《离婚后她惊艳了世界》 第1章 阿尧是谁 一场激烈的缠绵过后,苏婳香汗淋漓。 顾北弦没像以前那样去洗澡,而是从背后抱住她,抱得很紧,很用力,恨不得把她按进身体里。 苏婳被他抱得快要融化了,心里莫名惊喜,紧张,激动,又有点心酸。 结婚三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抱她。 她有了种被深爱的感觉。 心脏扑通扑通,犹如小鹿乱撞,她缓缓转过身,用力抱紧他,脸上笑容清甜美好,好像抱住了全世界。 就这样抱了许久。 顾北弦松开她,穿上衣服坐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熟练地抖出一根,点燃,深吸一口。 白烟缭绕,他俊朗英气的脸被烟雾模糊了轮廓,看不清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指间的烟快烧到手指了,都没察觉。 苏婳轻咳一声,“你不是早就戒烟了吗?” 顾北弦把烟掐灭,目光幽深凝视她的眼睛,沉默几秒,说:“苏婳,我们分开吧。”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 苏婳愣住了,灼热的心冷却下来,瞬间结了冰! 她苍白着脸,恍惚地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声音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要分开?” “锁锁回来了,对不起。” 楚锁锁,是他的前女友。 苏婳心如刀割,三年了,整整三年的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却敌不过那个女人的回归! 他不爱她,这就是她最大的错误! 失落,挫败,难过铺天盖地,苏婳紧咬着唇,浑身僵硬。 她哆嗦着手指套上衣服,就要下床。 顾北弦按住她的肩膀,温声问:“你去哪?” 苏婳拼命忍住眼泪,“去做早餐。” “以前都是你做,今天换我做吧,你再睡会儿。”他声音低沉而温柔。 苏婳“嗯”了一声,躺下,拉过被子蒙住潮湿的眼睛。 等他走后,她下床,跑进卫生间里,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停不下。 她从来都不知道,爱一个人,心会痛成这样,痛到他是她心上被剜走的一团肉。 她疼得站不稳,靠在墙上,哭到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顾北弦在楼下喊她吃饭。 苏婳应了声,撩起凉水,一遍遍地冲洗眼睛。 可是无论怎么冲,眼睛都是红红的,像充了血。 下楼,顾北弦站在餐厅里等她。 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深色西裤下长腿笔直,周身气质斯文清贵,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光芒万丈。 苏婳默默走到餐桌前坐下。 顾北弦略俯身,看着她发红的双眼,目光格外温柔,“哭了?” 苏婳仰起脸,冲他勉强笑笑,“洗脸时,不小心把洗面奶弄进眼里了,等会儿就好了。” “下次小心点,吃饭吧。”顾北弦在她身边坐下,拿起筷子递过来。 苏婳伸手接过,垂下眼帘,看着他好看的手指搭在筷子上。 丰盛的早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两人却都没动筷。 平生从来没有一顿饭,吃得这样悲伤。 半个小时后,饭菜还是原封不动。 苏婳放下筷子,扶着桌角站起来,轻声说:“我去收拾行李。” 顾北弦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紧了紧,“不急。” 苏婳苦笑,都这样了,还不快走,难道要等着被人赶吗? 她转身上楼,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扔进行李箱里,收拾了小半天,最后咔咔拉上拉链,拎着下楼。 顾北弦迎上来,伸手接行李箱,“给我吧。” “不用了。”苏婳拉起行李箱,挺直腰杆走出去。 穿过庭院,看着熟悉的花草树木,她忍不住感伤,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三年了,所谓的日久生情,原来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她那么爱他,一心一意地爱着,有激情也有亲情,又有什么用呢? 放手吧,放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大门口,车已等在门外。 顾北弦递过来一张支票,“谢谢这三年你的陪伴。” 苏婳倔强地站着,不知道该不该接。 顾北弦把支票硬塞进她的行李箱里,“拿着吧,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嗯。” 苏婳干干地应了声,抬起头,贪婪地看着他好看的唇,高挺的鼻子,英俊的眉眼。 回想在床上,他用眼睛覆盖她的眼睛,从此满天星辰,她心如刀绞,痛得不能言说。 她想,这一生一定会有一天,她能做到终于不再爱他吧。 三年?十年? 也可能要一辈子。 爱上一个人似乎很容易,忘掉他,却很难,很难。 顾北弦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脸上平静,眼底却波澜涌动,“以后,你一个人不容易,有困难就给我打电话。” 眼泪浮上来,咽下去,苏婳说:“好。” “前两年我身体不好,脾气很差,让你受委屈了。” “还好。” “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苏婳缓缓抬起手,抱住他,生离死别一样地抱着。 突然,她松开了他。 她把他一推,飞快地抹了把脸,拉起行李箱扭头就走。 走出去几步,忽听顾北弦问:“阿尧是谁?” 心尖微微颤了颤,苏婳抬起的脚缓缓落下。 尘封的往事,排山倒海般砸下来。 她难过得说不出话。 听到顾北弦又说:“他对你一定很重要吧?抱歉,霸占了你三年,祝你幸福。” 第2章 一鸣惊人 苏婳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顾北弦。 他不常笑,可是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像有春风十里柔情,眼睛漆黑清朗,闪烁着星辰大海。 马上就要和心上人在一起了,他一定很开心吧。 苏婳也笑起来,是心碎完了的那种笑,“也祝你幸福。”说完她转身上车。 车门一关上,眼泪哗地流下来,新伤加旧痛,疼得她只想蜷着。 司机搬起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上车,发动车子。 看着车子疾驰离去,顾北弦唇角的笑直直地僵在那里,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回到苏家。 苏婳拉着行李箱进门。 苏佩兰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又看看她手里的行李箱,大吃一惊,“闺女,你这是怎么了?” 苏婳低头换鞋,强装平静地说:“我搬回来住。” 苏佩兰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你要和顾北弦分居?” “嗯,他前女友回来了。” 苏佩兰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三年前,顾北弦出车祸,医生说他这辈子都离不开轮椅了,他那个前女友扔下他就跑了!是你陪着他国内国外四处求医问药,给他按摩双腿,帮他做康复,像个保姆一样没日没夜地照顾他!好家伙,看他能跑能跳了,那女人就回来了,要不要脸啊!顾北弦也是,为了那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居然不要你了!眼瞎了吗?” 苏婳弯腰从行李箱里拿出支票,塞进她的手里,“这是他给的补偿。” 苏佩兰盯着支票上一长串的零,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数了数,一后面足足有八个零! 她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这不是钱的问题,有钱就能这么欺负人吗?” 苏婳微垂眼帘轻声说:“有多少夫妻离婚,男方一分钱不给,还算计女方。有的男人为了不分财产,甚至杀妻。相比之下,顾北弦算可以的了。” “可是,你能咽下这口气吗?” 苏婳苦笑,“不然呢,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那么难看有用吗?没用的。他心不在我这里,强留没意思,也留不住。妈,我困了,想去睡会儿。” “快去吧。”苏佩兰心疼地看着她,叹了口气。 这孩子太省事了,省事得让人心酸。 苏婳转身去了卧室。 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 吓得苏佩兰不时进来,试探她的鼻息。 其实苏婳也没怎么睡着,就是不想动,也不觉得饿,浑身酸软无力,心脏好像缺失了一大块,天塌了一样难受。 第三天,她撑着爬起来了。 梳洗干净,给顾北弦去了个电话:“离婚协议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顾北弦沉默片刻说:“我出差了,回去再说吧。” “好,那我去上班了,去时提前给我打电话。” “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在哪?”他关心的口吻问。 “在一家古玩店,之前就一直打电话让我过去。” “别太拼,缺钱了就跟我说。”他声音低沉温柔,似掺了月光,惹人贪恋。 苏婳心里一疼,疏离地说:“不缺的,谢谢你。” 吃过早餐,苏婳打车来到古宝斋。 接待她的是店里的少当家,沈淮。 穿淡蓝色衬衫卡其长裤,身材高挑修长,气质干净,温润如玉。 把苏婳介绍给楼下众人后,沈淮带她来到楼上,介绍给店里的资深鉴宝师崔寿生认识。 “崔老,这位是‘修复圣手’苏老的衣钵传人,苏婳,擅长修复古书画。以后,就是我们店里的文物修复师了。您如果有拿不准的,可以找她商量。” 年近六十的崔寿生,透过老花镜,打量着苏婳。 二十出头的黄毛丫头,能当什么文物修复师? 在她这个年纪,他还在当学徒呢,少当家的却把她捧得那么高,还让他有事找她商量! 他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很不服气! 等沈淮一走,他就问苏婳:“小苏啊,你这么年轻,从业多少年了?” 苏婳淡淡一笑,“十多年吧。” 崔寿生难以置信,“你今年才多大?” “二十三岁。” 崔寿生心想,小丫头年纪不大还挺能吹,就等着打脸吧! 干这行的,靠的是真功夫,光靠耍嘴皮子是不行的! 正说着,楼下伙计上来请人了。 苏婳和崔寿生下楼。 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幅脏旧的古画,问能不能修复? 崔寿生打眼看过去,那哪还能称得上画啊,黑乎乎一块,破破烂烂,皱皱巴巴,还满是虫洞。 这种程度的破损,除非是国内顶级修复师才有几分把握。 他幸灾乐祸地看向苏婳,“小苏啊,大伙儿都盯着你呐,可别让他们失望啊。” 苏婳走过去,拿起那幅画仔细看了又看,对客人说:“可以修复。” 客人一听,大喜,“谁来修?多久能好?” “我,三天就可以。” “你?”客人打量着二十出头模样水灵的苏婳,满腹怀疑,“这可是明末清初“四王”之一王鉴的真迹!拍卖价都是上百万起,你可别给我搞坏了!” 众人看向苏婳也是怀疑的眼神,三天?这也太狂了吧。 崔寿生咂咂嘴,捻着胡须道:“小苏啊,你们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你这要是给客人修坏了,毁的可是我们古宝斋的声誉。这种程度的破损,就是顶级修复师来了,也不敢说三天就能修好。他们修一幅古画,哪个不得几个月甚至几年?” 言外之意:你不要自不量力! 苏婳语气坚定:“三天就可以。修坏了,我按照市价双倍赔偿。” 客人本就想修复好拿去拍卖的,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立马答应下来,“口说无凭,咱们签个合同。” “好。” 估好价格,签了合同,苏婳拿着古画来到楼上修复室。 推开门。 屋里放着两张半人高的大红色实木桌,排笔、羊蹄刀、羊肚毛巾、羊毫笔、宣纸等修复工具样样俱全。 古书画修复,主要有“洗揭补全”四道工序。 苏婳让人烧好一壶开水,用蘸了开水的排笔开始淋洗古画。 每一下都小心翼翼,既要将污渍淋洗干净,又不能让过大的水流伤了古画脆弱的纸质纤维。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好在她从小就跟在外公身边修复古画,这种事情早就熟能生巧。 顾北弦的爷爷奶奶也酷爱收藏古董,这两年她几乎承包了他们家的古书画修复工作。 别说这种程度的古画了,更古老、破损更厉害的,她都修过。 时间紧迫,接下来几天苏婳忙得抬不起头。 忙起来挺好的,忙起来可以暂时忘记顾北弦,连悲伤都冲淡了。 三天后,客人来取画。 苏婳把修复好的古画拿到一楼。 那客人看着和以前天差地别的画,惊呆了,“这是我拿来的那幅画吗?你不会给我调换了吧?” 崔寿生、店长和伙计们纷纷走过来,也是大吃一惊。 古画上山峦起伏,高峰陡峭险峻,山中树木苍翠,栩栩如生。 这还是那幅抹布一样,破破烂烂看不清画面的古画吗? 苏婳淡淡地说:“可以用仪器检测真假。” 检测完后,客人朝苏婳竖了竖大拇指,拿着画满意地走了。 自此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古玩一条街,都知道古宝斋新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古画修复师,才二十出头,手艺却堪比国家级的修复大师! 傍晚时分。 顾北弦打来电话:“我的车就停在你们店门口,出来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婳心脏突突地跳着疼。 她抬腕看了看表,轻声说:“天快黑了,现在去民政局来不及了,明早再去好吗?” 顾北弦沉默一瞬,“是奶奶要见我们,说有很重要的事。” 第3章 大吃一惊 苏婳出门。 上车坐好,拉了安全带系上。 几天不见,顾北弦好像清瘦了一点,本就深邃的轮廓越发棱角分明,眉眼英俊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苏婳发现自己还是很爱他,根本就忘不掉。 “给,入职礼物。”顾北弦递过来一个精美的深蓝色丝绒首饰盒。 苏婳接过,打开,是一枚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翁仲”。 翁仲是自古以来有名的辟邪玉雕。 玉雕长袍伫立,五官和服饰只用简单的线条刻画,刀法简练,粗犷有力。 玉质温润淡雅,晶莹剔透,是玉中极品。 苏婳捧着首饰盒,偏头看他,笑容浅浅,“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顾北弦淡笑,凝视她的眼睛,“你修复古书画,难免会接触到古墓里的东西,戴点辟邪的也好。来,我帮你戴上。” 他拿起玉雕,往苏婳的脖子上戴。 手指拢起她的头发时,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脖子。 触感薄凉沁骨,苏婳肌肤一阵极轻的颤栗,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她对他的触摸一向敏感。 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苏婳心里酸涩起来,强笑着说:“以后别送我东西了。” 容易让她误会,误会他对自己还有余情,她会忍不住胡思乱想,甚至渴望更多。 修长手指搭到方向盘上,顾北弦轻描淡写道:“一块小小的玉雕而已,别放在心上。” 他发动车子。 半个小时后,到达顾家老宅。 一进屋,白发苍苍的顾老太太,就颤颤巍巍地迎上来,一把抱住苏婳,“哎哟,我的宝贝孙媳妇儿,几天不见,可想死奶奶了!” 苏婳总感觉奶奶今天的表现略有点浮夸。 平时她都是走高贵端庄范儿的。 苏婳笑着问:“奶奶,您找我有什么重要事?” 老太太拉起她的手,翻了顾北弦一眼,“先吃饭,吃完再说。” 饭菜准备得十分丰盛,一桌子山珍海味。 老太太不停地给苏婳夹菜,笑眯眯地看着她,“三年前,我给北弦在全城选媳妇。那么多姑娘的照片递上来,我一眼就相中了你。你眉清目秀,眼有灵光,耳有垂珠,一看就是旺夫相。果不其然,北弦娶了你,刚过两年腿就好了,公司也越做越好。” 老太太忽然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婳急忙帮她轻拍后背。 老太太咳嗽完,抓着她的手,“你这孩子真是没得挑,温柔沉静,吃苦耐劳,有情有义。那两年北弦腿站不起来,脾气暴躁得厉害,多少护工佣人受不了都走了,只有你对他不离不弃。要不是你陪着他渡过难关,说不定他这辈子就废了。” 说罢她老泪纵横。 苏婳连忙拿纸给她擦眼泪。 顾北弦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眸色深沉,若有所思。 老太太瞥他一眼,气喘吁吁地说:“奶奶现在就只剩一个愿望,希望你和北弦好好的,快点给我生个大胖重孙。” 苏婳尴尬地看了眼顾北弦。 看样子他还没告诉奶奶,两人要离婚的事。 老太太声音越发虚弱:“我一把年纪了,说不定哪天就撒手归西了,临死前能看到你们俩的孩子出生,我死也瞑目了。” 苏婳鼻子一酸,忙说:“奶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八十岁的老骨头了。”老太太捂着胸口吃力地站起来,“心口不舒服,我去躺会儿。” 苏婳连忙扶她去卧室。 快到卧室门口时。 老太太忽然回头,对顾北弦说:“从今晚开始,你们就在这里住吧。婳儿什么时候怀上孕,你们什么时候搬回去。” 顾北弦刚要开口,老太太佝偻着腰一步一哆嗦地挪进卧室。 苏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生怕力气大了再弄疼她。 到床上躺下后,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轻声说:“你搬回娘家住的事,我知道了。你放心,有我在,这婚离不了,北弦孝顺,我的话他听。”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那个楚锁锁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那样无情无义的人,不配进我们顾家的门。” 苏婳顿了顿说:“奶奶,要不要打电话叫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了,年纪大了一身的病,医生来了也没用。你快去吃饭吧,帮我带上门。” “好,那您好好休息。” 等苏婳一出去,老太太从床上坐起来,精神抖擞,和刚才虚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苏婳回到餐桌前。 顾老爷子给她夹了条羊腿,“小苏,快趁热吃。” “谢谢爷爷。” 苏婳戴上一次性手套,慢慢啃起来。 顾北弦抬眸看向老爷子,“爷爷,上次见奶奶还挺硬朗的,这才多久,怎么变得这么虚弱了?” 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就这样。说不定上一秒还生龙活虎,下一秒就入土为安了。你们俩可得好好的,千万别刺激她。” 顾北弦俊美面孔神色凝重起来。 吃罢饭后,二人回到客卧。 门一关上。 苏婳问道:“怎么办?难道我们真要一直住在这里?” 顾北弦眉心紧了紧,抬手扯松领带,“奶奶身体这样,受不了刺激,先住几天,缓缓再说吧。” 苏婳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床,“就一张床我们俩怎么睡?” 顾北弦薄唇微勾,“闭着眼睡。” 苏婳有点急,“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顾北弦慢条斯理地解掉手上的腕表,随手扔到床头柜上,说:“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我洗。” “好。” 苏婳去浴室洗脸刷牙,又飞快地冲了个澡。 回来换顾北弦去洗。 躺在床上,她睡不着,心思千回百转,都要离婚了,还睡在一张床上,算怎么回事? 忽然,顾北弦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苏婳不喜欢触碰他的隐私,任由它响。 响了两遍后停了。 没多久,她的手机又响了。 苏婳扫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里面传来娇滴滴的女声:“苏婳姐,北弦哥跟你在一起吗?” “请问你是?” 女人停顿一秒说:“我是他一个妹妹。” 苏婳以为是顾北弦哪个表妹,便说:“他在洗澡,等他出来,我让他给你回过去。” “好,谢谢你。” 洗好出来,顾北弦没穿衣服,只在腰间围了一块浴巾,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 肩阔腿长的身材,极其优越。 腹肌壁垒分明,刚劲有力,肌肉线条漂亮,在橘色灯光下散发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苏婳心怦怦直跳,耳朵像被火苗燎到似的,瞬间红了起来。 她偏头避开视线,轻声说:“你一个妹妹刚给你打电话了,你回一下吧。” 顾北弦淡淡嗯一声,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看了眼。 走了出去。 等他再回来时,一张俊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冷冰冰地问:“你是故意的吧?” 苏婳一愣,“什么?” “锁锁自杀了,你对她说了什么?” 脑子轰隆一声! 过几秒,苏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她就是楚锁锁。她说,她是你一个妹妹,我以为是你哪个表妹,就说你去洗澡了。” 顾北弦冷着脸一言不发,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衣服就开始穿起来。 穿好衣服,他长腿一迈走出去。 顾老爷子听到动静,出来问:“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哪?” 顾北弦沉声说:“出去有点事。” “什么事?” “锁锁住院了,我去看看她。” 老爷子提高声音对客卧里的苏婳说:“小苏,你跟着一起去。” 老爷子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苏婳不好忤逆他,应道:“好的爷爷。” 穿好衣服,跟顾北弦一起离开。 车子开过一个路口。 苏婳说:“你随便找家酒店把我放下吧。” 顾北弦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一起去吧,你向锁锁解释一下。” 苏婳心口堵得厉害。 她虽然性子沉静,与世无争,但也有自己的底线。 本就不是她的错,有什么好解释的? 察觉她的不快,顾北弦腾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发,温声说:“锁锁有重度抑郁症,算我求你。” 一个小时后。 两人来到楚锁锁的病房。 她刚洗完胃,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得厉害,头发乱糟糟的,被子下的身形细细瘦瘦一把。 待看清她的长相,苏婳大吃一惊! 第4章 太亲密了 楚锁锁那张巴掌大的苍白面孔,和自己的脸长得太像了。 也说不出具体哪里像,就是一眼看过去神似。 要多看两眼,才能区分开。 细辨之下,楚锁锁是娇气版的,双眉弯弯,眉心微拧,鼻翼小巧,樱桃小口,五官有一种琉璃般的易碎感。 苏婳比她多了几分宁静和淡然,以及骨子里散发出的韧性。 直到这一刻,苏婳才知道自己在顾北弦心里,是替身一般的存在。 她自嘲地笑了笑,难怪三年前,他看了她一眼,就答应领证了,原因在这里。 “北弦你们来了啊。”楚锁锁的母亲华棋柔,强颜欢笑地向他们打了声招呼。 目光扫过苏婳时,眼神却不太友善。 顾北弦微微颔首算回应。 华棋柔走到病床前,轻轻拍了拍楚锁锁的肩膀,“锁锁,你北弦哥来看你了。” 楚锁锁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在苏婳脸上划过,并没有多吃惊,仿佛早就知道两人长相相似。 她看向顾北弦,眼泪含在眼圈里,柔柔弱弱地说:“北弦哥,我没有自杀,我就是睡不着,多吃了几片安眠药。我妈大惊小怪,非要送我来医院洗胃。这么晚了,还麻烦你和苏婳姐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华棋柔红着眼睛嗔道:“你那是吃了几片吗?你吃了大半瓶,要不是我发现得及时,你就……” 她捂着嘴抽泣起来。 顾北弦在床边坐下,垂眸看着楚锁锁,语气宠溺,带着点儿责怪,“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傻事了,知道吗?” “嗯。”楚锁锁扁着嘴,泪眼朦胧地点点头,一副乖巧可怜的模样。 顾北弦拿了手帕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最名贵的瓷器。 看她的眼神温柔似水,充满怜惜。 苏婳怔怔地看着顾北弦。 结婚三年,他从来没对自己这么怜惜过。 这大概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哪怕楚锁锁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抛弃了他,可他还是爱着她。 也许对某些男人来说,世界上除了虐他的那个女人,其他的女人用情再深都没用。 嗓子里像卡着一根鱼刺,苏婳待不下去了,“你们慢慢聊,我走了。” 闻言,顾北弦回眸,看向她,神色极淡,“向锁锁解释一下再走吧。” 苏婳深呼吸一口气,说:“楚小姐,我和北弦是因为不想刺激奶奶才……” 喉咙一更,她说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这是她第一次忤逆顾北弦,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失态。 等门关上,楚锁锁对顾北弦说:“北弦哥,你快去追苏婳姐吧,她好像生气了。” 顾北弦沉默一瞬,“没事,她不会生气。” “那她脾气可真好。”楚锁锁幽幽地说:“没想到苏婳姐气质这么好,温温婉婉,落落大方,一点都不像小山村里出来的,原本还以为她配不上你。” 顾北弦听着有点不舒服,“她虽然在小山村里长大,可母亲和外婆都是老师,外公退休前是博物馆里的古书画修复师,也算书香门第。” “难怪呢。” 两人忽然就没话说了。 安静了一会儿。 楚锁锁小心翼翼地试探,“苏婳姐长得漂亮,脾气又这么好,你一定很爱她吧?” 顾北弦正垂眸去看手机,微微走神,听到声音,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楚锁锁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北弦哥,你还是去送送苏婳姐吧。深更半夜的,她一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 顾北弦站起来,“我把她送回去,再来看你。” 楚锁锁柔声说:“快去吧。” 顾北弦起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楚锁锁眼神暗了暗。 等他走远,华棋柔嗔怪道:“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把人引来,你怎么能让他走了呢?” 楚锁锁皱眉,“你没看到北弦哥心神不宁吗?人在这里,却担心着那个苏婳,还不如顺了他的意。万一那女人路上出点什么事,他会自责,说不定还会怪到我头上。” 华棋柔咂咂嘴,“你呀,人不大,心眼比妈还多。” 等顾北弦找到苏婳的时候,她已经快走到医院大门口了。 纤细笔直的身影,在春寒料峭的风里,影影绰绰,好看得像水墨画里的一枝竹。 顾北弦快走几步追上她。 两人谁都不说话,就那样肩并肩地走着,沉默如漆黑的夜。 出了大门口,苏婳一拐弯,要去路边等出租车。 顾北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就朝停车场走去。 上车。 顾北弦打开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卡,塞进苏婳的大衣口袋里,“今晚我态度不好,这是一点补偿,密码是你的生日。” 苏婳觉得有点受辱。 在他眼里,她是可以随便用钱打发的,他连哄都懒得哄她。 他只会哄楚锁锁。 手伸到口袋里,苏婳要把卡拿出来。 顾北弦按住她的手,语调沉,不容抗拒,“拿着。除了钱,我也给不了你别的。” 苏婳心里像塞了把沙子,硌得难受。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钱。 行至中途。 顾北弦接到顾老太太的电话:“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马上给我回来。” “快到家了。”顾北弦淡声说完挂了电话。 回到顾家老宅。 两人一进门。 就看到顾老太太瘫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地看着两人。 手一伸,“手机给我。” 顾北弦掏出手机给她。 老太太找到楚锁锁的号码,拨出去。 接通后,她十分严厉地说:“楚小姐,我们家北弦是有家室的人,请你注意分寸,不要有事没事就给他打电话!既然三年前分手了,就不要再回头,更不要对北弦有任何痴心妄想!” 不等楚锁锁回答,她掐了电话,把手机扔到茶几上。 顾北弦蹙眉,“锁锁有重度抑郁症,受不了刺激。” 老太太冷笑,“她就是得了癌症也跟你没关系,你最应该关心的是你身边的妻子!” 顾北弦眸色微冷,“奶奶你……” 老太太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婳急忙走过去扶她起来。 把老太太搀扶到床上躺下,安抚好她,苏婳返回客卧。 看到顾北弦刚打完电话,正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大概是哄楚锁锁了。 苏婳默默地去沙发上拿了个长抱枕,放在床中间隔着。 又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一人一床。 她脱掉外衣,掀开被子躺进去。 已经凌晨三点了,她实在困极了,脑子像灌了浆糊,什么都不想想,只想睡觉。 头一挨到枕头上,她就睡沉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一睁眼,苏婳猝不及防看到一张俊美如雕刻的脸,正眉眼沉沉地看着她。 两人离得那么近,近到呼吸可闻。 他潮热的鼻息拂过她额角,幽深的眼睛克制又迷离。 而她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小腿柳枝般缠在他腿上,姿势说不出的亲密。 暧昧疯狂长草,空气都燥热起来。 苏婳触电似的,慌忙松开他的腰,连滚带爬地从他怀里跑出来,半嗔半怨,“我怎么会在你怀里?” 第5章 惊心动魄 见惯了苏婳温婉沉静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她慌里慌张的样子,活像只受惊的小猫。 顾北弦觉得新鲜,勾起唇角,笑着逗她:“你自己钻进来的,推都推不开。” 苏婳耳根一红,“不可能。” 他笑得更浓,“下次我用手机录下来,省得你赖皮。” 苏婳窘得不行,忙背过身,从床头柜上摸起衬衫就往身上套。 慌张之下,扣子扣错了都没察觉。 看着她纤细的身影窸窸窣窣地穿着衣服,顾北弦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她昨晚睡梦中的样子。 不知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蜷缩成小小一团,瑟瑟发抖。 他把她搂进怀里拍着哄着,可她却闭着眼睛咕哝出“阿尧哥”三个字。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了,得是多爱,才会如此念念不忘? 那个阿尧,他派人查了很久,一无所获。 上次问她,她避而不答。 不说,对他是侮辱;说了,更是侮辱。 脸上笑意彻底消失,顾北弦拿起表戴到手腕上,漫不经心地说:“晚上我可能要很晚才回来,奶奶那边你帮忙找个借口。” 苏婳扣纽扣的手一顿。 知道他很晚回来,是要去医院陪楚锁锁。 她屈辱得快要哭了,心里针扎一般难受。 许久,她才开口:“离婚的事,我会好好劝劝奶奶,委屈你了。” 顾北弦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也委屈你了。” 吃完早餐,老宅的司机送苏婳去古宝斋。 忙碌一天。 到下班时,苏婳接到司机的电话:“少夫人,我的车被一个酒驾的人撞了,要等交警处理,你打个车回去好吗?” “好的。” 苏婳背着包,走出古玩街。 一拐弯,有两个男人追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其中一个瘦高个开口说:“苏婳是吗?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苏婳警惕地打量两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大晚上的戴着墨镜,形迹可疑,身上还隐约散发出一种土腥气。 她心里一慌,问:“去哪?” 瘦高个说:“有幅古画需要你帮忙修复一下。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价格也会按照市价给。” 苏婳稍稍松口气,“把画送到我上班的店里吧。” 另外一个光头的男人眉毛一横说:“跟她废什么话,直接带走就是。” 苏婳一听,拔腿就跑。 没跑出去几步,就被光头抓着胳膊,拽进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里。 车子发动。 瘦高个从她包里翻出手机,说:“给你家人打个电话,就说你跟朋友出去玩几天,让他们不要担心。” 苏婳本能地想打给顾北弦,转念一想,他得去医院陪楚锁锁,哪有空管她?还是打给妈妈吧。 让瘦高个找出她妈妈的号码。 接通后,苏婳说:“妈,我跟朋友出去玩几天。你糖尿病,记得按时吃降糖药……” 话未说完,手机就被瘦高个拿走,关了机。 他拿出一块黑布,把苏婳的眼睛蒙上。 车子仿佛开了很久很久,终于停下。 苏婳被带到一幢旧旧的小楼里。 爬楼梯,来到三楼。 打开门,中间摆着一张大红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保险箱。 瘦高个上前把保险箱打开,取出画。 画长约一米半,很旧了,画面破损厉害,许多地方画意缺失,需要接笔。 苏婳盯着画仔细看起来,画风沉郁深秀,浑厚华滋。 画面上危峰耸立,雄奇秀拔,山峦起伏,山势逶迤,山间林木茂密,山坳深处隐约可见茅屋数间,屋内有一隐士抱膝倚床而坐。 她认出这是“元四家”王蒙的一幅隐居图。 王蒙最贵的一幅画曾被拍出四亿的天价。 这幅画若修复好,最少也得几千万起拍,难怪这两人铤而走险,把她弄过来。 不送进店里修,却让她上门修,说明这幅画来路不正,要么是偷来的,要么就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 瘦高个问:“苏小姐,这画修好要多久?” “画幅较大,破损厉害,画意缺失严重,最少也得半个月。” “好,需要什么工具和材料,你写一下,我们去准备。” 苏婳拿起笔,在纸上写好材料,交给他们。 瘦高个接过,说:“我们去准备了,你好好休息。” 苏婳点点头。 两人出门,“咔嚓”一声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苏婳四下打量了一眼。 这间屋子有卫生间,有床有桌有椅,有食物,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窗外不远处是连绵不断的山,景色荒凉且陌生,隐约可见零星灯火,应该偏离市区很远。 肚子饿得咕咕叫,苏婳拿起一包方便面,拆开吃了几口,喝了点水,洗漱过后去床上躺着。 四周寂静得出奇,她却睡不着。 她失踪了,不知顾北弦会不会担心? 应该不会吧。 他眼里只有楚锁锁,说不定现在还在医院里陪着她。 想到楚锁锁自杀,他心急如焚往医院赶的样子,苏婳心里像塞满了石头,硌得生疼。 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都没有睡意。 她起身去卫生间,忽然听到外面隐约有动静。 把耳朵贴到门缝上,听到瘦高个喊:“光头,你在干什么?” 光头压低声音说:“睡不着,过来看看那丫头老实不。你说她就一小丫头片子,能修好咱这画吗?几千万上亿的货可别给修废了,老大会怪罪的。” “老大派人打听过,她外公是‘修复圣手’苏文迈,手把手把她从小教到大。有传言说,他后期修的画,多半出自这丫头之手。” “那我就放心了。”光头嘿嘿一笑说:“小丫头长得这么水灵,哥你就没点啥心思?” 瘦高个呵斥道:“收起你的花花肠子,修画要紧。等画一卖,分到钱,你想要多少女人找不到?” “花钱找的女人千人枕万人尝的,能跟她比吗?等那妞修完画,我再动手行吗?长得太他妈好看了,又白又嫩,大眼睛水汪汪的,勾得老子浑身都痒痒。” 瘦高个沉默片刻说:“行。但是画修好前,你千万不要动她。” “知道了。” 苏婳被恶心坏了。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听着两人走远了,她用力拉了拉门把手,门锁着打不开,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可以撬锁。 她又走到窗前往下看,这里是三楼,下面是水泥地,跳窗逃走不现实。 何况院子里还养了只大狼狗,她一跑,狗就会叫。 只能寄希望于外援。 来的路上,瘦高个让她给妈妈打电话时,她叮嘱妈妈按时吃降糖药,是提醒她,自己遇到危险了,因为妈妈并没有糖尿病。 不知她能不能听出来? 第二天,苏婳开始洗画,洗完揭画。 就这样忙碌了三天,眼瞅着离画修好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几次听到光头深夜在她门外徘徊的脚步声。 这天后半夜刚有点睡意,忽听外面传来狗叫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苏婳一骨碌爬起来,开始套衣服。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瘦高个冲进来,拉起她的手腕就往外走,光头去收画。 刚走到门口,楼梯里呼啦啦冲上来一群人。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衣,高大英俊,眉眼深邃,是顾北弦,身后跟着一群装备精良的警察。 苏婳心里的惊喜像海啸一样汹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男人颤声问:“真的是你吗?北弦。” “是我。”顾北弦抬脚大步上前,瘦高个拉着她就往窗口跑去。 苏婳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突然多了把刀。 瘦高个拿刀顶着她的脖子,冲警方喊道:“都把枪放下!往后退!否则我捅死她!” 刀刃入肉,苏婳疼得耳鸣眼花。 顾北弦双拳一瞬间握紧,眸光泛红盯着她,强忍怒意道:“快把枪放下!都出去!” 警察和他对了个眼色,纷纷弯腰把枪放到地上,往后退去。 光头抬脚把枪踢到角落里。 瘦高个一把将苏婳推到窗台上,“快跳!” 苏婳双手用力扒着窗框不敢跳,这是三楼,跳下去不死也得残! “跳啊!死不了!”瘦高个没了耐心,抓着她的胳膊就往下跳。 电光石火间,忽听砰的一声枪响,惨叫声刹那间响彻夜空! 第6章 计上心头 瘦高个咚的一声摔到水泥地上,破布袋子似的身体抽搐了几下,脚一蹬,眼睛闭上了,暗红色的血从他头下缓缓流出。 院子里的狗狂叫个不停。 光头趁乱要逃,警察群起扑上去把他按到地上,夺下画,铐上手铐。 苏婳双手还扒在窗框上,直愣愣地看着开枪的顾北弦。 嫁给他三年,她不知道他还会开枪,且枪法打得这么准。 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枪开得快一点慢一点,偏一点斜一点,对她都是致命伤害。 顾北弦扔下枪,长腿一迈,阔步朝她走过去,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 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好脖子上的伤口。 他一把将她用力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微凉的指腹揉着她吓得发白的小脸,温声问:“吓坏了吧?” 苏婳懵懵地“嗯”了一声。 刚才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死里逃生。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耳朵嗡嗡作响,加了消音器的枪还是很响。 整个过程像演电影一样,惊心动魄。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幅古画被警方小心地收好,装进保护袋里,再放进保险箱。 苏婳机械地配合警方做完笔录,上了顾北弦的车。 直到现在,腿还是软的,头是懵的。 夜色漆黑,乡路狭窄。 司机发动车子,朝市区开去。 苏婳被顾北弦抱在怀里。 他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瘦瘦的脊背,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他的怀抱很暖,苏婳本能地朝他怀里拱了拱,心里又酸又涩,还有点甜。 他对自己还是有夫妻情分的。 感受到她的回应,顾北弦把她抱得更紧,温柔的声音落到她耳畔,带着点嗔怪:“出事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岳母粗枝大叶的,昨天才察觉出不对劲,这才打电话告诉我。” 他喉咙发涩,下颔埋到她的发丝里,手抓着她的衣服,低声说:“你要是出点事可怎么办?” 苏婳微怔。 这一刻,她觉得他是在意自己的,比自己想象得要在意。 她抬起手臂,缓缓抱紧他的腰,脸埋到他的颈窝里。 他身上散发着可以依赖的香气,那香气让她心安。 心里有暖流涌动,她眼圈渐渐泛红。 行至中途,顾北弦的手机响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挂断了。 苏婳直觉那是楚锁锁打来的。 没过多久,坐在副驾上的助理手机也响了。 他接通后,说了两句,把手机递过来,说:“顾总,楚小姐的电话。” 顾北弦接过手机问:“有事?” 楚锁锁娇滴滴的声音透着焦急:“北弦哥,找到苏婳姐了吗?” “找到了。” “她肯定吓坏了吧?你好好陪陪她,这几天不要来医院陪我了。” 顾北弦淡淡“嗯”一声。 离得近,苏婳听得清清楚楚,温热的心凉下来。 没离婚,他就还是她的丈夫,丈夫陪自己,居然要靠第三者施舍,这是怎样一种屈辱啊。 她轻轻推开顾北弦的手臂,挪到座椅上坐下。 偏头看向窗外,她对着车窗里自己的影子笑了笑,笑和唇都是凉的。 刚才的美好,都是错觉。 是的,都是她的错觉。 车子驶入市区。 苏婳对顾北弦说:“送我去我妈家吧,奶奶那边你帮忙找个借口。” 顾北弦沉默一瞬,“好。” 回到家。 一进门,苏佩兰一把将苏婳抱进怀里,哭着问:“闺女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吓死妈了。都怪妈太粗心了,愣是没听出你让我吃降糖药的意思,隔了一天才回过闷来。多亏北弦带人去找你,要不是他,你还不知会怎样?妈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是出点事,妈可怎么活?”平时风风火火的女人,此刻哭得稀里哗啦。 苏婳抬手去给她擦眼泪,柔声哄道:“别哭了妈,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一周后,夜晚。 顾北弦参加商业应酬喝多了。 司机把他搀扶回家,安顿到沙发上躺好。 他起身要去拿毛巾,听到顾北弦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喊:“苏婳,苏婳,给我倒杯水。” 司机犹豫两秒,拿出手机给苏婳打电话,说:“少夫人,顾总喝多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苏婳抿唇不语。 苏佩兰在旁边听到了,说:“你去照顾一下吧,没办离婚手续你们就还是夫妻,别闹得太僵。” 苏婳“嗯”了一声,对司机说:“我马上过去。” “谢谢少夫人。”司机挂了电话。 倒了杯水,喂顾北弦喝。 刚喝了一半,门铃忽然响了。 司机把杯子放到茶几上,起身去开门。 看到外面站着的是一身白衣的楚锁锁,手里拎着个果篮。 司机抱歉地说:“楚小姐,顾总喝多了,恐怕没法招待你。” 楚锁锁莞尔,“那正好,我来照顾他。” 她闪身走进来,把果篮放到鞋柜上,对司机说:“你回去吧,北弦哥交给我就好了。” 司机一脸为难,“我刚给少夫人打过电话,她很快就过来了。” 楚锁锁微微一笑,“没事,我和苏婳姐认识,她脾气很好,不会介意的。” 司机迟疑片刻,“那好吧。” 他拿了车钥匙离开。 绕过玄关,楚锁锁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茶杯,喂顾北弦喝水。 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顾北弦缓缓睁开眼睛。 看清是楚锁锁,他眼里闪过一丝微诧,扶着沙发坐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楚锁锁扑闪着睫毛,娇媚地笑,“太想你了,就忍不住来了,你不会怪我吧,北弦哥?” 顾北弦眉心微微一蹙,“我喝多了,没法招呼你,回去吧。” 楚锁锁一愣,眼圈红了,委屈地说:“北弦哥,你还是没真正原谅我。我都说了,三年前那个分手信息,是我妈拿我手机发的。她把我弄到国外,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不让我跟你联系。你知道这三年,我过得有多痛苦吗?每天想你想得发疯,却不能见,硬生生被折磨成了重度抑郁症……” 她捂着脸痛哭起来。 “我已经原谅你了,真的。”顾北弦眼里带着点躁意,声音却温:“别哭了。” 楚锁锁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楚楚可怜,似嗔似怨,“那你还赶我走?” “我还没离婚,深更半夜的,你在这里不合适。”他用手使劲掐着腿,试图用疼痛唤回清醒。 楚锁锁捕捉到了这个细节,慢慢朝他靠过去,柔软的手臂藤蔓一样往他肩膀上攀,两腮含春地凝视着他,声音很柔:“我不介意。” 顾北弦一侧身,避开,“我介意。” 楚锁锁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才收回。 两人忽然就没话说了。 黑压压的沉默,把整个房间塞得满满的。 楚锁锁受不了这沉默,抬头环视一圈,最后落到墙上的画上,没话找话,“这幅墨竹图是郑板桥的真迹吗?” “不是,是苏婳临摹的。” “是吗?画得可真好,我还以为是真迹呢。”楚锁锁幽幽地说:“没想到苏婳姐这么优秀。” 顾北弦漆黑的眸子温柔起来,“的确,她很优秀。” “北弦哥更优秀,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优秀的男人。”楚锁锁两眼发光地盯着他,眼里的崇拜呼之欲出。 顾北弦浓睫微垂,眼底染了层薄霜。 在苏婳心里,最优秀的男人肯定是她的阿尧哥。 突然,楚锁锁听到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想到司机对她说的,苏婳快来了。 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她站起来就去挽顾北弦的手臂,声音娇娆惹火:“北弦哥,我扶你去冲个澡吧,冲完澡等你睡着,我就走。” “不用。”顾北弦抬手去推她。 “没事,我又不是外人。” “真不用,你走吧!”他语气开始烦躁。 听到门上传来开锁的声音,楚锁锁心一横,“哎哟”一声,假装跌倒摔到他身上,双手顺势搂住他的腰,嘴就往他的嘴上凑。 顾北弦握着她的脖子,想把她的头挪开。 奈何楚锁锁像蛇一样紧紧缠在他身上,他喝得太多,肌肉无力,一时竟没推开。 苏婳一进屋,就看到楚锁锁和顾北弦亲亲热热地搂在一起,亲吻! 那双曾温柔地抚摸过她腰肢的手,正亲密地握着楚锁锁的脖子! 苏婳如遭雷击,半截身子都凉了! 第7章 苏婳反击 像做梦一样,苏婳手脚冰凉地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看到苏婳,顾北弦酒顿时醒了三分,用力推开楚锁锁,扶着沙发站起来。 楚锁锁扭头看向身后,佯装惊讶地喊道:“苏婳姐,你来了?” 苏婳这才像梦中人被扯醒一样,心脏突突地跳。 她扭头就走,门都忘了关。 有时候事太大了,太出乎意料了,人是来不及反应的。 她没哭,也没闹,就是觉得脚步踉跄,景色恍惚。 春寒料峭的风刮在脸上,冰一样凉。 苏婳被冷风吹得渐渐清醒,越想越生气。 顾北弦让司机打电话叫她过来,就是为了看他和楚锁锁亲热吗? 他提出分手的那天,她就已经痛快地答应了,为什么他还要用这种方式羞辱自己? 因为不爱,就可以随意伤害吗? 怒气在每一个毛孔里横冲直撞。 苏婳越走越直,最后走得铁骨铮铮。 出了别墅大门。 司机等在门口,拉开车门说:“少夫人,顾总让我送您回去。” 苏婳沉默许久,弯腰坐进去。 司机关上车门,给顾北弦打电话说:“顾总,找到少夫人了,我马上送她回去,您放心吧。” “好。” 顾北弦放下手机,眼神微冷看着楚锁锁,“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楚锁锁耷拉着眉头,委屈巴巴地说:“我不知道苏婳姐来得这么巧,我刚才脚下一滑,不小心跌到你身上……” “我是喝醉了,又不是傻了!” 楚锁锁扁扁嘴,眼泪哗地流下来,“是我不好,我这就给苏婳姐打电话解释。” 她手伸到兜里去摸手机。 顾北弦抬手制止,语气有点不耐烦:“不用了,越抹越黑,你先回去吧。” “那你……” “喝醉酒而已,死不了。”顾北弦弯腰重重坐到沙发上,抬手捏着眉头。 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 楚锁锁没动,站在那里低头耷脑的,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因为压抑着哭声,双肩一抽一抽的。 顾北弦看她这样,又有些于心不忍,说:“我也不是怪你,苏婳她没做错什么,我不该这样伤害她。” “可是你向她提离婚,就已经是在伤害她了啊。” “那我就尽量把伤害度降到最低,而不是用这种方式去羞辱她。” “长痛不如短痛,你这样反而会伤她更深。”楚锁锁小声加了一句,“也伤害我。” “婚暂时离不了,奶奶不同意。”顾北弦抬眸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我跟她离婚,也不全是因为你,提你不过是个幌子。” 犹如当头一棒,楚锁锁愣住了。 她脸色煞白,微微颤抖着嘴唇问:“北弦哥,你这是气话,还是酒后吐真言?” 顾北弦抬手扶额,有些烦躁地说:“我喝多了,口不择言会刺激到你,快走吧。” 怕他说出更残酷的话,更怕事情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楚锁锁含着泪不甘心地走了。 等她一走,顾北弦给她父亲去了个电话,让留意一下他的女儿,别再自杀了。 次日中午。 古宝斋。 苏婳收到顾北弦派人送来的一张银行卡。 送卡的人说:“少夫人,这是顾总的一点补偿,密码是您的生日。” 苏婳看着那张卡,自嘲地笑了笑。 钱是个好东西,可是有时候,给钱是一种变相的羞辱。 她把卡推回去说:“你告诉他,我不缺钱。” “顾总请您务必收下。他让我带一句话给您:眼见不一定为实,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他都同意。” “我知道了。” 等人走后,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起身收拾东西去附近餐馆吃饭。 一出门,迎面碰到一身白衣楚楚可怜的楚锁锁。 她手里抱着一束白玫瑰,柔声说:“苏婳姐,我们能聊一下吗?” 苏婳克制住情绪,淡漠地看了她几秒,说:“好。”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西餐厅。 落座后,楚锁锁把花放到餐桌上。 轻轻抚摸着丝绒般的玫瑰花瓣,她一脸幸福地说:“没想到北弦哥这么浪漫,一大清早,就派人给我送花。时隔三年,他还记得我最喜欢白玫瑰。二十朵玫瑰呢,代表此情不渝。” 苏婳心里五味杂陈。 结婚三年了,逢年过节,顾北弦都只是送她卡,从来没送过她花,哪怕一朵都没有。 原来他不是不懂浪漫,而是不愿意对她浪漫罢了。 二十朵玫瑰,此情不渝,他们的爱情永远不会变,好“感人”。 服务生将咖啡送上来。 楚锁锁拿起勺子慢慢搅着咖啡,娇滴滴地说:“我和北弦哥青梅竹马,他从小就疼我……” 苏婳端起咖啡抿了口,淡声说:“请楚小姐直接说重点好吗?我很忙,没时间听你废话。” 楚锁锁耸耸肩,“原来苏婳姐不是没有脾气啊,只是在北弦哥面前没有,好能装。” 苏婳冷笑,“我现在还是顾北弦的妻子。你夜闯我家,抱着我的老公啃,我没泼你一脸咖啡,是我涵养好。请楚小姐不要给脸不要脸。” “哇哦。”楚锁锁吐吐舌头做了个惊讶的表情,“苏婳姐这副样子好像一只母老虎啊。” 苏婳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真的太想泼她一脸了。 楚锁锁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拿咖啡泼自己,有点失望。 设了套让她钻,她不钻,只能用下一招了。 她牢牢盯着苏婳的脸说:“苏婳姐是个聪明人,看到我的样子,你应该能猜出,你是北弦哥找的一个替身。现在正主来了,你是不是该离开了?” “正主?”苏婳想笑,“楚小姐是没上过学,还是法盲?我和顾北弦是合法夫妻,是受法律保护的,我才是正主。” 楚锁锁“啧啧”两声,挖苦道:“都快离婚了,你嚣张个什么劲?” 苏婳挺直脊背,“我们一日不离,你就嚣张不起来。” 楚锁锁哼了一声,使出杀手锏,“三年前,你为了一千万嫁给北弦哥,我给你双倍。” 她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支票,啪的一下拍到桌子上,“这是两千万,请你拿着钱马上离开他!” 苏婳轻飘飘扫了眼那张支票,说:“我当年嫁给顾北弦不全是为了钱。” 楚锁锁哈哈大笑,“又当又立,好假啊,你。” 苏婳抿着唇,清冷地看着她,真的太想扇她一巴掌了。 楚锁锁鄙夷的口吻说:“三年前,你外婆得了尿毒症急需换肾,为了给她治病,你们家连房子都卖了,穷得叮当响。这才跟了北弦哥几年啊,连自己的出身都忘了?就是一个穷山沟沟里爬出来的野丫头,再怎么攀高枝,也改变不了你的穷酸相!” 她把支票往前一推,高傲地抬起下巴,施舍的语气说:“拿着吧,别假清高了!” 苏婳出奇地冷静。 她瞟了眼支票上的印章,淡淡地说:“支票是问你父亲要的吧?要钱的时候,没少费口舌吧?你们全家都支持你当小三吗?好奇葩的一家人。你家再有钱有什么用?照样遮不住你们丑陋的内心。” 楚锁锁脸红一阵白一阵,“你胡说!” 苏婳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是修复古书画的,这行要是想赚钱,不难。三年前,如果没嫁给顾北弦,靠我自己的双手,照样能赚到一千万。” 她抓起支票扔到楚锁锁的脸上,“拿着你的钱,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出来恶心人了!” 支票砸到脸上,楚锁锁恼羞成怒! 她噌地一下扑到苏婳面前,伸手就去抓她的脸!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从旁边窜出一道身影,一把将楚锁锁抓过去,照着她的脸就是一顿胖揍! 第8章 拔刀相助 猝不及防,被啪啪打了好几个耳光,楚锁锁懵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 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她气急败坏,抓着对方的胳膊就是一顿乱挠。 两人扭打在一起。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楚家司机急忙跑过来,用力将两人拉开。 楚锁锁这才看清打她的是顾北弦的亲妹妹,顾南音,登时愣住了。 苏婳见是顾南音也十分意外。 怕她被欺负,忙跑过来,把她护到身后。 余光瞥到她的手腕,被楚锁锁挠出血了,苏婳心里一疼,从包里拿出创可贴小心地给她贴上,柔声问:“疼不疼?” 顾南音疼得倒吸冷气,说:“没事,嫂子,她刚才没抓到你的脸吧?” 苏婳摇头,“没有。” 顾南音气呼呼地瞪了楚锁锁一眼,说:“对那种人,你压根就不用客气,直接上耳光,跟她讲什么道理?道理是讲给人听的,她又不是!” 楚锁锁一听这话,顿时气个半死。 她强压怒气,用力挤出两滴眼泪,委屈地说:“南音,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你怎么能……” 顾南音白了她一眼,“得了吧,我可没你这种姐姐。我哥对你那么好,我们全家都对你那么好,结果我哥一出事,你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看我哥腿好了,一切正常了,你又跑回来撬墙角,还欺负我嫂子,要不要脸啊?” 楚锁锁脸白一阵红一阵,“我有苦衷……” “苦衷个屁,我哥信,我可不信!” 顾南音话音刚落,苏婳的手机响了。 扫了眼来电显示,是顾北弦打来的。 苏婳迟疑一秒,按了接通。 顾北弦问:“在哪?” “在古玩街正门南边这家西餐厅。” “我正好路过,三分钟后到。”他掐了电话。 脑子里浮现出昨晚他和楚锁锁抱在一起的画面,苏婳心里硌得慌。 又看到桌上他送给楚锁锁的白玫瑰,心口堵得更厉害了,像压了块巨石,透不过气来。 几分钟,顾北弦带着手下走进餐厅。 他身形高挑挺拔,皮肤冷白,五官尤为俊朗,黑色西裤之下,一双长腿走路生风,举手投足间挥洒清贵之气,风度翩翩,惹人挪不开眼睛。 本来餐厅的人被楚锁锁和顾南音打架吸引。 顾北弦一出现,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到他身上。 看到他,楚锁锁眼前一亮,小跑着朝他跑过去,更咽地喊道:“北弦哥!” 顾北弦眉心紧了紧,“你怎么也在这里?” 楚锁锁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我找苏婳姐,想解释一下昨晚的事情,可是没聊几句,她就骂我,南音还打我。” 她指指自己红肿的脸颊,扁着嘴撒娇:“好疼。” 顾北弦侧眸看向苏婳,“她说的是真的吗?” 苏婳笑了。 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是这样的人,不只无情无义,还信口雌黄,恶人先告状。 果然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苏婳刚要开口,顾南音抢先说:“哥,你也不想想,我嫂子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如果不是楚锁锁挑衅,她会骂她?那两年你身体不好,脾气那么暴躁,她跟你红过一次脸吗?我为什么打楚锁锁,是因为她要去抓我嫂子的脸,我还嫌打得太轻了呢。” 顾北弦看向楚锁锁,“你怎么挑衅苏婳了?为什么要抓她的脸?” 楚锁锁脸色一白,眼泪哗地流出来,委委屈屈地说:“我没有,苏婳姐和南音她们误会我了,北弦哥,你要相信我。” 她伸手就去拉顾北弦的手,身子往他怀里倒。 顾南音上前一步,抓起她的胳膊,猛地拽到一旁,呵斥道:“你是没骨头,还是有毛病?我哥是有妇之夫,你还往他怀里钻?软脚蟹!不要脸!” 楚锁锁痛苦地捂住胸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顾北弦微蹙眉心对顾南音说:“你少说两句吧,锁锁有重度抑郁症,别刺激她。” 顾南音嗤笑一声,“别拿抑郁症当犯贱借口。我见过很多得抑郁症的人,人家自尊自爱,善良美好。哪像她,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搅屎棍!” 楚锁锁痛哭出声,捂着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她的司机忙拿起她的包和支票,追上去。 顾北弦回头吩咐保镖:“跟上去瞅着点,别再自杀了。” “好的顾总。”保镖跟出去。 顾南音“切”了一声,“真想死就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死,哭哭啼啼的吓唬谁啊?” 顾北弦眸色微冷,斥道:“南音,你过分了!” 苏婳把顾南音护到身后,说:“你要怪就怪我,南音是为我出气。” 看着苏婳,顾北弦目光柔和下来,从包里拿出一管进口药膏递过来,“这是让人从国外寄过来的祛疤药。你按照说明书涂,脖子的伤口别留疤了。” 苏婳盯着那管药膏心里五味杂陈。 明知他不爱自己,可有时又感觉他好像还挺在意自己的。 很快,她自嘲地笑了笑,真在意,怎么可能发生昨晚那种事? 昨晚的事太痛了。 痛得她都失去了质问的勇气。 顾南音伸手接过来,塞进苏婳的手里,瞪着顾北弦说:“哥,你要是敢辜负我嫂子,我就不认你这个哥了!” 顾北弦淡淡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插手。” “我比嫂子就小一岁,不是小孩子!” 顾北弦不理她,牵起苏婳的手,温声说:“吃饭了吗?没吃我带你去吃。” 苏婳触电似的,把手从他手中抽回,“饱了。” 顾北弦垂眸看着她,眸光格外温柔,“我说昨晚的事是个误会,你信吗?” 苏婳挺直脖颈,一向温柔的声音有点冲,“是我去得不巧,打扰你们了。” 顾北弦笑意深邃,多少带点儿无奈,“算了,送你回去吧。” 苏婳拿起包走出去。 顾北弦迈开长腿,阔步跟上去,助理远远尾随。 出了西餐厅,经过一家花店,苏婳推开门走进去。 环视一圈,她指着一束白玫瑰说:“给我来一束。” 店员问:“请问您要多少朵?” 想到顾北弦送楚锁锁的是二十朵,苏婳赌气说:“来两百朵。” 店员顿了一下,笑道:“请稍等。” 等了很长时间,花终于包好,苏婳才知道为什么店员顿那一下了。 两百朵玫瑰,包装好直径差不多快一米了。 很大,很沉。 她抱着很吃力,但是很解气,想要花自己买,干嘛要等人家送?又不是买不起。 顾北弦拿出卡要付钱,苏婳把卡递过去说;“我自己有钱。” 她说得很硬气。 花的是她上班赚的钱。 顾北弦淡淡一笑,知道她在置气。 结完账,苏婳抱着超大一束白玫瑰走出去。 花束太大,显得她身形越发纤细,宛若一枝细长笔直的竹,纤秀却有风骨。 顾北弦伸手去接。 苏婳往旁边一闪,避开他的手。 顾北弦的手僵在半空中,过一秒才缓缓收回。 两人并肩往前走。 看着她怀里密密麻麻的玫瑰,顾北弦问:“你也喜欢白玫瑰?” “不喜欢。” “不喜欢还买这么多?” “嗯!” 顾北弦眼尾浮起笑意,“没想到你会喜欢花,原以为你只喜欢画。” “我也是女人!” 见惯了她好脾气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她气鼓鼓的样子,顾北弦觉得新鲜,“那你喜欢什么花,下次我送给你。” 苏婳抿唇不语。 她从小跟着外公外婆在山脚下住,喜欢山间的马兰菊、蒲公英,还有窗底下种的鸢尾、粉豆和太阳花。 她对这些朴实抗造的小花有感情,对怀里名贵娇气的进口玫瑰却没有任何感觉。 买这么多,纯粹是为了赌气。 快到古宝斋时,苏婳忽然停下脚步,说:“你不要再送了。” 顾北弦眉梢微挑,“怕你同事看到我?” “迟早要离婚的,不是吗?”她声音微颤,心尖尖在抖。 眼下这样,要离不离,如钝刀子割肉,疼得丝丝拉拉。 顾北弦沉默一瞬,停下脚步,静默地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眸色深邃如沉静的海。 苏婳走到古宝斋门口,遇到店里的少当家,沈淮。 他笑了笑,“这么大一束花,男朋友送的?” “不是,我自己买的。” 沈淮脸上笑容加深,“很沉吧,我帮你拿着。” 苏婳把花递给他,微笑着说:“谢谢你。” 沈淮半开玩笑道:“你是我们店的扛把子,帮你拿个花算什么?” “沈少说笑了。” 两人说说笑笑,肩并肩,走进店里。 顾北弦清俊挺拔地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眼神凉浸浸的,起了寒意。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就好像自己家精心养护了三年的小白菜,突然闯进来一头猪,要拱它。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把猪赶跑。 这才发觉,自己并没想象中的那么大度。 舌尖轻扫下颚,顾北弦吩咐身后的助理:“派人查一下那男人。” “好的,顾总。” 二人上车,往公司返。 半个小时后。 助理接了一通电话,向顾北弦汇报:“顾总,那人叫沈淮,职业是医生,古宝斋是他爷爷的店。三年前,他和少夫人就有通话记录。” 顾北弦抬眸,眼底寒光凛冽,“查沈淮的乳名,看是不是叫阿尧。” 第9章 十万火急 回公司,忙到傍晚。 顾北弦抬手扯松领带,眉眼清冷看向助理,“让你查的,查到了吗?” 助理回:“顾总,沈淮没有乳名,他们家人就称呼他沈淮,或者小淮。” 顾北弦眼底冷意疏淡了些,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阿尧是苏婳深埋心底的男人,没离婚前,她不会轻易和他出双入对。 她年纪不大,做事却一向有分寸。 顾北弦推了椅子,站起来,单手扣上西装纽扣,说:“晚上和霍总的应酬换别人去,我还有事。” “好的,顾总。”助理帮他收拾桌上的文件。 离开顾氏大楼,顾北弦开车来到古玩街。 日影西沉,天色渐暗。 他坐在车里,给苏婳打电话,“我在你们店外,出来。” 手机里传来苏婳微微诧异的声音,“我们在外面吃饭,同事聚餐。” “都有谁?” “店里所有的同事。” “沈淮也在?” “嗯,他是我们店的少当家。” 想到中午两人一起说说笑笑的模样,顾北弦心底的不悦隐隐抬头,声音却没半点波澜,“吃完打电话,我去接你。” “谢谢。”她语气克制疏离,像是刻意同他拉开距离。 顾北弦听着有点不太舒服,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紧了紧。 掐了电话,他调出萧逸的号码拨过去,“出来,喝酒。” “我的哥,这才几点就喝酒啊?”萧逸开口一股慵慵懒懒的纨绔腔,似乎还没起床。 顾北弦声音利落沉隽:“带着公章和卖地合同,半小时内到今朝醉,过期不候。” 萧逸一扫困意,“好嘞!哥,马上到!” 半个小时后,今朝醉,醉香阁。 黑压压一屋子人,忙得不可开交,签合同,走手续,转账。 忙完,所有人全部撤出去,只剩顾北弦和萧逸。 白皙俊俏的男子懒洋洋地坐着,手臂松松搭在椅背上,斜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打量顾北弦,“心情不好?” 顾北弦抿了口酒,轻描淡写,“谈不上。” 捏着酒杯的手冷白修长,漂亮得不像话。 “啧,都出来喝闷酒了,还叫谈不上?别人心情不好是出去找女人寻欢作乐,你倒好,直接买块地,大手笔哇。下次心情不好记得还找我,我家老爷子手里还捂着好几块地呢。”萧逸调侃。 “少拿我当冤大头。这个合同本来就打算签,不过提前了一周。”顾北弦放下酒杯。 萧逸拿起白瓷酒瓶,给他添酒,“听说楚锁锁回国了,你们俩最近走得挺近?” 顾北弦眼皮一掀,“想说什么,直接说。” “苏婳是个好姑娘,别辜负她。”萧逸眼睛盯住他,难得正经一次。 顾北弦手指轻扣桌面,淡笑,“当年我要娶她,是谁嫌弃得要命,说她配不上我,现在怎么变了?” “那时以为她贪慕虚荣,为了钱什么人都可以嫁,后来发觉不是,她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好。但凡是个捞金女,短时间内捞到钱就跑了,不会当牛做马照顾你那么久。” 顾北弦深邃的眸子黑沉沉,“她是挺好。” “那你还……” 顾北弦垂眸,盯着杯中色泽清透的白酒,语调极淡,“挺优秀的一个小姑娘,三年前因为家里缺钱,被逼无奈,才嫁给我,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委屈。委屈了她三年,不想再让她继续委屈了。” 萧逸惊讶,“就因为这个,你要跟她离婚?” “差不多。” 萧逸惋惜,“那么好一姑娘,你舍得放手?” “不然呢?”顾北弦面色无波无澜,眼底却蕴起一丝黑漆漆的阴影。 总不能一直把她困在身边,看她痛苦地做噩梦,梦里喊着她的阿尧哥。 他看不了她痛苦。 也受不了那种耻辱,他是男人,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男人。 可是,真要放手,又舍不得。 挺矛盾。 顾北弦捏着酒杯递到唇边,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白酒辛辣,刀子一般划过喉咙。 堵在心口下不去,火辣辣地窝着。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萧逸喊道:“请进。” 来人推门而入。 瓜子脸,五官娇艳可人,白色泡泡袖薄纱公主衫扎进紧身半身裙,戴全套卡地亚珠宝,臂弯搭一件香奈儿外套,手拎爱马仕鸵鸟皮包。 是楚锁锁。 看到她,顾北弦眸色微微一凉,“你怎么来了?” 楚锁锁扭着细腰,娉娉婷婷地走到他身后,手臂搭在他的椅背上,俯身,红唇虚虚蹭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听说北弦哥也在这里吃饭,我过来打声招呼。” 顾北弦耳朵被她呼出的热气蹭得发痒,往旁边偏了偏,避开,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没什么情绪地说:“坐吧。” “谢谢北弦哥。”楚锁锁拉开椅子坐下,把外套搭到椅背上。 服务生马上给她上了套餐具。 顾北弦把菜单推到她面前,“想吃什么自己点。” 楚锁锁看了看满满一桌子菜,推开菜单,甜甜一笑,“不用点了,北弦哥爱吃的,我都爱。” 萧逸抬手抹了抹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楚锁锁把一盘北极甜虾,转到自己面前,大眼睛水盈盈地看着顾北弦,“北弦哥,我想吃虾。” 萧逸撇撇嘴,“你自己没长手?” 楚锁锁鼓了鼓腮帮,委屈兮兮地说:“我长这么大就没自己剥过虾,在家是我爸妈给我剥。以前和北弦哥出来吃饭,都是他帮我剥。” 她伸手拢着顾北弦的手臂撒娇,声音腻得出水,“北弦哥,我想吃你剥的虾,你就帮我剥嘛。” 顾北弦余光淡淡扫她一眼,抽回手臂,戴上一次性手套,从盘子里拿起一只虾剥起来。 脑子里不知怎么的,浮现出苏婳给他剥虾的画面。 她的手极巧,虾肉剥出,虾壳还是完整的。 他试过几次都做不到。 剥好一只,他捏着虾肉,往楚锁锁面前的盘子里放。 突然,楚锁锁身子往下一矮,用嘴接住他手里的虾,故意连他的手指也含住。 舌尖在他的指尖上轻轻绕了一圈,吮住轻吻。 眼睛湿哒哒地看着他,眉里眼里全是情,欲得上头。 很快吐出他的手指,她媚媚一笑,牙齿轻咬虾肉,柔声说:“北弦哥亲手剥的虾,真好吃。” 顾北弦神色微微一滞,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拆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扔到一边。 又拿起桌上的消毒毛巾,擦了擦被她含过的那根手指。 萧逸浑身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真想一巴掌抽过去,人家还没离婚呢,她就浪得没边了! 当着他的面发骚,拿他这个大活人当空气吗? 萧逸抄起手机,咔咔地给苏婳发短信:嫂子,你老公喝多了,正发酒疯呢,神智都不清醒了,快来接他。我们在今朝醉,三楼醉香阁。 苏婳人在京都大酒店和同事聚餐,收到信息,给萧逸打过去,想问清楚一点。 因为顾北弦酒品一直不错,在她印象里从来没发过酒疯。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萧逸挂断了。 苏婳调出顾北弦的手机号,刚要拨出去。 手机里忽然又蹦出萧逸的短信:嫂子速来!快快快!十万火急!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 第10章 表哥你好 以为顾北弦出事了,苏婳抓着外套站起来,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往外走。 沈淮和她同桌吃饭,见她神色不对,拿起车钥匙,追上去,问:“出什么事了?” 苏婳勉强笑笑,“我去一趟今朝醉,你们慢慢吃。” 沈淮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我开车送你。” 苏婳心里着急,不再推辞,轻声道谢。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今朝醉楼下。 苏婳下车,快步朝酒店大门走去,风卷起她的风衣下摆,露出美丽纤细的小腿。 乘电梯,匆匆来到三楼醉香阁。 苏婳直接推门进去。 正好看到楚锁锁举着汤勺,往顾北弦唇边递。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她双腮泛粉,眼含春水,正喂他喝汤,眉梢眼角间,那叫一个柔情似水。 苏婳定住。 抓着门把手的手指,指骨泛白,心里像扎了根刺。 血淋淋的,疼。 她目光虚浮,朝顾北弦看过去。 虽然他手里捏着酒杯,可眉眼清明,风姿朗朗,哪有半分醉意? 楚锁锁见她来了,挑衅似的往顾北弦身边挨了挨,脸上的笑容好不得意。 苏婳自嘲地笑了笑。 “打扰了。”撂下这句话,她扭头就走。 萧逸连忙推了椅子追上去,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顾北弦身边,按在座位上,“嫂子,坐在弦哥身边的应该是你才对,稳住。” 他轻轻拍拍她的肩头,暗示她不要冲动。 顾北弦盯着苏婳被萧逸拍过的肩头,定格一秒,拿起消毒毛巾,在她肩头上擦了擦。 苏婳笑了。 她的肩头被萧逸拍了一下,他就觉得脏了。 那他呢? 他和楚锁锁又搂又亲,卿卿我我地喂食,到底谁更脏? 苏婳紧抿着唇,生怕一张嘴,会冒出各种难听话。 结婚整整三年,她没跟他吵过一次架,没红过一次脸,哪怕前两年他腿站不起来,情绪消沉又暴躁,摔东西发脾气,她都没说什么。 眼下快要离婚了,更没必要破戒了。 她只怪自己。 听到他出事,她就不该慌了阵脚,忙不迭地往这里跑,自取其辱。 僵持片刻。 顾北弦偏头对楚锁锁说:“锁锁,你先回去吧。” 楚锁锁嘴唇微微撅着,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站起来,对苏婳说:“苏婳姐,你别生气,我和北弦哥就只是吃个饭而已,萧逸哥可以作证。” 萧逸坐在一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 吃个虾都能吃出一幅活春宫来,又是喂水,又是喂汤的,这叫只是吃个饭而已? 要不是他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俩人迟早得干柴变烈火。 见没人挽留自己,楚锁锁从椅背上拿起大衣就要走。 “哗啦”一声,衣角把桌边的茶杯带到了地上,碎成几片。 楚锁锁忙弯腰去捡,食指蹭到一块锋利的瓷片上,瞬间割出了血。 “啊”的一声尖叫,她握着食指,眼泪涌出眼眶,指尖颤抖。 她扶着桌角,哆嗦着嘴唇对顾北弦说:“疼,我的手好疼,北弦哥,你送我去医院包扎一下好吗?” 萧逸撇了撇嘴,“我送你去吧。嫂子在这里,你就别膈应她了。” 楚锁锁眼神一硬,翘起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抓着顾北弦的衣袖不肯松,眼睛通红,奶兔一样盯着他,楚楚可怜,“北弦哥,我就要你送嘛。” 顾北弦沉默一瞬,站起来,对苏婳说:“让萧逸送你回去,我把锁锁送到医院就去找你。” 说罢他拿起楚锁锁的包,扶着她的肩膀走了出去。 苏婳出奇地冷静。 她不慌不忙地叫来服务生,签单。 签好单,还把没动过的菜,一一打了包。 打完包,她彬彬有礼地向服务生道了声谢,给了一百块小费。 拎着打包好的菜,和萧逸一起走出去。 这样做,是为了避开顾北弦和楚锁锁。 她不想看到他们俩相依相偎,郎情妾意的模样。 太扎心了。 等电梯的时候,萧逸静默地看着冷静得不像正常人的苏婳,叹了口气,“嫂子,你是个好女人。” “谢谢。”苏婳站得很直,很优雅,脸上是类似遗像上的永恒微笑。 “好女人什么都好,可是太好了,多少会有点无趣。男人喜欢女人在外面端庄大方,但是在家里,你最好浪一点,荡一点,心眼要活,要多变,该撒娇时撒娇,该柔弱时柔弱,脸皮该厚时厚,手段该使时使。嫂子,多花点心思吧,否则你争不过楚锁锁。”萧逸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楚锁锁浪吗?”苏婳轻声问。 “卧槽,浪得飞起。”一提这个,萧逸就来气,“刚才要不是我在旁边坐着,这俩人恐怕早就天雷勾地火了。嫂子,你一定要想办法留住弦哥的心啊。” 苏婳手指用力捏着打包袋的系带,心里五味杂陈。 她以为爱一个人,只要真心实意对他好就可以了,没想到远远不够。 可是让她浪荡,她浪荡不起来。 她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外公严肃认真,外婆端庄得体,母亲更是风风火火,直肠子一个。 浪荡这东西,她从根上就没有。 两人下楼。 顾北弦没走,站在车边抽着烟,等她。 看到他们出来,他掐灭烟,迎上来,轻轻握住她的肩膀,略俯身看着她,整个人的神韵格外温柔,“我很快就回来,你别多想。” 苏婳难过得都笑了。 他还不如彻彻底底地伤害她一次,这样她也好找个理由恨他。 偏偏他这般斯斯文文,礼貌周到,一副温柔多情的模样,她连恨他都恨不起来。 她只能半是贤惠半是赌气地说:“你快送她去医院吧。” “好。”见她不在意,顾北弦转身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朝医院方向开去。 苏婳对萧逸说:“我跟我同事一起来的,聚餐还没结束,不用你送了,你去忙吧。” “行,别忘记我说的,我们这帮人,就只认你一个嫂子。” “谢谢。” 苏婳走到沈淮的车前,上车。 沈淮发动车子,边倒车边问:“那男人是你什么人?” “哪个?” “顾氏集团的二公子,顾北弦。” 苏婳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说是前夫吧,两人还没离婚。 说是丈夫吧,他已经提出离婚了,分手费都给了,心也早跑到楚锁锁身上了。 苏婳沉默了一会儿,说:“亲戚。” “你姓苏,他姓顾,是你表哥吗?” 苏婳恍惚嗯一声。 三年前,因为顾北弦腿有伤,只能坐轮椅,不方便办婚礼,两人就只领了个证,除了很亲近的人,没人知道他们结婚了。 眼下快要离婚了,更没必要大张旗鼓到处去说了,表哥就表哥吧。 见她情绪低落,沈淮问:“你没事吧?” “没事。” “瞎说,明明心事重重。” “沈少,你们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苏婳心里窝了个疙瘩。 沈淮笑了笑,“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人喜欢环肥,有人喜欢燕瘦,至于我……” 他眼角余光偷偷看她的侧脸。 瓜子脸白净匀称,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一双蝴蝶。 路灯透进来的光,细碎地洒在她的脸上,影影绰绰有点失真,她美得像一幅画。 他的心顿了半拍,说:“我欣赏苏小姐这种,温柔沉静,美而不自知,明明一身才华却不张扬,不浮躁。” 苏婳极浅一笑。 原来还是有男人欣赏她这种的。 原来被人喜欢,也没必要那么累。 她用不着去浪,去荡,去变,去厚脸皮,去使手段,照样有人喜欢她。 “不过是一个修复文物的匠人,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苏婳心情稍稍好了些。 “毫不夸张地说,你修复古书画的水平,已经达到了业内顶尖。许多所谓的专家,充其一生,也达不到你的水平。” “沈少过奖了。我从几岁起就跟着外公学,他一对一手把手地教我,加上年纪小学东西快,练习的机会也多。如果还做不好,岂不是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了?” “天赋和努力也很重要,还有性格。修复古书画太磨性子了,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愿学的,都快失传了。” “倒也是。” 车子拐弯时,苏婳说:“送我回家好吗?不想回酒店了。” “好。” 到达苏家住的小区。 苏婳拎着打包的菜,下车。 沈淮也跟着下了车,“太晚了,我送你上楼吧。” “谢谢。” 从苏婳手中接过打包的菜,沈淮笑了笑,从小到大身边都是富家小姐公子哥儿,第一次见吃饭还打包的。 修复古书画是个冷门但吃香的专业,人才稀缺,他给她开的薪水极高,按说不该这么节俭的。 把苏婳送到楼下,沈淮不太想走,拉着她说了会儿话,聊工作居多。 月色太美,哪怕只是和她说说话,心情都莫名的好。 忽然,苏婳眼神一僵。 看到一道颀长笔直的身影,由远及近,朝他们走过来。 那人个子极高,轮廓挺拔,走路生风,颇为魅力,哪怕隔这么远,苏婳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顾北弦。 她暗暗纳闷,他不是送楚锁锁去医院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察觉她的异常,沈淮扭头去看,笑着说:“你表哥来了。” 苏婳一顿,淡淡嗯一声。 待顾北弦走近,沈淮朝他伸出右手,彬彬有礼道:“你是苏婳的表哥吧。表哥你好,我是她的同事,沈淮。” 顾北弦垂眸看向苏婳,眼神凉浸浸的,结了冰,“我是你表哥?” 第11章 撩人得很 苏婳微微仰起脸看着他,表情很静,“是,表哥。” 眼睛里是清清透透的倔强。 温柔惯了的人,连反抗起来都这么安静。 顾北弦本来想凶她几句,忽然就不忍心了,扬了扬唇角,“好,表哥就表哥。” 他手一抬,把她勾进怀里。 苏婳没防备,整个人跌进他怀里,鼻尖嗅到他身上好闻的男香混着烟酒味,还有陌生的甜香。 那是楚锁锁身上的。 苏婳心里一阵反感,晃了晃肩膀,想从他怀里抽出来。 顾北弦手臂使力,箍住她,霸道占有的意味十足,语气礼貌又疏离地对沈淮说:“谢谢你送她回来。” 沈淮嘴上说:“不用谢。” 眼睛却疑惑地盯着他搭在苏婳肩上的手臂,总觉得这表兄妹俩太过亲密了,超出一般的亲戚关系。 顾北弦目光薄凉扫他一眼,勾着苏婳的肩膀,带到电梯前。 等电梯的时候,他盯着不断变幻的数字键,漫不经心地问:“他在追你?” “谈不上,只是欣赏。” “当男人说欣赏一个女人时,目的都不太纯。”他话锋一转,“你们三年前就有联系?” 苏婳面色微微一变,从他怀里挣出来,“你调查我?” 顾北弦抬手来揉她的头,语调温和,“别说得那么难听,是关心。” 苏婳往后一躲,避开,“他爷爷认识我外公,三年前他曾出高薪挖过我。” “喔,原来我们家婳婳这么优秀呢。”他语气亲昵带着点调侃,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苏婳耳朵麻酥酥的。 结婚三年了,两人一直相敬如宾,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婳婳”这么亲昵的称呼,多少有点不适应,又有点心酸。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电梯里没人。 顾北弦按了21楼,转身看向苏婳,眸色很深,锋芒微闪,像是压抑着的某种情绪要释放出来。 平时斯文禁欲的人,忽然就多了点狼性。 苏婳觉得有点压迫,本能地往角落里挪了挪,大眼睛黑漆漆地看着他,“怎么了?” 顾北弦后背挡住监控,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你对他说我是你表哥,是故意给他机会?” 苏婳懂了,这是要跟她秋后算账呢。 “我,唔……”她刚要开口,嘴唇突然被他堵住。 他很会吻,无论浅尝,还是深入,都能撩得人心神荡漾。 苏婳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乱得像烧沸了的水。 担心有人进来看到,她抬手去推他,心里也恼他,明明跟楚锁锁走得那么近,还来吻她。 可她细细瘦瘦,那把子力气,哪里能推得动高高大大的男人? 徒劳。 反而给人一种欲拒还迎的感觉,撩人于无形。 顾北弦按着她乱动的手,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吻得越来越用力,还轻轻咬她。 怎么看都带着点泄愤的意味。 苏婳被他吻得娇喘连连,险些呼吸不了。 顾北弦这才松开她,帮她整了整被揉乱的长发和领口,故意恐吓她,“以后还敢乱喊我表哥吗?” 苏婳耳尖红了,轻轻翻他一眼,不说话。 顾北弦闷笑,低眸打量她。 水汪汪润泽的唇微微张着,大眼睛小鹿一样湿漉漉的,撩人得很。 刚才当着沈淮的面,她倔强地喊他表哥,他就特想好好教训教训她,看她以后还敢当着外人的面,乱喊他表哥吧。 平时温顺惯了的人,偶尔露出点棱角,很轻易就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电梯飞速向上。 顾北弦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后悔三年前嫁给我吗?” 苏婳微微错愕,仰头,望着他过分英俊的眉眼,目光有点恍惚,像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她声音很低,却坚定:“不后悔。” “三年前,我就是个双腿不能行走的废物,脾气暴躁得厉害,连护工佣人都嫌弃。你一个如花似玉前程似锦的小姑娘,嫁给我,就一次都没后悔过?” 他单手插兜,清清朗朗地站在那里,眉目清冽,身姿挺拔如松柏。 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矜贵之气,在冷白光线下,当真是迷人。 再也看不出三年前的颓废模样。 苏婳很认真地说:“你派人帮我外婆找到了肾源,救了她的命。给我们家买了房子,还给了一笔巨额彩礼,救我们全家出水火,我感激你都来不及。从小外公就教育我,做人要知恩图报。” 顾北弦不动声色地听着,听完最后一个字,眼皮一抬,没什么情绪地问:“你对我就只有感恩?” 苏婳沉默了。 如果放在从前,他这样问,她会想也不想地说,除了感恩,还有日久生情的爱。 可现在,他都提出离婚了,还和楚锁锁走得那么近,她再巴巴地把心捧到他面前,倒显得自己轻贱了。 她微微抿着唇没出声。 电梯门开了。 两人走出去。 苏婳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 进屋。 顾北弦静默地注视着她换鞋。 等她直起腰,他突然单手撑墙,把她圈在怀里,垂眸看着她,固执地又问了一遍:“你对我就只有感恩,没点别的?” 苏婳抬起头,仰望他。 他面色平静如水,漆黑深邃的眸子仿佛沉淀着星河,只是淡淡地望着她,都能让她惊心动魄。 可惜,在他心里,她只是楚锁锁的替补。 苏婳有点咬心,垂下眼帘,轻声说:“是,就只有感恩。”多少带了点赌气的成分。 顾北弦自嘲地勾了勾唇。 也是,她的爱,都给了她心心念念的阿尧哥,到他这里,就只剩下感恩了。 用恩情绑架的婚姻,有什么意思? 顾北弦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刚才在电梯里被她撩起来的那点火,全灭了。 他收回手,插进裤兜,环视客厅一圈,心不在焉地问:“岳母没在家?” “照顾我外婆的护工请假了,我妈这几天去替班。你坐吧,我去洗手给你泡茶。” 她刚要离开,顾北弦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从西裤兜里掏出来,看了眼,是楚锁锁打来的。 离得近,苏婳也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锁锁”二字。 心里像吞了只苍蝇,她扭头就朝卫生间走去。 顾北弦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沉默一瞬,按了接听,走到窗口,问:“手指包好了?” 楚锁锁声音有点湿,像含着委屈,“包好了,刚上车,正要回家呢。苏婳姐没生气吧?” “没,她脾气很好,轻易不会生气。” 楚锁锁撇了撇嘴,传过来的声音却极温柔:“她没说我什么吧?” 她怕苏婳把那两千万支票的事抖出来。 顾北弦神色淡淡,“没说,她话很少。” 楚锁锁暗暗松了口气,故作惊讶地说:“她话不少啊。中午在咖啡厅里,她跟我说话时伶牙俐齿,一口气说了好多话,每一句都好凶哦。” 顾北弦听着有点心烦,“锁锁,苏婳在我面前从未说过你半句不是。以后,我不希望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 楚锁锁一愣,忙改口说:“我错了。北弦哥,我只是不希望你被苏婳姐骗了。” 顾北弦皱眉,“没别的事,我挂了。” “先不要挂,我明天……” “咣!” 卫生间忽地传来一声巨响。 顾北弦抓着手机,长腿一迈,大步如风走过去,疾声问:“出什么事了苏婳?” 第12章 比命重要 “没事,我不小心把花瓶碰倒了。”苏婳弯腰蹲下,要去捡摔碎的瓷片。 “我来,你别碰,会伤到手。”顾北弦快步走进卫生间,把她拉到一边,将手机往洗手盆台面上随手一放,俯身就去捡。 电话都忘了挂断。 苏婳找了个垃圾桶,递过去,叮嘱他:“你小心点。” “我皮厚,割不透。”顾北弦捡起几块大的碎瓷片,扔进垃圾桶里。 “瞎说,哪有割不透的皮?”苏婳挨着他蹲下,跟他一起捡。 顾北弦拦住她,不让她碰,“那两年我脾气很差,动不动就摔东西,你天天跟在我后面收拾,一定很崩溃吧。” 想想那两年的煎熬,苏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急忙垂下眼帘,温柔地说:“没觉得崩溃,真的。” 顾北弦盯着她垂下的长睫毛,看了会儿,说:“你啊,脾气好得不像真人。” 想起萧逸的话,苏婳轻声问:“我这种性格是不是挺无趣?” 顾北弦淡笑,“是有点。” “打你呀。”苏婳轻轻推了他的腿一下。 顾北弦笑着握住她的手。 听着手机里两人打情骂俏的声音,楚锁锁赌气挂了电话。 “砰”的一声,把手机摔到汽车座椅上。 气得一路都没说话。 回到楚家。 华棋柔见她手指包着,脸色铁青,忙问:“手怎么了?怎么气成这样?” “手没事,一点小伤。” “那你生什么气?” 楚锁锁忿忿不平,“就一个乡下丫头,给北弦哥当了三年保姆,他就护她护成那样。我随口说了她两句,他就不高兴了,还要挂我电话。她捡个碎花瓶,他还怕她割着手。本来他今晚都送我去医院了,半路接到萧逸的电话,说苏婳上了她同事的车,他马上下车,拦了辆出租车,就去找她。” 华棋柔也琢磨不透了,“他那么在意她,为什么还要跟她离婚?” 楚锁锁踢掉脚上的高跟鞋,“谁知道呢。上次北弦哥喝醉酒,说跟她离婚不全是因为我,还说提我不过是个幌子,也不知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 “应该是气话吧。” 楚锁锁趿拉上拖鞋,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回想今天发生的种种,越想越生气。 华棋柔安慰她:“北弦照着你的样子,娶了苏婳,就说明他心里放不下你。你一个正品,跟个赝品比什么?别急,慢慢来,给他一个重新接纳你的过程。” 楚锁锁皱眉,“看他俩感情那么好,我怎么能不急?” “急也没用,这种事急不来,好好想想办法,把他抢回来才是正事。”华棋柔接了杯水递给她。 楚锁锁接过杯子,撅着嘴埋怨她:“都怪你。一年前,北弦哥就能站起来了,我说我休学回国找他,你不让,非说观察一年再说。现在可好,两人有感情了,都快没我什么事了。” 华棋柔白了她一眼,“车祸都有后遗症,不好好观察,万一他复发了,坐在轮椅上,你愿意伺候他一辈子?” 楚锁锁不出声了,闷头喝水。 安静几秒,华棋柔问:“你给苏婳的支票,她收了吗?” “没收。” 华棋柔诧异,“两千万她都看不上,胃口这么大?三年前为了一千万,她连个下半身不遂的人都肯嫁,装什么啊。” 一提这事,楚锁锁就来气,“你知道她有多嚣张吗?她拿着支票扔到我脸上,说三年前如果她没嫁给顾北弦,靠她自己的双手,照样能赚到一千万。” “靠她自己的双手?”华棋柔嗤之以鼻,“一个修复古画的,有那么牛吗?” “我找人查过,她外公苏文迈生前在业内很有名气,她得了他的真传。” “那又怎样?”华棋柔冷笑,“要是手废了,我看她还怎么张狂。” 楚锁锁忽地睁大眼睛,瞪着她,“妈,你不要乱来!” 一周后,中午。 古宝斋。 苏婳锁了修复室的门,下楼去附近餐厅吃饭。 来到一家港式餐厅,她点了份虾仁捞饭,找了个靠墙的座位坐下,静静地吃起来。 她气质温婉沉静,皮肤瓷白,五官灵秀,葱白似的手指握着乌木筷子,细嚼慢咽,吃相极文雅,在闹哄哄的餐厅里特别显眼。 吃完结好账,苏婳拿起包,清清雅雅地走到门口,抬起右手去推玻璃门。 玻璃门有点难推,推开一条缝,她用左手扶着门沿一起用力往外推。 忽然,外面一道人影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砰的一声把门撞开。 苏婳想把手抽回来,可是已经晚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手指上传来。 她疼得快要晕过去。 腿抖得站不住,她蹲到地上,握着左手,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左手四根手指肉眼可见地肿起来,指骨好像断了,有血渗出,滴到地上,鲜红凛冽。 晕晕乎乎中,听到有人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人声音很硬,穿黄色外卖服,戴摩托车头盔。 她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放到苏婳脚边,“这钱给你当医药费,我还有急事,回头联系好吗?” 苏婳疼得说不出话。 泪眼模糊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她的手,她早起晚睡,勤勤恳恳,努力了将近二十年,传承了外公和他祖上五代全部技艺的手。 她从小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手。 就这么废了。 她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眼神悲痛,那么绝望。 等餐厅老板听到动静走过来的时候,伤害苏婳的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老板开车把她送到医院。 止完血,做x片时,顾北弦来了。 一身高定正装打着领带,会议开了三分之一,接到电话说苏婳手受伤了,他扔给手下人处理,匆忙赶了过来。 苏婳被老板扶着从放射科里走出来。 细细瘦瘦一只,站都站不稳,眼睛通红,泪眼汪汪,失魂落魄。 任谁看了都心疼。 顾北弦脸色难看,上前接过苏婳,强忍怒意,问餐厅老板:“是谁把她弄伤的?人呢?” 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有点怕,声音微颤说:“听店里的顾客说,是一个送外卖的,人已经跑了。” 顾北弦咬着牙,吩咐身后的助理:“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人给我挖出来!” “好的顾总。”助理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值,一触即发。 他不敢怠慢,马上带人去查。 餐厅老板也不敢耽搁,急忙跟上助理,回店里配合调监控。 x片结果出来要等一会,顾北弦扶着苏婳找了个椅子坐下,把她抱进怀里,抱得小心翼翼,像抱一个婴儿。 苏婳还是抖,手脚冰凉。 顾北弦单手解开西装纽扣,脱掉,给她披上,抱紧,下颔抵着她的头,神色冷峻。 x片出来,拿给医生看。 医生说苏婳的中指和无名指骨折了,需要切开,进行手术复位。 顾北弦派人给苏婳找了骨科最好的大夫白老主刀。 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做完。 过了观察时间,苏婳被转移进病房,手指肿得像胡萝卜,断指打了夹板固定,需要输液。 状态很不好,不言不语,木头人一样躺着,眼神绝望得仿佛天塌了。 顾北弦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拿毛巾蘸了温水给她擦脸,擦完喂她喝粥,吃药。 苏婳很听话,顺从地喝粥,吃药,就是不说话。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伤害苏婳的人抓到了。 助理走到顾北弦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顾北弦越听神色越冷,听到最后,下颔一瞬间咬紧,气得眉头抽搐了好几下。 深呼吸几次,才平复好情绪。 他俯身,对苏婳说:“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第13章 为她报仇 苏婳眼神木然地盯着天花板,像没听到似的。 顾北弦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了。 出门,他吩咐门口的保镖:“保护好苏婳,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保镖应道:“好的顾总。” 上车后。 助理向顾北弦汇报:“我带人调了沿路所有监控,动用了几方的力量,才找到黄鹊。抓到她的时候,她在一辆黑出租上,正逃往乡下,想躲起来。” 顾北弦眼神很冷,“这人什么来路?” “黄鹊是黄光的妹妹。黄光就是之前把少夫人抓去修复古画的那个光头,那事之后,查出他参与团伙盗墓,被判了七年。监控显示黄鹊最近几天,乔装打扮成外卖人员,在古玩城附近转悠,伺机寻找机会报复少夫人。” 顾北弦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指骨泛白。 来到关押黄鹊的小楼。 黄鹊一头短发,脸色蜡黄,眼圈赤红,嘴唇干得起皮,模样和光头长得挺像的,很中性。 顾北弦走到沙发上坐下,抬眸,目光凉薄扫她一眼,“为什么夹伤苏婳的手?” 黄鹊一脸愤恨,咬牙切齿说:“她害我哥坐牢!” 顾北弦冷笑,“你哥盗墓,劫持苏婳,本就该进监狱。” 黄鹊斜眼瞪他,不说话。 顾北弦半抬唇角,似笑非笑,慢条斯理地说:“我从来不打女人,可是,你太可恶了。” 话音刚落,他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朝黄鹊头上砸去。 黄鹊想躲,被助理按住,躲不开。 “砰!” 烟灰缸把她的眉骨砸断了,鲜血顺着眼睛往下流。 玻璃质地的烟灰缸落到地上,碎成了片。 助理一脚踹到黄鹊的腿上。 “噗通”一声,她跪到碎玻璃渣上,疼得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呜咽。 顾北弦从沙发上站起来,脚踩到她的手上,重重碾了几下,尖利的碎玻璃渣扎进她指尖。 黄鹊疼得求饶:“我的手,疼,疼。” 顾北弦就笑啊,“你也知道疼,你拿门去夹苏婳的手时,怎么不想想她会不会疼?” 那是她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一双手。 那双手在过去那两年,曾经不知疲倦地给他按摩过双腿,温柔地抚慰过他的身心。 那么好的一个女孩,温温柔柔,与世无争,却被这个渣滓夹断了最宝贵的手指。 顾北弦压下怒意,单手插兜,轻描淡写道:“手太贱了,剁了吧。” 助理忙应道:“好的,顾总。” 顾北弦转身离开。 门一关上,身后传来女人没有人腔的惨叫声。 助理手起刀落。 黄鹊晕倒在一片血泊中,左手四根手指连根被砍断。 回到医院。 顾北弦在苏婳的病床边坐下。 看着她木然呆滞的模样,顾北弦心里揪了一下,刚要开口对她说仇已经报了,衣袖忽然被她抓住。 她外表温柔,内心却坚韧,轻易不会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此时的她脆弱、无助,对他充满依赖。 顾北弦心里一软,感觉自己被需要。 他温声哄道:“别怕,我不走了,这几天一直陪着你。” 苏婳这才慢慢松开他的袖子。 顾北弦把她垂下来的乱发,仔细撩到耳后,说:“闭上眼睛睡会儿吧,我看着你睡。” 苏婳却睡不着,四根手指又肿又胀,指尖连心,心脏每跳动一次,都扯得手指疼。 指甲盖全部变成了黑紫色,很吓人。 她闭着眼睛,一秒一秒地挨着,心里难过得紧。 手指断了,如果长不好,太愧对外公十几年的悉心栽培了。 “砰砰”,有人敲门。 顾北弦起身去开门。 外面站着穿白大褂,身材高挑的沈淮,手里抱了一束白玫瑰。 他喊了声“表哥”,说:“我刚下手术台,听说苏婳手受伤了,过来看看她。” 顾北弦面色波澜不变,语气却相当冷淡:“沈少职业挺多。” 沈淮笑着说:“我的本职是医生,古宝斋是我爷爷的店。” 顾北弦没理他,走到苏婳身边坐下。 沈淮把花放到床头柜上,来看苏婳的手,温和地问:“手指还疼吗?” 苏婳点点头。 “别太担心。听说是白老给你做的手术,他的医术相当高超,你又这么年轻,手指肯定能长好。” “谢谢。”苏婳轻声说。 沈淮盯着她发黑发紫的指甲,说:“你的手指出现瘀血了,得放血,血一放出来,疼痛会减轻一点。” 他打电话让护士送针过来。 顾北弦挑眉看着他,“你行吗?” 沈淮亮了亮工作证,“主治医师,上过手术台,放个血不难。” 很快,护士送来针和消毒药棉。 沈淮把针消毒,沿着苏婳指甲缝扎进去,挤出来好多瘀血。 放完血后,苏婳感觉手指疼得轻点了。 沈淮收拾好,轻轻拍拍她的胳膊,“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顾北弦站起来,淡淡地说:“我送你。”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顾北弦把门关上,凉凉扫他一眼,淡漠地说:“苏婳不喜欢你这款,以后少打她的主意。” 沈淮神色微微一变,笑了笑,“那苏婳喜欢哪款?” 顾北弦想象了一下阿尧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出他是哪款,便说:“她喜欢我这款。” 沈淮笑意更深,“可惜你是她表哥。” 顾北弦眼底冷下来,结了冰,“我是她……” “叮铃铃”,沈淮手机响了。 他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朝顾北弦晃了晃,“表哥,我接个电话。” 接通后,他打着电话走了。 顾北弦心里窝了一口气,脸色阴沉沉的,很不好看,返回病房,看到苏婳难受成那样,气又消了。 抬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 顾北弦喊佣人柳嫂打来三盆热水。 他拿毛巾给苏婳擦了脸,又掀开被子一角,拿起她的脚,要给她擦脚。 苏婳把脚往里缩了缩,不让他擦。 顾北弦语调温和,说:“那两年我腿站不起来,你贴身照顾了我整整两年,现在换我来照顾你。” 苏婳不动了,眼圈微微泛红。 擦完脚,顾北弦要去脱她的裤子。 苏婳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紧紧并拢双腿,不让他脱。 顾北弦淡淡一笑,“我们是夫妻,你那么爱干净,不洗肯定不舒服,我帮你擦擦。” 苏婳眼神略有些幽怨地看着他。 “离婚”二字一提,楚锁锁再从中间一搅和,即使没办离婚证,关系跟以前终究有点不一样了,再让他擦那么私密的地方,总觉得别扭。 见她不情愿,顾北弦安静了片刻,说:“让柳嫂给你擦?” 沉默了几秒,苏婳并紧的双腿缓缓松开。 和柳嫂相比,顾北弦明显更亲近一点。 柳嫂很有眼色,急忙回避。 顾北弦擦得很认真。 苏婳脸红得像块烧红的碳。 擦完,顾北弦又给她擦了腿和上半身。 柳嫂过来把盆撤下去。 挨到后半夜,苏婳终于睡着了。 顾北弦躺在她身边,没敢睡,担心她睡着后手乱动,导致指骨错位,便一直扶着。 不知过了多久,苏婳又做噩梦了,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顾北弦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像拍小孩子那样。 苏婳感觉到了安全感,下意识朝他怀里拱了拱,闭着眼睛咕哝“阿……” 顾北弦抬手按住她的唇,把后面两个字给堵回去,过了好一会儿见她平静下来,才把手从她嘴上移开,低声说:“小没良心的。” 睡梦中的苏婳,轻轻翻了个身。 自然听不到他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无数次在噩梦中喊着“阿尧哥”。 第14章 她只有我 隔天,深夜。 苏婳手指还是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睡着。 顾北弦躺在她身边,搂着她。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怕吵醒苏婳,顾北弦按了静音,把手臂从她颈下轻轻抽出来,想去外面接。 谁知抽了一半,苏婳醒了,睁开眼睛看着他,睡眼惺忪,问:“怎么了?” 顾北弦指了指手机,“接个电话。” “就在这里接吧,别出去了,外面凉。”她体贴地说。 顾北弦“嗯”了一声,接通后,问:“墨沉,有事?” 楚锁锁的哥哥楚墨沉礼貌地说:“抱歉,这么晚打扰你。锁锁的手被人拿锤子砸了,左手四根手指粉碎性骨折,状态很差,一直哭着要见你。你现在方便过来看看她吗?” 顾北弦脸色变了变,坐直身子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两个多小时前。” 顾北弦眉心拧起,说:“我马上过去。” “谢谢,病房号一会儿发你手机上。” “好。” 放下手机,顾北弦开始解睡衣扣子,解得很快。 见他心急如焚的样子,苏婳有种直觉,他这一去,今晚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估计也会像照顾她这样,去照顾楚锁锁,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极尽安抚。 苏婳心里刀扎一样,刺疼刺疼的。 想起萧逸说的,让她该撒娇时撒娇,该柔弱时柔弱,否则争不过楚锁锁。 这种时候撒娇,苏婳是怎么也撒不出来的,柔弱倒还可以,毕竟柔弱是女人的天性。 她忽然用手抱住顾北弦的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那意思很明显,不想让他走。 顾北弦解扣子的手一顿,抬手摸摸她的头,声音调柔说:“听话,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苏婳不肯松手,依旧紧紧搂着他的腰,轻声恳求道:“等天亮再去行吗?天亮了,我陪你一起去看。” 顾北弦微微蹙眉,声线带着淡淡的不悦,“你一向通情达理,今晚是怎么了?” 他在委婉地指责她无理取闹。 苏婳心想无理取闹,就无理取闹吧,三年婚姻,她从来没无理取闹过,今晚就破例一次了。 这种时候,跟爱不爱的其实没太大关系了,已经变成了她和楚锁锁两个女人之间的较量。 她就是膈应楚锁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膈应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膈应过一个人。 顾北弦等了好一会儿,见她还是不肯松手。 他抬起手,一根一根地掰开她搂在他腰上的手指。 脱了睡衣,换上衣服,走了。 苏婳怔怔地看着关上的房门,自尊心碎了一地。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他都等不及。 替身再怎么做,终究还是比不上他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啊。 苏婳自嘲地笑了笑,忍着手疼,下床把病房门反锁上了。 重新躺回床上,她红了眼圈,心里好难过。 顾北弦来到楚锁锁的病房。 她刚从手术室里转回来,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疼得缩成一团,脸色灰白,眼睛红肿,憔悴得没个人样。 四根断指打着夹板,手背肿得老高,皮肤被撑得很薄,伤口斑斑驳驳,狰狞可怕。 华棋柔捂着脸哭得上不来气。 楚父站在走廊窗口一根接一根地闷头抽烟。 见顾北弦来了,楚墨沉迎过来,客气地说:“北弦,这么晚了还把你叫过来,太麻烦你了。” “没事。” 顾北弦淡淡说完,走到病床前,略俯身看着楚锁锁,轻声喊道:“锁锁。” 楚锁锁本来眼神直愣愣的,听到顾北弦的声音,缓缓转过头来,看清他的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顾北弦弯腰在床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手臂,说:“锁锁,你坚强点。” 楚锁锁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泣不成声地说:“我的手,北弦哥,我的手废了。” 顾北弦安慰她:“你还年轻,能长好的。” “长不好了,粉碎性骨折,骨头渣子一点点拼起来的,我这辈子是完了。”楚锁锁绝望地痛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顾北弦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楚锁锁,脑子里浮现的却是苏婳手指断了时,那万念俱灰的眼神。 他扯了抽纸,轻轻给她擦掉眼泪,哄道:“别哭了,乐观点。” “我乐观不起来,呜呜呜。” 不知安慰了楚锁锁多长时间,可她依旧哭个不停。 顾北弦有点烦躁,抬腕看了看表,出来快一个小时了。 苏婳该生气了。 他沉思片刻,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到床头柜上,说:“刚才来得太急,没买东西,这是我一点心意,密码是618618。太晚了,苏婳还在病房里等我,我先回去了。” 楚锁锁登时止住哭,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哑着嗓子艰难地说:“北弦哥,我都这样了,你还要走?” “嗯,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要走好不好?”楚锁锁泪眼婆娑,扁着嘴来拉他的手,手背上还扎着针头。 那副脆弱无助的样子可怜极了。 顾北弦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抽回手,温声说:“听话,你有爸爸妈妈哥哥陪着,苏婳就只有我。” 楚锁锁不甘心,“她不是也有妈妈吗?” “她外婆住院,她妈这几天在照顾她外婆。” 楚锁锁失望极了,“北弦哥,你变了,你以前那么疼我,我发个烧你都会陪我一整晚。” 她又哭哭啼啼起来。 楚墨沉皱了皱眉头,对顾北弦说:“北弦,你快回去吧,锁锁有我们照顾。” 顾北弦朝他略一颔首,站起来,问:“谁砸的,人抓到了吗?” 楚墨沉摇摇头,“没有。那人在地下停车场堵着锁锁,她刚一下车,就被敲晕了,拉到墙角,拿锤子砸烂了她的左手。包里贵重东西一样没少,锁锁也没被侵犯,不是劫财,也不是劫色,明摆着是报复。” 顾北弦若有所思,“我派人去查查。” “不用了,已经报过警了,谢谢你。” “好。”顾北弦转身走出去。 门一关上。 楚锁锁抓起枕头扔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说:“我和北弦哥,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为什么比不上他和苏婳三年的婚姻?呜呜呜,我恨她,我恨死那个乡巴佬了!” 楚墨沉捡起枕头放回床上,说:“你跟顾北弦在一起时,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可苏婳跟顾北弦在一起时,是他最艰难最绝望的日子。俗话说,患难见真情,你的十几年,自然比不过人家的三年。” 楚锁锁情绪顿时失控,冲他吼道:“怎么连你也向着他?你到底是我亲哥,还是她亲哥?” “我对事不对人,在帮你理智分析。”楚墨沉冷静地说。 楚锁锁哭得更崩溃了。 楚父站在旁边闷闷地说:“墨沉,你就少说两句吧,你妹妹手都伤成那样了。” 顾北弦回到苏婳的病房,推了推门,没推动,门从里面反锁了。 他敲了半天门,苏婳硬是不来开,打电话也不接。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喊保镖想办法开锁。 几分钟后,锁打开了。 顾北弦走进屋。 苏婳躺在床上,面朝里,不理他。 顾北弦换了睡衣,躺在她身边,把她按进怀里搂着。 苏婳挣了挣,没挣动,眼圈红红的,声音却清冷,说:“离婚协议你明天派人准备一下吧。” 顾北弦抱着她的手一紧,沉默良久,喉结滚动了一下,说:“困了,睡吧。” 天亮后,顾北弦陪苏婳吃了早餐。 他伸手来摸她的脸,眸光温柔,“我上午有个会要开,中午回来陪你吃饭。” 苏婳偏头避开,淡淡地说:“不用了,离婚协议的事别忘了。” 顾北弦脸色沉了沉,“奶奶最近身体很差,你的手又受伤了,过段时间再说吧。” 他站起来,换了衣服离开了。 医生来换过药后,苏婳拿了本书,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起来。 挨到中午,保镖敲门说:“少夫人,楚小姐的妈妈在门外,要拜访您。” 苏婳沉默几秒,说:“让她进来吧。” 门被推开,华棋柔肿着眼睛走进来,瞪着苏婳,咬牙切齿,“是你吧?” 苏婳一怔,“什么?” “锁锁的手是你找人拿锤子砸的吧?” 苏婳神色微微一顿,很快平静地说:“不是我。” 华棋柔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这个狠毒的死丫头,你好狠的心!你抢了锁锁的心上人,还要砸烂她的手!我就那么一个女儿,我就那么一个女儿啊,我捧在手心里怕晒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你竟然把她的手给砸烂了!我今天跟你拼了!” 柳嫂听到动静,慌忙从卫生间里跑出来,把华棋柔从苏婳身上拉开。 华棋柔人被柳嫂拉着,还往前一蹿一蹿的,骂骂咧咧地伸着手,要来打苏婳。 “贱人”“死丫头”“乡巴佬”,各种脏话不断地从她嘴里蹦出来,活脱脱就是一个泼妇。 苏婳静静地听着,听了足足有七八分钟,对柳嫂说:“柳嫂,麻烦你闪开一点。” 柳嫂愣了一下,缓缓松开华棋柔,闪到一边。 苏婳抓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就朝华棋柔脸上砸过去。 砰的一声,不锈钢保温杯硬生生砸到了她的鼻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苏婳指着门口呵道:“滚!” 第15章 是阿尧吗 华棋柔被砸得差点疼晕过去。 手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大脑一片空白。 她没想到看着温柔好欺负的苏婳,忽然下这么狠的手。 低头看了看,手指一片鲜红。 她又痛又恼,恼羞成怒,“嗷”的一声尖叫,就朝苏婳扑过去。 柳嫂忙上前拦腰抱住她。 保镖听到动静推门闯进来,上前把华棋柔拉开。 顾北弦带着助理走进来,脸色阴沉沉的,冷冷扫一眼华棋柔,又看向苏婳,见她没事,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 华棋柔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向顾北弦告状:“看啊,这就是你眼里的好女人,看着温柔贤惠,下手可真狠!一个杯子甩过来,差点要了我的命!” 顾北弦声音没有半点波澜地说:“苏婳性格一向温柔沉静,淡泊无争,对你动手,肯定是你惹急了她。” 他看向苏婳,温声问:“她怎么惹你了?” 苏婳倒是意外了,没料到顾北弦这种时候会向着她,毕竟华棋柔是他心上人的母亲。 她微微抿着唇,朝柳嫂看过去,示意她来说。 柳嫂急忙说:“少夫人正坐在床上看书呢,楚太太忽然闯进来骂她,还要动手打她,被我拦下了。她就一个劲儿地骂少夫人,骂得可难听了,我一个外人都听不下去。少夫人倒是好脾气,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听了小半天,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动手的。” 顾北弦眼神骤然变冷,对华棋柔说:“向苏婳道歉。” 华棋柔一脸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北弦,受伤的明明是我,要道歉也是她向我道歉才对啊。你看她对我下手这么狠,锁锁的手肯定也是她找人砸烂的。” 顾北弦神色冷峻,“锁锁手受伤,你心疼,情绪失控,我能理解。但是没有证据,你不能随便污蔑苏婳。身体伤害是伤害,精神伤害也是伤害。你辱骂苏婳在先,必须道歉。” 他声音不大,情绪也没什么起伏,却让听的人莫名觉得压迫。 华棋柔有点打怵,可是这一道歉,面子就没了。 她脖子一挺,硬着头皮说:“北弦,顾家和楚家生意合作那么多年,希望你顾全大局,重新考虑一下该道歉的是谁。” 她话里话外透着威胁。 顾北弦看了她一秒,微抬唇角,似笑非笑,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对电话里的人说:“墨沉,你继母来苏婳的病房无理取闹,麻烦你派人来处理一下。” 楚墨沉顿了一下,回:“我在锁锁病房,马上就过去。” 顾北弦淡淡嗯一声,掐了电话。 华棋柔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北弦,护短也不是你这个护法的,你这是助纣为虐!” 顾北弦连看她都懒得看,抬腿走到苏婳床前坐下,替她整了整皱巴巴的衣领,声音调柔问:“有没有受伤?” 苏婳摇摇头。 他去摸她的手,“手还疼吗?” “还好。” 他抬手环住她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问:“还生气吗?” “嗯。” “你今天做得对,谁欺负你,你就反击回去。” 苏婳抬起眼帘,水汪汪的大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想说:你也欺负我了,我该怎么反击? 不过碍于外人在,终究还是没问出口,这种时候得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的样子,华棋柔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真想扭头就走。 可是就这么走了,她不甘心,不走吧,又气得慌。 没多久,楚墨沉便带人来了。 向顾北弦打过招呼后,他看了看满脸是血的华棋柔,又看向苏婳,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彬彬有礼道:“顾太太,锁锁手受伤,我继母太难过,急火攻心,情绪不受控制。多有得罪之处,我代她向你道歉。” 他微微俯身,头低下,很真诚地说:“对不起。” 苏婳本就是通情达理之人,见楚墨沉这么诚心道歉,便淡淡地说:“算了。” 华棋柔怒道:“你能算,我可不能算!我鼻子被你砸得疼死了,我要去做伤残鉴定!还有锁锁的手,十有八九也是你派人干的,我要起诉你故意伤害!” 楚墨沉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朝手下人摆摆手,“快带她去处理伤口吧。” 手下人急忙上前,一边一个把华棋柔架走了。 楚墨沉客气地对苏婳说:“等你出院,我请你和北弦一起吃饭,代我继母向你们赔罪。” 苏婳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说:“客气了。” 她膈应楚锁锁,不知怎么的,对这个楚墨沉却膈应不起来,感觉他是一个是非分明,很有涵养的人。 顾北弦问楚墨沉:“伤害锁锁的那个人抓到了吗?” 楚墨沉脸色微微沉了沉,“没有。那人反侦察能力很强,沿途几乎避开了所有监控,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因为是地下停车场,脚印太多,警方不好采集。唯一的线索,就是从监控里捕捉到一张模糊不清的背影照,和事发时间刚好能对上。” 顾北弦挑眉,“照片带了吗?给我看看。” 楚墨沉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七寸照片,递过来。 顾北弦接过,捏在手里仔细看起来。 照片的确挺模糊的,暗淡的光线下,隐约能看到男人的背影轮廓。 男人个子高挑,腿很长,穿黑色冲锋衣,头戴一顶黑色棒球帽,手上戴黑色手套,手里拎着一把铁锤,身形矫健,走路步伐极大。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也能看出这人不简单,身上有一股普通人没有的气势。 顾北弦想到一个人,捏着照片的手指紧了紧。 他对楚墨沉说:“这张照片给我吧,我派人帮忙找找。” “麻烦你了。” “应该的。” 楚墨沉离开后,顾北弦让柳嫂先出去。 门关上,房间安静下来。 顾北弦对苏婳说:“还记得之前把你带走,去修复古画的那个光头吗?” 苏婳点点头,“记得。” “夹断你手指的是他妹妹。她恨你把他哥送进监狱,伺机报复你。我已经替你报过仇了,剁了她的左手。” 苏婳听得胆战心惊。 低头看看打着夹板的左手,心里还是很难过。 仇报了有什么用?她的手指已经断了,以后还不知什么情况。 顾北弦意味不明地说:“此事跟锁锁无关,你们报复错了。”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起头,瞪着顾北弦,声音都发颤了,“你怀疑楚锁锁的手,是我找人砸的?” 顾北弦目光深邃起来,盯着她看了会儿,握住她的肩膀,说:“别生气,我相信不是你。我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帮你报仇,但是他找错人了,伤害你的不是锁锁,她是无辜的。” 苏婳克制住情绪,问:“那你说是谁在暗中帮我?” 顾北弦把照片递过来,“是这个人。” 苏婳伸手接过照片,盯着那抹背影仔细看起来。 可是只凭一个背影,很难分辨出他是谁。 顾北弦别有深意地注视着她,“照片里的人是阿尧吗?” 苏婳鼻子一酸,眼圈忽地就红了,手指捏紧照片,情绪非常激烈地说:“不是他!是谁都不可能是他!” 第16章 被拉黑了 见苏婳这么袒护那个阿尧,顾北弦心里很不舒服。 脸上倒没什么变化,眼里却是克制隐忍的情绪。 “我出去抽根烟。”他冷冷淡淡地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关门的时候,要比平时用力。 不过苏婳没留意。 她满脑子都是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噩梦一般的深夜,狂风呼啸,烈火熊熊,无尽的疼痛,绝望的哭喊。 阿尧就是开启那个噩梦的钥匙,只要一提起,她就会心如锥刺,翻起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静。 有一滴泪悄无声息地从她眼角滑落,滴到那张模糊的照片上。 过了许久许久,苏婳才冷静下来。 拿手背擦了擦湿漉漉的眼睛,视线落回照片上,她想,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她呢? 她手受伤的事,连自己的亲妈都没告诉,怕她担心,只有顾北弦很少几个人知道。 顾北弦排除,他不会伤害他的心上人的。 难道是沈淮? 苏婳拿起手机,给沈淮打过去,问:“沈少,你认识楚锁锁吗?” 沈淮顿了一下说:“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怎么了?” “她的手昨晚被人拿锤子砸烂了。” 沈淮“喔”了一声,“要我帮忙给她找医生吗?” “不用,没什么事了。”苏婳挂了电话。 很明显,也不是沈淮。 苏婳又拿起照片,仔细端详起来。 自从嫁给顾北弦后,她就一直深居简出,又是沉静寡言的性子,朋友实在不多,异性朋友更是少得可怜。 她想破脑袋,也认不出这个背影到底是谁的。 顾北弦在外面抽了整整半包烟,情绪才调节好。 推门进屋。 看到苏婳坐在病床上,手里捏着照片,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顿了顿,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把她眉心拧起的细纹,往两边轻轻扒了扒。 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把她按进怀里,抱住。 抱的时间有点长,超出了一个正常拥抱的时间。 苏婳闻到他身上有浓重的烟味,轻声问:“抽了很多烟吗?” “嗯。” “好不容易戒掉的,别抽啦,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好。” 过一会儿,他又说:“不好意思,刚才惹你伤心了。” 苏婳想说什么,却无从说起,只好说:“我饿了,吃饭吧。” 顾北弦松开她,喊保镖把饭送进来。 吃过饭后,顾北弦去公司了。 傍晚的时候,顾南音捧了一大束鲜花,来看苏婳。 进门一坐下,她就开始埋怨:“嫂子,你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墨沉哥无意间提起,我都不知道你住院了。” 苏婳笑了笑,“你得上学,来看我会影响你学习的。” “马上就毕业了,我又不用找工作,也不想考研,天天闲得蛋疼。你早说一声,我过来陪你聊天啊,省得你无聊,只要你不嫌我烦就行。” 苏婳轻声说:“不会的。” 顾南音看一眼她打着夹板红红肿肿的手,气呼呼地说:“是哪个挨千刀的,要死吗?对你下这么狠的手。” “前些日子惹上了一伙盗墓的,有个光头坐牢了,他妹妹来报复。” 苏婳把前因后果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 顾南音听完气得不行。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黑下来。 顾南音抬腕看了看表,拿起手机给顾北弦打电话,“哥,我来医院看嫂子了。我想喝奶茶,你回来的路上帮我捎一杯,我爱喝什么你还记得吧?别忘了给嫂子也带一杯。” 手机里传来顾北弦淡淡的声音:“我在医院里,想喝让保镖去买。” “我就在嫂子病房里,没看到你啊。” “我来看锁锁了,半个小时后回去。” 顾南音坐不住了,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说:“哥,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嫂子受伤了,心情本就不好,你还这样气她。你不知道女人最忌讳的,就是男人跟前女友走得太近吗?” 顾北弦沉默片刻,说:“我等会儿就回去。” “你现在就回来,快点。” 顾北弦挂了电话。 顾南音气鼓鼓地走到苏婳床前坐下,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嫂子,我哥最近是不是一直和楚锁锁走得很近?” 苏婳嗯了一声。 顾南音叹了口气,“嫂子,你心眼太实了,玩不过她的。她那人从小心眼就贼多,特别茶,特别婊,连我都玩不过她。” 苏婳心不在焉地听着,随口说:“是么?” “是呀,她从小就喜欢跟我抢哥哥。我们两家有生意往来,逢年过节经常聚到一块吃饭。她就黏在我哥身边,左一句哎呀呀北弦哥,右一句嘤嘤嘤北弦哥,一会儿让我哥给她夹菜,一会儿让我哥给她剥虾,又娇又嗲,做作死了。我哥就像中了邪似的,对她可好啦,什么都纵容她。” 苏婳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南音说:“后来我气不过,就去抢她的哥哥,我也一口一个墨沉哥,把他也使唤得团团转,气死她。” 苏婳对楚墨沉印象还蛮好的,便说:“感觉他们兄妹俩不太像一家人,性格差别蛮大的。” “是同父异母。楚锁锁的妈,是墨沉哥的亲小姨,小三上位的,婊得很。”顾南音翻了个大白眼。 苏婳静静地听着。 “说起来,墨沉哥也挺可怜的。”顾南音情绪忽然低落起来,唏嘘道:“他亲妹妹出生没几个月就死了,他亲妈受刺激疯了。他亲妹妹本来和我哥订了娃娃亲,要是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苏婳不知该说什么,便弯了弯唇角。 没过多久,顾北弦就回来了。 手里拎着两杯奶茶和甜点,一杯是苏婳爱喝的杨枝甘露,一杯是顾南音爱喝的云顶草莓奶昔。 顾北弦把吸管插进奶茶里,递给苏婳,“去你最爱喝的那家店买的。” 苏婳伸手接过,闻到他西装衣袖上,传来若有似无的甜香。 是楚锁锁常用的那款香水。 视线随意一扫,扫到他衬衫领口上,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红,是水水的樱桃红。 上次见楚锁锁时,她嘴上涂的就是这种颜色的口红。 苏婳像被猫咬了一口,疼得心脏都少跳了好几下。 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可是每次都那么难受,地狱般煎熬。 苏婳用力捏着杯子,自嘲地笑了笑,说:“辛苦你了,那么忙还帮我们买奶茶。” 顾北弦随意道:“安排司机去买的。” 顾南音从他手中接过奶茶,白了他一眼说:“哥,你就作吧,再作就把老婆作没了。像嫂子这么好的女人,万里挑一,作没了,想再找就难喽。” 顾北弦余光落到苏婳身上,见她正咬着吸管慢慢地喝着奶茶,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漫不经心地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掺和。” 顾南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是为你好,不听我的话,以后有你后悔的,哼!” 十天后,中午。 顾北弦从下属公司视察完,赶回医院。 安排在门口站岗的两个保镖不见了,顾北弦神色微微不悦。 抬手推开病房门,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是一张陌生面孔。 顾北弦心里一震,忙问走过来的护士:“之前住在这里的,叫苏婳的病号呢?” 护士想了一下说:“她出院了,今天一大清早就走了。” 顾北弦脸色沉下来,说好了等他过来,接她出院的,结果她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他拿起手机,拨出苏婳的号码。 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打开微信,给苏婳发信息,信息发不出去。 她把他拉黑了。 第17章 连夜寻找 顾北弦脸色更加阴沉了。 他拿起手机,给保护苏婳的保镖打电话:“让你们看好苏婳,人呢?” 保镖毕恭毕敬地说:“少夫人说我们守了她这么多天累了,放我们两天假休息,还说这是您的意思。” 顾北弦抬了抬唇角,要笑不笑,一向温顺乖巧的女人,居然也会假传命令了。 他冷声问:“她去哪了?” 听出他的不悦,保镖陪着小心回:“少夫人没说。” 顾北弦掐了电话,调出柳嫂的电话,打过去。 她也关机了。 蹙了蹙眉,顾北弦吩咐助理:“去调监控。” “好的顾总。”助理马上带人去了医院监控室。 十分钟后,助理打来电话说:“顾总,凡是能看到少夫人的监控,全都被人为删除了。” 顾北弦握着手机的手,渐渐用力,差点把手机捏变形。 沉思片刻,他站起来,朝肾内科走去。 来到苏婳外婆的病房,敲门,进屋。 苏佩兰正拉了被子给老太太盖上。 看到顾北弦,她抬了抬眼皮,没什么表情地问:“有事吗?” 顾北弦淡声说:“妈,苏婳出院了,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苏佩兰就笑啊,“你是她老公,你都不知道她去哪了,我怎么知道?” “她对我有误会,跟我赌气,不知跑哪去了。一个小姑娘,手上还有伤,到处乱跑很危险。请您告诉我,她去什么地方了,我去找她。” 他话说得很客气,语气里却带着点命令的意味。 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是与生俱来的。 苏佩兰粗中有细,听出来了。 她拉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抓了把瓜子嗑起来,冷淡中带着敷衍,说:“那两年你身体不好,脾气暴躁,那么难伺候,我闺女都没跑。白天黑夜地给你当牛做马,当得一心一意。现在却跑了,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她才会跑啊。” 顾北弦目光幽深,抿唇不语。 苏佩兰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我闺女在你眼里就是一个保姆。现在你腿好了,用不着保姆了,自然就不想要她了。” 顾北弦弯了弯唇角,“我从来都没把她当成保姆。” 苏佩兰翻了他一眼,“别光说好听话啊。要,就对她专一点;不要,就痛快地把婚离了。我家姑娘长得漂亮,脾气好,人聪明,又有一手的好手艺。离了婚,也不过才二十三岁,什么样的小伙子找不到?现在离婚的,多着呢,根本就不叫事。” 顾北弦嘴角扬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凉凉淡淡地说:“您忙,我再去找找。” 他转身就走。 关门的时候声响不小。 苏佩兰“啧啧”两声,对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的老太太说:“妈,您看看他这脾气,我就说了他几句,他就生气摔门走了。小婳跟着他,指不定背后受了多少委屈。” 老太太动了动眼皮,没说话。 “当年她结婚,那些亲戚背后都笑话我,为了钱把闺女卖给一个残废。好不容易他站起来了,我以为小婳的好日子来了,没想到他又不安分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就是被人瞧不起啊,想欺负就欺负,想作贱就作贱。”苏佩兰背过身去,偷偷擦了擦眼角。 老太太叹了口气,慢半拍说:“是我拖累了她。” “妈,您快别这么说,都怪我没本事。”苏佩兰喉咙发涩。 接下来,顾北弦带人把苏婳能去的地方全部找了个遍,找到深夜,都没找到。 半夜,躺在卧室大床上,他辗转反侧,睡不着。 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一个地方。 他马上穿上衣服,带上人,连夜赶路,前往苏村。 苏村位于苏山脚下,是苏婳外公的老家。 苏婳从小在那里长大。 一行人长途跋涉,抵达苏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了。 顾北弦下车,推了推院门,没推动。 苏婳这会儿应该在睡觉,他不想吵醒她,拉开车门,把座椅放倒,躺在车上闭闭眼睛,想眯一会儿。 折腾这么久,累极了,这一闭眼就睡过了。 等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了。 顾北弦推开车门,下车。 保镖急忙走过来,说:“顾总,院子里有人说话,听着很像少夫人的声音。” 顾北弦微微点头,走到院门前,直接推门。 这次,门开了。 一眼扫过去,院子很大。 很久没人住了,墙角杂草丛生。 东边角落里有一棵繁花似锦的梨花树,树下坐着一个温婉娴静的女人。 白色长款针织衫包裹着她窈窕纤细的身形,一头黑发风姿绰约,皮肤雪白,五官精致,唇角噙着浅浅的笑。 有风吹过,雪白的梨花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到女人的头发上。 美得像一幅画。 旁边一个穿着淡蓝色衬衫身形高挑的男人,正弯腰帮她的手上药。 两人轻声说笑,连有人进来了都没察觉。 女人正是他从白天找到黑夜的苏婳。 男人是那个医生兼古宝斋的少当家,沈淮。 顾北弦眼神变了,是那种说不上来的冷峻,唇角扬着,带了几分自嘲,凉淡地看着两人。 许久,他才压下怒意,开口道:“苏婳,来外公家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苏婳像是这才注意到他似的,远远看过来,声音没有半点波澜地说:“您太忙了,我就不打扰了。” 她把你,换成了“您”,同他拉开距离。 沈淮转身看过来,眼里有一丝意外,笑道:“表哥,你来了?快进来。” 顾北弦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走向苏婳。 来到她跟前,他垂眸看着她,弯起唇角,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我从昨天中午就找你,找到现在。” “您不必这么费心的。”苏婳冷淡疏离地笑着,漆黑的大眼睛里是脆生生的倔强。 “那天锁锁从床上爬起来要去卫生间,下床时差点摔倒,我扶了她一把。她嘴唇上的口红蹭到了我的衬衫上,当时没注意,晚上脱衣服时才发现。” “您不需要向我解释的。”苏婳语气略有些敷衍。 这些细节,她听着就膈应,下意识地抵触。 这次不打招呼就走,是因为情绪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不单单因为那抹口红印。 三年婚姻,两人也算相敬如宾,她不想跟他吵,可心里实在烦得很,只能走了,眼不见为净。 顾北弦停顿了一下,说:“锁锁的手被那个叫阿尧的,用锤子砸烂了。她本就重度抑郁,这次受伤雪上加霜。担心她想不开再自杀,我就多去看了几次。” 苏婳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站起来,说:“请您跟我来。” 顾北弦淡淡嗯一声,跟上去。 两人出了大门,一前一后,朝村子后面走去。 一路都是乡间土路,春天风大,尘土飞扬。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来到一片柳树林前。 柳树粗壮茂密,细长的树枝随风乱舞,树下是密密麻麻的坟堆。 即使大白天,这里也阴气森森的,气温明显比别处低很多。 不时有一两只乌鸦从头顶掠过,发出凄切的叫声。 苏婳丝毫不觉得害怕,弯弯绕绕走到一处小小的旧坟前,站定,盯着坟堆,目光渐渐沉痛如水。 良久,她轻声说:“阿尧在这里。” 第18章 乖乖张嘴 “他早就死了,一个死人是不可能去伤人的。砸烂楚锁锁手指的另有其人,至于那人是谁,为什么要报复她,我真不知道。”苏婳声音十分平静,下睫毛上却慢慢挂了一层泪珠。 顾北弦垂眸看着坟堆。 那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坟,看着有些年头了,坟前放了一束发蔫的野花,地上有烧过的纸灰。 坟子简陋到极点,只用黄土堆成,连块墓碑都没立。 看不出是谁的。 顾北弦极淡地勾了勾唇,之前问她,阿尧是谁,她避而不答。 监控里调出阿尧的背影照后,她就随便找一个小坟堆,来敷衍他。 她不知道,当她在梦里喊第一声“阿尧哥”时,他就派人来到这个小山村,暗中调查阿尧了。 全村整整九十八户,无论男女老少,所有人口径一致,全都说村里没有阿尧这个人,所以这个坟堆里,埋的根本不可能是阿尧。 她为人一向真挚诚恳,如今却为了保护她的阿尧哥,撒谎了。 顾北弦心里很不舒服,一股怒意隐隐抬头,刚要开口揭穿她的谎言,见她眼睛不知何时蒙了层泪水,湿漉漉地盯着坟堆,神情悲戚。 野风刮过,她单薄的身板摇摇欲坠,我见犹怜。 一下子就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他心里软下来,怒意都减轻了,抬手把她揽进怀里,温声说:“好了,我不追究了,你别哭了。” 苏婳脸贴在他领口上,无声地流着泪,很快把那里浸湿了一小片,削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顾北弦抚摸着她瘦瘦的脊背,语气嗔怪带着点宠溺,说:“下次再出来,提前跟我说一声,记住了吗?” 苏婳轻轻嗯了一声。 忽然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旷野里,显得特别清晰。 顾北弦极轻地笑了笑,直到现在才感觉到饿意。 苏婳半慢拍才反应过来,抬手擦了擦眼睛,从他怀里出来,仰头望着他,“是你的肚子在响吗?你饿了?” “是啊,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能不饿吗?”他微扬的语调透着点委屈。 “为什么不吃饭啊?” “你失踪了,我只顾着带人到处找你,哪有心思吃饭?” 苏婳不由得有些悲伤。 他这样很容易给她造成一种错觉,觉得他挺在乎她的,可是上次她这样想时,他以楚锁锁之名,向她提出分手。 “我们回去吃饭吧,柳嫂应该做好饭了。”苏婳轻声说。 “好。” 两人并肩朝村里走去。 回到家,沈淮正在院子里支桌子,柳嫂端着碗从厨房里走出来。 看到沈淮,顾北弦伸手握住苏婳的手。 苏婳想抽出来,没抽动。 沈淮的视线落到两人交握的双手上,眼神略略暗了暗。 柳嫂看到顾北弦,有点后怕地说:“顾总,昨天我的手机没电了,没接到您的电话。” 顾北弦倒是不在意,道:“没事,吃饭吧。” 几人落座。 顾北弦拿起一个鸡蛋剥起来,剥完放到苏婳面前,“吃吧。” 苏婳又递给他,“你饿了,你先吃吧。” 沈淮淡笑道:“你们表兄妹俩感情可真好。” 顾北弦眼神微冷,语调极淡,“我是她……” “表哥,他是我的远房表哥。”苏婳打断顾北弦的话,赌着气说:“我是他的乡下穷亲戚,以前在他家当了三年保姆,负责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沈淮颇为惋惜,“你明明有那么好的手艺,却去当保姆,太可惜了。” 苏婳轻轻扫一眼顾北弦,别有深意地说:“还好,他家开的工资比较高。” 话刚说完,她感觉大腿上忽然多了只手。 紧接着,那只手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腿,捏得有点痒,有点色,色得她心跳加速。 苏婳耳尖红了,偏头暗暗斜了顾北弦一眼,示意他把手拿开。 可他脸上表情一本正经,拿着汤勺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吃相极斯文,一点都看不出私底下的小动作。 苏婳伸手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想从自己腿上挪开,却挪不动,反被他扣住。 他扣着她的手,十指交握,还用拇指轻轻蹭着她的手心,蹭得她手心都出汗了。 苏婳一只手受伤,另一只手被顾北弦握住,没法吃饭。 只能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北弦偏头看她,眉眼含笑,故意问:“婳婳,你怎么不吃饭?” 平时喊她苏婳的人,这会儿故意喊她“婳婳”。 苏婳佯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顾北弦就笑啊,“不吃,是想等表哥喂你吗?” 他用自己的汤勺舀起一勺粥,还用嘴试了试温度,递到苏婳嘴前,“乖乖,张嘴,表哥喂你。” 那声音三分暧昧,三分撩人,更多的是调戏。 苏婳的脸噌地一下子红了。 紧抿着嘴,就是不肯张。 顾北弦笑意更深,“不满足用勺子喂?那表哥用嘴喂?” 苏婳没想到他会变本加厉,有点嫌弃地翻了他一眼,说:“那勺子你用过了,给我换一把吧。” 顾北弦趁她张嘴时,把勺子直接塞进她嘴里,“以前我们经常共用一把勺子,你都不嫌弃。今天有外人在,你就嫌弃了?这毛病可不好啊。” 苏婳被灌进了一勺粥,微微瞪着顾北弦,咬牙切齿地咀嚼起来。 沈淮耸耸肩,无奈道:“苏婳,你表哥可真疼你。” 顾北弦在桌子底下,用力捏了捏苏婳的手,笑着说:“当然,表妹就是用来好好疼的。” 柳嫂的脸都快埋进粥碗里了,心想,有钱人就是会玩,明明是夫妻,非要扮表哥表妹找刺激。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柳嫂站起来收拾碗筷。 苏婳客气疏离地对顾北弦说:“您工作挺忙的,吃完饭就回去吧。” 顾北弦看着她,目光温柔,“你跟我一起回去。这里荒山野岭的,什么都不方便。表哥一天不见你,想得慌。” 苏婳被他撩得耳朵都麻了,万万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顿了顿,她看看受伤的左手说:“我的手三个月内都不能工作,回去也没事,就在这边休养吧。” “也好,那表哥晚上再来找你。” 他特意咬重“晚上”“找你”四个字,仿佛晚上要来找她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 苏婳急忙说:“不用了,这里离市区挺远的,开车得好几个小时,影响您休息。” 顾北弦抬手爱怜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呀,怎么越来越犟了?” 苏婳偏头避开,警告的语气轻声说:“请您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好吗?” “我是你表哥啊,表哥表妹之间做这种动作不是很正常吗?”他抬手抚摸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绯红的唇瓣,笑得有些危险。 那张斯文禁欲的脸,此刻坏坏的,感觉太撩了。 苏婳和他相敬如宾三年,他要么消沉暴躁,要么斯文禁欲,要么温润如玉,即使在床上做那事时也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她哪见过他这副面孔啊,整个就是一翩翩风流公子哥儿,纨绔得很。 她被撩拨得面红耳赤,心里火烧火燎的,急忙侧过身子,躲开他的抚摸。 沈淮这会儿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再也待不下去,起身走了。 苏婳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朝屋子走去。 顾北弦抬脚跟上去。 进了卧室。 顾北弦从后面搂上来,把她调了个,一只手挪开她受伤的手,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俯身来亲吻她。 第19章 成为夫妻 苏婳往后躲了躲。 顾北弦的吻就落到了她的下巴上。 苏婳明显感觉他的气压都低了好几度。 顾北弦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顺着她的背,往下滑,揽住她的腰,质问的语气说:“为什么对沈淮说我是你表哥?” 苏婳垂下眼帘轻声说:“反正都快要离婚了,没必要再大张旗鼓,到处去说你我是夫妻了。再者你家世显赫,以后离婚了,被同事知道,会用有色眼光看我的,我不想被人冠上‘豪门弃妇’的称号,还是说远房表哥更方便一些。” 顾北弦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想得倒挺周到。” 苏婳自嘲地笑了笑,“没办法,小人物的生存本能嘛。” “你可不是小人物啊,能把我使唤得团团转的,整个京都城都没有几个。”他唇角噙着调侃的笑,耐人寻味地注视着她。 “您就别拿我寻开心啦,我哪敢使唤您啊。”苏婳有点窘,背过身不搭理他。 话音刚落,顾北弦的手机响了。 他从西裤兜里掏出来看了一眼,眼神微微变了变。 苏婳好奇地扭头去看,眼角余光瞥到了“锁锁”二字,胃里痉挛了一下,说:“你接吧。” 顾北弦挑眉看她,“你不生气?” 苏婳心说:我生气,你就不接了吗?还不是照接不误。 “快接吧,别让人家等急了。”她假装不在乎地催促道。 顾北弦目光幽深看了她一眼,按了接听,问:“锁锁,有事?” 手机里传来楚锁锁娇弱可怜的声音,“北弦哥,你去哪了啊?昨天你一整天都没来医院看我,今天能来吗?你不来,我都吃不下饭了,好难过啊。” 一阵嫌恶涌上来,苏婳膈应死了。 她踮起脚尖凑到手机旁,学着楚锁锁的腔调说:“老公,我衣服都脱啦,你还磨蹭什么呢?” 手机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顾北弦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婳没有表情地和他对视。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说话。 过了许久许久,手机里才传来楚锁锁有气无力的声音,“那你忙吧,北弦哥。” 她挂了电话。 苏婳喜怒不辨,淡淡地说:“你快去医院看看她吧,重度抑郁症,手又受了重伤,万一再吃安眠药自杀了,又是我的罪过。” 顾北弦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拿着手机走到屋外,给楚墨沉拨过去。 接通后,他说:“你派人留意一下锁锁。她刚给我打电话,受了点受刺激,我怕她想不开,再出事。” “好的。”楚墨沉停了片刻,说:“锁锁从小被我们这些人宠坏了,性子有点娇纵。她总觉得和你还没分手,做事也没有界限感,给你添麻烦了。” 顾北弦沉默几秒,“没事,她生病抑郁也跟我有关系。” “你太太她不会生气吧?” 顾北弦极浅地勾了勾唇,“还好,她脾气很好,人也通情达理。”也没那么在意我。 当然后面这半句,他没说出来,成年人不会轻易向别人吐露心事。 楚墨沉顿了顿,说:“回头请你们夫妻俩吃饭赔礼道歉。” “有时间再说。” “好。” 挂电话后,顾北弦回到屋里,看到苏婳正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古旧的书在看,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脸,鼻尖蹭了蹭她的头发,说:“我走了。” “嗯。” “我晚上再过来找你。” “太远了,你还要工作,就别来回折腾了。” “那你就早点跟我回去吧。你一个小姑娘家,在这荒山野岭里住着,我怎么放得下心?手上的伤也没好,吃饭都成问题。”他拿起她受伤的那只手,低头去查看。 苏婳心里有点难过。 他这样,真的很难让她对他彻底死心。 他总是在她决意要离开的时候,又来拉她一把。 又总是在她心软的时候,再往她心上插上一刀。 藕断丝连的感情,最折磨人了。 苏婳抽回手,凉凉淡淡地说:“你走吧,晚上不要过来了。我从小在这里长大,那时没有你,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嘛。” “倒也是。”顾北弦捏了捏她另一只手,“你这个小姑娘啊,就长了副楚楚可怜的外表,其实骨子里坚强着呢,心比我的心都硬。” 苏婳微微抿着唇,心说:明明是你的心硬,非要倒打一耙,太坏了。 顾北弦站起来,“我真走了,你不送送我?” 苏婳别过头不看他,心里五味杂陈,想让他走,又不想让他走。 顾北弦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抬脚走了出去。 出门看到沈淮,他眼神冷下来,疏离的语气问:“你什么时候走?” 沈淮淡笑一声,“我这几天休班,后天再回去。苏婳的手还得换药,我是医生,照顾她比较方便。” 顾北弦脸色沉了沉,抬眸看向不远处。 两个保镖正坐在凳子上,端着方便面大口大口地吃。 他吩咐道:“你们两个留下,好好保护苏婳。” 保镖急忙放下方便面盒,站起来,应道:“好的,顾总。” 顾北弦又看向正在水池旁刷碗的柳嫂,“柳嫂,你跟我上车。” 柳嫂连忙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跟着他朝车子走去。 坐进副驾驶,她不安地绞着手指,说:“顾总,昨天少夫人让我关机,我不敢不听她的话。” 顾北弦长腿交叠,手臂担在车窗上,手指轻轻捏着额骨,淡声道:“不用害怕,我找你是问别的。苏婳对那个姓沈的,是什么态度?” 柳嫂仔细想了一下,说:“少夫人对沈医生很客气,保持着距离,应该是对他没意思。不过,沈医生好像挺喜欢少夫人的,很照顾她。医院的监控,就是他找人删的,我们也是他开车送过来的。顾总,我要不要把少夫人是您太太的事,告诉沈医生?” “不用,她想玩,就顺着她吧。” “好的,顾总。” 顾北弦从包里抽出一张现金支票递给她,“照顾好她,别让她和姓沈的单独在一起。” 柳嫂脸上堆起笑,接过支票,“放心,我保证不让他俩单独相处。” “下车吧。” 柳嫂推开车门下车。 司机发动车子。 顾北弦降下车窗,朝外看去,没看到苏婳的身影,心里有点空。 小没良心的,他长途跋涉连夜找了她那么久,她连送都不出来送他一下。 车子朝前开去,卷起一路尘土。 快要拐弯时,顾北弦不甘心,又朝车后看了一眼,看到路口一抹纤细笔直的身影,裹在白色针织衫里。 那张巴掌大精致的小脸,正是苏婳。 他微微扬起唇角,笑了,算她还有点良心。 车子拐过弯,苏婳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 顾北弦缓缓关上车窗,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情景。 那时她才二十岁,刚大学毕业,还是个小女孩。 一张脸小小的,看上去又白,又脆,大眼睛毛茸茸的,漂亮得出乎他的意料。 那时她就不太爱说话,他问一句,她就说一句,不问就不说,脸上一直挂着笑,却笑得很有距离感,是类似证件照上的那种永恒微笑,漂亮的容貌下,带着点犟犟的感觉。 他记得那天天很冷,她还给他拎了一盒见面礼。 拎的什么,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细细的手指冻得红酥酥的。 看着那双手,他莫名心疼。 也就在那天,他们领了证,成为夫妻。 第20章 当枪使了 直到看不见顾北弦的车子了,苏婳还站在原地,眼神直直地瞅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有点空,怅然若失。 风卷起树叶,打着转儿,在她脚边盘旋着。 又站了会儿,苏婳才转身回了外公家。 取了钥匙进了东边偏房,那是外公的古画修复室,也是她小时候待的最久的地方。 房间还保持着原样,中间放着两张半人高的大红色实木桌,桌上放着排笔、羊蹄刀、羊肚毛巾等修复工具。 有些日子没打扫了,桌子上落了一层薄灰。 想起胃癌去世的外公,苏婳鼻子一酸,眼圈湿了。 “这就是你小时候学艺的地方?”身后传来沈淮的声音。 苏婳点点头,“是的。” 沈淮走到她身边,抬手摸了摸桌子,“挺佩服你的。小时候,爷爷也要把手艺传承给我,我学了不到一个月就放弃了,死活坐不住,又枯燥。修复文物这门手艺,太磨性子了,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他爷爷也是修复古书画的,在业内很有名气。 苏婳笑笑,“当年我外公要传给我妈,她也是,静不下心。可是总得传承下去啊,要不就失传了。” “是啊,干这行,门槛其实挺高的,要心静,有灵性,悟性好,有耐性,韧性强,还得吃苦耐劳。” “对,尤其不能急躁。揭画的时候,要一点点地揭,有时要揭半个月,稍微一急躁,画就揭坏了。” 沈淮侧眸看着苏婳,目光温柔,“你的童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苏婳极浅一笑,“哪有童年啊。别的小孩子都在外面玩,我就对着一幅幅古画不停地临摹。” “好惨。” 苏婳莞尔,“是有点。” 说话间,柳嫂拿着块抹布悄悄走进来,东擦擦,西抹抹,一脸敌意地瞪着沈淮的背影。 沈淮往苏婳身边靠了靠,手慢慢地往她的手边凑,想去牵她的手。 说时迟,那时快,柳嫂抄起门后的扫帚,冲到沈淮身后,照着他脚边用力一拍,大声喊道:“沈医生,让一让!刚才有只老鼠跑过去了!” 沈淮连忙挪到一旁。 苏婳纳闷地看着柳嫂。 这屋子是外公当年特制的,密封性极好,蟑螂都进不来,哪里会有老鼠? 很快,她就明白了,肯定是顾北弦临走时交待过她什么。 以前没发现他占有欲那么强,她和沈淮说几句话,他都不允许。 挨到晚上,一行人吃了饭。 苏婳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看书。 柳嫂拿着手机小跑着进来,说:“少夫人,顾总电话,找你有急事。” 苏婳接过,问:“怎么了?” 手机里传来顾北弦低沉磁性的声音,“奶奶生病住院了,念叨着想见你。我已经通知保镖了,你快回来吧。” 苏婳一听,急忙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上次见奶奶身体就很虚弱的样子,这人年纪大了,感个冒发个烧,都很危险。 苏婳穿好衣服,简单收拾了东西,走出去。 沈淮正站在院子里抽烟。 苏婳对他说:“我得回去了,顾奶奶住院了。” 沈淮掐灭烟头,“好,我跟你一起走。” 三个多小时后,一行人来到市区。 和沈淮分别后,苏婳带着柳嫂、保镖来到医院。 奶奶住在顶楼vip病房。 出了电梯,一拐弯,苏婳一眼就看到顾北弦长身玉立地站在窗口抽烟。 他身材高挑,容貌英俊,气质出众,周身贵气逼人,在人群里鹤立鸡群,十分打眼。 苏婳刚要开口喊他,忽听一声清脆的“北弦哥”。 紧接着从消防楼道里跑出一道身影,上前一把抱住顾北弦的腰,脸贴到他的后背上,亲亲热热地说:“听说奶奶生病了,我来看看她。” 女人很漂亮,白生生一张小脸,一副富养出来的娇气模样。 正是楚锁锁。 苏婳心脏“咚”地一下撞到肋骨上,疼得直抽抽。 双脚钉在原地,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动一步。 柳嫂忙喊道:“顾总,少夫人回来了。” 顾北弦握着楚锁锁的手,从自己腰上挪开,大步朝苏婳走过来,淡声道:“到了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好下楼去接你。” 苏婳说不出话来,凉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挪着沉重的双腿,朝奶奶病房走过去。 进屋。 老太太正坐在病床上喝燕窝羹,看到苏婳,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婳儿,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听北弦说你出差了?” 这应该是顾北弦替她找的借口。 苏婳应了声,克制住情绪,把受伤的手背到身后,笑着说:“奶奶,您身体怎么样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年纪大了,身体就像纸一样,风一吹就受寒了。来,快过来坐,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苏婳弯腰在她床边坐下。 老太太看到她的手一直背在身后,好奇地来拉,“手怎么一直藏在身后?” “没事。”苏婳下意识地往后躲,还是被她拉了出来。 看到苏婳左手两只手指打着夹板,四个指甲全是紫黑色。 老太太倒抽一口冷气,心疼得不得了,“快跟奶奶说说,你这手是怎么弄的?” 苏婳静静地说:“前些日子惹了一个盗墓的,他被抓进监狱了,他妹妹上门来寻仇。” 老太太气得直哆嗦,“什么盗墓的这么大胆子,连我们顾家的人都敢动,不要命了吗?你仔细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婳把事情前因后果,跟她详细说了一遍。 老太太听完,眼珠微微动了动,陷入沉思。 许久,她出声:“事发当天,北弦也在,他们不认识你,但肯定能打听出北弦。一个小小的盗墓贼,他妹妹哪来那么大胆子找你报仇?” 她忽然抬头朝门口瞥了一眼,意味不明地说:“十有八九是被人怂恿,当枪使了。”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顺着老太太的视线看过去,那里站着楚锁锁。 第21章 量身定做 见两人都怀疑自己,楚锁锁急忙伸出受伤的手,说:“奶奶,没过两天,我的手也被人拿锤子砸烂了,粉碎性骨折。我难过得都不想活了。” 老太太抬了抬眼皮,“怎么那么巧?” 楚锁锁红着眼圈说:“我和苏婳姐伤的一样,都是左手,四根手指。警方推断,是有人恶意报复。” 矛头直指苏婳。 老太太唇角溢出冷笑,“是吗?为什么没报复别人,就报复你?” 楚锁锁眼泪含在眼眶里,委委屈屈地说:“可能我和北弦哥走得太近,惹苏婳姐不高兴了吧。”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苏婳找人报复的。 苏婳脸色波澜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淡淡的讥诮,这恶人先告状的本事越来越精进了。 老太太冷哼了声,不搭理楚锁锁,扭头看向顾北弦,“你派人把那个盗墓贼的妹妹找回来,好好问一问,看是不是有人怂恿她,或者许了她什么好处?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好。”顾北弦沉思片刻,拿着手机出去给助理打电话了。 老太太冷眼看向楚锁锁,“你还有事?” 楚锁锁乖巧地说:“没事了,就是来看看您老人家。” 老太太拉下脸,“看完了就走吧。” 楚锁锁脸色白了白,“奶奶,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您能不能不要总是对我这么凶?以前,您特别疼爱我的。” 老太太抿着唇没出声。 楚锁锁更咽道:“三年前北弦哥受伤,我也想待在他身边,好好陪着他,可是我妈派人强行把我弄到国外,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我。我想北弦哥想得都重度抑郁了,我那么爱他,却硬生生地被分离。听说他结婚了,我哭了整整三天,绝望得都不想活了。” 她泪眼汪汪地站在那里,垂眉耷眼的,活脱脱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狗。 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 老太太神色稍微缓和了点,“三年前,医生宣布北弦的腿永远站不起来了,你离开,我也能理解。毕竟落差太大了,一般人都接受不了。不管你是主动还是被迫离开,你们都已经分手了,北弦也结婚了。你再来破坏他们的婚姻,就是你的不对了,知道吗?” 楚锁锁擦了擦眼睛,“我没破坏北弦哥的婚姻,我只是忍不住想看看他。奶奶,我没有恶意的,真的。” 苏婳几分隐忍,语气随意又清冷道:“都搂搂抱抱了,还叫没破坏。那请问楚小姐,怎样才叫破坏呢?” 楚锁锁咬了咬唇,“我和北弦哥青梅竹马,相爱十几年,习惯一时改不掉,以后我会尽量,尽量注意。” “相爱十几年”,听着轻飘飘五个字,杀伤力却极大。 苏婳心里说不出的膈应,像塞了块大石头,硌得胸口疼。 和他们十几年的感情相比,她的三年替身婚姻太微不足道了。 “咔哒”一声,门开了。 顾北弦打完电话,走进来。 苏婳顿了顿,站起来,迎上去挽住他的手臂,笑道:“老公,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 顾北弦神色微微一滞,垂眸看着她,眼底意味不明。 苏婳伸手扶着他的腰,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先答应我。” 话是对他说的,眼睛却瞟着楚锁锁的方向。 一向淡泊无争的性子,硬是被逼出了斗志。 爱不爱的已经不重要了,她就是要赢楚锁锁。 她要告诉她,青梅竹马又怎样?相爱十几年又怎样? 都是过去式了。 她才是他的妻子。 顾北弦瞥了眼泪眼朦胧的楚锁锁,极淡地嗯了声。 苏婳提着的心咚的一下落地了,伸手握住他的手,刚才真的好怕他拒绝。 握了片刻,顾北弦想抽回去,苏婳用力抓紧,不让他抽。 楚锁锁盯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眼泪哗地一下流出来。 她捂着嘴,扭头跑了出去。 顾北弦对苏婳说:“我送她回病房。她重度抑郁,这样跑出去,很容易出事。” “我陪你一起去。” 顾北弦眉心微蹙,“苏婳,你今天是怎么了?” “你是我丈夫……” “我没说不是。” 见俩人要吵架,老太太急忙开口道:“你们俩一起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看到楚锁锁正站在电梯口等电梯,手捂着嘴,无声地哭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可怜极了。 旁边人好奇地看着她。 顾北弦大步走过去,从裤兜里掏出手帕递给她,温声说:“擦擦眼泪吧。” 苏婳薄薄脆脆地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体贴入微地关心着前女友,心里针扎一样难受。 楚锁锁接过手帕,扫了眼苏婳,抽噎着说:“北弦哥,你快跟苏婳姐回去吧,要不,她又该生气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低低地说:“我怕她误会,再迁怒我,我左手已经废了,不想右手也废了。” 虽然离得不近,可是vip病房走廊人不多,苏婳听得很清楚。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三言两语就能把屎盆子扣到别人头上。 难怪顾南音说她从小心眼就贼多呢,真的,歪心眼实在太多了,领教了。 苏婳静静地看着顾北弦,想听听他怎么说。 沉默一瞬,顾北弦出声道:“不是苏婳找人做的,我了解她,她是个很好的人。” 苏婳转身走了。 这句话说得她心里稍微好受点。 她怕再待下去,又扎心。 回到病房,苏婳安静地在床边坐下。 人在这里坐着,心却挂在顾北弦身上,不停地猜测他们俩这会儿在做什么? 老太太见她失魂落魄的,心疼地拉起她的手,说:“婳儿,你赶紧生个孩子吧,生了孩子婚姻就稳定了。孩子是婚姻的纽带,能把你们俩紧紧连在一起。” 苏婳心里五味杂陈。 结婚前两年,顾北弦身体不好,不能过夫妻生活。 腿好后,能过了,他一直做安全措施,她没法怀孕。 再说这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婚姻,生一个孩子,就真的能稳固吗? 万一最后还是离了,对孩子伤害太大了,她就是单亲家庭,最能理解那种苦楚。 可是看着奶奶充满期望的眼神,苏婳不忍让她失望,浅浅笑道:“好的,我会好好努力。” 老太太开心地笑起来,慈爱地摸摸她的头,“你这孩子,长得漂亮,又聪明。基因这么好,以后生个大胖儿子,肯定招人喜欢。” 苏婳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奶奶,您就夸我吧。” “我说的是真的。三年前,我给北弦挑媳妇,专门去大学里挑,要模样好看,学习好,还要乖。挑来挑去,都不太满意,最后校长把你的资料拿给我。我一看照片,嘿,就要这姑娘了!简直就是给我们家北弦量身定做的。” 苏婳心里清楚,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她长得像楚锁锁。 第22章 你会浪吗 十分钟后,顾北弦回来了。 挨着苏婳坐下,抬手摸摸她的头,温声说:“锁锁有病,受不了刺激,你别跟她计较。” 这是要让她忍。 苏婳微微抿着唇,没出声。 她其实是个很能忍的性子,已经忍了楚锁锁好几次了,如今稍一反抗,在顾北弦眼里就成了计较。 “忍”这个字,拆开看,是往心上插一把刀,什么滋味,只有忍的人最清楚。 那两年顾北弦身体不好,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她都能忍,刚开始是为了报恩,后来是因为爱上他了。 可她楚锁锁算个什么东西啊,她凭什么要忍她? 苏婳越想越生气,唇瓣抿得紧紧的,脸色沉得像水。 老太太察觉不对劲,拍拍她的肩膀,瞪着顾北弦,警告道:“婳儿也是小姑娘,就比楚锁锁大一岁,凭什么要让婳儿忍她?你以后处理好和她的关系,再让我的婳儿受气,我打你啊。” 顾北弦扳过苏婳的肩膀,端详着她的脸,打趣道:“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脸都气成包子了。” 苏婳白了他一眼。 顾北弦笑着把她揽进怀里,声音调柔,哄道:“好了,不生气了。” 他握着她受伤的那只手腕,轻轻摩挲着,“生气会影响伤口愈合。” 老太太见状,也来哄:“婳儿,别气了。以后他再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收拾他。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家休息去吧。” 他们俩都这么哄了,苏婳也不好再绷着。 她轻轻推开顾北弦,环视病房一圈,见有佣人陪床,便说:“奶奶,您好好养病,我明天再来看您。” 奶奶和蔼地笑道:“行,别忘记你答应我的啊。” 苏婳耳尖微微泛红,说:“好的。” 她站起来,拿着包,和顾北弦并肩走出病房。 出了门,顾北弦盯着她发红的耳尖,问:“你答应奶奶什么了?怎么还红耳朵呢。” 苏婳轻声说:“奶奶让我给你生孩子。” 顾北弦淡笑,“奶奶想重孙想疯了。去年我的腿刚能站起来,她就开始催生,私下催了我好几次,现在又来催你。前些日子,还让我们俩去老宅住,想方设法地逼着我们生孩子。” 苏婳有些走神,没接话。 乘电梯下楼。 上了车,司机发动车子。 顾北弦偏头看向苏婳,嘴角带笑,眼底却带着探究,“你想生孩子吗?” 苏婳认真地想了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孩子,其实挺冒险的,你觉得呢?” 顾北弦眼神暗了暗,意味不明道:“你是不想生孩子,还是不想生我的孩子?” 苏婳总觉得他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琢磨了下,说:“等以后稳定下来再说吧。你不是想离婚吗?万一生下孩子,再离婚了,对孩子不公平。” 顾北弦自嘲地勾了勾唇,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漫不经心道:“也是。”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前面拐弯时,顾北弦问:“跟我回家吧,方便照顾你。” 苏婳沉默了几秒,说:“好。” 回到日月湾。 下车。 顾北弦牵起她的手,朝家门口走去。 苏婳低头看了看被他牵着的手,以前他们在外面很少牵手的,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关系。 最近忽然间,对她亲密了不少。 可是想想这只手,也曾牵过楚锁锁的手,苏婳就觉得心里有点膈应。 进屋,苏婳把包放下,拉开鞋柜的门,刚要给顾北弦拿拖鞋。 他握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弯腰,说:“你手受伤了,我来。” 他从鞋柜里拿出拖鞋,帮她脱掉脚上的鞋子,把她的脚轻轻塞进拖鞋里,还细心地帮她拉了拉脚上的棉袜。 以前都是她伺候他做这些的,忽然间被他伺候,苏婳有点不适应。 顾北弦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笑道:“夫妻之间就是要互相照顾啊,以前你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你。” 苏婳低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应该的。”顾北弦换了拖鞋,帮苏婳小心地脱掉外套,说:“你好多天没洗澡了,在医院里只是擦擦,擦不干净,等会儿我帮你洗洗。” 苏婳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 之前在医院,他天天帮她擦澡,就已经很尴尬了,再让他帮忙洗澡,太难为情了。 顾北弦盯着她红彤彤的小脸,勾唇笑道:“你也不小了,怎么动不动就脸红?结婚三年了,还矜持得像个小姑娘。” 苏婳想到萧逸说的,让她在家浪一点,荡一点,否则争不过楚锁锁。 她声音极轻地问:“你们男人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太矜持,更喜欢女人浪一点?” 顾北弦忍俊不禁,“是谁告诉你的?” “萧逸。” 顾北弦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唇角扬起,慢悠悠地问:“那你会浪吗?” 苏婳脸更红了。 她矜持惯了,还真浪不起来,可是她太想赢楚锁锁了。 她从小跟着外公学习修复古书画,其实早就把身上的棱角打磨没了,是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性子。 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就被楚锁锁激起了强烈的胜负欲。 她想了想,抬起脚,勾勾顾北弦的小腿,手指顺着他的衬衫缝隙探进去,抚摸他的腹肌,大眼睛水水地瞅着他,很认真地问:“是这样吗?” 顾北弦噗嗤笑出声,握住她往里探的手,不让她乱动,问:“这是谁教你的?” “从玛丽苏小说里看到的。” 顾北弦垂眸,仔细端详着她的眼睛,“你这眼神不对,太认真了,看得我只想跟你研究高数题。” 他捏了捏她的腰,“肢体动作也太僵硬,这架势不像调情,倒像要跟我比武。你得放松,腰要软一点,眼神慵懒一点,媚一点。” 忽然意识到什么,苏婳挑眉瞪他,“你怎么这么懂?” 顾北弦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你们男人果然都喜欢浪荡的。”苏婳闷闷不乐地说完,转身朝沙发走去。 看着她莫名其妙生闷气的样子,顾北弦哑然失笑,“我去放洗澡水。” “好。” 洗澡水放好,苏婳走进浴室。 在顾北弦的帮助下,脱了衣服坐进浴缸里。 她高高举起受伤的左手,防止沾到水,对他说:“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就行。” 顾北弦挽了挽袖子,拿起挂在墙上的粉色搓澡巾,说:“我帮你搓搓背吧,快半个月没好好洗澡了,身上肯定很脏。” 苏婳刚要说“不用。” 只觉得后背一痒,顾北弦已经搓上去了,边搓边嗔道:“灰这么多,小泥猴。” 苏婳窘得不行,反驳道:“我才不脏呢。” 顾北弦笑意加深,“好,不脏,我们家婳婳干净着呢。” 苏婳耳根微微发麻,这个男人越来越会撩了。 搓着搓着,她听到身后男人的呼吸声,渐渐不对劲了。 她刚要扭头去看,他的手就从她的背上,划到了腰上,握住。 他从身后抱住她,顺着她的耳垂一路往下亲。 苏婳挪动肩膀想反抗。 他握着她的肩膀,把她转了个身,低下头来亲她的嘴唇。 第23章 欲罢不能 苏婳急忙偏头避开,瞪大眼睛,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顾北弦捏捏她小巧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说:“反正不是想和你研究高数题。” 苏婳手指抵着他的下巴,不让他靠近自己的嘴,很认真地说:“你说过要离婚的。” “今天在医院里,你也说过不离了。” “我那是故意气楚锁锁的。” 他幽深乌黑的眸子沉沉地注视着她,“我当真了。” 苏婳垂下眼睫,“我现在不想和你做这种事。” 顾北弦微微挑眉,“刚才是谁勾引我?” “我没有,我那是,我……”苏婳忽然不知该怎么表达才好了。 一着急,她的脸又红了。 不止脸,脖颈,手腕都被热水蕴起浅浅一层红霜,像白雪上落了一朵朵明媚的海棠。 清丽中掺杂娇媚,又纯又欲,令人欲罢不能。 顾北弦摁住她的唇,不许她再说话,拇指揉了揉她柔软的唇瓣,“你现在就挺勾人。” 勾人? 苏婳恍惚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能和这么魅惑的词对上。 她往后退了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你先出去好吗?” 顾北弦手指撩开她垂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温声说:“一起出去。” 不等苏婳回答,他弯腰把她从水里湿淋淋地捞出来,打开花洒冲掉她身上的泡沫,拿大浴巾裹住,像抱小孩子那样,抱进卧室。 把她放在床上,小心地将她受伤的手,挪到头顶。 他覆上来,轻轻咬了咬她的下巴,顺着锁骨开始亲,亲得很细致。 苏婳身体受不了他的撩拨,心里却是抗拒的。 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去推他。 可是他力气太大了,她那把子力气,压根就反抗不过,反而给他增加了情趣…… 事后。 苏婳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说:“你不是喜欢浪荡的吗?为什么还碰我这种?” 顾北弦不知她别扭什么,捏了捏她的腰,随意道:“你刚才就挺浪,我很喜欢。”尾音上扬,显得有点色气。 男人在床上的调情话,苏婳是不信的。 她仰起头,望着他漂亮的下颔线,心想:男人果然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啊,他们爱着一个人,却不妨碍他们去睡另外一个人。 女人就不行,心里若不爱,身体就无法接纳。 顾北弦的手顺着她的背往下滑,揽住她的腰,下颔蹭了蹭她的发丝,说:“月底是我妈生日。你最近不上班,晚上过去玩吧,热闹热闹也好,你性子太安静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婳心里起了一丝波澜,问道:“性子太安静了,是不是挺无趣?” 顾北弦想了想,“不啊,你挺有趣,刚才勾引我那出,能笑一年。” “打你呀。”苏婳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 顾北弦笑着握住她的手,“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年轻,本该充满活力才对,太压抑了对身心不好。” “好,我明天去给妈买生日礼物,送她什么比较好?” “随便,送包吧,她喜欢包。” “嗯。” 两人安静地躺了十多分钟。 顾北弦拿起她受伤的手仔细查看了一下,问:“刚才有没有碰到手?” “没有。” “腿呢,酸不酸?” 苏婳动了动腿,说:“酸。” “我给你揉揉。” 他掀开被子,捞起她一条腿,轻轻揉起来,揉完小腿,揉大腿,指法相当熟练。 苏婳对他的触摸极其敏感,没揉几下,就脸红心跳,呼吸加快,身体也渐渐发热了。 她和他见第一面就领证了,前两年他腿站不起来,脾气很差。 再英俊的脸,整天阴沉着,也很难爱起来,那时她对他报恩的心思居多。 真正爱上,是最近一年时间,于她来说,现在还处于热恋阶段,可惜被他一句“分开”,硬生生切断了。 她心里有点难过,眼睛不知不觉便蒙了一层雾气。 顾北弦不知她的心思,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想起她刚才一本正经勾撩拨自己的样子,又来了兴致,说:“负负得正,腿酸的话,再来一次,就不酸了。” 苏婳总觉得他理讲得很歪。 可是他却不给她时间仔细考虑,又压了上来…… 手机忽然响起来。 不过这种时候的男人,是没心情去接电话的。 他一手握着苏婳柔软的细腰,另一只手伸到床头柜上,手指在手机上随便划拉了一下,铃声戛然而止。 他以为是挂断了,其实是不小心按了接通。 手机那端的楚锁锁,竖着耳朵,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阵阵娇滴滴的细微喊声。 那声音媚得让人头皮发麻。 她心里那个堵哟,像被人活生生塞了块仙人掌,刺刺地疼。 她咬牙切齿地听了一会儿,赌气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气呼呼地对华棋柔说:“妈,我想弄死苏婳。” 华棋柔盯着她打着夹板的左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恨恨地说:“我也想弄死她。” “那个叫黄鹊的有消息了吗?” “打听到了,她被卖到了西北地区一个穷山沟里。那地方穷山恶水,民风彪悍,手机没信号,电都不通。她会被逼着生很多孩子,要是逃跑,会被打断腿,被折磨疯,这辈子都离不开那里了。” 楚锁锁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阴鸷,“我想把苏婳也卖到那地方去,你能联系上那个人贩子吗?” 华棋柔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不要!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楚锁锁咬着牙根,“可我看到她和北弦哥亲热,就心烦!” “姓苏的死丫头,手一受伤,过了两天你的手就被人砸得粉碎性骨折。砸烂你手的那个男人,就是明目张胆地警告你,不要惹苏婳,否则你的下场会比她更惨。在把那个男人揪出来之前,你千万不要动苏婳,记住了吗?” 楚锁锁烦躁地皱了皱眉头,“那男人到底是谁?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抓到?” “那男人狡猾得很,警方派出一个支队,连夜找了十几天,都没找到他。只有一张模糊的背影照,连通缉令都没法下。你爸和你哥也派人找了,都没有结果。” 楚锁锁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不耐烦地说:“找人调苏婳的通话记录了吗?” “调了,她通话记录里没几个人,找不到可疑的对象。看苏婳那样,估计她也不知道是谁。” 楚锁锁嗤笑一声,“听你的意思,那男人在背后玩默默守护?” “应该是,也不知道他图啥。”华棋柔鄙夷地撇了撇嘴。 楚锁锁嘲讽道:“一个乡下土包子,居然也会有这么忠实的舔狗。那男人眼瞎吗?看上苏婳什么了?除了脸长得还行,会修个古画,她有啥?木头疙瘩一样。” 她口中木头疙瘩一样的苏婳,今晚被顾北弦折腾狠了。 累得像没有骨头似的躺在他怀里,没多久就睡沉了。 顾北弦起身去冲了个澡。 回来在她身边躺下,手掌撑着下颔,盯着她安静柔美的小脸,看了小半天。 他垂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亲,低声说:“今晚要是再在梦里喊你的阿尧哥,我可就真生气了。” 第24章 替身是你 昨晚在外公老家没睡好,今晚又被顾北弦好一通折腾,苏婳睡得很沉。 一觉睡到天亮,累到连噩梦都没顾得上做。 不做十三年前那个噩梦时,她就不会说梦话,更不会在梦里喊“阿尧哥”。 第二天清早,她睁开眼睛,看向身旁,顾北弦早就起床了。 她小心地避开伤手,穿上衣服,下床。 走进卫生间,看到顾北弦连牙膏都给她挤好了。 她莞尔,拿起牙刷慢慢刷起牙来。 洗漱过后,苏婳扶着栏杆下楼。 顾北弦正端了做好的早餐,往餐桌上摆。 看到她,他眉眼漾起好看的笑意,满面春风,招呼道:“快过来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容貌英俊,五官雕塑般完美,剑眉星目,目若朗星,笑意薄唇微扬时,既有深情宛转,又有几分洒脱不羁,看得人心神荡漾。 苏婳情不自禁地也笑起来,“你怎么不喊我?我来做就是。” “你手伤还没好,我又不是不会做,举手之劳的事。” 苏婳走到餐桌前坐下,顾北弦递过来一把勺子。 早餐很丰盛,中西合璧,有煎蛋,煎牛排,煎三文鱼,提拉米苏、烤面包,甚至连八宝粥都有,还切了份水果。 苏婳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粥熬得还不错,绵软可口。 听到顾北弦说:“苏婳,我们要个孩子吧,要是怀了,就不离了。” 苏婳握着汤勺的手一顿,很是意外。 之前一直避孕的是他,提离婚的是他,如今忽然又要孩子,不想离婚的,也是他。 苏婳沉默了会儿,缓缓抬起头,看向他,很认真地问:“你以后能离楚锁锁远点吗?” 顾北弦眸色微微一滞,过片刻,说:“她重度抑郁,跟我有关系。我问过医生,那个病情绪很重要,一时想不开就会自杀。再者,顾家和楚家有生意往来,都在同一个城市,低头不见抬头见。” 说了这么多,答案只有两个字:不能。 苏婳自嘲地笑了笑,垂下眼帘,盯着碗里的粥,轻声说:“我什么都能忍,唯独忍不了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我真的,没你想得那么大度,抱歉。” 顾北弦顿了顿,“在我这里,她和南音的地位差不多。” “南音可没天天深更半夜给你打电话,把你叫过去,也没跟你搂搂抱抱。” 顾北弦端起杯子抿了口水,语调极淡,“没有完美的夫妻关系,大多数夫妻都是我忍你,你忍我,互相包容。” 苏婳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琢磨出点门道。 她深吸一口气,说:“阿尧早就去世了,不需要你忍,我也不想忍楚锁锁。” 顾北弦唇角溢出一丝冷笑,目光幽深,盯着她看了许久,意味不明道:“是吗?” 苏婳没接话,低下头,继续喝粥。 再抬下去,就是吵架了,她不想跟他吵。 吵架太伤感情了,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再吵来吵去,破裂得更快了。 直到现在,她还是很爱他。 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爱过一个人。 她是有点慢热的性子,很难爱上一个人,但是一旦爱上,就很难退出来。 吃完饭后,苏婳站起来,要收拾碗筷。 顾北弦按住她的手,说:“等会儿让柳嫂和钟点工收拾,你想在家看书就看书,想出去逛街就逛街。” 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过来,“刷我的卡。” 苏婳没收,“我有钱。” 顾北弦把那张卡塞进她的衣兜里,“密码是你的生日,618618。出门的时候,打电话让司机送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等顾北弦走后,苏婳也出了门,去给婆婆秦姝选生日礼物。 秦姝是挺有名气的婚纱礼服设计师,创有同名品牌shuqin,之前事业重心在巴黎,今年把重心移到了国内。 苏婳和她打交道不多,只知道她气质高雅,性格清冷,话很少。 来到爱马仕专卖店。 苏婳走进去,给秦姝挑包。 她挑中了一款30码的琥珀黄色铂金包,十几万,还要配同等价位的货,比如搭配一些丝巾、抱枕什么的。 正在选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苏婳姐,你也来选包啊。” 苏婳头皮微微一麻,扭头朝后看去,是楚锁锁。 她一身名牌,珠光宝气,手里拎着一只昂贵的鳄鱼皮铂金包,娇娇弱弱的身板,走出一副拽拽的步伐。 苏婳极淡地嗯了声。 楚锁锁牛皮糖一样凑过来,问一旁的柜姐,“苏婳姐看中了哪款啊?” 柜姐拿起她看中的那款琥珀黄铂金包,说:“是这款,楚小姐。” 楚锁锁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盯着苏婳肩膀上背的一只看不出什么牌子的包,嘲讽道:“苏婳姐这种从小山村里出来的,可能对奢侈品不太了解。在这里买包,得消费满十万以上,才有购买资格哦,你有吗?” 苏婳眼神微冷,“当然有。” 她对奢侈品并不痴迷,手上的包是出门时随手摸的一只,记不清是什么牌子了,只是觉得装东西方便。 但是她平时逢年过节,给顾南音和老太太送礼物时,都会选一些她们喜欢的。 顾南音就特别喜欢爱马仕的包,她送过她好几只。 楚锁锁“哦”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苏婳姐花起北弦哥的钱来,还真是毫不手软啊。” 苏婳笑了,“他是我老公,我想花就花,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吧?” 楚锁锁冷哼道:“我和北弦哥青梅竹马十几年,一起长大,我们有许多共同的生活痕迹,真要论起来,你才是那个外人。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第一只爱马仕包,就是北弦哥送的呢。” 苏婳懒得跟她磨嘴皮子,挑了几条丝巾、配饰、烟灰缸、毛毯什么的,配齐了十几万的货。 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柜姐,“刷卡吧。” “好的,您请稍等。”柜姐接过卡去收银台刷卡。 苏婳需要签字,抬脚跟过去。 楚锁锁也凑上来,撇撇嘴说:“这是北弦哥的卡吧?你死活不肯离开他,就是看中他的钱吧?” 苏婳神色淡淡,对柜姐说:“麻烦你告诉楚小姐,这张卡的户名是谁?” 柜姐微笑着对楚锁锁说道:“楚小姐,这张卡的户名是苏婳,苏小姐。” 苏婳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问:“卡里余额还有多少?请帮我查一下。” 柜姐盯着电脑,恭恭敬敬地说:“回苏小姐,您卡里的余额是一亿五千六百万。” 楚锁锁的脸唰地变了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半天没吭声。 苏婳盯着她的脸,极浅地勾了勾唇。 她从来就不是个爱攀比的性子,可是对付楚锁锁这种势利小人,用这种方式真的超级爽! 卡里那一亿是顾北弦不久前给她的分手费,五千六百万是这三年,他零零散散给的。 他每次发过脾气,都会用钱补偿她,出手相当阔绰。 以前苏婳总嫌他拿钱打发她,可是今天,她觉得这种一言不合就甩钱的方式,简直帅呆了! 给楚锁锁送花送包,才几个钱啊? 他每次给自己的卡和支票,最少金额也有一百万。 刷完卡,苏婳从柜姐手中,接过笔优雅地签了字。 柜姐把卡还给她。 苏婳捏着那张银行卡,在楚锁锁眼前晃了晃,淡嘲道:“楚小姐,你的账户里恐怕连五千万都没有吧?以后就不要用你的无知,来我面前刷存在感啦,真的很low。至于拿两千万支票,让我离开顾北弦的事,以后也不要再做了,像个小丑。” 楚锁锁的脸都快气歪了,酸里酸气地说:“嚣张什么啊,如果三年前我没被我妈强行带到国外,哪有你这个替身什么事?” “替身,呵,替身。”苏婳脸色白了白,手指用力掐着掌心。 这是扎在她心底的一根刺,一戳就疼得揪心。 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楚小姐可能不知道,你才是那个替身。” 第25章 感动坏了 “和我们家北弦指腹为婚的,是你姐姐。她不幸夭折了,你才有机会接近北弦。以后,就不要再说苏婳是替身这种话了,你也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女人话说得毫不留情,一点面子都不给楚锁锁。 苏婳回头。 看到十米开外,站着个气质高雅,风韵犹存的女人,又高又瘦,穿黑色长风衣,风衣下一双绝美的小腿,脊背挺得笔直。 是顾北弦的母亲,秦姝。 苏婳微微诧异,随即笑着喊道:“妈。” 秦姝优雅地勾勾唇,冲她点了点头。 楚锁锁愣了一下,刚要发作,看到是秦姝,很快换了副笑脸,惊喜地喊道:“秦阿姨,你回国了?” 她几乎是小跑着过去,一把抱住秦姝的腰,亲亲热热地说:“我好想你,前几天还跟我妈说你生日快到了。今天来就是给你挑礼物的,没想到这么巧,就碰到了苏婳姐,随便聊了几句。” 苏婳有点佩服楚锁锁的厚脸皮。 秦姝都那么不给她面子了。 她还能若无其事地贴上去,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同她说说笑笑,套近乎。 秦姝脸上没什么表情,握着她的手臂,从自己腰上挪开,往后退了一步,同她拉开距离。 楚锁锁也不觉得尴尬,依旧笑着说:“阿姨,您今天来这里是要买什么?我帮您参考参考。” 秦姝瞟了眼苏婳肩上的包,淡然道:“来给我儿媳妇买个包。小姑娘太节俭了,明明老公那么有钱,非得背个几百块的杂牌包出门,被一些肤浅的人看到,会笑话。” 楚锁锁脸上的笑僵住了。 这肤浅的人,说的就是她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讷讷地开口:“啊,也是,苏婳姐太会节省了,明明长得那么漂亮,也不爱打扮。阿姨,您是从事时尚行业的,她却那么……” 苏婳听出来了,楚锁锁这是拐着弯地说她土呢。 她平时就是简单的衬衫长裤,风衣,或者针织衫,都不是什么奢侈品的牌子,就是商场里随便买的,首饰也很少戴。 跟楚锁锁这种全身最新款高定,珠光宝气,花蝴蝶一样的装扮相比,确实朴素了些。 不过她没觉得有啥,衣服穿得舒服得体就行了。 楚锁锁嫌她土,她还嫌楚锁锁招摇呢,每次都穿得像明星走红毯似的,身上首饰挂得叮叮当当的,看着都累。 秦姝目光凉凉地扫了楚锁锁一眼,淡声道:“我家儿媳妇兰心蕙质,注重内在美。她就是披块床单出门,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自信的人,用不着这些繁琐的外在修饰。” 楚锁锁实在接不上话了,咬着唇不出声了。 苏婳心里挺感动的。 更佩服婆婆语出惊人,句句都在护着她,字字都在打楚锁锁的脸。 这时柜姐拿着一款奶昔白的铂金包,朝秦姝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说:“顾太太,您预定的包到货了。” 秦姝接过来,转手就交到了苏婳的手上,“这是妈送你的,别只顾着给妈和南音买包,自己却背个几百块的包。这个圈子就是这么浮华,看包识人,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苏婳接过来,笑着道谢:“谢谢妈,包好漂亮。” “喜欢就好。”秦姝把卡交给柜姐刷卡。 苏婳则把她买的琥珀黄铂金包,交给秦姝,说:“妈,这是我给您挑的生日礼物。” 秦姝当即让柜姐拆了包装,把自己包里的东西全部装进苏婳买的包里,说:“以后我就只用这一个包了,儿媳妇送的包,意义重大。” 秦姝一口一句“儿媳妇”,像把锥子一样,一下下地扎到楚锁锁的心上。 她站在那里呆立不动,脸色阴晴不定。 司机过来把苏婳配的货,拿进后备箱里。 婆媳俩一人背着一个新包,说说笑笑地走了出去。 留楚锁锁一人站在原地,独自凌乱。 店里的柜姐见多识广,早就看出了些门道,再看向楚锁锁时,眼神变得十分微妙。 走到店外。 秦姝忽然开口问道:“前女友这种生物,挺膈应人的吧? 苏婳浅笑,“是挺膈应。” “不要太纠结北弦忘不忘得掉她,当下他爱你才是最重要的。” 苏婳不出声了。 可惜顾北弦心里爱的压根不是她,是楚锁锁。 现在忽然不和她离婚了,是因为奶奶的再三阻止。 对她好,也是因为在他最艰难最绝望的时候,她曾经尽心尽力地照顾过他,他其实是个蛮讲情义的人。 秦姝抬腕看了看表,提议道:“时间还早,一起喝杯咖啡?” “好。” 苏婳上了秦姝的车,去了她常去的一家咖啡馆。 坐下后,两人各点了杯咖啡。 秦姝左手轻托下颔,端详着苏婳,“前两年北弦脾气特差,你一定过得很煎熬吧?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连我这个亲生母亲,都不想去伺候他。本来以为你待不了几天就走了,没想到你能撑到现在。” 苏婳手指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杯子说:“还好。” “一亿五千六百万,北弦得是发了多少次脾气,对你多恶劣,才会这么拼命地弥补你?换了我,我才忍不了,再爱也忍不了。” 苏婳一顿。 知道她听到了自己和楚锁锁的对话。 她莞尔,“我从小跟着外公学习修复古书画,韧性和耐性都练出来了,不觉得有什么。那两年他心里苦闷,脾气发出来了,会好点,总憋着会憋出心病的。” “你倒是挺会替他着想。”秦姝扫了眼她受伤的那只手,“那么重要的手被夹断了,一定很难过吧?” 苏婳低头看着打着夹板的手,苦笑,“可不是,天塌了。” “会长好的。”秦姝安慰道。 她喊来服务生,把车钥匙给他,让去她车子后备箱取一个礼盒过来。 礼盒取到。 秦姝打开,推到苏婳面前说:“这是妈亲手给你设计的,老早就做好了。等月底我的生日,你就穿这套。” 她扫一眼苏婳身上的白衬衫,“朴素是美德,可是有些肤浅的人总喜欢以衣取人,咱又不是没那个条件,想穿就穿。” 苏婳垂下眼帘去看,是一件夜蓝色的星空裙。 轻柔的薄纱面料上,缀有无数颗亮闪闪的人工钻石,宛如裹着银河系的星辰,星光闪闪。 哪怕没穿,她都能想象得到,这件礼服穿上去,得有多惊艳了。 突然想到什么,苏婳轻声说:“妈,您的生日,我穿得这么华丽,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了?” 秦姝端起咖啡抿了口,淡笑,“不啊,你是我儿媳妇,你越漂亮,越光彩,我这个婆婆脸上就越有光。” 苏婳简直要被感动坏了。 以前总觉得秦姝高冷,话很少,不太爱理人的样子,没想到她高冷的外表下,还有这么温暖的一面。 苏婳刚把盒子盖上,手机忽然响了。 扫了眼来电显示,是顾北弦打来的。 接通后,苏婳柔声问:“有事吗?北弦。” “在哪呢?” “我和妈在喝咖啡。” “跟我妈在一起?你们在哪家咖啡馆?我这边马上就忙完了,过去找你。”顾北弦低沉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急。 苏婳顿了下,说:“你忙你的,不用过来。” “你把手机交给她。” 苏婳把手机递给秦姝。 秦姝接过,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顾北弦警告的口吻说:“不要为难苏婳,有什么事直接找我。” “为难?”秦姝抬手掏了掏耳朵。 第26章 受宠若惊 “我为什么要为难苏婳?”秦姝皱着眉头问。 顾北弦没有情绪地说:“你的性格,你自己清楚。” 秦姝什么也没说,直接掐了电话,打开微信,给他发了个定位。 把手机还给苏婳,她自嘲地笑了笑,嗔怒道:“臭小子,居然以为我找你,是想为难你,我就那么像恶婆婆吗?” 苏婳想起刚才在爱马仕专卖店里,秦姝冷横眉冷对楚锁锁那段,杀伤力的确挺大的。 但因为怼的是楚锁锁,苏婳只觉得爽,觉得感动。 她莞尔,“不,您是最美婆婆。” 秦姝转怒为喜,“还是你会说话。臭小子,老婆都快被他气跑了,我好心好意地帮他哄老婆。他倒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苏婳这下全明白了。 肯定是奶奶或者顾南音,对秦姝说了什么。 所以一向高冷的她,此次回国,又是给她送包,又是给她送礼服的。 苏婳挺受宠若惊的。 像顾家这种豪门大户,向来注重门当户对。 以前顾北弦腿站不起来,坐在轮椅上,是个废人,和她还算般配。 如今顾北弦腿好了,重回公司,是顾氏集团那种上市集团的ceo,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高高在上,万众瞩目。 而她,即使有修复古画的本事加身,可没有家世加持,力量还是单薄。 她自己都这么觉得了,更何况别人呢。 所以拥有豪门千金身份的楚锁锁,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一次次来挑衅她。 没过多久,顾北弦就赶了过来。 推开门,站在门口,往咖啡馆里环视一圈。 看到苏婳,他迈开长腿,大步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沉声说:“我们走。” 苏婳抽回手,仰头冲他笑,“走什么啊?我跟妈聊得很开心。” 她指了指桌上的包和礼盒,“这些都是妈送给我的。” 顾北弦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问:“她没说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吧?” “没啊,妈对我很好。” 顾北弦微挑眉梢,“没骗我?” 苏婳莫名其妙,“我骗你干嘛?” “没骗我就行,咖啡喝完了,我们走吧。” “我跟妈好不容易见次面,还没聊够呢。”苏婳不太想走。 秦姝端着咖啡,笑吟吟地说:“你快跟他走吧,再不走,他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我呢。” 苏婳笑道:“他不敢。” 秦姝白了顾北弦一眼,“你不懂,男人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他啊,现在眼里就只有你这个媳妇,哪还有我这个妈?” 明明是一句抱怨话,却把苏婳逗笑了。 笑着笑着,心里又变得有点难过,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该有多好。 月底最后一天。 秦姝的生日到了。 晚上,苏婳换了她送自己的蓝色星空裙,精心化了个淡妆,由司机送往顾家。 别墅里灯火通明。 挑高九米宽敞又明亮的客厅,布置得美轮美奂,豪华长桌上摆满各种各样的高档自助菜品,山珍海味,一应俱全,酒水、水果和精致甜点琳琅满目。 男宾客都穿着西装打领带,女宾客则一水儿的晚礼服,打扮得珠光宝气。 众人举杯共饮,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秦姝看外表清清冷冷,却很擅长交际,不时穿梭在人群中应酬,谈笑风生,八面玲珑。 这是苏婳嫁进顾家,第一次搞这么热闹的生日会。 之前顾北弦出车祸腿站不起来,整个顾家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哪怕老太太过生日,都不大办,只最亲近的几个人来老宅吃顿饭,简单庆祝一下,就打发过去了。 苏婳刚一进屋,众人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无论男女,眼里都露出惊艳的目光。 苏婳素颜已经很美,稍一化妆堪称惊艳,盛装之下,更像落入凡间的仙子。 雪白的瓜子脸上,两弯乌黑的黛眉,大眼睛水光潋滟,顾盼生辉。 身姿修长窈窕,夜蓝色长款拖地礼服裙上缀了无数颗细小的钻石,像繁星点点。 灯盏的光斑和裙身上的星光交相辉映,行走间仙气满满。 秦姝也看到了苏婳,马上热情地迎过来,挽起她的手臂,向众人介绍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儿媳妇,苏婳。” 众人纷纷惊讶,“你儿子什么时候结婚了?怎么没通知一声?” 秦姝微笑,“结婚三年了,婚礼过段时间就办。” 有个穿紫色晚礼服的中年阔太,离得近,上下打量着苏婳,啧啧称赞,“长得这么漂亮,气质又这么好,肯定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吧?” 苏婳眼神略略暗了暗,刚要开口。 秦姝握了握她的手,说:“苏婳是古画‘修复圣手’苏文迈的外孙女,书香门第之后。” 紫晚礼阔太不玩古董,自然不知道苏文迈的名气,表情顿时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说:“书香门第啊,那也挺好的。”语气明显敷衍了许多。 其他人脸上的笑,也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苏婳心思敏感,察觉到了,心里不太舒服,脸上却看不大出。 秦姝把她带到里面,低声在她耳边说:“不要管那些人,个个俗得很,一身铜臭味儿,还无知。” 苏婳心里暖呼呼的,冲秦姝嫣然一笑,“谢谢妈,我没事。” 秦姝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就好。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想吃什么自己去拿,有事就喊佣人,北弦很快就到,我先去招呼他们了。” 苏婳略略欠身,“您去忙,不用管我。” 等秦姝走远,苏婳找了个位置坐下。 和顾北弦结婚三年,她一直深居简出,这是第一次曝光在众人面前。 在场所有人,除了秦姝,她一个都不认识,多少有些不自在。 苏婳拿了杯果汁,轻轻抿着,拿出手机翻了翻。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哟,苏婳今天也来了啊。这小礼服一穿,麻雀变凤凰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这话说得太刺耳了。 苏婳头皮微微发麻,扭头去看。 不远处站着个穿黑色晚礼服,身材高瘦的女人,保养得看不出真实年龄,脸型瘦长,颧骨有点高,眉眼间带着点刻薄相。 是顾北弦的姑妈,顾凤骄。 苏婳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向她打了声招呼:“姑妈好。” 顾凤骄手里端着杯红酒,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小丫头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才嫁给我侄子,要什么有什么,钱财、家世、相貌、风度,样样出挑。” 苏婳极浅地勾了勾唇,不卑不亢地说:“北弦是很优秀,但是我也不差。” “你是不差,可是娘家太拿不出手了,啧啧,跟我们顾家没有可比性。”顾凤骄轻蔑地撇了撇嘴,抿了口酒。 苏婳忍了忍,淡淡道:“娘家什么样不重要,北弦对我好就行。不只北弦对我好,爷爷、奶奶、妈妈和南音,他们都特别尊重我。” 顾凤骄没想到苏婳看外表温温柔柔,却不是个软茬子。 她说一句,她马上怼一句,毫不相让。 顾凤骄怒从中起,“那是他们涵养好,你配不上就是配不上,别硬往自己脸上贴金!” 忽听一道冷峻的男声传过来:“苏婳不用往脸上贴金,她自己就是金子,配我绰绰有余!” 苏婳闻声回头。 高挑挺拔的男子,穿一袭深色正装,轮廓深邃,五官英俊逼人,长腿阔步,由远及近而来。 走到近前,他伫足,居高临下地睨着顾凤骄,一字一顿道:“我的女人,还轮不到姑妈这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顾凤骄脸色铁青,憋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公,你来啦。”苏婳弯起眼睛,拎着裙子就朝他跑过去。 第27章 我做不到 来到顾北弦身边,苏婳仰起小脸冲他笑。 他个子极高,挺拔如松地站在那里,逆着一片灯光,俊美得不真实。 苏婳眉眼弯弯地望着他,一双眼睛亮得像星辰,小手指轻轻蹭了蹭他比她大出一截的手指。 顾北弦感觉到了,笑着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后脑勺,声音调柔说:“路上堵车,我来晚了,抱歉。” 苏婳浅浅一笑,“没事呀,我也刚到。” 顾凤骄看得闹心,砸砸嘴想说两句,又怕惹恼了顾北弦,再下不来台。 她端着酒杯,挪到别处去了。 顾北弦牵着苏婳的手,走到桌前,坐下。 他用银筷夹起一块鱼肉刺身,递到苏婳嘴边,“蓝鳍金枪鱼,今早刚从国外运过来的。这是最好吃的鱼腹肉,你尝尝。” 蓝鳍金枪鱼号称“刺身之王”、“鱼中的劳斯莱斯”,是世界上最顶级的鱼类美食。 苏婳张嘴含住,慢慢咀嚼起来。 生鱼片口感清爽,肉质弹性十足,入口有余香,味道特别鲜美。 苏婳咽下后,冲他笑,“好吃。” 她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递到他唇边,“你也吃。” 顾北弦推回去,“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秦姝百忙之中,远远朝顾北弦和苏婳这边瞟过来,看到这一幕,唇角微微扬了扬。 旁边一个穿绿色旗袍的阔太,也看到了,说:“你儿子对你儿媳妇可真好。” 秦姝自谦道:“还行。我儿媳妇值得,小姑娘人品特别好。” 绿旗袍阔太说:“那挺好。只是这书香门第,对我们这些做生意的,用处好像不太大吧?” 秦姝敷衍地笑笑,弯腰从桌上拿起一块蛋糕,递给她,“李太太,这次定的甜点味道还可以,你尝尝。” “谢谢。”绿旗袍阔太接过,拿勺子小口地吃起来,好事的嘴巴被堵上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 苏婳扭头朝门口看过去。 一个穿黑色西装,年逾六十的男人大步走进来,身形依旧挺拔,肩背宽阔,灰白的短发修得平整,眉峰凌厉,不怒自威。 是顾北弦的父亲,顾傲霆。 苏婳刚要站起来,去打招呼。 看到顾傲霆身后跟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年轻女人,是楚锁锁。 好巧不巧,她也穿了一件夜蓝色星空裙,上面缀了无数颗亮钻,闪闪发光。 只不过苏婳的是拖地款的长礼服,楚锁锁的是短款,下摆是那种蓬蓬的款式,露出两条又直又白的腿。 苏婳走的是端庄温婉风。 楚锁锁则是娇俏可爱风。 苏婳偏头看向顾北弦,“人是你请来的?” 顾北弦微微摇头,“我和我妈都没邀请她,应该是我爸叫过来的。他和锁锁的父亲从小是同学,后来同时进入自家公司接班,一直都有生意往来,关系不错。” 苏婳抿唇不语。 她和顾傲霆打交道很少。 只逢年过节,一起去老宅聚餐时,偶尔见一下面,打声招呼。 楚锁锁进屋后,便忙着和那些男女宾客熟稔地打招呼,挨个喊道:“张叔叔好,李阿姨好,唐姑姑好……” 受伤的手背在身后,笑容甜甜,一副温柔乖巧的模样。 那些人纷纷夸赞道:“女大十八变,锁锁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楚锁锁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谢谢张叔叔,谢谢李阿姨,谢谢唐姑姑……” 顾北弦见苏婳一直盯着楚锁锁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都是一个圈子的,这些人看着锁锁长大,很熟。” 也不知是自己多心了,还是怎么着,这一刻,苏婳感觉自己就像个异类,不小心闯入了他们的圈子,怎么都融不进去。 很快,楚锁锁便看到了顾北弦,眼睛一亮,踩着高跟鞋噔噔蹬地跑过来,开心地喊道:“北弦哥!” 和她的热情相比,顾北弦的态度明显要淡漠得多,只微勾唇角,略略点一下头,算回应。 楚锁锁也不觉得尴尬,跑过来,凑到他身边站着,打量着苏婳,赞叹道:“呀,苏婳姐今天穿得好漂亮。” 她往下压了压蓬得过分夸张的裙摆,娇羞地说:“咱俩今天撞衫了呢,好巧啊。” 苏婳学着顾北弦的模样,也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一份提拉米苏,低头吃起来。 对楚锁锁,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楚锁锁委屈巴巴地对顾北弦说:“苏婳姐好像不太喜欢我呢。” 顾北弦微抬下颔,指了指对面位置,“你去那边吃吧。” 楚锁锁望着他,欲言又止,勉勉强强地说:“那好吧。” 走到对面坐下,她的视线却一直在顾北弦身上流连。 顾傲霆和一众人等应酬完毕后,朝顾北弦和苏婳这边走过来。 快到跟前的时候,苏婳站起来,微笑着冲他喊道:“爸。” 顾傲霆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极轻地应了声,对顾北弦说:“你跟我去楼上书房。” 顾北弦淡淡嗯一声,温声对苏婳说:“你慢慢吃,想吃什么就敞开了肚皮吃,在自己家里,不要拘束。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苏婳笑道:“好的,你快去吧。” 顾北弦一离开,楚锁锁便拿着酒杯凑过来,神情颇为得意,“顾家所有人都喜欢你又怎样?顾叔叔喜欢的可是我,我才是他心中最佳儿媳妇的人选。” 苏婳想到刚才顾傲霆对自己的冷漠态度,想必有楚锁锁的功劳。 毕竟她添油加醋,恶人先告状,不是一回两回了。 苏婳心里很不舒服,那感觉,就像生吞了无数只苍蝇,膈应死了。 她握紧手里的杯子,冷冷地说:“说完了吗?说完了,请马上从我眼前消失,爱去哪蹲着就去哪蹲着。今天是我婆婆的生日,我不想闹得大家不愉快。” 楚锁锁看着她手里握着的杯子,想起她上次直接把保温杯砸到了她妈的脸上。 她本能地觉得鼻梁骨痛,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转身走了。 快九点钟的时候。 秦姝走过来,问苏婳:“北弦呢?” 苏婳站起来说:“被爸叫到楼上书房了。” 秦姝抬腕看了看表,“该切蛋糕了,你去楼上喊一下他们吧。” 苏婳笑着应道:“好的,妈。” 她拎着裙摆,来到二楼。 二楼极安静,苏婳怕吵到他们谈事情,脚步放得很轻。 走到书房门外。 她抬起手刚要敲门,听到里面传出顾傲霆的声音,“锁锁更适合你。我和她爸合作了那么多年,许多生意都已经水乳交融,不分你我。你们俩要是结婚,对我们家生意帮助很大。来的路上,我旁敲侧击地问过锁锁,听她的意思,还是很喜欢你。”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 不知过了多久。 她听到顾北弦说:“在我最艰难最绝望的时候,是苏婳一直陪着我。” 顾傲霆冷笑了声,“给钱就好了,没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三年前,如果你没钱,她也不会嫁给你。这些年,你给了她那么多钱,还给她们家买了房子,帮她外婆找了肾源,负责所有医药费,养活了她们家祖孙三代,已经算仁至义尽。” 顾北弦沉默片刻,说:“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是,人有感情。” 顾傲霆皱了皱眉头,“你是男人,男人不能只沉迷于儿女情长。商海浮浮沉沉,大起大落,两船同行,要比一舟独行更保险。和楚家联姻后,万一公司出了事,楚家也能伸出援手拉一把。苏婳,她能做什么?” 苏婳静静薄薄地站在门外,像一株被雷电击过的繁华落尽的枯树,心里难受极了。 内心深处涌动着一股深深的,无力的悲怆感。 是啊,她一个修复古画的,修得再好,又能帮顾氏集团做什么呢? 隔行如隔山,她什么都帮不上。 不过她没走,想听听顾北弦怎么说。 可是她等了很久很久,都没听到他的声音。 她自嘲地笑了笑。 之前以为他提出离婚,是因为对楚锁锁旧情难忘,现在看来,不只是旧情难忘,还有这一重原因吧。 苏婳转身走了,一抬腿,才发觉两条腿软得厉害。 等她扶着墙,好不容易挪到楼下时,书房里传来顾北弦的声音:“抱歉,我做不到。” 可惜,苏婳已经听不到了。 第28章 拴不住她 下楼后,苏婳一拐弯,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坐在马桶盖上,双手捂着脸,平息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正事来。 她拿出手机,给顾北弦发了条短信:妈让你们下来,该切蛋糕了。 顾北弦回道:好。 苏婳又坐了几分钟,站起来,推开门,走到洗手盆前,打开水龙头洗手。 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厉害。 她扯起唇角笑了笑,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哒哒哒”,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门被推开,一道娇俏的身影闪身走进来。 身上穿着夜蓝色的星空裙,是楚锁锁。 她看了眼苏婳,皮笑肉不笑道:“又见面了,苏婳姐。” 苏婳淡淡嗯了声,拿毛巾擦手。 楚锁锁绕过她,走到镜子前,从精致的手拿包里掏出口红,俯身,对着镜子补起妆来,边补边从镜子里瞟苏婳,阴阳怪气地说:“苏婳姐,这身礼服仿得不错,淘宝买的吗?” 苏婳手上动作一顿,似笑非笑道:“礼服是我婆婆亲手设计的。楚小姐要是眼神不好,建议去医院看看眼科。” “是吗?”楚锁锁佯装吃惊地扭过头,重新打量了她一遍,“秦阿姨设计的礼服,怎么被你穿出了一股子山寨味儿啊。” 她撇撇嘴,意味深长地“啧啧”了几声。 言外之意,人长得山寨,穿了正品也不像正品。 苏婳没出声,静静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楚锁锁。 明明楚锁锁是个富养出来的豪门千金,可不知怎么的,自己反倒比她更像个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 可能因为从小习画吧,身上养出了一种清清雅雅的气质,眼神也明亮清澈,不谄媚,不躲闪。 倒是楚锁锁,虽然打扮得珠光宝气,眼神却飘飘忽忽,勾勾搭搭,骚里骚气的,像极了旧时小妾的那种眼神。 用顾南音的话来说,就是婊里婊气。 苏婳抬起下巴,指着镜子,“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比你高,比你漂亮,比你优秀,气质也比你好。谁是正品,谁是山寨的,一目了然。” “你!”楚锁锁气得脸色涨红,一使劲,把手里的口红折断了。 苏婳抬脚就走。 走到门外,背后传来楚锁锁嚣张的声音,“你比我漂亮,比我优秀又怎样?我爸比你爸强啊。在这个圈子里,有个好爹比什么都重要。我一定会把北弦哥抢回来的,走着瞧!” 想起顾傲霆说的那些话,苏婳心里像有几百只蚂蚁在爬。 刺刺拉拉的,太难受了。 她用力捏着裙摆,回头看向楚锁锁,轻描淡写地说:“当小三当得这么有优越感的,楚小姐大概是独一份吧。希望你爹能活到两百岁,一直罩着你。” 楚锁锁气得呼吸急促起伏,“我还有哥!” 想到楚墨沉,苏婳淡笑,“你哥三观挺正的,未必会支持你这么做,还是想办法多给你爹买点延年益寿的药吃吃吧,能多护你一年是一年。” “哐!”楚锁锁气冲冲地把卫生间的门摔上了。 苏婳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口舌之争胜了又怎样? 在顾北弦那里,她却实打实地输了。 现实多么残酷啊,再怎么努力,都不如有个好爹,有个好爹,连婚姻都加分。 等顾傲霆和顾北弦下楼后,苏婳已经平复好心情了。 她像没事人似的,同他们一起给秦姝唱了生日祝福歌,吹了蜡烛,切了蛋糕。 吃完蛋糕后,顾北弦对她说:“让司机先送你回去,我这边要晚点才能回家。” 苏婳微笑着点点头,“好,你忙就是。” 同秦姝告别,苏婳离开顾家,上了车。 路上经过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时,她喊司机停车,下去买了一盒紧急避孕药。 昨晚和顾北弦同房了,她是排卵期,他也没采取安全措施。 这种时候,不适合要孩子。 顾北弦心思未定,说不定哪天就离婚了。 她从出生起,就没有体会过父爱,太懂那种缺爱的感觉了,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走这条路。 回到家,苏婳按照说明书抠了一粒药,就着温水服下。 另一粒要12小时后再服,苏婳把药盒随手放到饮水机旁边的斗柜上。 去楼上简单冲了个澡,洗漱完躺在床上,她却睡不着,心思千回百转。 快十二点的时候,顾北弦才回来,陪着客人们喝了点酒。 换了拖鞋,他单手解开西装纽扣,脱掉,挂到衣架上。 拿起杯子走到饮水机前倒水喝,目光忽然一硬,瞥到了放在斗柜上的避孕药。 他拿起来,看了看。 没错,的确是避孕药。 还剩一粒,另一粒已经被苏婳吃了。 她不想生他的孩子。 顾北弦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拿起手机,拨出萧逸的号码。 没多久,手机里传来一道慵懒的男声:“哥,大半夜的,找我啥事?” 顾北弦没什么情绪地问:“一个女人不肯给她的丈夫生孩子,说明什么?” 萧逸睡得迷迷糊糊,反应慢半拍,随口说:“还能说明什么,这女人不爱他老公呗。” 顾北弦心里猛地一顿,随后淡淡道:“知道了。” 他掐了电话,脸色出奇得平静,手却越握越紧,手机都快被他捏得变形了。 许久,唇角溢出几声冷笑,他笑自己可笑。 居然想通过孩子来拴住她,拴住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 把手机扔到桌上,他拿起酒杯,打开酒柜,取出一瓶红酒,倒了满满一杯。 走到沙发上坐下,仰头喝了一大口。 想起萧逸的话,他用力握着手中的杯子,手背上的青筋隆起。 忽听砰的一声,酒杯被他捏碎了。 尖利的碎玻璃割着手掌皮肤,可他却感觉不到疼。 一直没睡着的苏婳,忽然听到楼下传来清晰的碎裂声,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 走到栏杆那儿,往下一看。 看到顾北弦右手上满是暗红色的液体,分不出是酒,还是血,地上有碎掉的玻璃渣。 她急忙回屋,打开柜子,找出医药箱,就朝楼下走。 等她急匆匆地走下楼梯时,顾北弦已经走到窗边去打电话了。 高挑颀长的身影,伫立在落地窗前,淡漠,英气,身姿笔直,像风雪里的松柏。 有的男人,仅凭一个背影,就能惑乱芳华。 苏婳停下脚步,静静地等他打完电话。 听到他问对方:“砸烂楚锁锁手的那个男人找到了吗?”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顾北弦突然发起脾气来,“一群废物!让你们找个人怎么这么费事!再去找!找不到全都滚蛋!” 苏婳冻在那里,心里一片冰凉。 他可真在意楚锁锁啊。 深更半夜的,还在帮她找凶手。 她居然还屁颠屁颠地拎着医药箱,下来帮他包扎伤口,真没出息! 苏婳弯腰,把医药箱轻轻放到地上,扭头就走。 走出去几步,听到身后又传来顾北弦的声音:“那个叫黄鹊的女人抓到了吗?” 第29章 你爱我吗 一句话成功地把苏婳的好奇心吊起来了。 想起上次奶奶说,黄鹊有可能是被人怂恿了,当时她忽然看向楚锁锁,眼神颇为耐人寻味。 苏婳低头看了看自己打着夹板的左手。 她太想知道她受伤,跟楚锁锁有没有关系了。 静静地等了会儿,听到顾北弦低嗯了声。 苏婳折回去,拎起医药箱,朝他走过去,问:“黄鹊抓到了吗?” 顾北弦掐了手机,转身看向她,说:“她失踪了。” 苏婳微拧眉心,“失踪了?” “嗯,我派过去的人,把她家和她亲戚家全都找遍了,没找到。她的家人已经报警了,等消息吧。” 苏婳眼神变得微妙起来,“她失踪的时间点挺巧的。你刚派人去找她,她马上就失踪了。” 顾北弦走到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不咸不淡地说:“她哥盗墓被抓,进去后受不住,肯定会供出一些人。自然会有寻仇的找上门,她失踪并不意外。” 苏婳没出声。 大半夜的,不想跟他争来辩去。 没有证据,无意义的争辩就是吵架,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消耗感情。 把医药箱放到茶几上,苏婳走到他身边,拿起他的右手仔细查看起来。 他的掌心和手指,扎进了好几块细小的碎玻璃扎。 她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伤了左手,你又伤了右手,受个伤都得成双成对的。” 顾北弦把手抽回去,不在意道:“一点皮肉伤,两三天就好了,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你又不是铁打的。” 苏婳拿消毒棉球,帮他清理掉手上的酒水和血迹,找来强光手电筒照着,拿夹子把扎在里面的碎玻璃渣,一点点夹出来。 那两年,顾北弦腿站不起来,消沉又暴躁,经常摔东西发脾气,受伤是家常便饭。 苏婳早就练出来了,处理起伤口来,又快又麻利。 清理完,她给他上了药,柔声嘱咐道:“下次小心点啊,再把自己弄伤,我可生气了。” 她半嗔半怨,声音温柔软糯,比药还治愈。 顾北弦心底郁结的不快,散了一点。 他垂下眼眸,看着她乌黑如水的眼睛,目光渐渐幽深,声音却如常,“不是说好要个孩子的吗?怎么吃避孕药了?” 喜怒不辨的神色下,压抑着真实的情绪。 苏婳微怔,很快,脸偏向别处,平静地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年轻,孩子的事没必要那么着急。孩子不是玩具,他是一条生命,生下来,我们就得为他负责。孩子能缓和矛盾,也能加剧矛盾,却不能解决最根本的矛盾。” 顾北弦微抬唇角,视线在她清白秀丽的侧脸上定格,眼底情绪意味不明,“你挺有主见。” 苏婳没接话,把药箱合上,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问:“喝了多少酒?” “没喝多少。” “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她站起来,手腕却被顾北弦拽住。 他稍一用力把她拉进怀里,下巴蹭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不用,真没喝多少。你手有伤,别折腾了。” 苏婳被他抱着,后背抵着他宽阔的胸膛,能感受到他心跳的声音,跳得很快。 如果放在平时,她会觉得温暖,心跳会加速,身体会发热。 可现在,她心里五味杂陈,沉默几秒,说:“不早了,去洗洗睡吧。” “好。” 顾北弦松开她,站起来。 两人上楼,来到浴室。 苏婳帮他解开腕表和衬衫纽扣,打开腰带,问:“要我帮你洗吗?” “不用,我左手还能用,简单冲一下就好了。” “好。” 苏婳走到淋浴区,打开花洒,帮他调好水温。 她退出来,让顾北弦进去洗澡。 视线在他身上瞟过的时候,她的脸稍稍红了一下。 走到洗手盆处,帮他挤好牙膏。 她走出卫生间,没回房间,就站在门口安静地等着。 这是前两年她做惯了的。 等到浴室里水声停了,她推门进屋,拿了浴巾帮顾北弦擦身上的水珠。 他自己擦前面。 她帮他擦后背够不到的地方。 看着他精壮的身躯,漂亮的肌肉线条,英气十足的后背,她鼻子酸溜溜的。 以前看他坐在轮椅上郁郁寡欢,天天盼着他能站起来,可是真站起来了,他姑姑和他父亲却觉得她配不上他了。 他们那个自诩上流圈的人,当真是重利轻情,利益高于一切。 擦完,顾北弦穿上睡袍。 系睡衣带时,苏婳用右手,他用左手。 两人一人扯着睡衣带一端,一拉一挽就打好了结,配合得天衣无缝。 顾北弦淡笑,“我们俩这叫什么?” 苏婳想了想,偏头看着他,弯起眼睛,“相濡以沫?” 顾北弦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慢拍回:“对,相濡以沫。” 他垂眸,盯住她弯弯的眉眼,问:“如果三年前,我没钱,你会嫁给我吗?”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顾傲霆今晚对他说的话,他又来问她,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爬上心头。 她语气故作轻松地反问:“怎么问这么没有意义的问题?” “是挺没意义的。那换一个,如果我现在没钱了,你会离开我吗?” 苏婳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我有钱啊,我养你。” 顾北弦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梢,“你有多少钱?” “一亿五千六百万。” 顾北弦笑了笑,配合她做出吃惊的样子,“你怎么有这么多钱?这些年我给你的钱,你都没花吗?” “我几乎花不着什么钱啊。我外婆的医药费,你会定期派人打。至于生活费,她每个月有退休金,我妈也有。我每次给我妈钱,她死活都不肯要,让我自己存着。我平时的吃喝开支,都是你负责。买衣服和化妆品,用你给我的商场购物卡就行了。” 顾北弦摸摸她的头,“我们家婳婳真是个省钱小能手。” 苏婳笑得更甜了,“我不只能省钱,还能赚钱呢。等我手好了,就去工作。你可能不知道,我修复古画赚得还蛮多的。对了,我们这行,还可以捡漏赚钱。我临摹的作品以前挂我外公的名字,在港城拍卖会上,最贵的以五十万的价格成交。如果你没钱了,以后我就多画点。” 顾北弦笑意深邃,夸赞道:“我们家婳婳这么棒。” 苏婳不禁夸,又说:“我还懂点理财。前几天刚把一亿五千万存了三年定期,银行给了4%的大额存单利率,光利息就有一千八百万呢。” 她捧起他的脸,甜甜地说:“老公,即使你没钱了,我也可以把你养得很好。” 顾北弦漆黑的眸子亮了亮,似染了星辉,抬手把她按进怀里,细细亲吻她的头发,低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对我们全家都好啊。” 顾北弦眼神略略暗了暗,“只因为这个?” 苏婳觉得他今晚有点矫情,笑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回答啊?” 顾北弦注视着她投落在地上的影子,目光越来越深邃,好半晌,才开口:“你,爱我吗?” 苏婳猛然清醒,脸上的笑容僵住。 爱自然是爱的,可是这种时候,说爱,还有什么意义呢? 摇摇欲坠的婚姻,再爱,也抵不过现实吧。 她不相信,一句轻飘飘的“爱”,就能改变什么,到最后,他还是会听他父亲的话。 许久,苏婳笑了笑,从他的怀抱里缓缓退出来,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亲他的下巴,温柔地说:“我帮你把头发吹干,睡觉吧。” 她转身,从储物柜里拿起吹风机,让他坐下,熟练地给他吹起头发来。 听着吹风机嗡嗡的声音,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顾北弦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她只肯对他好,却不爱他。 无论他怎么做,都取代不了她的阿尧哥。 吹干头发,两人上床。 这次,苏婳很快就睡沉了。 后半夜,“轰隆”一声春雷,从半掩的窗户钻进来,苏婳登时被吵醒了。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朝身边看了看,空空的。 顾北弦不见了。 忽然想到什么,苏婳猛地一个激灵,一下子醒透了,爬起来,抓起衣服披上,跳下床就去找。 第30章 叔叔再见 前两年顾北弦腿站不起来,意志消沉,有自杀倾向。 苏婳便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他一消失,她就担心他想不开,就马不停蹄地去找,直到找到他,才安心。 哪怕后来他腿好了,这习惯还是没改过来。 苏婳推开隔壁客卧,床上没人,又去了书房,书房也是空的。 卫生间、浴室、阳台、楼下,连厨房都找了,全都没找到顾北弦。 她的心跳节奏大乱,扑扑腾腾的,像有人在她心上敲锣打鼓。 明知他现在不会再自杀了,可还是本能的害怕。 她推开门,朝庭院快步走去。 一道巨大的闪电忽然当头霹过,把漆黑的夜色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 苏婳抬手捂住耳朵,寻找的脚步却不停。 明明灭灭中,看到前方一道颀长的身影,清清冷冷地朝她走过来,雪白衬衫扎进黑色长裤,腰身劲挺,身姿伟岸笔直。 冷白面庞清朗英俊,五官立体镌刻。 眼底分明带着一抹倦色,清雅矜贵之气却不减分毫。 是顾北弦。 苏婳稍稍松了口气,靠着旁边一株树站定,捂着胸口,小口小口地喘着粗气,眼神却黏在男人身上。 看到苏婳,顾北弦加快步伐,朝她走过来。 走到跟前。 他握住她的手,薄凉的手掌把她的手指完完整整地包裹住,问:“怎么出来了?” 苏婳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见他安然无恙,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胸腔里,有点后怕地说:“大半夜的,你去哪了?” 因为喘息,声音有点颤。 顾北弦望着她,眼底神色有细微变化,淡声说:“出来抽根烟。打雷了,怕你害怕,就回来了。” 说完他牵着她的手,朝屋里走去。 两人刚到门口,雨就哗哗地落下来,溅起一地泥腥气。 雨下得这么急,不像春雨,倒像是夏雨了。 进了屋。 苏婳闻到他身上有浓重的烟味,嗔道:“不是早就戒烟了吗?怎么又偷偷抽了,你不乖啊。” 她语气似嗔似怨,像训小孩子,惹顾北弦生笑,“下次不抽了。” “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下次还抽。”苏婳有点生气。 “今晚心里烦,以后尽量少抽。”他像是在保证。 想到顾傲霆的话,苏婳猜出他在烦什么了。 奶奶不让他离婚,父亲却逼迫他离婚,他夹在中间,大概左右为难。 苏婳试探地问:“是我让你烦了,对吗?” 顾北弦眸色微微一滞,随即揉揉她的脑袋,低声道:“是啊,小呆瓜,呆呆的让人烦。” 这就有点打情骂俏的味道了。 苏婳本来还有点感伤,被他一句“小呆瓜”搞得噗嗤笑出声,轻轻翻了他一眼,“你才是小呆瓜呢。” 顾北弦眼底漾出一丝笑,“下次不要再出来找了,我不会有事。” 苏婳轻声说:“习惯了。” 顾北弦一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很久都没松开。 两人换了拖鞋,并肩上楼。 苏婳说:“你抽烟了,去刷牙。” “晚上刷过了。” 苏婳用肩膀轻轻推了他一下,声音软软的,“去刷嘛。” 顾北弦笑着握住她的肩膀,“你最近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会撒娇了,话也比以前多了点。” 苏婳莞尔,“你们男人不都喜欢爱撒娇的吗?” 顾北弦唇角含笑,“倒也是。” 他松开她,抬脚进了卫生间。 苏婳跟进去。 他右手有伤,挤牙膏不方便,她就帮他挤好了。 顾北弦用左手拿起牙刷,对着镜子刷起牙来。 可能晚上人特别容易感性吧,苏婳想到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不会太多了,心里有点伤感,情不自禁地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头埋到他的后背上。 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全是不舍。 平心而论,除了夹着个楚锁锁让人膈应,他这人没得挑。 顾北弦刷完牙,漱了下口,握住她的手,说:“苏婳同学,你最近有点黏人啊。” 苏婳挑眉,“嫌我烦?” “不敢。” 他笑着牵起她的手,朝卧室走去。 起风了,风把窗帘吹得簌簌响。 顾北弦走到窗前,关上窗户。 两人躺到床上。 “轰隆”又是一声春雷,比前两次更响,震耳欲聋。 苏婳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顾北弦把她抱进怀里,手帮她捂着耳朵,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低声说:“别怕,我在,快睡吧。” 苏婳嗯一声,小猫一样朝他怀里拱了拱,找到个舒服的位置躺好,很快沉沉睡去。 一周后。 陪顾北弦吃过早餐,苏婳坐上司机的车,去医院看望外婆。 来到医院,刚下车,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个年轻男人打来的。 对方自称是顾傲霆的助理,很客气地说:“苏小姐,我们董事长要见你一面。” 想起秦姝生日那晚,顾傲霆对顾北弦说的那些话,苏婳心里沉甸甸的,有种遭受凌迟之刑的感觉。 不过顾傲霆是长辈,她没有不见的道理。 约了十点钟,在医院附近一家咖啡馆见面。 苏婳提前十分钟到的。 十分钟后,顾傲霆掐着时间点来了。 他长相威严,神色肃穆,气场极为强大,哪怕一言不发,都让人觉得莫名压迫。 苏婳微微紧张,站起来乖乖巧巧地喊了声“爸”。 顾傲霆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落座后。 他点了杯黑咖啡,抬腕看了看表,道:“我很忙,没有太多时间兜圈子,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苏婳心里咚咚直跳,脸上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您请说。” 顾傲霆端起咖啡杯抿了口,说:“你也知道,我有两个儿子,顾凛和北弦。北弦虽然是次子,但是天资更好一些,我更看重他。三年前他初入公司,没用多长时间就锋芒毕现,出类拔萃,可惜后来出了车祸。如果他没出车祸,依你的条件,根本不可能跨越阶层,嫁给他。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 这种话太伤人了,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下等人,骂她高攀了。 苏婳脸上的笑凝固了,手指用力捏着杯柄。 顾傲霆目光耐人寻味地望着她,“顾楚两家生意往来多年,北弦和锁锁又是青梅竹马,我们一直认定锁锁是准儿媳。当初选你给北弦做妻子,是因为锁锁出国了,而你长得像她。北弦需要有这么个人陪伴,这个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任何一个长得像锁锁的人。” 苏婳一直觉得自己心理素质挺好的。 可是此刻,她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双手用力捧着杯子,垂着头。 眼泪就覆在眼珠上,似乎下一秒就能夺眶而出。 耳边又传来顾傲霆颇为无情的声音,“你付出了三年青春,帮了北弦很多,但是他也帮了你很多。别的不说,就说钱吧,你从北弦手里拿到的钱,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做人要见好就收,苏小姐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许久,苏婳低低地嗯了一声。 见她答应了,顾傲霆脸上露出一丝笑,“我们见面的事,不要告诉北弦。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应该不愿意看到我和他,因为这种小事产生隔阂吧。” 小事? 苏婳自嘲地笑了笑。 对她来说,是一生的大事,于他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强行把眼泪逼回去,缓缓抬起头看着他,淡淡地说:“我知道。” 顾傲霆笑容加深,“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叔叔其实也挺喜欢你的,唯一就是你家……叔叔是个生意人,最重要的就是公司,那是我们顾家几辈人的心血。你也别怪叔叔现实,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叔叔”这个称呼,让苏婳笑了。 他大概从来没把她当成家人过。 “我知道了,叔叔再见。”说完,苏婳抓着包站起来,走了。 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苏婳没觉得太难过。 离开西餐厅的时候,她脸色相当平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脊背挺得笔直。 她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流。 只是回到医院后,在小花园里,坐了整整一上午。 花园里有棵紫藤花。 她就坐在紫藤花下的长椅上,安安静静地赏花。 紫藤花开得十分烂漫,一大嘟噜一大嘟噜地挂在树枝上,细细小小的花拥拥簇簇地挤在一起。 以前她一直觉得这是种很热闹的花,今天才发现,这种花开得那么悲伤,密密麻麻的花里全是无处安放的悲伤。 悲伤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赏得太专注了,都没注意到远处有人在看她。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一双长腿笔直有力,穿着质感良好的黑色休闲装,脸上戴着口罩。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漆黑深邃,睫毛很黑很长,那双眼睛看别人时很冷,独独看苏婳时很暖,眼神清亮潮湿,自带深情。 苏婳坐了多久,他就默默地看了多久。 直到苏婳安全离开,他才彻底地消失在人群中。 第31章 求之不得 苏婳回到外婆的病房里。 苏佩兰看到她脸色苍白得厉害,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闺女,小脸怎么这么难看?” 苏婳摇摇头,走到外婆床边坐下,拉起她的手,笑着陪她说起来话来。 苏佩兰是个急脾气,没等两人说几句,就上前,一把拽起苏婳的手腕,“你跟我出来一下。” 来到走廊里。 苏佩兰盯着她的眼睛,“顾北弦又欺负你了?” “没有。” “那是谁惹你了?我是你妈啊,你有什么事不跟我说,跟谁说去?”苏佩兰有点急。 苏婳平静地说:“顾北弦他爸找我了。” “顾傲霆为难你了?” “他让我们离婚。” 苏佩兰冷笑,“以前顾北弦坐在轮椅上站不起来的时候,顾傲霆怎么不逼着你离婚?现在顾北弦能跑能跳了,他开始逼着你离婚了?无情无义的东西!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兔死狗烹,狼心狗肺!” 苏佩兰把顾傲霆好一通骂,骂完问:“顾北弦怎么说?” “他说生个孩子,如果怀上了,就不离了。” 苏佩兰怒道:“生个屁!一个不要脸的前女友,加上一个狼心狗肺的爹。有这两根搅屎棍在里面搅着,你就是生一堆孩子,他们也能把你们俩给搅和散了,到时可怜了孩子。” 苏婳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苏佩兰不耐烦地摆摆手,“离吧,离,快点离,早离早利索!我闺女年轻漂亮,有才有貌,脾气又好,离了婚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苏婳鼻子一酸,趴到她的肩膀上,哭了。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有时候哭是一种发泄,是一种情绪释放,哭出来好像就没那么难过了。 苏佩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喉咙发涩,道:“都怪妈没用,让你受委屈了。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他们那种家庭。” 苏婳刚要开口,手机忽然响了。 她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 是顾北弦打来的。 她抹了把眼睛,按了接通,“喂”了一声。 顾北弦说:“你的手明天拆夹板,我帮你约好了白老,明天上午十点半,别忘了。” 苏婳客气又疏离地说:“谢谢你。” 顾北弦听出她语气不太对,顿了一下,问:“出什么事了?” 苏婳抿了抿唇,说:“我最近想多陪陪外婆,晚上就不回去了,去我妈家住,她家离医院近。就诊卡和我的东西,你回去帮忙收拾一下,派个人给我送过来吧。” 顾北弦沉默一瞬,“行,我抽空给你送过去。” “谢谢。” 当天晚上,顾北弦就把苏婳的医院就诊卡以及一些生活必须品送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份排骨汤。 他把汤递给苏婳,“让柳嫂炖的,多喝点汤,骨头愈合得好。” 苏婳接过来,道了声谢,把汤放到桌子上,生疏地说:“你回去吧,公司重要。”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我下班了。” “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好工作。” 顾北弦漆黑深邃的眸子,沉静地锁住她,半晌没接话。 等他走后,苏婳打开保温桶,把排骨汤分成三份,和外婆、妈妈分着喝起来。 汤炖得很鲜,加了虫草和枸杞。 苏婳小口小口地喝着。 苏佩兰一口都没喝,盯着汤碗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上午十点。 苏婳在放射科外等着拍片子时,顾北弦又来了。 一身正装打着领带,神色匆匆,手里还拿着份文件,电话一个接一个,显然是从繁忙的公事中抽空过来的。 苏婳等他接完电话,说:“你那么忙就不要来了,拆个夹板而已,我自己可以的。” 顾北弦把手机和文件放进公文包里,淡淡地说:“做事总得有始有终。” “终”字让苏婳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拆完夹板,医生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包括如何做复健。 顾北弦拿手机录下来,出来发到苏婳的手机上。 两人回到外婆的病房。 沈淮正在给外婆检查身体。 苏佩兰站在旁边同他说说笑笑,见顾北弦过来了,故意提高嗓门,问:“沈医生,你有女朋友吗?” 沈淮瞟一眼苏婳,说:“没有。” 苏佩兰一听来了兴趣,“你看我们家小婳怎么样?这孩子打小学习就好,跳过好几级,十九岁就大学毕业了。人乖,脾气好,吃苦耐劳,修复古画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 沈淮弯起唇角,“苏婳的确很优秀。” 苏佩兰斜了眼顾北弦,对沈淮说:“你要是对我们家小婳感兴趣,就大胆地去追。别看她表面安安静静的,其实人很好说话的。” 沈淮直起腰,摘下口罩,朝苏婳看过来,眉眼含笑道:“好啊,我求之不得。” 顾北弦立在一边,眼神变了,是那种说不上来的冷峻,唇角扬着,带了几分淡嘲,冷冷淡淡地看着沈淮和苏佩兰一唱一和。 苏佩兰挑衅的目光瞟着他,对苏婳说:“小婳,我觉得沈医生真挺不错的,人长得帅,脾气也好,还是你们店里的少当家,你们俩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苏婳拧了拧眉头,制止道:“妈,您就少说两句吧。” “为什么不让我说?山不转水转,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顾北弦一言不发,把病历本和就诊卡咔的一声,往桌上一放,转身走了。 苏婳跟出去。 顾北弦起初步伐走得很快。 苏婳要小跑着才能追上。 快到电梯时,他脚步放慢了一些,有意无意地等着苏婳。 进了电梯后,两人谁都没说话。 电梯里人很多,挤来挤去的。 顾北弦拽着苏婳肩膀上的布料,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到了一楼,两人无声地出了电梯。 倒春寒,风一吹挺冷的。 苏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顾北弦单手解开西装纽扣,扔到她肩膀上。 苏婳抬手要拿掉。 顾北弦按住她的肩膀不让拿,俯身给她扣扣子。 扣的时候动作有点用力,一张俊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扣完就走。 苏婳快走几步,追上去。 直到到停车场了,他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冷地说:“不想回家住,是为了方便和沈淮发展关系?” 苏婳眼神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是很受伤的一眼。 顾北弦顿了一下,又道歉:“我刚才有点冲动。” 苏婳抿着唇没出声。 顾北弦垂眸俯视着她,压抑着情绪说:“我觉得我和你也挺有共同语言。姓沈的,长得也就那样吧,比我差远了。至于脾气,我是没他好,但是这一年,我在你面前已经很克制了。” 苏婳心里酸溜溜的,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缓缓走到他面前,身体靠到他身上,脸贴着他的胸口,也没伸手去抱。 就那样靠着,很无力的样子。 顾北弦微微怔了怔,过几秒,抬起手,把她圈进怀里。 苏婳强忍泪意,低声说:“离婚协议你回去派人准备一下吧。婚前你做过财产公证的,分手费你也早就给我了,离婚协议准备起来应该很简单。” 顾北弦眼神一硬,抱着她的手忽然用力,勒得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许久,他问:“是不是我爸找过你了?” 第32章 老将出马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顾北弦这么快就猜到了。 想起顾傲霆说不要让他知道,会影响他们父子之情。 她故作轻描淡写地说:“你早就提过离婚了。我说过,我受不了楚锁锁。” 顾北弦手指扣着她脊背,细细摩挲,“撒谎,我最近一直很注意和她保持距离。” 苏婳唇角扬着,眼底却没有笑意,淡淡道:“你们俩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我不过是你花钱雇的一个保姆,如今你腿好了,我这个保姆也该撤了。” 她这样贬低自己,听得顾北弦心里忽地一沉,把她抱得更紧了。 他个子极高,挺拔如松,五官英气,有棱有角。 那么冷峻的一个大男人,在她头顶温声低语:“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保姆,真的。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心里一直都很尊重你。” 苏婳心里一阵尖酸的痛,嘴上却笑着说:“之前提离婚的是你,现在拖着不离的也是你。真搞不懂你们男人的心思,把我当成什么了?呼来喝去的,还说尊重我,这是尊重吗?” 她温柔惯了,很少这么刻薄过。 顾北弦默了默,“我提离婚是因为你……” “离吧,离。”苏婳匆忙打断他的话,生怕自己会心软,“长痛不如短痛,早离早利索。这样要离不离的,像钝刀子割肉,太折磨人了。” 顾北弦缓缓松开她,垂眸,不动声色地端详着她苍白的小脸,声音低沉,“奶奶不会同意。” 苏婳偏头避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奶奶那边,等周末我跟你去一趟,好好劝劝她。” 顾北弦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又抱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极淡地说:“好。” “好”字就像投落到湖心的一颗石子,在苏婳心底溅起一圈圈涟漪。 她丝毫没感到轻松,反而百感交集。 从他怀里挣出来,她抬手去解扣子,要把西装还给他。 顾北弦按住她的手,“你穿着吧,车里有空调。” 苏婳解扣子的手停住。 顾北弦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一缕缕撩到耳后,眸色深沉,凝视着她,“照顾好自己。” 苏婳鼻子一酸,“你也是,右手不要沾水,小心伤口感染。少抽烟,少喝酒,按时吃饭。” 顾北弦低嗯一声,“回去吧,风大。” 苏婳强颜欢笑,“好。” 顾北弦拉开车门,俯身坐进去。 直到车子开得不见踪影了,苏婳这才转身往回走。 手指摩挲着他的纽扣,脸上笑着,心里却痛得要命。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从很小的时候,外公就告诉她,凡事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成功,可是巨大的家世落差,是她再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的。 圈子不同,不必强融。 回到病房,苏佩兰有事出去了。 沈淮还在。 苏婳有点纳闷地看着他,很客气地笑着问:“我外婆的主治医生是一位姓裘的老大夫,怎么换成你了?” 沈淮把笔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笑了笑,“裘大夫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我来替几天班。” 苏婳嗯了一声,说:“刚才我妈在开玩笑,你不要当真。” 沈淮扬了扬唇,想说点什么,最终只回了个“好。” 周六,傍晚。 苏婳和顾北弦一起来到顾家老宅。 一进屋,奶奶就笑眯眯地迎上来,热情地打招呼:“婳儿来啦。” 苏婳乖巧地喊道:“奶奶好。” “好好好,快坐,快坐下。”老太太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走到沙发前坐下,眼睛瞄着她平坦的小腹,神神秘秘地问:“丫头,怀上了吗?” 苏婳摇摇头,歉意地笑了笑,说:“奶奶,我要和北弦离婚了,对不起。” 奶奶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眼里爬满失望,“上次不是答应得好好的,要给我生个大胖重孙的吗?这才多久啊,怎么就变卦了呢?” 苏婳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本来还觉得不要孩子挺对的,可是对上奶奶失望的眼神,她心里愧疚极了。 奶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看到苏婳这副模样,猜到了几分。 她摸摸苏婳的头,眼皮一掀,瞪着顾北弦,“是不是你最近又和楚锁锁那丫头不清不楚,惹婳儿生气了?” 顾北弦微抬唇角,神色淡然道:“我和苏婳最近感情挺好,我妈也很喜欢苏婳,南音就更不用说了。” 言外之意:是谁您老自己猜去。 奶奶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说:“该不会是你爸在搞鬼吧?” 顾北弦点点头。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手机,就给顾傲霆打电话,“臭小子,我有事找你,限你半个小时内回来见我!” 顾傲霆正在酒桌上和客户应酬,被老太太这一嗓子吼得耳朵都麻了。 他站起来,走到门外,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远的,不耐烦地说:“妈,您老人家有没有搞错?我正在陪客户,走不开。我每天都很忙,不像您那么清闲。” “你不是有很多手下吗?交给手下去做,你立刻马上给我过来!”老太太说完就掐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顾傲霆一秒不差地回来了。 进屋看到苏婳,他的脸一瞬间阴沉下来,脸色难看极了,眼神里那浓浓的嫌弃和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苏婳的自尊被碾成渣,屈辱得快要哭了。 她一直都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脸皮薄如纸。 因为从小乖巧懂事,上学时品学兼优,又有一手修复古书画的本事,长这么大她从未被人如此直白的嫌弃过。 顾北弦察觉到了,掌心覆过来,薄而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 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脸,把她拢进自己怀里,避开顾傲霆锋利的视线。 苏婳偎在他怀里,手指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衬衫。 鼻间全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男香,散发着可以依赖的温度,心里那股子难受劲儿,仿佛减轻了许多。 她把脸往他怀里,靠了靠,又靠了靠。 老太太轻轻拍拍苏婳的后背,眼神凌厉地瞪着顾傲霆,一改之前的慈祥,呵斥道:“你拉着个臭脸给谁看呢?不是婳儿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猜到的。就知道你老小子不安分,我这么好的孙媳妇,你瞎折腾什么?以前北弦坐在轮椅上的时候,你不逼着人家离婚。现在北弦站起来了,你赶人家小姑娘走。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你还是个人吗?” 顾傲霆久居高位多年,哪被人这样劈头盖脸地训斥过? 还是当着小辈,尤其是苏婳的面,被毫不留情面地训斥。 他一张老脸登时就挂不住了。 第33章 好舍不得 顾傲霆黑着脸说:“慈不掌兵,义不经商。我是个商人,商人利字当先,不以利益为重的商人,不是个合格的商人。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我前几天已经跟苏婳仔细分析过了,她当时答应得好好的。” 想起那天在咖啡馆遭受到的屈辱,苏婳头皮一阵阵发麻。 实在不想再重复遭受一遍。 她轻轻推开顾北弦的手,站起来,对顾傲霆说:“爸,不,叔叔,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顾傲霆冷漠地扫了她一眼,“跟我来书房。” 顾北弦站起来,要跟苏婳一起进去。 苏婳冲他摇摇头,“不用。” 顾北弦捏了捏她的手,温声说:“不开心就出来,没必要忍。” 苏婳应了声。 同顾傲霆一前一后来到书房。 老爷子也在,拿着毛笔在写大字,写的是一个个龙飞凤舞的“静”字。 看到苏婳进来,老爷子抬起头冲她笑笑,和蔼地说:“小苏,过来了哇。” 苏婳温温婉婉地喊一声“爷爷”。 顾傲霆拉了把椅子坐下,示意她也坐。 苏婳没坐,身姿站得笔直,礼貌而疏远地对他说:“叔叔,您误会了,我今天来不是找奶奶告状的,我是来劝说她同意我们离婚的。奶奶一向厚爱我,要走了,我来向她告个别。” 顾傲霆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几秒,说:“北弦名下的财产,婚前公证过,婚后的财产也跟你没什么关系。至于补偿费,前几个月,你账户上忽然多了一个亿,是他给的吧?” 苏婳点点头,“是。” 顾傲霆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沓文件递过来,“这是我派人起草的离婚协议,你看看,没什么异议的话,就签了吧。” 苏婳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跟她想得差不多。 她翻到签字处,从书桌上拿起一支笔签起来,一式三份。 签完递给顾傲霆。 顾傲霆接过,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阴沉着的脸转怒为笑,“叔叔就喜欢你这种不纠缠、不无理取闹的孩子。看在你贴身照顾了北弦两年的份上,以后有什么困难,打电话说一声,叔叔会帮你。” 苏婳不卑不亢地说:“不必了。我从事文物修复,您经商,完全不同的两个行业,隔行如隔山,您帮不了我什么。” 顾傲霆脸色一冷,眼神变得倨傲轻慢,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说:你好不识抬举。 苏婳勾唇淡笑,迎上他的目光,从容不迫。 老爷子“静”字最后一笔,实在写不下去了。 他放下毛笔,叹了口气,对苏婳说:“小苏啊,即使你和北弦离婚了,你仍旧是爷爷奶奶的孩子,以后常回来坐坐,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苏婳原本绷着的心,瞬间就破防了。 眼睛一阵酸涩,泪差点掉下来。 她喉咙发紧,说:“谢谢爷爷,我以后一定常来看望您和奶奶。” 老爷子抬手捂住眼睛,仰坐到太师椅上,朝她摆了摆手,嗓音沙哑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好的爷爷。”苏婳深深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门响,顾北弦从沙发上站起来。 长腿阔步迎过来,左手搭到苏婳的肩膀上,垂眸察看她脸色,低声问:“没事吧?” 苏婳摇摇头,冲他勉强笑了笑,大眼睛湿漉漉的。 老太太也从沙发上起来,远远看着苏婳,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苏婳走过去,无声地抱住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奶奶,您腿疼,每天记得按时吃钙片,冬天多晒太阳。夏天不要贪凉吹空调,也不要吃太多西瓜,您肠胃不好,受不得凉。” 老太太一听,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两行老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她用力抱紧苏婳,“孩子哇,我们顾家人对不起你,奶奶舍不得你啊。” 苏婳心里针扎一样难受,更咽着说:“谢谢奶奶这三年的照顾。” 老太太泣不成声,“不,奶奶该感激你才对,要是没有你陪着,北弦那两年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顾傲霆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忍不住插嘴:“北弦派人救活了她外婆,给她们买了房子,也给了苏婳很多钱补偿,我们不欠她的。” 老太太眼皮一抬,瞪着他,“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以后就跟着钱过去吧!” 顾傲霆脸色阴沉得像乌云。 “我还有事,你们聊。”他悻悻地撂下这句话,夹着巨贵的公文包走了。 厨师做好了晚餐,佣人把饭菜端到桌上。 明明饭菜做得十分丰盛,可是在座的人却吃得味同嚼蜡。 所有人都异常沉闷。 好不容易吃完,顾北弦和苏婳同爷爷奶奶告别。 上车后,顾北弦拉了安全带帮苏婳系上,沉默地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两人无话。 抵达苏家住的小区,顾北弦停好车,熄了火。 苏婳解开安全带,说:“回去开车慢点。” 顾北弦没应,英俊矜贵的脸神色清冷,薄唇微微抿着,看不出喜怒。 “我回家了。”苏婳轻声说完,伸手去推车门。 手腕忽然被顾北弦一把拽住。 他并不看她,眸色淡漠地看着车子前方,没什么情绪地问:“真的决定了?” “嗯,顾叔叔准备的离婚协议,我已经签过字了,你抽空也签一下吧。周一早上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我们去把手续办一下。”苏婳语调出奇的平静,平静得不像她这个年龄该有的。 顾北弦这才转过头,看向她,意味不明地说:“终于解脱了?” 他声音很轻,弧度好看的唇微微勾着,笑容有点凉,更像是自嘲。 “是啊。”苏婳轻轻叹道:“终于解脱了。” 以后再也不用被楚锁锁膈应了。 也不用去看顾傲霆的脸色了。 那种被嫌弃被鄙视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如芒在背。 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像做错了很多事似的。 顾北弦无声地笑了笑,把她受伤的左手摊在自己的掌心里,手指轻轻揉着她的中指和无名指。 苏婳没动,任由他揉。 揉了许久,他才开口:“本来还想帮你做复健的,以前你帮我按了整整两年的腿。” 苏婳心里一揪,痛得直抽抽,脸上却笑着说:“你给了我那么多钱,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所以你不用觉得亏欠我,真的。” 顾北弦垂眸望着她,脸上笑意渐渐消失。 他抬手把她的头揽过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好半晌,低声说:“好舍不得你。” 第34章 他好苏啊 苏婳心脏尖锐地疼了一下,像被什么掐住了,难受得要命,很想对他说:不离了,我们不离了。 可是想到顾傲霆说的,当初选她给顾北弦当妻子,是因为楚锁锁出国了,而她恰好长得像她。 这个人可以是她,也可以是任何一个长得像楚锁锁的人。 苏婳瞬间就觉得自己没那么重要了。 换了任何一个女人,朝夕相处陪了顾北弦三年,他都会舍不得的。 就像养了一只小猫小狗,忽然走丢了,肯定会难过一阵,但是用不了多久,也就忘了。偶尔想起时,也只是唏嘘一下。 苏婳克制着不让泪掉下来,温柔地摸摸他的下颔,笑着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顾北弦握着她的手,“我送你到楼下。” 苏婳没拒绝。 两人下了车,走进小区。 夜风微醺,树影婆娑,弯月像道伤口一样挂在天上。 短短一段路,两人走得很慢很慢。 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浅白的路灯拉得细细长长,明明成双成对,看起来却那么孤单。 两人谁都没说话。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觉得多余。 到了楼下,等到苏婳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顾北弦才转身离开。 回到车里,他拿起手机,拨出助理的号码,吩咐道:“砸烂楚锁锁左手的那个人不用找了。” 之前一直催着找,突然不让找了,助理很不理解,问:“顾总,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顾北弦掐了电话。 砸烂楚锁锁手的那个人,无疑就是阿尧。 一旦他们离婚了,用不了多久,阿尧就会回到苏婳身边。 他若派人伤了她心爱的阿尧哥,她肯定会恨他。 顾北弦不想被她恨。 沉默地抽完一根烟,他发动了车子。 次日中午,医院。 苏婳拎着妈妈做好的饭菜,去给外婆送。 她气质清雅,身姿曼妙,皮肤白得发光,哪怕素面朝天,只穿简单的衬衫长裙,走在路上,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经过一条人少的林荫道时,苏婳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女声,“苏婳姐,好巧啊。” 那熟悉的声音,听得苏婳头皮微微发麻。 她扭头看过去。 楚锁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快步朝她走过来,晃了晃左手,阴阳怪气地说:“托你的福,我今天来拆夹板。” 苏婳淡漠地扫了眼她的手,冷冷清清地说:“你的手受伤,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至于我的手受伤,跟你有没有关系,就不知道了。” 楚锁锁顿了顿,随即冷笑,“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不要空口白牙污蔑人。” 苏婳淡淡一笑,“同样的话,也送给你。” 楚锁锁挑了挑眉梢,绕着她转了半圈,“听说你在离婚协议上签过字了?” 苏婳拎着保温桶的手紧了紧。 看样子,顾傲霆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了。 楚锁锁得意洋洋地说:“我上次就说过吧,我一定会把北弦哥抢过来的。爷爷、奶奶、秦阿姨和南音都喜欢你又怎样?你还不是照样被扫地出门了。” 苏婳有时候觉得楚锁锁挺聪明的,有时候又觉得她太沉不住气了。 就比如现在,她本来铁了心要和顾北弦离婚了。 可是楚锁锁这样一挑衅,她就生出种冲动,想把顾北弦给抢回来。 苏婳淡声道:“我只是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还没去民政局办理手续。即使去了,还有一个月冷静期,过了冷静期才能领离婚证。夜长梦多,奉劝楚小姐先别得意太早,小心打脸。” 楚锁锁哈哈一笑,“板上钉钉的事,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差别吗?” 苏婳莞尔,“是吗?可你现在的做法,分明就是在说,你很紧张。也是,凭借有钱的爹才抢到的男人,的确是该紧张。一旦顾家遇到更好的联姻对象,说不定你马上就会被淘汰。楚小姐当垫脚石,当得沾沾自喜,也挺让人佩服的。” 楚锁锁脸上的笑一瞬间消失。 她猛地抬起手,一巴掌甩到苏婳的脸上。 苏婳没防备,被打得耳鸣眼花,眼前直冒金星。 她缓了缓,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到地上,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被打乱的头发。 忽然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抽到楚锁锁的脸上。 那两年贴身照顾顾北弦,体力活没少做,时间长了她练出了一把子力气,是楚锁锁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不能比的。 楚锁锁被这一耳光打得,脸登时就肿得老高,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扶着旁边的树才站稳。 她疼得捂着半边脸,痛哭起来。 哭着哭着,她眼睛忽地一亮,委委屈屈地冲苏婳身后的方向喊道:“北弦哥,苏婳姐打我……” 苏婳回头。 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玉树临风的男人,迈着一双长腿,大步流星地朝她们走过来,左手拎着酒店里那种特制的打包盒,超大一个。 是顾北弦。 苏婳心里七上八下的。 楚锁锁打她的时候,顾北弦不一定能看到。 但是她刚才打楚锁锁,顾北弦是铁定看到了。 她有点怕顾北弦冲她发脾气,更怕他维护楚锁锁,那样她会颜面扫地,也会很伤心。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薄薄静静地站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地望着顾北弦。 顾北弦英俊的脸神色清冷,不辨喜怒。 走到近前,他冲楚锁锁极淡地点了下头,把手里的打包盒放到旁边的台子上,拿起苏婳的右手,察看了一下,见掌心发红了,问:“手疼吗?” 苏婳愣住了,以为自己幻听了。 明明楚锁锁是他青梅竹马的初恋,也是他以后要联姻的对象,可是他却选择关心自己。 苏婳有点懵,急忙摇摇头,摇完,觉得不对劲,又改口说:“疼。” 顾北弦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揉了揉,嗔道:“疼还用手?傻不傻?” 言外之意:你不会用脚吗? 楚锁锁登时就石化了,呆呆地看着两个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提高嗓门说:“北弦哥,我的脸被苏婳姐打肿了,疼死了。” 苏婳不甘示弱,“是她先打的我,我才反击的。” 顾北弦抿唇不语,又揉了会儿她的手才松开,微抬下颔,指了指旁边的打包盒,说:“刚才跟客户一起吃饭,那家酒店的佛跳墙做得不错。我打包了一份带给你,是三人份的,快回去趁热吃。” 如果楚锁锁不在,苏婳会客气地对他说:我们周一就要离婚了,你别这样做了,剪不断理还乱的。 可眼下楚锁锁眼巴巴地瞅着呢。 苏婳弯起眼睛,冲他甜甜地说:“你对我真好,什么都想着我。” 顾北弦察觉出她的小心思,配合道:“才知道我对你好啊,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声音低沉磁性,像低音大提琴般好听,目光温柔宠溺,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眉眼里仿佛带着光。 苏婳觉得他这副样子,帅帅暖暖的,好苏啊。 刚才被楚锁锁惹的一肚子气,一下子全散完了。 她好想亲亲他,抱抱他,不过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顾北弦垂眸打量着她的脸,轻轻摸了摸,“脸有点红,回去记得拿冰块敷一下。” “好的。”苏婳笑得更甜了,大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微微上扬。 半边脸被打得又红又肿,却全程被冷落的楚锁锁,再也受不了了,捂着脸,哭着跑了。 等她跑远了,苏婳恢复正常,礼貌地说:“下次别给我送吃的了。” 顾北弦低嗯一声,收敛起眼底的温柔,没什么情绪地说:“让酒店做好了,才想起我们周一要离婚了,以后我会尽量注意。” 苏婳心里酸溜溜的,“刚才,谢谢你。” 顾北弦神色淡然,“是她先打的你,我看到了。” 苏婳顿了一下,“还是很感谢你,你快回去忙吧。”声音很干,心却是湿的。 “嗯,先送你回去。”顾北弦提起打包盒,又把她的保温桶一起提着。 把她送到外婆病房门口。 顾北弦转身离开。 第二天清早。 苏婳一睁眼,就收到了顾南音的微信,是一张照片。 她好奇地点开,放大一看,吓了一跳。 照片上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两腮被打得又红又肿,像褪了毛的猪头。 额头也是,高高肿起,有点寿星公的感觉。 要仔细辨认,才能认出这张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是楚锁锁。 第35章 自作多情 苏婳昨天是打了楚锁锁一巴掌不假,但只打了半边脸,肿得也没这么厉害。 显然是有人补刀了。 苏婳找到顾南音的号码拨过去,问:“南音,楚锁锁的脸怎么了?” 顾南音噗的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才停下说:“昨晚她去酒吧喝酒,喝到半夜,回家路上被人拦住,拉下车,直接敲晕,把脸打成了猪头。她带了保镖,那保镖也被打晕了。不行了,我忍不住了,让我再笑一会儿,哈哈哈。” 苏婳等她笑完,问:“报警了吗?” “报了,警方调监控,发现那路段监控坏了,破不了案。”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不管是谁打的楚锁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默了默,问:“你去看她了?” 她其实是想问顾北弦去看了吗? 有些事情几乎是下意识的,根本控制不了。 顾南音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说:“嫂子你放心,我哥没去,他昨天下午临时有事,坐飞机走了。我和我爸去看的,楚锁锁哭得那叫一个惨,活该!” 和顾南音又聊了会儿,苏婳挂断了电话。 洗漱过后,来到客厅。 餐桌上摆着早餐,苏佩兰去医院了。 户口本就放在早餐旁,上面放着张字条。 苏婳拿起来看了看,纸条上写:闺女,户口本给你找好了,离婚快乐!早离早脱离苦海!过几天,妈就给你安排相亲!一天相两,早一个,晚一个!气死顾北弦!气死顾傲霆那个老浑蛋! 苏婳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变得很难过。 她觉得离婚后,她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别的男人。 吃完早餐,苏婳把户口本和身份证放进包里,约好今天和顾北弦去离婚的。 手机突然响了,是顾北弦打来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遥远,说:“昨天下午国外分公司出了点状况,我过来处理了,离婚的事等我回去再说。” 苏婳稍稍松了口气,很快又提起来,问:“你要多久才回来?” “短则一周,长则半个月。” 苏婳顿了顿,“那就等你回来。” “好。” 刚要挂电话,忽然想起什么,苏婳说:“楚锁锁的脸昨晚被人打了,不是我找人干的。” 顾北弦语调平静,说:“我知道。” 苏婳微微诧异,“你知道?” “嗯,和上次砸烂她左手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谁?” “阿尧。” 短短两个字,一下子就戳痛了苏婳的心窝子。 她情绪忽然就激烈起来,几乎是本能地喊道:“不是他!” 一向温柔的声音又尖又脆,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愣了会儿,她调柔声音说:“不是他,他早就去世了,死于一场火灾。上次在外公家,我带你去看过他的坟墓,你还记得吧?” 顾北弦什么也没说,只淡淡地嗯了声。 苏婳觉得他还是不肯相信她的话,敷衍地嗯一声,只是想让她闭嘴。 不过她也不想再争辩,平复了下情绪,说:“等你回国了,给我打电话。” “好。” 一周后。 一个叫沈鸢的年轻姑娘找上门,进门就喊:“学姐,你好,我叫沈鸢,沈淮是我哥。” 苏婳早就提前接到沈淮的电话了,把她让进来。 请她坐下,上了杯茶。 沈鸢自我介绍道:“我也是京都大学考古系的,不过只读了半年,就作为交换生出国学习国际考古了。今年刚毕业,现在在市博物馆上班。久闻学姐大名,你当时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苏婳笑了笑,“你不用喊我学姐,就叫名字吧。我上学早,小学时跳过级,虽然毕业早,年龄可能比你还小。” 两人对了下年龄,居然同年同月同日生。 苏婳比沈鸢小几个小时。 沈鸢此行来,是代表博物馆,邀请苏婳参与修复一幅古画。 等苏婳跟着她来到市博物馆时,才知道要修复的是“元四家”王蒙的一幅隐居图。 这幅隐居图正是两三个月前,那个瘦高个和光头把她掳走,让她修复的。 当时只揭了画,还没来得及修,就破案了。 苏婳纳闷,“这幅画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修复好?” 沈鸢嗐了一声,“赃物要走程序,走完移交国库,再分到博物馆。进了博物馆,要专家来鉴定、研究,然后再由修复专家出修复文案。这流程一走,两三个月就过去了。这次请你来,是和其他修复专家,一起参与修复,因为画是你揭的。当然,这也是我哥的意思。” 苏婳明白了,沈淮这么做,也是为她好。 民间的么,做得再好,总有点野路子的味道。 官方的,显得正规一点。 让她参与此次修复,可以镀一层金,虽然她不太需要。 来到文物保护部。 苏婳一进修复室,看到屋里坐着黑压压一群专家。 在场最年轻的也得四、五十岁开外,白发苍苍的居多,都是从全国各地请来的精英人才。 苏婳是最年轻的。 但因为她是苏文迈的外孙女,且在行内小有名气,倒也没人敢轻视她。 同那些专家探讨了一上午的修复方案。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苏婳不太想和一屋子的老男人同桌吃饭,就离开了。 出来,沈鸢早就在门口等她了,笑着说:“我们馆长让我单独招待你。” 两人同是考古专业,有共同语言,年龄又一般大,没多久就熟络了。 当然,最主要原因是沈鸢性子活泼,自来熟。 走着走着,苏婳收到沈淮的微信,问今天什么情况。 苏婳边走边给他回信息。 突然,沈鸢眼睛一亮,捂着嘴惊叹道:“哇,帅哥!我们馆长陪着一个超级大帅哥,朝这边走过来了。我的天呐,这长得也太帅了吧!” 她手忙脚乱地摸摸自己的脸,整了整头发,又理了理衣服,用胳膊肘碰碰苏婳,“快帮我看看,我脸上的妆没花吧?我的头发和衣服,还好吧?” 苏婳正低头发信息,听她这样说,抬头瞥了她一眼,说:“还行。” 沈鸢脸红了,“那帅哥朝我看过来了,还冲我笑,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苏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男人是挺帅。 年轻,英俊,身材高挑挺拔,皮肤冷白,骨相清贵立体,五官像雕塑一般精致。 一袭深色正装,风度翩翩,气宇不凡。 但这帅哥是她快要离婚的丈夫,顾北弦。 他的视线分明是看向自己的,而不是沈鸢。 可能女人都喜欢自作多情吧,苏婳想。 四目相对,顾北弦微笑着冲她略一点头,同馆长交谈了几句,大步朝她们走过来。 沈鸢唰地停下脚步,手在衣服上用力地擦了几下。 苏婳也停下,微微纳闷地看着她,“你怎么不走了?” 沈鸢两眼发直,一个劲儿地盯着顾北弦,这会儿已经激动得顾不上回苏婳的话了。 等顾北弦来到她们跟前。 沈鸢抢先把手伸过去,热情地说:“帅哥,你好,我叫沈鸢,鸢是老鹰的意思。很高兴认识你,怎么称呼你啊?” 顾北弦没伸手去握,只淡漠地扫了她一眼,说:“我找苏婳。” 沈鸢急忙挽起苏婳的胳膊,笑眯眯地说:“她是我好朋友,我们俩同年同月同日生,你找她找我是一样的。” 苏婳哭笑不得。 没想到沈鸢的性子这么逗。 顾北弦显然没什么耐心同她周旋,直接抬起手,搭到苏婳的肩上,把她勾进自己怀里,说:“中午一起吃饭?” “好。”苏婳应道。 沈鸢傻眼了,“苏婳,你和这个大帅哥认识啊?他是你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搂着你?” 苏婳莞尔,“认识,关系有点亲。” 夫妻么,至亲至疏,亲的时候,亲密无间,疏的时候,形同陌路。 听到关系有点亲,沈鸢以为俩人是亲戚,眼睛又开始发光了,刚要开口说话。 顾北弦耐心已经消失殆尽,直接搂着苏婳扬长离去。 沈鸢凌乱了。 第36章 警告威胁 两人来到停车场,上车。 苏婳系好安全带,好奇地问:“你怎么来博物馆了?” 顾北弦发动车子,随意道:“出国处理公事,顺便拍了批文物,回来捐给博物馆。” 苏婳肃然起敬,“我替国家,替人民感谢你。” 顾北弦不咸不淡地瞟了她一眼,“才几天不见,跟我说话都这么官方了?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捐文物可以提高企业知名度,还能合理避税。” 苏婳顿了顿,望着他英俊深邃的侧脸,笑道:“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商人了。” 顾北弦勾了勾唇,“笑话我一身铜臭味?” 苏婳莞尔,“不敢。” “去哪吃?” “都行。” 顾北弦开车带她来到临江一处独立的小楼。 古色古香的牌匾上雕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唐宫。 看外表琼楼玉宇,富丽堂皇,整得像个小型宫殿。 门口停着的皆是豪车,且车牌号均被遮住。 下车,顾北弦把车钥匙交给门口的泊车小弟。 苏婳跟着他走进去,会所是会员制,私密性极好。 顾北弦显然是常客,刚一进入大厅,经理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打过招呼后,殷勤地带领他们往里走。 走廊里隐约有丝竹声传来,咿咿呀呀的,颇有点“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味道。 不时有穿着唐装的侍女缓缓穿梭,像梦回唐朝。 来到走廊尽头的包房里。 进屋,落座,经理客套了几句,退出去。 顾北弦把菜单递给苏婳,“想吃什么,随意点。” 苏婳接过菜单,只点了一道自己爱吃的,其他全点了顾北弦爱吃的。 三年婚姻,她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想忘都忘不掉。 顾北弦等她点完,把菜单挪到自己面前,让服务生撤掉自己爱吃的那几道,全都换成了苏婳爱吃的。 点菜的服务生,此时脑子里一堆问号,看不懂这么含蓄的爱情。 等菜上来后,顾北弦拿公筷给苏婳夹菜,“多吃点。” 苏婳也给他夹了一道菜,望着他略有点清瘦的面庞,问:“出国一周是不是很忙?感觉你好像瘦了点。” 顾北弦又夹起一块鱼,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还好,国外的菜不如你做得好吃。” 苏婳嫣然一笑,知道他在故意逗自己。 他无论去哪里,都是住最好的酒店,吃的自然也是最好的。 世界名厨做的菜,怎么可能比不上她做的家常小菜? 吃得差不多时,顾北弦出去接了个商务电话。 苏婳起身去卫生间。 这边装修很有特色,连卫生间都装得古色古香,十分雅致。 从卫生间出来,苏婳顺着走廊往回走。 刚要拐弯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力道,抓着她的衣服,就把她往旁边的小花园里推。 苏婳急忙扭头去看。 抓她的人是楚锁锁。 接二连三地被纠缠,哪怕脾气再好,苏婳也有点不耐烦了,皱着眉头问:“你要干什么?” 楚锁锁也不吭声,直接把她拽到一棵高大茂密的琴叶榕后面,咄咄逼人地瞪着她,气冲冲地说:“我只是打了你一巴掌,你就找人把我的脸打肿,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苏婳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被扯乱的衣服,目光凉凉地看着她,“那人还真不是我找的。可能楚小姐平时恃宠而骄,得罪的人太多了吧。” “胡说!我刚回国没多久,除了跟你不对付,没有别人!” 苏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便你怎么想吧,还是那句话,请拿出证据。” 偏偏楚锁锁拿不出任何证据,又咽不下那口气,憋得脸发青,呛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苏婳语气平淡,“来饭店自然是吃饭了,还能干什么。” 楚锁锁咬着唇,“是跟北弦哥吗?” “是。” 楚锁锁眼神变了,很阴鸷的样子,挖苦道:“离婚协议都签字了,马上就要离婚了,还跟着北弦哥出来蹭吃蹭喝,好不要脸!”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两人还没离婚呢,一日不离,就还是合法夫妻,一起吃个饭,她也要说三道四。 苏婳身姿站得笔直,清清冷冷地说:“楚小姐,真不是我瞧不起你。如果你我条件相当,大家公平竞争,你真争不过我,因为你太沉不住气了。” 楚锁锁嗤笑一声,“你再沉得住气又怎样?没有个好爹,一切都白搭。我比你会投胎啊,会投胎就是本事,我从一出生就赢了你!” 苏婳被气笑了,“以前还挺羡慕你的,现在才发现,你真可悲,除了有个好爹,一无是处!” 这种话对自诩天之骄女的楚锁锁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她,顿时火冒三丈,抬起脚就朝苏婳腿上踹去。 苏婳急忙往后躲,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电光石火间,眼前一黑,她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拉进怀里。 楚锁锁踹了个空,目瞪口呆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男人。 苏婳闻到熟悉的男香,清冽温厚,带着淡淡的烟草味,仰头去看,是顾北弦。 她暗暗松了口气,捂着怦怦跳的胸口,冲他笑道:“你怎么来了?” 顾北弦脸上波澜不变,眼神却是冷的,冷冷淡淡地看着楚锁锁,对苏婳说:“打完电话,回去没看到你,就问了服务生,找过来了。你没伤到吧?” 苏婳摇摇头。 楚锁锁反应极快,马上收敛起刚才的乖张跋扈,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低眉顺眼地说:“北弦哥,我刚才不是要去踢苏婳姐,我只是鞋子不舒服,抬起脚想看看鞋跟,你误会我了。” 顾北弦唇角溢出一丝冷笑,“我不瞎。” 楚锁锁微微一怔,扁着嘴想哭,“北弦哥,你不要冤枉我嘛。” “锁锁,锁锁,你去哪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略有些苍老的男低音。 楚锁锁眼睛一亮,翘着头,回应道:“爸,我在这边小花园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 很快,走过来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鬓角灰白,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穿着质感良好的深灰色正装,手腕上戴一只昂贵的名表,气质深厚儒雅。 是楚锁锁的父亲,楚砚儒。 楚砚儒瞥一眼苏婳,笑着冲顾北弦打招呼:“北弦,你们也在啊。” 顾北弦淡淡嗯一声,唇角扬着,眼里却半点笑意都没有,疏离地说:“楚叔叔,以后请约束一下令千金的言行,再这样下去,你们会把她惯坏的。” “令千金”这个称呼太疏远了。 楚锁锁的眼泪哗地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摸着自己的脸,泪汪汪地说:“北弦哥,你偏心,明明是苏婳姐欺负我在先。她找人把我的脸打成猪头,整整一星期才消肿,疼死我了。” 顾北弦手指虚虚搭在苏婳的肩上,淡声道:“那件事,苏婳不知情。以后别再惹她,你自然不会有事。” 楚锁锁还想说什么。 顾北弦失了耐心,垂眸看着苏婳,温声说:“先送你回博物馆。” 苏婳点点头。 顾北弦抬脚就走。 苏婳却没动,因为楚砚儒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那眼神阴森森的,很复杂,仿佛含着鄙夷、轻蔑、厌恶、愤恨、仇视,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感觉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烤,又像被按在油锅里煎,说不出的难受。 很难想象,这么令人难受的眼神,会出现在这个气质儒雅的老男人身上。 都说眼神能杀人,苏婳今天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她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可是两条腿像锈住了似的,挪不动半步。 顾北弦走出去几步,见苏婳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得异常。 “怎么不走?”他返回来,余光瞟到了楚砚儒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 顾北弦神色猛地一顿,随即拉起苏婳的手握在掌心里,也不看楚砚儒,只淡淡地看着前方,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这个女人,陪我患过难,谁若动她,就是跟我过不去。” 他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重,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就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像警告,又像威胁。 楚砚儒登时就黑了脸。 楚锁锁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第37章 试穿婚纱 “锁锁!”楚砚儒喊了一声,余光冷冷斜了苏婳一眼,抬脚追出去。 小花园里重新恢复安静。 苏婳伸出手臂,默默地抱住顾北弦,心里风起云涌,有什么潮乎乎地堵在嗓子眼里。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上,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这一刻,心里全是不舍,不舍得离开他,不想跟他离婚。 她用力抱紧他的腰,抱得很紧很紧,心里却很无力。 感觉衬衫上有湿意,顾北弦捏起她小巧的下巴,“哭了?” 苏婳没出声,红着眼睛,把脸又贴到了他的衬衫上。 “别哭了,再哭眼睛该肿了。”他声音调柔,很耐心地哄她。 苏婳喉咙发紧,“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北弦微微挑眉,唇角噙着调侃的笑,“区区一句话就叫好?我们家婳婳怎么这么容易满足。”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苏婳不理他的调侃,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顾北弦眸色微敛,摸摸她的头,“人心险恶,你又没个好爹罩着,只有一个纸老虎妈,和一个病殃殃的外婆。孤儿寡母的,我不护着你,谁护你?” 苏婳心脏猛地疼了一下。 他越对她好,她心里就越难受。 她轻声问:“值得吗?” 她想问的是,为了我,去得罪顾氏集团合作伙伴,得罪你未来岳父,得罪你青梅竹马的联姻对象,值得吗? 顾北弦听出了她想说什么,把她往怀里按了按,“从商业角度看,确实不值得,但是不这么做,我的良心会痛。” 苏婳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恨不得和他融为一体。 那种浓浓的无力感,再一次从内心深处涌上来,深深地困住她。 楚锁锁有一句话是对的,她会投胎,从一出生就赢了。 回到博物馆。 沈鸢一碰到苏婳,就问个不停:“听我哥说,那大帅哥叫顾北弦,是顾氏集团的二公子,跟你是远房亲戚?” 苏婳有那么一瞬间想告诉她,那人是她马上就要离婚的丈夫。 但她实在不是那种见个人,就什么都往外说的性子,即使说了,依着沈鸢的性格,肯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又不是多光彩的事,她不想弄得沸沸扬扬。 沉默了一下,苏婳淡淡嗯了声,兴致缺缺地走进了修复室。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一群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为了用南派修补方法,还是北派修补方法,去补画上的洞,争来吵去。 苏婳被吵得头都大了,恨不得直接上手,修完走人。 有这讨论的功夫,她早就把画上的破洞补好了。 挨到下午,散会,专家们去酒店吃饭喝酒。 苏婳离开。 刚一出来,就接到顾北弦的电话:“我妈要见我们,我的车就停在博物馆门口,过来吧。” 上车后,苏婳问他:“你今天一直在博物馆?” 顾北弦发动车子,“没,一个小时前来的,馆长搞了个捐赠仪式,刚结束。” 两人来到秦姝的婚纱店。 位于市区商业购物中心位置。 整整一座十层小楼,全是她的,装修得十分气派。 秦姝是妥妥的女强人。 和顾北弦乘电梯来到她的办公室。 一进屋,秦姝就热情地迎上来,拉着苏婳的手,把她带到电脑旁,指着屏幕上的设计图,说:“妈给你设计了三套婚纱,你看看,最喜欢哪一套?” 苏婳微微一怔,心里针扎似的疼了一下,瞟了眼顾北弦,笑着对秦姝说:“妈,不,阿姨,我已经用不上了,我和北弦马上就要离婚了。” 秦姝顿了下,眼神有点难过,“妈知道,妈就是想送你一套婚纱,别管你以后嫁给谁,妈都要送给你。” 苏婳又感动,又难受,心里猫抓一样,扯起唇角,笑得有点勉强,“谢谢阿姨,真的不用了。” 她是个慢热的性子,很难爱上一个人,一旦爱上,想走出来也难。 至于再婚,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 秦姝有点不高兴了,“别叫我阿姨,即使你和北弦离婚了,我也是你妈,做不了我儿媳妇,就做我女儿。设计图我已经画出来了,熬了好几个晚上画的,你不要,就是看不起我。” 苏婳眼泪噙在眼圈里,感动得都要哭了,拗不过她,便坐在她身边,认真地选起来。 她喜欢简单大方的款式,就选了一套白色修身带长拖尾的款式,面料轻盈洁白似云朵。 秦姝拿起鼠标,问:“确定就要这套?” “确定了,谢谢妈。” “那等会儿,我叫人过来给你量身体尺寸,量好,明天我安排人打版,婚纱做起来很耗时间。” “好。” 秦姝打了内线,喊助理进来。 苏婳抬头环视了办公室一圈。 办公室也是秦姝的设计室,宽敞明亮,靠墙摆着许多漂亮的婚纱,穿在展示模特上。 女人对婚纱的喜爱是天生的,苏婳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实物带给人的冲击远比设计图更大,苏婳觉得这些婚纱都好漂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面料触感丝滑。 她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自己穿上婚纱的模样,唇角弯起,心里又有点难过。 三年前嫁给顾北弦时,他腿站不起来,两人没办婚礼,心里总归是遗憾的。 秦姝一抬头,就看到苏婳盯着婚纱在发呆,笑着说:“喜欢就试试,随便试,想要哪套,妈都送给你。” 苏婳灰扑扑的心情顿时雀跃起来,大眼睛亮晶晶的,“那我真试了?” “试就是。”秦姝温柔地笑着,看她的眼神满满的宠爱和包容,像看自己的女儿。 正好助理敲门走进来,把婚纱从展示模特上脱下来,陪苏婳去试衣间试。 穿婚纱有点费事,助理帮着苏婳穿好。 十多分钟后,苏婳从试衣间里袅袅娜娜地走出来。 洁白修身的婚纱,把她衬得腰身纤细,亭亭玉立,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白净匀称,水汪汪的大眼睛,樱桃红唇,鼻骨精致。 露背的款式,恰到好处地露出她美丽的脊背和蝴蝶骨。 往镜子前一照,苏婳觉得自己好漂亮啊。 果然,婚纱是最美的礼服。 顾北弦长腿交叠,姿势随意地坐在沙发上,远远地看着,表情很淡,眼里却一抹惊艳在跳跃。 秦姝走过去,帮苏婳整理裙摆,赞道:“我儿媳妇腰细腿长,天鹅颈,皮肤白,气质又好,穿这婚纱比明星还漂亮呢,以后干脆来给我当模特吧。” 顾北弦勾了勾唇,“人家苏婳修复古画很赚钱的,给你当模特,一个月才给几个钱?大材小用。” 苏婳想起不久前,她曾对他说,她修复古画蛮赚钱的,还扬言要养他,顿时耳根泛红。 秦姝嫌弃地白了顾北弦一眼,“是啊,我儿媳妇有才有貌,人美心善,某人眼神不好,非要离婚。” 苏婳轻声说:“不怪他。” 秦姝嗔道:“你就别替她说话了,他爸是有责任,但是他的责任最大。” 苏婳感动极了。 这是什么神仙婆婆啊,人家婆婆都向着自己儿子,她却向着儿媳妇。 试完婚纱,助理帮苏婳拎着裙摆,进试衣间换下来。 秦姝接了杯水,走到顾北弦身边,挨着他坐下,沉默地看了他会儿,语气有点伤感地说:“明明是喜欢她的,为什么不想办法把人留下来?” 顾北弦微微走神,端起咖啡,抿了口,心不在焉地说:“我爸不同意,她留下来,也是受气。” “你爸是不同意,但是依你的能力,不依附他,也能生活得很好。人活着,还是得投奔个感情,物质都是为七情六欲服务的。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什么钱啊,权啊,名啊,利啊,都是次要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有的人一旦错过了,会遗憾一辈子。”想起往事故人,秦姝目光幽远,轻轻叹了口气。 顾北弦眸色深了深,抬眸,注视着试衣间的方向,好半晌,开口道:“那是她的决定,我尊重她。” 其实真正原因,他心里很清楚。 苏婳有心上人。 她不爱他。 他不想把她困在身边,委屈得整晚做噩梦,梦里喊着她的阿尧哥。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第38章 拍婚纱照 苏婳换上自己的衣服,从试衣间里出来。 助理帮她量身体尺寸,要精确到每一个部位。 量完,苏婳走到沙发上坐下,低头翻看手机。 刚才在试衣间里,她对着镜子拍了几张自己穿婚纱的照片,想留一张最漂亮的做纪念,可是选来选去,觉得哪张都好看,哪张都舍不得删。 顾北弦侧眸,瞥了眼,笑道:“这么喜欢,干脆拍套婚纱照得了。” 苏婳眼睛从手机上抬起来,惊讶地看着他。 那意思是,都要离婚了,还拍什么婚纱照啊? 顾北弦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想拍就拍,别顾虑那么多。明天周末,我下午有空,忙完去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秦姝端了杯牛奶,递给苏婳,“隔壁就是拍婚纱照的,老板娘跟我特熟,你们就去她家拍吧。我提前给打声招呼,临时加个塞。” 苏婳伸手接过,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拍,当然是想拍的。 她和顾北弦除了结婚证上那张合影,就再也没一起拍过照片了。 拍一套也挺好的,可以留作纪念。 等到老了,拿出来翻一下,回想年轻时曾经深深地爱过那么一个男人。 她偏过头,悄悄地望着顾北弦。 淡橘色光线在他下颌轮廓和高挺的鼻梁上,投出淡淡的影。 她爱的男人惊心动魄的好看。 次日下午。 顾北弦准时来医院接了苏婳。 到了婚纱照相馆,苏婳要去化妆,顾北弦在外面等。 女士化妆间超大一个,里面有好几个人都在化妆。 苏婳闭着眼睛,静静地坐在化妆台前。 化妆师拿粉底刷往她脸刷粉底,边刷边问:“苏小姐,你平时都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啊?皮肤这么好,稍微打一层粉底就可以了。” 苏婳不知道自己用的护肤品是什么牌子。 是顾北弦送的,法国原装进口,很长一串法文名字,据说是高端定制。 她不懂法文,用了三年都记不住是什么牌子,歉意地笑了笑,说:“等会儿我问问我先生,再告诉你好吗?” 化妆师羡慕地说:“你先生这么爱你啊,连护肤品都替你包办。” “爱”这个字眼,让苏婳顿了一下。 他对她是不错,但那是爱吗? 忽听耳边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苏婳姐,你也来拍写真啊。” 苏婳头皮阵阵发麻,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一米开外,已经化好妆的楚锁锁,穿着一件黄色蓬蓬纱质的长裙,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化妆间里人很多,苏婳不太想搭理她,便微微点了下头。 楚锁锁却不打算放过她,扯起唇角,不怀好意地笑道:“苏婳姐从小住在山沟沟里,大概是第一次拍写真吧?” 她声音不小,化妆间里所有人都听到了,唰地一下朝苏婳看过来。 那眼神相当精彩,分明就是看乡下土包子的眼神。 苏婳颇有些无语。 外公外婆年轻时其实都在市区工作,退休后,因为外公有哮喘,医生建议去环境好的地方生活,所以就搬回了位于山脚下的老家。 她是单亲家庭,母亲要工作,小时候没人照看,就跟着外公外婆一起回了老家。 她没觉得山村有什么不好的,环境好,民风淳朴。 苏婳对上楚锁锁得意洋洋的眼神,轻描淡写道:“我不拍写真,我拍婚纱照。” 楚锁锁妆容精致的脸登时就垮了,难看得很,阴阳怪气地说:“有没有搞错啊,你和北弦哥都要离婚了,还拍什么婚纱照?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苏婳神色淡然,“是顾北弦提议要拍的。” 楚锁锁不信,“肯定是你死皮赖脸缠着他要拍的,北弦哥向来不喜欢拍照。” 苏婳懒得搭理她,闭上眼睛,让化妆师继续给她化妆。 楚锁锁站在原地,眼神阴鸷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等苏婳化好妆出来,到等候区去找顾北弦时,就看到楚锁锁坐在他身边,紧挨着他,眉眼含笑,同他轻声低语,很亲密的样子。 说的什么,离得远,苏婳听不清楚。 她心里膈应了一下,加快脚步走过去。 楚锁锁瞥到她走过来了,故意提高嗓门问顾北弦:“北弦哥,你和苏婳姐都要离婚了,她怎么还缠着你拍婚纱照啊?” 顾北弦淡淡道:“是我想拍。” 楚锁锁噎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欢拍照的嘛。” 以前她想跟他合个影,他每次都婉拒,说不爱拍照。 顾北弦抬眸,看着妆容明艳,一袭洁白婚纱,正款款朝他走过来的苏婳,眼睛亮了亮,心不在焉地回楚锁锁:“那要看跟谁拍了。” 犹如当头一盆凉水泼下来。 楚锁锁从头凉到脚,挫败极了。 她压抑着情绪,娇笑着说:“北弦哥,顾叔叔说等你和苏婳姐离婚后,就会娶我。眼下你和她拍婚纱照,不觉得对我是一种冒犯吗?” 顾北弦眼角余光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我和苏婳离婚,和娶你是两码事。” “可是顾叔叔说我们俩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他认定我是你们家的准儿媳。”因为急于挽回面子,楚锁锁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已然不耐烦。 是人都有逆反心理。 本来被顾傲霆逼着离婚,他心里已经很不爽了,又接二连三目睹楚锁锁挑衅苏婳。 对她那点愧疚,差不多快消耗完了。 “谁承诺了你,你找谁去。” 撂下这句话,顾北弦站起来,迈着一双长腿,朝苏婳走过去。 牵起她的手,他眉眼含笑地望着她,眼里像溺着一片温柔星河,温声说:“你今天真漂亮。” 苏婳配合地凝视着他,眉眼弯弯,甜甜地说:“你也是,今天超级帅气,最帅新郎。” 她朝他俏皮地竖起大拇指。 两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手牵着手走了。 走到前面一拐弯,两人手同时松开。 苏婳说:“谢谢你这么给我面子。” 顾北弦单手插兜,随意道:“应该的,事情也是因我而起。” 两人并肩走进摄影棚。 这边楚锁锁看着两人亲亲密密地牵手离开,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拿起手机给顾傲霆打电话,“顾叔叔,北弦哥和苏婳来拍婚纱照了,这俩人在搞什么啊?都要离婚了,还搞得像新婚似的,这婚到底还离不离了?” 顾傲霆一听,气得额头上的筋一跳一跳的。 但是为了稳住楚锁锁,他说:“可能两人要离婚了,拍个婚纱照做纪念吧。苏婳和北弦两人都在离婚协议上签过字了,就差最后一道手续了。你别慌,一定要沉住气。” 听到顾北弦也在离婚协议上签过字了,楚锁锁悬着的心咚的一下落回肚子里。 她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有着十几年的感情基础。 她相信,只要两人离婚了,她一定能把他抢回来。 摄影棚里。 苏婳和顾北弦站在背景布前,根据摄影师的要求,摆出各种拍照姿势。 两人一会儿勾肩,一会儿搂腰,一会儿亲吻,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对甜蜜恩爱的新婚夫妻。 就连摄影师都连连称赞,夸两人男帅女美,是他拍过的颜值最高最般配的一对新人。 苏婳脸上笑着,心里却有点难过。 外表再般配有什么用? 门不当户不对的,马上就要离婚了。 顾北弦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感伤,勾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要是舍不得我,就不离了,跟我凑合着过吧。你不喜欢我什么,我可以改。” 第39章 一见倾心 苏婳仰起小脸,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顾北弦。 那么高高在上的人,能说出这种话,可以说很不容易了。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她都快喜欢死他了。 要真说有不喜欢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脾气太坏了,但是这一年,他在她面前一直都很克制。 还不喜欢他有个让人膈应的前女友,可最近他一直都站在她这边。 自从她说过,她很介意楚锁锁之后,他就很刻意地和楚锁锁保持距离了。 苏婳心软了,刚要开口答应他,有人敲门。 门推开,走进来一个前台模样的小姑娘说:“苏婳小姐,楼下有人打电话找你。” 苏婳换婚纱的时候,把手机锁进更衣室的柜子里了。 以为谁有急事找她,便对摄影师说了声“抱歉”,下去接电话了。 来到一楼,她拿起座机。 手机里传来顾傲霆不咸不淡的声音,“苏小姐,做人要讲诚信,我这人最不喜欢出尔反尔的人了。” 苏婳像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缓了缓才说:“我没有出尔反尔。北弦昨天刚从国外回来,今天周末,民政局不上班。” 顾傲霆冷冷道:“下周一,我让助理给他空出行程,希望苏小姐不要再让我失望。” 苏婳嗯了声。 顾傲霆意味深长地说:“我是很器重北弦,但是如果他惹我不高兴了,我也不是非他不可。我大儿子顾凜,经商资质是比他稍差一点,但是性格杀伐果断,不沉迷于儿女情长,且听我的话。我们这种家庭跟你们那种家庭不太一样,我们家大业大,商场就是战场,只有成王败寇,没有父子兄弟亲情。北弦不成王,便成寇,苏小姐能听懂我的话吗?” 言外之意:不离婚,你就是顾北弦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是罪人。 老江湖就是会说话啊,一个脏字儿都没带,却让听的人如芒背刺,抬不起头来。 苏婳还能说什么呢。 再不离婚,都成罪人了。 她苍白着脸,微微颤抖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顾傲霆掐了电话。 苏婳脚步沉重地离开前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躲了起来。 要很努力,才能平复好情绪。 觉得自己差不多了,她才佯装若无其事地返回摄影棚,但是,再也没兴致拍照了。 草草拍了几张,她就对摄影师说:“可以了,就拍这些吧。” 离开摄影棚,她安安静静地去更衣室换衣服,卸妆,同顾北弦离开。 出门后,顾北弦问她:“刚才谁给你打电话了?” 苏婳摇了摇头,“没谁。” 顾北弦凝眸看着她,“跟我说实话。” 苏婳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半开玩笑道:“说好的要养你,恐怕做不到了,就请你吃顿饭吧。” 顾北弦默了默,眼底那抹隐匿在深处的光,一点点散去了。 他不动声色地揉揉她的头,调侃的口吻说:“一顿饭就想打发我?小气鬼。” 苏婳勉强笑了笑,“一顿不够,那就再加一顿。” 顾北弦没说话了。 两人就近找了家饭店。 吃过饭后,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上车。 顾北弦问:“去哪?” 苏婳拉了安全带系上,说:“送我去医院吧。” “这么晚了,还去医院做什么?你外婆不是有护工照顾吗?” “外婆最近不知怎么了,特别依恋我,尤其是晚上,不要护工,不要我妈,就只要我陪。” 顾北弦抬手把她耳边垂下来的头发,仔细撩到耳后,漆黑的眸子沉静地锁住她,想说:我也很依恋你,尤其是晚上。 又觉得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太矫情了,终是没说出口。 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了。 车子开到医院,下雨了。 顾北弦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拿了把伞,送苏婳去住院部。 伞几乎全倾到了苏婳那边,顾北弦半边肩膀都露在外面。 苏婳察觉到了,推了推伞柄,把伞推到他那边。 但是没走几步,伞又罩到她这边了。 苏婳抬手又去推,顾北弦握住她的手,温声说:“我一个大男人,淋点雨没什么,你一个小姑娘,受不得寒。” 苏婳眼眶一酸,挽住他的手臂,再也没松开。 直到到了病房门口才松开。 晚上,苏婳帮外婆洗脸,洗脚。 看着她脸上松松皱皱的皮肤,苏婳一阵心酸。 她从小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对外婆的感情大过母亲。 夜深了,她躺在外婆身边,从后面搂住她。 以前高高大大,树一般的外婆,现在瘦瘦窄窄一把,像棵风中摇曳的枯草。 前几天做全身检查时,体内各个器官都已经老化了,尤其是三年前换的那颗肾。 这个年龄,医生已经不支持再做手术了,风险太大,只能数着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苏婳有心事,睡不着。 外婆也没睡。 黑暗里,她听到外婆沙哑着嗓子,慢腾腾地说:“孩子,是外婆拖累了你啊。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嫁进那样的家庭,更不会离婚。” 苏婳把头埋到她瘦骨嶙峋的后背上,半晌才开口:“我不后悔嫁给他,真的。” 外婆没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隔天,周一。 苏婳和顾北弦相约来到民政局。 下车的时候,苏婳一抬头,看到路边一家装修雅致的咖啡馆,顿了顿,脚步停下了。 三年前,她和顾北弦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里。 她记得那天倒春寒,天很冷,他穿了件黑色的羊绒大衣,长得比照片上还要英俊,气质清清冷冷的,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帅。 虽然坐在轮椅上,却难掩一身清贵之气。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漆黑深邃,双眼皮折痕很深,睫毛因为太长在外眼角略微下垂。 那么漂亮的眼睛却忧郁冰冷,像蒙尘的珍珠。 看着他的眼睛,她莫名心疼。 那双眼睛太像阿尧的眼睛了。 十三年前,她在医院里见他最后一面时,他脸上戴着氧气罩,说不出话来,就用那双眼睛默默地看着她,一直看着,眼神那么忧郁,那么令人心痛。 看到顾北弦同样忧郁的眼睛,她好想去抱抱他,想去亲吻他的眼睛,想一点点抚平他眼底的伤痛。 “怎么不走了?”顾北弦低沉好听的声音,把苏婳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他握住她冰冷的指尖,他的指尖同样冰冷。 苏婳应了声,跟上他的步伐。 走到民政局门口,她回头,看了眼那家咖啡馆的名字,loveatfirstsight。 中文是:一见倾心。 民政局里离婚的人很多,要取号排队,大多是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一言不合就闹离婚。 排在前面的年轻夫妻,个个都是冷脸相对,剑拔弩张,仇人一样。 只有她和顾北弦是手牵着手的,眉眼含情,一副难分难舍的样子。 因为太过与众不同了,俩人颜值又太高,所有人都朝他们投来讶异的目光。 苏婳被看得有点窘,转过身,把脸面向顾北弦。 他抬手把她拢进怀里,手指很自然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这哪是来离婚的啊,分明就是来秀恩爱的吧。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指了指结婚登记处,说:“结婚证去那边领,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顾北弦眉目清冷,淡然道:“我们离婚。” 在场所有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显然不理解他们,明明看上去感情那么好,离什么婚啊。 等快轮到他们的时候,苏婳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走到窗边去接电话,听了不到半句,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察觉不对劲,顾北弦走过去。 见她满脸是泪,脸色苍白得不像正常人,他只觉得心脏一揪,疾声问:“出什么事了?” “外婆,外婆她,我没有外婆了……”苏婳泣不成声,膝盖一软,就往地上倒。 顾北弦急忙打横把她抱进怀里,往上托了托,抬脚就朝外走。 第40章 阿尧现身 抱着苏婳来到停车的地方,顾北弦单手打开车门,把她放进副驾驶。 苏婳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苍白的小脸梨花带雨,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任谁见了都心疼。 顾北弦上车帮她系好安全带,抱了抱她,在她耳边低声说:“坚强点,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苏婳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外婆,外婆走了。 她没有外婆了。 顾北弦一路将车开得飞快。 终于抵达医院,他下车,拉开车门。 苏婳从车里下来,差点摔倒,腿软得走不了路。 顾北弦干脆又把她抱在怀里,大步朝住院部走去。 来到病房里,苏佩兰正捂着脸痛哭流涕。 外婆躺在病床上,身上用一床白色床单盖住,脸也被盖上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苏婳心脏骤然一紧,像被人拿绳子勒住了,疼得无法呼吸。 她挣扎着从顾北弦怀里下来,踉踉跄跄地朝床前走。 顾北弦急忙扶住她。 医生掀开白布,让她再看最后一眼。 外婆眼睛紧紧闭着,脸色苍白得发灰,嘴唇已经发青了。 “噗通”一声,苏婳跪到地上,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拼命地擦。 她要好好看看外婆,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干。 她趴在床边,抱着外婆的腰,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外婆啊,外婆”,可是外婆再也无法回答她了。 她去拍她的脸,想把她叫醒,可是外婆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哭得像个孩子,觉得自己好孤单啊,好孤单,内心深处是深不见底的悲凉。 外公走了,外婆也走了。 最亲的两个人相继离她而去。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孤儿,孤零零的。 顾北弦怕她膝盖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会受凉,扶她起来。 苏婳固执地跪地不起。 顾北弦只好拿了枕头垫到她膝盖下,又去卫生间接了温水,把毛巾打湿,不停地给她擦眼泪。 哭到最后,苏婳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嗓子也哭哑了,就木木呆呆地跪在那里,看着外婆的脸,一动不动。 苏佩兰要把母亲的遗体送回老家苏村,和她父亲葬在一起。 顾北弦出去给助理打电话,让安排灵车和殡葬事宜。 一个小时后,手下人找来灵车,把外婆的遗体抬进车里。 一行人开车着好几辆车,浩浩荡荡地往苏村开去。 找的专业殡葬团队,很快把灵棚搭好,给外婆穿上寿衣,放进棺材里。 晚上苏婳一身重孝守灵,顾北弦陪着。 夜深了,他劝她去睡一会儿。 苏婳极轻地摇了摇头。 顾北弦派人搬来被褥打了地铺,硬把她按到被褥里,让她躺会儿。 守灵的这几天,苏婳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呆地跪着,实在撑不住了,才眯一会儿。 她不睡,顾北弦也不睡,好生看着她。 怕她悲伤过度晕过去,怕她孤单害怕,怕她想不开,更怕失去她。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把自己的肩膀给她靠,默默地陪伴着她。 长明灯下。 她漂亮的小脸苍白得如同冷月,毛茸茸的大眼睛沉痛如水,长长的睫毛垂着,像濒死的蝴蝶耷拉下翅膀。 她憔悴得没个人样,犟犟地跪在外婆的棺材前,一动不动。 瘦瘦薄薄的身子在橘色光影里,形销骨立。 这几天,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心疼她。 以至于很多年后,顾北弦都忘不了这个画面,想起来,心就一揪一揪的。 院子里。 一个嘴比较损的本家亲戚,凑过来对苏佩兰说:“你女婿腿脚这不是挺好的嘛,之前听说是残疾,只能坐轮椅?” 苏佩兰知道她们背后都笑话她,为了钱,把闺女卖给一个残废。 她掀起红肿的眼皮,斜了那个亲戚一眼,“我女婿那只是受伤,暂时坐轮椅,腿一年前早就好了。” 亲戚撇了撇嘴,“是吗?那好得还挺快。” “当然,我女婿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亲戚笑了笑,阴阳怪气地说:“听说你亲家很有钱,小婳在他们家会不会受气啊?咱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家庭,跟人家那种大家庭不能比的。” 苏佩兰一个冷眼飞过去,“没有的事,他们家人可尊重我闺女了。 亲戚咂咂嘴,“那你亲家怎么没来人?打心眼里还是瞧不起咱们的,高枝儿不好攀啊。” “人没来,礼钱到了,亲家奶奶和亲家母每人往我卡里打了二十万。我女婿对我闺女好得不得了,这几天他白天黑夜一直守着她,眼都不合一下。这种程度,你家女婿没钱也做不到吧?” 苏佩兰向来快人快语,有仇能当场报的,绝对不留着过夜。 那亲戚是她一个堂姐,从小就嫉妒她比自己优秀。 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埋汰她一顿的,结果讨了个没趣,啧啧几声黑着脸走了。 三天后。 要把外婆的遗体拉去火化。 天刚蒙蒙亮,顾北弦端来碗,让苏婳吃饭。 她哪有心情吃饭啊,但是老家习俗讲究,火化前子孙不能空着肚子。 苏婳草草扒了两口。 灵车来了,顾北弦的手下和几个本家亲戚把外婆抬上灵车。 苏佩兰和几个本家亲戚大娘婶子,大声啼哭不止。 苏婳泪流满面地站在灵车旁,站在离外婆最近的地方。 她在心里悄悄地说:外婆,你不要怕啊,我在。 习俗是逝者家人扶着灵车出门,车后的队伍颇为壮观,除了亲戚村邻,还有外婆的学生。 灵车缓缓启动。 苏婳抓着灵车的把手泪流满面,一直跟着灵车出了村子。 灵车驶向马路,开始加速,她伸出去的手离冰凉的车门越来越远。 天好像塌了一样。 她难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拼命地伸着手,跑着去追灵车。 顾北弦怕她出危险,急忙拦住她。 苏婳哭得浑身发软,倒下。 顾北弦把她扶起来,像抱小孩子那样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走不了,就伸手去够,手也触碰不到,灵车离她越来越远。 她看着渐渐消失不见的灵车,哭到发不出声音。 回家的路上,在路边吐了又吐。 顾北弦帮她擦干净嘴边的污物,温声安慰她。 她能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却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只知道,灵车上那人是她的外婆啊,她即将被大火焚烧。 她要彻底失去外婆了。 她再也没有外婆了,再也没有。 外婆火化完,骨灰被送回来。 下葬的那天,天阴沉沉的,天空飘着毛毛细雨。 长风灌过泥泞的小路,冷得彻骨。 苏婳在顾北弦的搀扶下,和母亲及亲戚来到村后的柳树林里,要把外婆葬到外公的坟旁。 柳树林里阴气森森的,大白天,都觉得寒气袭人。 但是外公葬在这里,外婆也即将葬在这里,苏婳丝毫不觉得可怕。 外公坟墓不远处,葬着曾经救过她性命的阿尧。 她挚爱的三个人,都长眠于此。 她觉得这里很亲切。 苏婳静静地靠在顾北弦身上,看着黄土一锨一锨地洒在外婆的棺材上,渐渐把土坑填平,堆出了一个新坟,很快立上刻好的石碑。 纸扎的花轿和纸人被焚烧,火光熊熊燃起,在风的呜咽声中,燎红了半个阴冷的柳树林。 乌鸦嘎嘎叫着飞到远处的树上。 苏婳盯着石碑上外婆的照片,泪如雨下。 顾北弦不停地帮她擦眼泪。 哭着哭着,苏婳忽然笑了,红着眼圈对他说:“我不该伤心的,我应该替外婆高兴才对。她去找外公了,外公才是她最想陪伴的人。他们葬在一起,互相做伴,再也不会孤单了。” 顾北弦嗯了一声,沉默地凝视着她红肿的眼睛,很想说:百年之后,我们也葬在一起吧。 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口。 不合时宜,也怕世事无常,承诺了又做不到。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把手里的伞全部倾向她那边。 丧事结束后,顾北弦扶着苏婳往回走。 接连几日,茶饭不思,苏婳瘦到极致。 单薄的身影像细瘦的竹,细骨伶仃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 顾北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恨不得替她承担所有的痛苦。 走着走着。 突然,他瞳孔一硬,瞥到村边的断桥旁,站着一抹高挑的身影,正远远地朝这边看过来。 男人身姿锋锐,穿黑色冲锋衣,乌黑的短发,脸上戴着口罩,腿很长,浑身散发一种普通人没有的气势。 他如同一尊石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黑漆漆的眼睛很深很静地望着苏婳。 哪怕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他眼里沉痛的深情。 顾北弦心脏猛地一沉。 直觉那就是阿尧。 身形和楚墨沉给的照片里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眼底渐渐寒霜弥漫,顾北弦把伞朝前倾了倾,挡住苏婳的视线,不让她看到阿尧,也不让阿尧再看到她。 第41章 不离婚了 苏婳视线被伞挡住,看不见路,见伞全罩到了自己身上,顾北弦的衣服都被雨淋湿了。 她抬手推了推伞柄,往他身上推。 顾北弦本能地先朝断桥那边看过去。 叫阿尧的男人已经不见了,神出鬼没的,仿佛昙花一现,又像个幻影。 他暗暗松了口气,把苏婳朝自己怀里拢了拢。 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刻,他竟然害怕她被抢走。 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回到外公家,已经到中午了。 两人草草吃了点饭。 苏婳又累又困,走进卧室,脱了衣服想睡会儿。 这几天给外婆守灵,都没怎么合过眼。 顾北弦也跟进来,脱了外套搭到床边的椅子上,要陪她一起睡。 苏婳沙哑的声音轻声说:“你去隔壁睡吧,我三天没洗澡了,身上都有味儿了。” 顾北弦靠过来,俯身,在她头上闻了闻,“是有点味。” 苏婳窘得不行,急忙用手捂住头不让他闻。 顾北弦淡笑,“没事,我不嫌弃你。” 他掀开被子,把她推进被窝里,脱了鞋子,在她身边躺下,抱住她,很温柔地说:“你亲戚都盯着呢,我们要是分房睡,肯定会有人说闲话。” 苏婳想了想也是。 三年前她嫁给顾北弦,有几个知道内情的本家亲戚,背地里都说她妈为了钱,把她卖给一个残疾。 如今顾北弦腿好了,那些人指不定都等着看她笑话呢。 人都是要面子的。 哪怕真要离婚了,在外人面前,该装的还是得装。 苏婳不再勉强。 这几天实在熬得太狠了,头一挨到枕头上,没过多久,就睡沉了。 睡着睡着,她开始做噩梦。 梦里夜色漆黑,狂风卷起烈火,浓烟弥漫。 灼热的火苗燎过她的皮肤,鼻尖是浓重的汽油味和刺鼻的烟味。 清瘦的少年吃力地把她从大火里推出去,自己却被烧断的房梁砸到了腿。 她伸着手用力去抓他拽他,想把他从大火里拉出来,却拉不动。 她大声哭喊着:“阿尧哥,阿尧哥……” 顾北弦被她的哭喊声吵醒了,见她闭着眼睛,满脸痛苦,眼角全是泪。 他微微蹙了蹙眉,从床头柜上扯了抽纸,把她脸上的眼泪一点点擦干净。 擦完,他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把她搂进怀里,像以前那样不停地摩挲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她,哄着她。 心里却像塞了块石头,硌得生疼。 过长的睫毛在他眼底下,覆盖出一层阴影。 那抹阴影让他英俊的脸庞,看起来说不出的阴郁,气压也低到了极点。 这几天,他抛下一切,不眠不休地陪着她,照顾她。 他觉得自己做得够可以的了。 可她却躺在他的怀里,痛苦地喊着她的阿尧哥。 他感觉自己一片真心错付。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忍了她整整三年。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很少容忍别人,却对她一忍再忍。 忍,是有情绪的,一边忍,一边会忍不住怨,这是他们之间的一条隐形裂痕。 连日缺觉,让他的情绪濒临失控,耐心也差到了极点,很想冲她发一通脾气,然后甩袖离开。 可是她太好了,聪明漂亮,温柔懂事,眼下又这么脆弱。 他连冲她发个脾气,居然都舍不得,吵架更是不可能的事。 深深呼吸了好几下,顾北弦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怒意,紧紧抱着噩梦中的女人,把她一点点安抚好,给她掖了掖被角。 从床上下来,拿起外套穿好,走出去,想抽根烟。 院子里还有人,他走到大门外。 门前有个废旧水塘。 水塘对过是一片稀稀拉拉的杨树林,凌乱的电线穿过树木顶端的枝丫,在风中微微晃荡着。 顾北弦从裤兜里拿出烟,抽出一根,扣动打火机,用手挡着风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青白色烟雾。 他眯眸,看着对面的树林,一根接一根地抽起来。 一贯斯文禁欲的脸,渗出一丝寒意。 从日影西沉,抽到夜色漆黑。 地上是一个一个凌乱的烟头。 抽了整整半包烟,他烦躁的心情还是不能彻底平静下来。 手机忽然响了。 顾北弦把烟含在嘴里,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是楚锁锁的。 他皱了皱眉头,直接掐断。 没过几分钟,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父亲顾傲霆打来的。 他按了接通。 顾傲霆问:“什么时候回来?” 顾北弦没什么情绪地说:“苏婳外婆今天下葬了,明天一早就回去。” 顾傲霆的声音隐隐透着责备,“怎么去那么久,前前后后加起来快四天了。” “她外婆去世了,她很难过,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她不是有妈,有亲戚吗?” “她妈也很难过,自顾不暇。她那些亲戚,也就那样吧,眼下她能依靠的就只有我。” 顾傲霆鼻子哼出一声气流,“都要离婚了,干嘛还对她那么好?多给点钱就行了。你的时间比金钱宝贵得多,你参与的那几个项目,因为你的缺席,都延期了。知道给公司造成了多少损失吗?” 顾北弦眼睑微敛,淡淡地说:“给公司造成的损失,从我的私人账户里扣。” 顾傲霆不悦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是公司的信誉!” 顾北弦默了默,“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顾傲霆低嗯一声,命令的语气说:“回来记得把婚离了,离个婚拖拖拉拉的,这么费事。” 卧室这边。 苏婳睡梦中翻了个身,下意识地去抱顾北弦,抱了个空。 心里咯噔一下,醒了。 她眼开惺忪的睡眼,没看到他,心里有点空,又隐隐担心他。 揉了揉眼睛,让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一下,她掀开被子,穿上衣服,下床去找他。 找了几个房间没找到,在院子里也没看到,苏婳慌了,急匆匆跑到大门外。 借着门口灯光,看到夜色里一抹修长傲然的身影,挺拔如松地站在水塘边,正在接电话,左手指尖一抹微弱的橘色火光。 男人穿一件黑色长风衣,气质矜贵疏离,自成风骨。 是顾北弦。 他太与众不同了,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都能让人一下子把他和其他人区分开。 苏婳慌张的心,忽地就安定下来了。 怕打扰他接电话,她脚步放轻,慢慢朝他走过去。 走近了,听到他对手机里的人说:“我是人,不是畜生,在我最难的时候,是苏婳陪着我。如今她这么脆弱,我不可能扔下她不管。离婚的事,还是算了吧。” 苏婳心里一烫,鼻子直发酸。 她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到他的后背上,两只手臂搂住他的腰,紧紧地搂住。 像是生怕一松手,他就消失了似的。 顾北弦眸色微滞,回头看到是她,阴郁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被她这样一抱,他心里窝着的那口气,竟然消减了大半。 真是没出息啊,他想。 她一句话都没说,他就被哄得差不多了。 敷衍了顾傲霆两句,顾北弦掐了电话,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握住苏婳的手,声音调柔问:“怎么出来了?外面凉,也不多穿点。” “我以为你走了。”苏婳低声说,沙哑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无助。 顾北弦摸摸她的头,爱怜地把她拉进怀里抱着,“走也得跟你打声招呼再走,不会不辞而别的,你放心。” 苏婳仰起头,目光潮湿地望着他,“你明天回去?” “嗯,你明天跟我一起回去吧。” 苏婳摇了摇头,“我想在这里多住几天,住到外婆头七过去再走。” 顾北弦顿了顿,“也行,我留两个人保护你。” “好。” 苏婳看到散落一地的烟头,问:“怎么抽了这么多烟?” 顾北弦轻描淡写道:“心里有点烦,已经没事了。” 苏婳盯着他的眼睛,“是因为离婚的事吗?” “不是,公事。”顾北弦目光挪开,避开她的视线。 一抬头,瞥到水塘对面的树林边,站着一抹颀长锋利的身影,穿黑色冲锋衣,乌黑的短发,脸上戴着口罩。 又是那个阿尧! 他目光瞬间冷了好几度,冷冷盯着那道身影看了好几眼,阴鸷地扯了下唇角。 他捏起苏婳小巧的下巴,低下头用力吻上去。 第42章 好好疼你 苏婳一愣,搞不懂顾北弦为什么忽然要亲她,还是亲嘴。 虽然现在是晚上,但还是有人来来回回地经过。 村里不比城里开放,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呀。 再说外婆刚下葬,这种时候卿卿我我的,太不合时宜了。 苏婳伸手想把他推开。 奈何顾北弦单手握着她的两只手腕,不让她动。 苏婳没他力气大,推不开,只能闭上眼睛,任由他亲吻了。 他吻得很用力,甚至可以说是霸道,不像以前那么温柔,像是跟谁较着劲儿似的。 苏婳想起他刚才对着手机说的那一番话,肯定是对顾傲霆说的。 还以为他在跟顾傲霆赌气。 直到被他吻得快喘不过气来了,顾北弦这才松开她,抬手揩掉她唇边的水渍,温声说:“我们不离婚了。” 不是商量的口吻,是直接下决定。 苏婳心里思绪万千,“我很感激你在这种时候顾及我的感受,可是你爸他……” 顾北弦淡道:“回去我会找他谈。” 苏婳想起顾傲霆说的什么成王败寇,眼神暗了暗,“我不想你夹在我和你爸中间为难。” 顾北弦捧起她的小脸,“别说了,听我的。” 这次是命令的语气,不容置喙。 不由分说,他牵起她的手,就朝大门口走去。 走出去几步,顾北弦回头,朝水塘对面的树林扫了眼。 那个叫阿尧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他勾了勾唇,眼底却半点笑意都没有。 头一次发现自己占有欲居然这么强。 之前说好的放手、成全,他压根就做不到,果然凡人就是凡人,七情六欲不可避免。 回到外公家里。 两人刚进卧室,苏佩兰就用托盘端了饭菜过来。 四菜一汤,两碗米饭。 把饭菜放到桌子上,她热情地招呼顾北弦:“北弦,饿了吧,快来吃饭,热乎着呢。刚开锅,我就去盛了,谁都没动过。我知道你爱干净,别人碰过的,你不吃。” 顾北弦一顿,前几次见她,态度都挺冷淡的。 今天忽然这么热情,他有点意外。 苏佩兰招呼完他,又看向苏婳,“小婳,你今晚就跟北弦回去吧,不用等你外婆头七了,这边有我。” 苏婳微微纳闷,“我请过假了,不着急走的。” “回去吧,你外婆肯定也想让你和北弦回去。你们俩好好的,她比谁都开心。”苏佩兰眼圈红了红,笑着说:“你们小两口快吃吧,我先出去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 顾北弦扯了扯唇角,“岳母今晚挺反常。” 苏婳仔细想了想,“可能是看你这几天辛辛苦苦地照顾我,被你打动了吧。我妈那人别看嘴巴厉害,其实心可软了,刀子嘴豆腐心。” “岳母的确是个性情中人。”顾北弦极淡地笑了笑,拿起筷子递给她。 苏婳接过筷子,挨着他坐下,夹了一块炸酥肉放到他的米饭上,“这种肉特别好吃,可香了,你尝尝。” 顾北弦夹起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是挺香。” 平时他是不吃这种食物的,油太大,不健康。 但是苏婳夹的,老鼠肉估计他都会吃。 吃完饭,苏佩兰进来收拾碗筷,催促两人:“你们快走吧,两三个小时就到家了,回去洗洗好好睡一觉。今晚回,明天一早北弦就能回公司忙了。在这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太影响他工作了。” 顾北弦正中下怀。 留下来夜长梦多,他怕苏婳和阿尧相见。 心里膈应是一回事,真要拱手相让,他发现自己不甘心,更舍不得。 他突然就想自私那么一次,想把她留在身边。 苏婳是不想回去的。 她留恋外婆,还是想陪着她过了头七。 奈何拗不过苏佩兰,被她连推带搡地推到门外,直接塞进了顾北弦的车里。 等车子开出村了,苏婳收到苏佩兰的信息:闺女,妈这几天突然发现顾北弦对你还是可以的。这婚能不离的,尽量就别离了吧。离婚后再嫁,下一个男人不一定会比顾北弦更好。再说他那腿能好,有你一半功劳,凭什么你辛辛苦苦伺候了那么长时间,拱手让给别人? 苏婳微微拧眉,回道:可是他爸不同意。 苏佩兰说:父母最终是拗不过孩子的,你们小两口还是努力一把吧,都没努力就放弃,以后会后悔的。 苏婳默了默,回道:好。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两人回到位于日月湾的家。 苏婳进浴室洗了头,冲了澡。 出来,她拿起吹风机,刚要吹头发。 顾北弦从另一个房间的浴室洗好了,过来找她,从她手中接过吹风机,要帮她吹。 苏婳笑道:“我左手好得差不多了,自己可以的。” 顾北弦没什么表情地把她按到旁边的小沙发上,淡声说:“我就是想好好疼疼你。” 这话说得也太情意绵绵了。 尤其他这样一副高冷禁欲的模样,冷冷淡淡地说出来,一点都不腻,反而特别撩。 苏婳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暖意,说:“谢谢你。” 顾北弦把吹风机插上电,眼皮一抬,轻描淡写道:“说好的相濡以沫,谢什么。” 苏婳莞尔。 她喜欢“相濡以沫”这种关系,比“相敬如宾”更结实,更有温度。 顾北弦虽然是个大男人,吹起头发来,却挺温柔。 刚开始吹得有点拿捏不好轻重,没过多久,就比苏婳自己吹得还要舒服了。 吹完头发,两人去床上躺着。 苏婳下午睡过了,这会儿睡不大着,只是闭着眼睛偎在顾北弦怀里,想念外婆。 顾北弦知道她难过,轻轻拍着她,像哄小孩子那样拍着。 没多久,竟把苏婳给拍睡着了。 见她呼吸渐渐均匀起来,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低声说:“再敢做梦喊你的阿尧哥,我可就打你屁股了。” 许是换了个环境,苏婳竟然没再做噩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顾北弦手撑在枕头上,正眉眼温柔地望着她,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弯起唇角,冲他浅浅笑了笑,“怎么这么看着我?” “因为你好看。”他抬手摸摸她的脸,声音温柔得像掺了月光。 苏婳总觉得他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洗漱过后,两人下楼。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 除了各式各样的精致糕点,还有好几份补汤,芳香四溢,引人食指大动。 顾北弦说:“我打电话让酒店的人送过来的,你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多吃点。” 他这么贴心,苏婳心里更加舍不得他了。 也许妈妈说的是对的,不努力一把,以后会后悔的,她不想失去他。 两人用过早餐。 顾北弦要去公司。 他拿起腕表,戴到手腕上。 苏婳则像以前那样帮他打领带。 她最巧的就是一双手,领带打得又快又漂亮。 熟练地帮他打完,顾北弦忽然把她按进怀里,抱住,叮嘱道:“待在家里尽量不要出门,外面世道乱。” 苏婳越发觉得他不对劲了,外面世道哪里乱了? 又不是战争年代。 再说出门有司机,司机身强力壮兼着保镖的工作,一个电话随叫随到。 她笑了笑,“博物馆那边还等着我过去呢。” 顾北弦挑眉,“你不是请了丧假吗?” 苏婳无言以对,只好道:“那好吧。” 顾北弦抱着她却不肯松手,垂下头,轻轻蹭蹭她的鼻尖,又亲亲她的耳朵。 颇有点耳鬓厮磨的样子。 像极了热恋中的男人。 苏婳微微有点困惑。 他并不是个黏黏糊糊的男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从昨晚开始,他好像就有点怪怪的。 她刚要开口问问。 顾北弦唇瓣忽然擦着她的耳垂,低声说:“真想把你变小,这样就可以把你揣进兜里,走到哪带到哪了。” 第43章 神仙脑子 顾北弦的声音太好听了,低沉,磁性,清冽,宛如低音大提琴般悦耳,擦着她的耳朵,滑进耳膜里。 苏婳不争气地乱了心跳。 心里仿佛有一头小鹿拿角用力地撞击着她的胸口。 她呆立不动。 爱的人说出来的情话,真的能让人大脑分泌多巴胺啊。 苏婳弯起眼睛,仰起小脸,望着他性感撩人的英俊面庞,说:“谢谢你这么哄我,谢谢。” 顾北弦噗嗤笑出声,捏捏她的脸颊,眼神玩味,“我发现你有点直啊,小直女。” 苏婳神色微微一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有点不解风情,之前萧逸也这么说我。” 顾北弦勾起一边唇角,“他怎么说?” “他说我是个好女人,但是太好了,多少会显得有点无趣。让我学着浪一点,荡一点,心眼活一点,该撒娇时撒娇,该柔弱时柔弱,脸皮该厚时厚,手段该使时使。” 顾北弦沉吟片刻,“浪荡可以,但是只能在我面前荡,撒娇、柔弱也行,厚脸皮和使手段就算了。” 苏婳乖巧地说:“好。” 顾北弦摸摸她的头,“在家等我,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苏婳这两天胃口不太好,便说:“没什么想吃的。” “那我看着给你带吧,午饭让柳嫂做,你不要动手。” 苏婳有种从女仆变成公主的感觉,顺从地应道:“好的。” “我走了。”顾北弦又抱了抱她,拿起公文包,换上鞋,伸手去拉门把手。 苏婳忽然小跑着追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轻声说:“我好想变小,被你揣进兜里,这样你去哪,我就能跟着去哪了。” 她实在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 可是又觉得人家都说了,她总得对上一句,于是生搬硬套地凑了这么一句。 顾北弦快要被她笑死了。 说个情话,看把她难为的,像对对联似的。 别人信手拈来的东西,她还要想半天,才能对出这么生硬的一句。 情话被她说得这么认真,哪还有半分调情的旖旎味道? 他缓缓转过身,捧起她的小脸,低下头,在她嘴巴上亲了亲,忍俊不禁道:“我们家婳婳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 苏婳有点懵。 等顾北弦走了,她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她这张脸好看是好看,但是跟可爱怎么也沾不上边啊。 顾北弦一走,偌大的房间变得空荡荡的,苏婳又开始想念外婆了。 她走到阳台上,坐在躺椅上呆呆的,两眼放空。 正悲伤着呢,手机响了。 拿起来扫了眼,是沈鸢打来的。 接通后,她说:“苏婳,王蒙的那幅隐居图已经开始修补了,接下来要选接笔的人了。博物馆这边从全国各地召集了一批临摹高手,每个人临摹一部分,到时从中选优。我哥让你也临摹一份交上去。” 接笔,就是古画画意有缺失的部分,断了的,给接上,让整幅画看不出来有修复的痕迹。 接笔很检测一个人的综合审美素养,和对基本技法的掌握。 临摹是用自己的能力和方法达到那个标准,接笔是跟标准碰撞,直接进入画者的角色,要求比临摹更高一些。 所以博物馆才召集高手,从中选优。 苏婳应道:“好。” 沈鸢说:“我手机有拍的隐居图全图,等会儿我把照片发给你。” 苏婳随口道:“不用,我记在脑子里了。” “什么?你记在脑子里?”沈鸢惊讶极了,“那幅隐居图那么复杂,你能全记住?即使记住了画,缺失的部分,你也能记住?” 苏婳淡淡嗯一声,“从小我外公就刻意训练过我。无论什么样的古画,看个几分钟十几分钟,我全都能记下来。回来,用不了半个月,我就能画出一幅一模一样的。” 沈鸢惊呆了,“我的天呐,你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吧!” 苏婳心想,我连句情话都说不好,算哪门子天才啊。 “不说了,我去画局部图了,晚上交给你。” 沈鸢又吃惊了,“这么快?” “嗯。” 挂了电话,苏婳走进她自己的书房。 书房里有成套的修复古书画的工具。 顾老爷子酷爱收藏古字画,字画不易保存,这几年都是她帮忙维护和修复。 这一套工具是顾北弦派人置办的。 苏婳取了一张宣纸,熟练地拿红茶水染旧,让柳嫂帮忙研墨。 等纸干透,她拿起毛笔,凭借脑子里记住的画面,开始作画。 王蒙的画,在技法上,运笔及写景极富层次变化,画法是独具特色的解索皴、牛毛皴,用墨厚重,构图繁密,布局多重山复水,景色郁然深秀。 因其内心对隐居生活极致向往,他的作品平静超脱,沉郁深秀,浑厚华滋。 苏婳小时候在外公的指导下,临摹过很多他的作品。 深谙他的画法和运笔,此时画个局部图,信手拈来。 傍晚的时候,苏婳画好了,联系沈鸢。 沈鸢赶过来,拿到画,打开手机里的照片,对比了一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原画画意缺失的地方,已经被苏婳补好了。 沈鸢连连惊叹,忍不住掰着苏婳的头左看右看,“婳姐,你这是什么神仙脑子啊?怎么比照相机还好使?” 苏婳被她摆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轻轻推开她,说:“我比你晚出生几个小时,你还是叫我苏婳吧。” “不,你就是我婳姐,姐代表江湖地位,不分年龄大小。” 苏婳拗不过她,只能由着她瞎叫。 沈鸢把画小心翼翼地卷好,放进车里,说:“我哥出国参加医术交流会了,听他同事说你外婆去世了,特意打电话过来,让我多陪陪你。你想去哪里玩?我陪你去。” 闲下来会想念外婆,苏婳正好也想出去散散心,便说:“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沈鸢眼皮一翻,“那有什么好坐的?” 苏婳有点窘,“我没坐过。” 沈鸢哈哈大笑,“不会吧?你都二十好几了,连摩天轮都没坐过?” “嗯,没有。” “那走吧。” 苏婳上了沈鸢的车。 两人约着吃了顿饭,一起去了京都最大的游乐园。 一百多米的巨型摩天轮,每个小箱子外面还安装了绚烂的彩灯,晚上看,像彩虹一样漂亮。 苏婳和沈鸢一起坐进去。 十分钟左右,她们就上了摩天轮的最高点。 箱子里有配望远镜,供游客观赏夜景。 苏婳和沈鸢拿起望远镜,朝外面看去,可以看见整个京都,万千灯火,流光溢彩,繁星点点,美不胜收,闪闪霓虹勾勒出无与伦比的夜色。 忽然,沈鸢拍着苏婳的肩膀喊道:“快看!那个大帅哥,顾北弦!” 苏婳调了望远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对面,京都大酒店门前的停车场上,从一辆加长版豪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 男人身材高挑,容貌英俊,一身深色正装,长腿飒步,风度翩翩。 女人长相娇美,衣着时髦,打扮得珠光宝气。 男的正是顾北弦。 女的是楚锁锁。 两人肩并肩朝酒店正门走去,边走边交谈。 望远镜看得太清晰了,连楚锁锁脸上的笑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笑得好开心啊。 苏婳脸上的笑凝固了。 第44章 撞上阿尧 苏婳觉得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往她心口上狠狠插了一刀,疼痛欲裂。 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站都站不稳了。 她用力抓着栏杆,指骨泛白。 这就是今天早上还对她依依不舍,要把她变小放进兜里,走到哪带到哪的男人啊。 转眼间就跟前女友说说笑笑,出双入对了。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鸢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拉着她的手,忙不迭地问:“苏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摩天轮太高了,你恐高?” 苏婳木然地点点头,胸口急促起伏。 过了足足一分钟之久,她苍白的脸色才渐渐恢复正常,自嘲地勾了勾唇。 难怪顾北弦不让她出门呢。 说什么世道乱,不过是怕她出门,看到他和楚锁锁出双入对吧。 她搞不懂他,既然对楚锁锁旧情难忘,离婚娶她就是。 为什么一边抓着她不放,一边还和楚锁牵扯不清? 苏婳安静地坐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沈鸢挨着她坐下,来摸她的头,“有没有觉得恶心?” 苏婳勉强笑了笑,“还有多久我们能下去?” 沈鸢抬腕看了看表,“快了,再等等。” 几分钟后,摩天轮降下。 苏婳和沈鸢一起下去。 沈鸢担心地看着她,“好受点了吗?我送你回家吧。” “好受点了,送我去京都大酒店吧。” 沈鸢反应过来了,“你要去见你那个大帅哥,顾北弦?” 苏婳点了点头。 她想去亲眼看看两人亲密约会的画面,好让自己彻底死心,痛快地离开他。 省得心里百般不舍,剪不断,理还乱的。 沈鸢去取了车,开车把苏婳送到京都大酒店。 下车后,苏婳对她说:“谢谢你,你回去吧。” 沈鸢没多想,只当她刚才的异常反应是恐高,回道:“好,有事电话联系。” 苏婳嗯了一声,走进京都大酒店。 她打开包,从里面拿出手机,拨出顾北弦的号码,平静地问:“你在京都大酒店哪个房间?” 顾北弦顿了顿,说:“三楼,迎松阁,怎么了?” “没事。”苏婳挂了电话。 走到电梯前,按了电梯按钮,走进去。 几分钟后,她来到迎松阁门口,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下门。 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请进。” 音色熟悉好听,是顾北弦的。 苏婳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看到硕大的圆桌前坐了一桌子的人,少说也得有七、八个吧,还有两个助理模样的人站着。 主位上坐着顾傲霆和楚砚儒。 顾傲霆旁边坐着顾北弦。 楚砚儒旁边坐着楚锁锁。 顾北弦和楚锁锁没坐在一起。 身后站着的助理手中拿着合同,像是在谈生意。 是一场商务应酬,不是想象中的男女私会。 苏婳提在嗓子眼的心,咚的一下落回肚子里。 但是一想到两人刚才从同一辆车上下来,亲亲密密地说着话,楚锁锁还笑得那么开心。 她整个人又不好了。 努力平复了下情绪,苏婳冲冷着脸的顾傲霆,礼貌地点了点头,抱歉地说:“对不起顾叔叔,我走错门了。” 说完不等他回答,便迅速关上了门。 因为顾傲霆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还有楚砚儒的,一个比一个阴沉,再看下去晚上会做噩梦的。 苏婳转身离开。 脚步匆匆地朝电梯走去。 走出去二十几步,忽听身后传来顾北弦的声音,“苏婳。” 苏婳脚步一顿,随即走得更快了,心里赌着一口气呢,气他和楚锁锁同坐一辆车。 公司那么多车,两人非得坐同一辆。 顾北弦迈开一双长腿,阔步追上来。 苏婳干脆小跑起来。 拐弯的时候,没看路,匆忙间,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个子极高,薄薄的衬衫下,胸膛肌肉很硬。 苏婳被他的胸肌撞得脸生疼,尤其是鼻子,酸疼酸疼的,鼻子连着泪腺,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连忙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向那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紧,你鼻子没事吧?”男人声音有点冷,但是很有特色,像外国人说中文的那种感觉,有点生硬。 苏婳抬起头。 看到一张英俊深邃的脸,寸短的头发。 还没看清他的五官,她就被他的眼睛深深地吸引住了。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黑漆漆的,深得像海,沉郁清冷,双眼皮折痕很深,睫毛又黑又密。 看着他的眼睛,苏婳心脏猛地一颤。 那双眼睛像极了阿尧的眼睛,比顾北弦的更像。 想起为了救她受伤死去的阿尧,她的心又开始疼起来。 先是闷着疼,过了一会儿,刀绞一般。 她捂着胸口,疼得靠到墙上,脸色苍白得厉害。 “你没事吧?”男人伸手来扶她。 手指还没触到苏婳的胳膊,就被人大力推开了。 一抹高大的身影覆过来。 顾北弦赶了过来。 他一把将苏婳拉进怀里,霸道占有的意味十足,捧着她的脸,表情清冷,眼神却担忧,问:“碰到哪了?” 苏婳摇摇头,再想看看刚才那人时,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看着空荡荡的楼道,恍惚了片刻。 顾北弦将她眼底的恍惚尽收眼底。 刚才那男人的身形,像极了昨天在苏村看到的那个人,和楚墨沉给的照片里的男人也差不多,无论身高,还是身材,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衣服和发型。 衣服可以换,发型可以剪。 顾北弦眼底一片阴翳,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淡声问:“你认识刚才那人?” 苏婳如实说:“不认识,只是觉得他的眼睛似曾相识。” 顾北弦沉吟了片刻,似乎在琢磨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片刻后,他若无其事地扶着她走进电梯里,按了一楼,温声问:“怎么出来了?” 苏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梯数字键,心不在焉地回道:“沈鸢要王蒙隐居图的局部图,博物馆要选接笔人,我画好送给她,碰巧路过。” 顾北弦拿起她的手,仔细查看了下,“手可以画画了?” 苏婳把手抽回去,敷衍地说:“画画主要用右手,影响不大。” “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和沈鸢一起吃过了。”苏婳还是不看他。 顾北弦猜出她在别扭什么,解释道:“楚锁锁进入她父亲的公司,出任他助理一职。顾氏集团和楚氏集团有很多业务合作,难免会碰面。不过你放心,我会注意分寸。” 苏婳抿了抿唇没出声。 她是知道楚锁锁的。 好几次她亲眼看到,楚锁锁对顾北弦又是搂又是抱的,暧昧得不行。 那女人长得漂亮,娇滴滴的,又会撒娇,又会浪,脸皮还厚,手段也多,时间长了,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何况她还是顾北弦青梅竹马,有着十几年感情的前女友,也是顾傲霆认定的准儿媳。 苏婳心事重重地和顾北弦走出酒店大厅。 司机看到他们俩,马上发动车子开过来。 顾北弦吩咐司机:“送苏婳回家。” 司机下车,拉开后车门,恭恭敬敬地说:“少夫人,您请上车。” 苏婳道了声谢,上车坐好。 闻到车里一股子甜腻腻的香水味,是楚锁锁的。 她捂着鼻子,心里一阵膈应。 感觉就像吃了一口的苹果,发现里面还剩半条虫子,另外半条被吞进肚子里了。 顾北弦目睹车子离开后,返回酒店。 进了大厅,他拿起手机,打电话吩咐助理:“去调酒店三楼走廊监控,查清楚刚才和苏婳撞上的人叫什么名字,以及背景。” 半个小时后,助理走进迎松阁,把资料交给顾北弦。 顾北弦伸手接过,垂眸,盯着资料上姓名一栏,眸色渐渐冰冷。 那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顾谨尧。 阿尧。 苏婳日思夜想的阿尧哥。 第45章 很守男德 顾北弦捏着资料的手渐渐握紧,继续往下看。 顾谨尧是峥嵘拍卖行的少董,父亲叫顾峥嵘。 顾峥嵘是峥嵘拍卖行的主要创始人,也是最大股东。 峥嵘拍卖行,隶属京都峥嵘工艺品进出口贸易公司,年成交额在上百亿,是京都最大的古玩拍卖行之一。 可能是顾峥嵘太低调了,或者不在国内活动,顾北弦没怎么听说过这号人。 但是这样的家庭,自然是不缺钱的。 他盯着资料,陷入沉思。 三年前,苏婳没选择她的阿尧哥,却选择了他。 当年他因为车祸伤到脊柱神经,导致下半身瘫痪,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苏婳嫁给他,最大原因是家里缺钱,所以他一直以为阿尧是个没钱的穷小子。 如今看资料,这个顾谨尧不像是个缺钱的。 顾傲霆见他捏着一沓资料拧眉不语,偏头看过来,问:“在看什么?” 顾北弦随意道:“没什么,让人调了份资料。” 他不动声色地把资料折起来,放到旁边。 顾傲霆眼尖,瞥到了“顾峥嵘”三个字,略一沉吟说:“顾峥嵘,这个人我知道一点,按辈分算,我得喊他一声堂哥。他爷爷跟我爷爷是堂兄弟,不过他们那一脉,很多年前就出国移民了,慢慢也就疏远了。” 于顾北弦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因为苏婳的原因,他也不想和顾谨尧沾亲带故。 顾傲霆问:“你查他做什么?” “帮朋友查的。”顾北弦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边生意谈完,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众人起身离开。 顾傲霆叫住顾北弦,“你送锁锁回家吧。” 顾北弦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来的时候,你说锁锁就在公司附近,让我顺路接上她。这要回家了,就让她坐楚叔叔的车吧,他们是一家人,比我送还顺路。” 顾傲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但是当着楚砚儒和下属的面,也不好发作。 被顾北弦如此直白的拒绝,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锁锁好没面子,心里更加讨厌苏婳了。 如果不是她外婆死得那么巧,两人早就离婚了。 她在心里暗暗地把苏婳和她外婆骂了又骂。 出了酒店。 顾北弦吩咐助理:“查苏婳最近的通话记录,看有没有陌生号码。” 助理办事效率很高。 等顾北弦快到家的时候,就收到了助理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他说:“顾总,少夫人通话记录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除了家人,就是沈淮、沈鸢、柳嫂、物业公司和快递公司的,其他再也没有旁人了。” 顾北弦阴郁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看样子这两人私下没联系。 回到家。 苏婳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本古书,听到开门声,闻到有酒味,以为顾北弦喝醉了。 她急忙站起来,走到鞋柜旁,弯腰要给他拿拖鞋。 这是她以前做惯了的。 顾北弦扶住她,温声阻止道:“我没喝多,腿也早就好了,你别像以前那样照顾我了,你是我妻子。”不是保姆。 当然后半句,他没说出来,因为之前苏婳做的就是保姆佣人的工作。 苏婳抿了抿唇,站着没动,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呢,气他和楚锁锁同坐一辆车。 顾北弦自己换了鞋。 苏婳帮他摘掉腕表,又来帮他脱身上的西装外套。 脱西装是假,她其实是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楚锁锁留下的暧昧痕迹。 她一边脱,一边不动声色地查看他的领口,看有没有口红印,甚至还轻轻吸了吸鼻子,想闻闻他身上有没有香水味儿,来判断楚锁锁抱他了没,抱了哪里。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被顾北弦尽收眼底。 他觉得好笑,俯身,拿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打趣道:“怎么像个小狗一样闻来闻去的?” 被当场揭穿,苏婳有点窘。 她一声不吭,背过身把他的外套挂到旁边的衣架上。 顾北弦猜到了她那点小心思,说:“去酒店时,是我爸打电话安排楚锁锁上我的车。她一上车,我就对她说了,我是有家室的人,让她跟我保持距离,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吃饭时,她要跟我坐在一起,我找借口避开了。吃完饭,我爸让我送她,我也拒绝了。婳婳,我很守男德的,你要是不相信,就去我车里调行车记录仪,或者问我助理。” 他都这样说了,自然是没有假了。 苏婳心里压着的那点气全消了,甚至还有点感动。 感动他为了自己,不惜和顾傲霆作对。 那是他父亲啊,也是决定他前程的人。 苏婳伸出双手默默抱住他,想说句情意绵绵的话来夸夸他,可是越刻意,越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调情什么的,她真的没有多少天赋。 外公外婆的感情都很含蓄,只会默默对彼此好。 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母亲那风风火火的性子,让她说句情话,还不如打她一顿来得痛快,倒是怼人的话张口即来。 苏婳耳濡目染学了不少,怼楚锁锁时用上了。 她抱了顾北弦半天,搜肠刮肚,硬是没憋出一个字来。 顾北弦知道她的性子,抬手摸摸她的头,调柔声音说:“没事,爱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他这话太容易让人想歪了,苏婳耳根一烫,脸红了。 她羞得转身走了。 洗过澡后,两人上床。 顾北弦解开苏婳的睡衣纽扣,顺着她雪白的肩头开始亲。 苏婳嘴上说着“不要”,浑身却酥的一下,像过电了似的,一刹那间就软了。 双手勉强地推着他的手,头歪在一侧,黑黑的秀发散在枕头上彷佛乌云一样,樱红的双唇微微张着。 亲着亲着,她原本推着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就搂上了他的腰。 两人纠缠到一起…… 事后,顾北弦揽着她,说:“这几天,我开始戒烟戒酒,我们准备要个孩子吧。” 这是他第二次提生孩子的事了。 苏婳是不想要孩子的。 她对这段婚姻已经没有了安全感。 可是一想到妈妈说的,让她努力一把,省得以后后悔,便点点头,说:“好。” 顾北弦漆黑的眸子,蓦地亮起来,像染了点点星斑。 他把她按进怀里,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真的肯为我生孩子?” 苏婳犹豫了一下,“我们试试看吧。” 顾北弦在她嘴上用力亲了一下,手指摩挲着她白皙的肩头,“生个儿子吧。第一胎生了儿子,就不用再生二胎了,生孩子太受罪了。” 苏婳配合地说:“好。” 顾北弦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那就辛苦你了。” “应该的。”苏婳朝他怀里拱了拱,脑子里却浮现出顾傲霆那张阴沉得像炭一样的脸。 她真怕生下孩子,又被顾傲霆给拆散了,到时苦了小孩子,缺爹少妈的。 睡着后,苏婳又开始做梦了。 梦见十三年前,她去医院见阿尧最后一面。 他浑身是伤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忧郁地望着她,目光沉痛如水。 苏婳疼得揪心,刚要朝他走过去。 不知怎么的,阿尧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她急得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去找,没找到阿尧,顾北弦却从天而降了。 他抱着她,捧起她的脸,温柔地亲吻着她,说:“跟我回家吧,我们生个孩子,我会对你好。” 睡梦中的苏婳,本能地就钻进了顾北弦的怀里,搂着他的腰,小声咕哝道:“北弦……” 一直没睡着的顾北弦,听到这低低的一声叫,一晚上郁结成冰的心,瞬间就融化了。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在梦中喊他的名字。 终于不再是那个魔咒一般的“阿尧哥”了。 他伸出手臂将她环抱在怀里,唇角扬起,眼眸星辰闪烁。 第46章 名画捡漏 三天后。 沈鸢打来电话,兴冲冲地说:“婳姐,婳姐,好消息,好消息!经现场所有专家评选,一致决定由你担任‘元四家’之一王蒙隐居图的接笔人,你开心吗?” 苏婳淡淡嗯一声,“什么时候开始?” 沈鸢愣住了,“你,你就这反应?” 苏婳微微挑眉,“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沈鸢提高嗓门,“你知道吗?你成功地打败了从全国各地召集的十八位临摹高手。那十八位高手个顶个的,都是当地博物馆里的佼佼者,年龄都在四五十岁以上。你才二十三岁,就打败了那么多高手,你不应该欢呼雀跃、抚掌大笑、欣喜若狂吗?” 苏婳呵呵干笑了两声,“这样可以吗?” 沈鸢听到她敷衍的笑声,麻了,“你左手还在恢复阶段,不影响接笔吗?” “还行,右手用得多。不过你们得帮我找个研墨的,不能用现成的墨汁,会跑墨,影响装裱效果。” “好嘞,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到时我跟我们馆长说。干脆我去帮你研墨得了。” “成。” 等隐居图修补完、全完色后,接下来就由苏婳接笔了。 她做事极认真,一旦坐下拿起笔,就完全沉浸进去,超然物外,仿佛入定一般,经常连饭也忘记吃。 沈鸢也不敢提醒她。 因为修复的是七百多年前的文物,就这么一幅,无可替代。 一打扰到她,落笔错了,这幅画就废了。 所以文物修复师,又被称为拯救文物生命的外科医生,不能有任何差错。 十天后,苏婳接完笔了。 运笔、画法、神韵、写意,都和原画家王蒙完美契合。 一群老专家拿着放大镜,趴在画上看了小半天,愣是挑不出一丝瑕疵。 不得不说,苏婳的活干得又漂亮又利索,别人几个月才能完成的,她十天就做好了。 业内大多数人,倾其一生,都达不到她这种程度。 努力决定下限,天赋决定上限。 人家又有天赋,又肯努力,还有被称为文物修复圣手的外公,手把手地教,不服不行。 有性格开朗的老专家,对着苏婳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说苏文迈教了个好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更有几个惜才的老专家,直接联名上报申请,要给苏婳颁发个“文物修复专家”的证书。 博物馆还特聘她为京都博物馆客座研究员。 接下来,修复好的画,交给裱画室装裱。 苏婳和老专家们去参加庆功宴。 说是庆功宴,其实就是聚在一起吃顿散伙饭。 席间,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专家,问苏婳有没有男朋友,抢着要把自己的孙子、外孙介绍给她。 苏婳还没开口呢,几个老头子就内讧起来了,争着夸自己的孙子好。 还有心急的,直接把电话打到他孙子那里,让赶快过来。 苏婳被他们七嘴八舌吵得有点窘。 沈鸢急忙出来打圆场,说:“苏婳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早就有男朋友啦,谢谢各位老专家对她的厚爱。” 老专家们连声惋惜,又问:“是哪家的小子啊,这么有福气?” 苏婳当然不能把顾北弦说出来了,打了个哈哈,给推脱过去了。 以前苏婳不爱跟这些老专家打交道。 他们聚餐,她从不参加。 今天却发现,这群老专家们也蛮可爱的,人老如小,个个都皮得很。 吃过饭后,有记者来采访。 因为顾家的关系,苏婳不方便出镜,也不想被人深扒背景,就给婉拒了,把机会让给了那些可爱的老专家们。 空下来,沈鸢非拉着她去古玩市场,说要捡漏。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如今太平盛世,古董炒得热火朝天,漏其实并不好捡。 好的东西都贵,便宜的多是工艺品,或者造假的。 古玩这行水太深了。 两人逛了好几家店,一无所获。 最后来到一家装修得古色古香,颇为气派的古玩店。 苏婳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一个透明真空盒上,里面是一堆旧旧的碎纸片,最大的也只有小孩巴掌那么大,碎得都看不出原型了。 沈鸢见她盯着那个一直看,好奇地问伙计:“这个怎么卖?” 伙计竖起两根手指头,“二十万。” 沈鸢杏眼一瞪,“这破纸片卖二十万?你们真敢要价,怎么不去抢银行呢?” 伙计也不恼,笑眯眯地说:“这是八大山人朱耷的一幅墨荷图,战乱年代没保管好。如果是完好的,少说也得上千万,您要是不信,就抽空上网了解一下。” 沈鸢撇撇嘴,“可你这画也太碎了,怎么也不值二十万啊。” 伙计心里跟明镜似的。 当时收的时候,花了两千块钱,拿去找全国最好的古画修复专家苏文迈修,结果他老人家胃癌去世了,找其他人,都没辙,说太碎了,拼都没法拼。 放在这里占地方,每天还要擦灰尘。 老板放下话了,给钱就卖吧。 伙计眼珠子转了转,说:“那您开个价吧。” 沈鸢瞟了眼苏婳,见她有心想买,知道她能修,竖起一根指头,“一百。” 苏婳差点笑出声。 她是真敢还价啊。 幸好是文明社会,搁过去这么还价,会被打的。 伙计恼了,皮笑肉不笑道:“您当这是废纸呢?即使卖废纸,这也是明末清初的纸,也能卖个万儿八千的。” “你可别蒙我了,万儿八千一张的,那是完整的古宣纸。你这是碎纸片,拿去补旧画,都嫌碎。这样吧,给你一千块,再多,我们就走了啊。”说完,沈鸢拉着苏婳的手就朝外走。 伙计跟在后面喊:“十万,十万块你们拿走!” “一万,多一分都不要!”沈鸢头也不回地还价。 眼瞅着两人到门外了,伙计一头黑线,喊道:“一万块拿走吧。” 苏婳利落地倒回来,刷卡付款,签了合同,拿着碎纸片离开。 回到日月湾。 她来到自己的书房,开始拼画。 怕柳嫂和钟点工贸然闯进来,带进风,把碎纸片吹跑了,她在书房门上挂了个“勿扰”的牌子。 顾北弦回来的时候,没看到她人影。 来到书房,看到门上“勿扰”的牌子,知道她在干活。 他轻轻把门推开一道缝。 看到苏婳正坐在桌前垂头拼画,聚精会神。 橘色灯光洒在她皎洁精致的小脸上,整个人仿佛入定一般。 这种静定气氛,让整个书房像一个寺院,一片寂寂,古卷青灯,让人不忍打扰。 顾北弦轻掩房门,退出去。 苏婳拼到后半夜,才停手,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凌晨一点了。 她放下画,走出书房,锁上。 怕吵到顾北弦,她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去客房睡的。 但是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顾北弦躺在她身边,正垂眸凝视着她。 苏婳十分意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着男人清朗俊秀,气度风华的面庞,问:“你怎么也来客房睡了?” 顾北弦虚虚拥住她,食指温柔地触了触她樱红的唇,“怕你半夜做梦找我,找不到再哭鼻子。” 这,好暖啊。 苏婳心里一阵锥心的甜,被他暖到了。 她眉眼弯弯,凑上去,捧起他的脸就亲起来,亲他的额头,亲他的眼睛,又亲他的鼻尖,亲得她气喘吁吁。 把人家那么帅的一张脸,给亲得全是口水。 第47章 饱含深情 用了三天时间,苏婳把八大山人朱耷的画给拼好了。 太碎了,拼得头大。 拼完,她开始修复。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把画修复得毫无痕迹。 成画出来后,她对这幅墨荷图相当满意。 整幅画笔墨凝炼沉毅,风格雄奇隽永,意境冷峭,以禅入画,画面简洁,却余味无穷。 朱耷在立意、构图、风格上突破前人画法,运用墨色干湿浓淡的变化,抑扬顿挫的笔触,落笔成荷。 荷梗圆劲挺拔,一气呵成,看似迎风摇曳,却逸气多姿,与俯仰的荷叶相映成趣。 修复好了,接下来就是找买家了。 她打电话问沈鸢:“京都哪家的拍卖行比较靠谱?” 沈鸢吃了一惊,“那么碎的画,这么短的时间,你就修好了?” “嗯,完全看不出修补痕迹。” “天呐,你也太棒了吧!” 苏婳微微拧了拧眉梢,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点。 她觉得沈鸢和沈淮虽然是兄妹,但是这两人性格差得有点多,沈鸢太活泼了。 不过正好和自己互补,一动一静。 沈鸢说给打听打听,就挂了。 没多久,她就回电话了,“我打听过了,京都最大的拍卖行是峥嵘拍卖、保利拍卖,成交率高达80%。这两大拍卖行几乎累积了国内一半以上的高端收藏家。这些收藏家都是身家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高端藏家。” 苏婳问:“哪家离我们近?” “峥嵘拍卖行离我们稍微近一点。” 苏婳略一沉思,“那就去峥嵘拍卖行吧。” “好,我去接你。” 一个小时后,苏婳和沈鸢来到峥嵘拍卖行。 两人走进大厅一看,好家伙,要排队。 前面至少得排了五、六十个人,都是从全国各地带着藏品,来这里进行拍卖的。 因为拍卖前,要鉴定、审核,洽谈起拍价,手续比较麻烦。 来都来了,苏婳和沈鸢也站在大厅里排上了。 从早上排到中午,前面队伍才少了一半,俩人腿都要站酸了。 苏婳说:“要不我们换家吧。” “再等等吧,另一家人不一定少。”沈鸢弯腰去捶打酸疼的腿。 捶了会儿,她直起腰伸了个懒腰。 突然,她眼前一亮,指着前方电梯那里,冲苏婳喊道:“快看,帅哥!” 她声音不小。 众人齐刷刷扭头朝她看过来。 但也只瞟了她一眼,就把视线移到旁边的苏婳身上了。 因为苏婳长得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乌发红唇,瓜子脸白得发光,漂亮的秋水眼湿漉漉的,眼神很静,亭亭玉立,无欲无求地站在那里,像从遥远的古画里穿越过来的。 众目睽睽,苏婳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偏头,避开众人的视线,顺着沈鸢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人长得是挺帅。 个子很高,穿帅气的黑色夹克,黑长裤,寸短的头发,五官英俊深邃,尤其那双眼睛,漆黑沉郁,自带故事感,直击苏婳的心脏。 苏婳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前些日子在京都大酒店,撞到的那个男人。 他有一双像极了阿尧的眼睛。 想到阿尧,苏婳开始胸闷,透不过气来,心疼得渐渐缩成小小一团。 她按着胸口,眉头紧蹙。 男人仿佛注意到了她们,偏头朝身后的人吩咐了几句,离开了。 没过多久,就有穿西装打领带的工作人员,过来找苏婳,说:“请问你是苏婳小姐吗?” 苏婳点点头,“我是。” “我们少董有请。” 苏婳微微诧异,“我不认识你们少董。” 工作人员看了看她手中卷着的画,“你们不是来拍卖古画的吗?” “是。” “我们少董要看您手里的画。” 苏婳和沈鸢跟着工作人员,乘电梯来到了他们少董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装修得古色古香的。 东面墙上挂了一幅郑板桥的墨竹图,背靠宽大的落地窗。 他们少董坐在黑色的真皮座椅上。 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相帅气,利落,又穿着黑色夹克,和古色古香的装修有点格格不入。 少董就是刚才在大厅看到的那男人,那个眼睛像极了阿尧的男人。 苏婳怔住。 近距离地看,男人的眼睛更像阿尧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但是也就只有眼睛像,其他鼻子、脸型、肤色、身高都不像。 她记忆里的阿尧是白皙清瘦的少年,好看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 眼前的男人肤色偏深,身躯劲挺有力,寸短的头发,五官深邃立体,有棱有角。 身上所有的雄性特征都很明显。 是英俊锋锐的成熟男人。 沈鸢眼睛又开始放光了,小声赞叹道:“好年轻好帅气好有型的少董啊。”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迈着一双长腿朝她们走过来。 苏婳静静薄薄地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像一把开启她痛苦记忆的钥匙,一打开,里面全是层层叠叠不可触摸的痛。 男人走到她面前,伸出右手,彬彬有礼道:“你好,苏小姐,我叫顾谨尧。” 苏婳听到“尧”字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他伸过来的手,手指修长有力,右手食指两侧有一层薄茧。 那是一只常年握枪的手。 沈鸢见苏婳一直呆立不动,碰了一下她的胳膊,“苏婳,快跟人家握手啊。” 苏婳这才伸手去握他的手。 他们握了很长时间。 超过了正常握手的时间。 苏婳自从看到顾谨尧的眼睛后,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恍恍惚惚,没意识到握手的时间太长了点。 直到沈鸢咳嗽一声,说:“苏婳,你快把画打开,给顾少看看。” 苏婳这才察觉失态,连忙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顾谨尧伸手去接她的画,眼睫微掀,瞥了下她被门夹断过的左手。 那么漂亮的手指留下了疤,指甲还是黑紫色的,没完全蜕干净。 他眼神冷了冷,接过画,不动声色地展开,仔细看了眼画面和纸,又看了看上面的几个红色钤印,说:“是八大山人的真迹,你们打算卖多少钱?” 沈鸢急忙说:“我上网查过,八大山人朱耷的墨荷图,历年成交价都在一千万以上。” 顾谨尧没理她,又问了苏婳一遍:“你打算卖多少钱?” 苏婳脸色苍白,微微走神,心不在焉地说:“都行。” 顾谨尧把画放到桌上,淡淡道:“我出一千两百万,这幅画我买了。” 苏婳惊讶极了,“你要买?” 顾谨尧低嗯一声,“家父酷爱收藏八大山人的画,正好缺一幅墨荷。” 见他是认真的,苏婳打起精神来,说:“这幅画破损厉害,是我修复过的,不必给这么高的价格。” 修没修过,上仪器一测,就能验出来。 苏婳不想瞒,也瞒不住。 顾谨尧垂眸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地说:“有钱难买我喜欢,就一千两百万吧,现金还是转账?” 苏婳默了默,“都行。” “账号给一下,我让财务给你转账。” 苏婳没想到他这么痛快,迟疑了下,“你不找鉴定师来鉴定一下真假?” 顾谨尧瞥了眼桌上的画,语气十分笃定,“八大山人的墨荷艺术独步古今,堪称逸品,普通人很难仿出来。即使仿,也只能仿形,仿不了他的神韵,这幅画形神俱备,一眼真。上面的几枚钤印也是真的,我相信自己的眼力。” 苏婳还想说什么。 沈鸢拿手碰了碰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苏婳便报了自己的银行账号。 对方应该是开通了大额转账实时到账功能,等签过合同后,苏婳就收到了一千两百万的到账信息。 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苏婳觉得有点不真实,懵懵怔怔,像做梦一样。 同顾谨尧说了声“谢谢”,她拿着合同,和沈鸢离开。 走到门外,听到男人在背后喊:“苏婳。” 那一声“苏婳”,仿佛饱含深情。 不知怎么的,苏婳眼里忽然就有了一层薄薄的泪水。 第48章 他叫陆尧 虽然顾谨尧的声音和阿尧的很不同,可苏婳恍然觉得,刚才那一声,就是阿尧在叫她。 她怔了片刻,抬手抹了把眼睛。 回头,看着顾谨尧英俊锋锐的脸。 那是一张和阿尧截然不同的脸。 她恢复正常,笑着问:“顾先生,你叫我?” 顾谨尧从桌上的名片盒里,拈起一张名片,朝她走过来,“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联系我。” 苏婳伸出双手接过,说:“好。” “我们这边集中了一批高端收藏玩家,不乏古书画爱好者。如果有需要修复的客户,可以联系你吗?” 苏婳莞尔,“当然可以。” 顾谨尧唇角勾起,“那就这样,到时电话联系。” “好的。”苏婳把他的名片放进包里。 出来。 乘电梯的时候。 沈鸢偏头端详着苏婳,说:“我觉得你和这个顾少董关系不一般,可是听你们俩说话,又像初次见面。” 苏婳双手插进风衣兜里,盯着电梯数字键,微微走神,心不在焉地回道:“他的眼睛,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沈鸢想了想,“像顾北弦吗?两人眼睛的确长得很像,眼睛大,瞳孔黑,双眼皮都很深,睫毛又长又密。帅的人长得都差不多,丑的人却各有各的丑法。” 苏婳没出声了。 她不太喜欢把自己的事,一股脑地往外说。 上车后。 苏婳问:“你的支付宝账户是你的手机号吗?” 沈鸢发动车子,随口应道:“是啊。” 苏婳拿起手机,手指在上面轻轻划了几下。 没多久,沈鸢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等绿灯的时候,她拿出手机扫了眼。 这一看,吓了一大跳。 支付宝到账十万块。 转账人正是苏婳。 沈鸢急了,“婳姐,这钱我不能要,我马上给你转过去。” 苏婳按住她的手,“钱不多,你拿去喝茶。” “十万块还不多?比我在博物馆一年的薪水还高呢。” “拿着吧。这几天你陪着我跑来跑去的,一点辛苦费,不要,就是跟我见外了。” 沈鸢顿了顿,凑过来,抱着她吧唧亲了一大口,“谢谢婳姐。” 苏婳笑了笑,低头给顾北弦发信息。 请他晚上去旋转餐厅吃西餐。 顾北弦收到信息,吩咐助理,晚上的应酬安排别人去。 晚上七点。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旋转餐厅。 旋转餐厅位于京都最高的楼顶。 餐厅是圆形的,整面都是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 每两小时转一圈,能欣赏到整个京都的夜景。 因为是临时起意,定不到vip包房。 两人就坐在大厅里吃了。 大厅也是一个个的隔断。 虽然不如包间私密性好,但也还可以。 餐厅装修得气派非凡,金碧辉煌的背景灯光打在冰花玻璃上,像人间仙境一样漂亮,还有小提琴演奏。 气氛十分浪漫。 来吃饭的大多是情侣。 西餐上来后,苏婳瞟了眼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笑着对顾北弦说:“上次你带我来这里吃饭,我开心了一整晚。” 顾北弦笑道:“这么容易满足?那以后经常带你来吃。” “偶尔来一次就好了,经常吃,就没有新鲜感了。” “也是。”顾北弦把她面前的牛排端过去,拿刀叉切起来。 他长了一双好看的手,骨节分明,不失刚劲,切起牛排来优雅迷人。 手掌薄而修长,一看就出身很好。 切完,顾北弦把牛排推到苏婳面前,“趁热吃。” 苏婳拿叉子吃了几块,牛肉鲜嫩,口感很棒。 吃至一半。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卡推到顾北弦面前,非常大气地说:“姐姐赚的,拿去花,密码是你的生日。” 顾北弦勾了下唇,调侃道:“果然,女人一有钱就变坏。以前对我恭恭敬敬,这一有钱了,马上摇身一变成姐姐了,翻身农奴把歌唱。” 苏婳噗嗤笑出声,下巴一扬,“那当然,经济决定家庭地位嘛。” 顾北弦被她逗笑了,手伸过来,揉揉她的头,“看我们家婳婳这小人得志的模样。” 苏婳嗔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当然是夸你。” 苏婳白了他一眼,“我不傻。” 说完,插起一块牛肉塞进他嘴里。 顾北弦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把肉咽下,问:“是前几天修的那幅画卖了?” “嗯,遇到喜欢的人了。一万块买的碎纸片,转手卖了一千两百万,当场转的账。” 顾北弦十分配合地夸赞道:“净赚一千多万,一本万利,你厉害。” 苏婳放下手中的刀叉,清了清嗓子,眼神清亮地凝视着他,郑重其事地说:“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好努力配得上你。” 顾北弦笑了笑,把手搭到她的手上,“你现在配我也绰绰有余,不必太辛苦。” 苏婳感动极了,心里欢喜又怅然,哑声说:“我想优秀到,连你爸都觉得我跟你般配。” 顾北弦默了默,把她的手爱怜地握在掌心里,眸色漆黑,“委屈你了。” “还好。” 手机忽然响了。 苏婳从包里拿出手机。 拿手机的时候带出来一张名片,不过她没注意到。 扫了眼来电显示,是苏佩兰打来的。 苏婳按了接通,问:“妈,有事?” 苏佩兰快人快语地说:“我刚收到一条短信,提示账户里多了五百万,是你打的吗?” “是我,中午就转过去了,到账有点慢。” 苏佩兰埋怨道:“不是跟你说了吗?顾北弦给你的钱,你自己存着,不要给我,我有退休金,够花。” “不是他给的,是我自己赚的。” 苏佩兰惊讶极了,“你做什么赚了这么多?” “修复了八大山人的一幅画,碰巧遇到了喜欢的买家。那钱你可劲儿地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对了,抽空报个团去旅游吧,正好散散心。” “臭丫头,就知道乱花钱。”苏佩兰嘴上嫌弃着,心里其实感动得不得了。 挂电话后,苏婳笑盈盈地看向顾北弦。 却发现他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沉的,正垂眸盯着落在包旁边的一张名片看。 苏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临走时顾谨尧给她的名片。 苏婳若无其事地把名片拿起来,放进包里,说:“这是峥嵘拍卖行少当家的名片,以后能用得上。” 顾北弦勾起一边唇角,情绪复杂,“你的画卖给他了?” 苏婳如实说:“是,沈鸢告诉我峥嵘拍卖行正规,我们就去了。在大厅里排队等鉴定时,顾谨尧派人叫我们上他办公室。看过画后,说他父亲喜欢八大山人的画,正好缺一幅墨荷图,按照历年拍卖成交价,收了。” 顾北弦眼神变了,是那种说不上来的冷峻,唇角扬着,带了几分自嘲,冷冷地说:“我缺你钱花了?你去找他要钱。” 苏婳愣住了。 这话也太伤人了。 不只是对她能力的否定,更是对她人品的侮辱。 那是她劳动所得,怎么就成了她找顾谨尧要钱了?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来,苏婳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 她眼神幽怨地望着顾北弦,表情十分受伤。 顾北弦最怕看到她这种眼神。 沉默地看了她几秒,他先妥协了。 抬手揉了揉眉心,敛去眼底的寒意,他缓缓开口道:“我刚才的话说得有点重,抱歉。” 苏婳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顿了顿,顾北弦抓起她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温柔地说:“我不喜欢你跟那个人走得太近。” 这是他求和的一种表现。 苏婳给台阶就下,不再绷着。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他的心思,慢半拍,说:“顾谨尧的名字虽然也带个尧字,但他不是阿尧。阿尧十三年前就去世了,他姓陆,叫陆尧。” 第49章 奶凶奶凶 顾北弦却觉得苏婳在替顾谨尧打掩护。 外婆下葬那天,他亲眼看到过顾谨尧两次。 他就那么大咧咧地站在断桥边,站在水塘对岸,远远地望着苏婳。 那眼里的深情,隔山隔海都挡不住。 苏婳的手前脚受伤,后脚楚锁锁的手就被砸烂了,伤的同样是左手,四根手指头。 楚锁锁打了苏婳一巴掌,当晚她的脸就被打得肿成猪头。 如果陆尧真死了,这些巧合怎么解释?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陆尧没死,改头换面,变成了顾谨尧。 要么,就是苏婳撒谎了。 两个推测,顾北弦宁愿相信第一个。 想到每次一提“阿尧”二字,苏婳就情绪大变,顾北弦不再同她争辩,不动声色地拿起餐刀切了一块鹅肝,喂到她嘴里,“多吃点,前几天修画辛苦了。” 苏婳以为他不生气了,便也恢复正常,吃起来。 吃得差不多时,苏婳结了账,去卫生间。 远处一道身影悄悄尾随着她,也来到卫生间。 苏婳从卫生间出来,洗手。 旁边一个年轻女人,走到另一个洗手盆前,也打开水龙头洗起手来,边洗边说:“苏婳姐,你也来这里吃饭啊?” 苏婳偏头一看,是楚锁锁。 真是烦透了她。 哪哪儿都有她,苍蝇一样,阴魂不散。 苏婳淡淡道:“你跟踪我?” 楚锁锁嗤笑一声,“我们天天来这里吃饭,碰巧遇上罢了。” 苏婳懒得搭理她,继续低头洗手。 楚锁锁关上水龙头,双臂环胸看着她,用很轻蔑的口吻说:“苏婳姐这种小山沟沟里出来的,大概是第一次来这么浪漫的地方吃饭吧,有没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啊?” 苏婳觉得自己脾气一直都挺好的。 可楚锁锁却屡次挑战她的忍耐性。 苏婳勾了勾唇角,“一个只能依靠父母的寄生虫,哪来的脸笑话我?” 楚锁锁的脸,唰地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索性懒得装了,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真的比我想象得还要死缠烂打,都到民政局了,还赖着不离婚。” 逼她和顾北弦离婚,才是她的本意。 苏婳冷笑,“离不离婚,是我和顾北弦夫妻俩的事,关你屁事?” 楚锁锁眼底一抹讥诮,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阴阳怪气地说:“要不是你外婆死得巧,你们早就离婚了。你外婆可真会挑时候死啊,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赶在你们要离婚那天死,就是为了阻止你们离婚吧。你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女人,就是有心机啊,好不容易攀上个高枝,千方百计,也要缠着北弦哥,死不松手。” 一股怒气在苏婳每个毛孔里横冲直撞。 瞳孔逐渐变大,连她自己都能看到她即将要燃起的怒火。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一把抓起楚锁锁胸口的衣服,用力把她摔到墙上。 楚锁锁后背咚的一声撞到坚硬的墙壁上,疼得呲牙咧嘴。 苏婳手起掌落。 “啪!” 一巴掌狠狠甩到了楚锁锁的脸上。 因为愤怒,这一巴掌用尽了苏婳所有的力气,打得又快又响又狠。 楚锁锁的脸登时就肿得老高。 白皙的半边脸上,清晰地落了五道鲜红的手指印。 楚锁锁眼泪夺眶而出,疼得半天没缓过劲来。 忽然,她抬起头,冲门口方向更咽道:“北弦哥,你看清苏婳姐的真实面目了吗?你看她平时多会装啊,在你面前温温柔柔,脾气好得不得了,其实就是个泼妇,打起人来凶神恶煞。”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缓缓回过头。 看到顾北弦就站在卫生间外面,长身玉立,波澜不惊地看着她们俩。 苏婳这才意识到,刚才楚锁锁为什么要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那些话了,就是为了刺激她动手。 上次顾北弦向着她,是因为楚锁锁先动的手。 可这次,是她先动的手。 苏婳静静地看着顾北弦,等待他的反应。 见他一言不发,只微抿薄唇,冷冷淡淡地望着她们俩。 她忽然意识到,他不出声,其实就是在向着自己了。 毕竟这次是她先动的手。 顾氏集团和楚氏集团又是合作关系,有些事,他不好做得太明目张胆。 苏婳心里有数了,清清冷冷地瞧着楚锁锁,说:“你这个人好奇怪,他是我老公,对我和我家人那么好,我当然要对他温柔了。你觊觎我老公,屡次挑衅我,污蔑我外婆,还想让我对你温柔?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楚锁锁一时语塞,泪眼婆娑地看着顾北弦,指着自己红肿的半边脸,委委屈屈道:“北弦哥,你看她把我的脸打的……” 顾北弦没理她,漆黑瞳孔沉静地锁定苏婳,温声问:“你挨打了没?” 苏婳摇摇头。 这偏袒,也太明目张胆了。 楚锁锁快要气不活了,“北弦哥,你答应顾叔叔要好好照顾我的,你都忘了吗?” 顾北弦淡声道:“我只答应他,在工作上好好照顾你。” 楚锁锁悲悲戚戚,“北弦哥,我们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点嘛……” 忽听一道男声喊道:“锁锁,别说了,快出来。” 苏婳寻声看过去,是楚锁锁的哥哥,楚墨沉。 苏婳一时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他。 楚墨沉却冲她微微点了下头,说:“抱歉。” 苏婳颇感意外。 毕竟她刚才的确结结实实地打了楚锁锁一巴掌。 楚锁锁见讨不着什么便宜,冲苏婳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手指刚才沾到了楚锁锁的脸,苏婳嫌脏,重新洗了把手。 出来,和顾北弦并肩朝出口方向走。 顾北弦语气平淡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凶,刚才那一巴掌,打得隔老远就听到了。” 听到巴掌声,他以为苏婳被人欺负了,就快步赶了过来。 苏婳一时猜不透他什么意思,问:“你也觉得我装?对我失望了?” 顾北弦俊脸微微绷着,“是有点。” 苏婳生气了,酸溜溜地说:“我打你前女友,你心疼了?” “为什么打她?” “她骂我外婆,我才动手的。骂我可以,就是不能骂我外婆,说都不能说!”苏婳气鼓鼓的,眼圈却红了。 顾北弦见她认真了,不再逗她,抬手摸摸她的头,语气调柔说:“我没心疼她。就是看惯了你温柔的模样,第一次见你奶凶奶凶的样子,有点意外。以前我脾气那么差,你都没对我凶过。” 奶凶奶凶? 苏婳怔住。 本来还以为他要偏袒楚锁锁,心里气得不行。 谁知他话锋一转,她瞬间就破防了。 她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是我老公啊,是我最亲的人,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凶你?” 顾北弦眼尾情不自禁地浮起笑意。 捏起她的下巴,把她推到墙角,在她唇上飞快地啄了一口。 心情超好的样子。 因为她去见顾谨尧,他憋了一肚子的气,就这么被她哄好了。 第50章 不离不弃 楚锁锁捂着脸,闷闷不乐地跟着楚墨沉离开餐厅。 一出门。 她就开始抱怨:“你还是不是我亲哥,我的脸被苏婳打成这样,你为什么不帮我讨回个公道,反而拉着我走?” 楚墨沉扭头看了看她的脸。 白皙的小脸上五道鲜红的手指印。 他眼神暗了暗,问:“你对她说什么了?她这么用力地打你。” 楚锁锁气呼呼地说:“我就说她外婆死得真是时候,为了不让她离婚,卡着点死。这很过分吗?” 她本来是用这话刺激苏婳动手。 好在顾北弦那里拉同情分的。 奈何这次是苏婳先动的手,顾北弦也不向着她。 楚锁锁算盘落空,颇有些气急败坏。 楚墨沉扯了扯唇角,要笑不笑,“难怪她打你,换了我,我也会打你,下次收敛点吧。” 楚锁锁斜了他一眼,“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苏婳的亲哥,处处向着她。” “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跟顾北弦早就分手了,就不该再对他心存幻想,更不该妄图嫁给他。” 楚锁锁哼了一声,“他们本来就要离婚的。再说北弦哥照着我的模样,找了苏婳,就说明他对我旧情难忘。” 楚墨沉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说:“人家可能就喜欢你这种长相,不一定非你不可。” 楚锁锁翻眼瞪他。 楚墨沉又补了一刀,“实话实说,那个苏婳长得比你漂亮,气质也比你好。人家端庄大方,清清爽爽,浑身一股子书卷气,看着就舒服。” 他扯了扯她身上的巴黎最新款高定时装,“你看看你,从上到下,就只有铜臭气。” 楚锁锁挥起拳头就去打他,“楚墨沉,我要跟你断绝兄妹关系!你竟敢说那个乡巴佬比我漂亮!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楚墨沉攥住她的手腕,呵道:“别闹了。” 两人上了车。 楚墨沉发动车子,开始倒车。 楚锁锁拉了安全带系上,说:“我花了点钱,找当天负责苏婳外婆的护士,打听到了点消息。那护士说她外婆的身体,虽然不好,但是再活两三个月是没问题的。在他们俩离婚那天,老太婆把病房里的人全都支出去,自己偷偷关掉了身上的仪器。你看看,她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多有心机,为了阻止苏婳和北弦哥离婚,老太婆居然玩自杀。” 楚墨沉默了默,“当年苏婳为了给她外婆治病,嫁给顾北弦。如今老太太为了成全她,自杀。这祖孙俩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楚锁锁却不这样想。 她愤愤不平地说:“如果不是老太婆掐着点死,俩人早就离婚了。只要苏婳一走,北弦哥迟早会和我复合,都怪那个死老太婆,坏了我的好事!” “死者为大,你就积点口德吧。”楚墨沉一踩油门,开始加速。 楚锁锁扭头看着他,眼神怪怪的,“哥,你是不是喜欢苏婳?” 楚墨沉斥道:“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楚锁锁捏了捏他的耳尖,“不喜欢,那你耳朵红什么?” 楚墨沉打掉她的手,“耳朵红是被你掐的。这种玩笑别乱开,一点都不好笑。” 楚锁锁手肘搭在车窗上,托着腮,看了他半天,忽然心生一计。 她往他身边凑了凑,撒娇道:“哥,亲哥,要不你牺牲一下色相,去勾引苏婳,好不好?” 楚墨沉脸色一沉,“再胡说八道,就下车!” 与此同时,另一辆车上。 顾北弦开车带着苏婳,顺着滨江大道一直往前开。 苏婳察觉不对,问:“这不是回家的路吧?” “不是,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一个小时后,顾北弦把车停在江边。 江风烈烈,江水翻滚,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树林。 四周十分冷清,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苏婳隔着车窗,看向外面咆哮翻腾的江水,纳闷地问:“来这么里做什么?” “下车吧。”顾北弦推开车门,走下去。 苏婳也跟着下去。 顾北弦把车钥匙交给她,“帮我去后备箱拿点东西。” 苏婳一头雾水地接过车钥匙,走到车尾。 打开后备箱,心里咣的惊喜了一下,满眼惊艳。 一后备箱满满当当都是红玫瑰。 荷兰进口的传奇玫瑰。 碗口那么大的花瓣,丝绒质感,红得魅惑,红得娇艳欲滴,带着独特的复古焦边,又艳丽又典雅。 好漂亮啊。 顾北弦单手插兜,俊朗英气的身板慵懒地倚在车旁,微微垂眸,看着目瞪口呆的苏婳,风轻云淡地问:“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 苏婳眉里眼里都是笑,指腹轻轻摩挲玫瑰花瓣,花瓣上有细小的绒毛,麻酥酥的。 心里像一阵微风拂过,痒痒的,开心得很。 这是顾北弦第一次送她花。 顾北弦淡然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听花店老板说,红玫瑰代表真挚的爱情,就选了它。” “真挚的爱情”,短短五个字,比这一后备箱的玫瑰还令人心动。 苏婳心里泛起一片汪洋,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眼里全是情。 顾北弦被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起了火。 往前迈出一步,捏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扳过她的脸就开始亲,手也往她衣服里探。 苏婳按住他的手,“不要。” 她没试过跟他在野外亲热。 顾北弦弯腰打横把她抱起来,像抱小孩一样,抱到车前。 苏婳手臂勾着他的脖子,笑道:“你要干嘛?” “要。” 苏婳脸上的笑凝固了。 想到接下来他要做什么,耳尖微微发红。 顾北弦单手抱着她,打开车门,将她放进车里。 他覆下来,顺着她的耳垂一路往下亲。 苏婳微微反抗了一下。 他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开始亲她的嘴唇。 换气的时候,苏婳小口小口地喘着粗气,说:“怎么不回家,要在这里?” 顾北弦亲着她的脖子,漫不经心地说:“听说在野外做,容易生儿子。” 苏婳哭笑不得,“没想到你还重男轻女,我要是生了女儿怎么办?” “不是我,我无所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主要是爷爷奶奶想要男孩,一胎生个儿子,你就不用再生了,生个女儿你还得再受一次罪。” 苏婳笑,“你倒是挺会心疼人。” “就这么一个,不疼你疼谁。”他呼息喷在她脖颈间,烫而潮湿。 苏婳心不自觉地痒起来。 这男人,向来清冷禁欲,一股生人勿近、熟人也勿扰的气场。 和他夫妻三年,一直都是相敬如宾,话说得都少,更别提情话了。 最近忽然像开了窍似的,情话绵绵,哄得人又痒又酥。 苏婳挺不习惯。 衣服被他撩开,皮肤碰到凉丝丝的真皮座椅。 一种异样的兴奋,在她心里升起。 苏婳放弃矜持,手臂搂上顾北弦的腰,柔软的嘴唇回吻着他,轻声说:“你怎么这么会?挺像老手。” 她想问的其实是,你和楚锁锁也这样过吗? 顾北弦猜出了她的心思。 惩罚似的,在她肩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他低声说:“我跟她没到这地步。你是我第一个女人,记得对我负责。” 这种话,通常都是女人对男人说的。 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就显得特别撩,又有点搞笑。 苏婳噗嗤笑出声,许诺似的说:“好,你不离,我就不弃。” 第51章 缱绻旖旎 顾北弦漆黑眼眸划过一丝星影,从她身上撑起来。 抿着唇,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鼻尖,闷声说:“说话要算数。” 苏婳嗯了一声。 顾北弦不满意她的态度,“太敷衍了,重新说。” 苏婳心里想笑。 明明主动权在他手里。 偏偏搞得好像她不想要他似的。 想了想,她抬起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嘴唇凑到他耳边,很小声地说:“很多人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帅,有财,有势,有魅力。而有的人喜欢你,是因为看到过你的狼狈,心疼你。她默默坐到你身边,想把肩膀和糖果都给你。” 顾北弦眼神一硬。 缓缓捧起她的头,脸贴着她的脸。 好半晌,他才出声:“让你催情,没让你煽情。这下好了,全都走到心上了,走不了肾了。” 苏婳都快要被他难为哭了。 她就只会说这种发自内心的实话。 那种露骨的火辣辣的撩骚话,她是真说不出来。 她轻轻戳了戳他的腰,试探地说:“要是走不了肾,咱们就回家?” “不用,可以了。”他低下头,吮吻住她的唇,轻轻咬着她柔软的唇瓣。 他吻技很好。 苏婳被他吻得整个人软软糯糯,娇媚如水。 她骨架虽纤细,却凹凸有致。 最诱人之处是纤细柔软的腰肢和婀娜的臀线。 看外表洁白清纯、不容亵渎,在顾北弦眼中却最风情妩媚,撩人心弦。 车外江风烈烈,树影婆娑,靛青色的流云遮住一半月亮。 车内风情浓酽,缱绻旖旎。 隔日。 苏婳手机忽然收到银行的提示短信,账户进账一百万。 汇款账户是:京都峥嵘工艺品进出口贸易公司。 这是峥嵘拍卖行隶属的总公司。 苏婳找出顾谨尧的名片,按照上面的号码拨过去。 响了一声,对方就接听了。 “苏婳。”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声音很man,是纯纯的男低音。 不知怎么的,每次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苏婳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感觉那短短两个字,好像饱含着深情。 不过女人都喜欢自作多情,她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苏婳客气地说:“顾先生,我的账户刚收到你们公司打来的一百万,是不是你们财务搞错了?” 顾谨尧笑,“没错,是我让转的。” 苏婳微微纳闷,“那幅画我们已经钱货两清了,为什么还要给我转账呢?” “你的画放在我办公室里,还没来得及送给我父亲,就被一个熟客看中,要下了,出价一千三百万,比我给你的价格高一百万。” 苏婳沉思片刻说:“你们拍卖行不是收一成的佣金吗?这一百万,我还是给你们转过去吧。” 和不熟的人,她喜欢明算账,不想欠人情。 顾谨尧淡道:“没走拍卖渠道,不收你佣金。” 苏婳为难了,“可是……” “真想感谢我,就请我吃顿饭吧。” 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换了别人,苏婳也就请了。 但是顾北弦说,不喜欢她和他走得太近。 苏婳委婉地拒绝道:“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是该请你吃顿饭,可我这边有点不太方便。这样吧,既然你父亲喜欢八大山人的墨荷图,我给他临摹一幅。很快的,用不了十天,就能画出来。不过我只临摹,不造假,上面的印章你自己想办法。” 顾谨尧顿了下,“也好,那幅画我用手机拍下了,等会儿发给你。” “不用,我脑子里已经记下了,保证能临摹得一模一样。” 顾谨尧默了默,声音极轻地说:“你还是那么聪明。” 苏婳心里猛地一颤,“你说什么?” 顾谨尧笑了一下,随即语调提高好几度,说:“我说,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 苏婳觉得自己可能又听错了,随口道:“小时候练出来的,熟能生巧。” “画上的印章,就盖你的吧。我相信,你以后会很出名的。等你名声大噪了,你临摹的墨荷图,价值自然会水涨船高。” “过奖了。”嘴上这样说,苏婳心里却很开心,是被认同的感觉。 挂电话后,苏婳走进书房,在门上挂了“勿扰”的牌子。 她亲手磨墨。 磨墨是画画的第一步,可以修心,静心。 磨完墨,苏婳握着毛笔,走到宽大的书桌前。 桌上摊着一张古宣纸。 苏婳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慢慢回放八大山人墨荷图的构图、运笔和意境。 他的风格以大笔水墨写意著称,在创作上取法自然,笔墨简练,大气磅礴,独具新意。 从小到大,临摹过那么多水墨古画,她觉得八大山人的画是最难临摹的。 中国画不讲究立体感,焦点透视,一定要似像非像。 画得一模一样的反而是最次的,中间的叫妙品,最高的叫逸品,也叫神品。 她觉得八大山人的画,堪称逸品。 他的画,总是传达出一股荒凉、寂寞、又伤感的意境,是他凄凉身世、冷落情怀的表现。 他本是朱姓皇家世孙,一生颠簸流离。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的画,“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横流乱世杈椰树,留得文林细揣摹。” 一周后。 苏婳画出了朱耷的墨荷图,总共画了两幅。 第一幅意境差点,她拿去让人装裱了,挂到自己的书房里。 第二幅,她特别满意,形、神、韵皆具,残叶墨荷,凄凉寂寞,冷意逼人。 画完,苏婳给顾谨尧打电话,说:“顾先生,画已经画好了,你派人来取一下?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辛苦你了。这样吧,我们约个地方吃顿饭,你正好把画交给我。” 苏婳噎了一下,“我……” 顾谨尧沉默片刻,说:“人都是要吃饭的,只是请你吃顿饭而已,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婳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只好答应下来。 对方约了一家私房菜馆,明晚六点钟碰面。 挂电话后,苏婳看着桌上摊着的墨荷图,斟酌了一下,给顾北弦去了个电话。 接通后。 她说:“明晚六点,你有时间吗?我有个饭局,想让你陪我一起去。” 顾北弦略一沉吟,笑着问:“是谁的饭局,让你这么劳师动众?” 苏婳轻声说:“顾谨尧。” 顾北弦一顿,握着手机的手渐渐用力,手机都快要捏变形了。 第52章 争风吃醋 苏婳猜到他可能生气了,急忙解释道:“那幅画放在他办公室里,被一个熟客花一千三百万买走了。他把多的一百万打给了我,我要给他打回去,他不要,说请客吧。我婉拒了,就重新画了一幅墨荷图送给他,可是他又要请我吃饭。我推脱不过去,只好让你陪我一起去了。你要是没空,我就叫沈鸢陪我。” 话音刚落,手机里就传来顾北弦的声音:“我有空。” 苏婳莞尔,“谢谢你。” 次日,晚六点。 苏婳和顾北弦来到顾谨尧定的私房菜馆。 这家私房菜馆的老板,据说祖上在宫里做御厨,每天只做八桌,每桌只做八道菜,不接受顾客点菜,也从不多做。 生意却好得不得了。 来就餐要提前三天预定,最盛时,要提前三个月才能定到桌。 菜馆前身是民国时期一个军阀住的小洋楼改造的,环境复古旖艳,别有风味。 两人到的时候,顾谨尧已经提前到了。 看到站在苏婳身边的顾北弦,顾谨尧眼神暗了暗,随即扬起唇角,笑道:“你好,顾总。” 顾北弦眉眼清冷,没什么表情地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三人入座。 苏婳把手里的画小心地打开三分之一,递给顾谨尧,说:“顾先生,你看看,还满意吗?” 顾谨尧接过来,拿在手里,一点点展开,垂眸细细观赏。 赏完,视线从画上挪开,看向苏婳。 唇角漾起一丝笑纹,他赞道:“果然没看错你,这幅画形、神、韵皆备,惟妙惟肖,替家父谢谢你了。” 苏婳浅浅一笑,“应该的。” 坐下的时候,余光瞥到顾北弦凉着一张脸在喝茶。 她把手从桌下伸过去,揉了揉他的腿,哄他。 那只调皮的手,被顾北弦反手抓住,握在掌心里,慢慢摩挲着。 他的脸色也稍稍好看了点。 因为是提前预定,菜上得很快。 有佛跳墙、兰花熊掌、枸杞鱼翅汤、冰糖血燕窝等。 顾谨尧轻轻拨动桌上的旋转玻璃,把冰糖血燕窝转到苏婳面前,“苏小姐,特意为你点的。” 苏婳客气地说:“谢谢。” 顾北弦眸色微冷,抬眸,朝候在一旁的服务生招了招手。 服务生走过来,恭恭敬敬地问:“顾总,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顾北弦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她,“这桌我请,刷卡。” 苏婳啼笑皆非。 说好的,顾谨尧请客。 人家就说了那么一句话,他就要结账,太不给人面子了。 服务生微笑着说:“顾总,这位顾先生已经提前结过账了。” 顾北弦捏着银行卡的手,依旧停在半空中,命令的语气说:“把他的钱退回去,刷我的卡。” 服务生左右为难,只好看向顾谨尧,“顾先生,您看……” 顾谨尧唇角勾起抹极浅的弧度,似笑非笑,对顾北弦说:“顾总,这次我请,下次你再请吧。” 苏婳偏头看向顾北弦。 他保持原先的姿势没动。 苏婳知道他好面子,需要个台阶下。 她把银行卡从他手里轻轻抽出来,塞回钱包里。 见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她又拿起汤勺舀了一勺燕窝,喂到他嘴里,笑着说:“你最近工作忙,吃点燕窝清清火。” 顾北弦没拒绝,张嘴含住,极斯文地吃起来,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把这关给糊弄过去了。 来之前,她万万没想到,平时斯文有礼,处事极有风度的顾北弦,也有这么较真的时候。 明明是双商俱高,气度风华的商界精英,此时却像个热恋中的毛头小伙子一样,争风吃醋。 挺反常。 苏婳凝神沉思间,顾北弦拿起汤勺舀了一勺鱼翅汤,递到她嘴边,眉眼温柔地凝视着她,温声说:“你最近熬夜画画,累坏了,吃点鱼翅补补。” 苏婳有点窘。 顾谨尧就坐在对面看着呢。 跟他又不熟,当着人家的面,这样喂来喂去的,多不好意思。 可是顾北弦好胜,她不能不给他面子,便张嘴吃下,笑着说:“你也吃。” 顾北弦嗯一声,指了指她面前的燕窝,“你喂我。” 苏婳哭笑不得。 不过今天这饭局,是她叫他来的,面子自然得给足,便照做了。 顾谨尧冷眼旁观,极轻地摇了摇头。 男人最懂男人。 他懂顾北弦的心思。 这超强的危机感,也是没谁了。 接下来,这夫妻俩就像没长手似的,互相喂来喂去。 顾北弦喂完苏婳。 苏婳再喂顾北弦。 顾谨尧静默地坐在对面,看着没羞没臊互相喂食的两个人,一言不发。 明明一桌子山珍野味,他却吃得味同嚼蜡,只想快点吃完,走人。 吃得差不多时,顾北弦对苏婳说:“我出去抽根烟。” 平时苏婳是不喜欢他抽烟的。 但是在外面,她给足他面子,笑着说:“去吧,少抽点。” 顾北弦嗯了一声,冲顾谨尧递了个眼色,推开椅子站起来,率先走了出去。 “苏小姐,我也去抽根烟。”顾谨尧对苏婳说了声,随后走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吸烟室。 走到窗前。 顾北弦推开窗户,拿出烟盒,抖出一根,递给顾谨尧。 顾谨尧接过,却没点燃,只捏在指间把玩。 他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长腿交叠,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眉眼间却锋锐难掩。 顾北弦清贵颀长的身躯,慵懒随意地倚在窗前,目光凉凉地看着他,一挑眉,“你姓陆?” 顾谨尧漆黑瞳孔微微一硬,没什么语气地说:“我姓顾,是顾峥嵘的儿子,今年才回国。” 顾北弦没接话,抿着唇,凉凉淡淡地看了他几秒。 把烟放进嘴里,扣动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白烟缭绕,他俊朗英气的脸,被烟雾模糊了轮廓,看不清表情。 两人都不说话。 黑压压的沉默把整个房间塞得满满的。 冷冰冰一大段沉默过后。 顾北弦开口了。 他也不看顾谨尧,微垂眼睫,睨着手里的烟,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楚锁锁的手和脸,是你动的手吧?” 顾谨尧脸上的笑凝固了,手指一用力,指间的烟被掐成两截。 他声音淡漠极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北弦视线在他指间的烟上划过,眸色渐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薄唇微启道:“苏婳是我妻子,不管你姓什么,都不要来打扰她。” 顾谨尧耸耸肩,表情挺挑衅,“你在怕什么?” 顾北弦眸光微冷,睨着他,身上的气压一瞬间变得极低。 顾谨尧朝他勾了勾嘴角。 那笑里,仿佛藏着刀。 顾北弦也笑了,把烟往烟灰缸里弹了弹,不咸不淡地说:“今天是苏婳主动叫我来的。她有多在乎我,刚才你也看到了。” 他语调微沉,唇角笑意盈盈,却难辨情绪。 顾谨尧顿一顿,收敛了笑意。 “保护好她。”撂下这句话,他推了椅子,站起来就要走。 顾北弦眼神冷透了,“你一个外人,这么关心我太太,不觉得有失分寸吗?” 顾谨尧脚步一顿,没什么表情地说:“她那种人才,百年难得一遇,人人见而护之。” 说完,把掐断的烟扔进垃圾桶里,抬脚走出去。 看着他扬长离去的身影,顾北弦眸色晦暗至极,双拳缓缓握紧。 指间的烟攥进手里。 灼热的烟头烫到掌心,都没感觉到痛。 把烟扔掉,他从西裤兜里拿出手机,拨给苏婳,“走吧。” “好的,一楼大厅见。”苏婳温柔地说。 顾北弦淡淡嗯一声。 苏婳挂断电话,拿着包走出来,正好碰到顾谨尧。 她冲他微微一笑,“谢谢你今晚的盛情款待。” 顾谨尧笑意深浓,“应该的。” 苏婳礼貌地说:“再见。” 顾谨尧垂眸望着她,眼神温柔,轻声道:“再见。” 仔细听,能听出这普普通通的两个字下面,藏着隐匿的留恋。 可惜苏婳没仔细听,整颗心都扑在顾北弦身上。 她脚步飞快地走了,像一阵风一样。 顾谨尧沉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那抹纤细单薄的身影,顺着走廊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直到完全看不见,他才缓缓收回目光,漆黑的眸子更加幽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 苏婳来到一楼,和顾北弦碰面。 两人出了私房菜馆。 一出门,苏婳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顿饭吃得真是累啊。 可是不叫顾北弦过来,万一以后被他知道了,肯定又不高兴。 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得好好呵护。 两人上车。 车门关上,顾北弦忽然抬手,把苏婳勾进怀里,捏起她的下巴就亲起来。 越吻越狠,蛮力十足,像跟谁较劲似的。 亲得这么用力,其实毫无快感可言,不过苏婳没推开他。 没办法,自家男人,只能惯着了。 这边,顾谨尧拿着苏婳的画,开车离开私房菜馆。 回到住处。 刚一坐下,就接到母亲从国外打来的电话,“听说你去见顾北弦了?” 顾谨尧微微皱眉,淡应一声。 “你答应过我,不会去见那家人,我才同意你回国的。” 顾谨尧眉眼漠然,“我请苏婳吃饭,他自己来的。” “苏婳也是那家的人,你好自为之吧。”母亲挂了电话。 第53章 不服不行 苏婳左手手指,接连做了两个月的复健。 灵活性恢复得差不多了,重回古宝斋。 一进门。 就看到店里的鉴宝师崔寿生,手拿一个超大的放大镜,正对着柜台上一幅古画细细端详,以验真伪。 苏婳经过的时候,随意扫了一眼。 是郑板桥的墨竹图。 她从小练笔,最先临摹的就是郑板桥的墨竹,打眼一瞅,就能看个差不多。 崔寿生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问卖画的人:“你打算卖多少钱?” 卖画的是个衣着落魄的中年人,手笼在袖子里,缩着肩膀,说:“这是郑板桥的墨竹图,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拿出来卖。我打听过往年的拍卖成交价,都是三千万起。” 言外之意,不能比这个价格低太多。 几千万不是小数目。 崔寿生眯起眼睛,又盯着画仔细看了几眼,问:“你怎么不拿去拍卖行拍卖?” 卖画的中年人揉了揉鼻子,说:“我着急用钱,去拍卖行上拍,得等,我等不起。卖给你们,价格少点也无所谓,只要给钱快。” 崔寿生咂着嘴说:“我们可给不了那么高的价格。” 卖画的犹豫了一下,“成,您开个价吧,我看价格合适就卖,好商量。” 苏婳脚步忽然停下了。 隔老远,又瞅了瞅那幅画。 崔寿生见她神态有异,招呼道:“小苏啊,你快过来看看这幅画。” 苏婳倒回去。 戴上店里的专用白手套,把画从柜台上拿起来,仔细审视起来。 画面上,修竹安排得错落有致,竹竿细密却透着力量,竹叶以硬毫之笔挑出来,且呈隶书之撇捺,竹干亦如篆书之笔意,摇曳而生姿。 的确是郑板桥的真品。 但是苏婳总觉得不太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一时说不上来。 就是接触多了,久而久之,产生的一种直觉。 她抬头问崔寿生:“用仪器测过了吗?” 崔寿生点点头,“测过了,纸和墨的年份都对,画风和上面的钤印也对,确定是正品。” 他迟迟拿不定主意,是因为价格太高,不得不谨慎。 苏婳从他手中接过放大镜,对着画仔细看起来,越看神色越凝重。 她把画合起来,朝崔寿生使了个眼色。 崔寿生懂了,把画还给卖画的人,笑呵呵地说:“对不起了,您这幅画我们看不懂。” 看不懂,是古玩的行话,就是画有假的意思。 卖画的一听急眼了,“我这画你也拿仪器测过了,纸和墨都是清代的,上面的印章也是真的,怎么就看不懂了?” 崔寿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认为这幅画是正品。 卖画的一看他这样,横劲儿上来了,往椅子上一坐,一改刚才缩头缩脑的模样,换了副无赖样,说:“这幅画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你们今天必须得给我个交待,否则我不走了。” 店开久了,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 像这样耍赖的,也不少见。 放在以前崔寿生三言两语,就打发掉了。 可这幅画,他真挑不出刺来,只好向苏婳投去求救的目光。 店里伙计也朝苏婳看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苏婳走到卖画的人面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卖画的人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把画卷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等人走远后,崔寿生好奇地问苏婳:“小苏啊,你对他说什么了?那幅画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苏婳清清雅雅一笑,道:“那幅画是揭的。” 古画,尤其是古代名人的字画,价格都超级高,动辄百万上千万,上亿的也有。 暴利之下,必有铤而走险之人。 熟练的古画修复高手,可以将画一幅揭成两幅、三幅,以谋暴利。 最厉害的甚至能揭成五幅、六幅,甚至还有一画九揭的传说,但是满足条件的画,极少极少,风险也很大,一不小心就会毁了整幅画。 崔寿生听得老脸一黑,后背呲呲冒冷汗。 这幸好是苏婳来得及时,否则他就看走眼了。 几千万的画,要是收下来,赔掉腚了。 关键是他以后在这行,也没法混了。 苏婳刚来的时候,少当家的让他有什么看不懂的,跟她商量,他还挺不服气。 眼下他服得不行不行的。 崔寿生缩着肩膀,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婳莞尔一笑。 那幅画虽然纸、墨和上面的印章,都是真的,但是仔细看,上面有没处理好的极细小的毛刺。 不过她没说,只轻描淡写道:“直觉。我从几岁起,就跟古书画打交道,虽然年轻,也从业快二十年了。打眼一瞅,就觉得不对劲,仔细一看,果然不对劲。” 刚来的时候,她也说过这种话。 那时崔寿生只当她吹牛,眼下却觉得她在自谦。 人家在古书画方面的造诣,就是比他强,不服不行。 崔寿生一张老脸笑得跟菊花似的,低头瞅了眼苏婳的手,语气关心中带着点讨好,说:“苏老师,您的手恢复得怎么样了?我认识一个很有名气的针灸师,要不要介绍给您?” 众人皆是一愣。 崔寿生是店里年纪最大的,自恃有鉴宝的本事,平时清高得不行。 连沈淮这个少当家的,都得敬他三分,规规矩矩地喊他一声“崔老”。 如今他却改口称年仅二十三岁的苏婳,为苏老师。 苏婳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崔老,您还是称呼我小苏吧。” 崔寿生连连摆手,“不,以后就称呼您苏老师了,刚才要不是您打眼瞅那一下,我就看走眼了。” 那可是好几千万的画啊。 叫一声苏老师,他觉得值。 苏婳不再说什么,笑了笑,摘下手里的手套,上楼了。 手受伤,休了将近三个月的假,累积了一些活。 不过修复古书画这东西,是个精细活,也是良心活,急不得,更赶不得。 关上门,她活动了下手指,开始干活。 忙到中午,她拿起手机扫了眼,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 因为干活时,不能分心,手机一般都调静音。 她按着号码给回过去。 是照相馆打来的,说他们的婚纱照做好了,让去取。 等到下午,苏婳让司机开车,送她去了照相馆,取了婚纱照。 当时拍的时候,因为要离婚,就只拍了一套服装,放大了一幅,做了一套相册,她要带走的。 如今有点后悔当时没多拍几套衣服了。 苏婳对婚纱照特别满意。 两人都很上相,看上去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司机帮忙把硕大的婚纱照,搬进车里。 苏婳上车坐好,给顾北弦打电话,说:“婚纱照取到了,我很喜欢,想请你吃饭。你几点能忙完?” 顾北弦淡笑,“我在工地视察进度,要晚一会儿。” 苏婳问:“哪个工地?我去接你。” 顾北弦语气调侃,“苏婳同学,你有点黏人啊。” 苏婳莞尔,“就黏你了,怎么着吧。” 顾北弦笑意深邃,“在滨江明珠这边工地,你告诉司机,他知道。” “好,一会儿见。” 四十分钟后。 司机开车送苏婳来到滨江明珠的楼盘。 下车后,她一眼就看到了,工地门口停的那辆加长款限量版豪车,是顾北弦的。 苏婳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号码刚要拨出去,就看到一群人从工地大门里,急火火地走出来。 为首的正是顾北弦,打横抱着楚锁锁,神色匆匆,快步朝路边停着的车走过去。 来到车前,有人急忙拉开车门。 顾北弦抱着楚锁锁,弯腰坐进车里。 车子疾驰离去,喷出一团白色的尾气。 苏婳的手机掉到地上,心咣地一下碎了。 第54章 千方百计 苏婳唇色苍白,薄薄脆脆地站在原地。 明明是暮春四月,风和日丽,她却感觉自己好像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 从头到脚都是凉的,牙齿隐隐作响。 一颗心揪起来,疼得她透不过气。 说好的守男德,说好的和楚锁锁保持距离。 顾北弦却亲亲密密地抱着她,上了车。 神色匆匆,那么着急。 她就站在大门口,如此显眼,他都没看到。 “少夫人,少夫人?”司机喊了两声。 苏婳没反应。 司机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检查了一下,递给她,“少夫人,您的手机。” 苏婳木然地接过来。 司机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说:“楚小姐应该是受伤了,顾总才抱着她。我看到她眼睛是闭着的,脸上表情好像很痛苦。” 苏婳刚才所有注意力都在顾北弦身上。 没仔细看楚锁锁什么样,也懒得看她。 听司机这样说,她想了想,或许有可能。 否则无缘无故的,又是光天化日之下,顾北弦不可能抱着她,堂而皇之地上车,还当着众多下属的面。 着急则乱。 她刚才是慌了神。 想通了,苏婳僵硬的眼神稍稍活泛了些,说:“你打电话问问他们去哪个医院了?我们过去看看。” 她不相信顾北弦会骗她。 她想去亲眼看看真相。 司机拿出手机,给刚才跟着顾北弦的几个人挨个打电话,很快打听出医院地址。 听到楚锁锁果然受伤了,苏婳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上车。 司机送她去了医院。 她到的时候,楚锁锁被推进检查室,做脑ct检查了。 顾北弦单手插兜站在窗前,盯着检查室的门,眉眼冷峻。 旁边还有几个工地上的人,是刚才跟他一起过来的,正在小声说话。 苏婳慢慢朝顾北弦走过去。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顾北弦偏头朝她看过来,眼里闪过一丝微诧。 很快,他微敛眸色,温声问:“你怎么来了?” 苏婳轻声说:“我们约好要一起吃饭的,你忘了吗?” “抱歉,出了点状况,楚锁锁受伤了,我暂时走不开。”顾北弦抬手搭到她的肩膀上,轻轻握住,“你要是饿,就先回去吃吧。” 苏婳摇摇头,“我不饿,她怎么了?” “她代表楚氏集团,和我一起去工地视察,被一个从脚手架上掉下来的铁桶,砸到了头。” 这事顾北弦上次提过,说楚锁锁出任她父亲助理一职。 楚氏集团和顾氏集团很多项目都有合作。 很明显,这是楚砚儒和顾傲霆的意思,刻意给楚锁锁和顾北弦创造机会。 苏婳压了压情绪,问:“她没戴安全帽吗?” “戴了。” “伤得严重吗?” “昏迷了,具体情况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说:“我爸他们快过来了,你先回去吧。” 苏婳知道他这是怕顾傲霆来了,会给她难堪。 她也不想看到顾傲霆那张冷冰冰的棺材板儿脸,便说:“那你早点回家。” “好。”顾北弦捏了捏她的指尖,察觉冰凉。 顿了顿,他摸摸她的头,声音调柔说:“你别胡思乱想。我既然选择和你继续走下去,就不会和楚锁锁不清不楚,今天情况特殊。” 苏婳点点头,漂亮的秋水眼潮湿清亮地望着他,“我相信你。” 顾北弦唇角勾起。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抱抱她。 奈何手下在,终是忍住了。 他把她的手整个握在掌心里捂着,说:“到家给我打电话,想吃什么让柳嫂做。改天空了,再带你出去吃饭。” 苏婳应道:“好。” “回去吧。”他松开她的手。 “嗯。” 苏婳转身刚要走,眼神忽然一硬,看到顾傲霆和楚砚儒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隔老远,顾傲霆犀利的目光,就冷冷地甩到她脸上。 那眼神,仿佛尖利的冰锥一样,往人心上猛地一扎。 扎得苏婳一颗心透骨寒。 楚砚儒的眼神更像锋利的刀刃一般,在她脸上划过来划过去。 划得她极不舒服。 有些人,就是有这么一种本事,哪怕一言不发,只凭眼神,就能让人遍体鳞伤。 苏婳难受得太过了,就有点想笑。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男人,这么欺负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心是怎么长的? 苏婳本来打算走的,这会儿忽然就不想走了。 她倒要看看这两个老男人,到底想把自己怎么着。 顾北弦见她一动不动,把她拉到身后,护着。 顾傲霆走到近前,冷着脸看向顾北弦,语气带着明晃晃的责备:“你答应我好好照顾锁锁的,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顾北弦眸色暗了暗,说:“这是意外。” 顾傲霆冷哼一声,“让你照顾锁锁,就是为了杜绝这种意外!” 顾北弦没接话。 他微微偏头,看向楚砚儒,客气又疏离地说:“楚叔叔,麻烦你们公司以后派个专业点的助理,过来跟我对接工作。” 楚砚儒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皮笑肉不笑道:“北弦,你这话说的,楚叔叔不太爱听啊。听工地上的人说,本来那铁桶应该砸到你头上的,是锁锁推了你一把,替你挡住了铁桶。她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做人可得讲良心啊。” 顾北弦默了默,“她受伤的事,我会负责,也请楚叔叔以后换人。锁锁在国外学的是珠宝设计,不适合从事地产这一行。” 楚砚儒似笑非笑,“所以才让你带她啊,你俩打小就认识,交流起来更方便。” 顾北弦脸色清俊无波,眼底却漆黑幽深。 那眼神怎么说呢,没什么情绪,但就是透着一股寒意。 顾傲霆捕捉到了那股寒意。 他瞥一眼苏婳,不咸不淡地提醒顾北弦:“之前你提出,让我不要去为难苏婳,作为交换条件,你要在工作上好好照顾锁锁。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答应我的,是怎么做的?这才几天,你就把锁锁照顾进了医院。” 苏婳心想,这只老狐狸,就是狡猾啊。 不为难她了,改为为难顾北弦了。 总之,就是千方百计,想要把他们俩拆开。 她轻轻拽了拽了顾北弦的西装一角,有话想说。 顾北弦眼神制止了她。 他垂眸看着顾傲霆和楚砚儒,神色清冷道:“强扭的瓜不甜,这样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加深我和苏婳的感情。” 话音刚落,楚锁锁被护士从检查室里,急匆匆地推出来。 第55章 意想不到 躺在手术推车上的楚锁锁,双眼紧紧闭着,脸色苍白,头上的安全帽已经被摘掉了。 有头发挡着,只凭肉眼看不到伤得怎么样。 楚砚儒见她出来,唰地一下扔掉手里的东西,大步跑过去,抓着她的手就喊:“锁锁,锁锁!” “麻烦让一让。”护士推着手术推车,往急救室走去。 楚砚儒连忙追上去。 脑ct检查结果要等十分钟才能出来。 顾北弦没动,在这里等着拿结果。 毕竟此事跟他有关。 顾傲霆看着楚锁锁离去的方向,埋怨的口吻,说:“你看锁锁对你多好,冒着生命危险救你。要不是她替你挡了一下,躺在上面的就是你了。” 顾北弦淡淡道:“我没让她挡。” 顾傲霆胸中怒气隐隐抬头,“你这说的什么话?以前你和锁锁关系那么好,最近这是怎么了?” 说完,他冷冷斜了苏婳一眼。 那意思,都是她从中挑拨的。 顾北弦察觉到了,把苏婳拉到另一边挡着,眸色微沉,道:“我和妻子之外的女人保持距离,有错吗?非得左拥右抱,你才满意?” 顾傲霆噎了一下,脸色阴沉下来。 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冷哼一声走了。 等他走后,顾北弦抬手揉了揉苏婳的头发,端详着她的脸色,说:“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清冷的声音带一丝愧疚。 苏婳本来被顾傲霆和楚砚儒一番横眉冷对,憋了一肚子气,如今听到顾北弦这样说,气一下子全消了。 她虚虚握着他的指尖,说:“没事。” 又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了。 当着顾北弦的面,顾傲霆说得委婉多了。 十分钟后,拿到楚锁锁的脑ct结果,是轻度脑震荡。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楚锁锁被砸傻了,或者砸成植物人什么的。 依着他们那家人的脾性,铁定得赖着顾北弦不放。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今晚可能要晚点回去。” 苏婳恋恋不舍道:“你别忘记吃晚饭。” “知道,你也是。” 苏婳转身走了,拐弯的时候,碰到顾北弦的助理,叮嘱他:“别忘记给你们顾总订餐,提醒他吃。” 助理恭敬道:“好的少夫人。” 苏婳回到家,洗漱上床。 等到很晚,都没等到顾北弦回来。 她困得不行了,干脆就睡了。 半夜睡醒一觉,苏婳睁开眼,看到床那边是空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顾北弦还没回来。 她拿起手机,给他拨过去。 手机却关机了。 苏婳心里慌慌的,扑腾扑腾地乱跳,总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她是相信顾北弦的,可是架不住顾傲霆和楚砚儒,还有楚锁锁那母女俩。 两个老奸巨猾,加两个心怀鬼胎。 四个人凑到一起,什么腌臜事做不出来? 万一他们从中捣个鬼什么的,再把顾北弦给弄脏了。 她是要,还是不要? 苏婳披了衣服,想去医院看看。 可是太晚了,司机肯定早就睡觉了。 这个点出去打车,也不好打。 她开车技术一般,大晚上的出门也不太安全。 苏婳在卧室里,走来走去,最后打通了顾南音的电话。 顾南音睡得迷迷糊糊的,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不耐烦地问:“谁啊,这么晚打电话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苏婳说:“南音,是我,苏婳。” 顾南音声音立马温柔,“啊,嫂子,出什么事了?” “楚墨沉的手机号,你跟我说一下好吗?楚锁锁头被重物砸了,你哥把她送到医院,到现在都没回家。” 顾南音一下子全醒了,“什么,我哥皮又痒了是吧,怎么又跟那个绿茶婊搅到一起了?” “这次情况有点特殊。” “你就别替他说话了,他就是欠揍,我现在就把墨沉哥的手机号,发给你。” “好。” 记下楚墨沉的号码,苏婳拨过去。 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 苏婳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楚先生,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 楚墨沉彬彬有礼道:“没关系,有事你请说。” “我想问下,顾北弦在你身边吗?” 楚墨沉语气带点儿歉意,“在的,你稍等,我这就把手机给他。” “谢谢。” 没多久,手机里传来顾北弦的声音,“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你怎么还没睡?” 苏婳捏着手机,说:“你不回家,我很担心。” 顾北弦顿了顿,道:“楚锁锁一直没醒,我不好离开,你睡吧,不用管我。” 苏婳纳闷了,“回来的路上,我拿手机查过,轻度脑震荡,一般昏迷几个小时就能醒,她怎么这么严重?” “医生也这么说,可她就是一直昏迷不醒。毕竟是因为我受的伤,顾家和楚家又是合作关系。” “那你抽空找个地方眯一会儿,一整夜不睡,对身体伤害太大。” “好的。” 挂电话后,顾北弦把手机还给楚墨沉。 楚墨沉抬腕看了看时间,说:“太晚了,要不你就回去吧,明天还要工作呢。大家都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顾北弦看了看病床上的楚锁锁,道:“也行,我明天再来看她。” 话音刚落。 华棋柔幽怨的眼神射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北弦,锁锁是因为你受的伤,你扔下她不管,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顾北弦抿了抿唇,没接话。 楚墨沉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递给他,“我们出去抽根烟,醒醒神。” 顾北弦抬手接过,和他一起出去了。 两人来到窗边。 顾北弦把烟含在嘴里。 楚墨沉扣动打火机,帮他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碰上我继母那样的人,有理也说不清,难为你了。” 顾北弦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盯着那圈白色烟雾,微微走神。 难为不难为的,就那样了。 他主要是怕苏婳多想。 她刚才打电话过来,肯定是胡思乱想了。 顾北弦挨到天亮才走,走的时候楚锁锁还是昏迷不醒。 傍晚。 楚墨沉忙完公事,来医院看楚锁锁。 走到病房前,刚要推门。 听到里面传出楚锁锁烦躁的声音,“爸,你怎么安排的人?往下扔个铁桶,扔那么用力,是想砸死我吗?戴着安全帽,都被砸个半死,头到现在还疼呢,恶心,想吐,脑子昏昏沉沉的,难受死了。” 楚墨沉一顿,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收了回来。 听到楚砚儒说:“你以为爸就不心疼吗?但是做戏得做真。这样一来,顾北弦和顾傲霆都会觉得欠你的,你和北弦复合,指日可待。” 楚锁锁警告道:“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哥知道。他被那个顾南音给带的,胳膊肘子净往外拐。” 楚砚儒嗯了一声,“不用你叮嘱。” 楚墨沉刚要离开。 又听楚锁锁娇滴滴地说:“爸,你有没有发现,我哥那性子,跟咱们一家人很不像?你抽个空,去跟他做个亲子鉴定吧。万一他不是我们家的人,白浪费感情。” 楚墨沉的脸一瞬间阴沉下来,扭头就走。 下了楼,迎面碰到顾北弦。 楚墨沉说:“你回去吧,她死不了,以后都别来看她了。” 第56章 奸计露馅 顾北弦眸色微微一沉,问:“你妹妹醒了?” 楚墨沉想起楚锁锁说的话就生气,“早就醒了,伶牙俐齿的,一点都不像昏迷一夜才清醒的人。” 顾北弦听出他话里有玄机,问:“发生什么事了?” 楚墨沉没明说,只说:“昨天工地上,往下扔铁桶的那个工人,你派人好好查一查,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处。” 顾北弦敏锐地捕捉到了“扔”这个字眼。 又联想了一下昨晚楚砚儒华棋柔等人的反应,心中明白了几分。 “谢了。”他转身就走。 上车。 他给助理去了个电话,吩咐道:“昨天下午在工地上,往下‘扔’铁桶的那个工人,你去调查一下。你亲自去,处理得隐秘点,别让任何人知道,我以后有用处。” 他刻意咬重“扔”这个字眼。 助理跟在他身边时间不短。 听到“扔”,马上就领悟到了背后的玄机。 当即应道:“好的,顾总,我这就去办。” 顾北弦低嗯一声,挂掉电话,吩咐司机:“去公司。” 司机发动车子。 车子拐过一个路口。 他接到了华棋柔的电话,“北弦啊,你爸说你来医院了,怎么这么久都没看到你人呢?锁锁刚刚清醒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她脑子受伤,被砸得有些迷糊,忘了谁,都没忘掉你。” 如果放在十分钟前,听她这么说,顾北弦会觉得内疚。 但现在,他只觉得假。 一群人设了计,合起伙来演戏,套路他一个人。 真是煞费苦心。 顾北弦没什么情绪地说:“我这边临时出了点事,急需我去处理。锁锁有你们照顾,我很放心。” “可是……” “我要忙了。”顾北弦掐了电话。 几分钟后。 顾傲霆打来电话,质问的语气说:“北弦,你怎么回事?锁锁因为你受了伤,顾家和楚家又是合作关系,于公于私,你都得去陪着吧。” 顾北弦眉眼骤然冷了冷。 不知道这件事跟他有没有关系 不管有没有,他都是帮凶。 顾北弦语气凉淡道:“昨晚我在她病房里待了一夜没睡,白天去公司又忙了一整天。我是人,不是铁打的。公司不只我一个人,既然你那么担心她,就亲自去陪吧。我很累,回家睡觉了。” 说完不等他回答,直接挂掉电话。 很快,顾傲霆又把电话打过来。 顾北弦淡扫一眼,关了机,把手机扔到座椅上,抬手捏了捏眉心,吩咐司机:“送我回家。” “好的,顾总。” 回到日月湾。 顾北弦一进门。 苏婳就迎了上来,默默地帮他解领带。 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地盯着他的衣服,看来看去。 本来被楚家设计套路,顾北弦心情挺烦躁的。 看到她这副模样,忽然笑了。 她温柔沉静惯了,偶尔露出这古灵精怪的一面,着实可爱。 他抬手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地说:“不用看了,今天早上离开医院的时候,楚锁锁没醒。下午我爸让我过去看她,我没进病房就走了,没被她抱,也没沾她身上的香气,更不会给她机会亲。” 被揭穿了小心思,苏婳脸一红,嘴硬道:“我才没有。我就是看你累了,帮你解个领带。” 顾北弦眼尾漾起一丝笑纹。 他喜欢苏婳吃醋在意他的样子,又不想让她吃醋伤心。 挺矛盾。 他脱了西装外套。 苏婳接过来挂到衣架上,问:“楚锁锁醒了吗?” 顾北弦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心,道:“醒了。” 苏婳盯着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地问:“那你今晚还去看她吗?” 顾北弦顿了顿,抬手把她勾进怀里,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不去了。” “明天呢?” “明天也不去。”他低下头吻她的脸颊,再滑到嘴唇、脖颈,最后含住了她的耳垂,咬着,吻着,漫不经心道:“哪天都不去了,陪老婆要紧,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苏婳耳朵红了,被他亲得心里的小火苗噌噌地往上蹿,浑身麻麻痒痒的。 心想这男人,越来越会了。 本来他一夜未归,她意见还挺大的。 结果被他三言两语,就哄好了一半。 她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可能爱一个人,就这样吧。 在爱情中,比较在乎的那个人永远是输家,就好像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已经穿透了她的心。 他吻一吻她,她就会忘掉很多不快。 三天后。 奶奶打电话过来,让苏婳和顾北弦周六去他们家吃饭。 苏婳自从外婆丧礼回来,就没见过奶奶了,挺想得慌,当即应下来。 挨到周六,天还没黑,她就让司机提前把她送过去了。 这次来,和上次来,心情截然不同。 上次来是离婚,要同奶奶告别的,心情无比沉重。 这次明显轻松许多。 奶奶一看到她,就颠颠地迎上来,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像碰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连声喊道:“这是谁呀,快让奶奶看看,谁家的大姑娘,怎么长得这么俊呐。” 苏婳甜甜一笑,学她的口吻说:“是您的宝贝孙媳妇儿呀。” 奶奶双手捧起她的小脸搓了搓,揉了揉,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哎哟,我的宝贝孙媳妇儿,你可回来了。上次你一走,可把奶奶心疼死了。” 老爷子抽着烟斗走出来,说:“可不是,你走了,你奶奶几天都没吃下饭,晚上睡不着,唉声叹气的,说我们老顾家对不起你。” 苏婳心里一揪,更咽道:“对不起,奶奶。” “不怪你,不怪你,都怪我那个臭孙子和浑蛋儿子。”老太太拉着她走到沙发上坐下。 苏婳本来眼圈都红了,听奶奶这么一说,差点笑出声。 也就奶奶敢这么说。 换了别人,谁敢这么说试试? 半个小时后,顾北弦也到了。 老太太让佣人把菜端上桌。 四人围着桌子,说说笑笑地吃起饭来。 老太太夹了一块红烧海参放到苏婳碗里,“多吃点海参,这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吃了能增加抵抗力,容易受孕,好给我生个大胖重孙。” 苏婳有点不好意思,悄悄瞥了顾北弦一眼。 顾北弦的手从桌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划了一下。 那一下麻麻酥酥的,像一股电流。 电得苏婳心痒痒的。 忽听有人敲门。 佣人急忙走过去开门。 苏婳偏头。 看到顾傲霆带着楚锁锁走了进来。 楚锁锁穿得时髦而精致,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口红也没擦,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苏婳脸上的笑僵在了脸上。 不只她,餐桌前坐着的其他三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老太太眼睛一瞪,气冲冲地质问顾傲霆:“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个饭,你带个外人来凑什么热闹?存心想给我添堵是吧?” 楚锁锁满脸委屈,怯生生地朝顾傲霆身后缩了缩。 一副求保护的模样。 顾傲霆脸色晦暗,道:“妈,锁锁前不久刚救了北弦,您别总是一副对敌人的模样对她,以前您那么疼她。这孩子也不容易,当年被她妈逼着带到国外,和北弦硬生生分开,为此都得了重度抑郁症。” 老太太冷哼一声,翻翻眼皮没吭声。 顾傲霆扭头对楚锁锁道:“锁锁,快过去坐下吃饭吧。” 楚锁锁乖乖巧巧地说:“好的,顾叔叔。” 两人走到苏婳和顾北弦对面坐下。 楚锁锁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清蒸鲍鱼,站起来,伸长手臂,放到顾北弦碗里,模样娇媚又带点讨好地说:“北弦哥,我受伤当晚,你通宵照顾了我一整夜,辛苦了,多吃点鲍鱼补一补。” 顾北弦眉眼凉薄地睨着她,“伤势恢复好了?” 楚锁锁抬手揉揉太阳穴,表情很痛苦地说:“头还是隐隐作痛,有些事记不太清了。” 顾北弦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拿起手机给助理拨过去,淡声道:“把那个工人送到老宅来。” 楚锁锁一听,脸色唰地一下子变得惨白。 第57章 当众打脸 楚锁锁心虚,对“工人”这两个字眼,太敏感了。 害怕顾北弦叫工人,是冲她来的。 屁股下的椅子像安了钉子似的,她快坐不住了。 不过也只是慌了一小会儿,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那个工人是她爸派人安排的,给了封口费,不敢出卖他们的。 整件事只有他们很少的几个人知道,顾北弦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他打这个电话,应该是巧合吧,肯定是巧合。 楚锁锁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肯定会没事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顾北弦吩咐完助理,挂掉电话,把手机放到桌上。 顾傲霆不解地看着他,“无缘无故的,你叫个工人来老宅干什么?” 顾北弦脸色波澜不变,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苏婳碗里,慢条斯理地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顾傲霆扯了扯嘴角,嗔道:“臭小子,跟我还卖关子。” 楚锁锁轻咳一声,对顾傲霆说:“顾叔叔,北弦哥可能是有公事要处理吧,您就别说他了。” 顾北弦勾了勾唇,看到面前的餐盘里,放着楚锁锁刚才夹的清蒸鲍鱼,连盘端起来,递给身后的佣人,“帮我换个新的。” “好的,北弦少爷。” 佣人接过,很快换了个新的,放到他面前。 楚锁锁盯着顾北弦面前的餐盘,嘴角一抽一抽的。 这也太不给她面子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顾傲霆见她脸色不太好看,眼神冷了冷,拿公筷夹了一块红烧肋排,放到她面前,说:“锁锁,多吃点排骨,你这几天受伤,都瘦了。” 楚锁锁感激地说:“谢谢顾叔叔。” 顾傲霆瞥一眼顾北弦,阴阳怪气地说:“应该的。你是叔叔看着长大的,就像叔叔的亲生女儿一样。不像某些人,你拿命救他,他还不领情。” 顾北弦眼底浮起一抹淡嘲,给苏婳夹了一块鱼肉,温声说:“谢谢你那两年拿命一样对我好,我很领你的情。” 苏婳莞尔,配合道:“应该的,我们是夫妻,夫妻本就该相濡以沫。” 两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 楚锁锁指甲用力掐着掌心,气得直哆嗦。 老太太不动声色地看着,眼皮一掀,扭头吩咐身后的佣人:“去,把那份肋排端到婳儿面前。那是我特意让人挑的最新鲜的肋排,做给我宝贝孙媳妇吃的。” “好的,老夫人。” 佣人急忙走过去,端起那份肋排,就放到了苏婳面前。 苏婳在心里给奶奶点了一百个赞! 奶奶太给力了! 楚锁锁的脸色白了白,垂下头,咬着嘴唇,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 顾傲霆脸色阴沉沉的,拿公勺舀了一小碗燕窝,推到楚锁锁面前,说:“锁锁,你尝尝这燕窝,美容养颜,你秦阿姨平时最爱喝这个。” 老太太眉头一皱,对佣人说:“去,把燕窝端到婳儿面前。那燕窝是我特意让人炖了大半天,好给我宝贝孙媳妇喝的,谁允许她一个外人喝了?” 佣人马上照做。 苏婳嫣然一笑,冲着老太太的方向,说:“谢谢奶奶,您太疼我了。” 老太太哈哈一笑,“奶奶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媳妇儿,不疼你疼谁?” 楚锁锁眼泪啪嗒掉了下来,头垂得低低,肩膀缩着,仿佛受了多大气似的。 顾傲霆把筷子往桌上一摔,皱眉道:“妈,您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前几天,北弦在工地上差点出事,是锁锁拿命救了他。别说楚顾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了,就凭这一件事,您老人家也应该对锁锁好一点。” 顾北弦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诮。 且等着他打脸。 老太太冷冷翻了顾傲霆一眼,瞟着楚锁锁,说:“我以前对她是挺好,拿她当亲孙女一样疼。结果呢,北弦一出事,她就躲到国外享福去了。眼下看北弦腿好了,又往上贴,晚了。” 顾傲霆道:“那是她妈以死相逼,逼着她和北弦分手,还派人强行把她送到国外,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不是锁锁的本意。” 老太太冷哼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看住。你问问她,如果北弦还坐在轮椅上,她还会往他跟前凑吗?压根就不会!” 楚锁锁抬起头,泪眼汪汪地说:“我会的。奶奶,我爱北弦哥,胜过爱自己的命。” 老太太撇撇嘴,“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我不吃。” 顾傲霆压了压情绪,说:“妈,您这是强词夺理。” 老太太冷哼道:“我看是你胡搅蛮缠!” 苏婳偏头朝顾北弦看过去,眼神颇为意味深长。 也不怪她多想。 刚才楚锁锁那表白也太肉麻了,什么爱北弦哥胜过爱她自己的命。 顾北弦是有妇之夫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还当着她的面,楚锁锁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顾北弦手从桌下伸过来,抓住苏婳的手,翻过来,掌心朝上。 指尖在她掌心写起字来。 苏婳忍着痒,去猜是什么字。 那几个字是:等会看好戏。 她用眼神问他:什么好戏? 顾北弦勾唇淡笑,用口型说:别急。 老太太正忙着和顾傲霆唇枪舌战呢,眼角余光瞥到顾北弦和苏婳眉来眼去,柔情蜜意。 她收敛身上的锋芒,眉开眼笑,用夸张的语气说:“啧啧,瞧瞧这小两口感情多好啊,真让人羡慕。” 苏婳知道奶奶是故意这么说。 说了好给顾傲霆和楚锁锁听的。 她配合道:“奶奶,我更羡慕您和爷爷的感情,好一时容易,好一世难。” 奶奶笑眯眯地说:“只要北弦不犯浑,你和他肯定也能好一辈子的。活这么久,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好的姑娘。模样漂亮,性格温柔坚韧,聪明伶俐,一身的才华,还吃苦耐劳,任劳任怨。这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我们家北弦,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才找到你这么好的老婆。” 苏婳眼圈一红,感动得都要哭了。 奶奶太给她面子了! 这种时候这么抬高她,分明就是把顾傲霆和楚锁锁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顾北弦微微一笑,抬手把苏婳往自己怀里勾了勾,说:“我们家婳婳就是天底下最优秀的。” 苏婳娇嗔地白了他一眼。 这种话奶奶说说就罢了。 他也来凑热闹,不嫌肉麻吗? 但是心里是开心的。 甜滋滋的。 像吃了蜜一样甜。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爷子,捂唇咳嗽了一声,看向苏婳,和蔼地说:“小苏啊,以后谁要敢为难你,你就来找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给你撑腰,看谁还敢欺负你。” 这是直接把巴掌拍到顾傲霆的脸上了。 苏婳感动极了,声音都更咽了,连声说:“谢谢爷爷,谢谢奶奶,谢谢你们。” 顾傲霆的脸已经阴沉得像块黑炭了,难看得要命。 楚锁锁更是窘迫得抬不起头来。 原本顾傲霆带她来吃饭,是想借着前几天的事,帮她在爷爷奶奶面前拉一波好感的。 谁知好感没拉到。 她还被众人联手奚落了好大一顿,心里简直恨死苏婳了。 她这辈子从来就没这么丢人过。 “咚咚”,有人敲门。 佣人急忙走过去,把门打开。 助理带着一个工人模样的人,走进来,对顾北弦说:“顾总,您要的人带来了。” 众人扭头去看。 待看清工人的脸时,楚锁锁心里咣的一下,顿时面如死灰。 第58章 好戏登场 楚锁锁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使劲揉了揉眼睛。 没错! 眼前的工人,就是那天把铁桶从脚手架上,往下扔的那个。 是他父亲派人偷偷收买了,好让她使苦肉计,借机俘获顾北弦的心。 可这个工人,却突然出现在了顾家老宅的客厅里。 完了! 楚锁锁脑子里只剩了一个念头,露馅了! 明明是暮春四月,温暖宜人,她却像掉进了冰窖里,从里到外,冷得发抖。 她真想扑上去,一把掐死那个工人。 这样就可以杀人灭口了。 更后悔刚才太过自信,太过大意。 应该早点提防,好做出相应措施的,白白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 顾北弦目光凉薄地瞥了眼楚锁锁,“楚小姐,没什么想说的吗?” 楚锁锁浑身上下包括舌头,都在迅速石化。 她呆呆地坐着。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傲霆看看她,再看看顾北弦,挺莫名其妙,嗔道:“你在卖什么关子?看把锁锁给吓的。” 顾北弦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楚小姐如果不想说,那我就替你说了。” 楚锁锁艰难地开口:“北弦哥,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她的声音在抖。 顾北弦扯了扯唇角,“我还没开始说,你怎么知道有误会?” “我……”楚锁锁噎住。 老太太按捺不住好奇心,催促道:“北弦,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我们大家都等着听呢。” 顾北弦视线落在楚锁锁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四天前下午,我和楚氏集团派来的董助楚小姐,一起去滨江明珠的楼盘,视察施工进展情况。经过13号楼在建楼盘时,一个工人假装不小心,把施工用的铁桶,从脚手架上‘扔’下来。楚助理眼疾手快推了我一把,那铁桶就砸到了她的头上。虽然楚助理戴了安全帽,可还是被砸得轻度脑震荡,昏迷不醒。在顾董眼里,楚助理为了救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却不知这是人家故意的。” 说“扔”的时候,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用以强调。 老太太咂咂嘴,“这苦肉计使的,真绝!” 顾傲霆脸色难看极了。 他冷冷地剜了一眼楚锁锁,最后看向那个工人,厉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事已至此,工人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隐瞒。 他哆哆嗦嗦地说:“是,是真的。有人塞了十万块钱给我,让我在顾总经过的时候,把桶往他头上扔,说保证不会出事。顾董,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顾傲霆从来就没这么丢人过。 亏他还这么护着楚锁锁,一口一句她拿命救顾北弦。 原来是个闹剧! 顾傲霆目光带刺,睨着楚锁锁,“你真让我失望!” 楚锁锁眼泪哗地一下流出来,“顾叔叔,这是我妈的意思,我不知情,事后才知道。我是无辜的,真的。” 顾傲霆狐疑的目光锁定她。 似乎在揣测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楚锁锁红着眼圈,泪眼朦胧道:“我妈看我那么喜欢北弦哥,喜欢得茶饭不思,就想帮帮我。” 她本就长了张娇娇气气的小脸,一哭起来,梨花带雨,特别具有欺骗性。 顾傲霆脸上表情有片刻松动。 楚锁锁捕捉到了,暗暗松了口气。 她伸手去拉他的袖子,用撒娇的语气说:“顾叔叔,您就看在我妈也是一片苦心的份上,原谅她吧。我也是真的受了伤,当时看到那铁桶往北弦哥头上掉,我什么都没想,直接把他推开了。我真的是拿命在爱北弦哥啊……” 顾北弦听得膈应。 他微微蹙眉,打断她的话,“楚小姐,我是有妇之夫,麻烦你说话注意分寸。” 楚锁锁表情僵住。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向顾傲霆,“英明一世的顾大董事长,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语气颇为幸灾乐祸。 顾傲霆鼻间哼出一声冷笑,哐的一下推了椅子,站起来,抬脚就走。 经过工人的时候,他停下脚步。 冷冷打量工人几眼,顾傲霆吩咐一旁的助理:“把这人开了,永不录用!工资奖金一律扣除!” 助理恭恭敬敬应道:“好的,顾董。” 顾傲霆甩袖离开。 关门的时候,用力一摔,宣泄他的愤怒。 楚锁锁见靠山走了,只好也站起来,怯生生对顾北弦说:“北弦哥,你要相信我,真是我妈出的馊主意,我事后才知情。” 顾北弦英俊面庞神色漠然,漫不经心道:“楚小姐这招弃卒保帅,用得挺妙。” 明贬实褒。 言外之意:出了事,就把错误全推到你妈身上,保住你和父亲。 楚锁锁连连摆手,“不,我没有弃卒保帅,真是我妈。我妈她那人,目光一向短浅,做事沉不住气。三年前要不是她干预,我和你也不会分开。如果我们没分开,今天坐在你身边的就是我了。” 说着说着,她眼泪又在眼圈里打转转了。 苏婳有时候挺佩服楚锁锁的。 眼泪怎么那么不值钱呢,说掉就掉。 老太太早就看不下去了,撇撇嘴,说:“要哭就回家哭吧。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到一块吃顿饭,不想看你哭哭啼啼,扫兴。” 楚锁锁还想说什么,见众人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顾傲霆又走了。 连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寡不敌众,她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出门。 上车。 楚锁锁拿起手机,就给楚砚儒打电话,抱怨道:“爸,你都找了些什么阿猫阿狗啊,不是说嘴很严,做事很靠谱吗?” 楚砚儒一怔,“露馅了?” 楚锁锁不耐烦道:“你说呢,人都被北弦哥带到老宅了。我今天丢死人了,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楚砚儒老脸一沉,“你顾叔叔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生气了呗!” 楚砚儒眉头紧锁,“你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全推到我妈身上呗。顾叔叔应该是信了,希望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商业合作。” 楚砚儒松了口气,“回头我找个机会,再好好向他解释解释吧,这事你不用管了。” 楚锁锁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座椅上。 越想越气。 好好的一出苦肉计,不知怎么全搅黄了! 她白受那么一波罪了,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这件事只有她和父母知道,还有就是父亲的那个心腹。 父亲的心腹绝对不会出卖她,那就是工人有问题了。 一定是那个工人出卖了她! 一个小小的工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也敢出卖她! 楚锁锁肺都要气炸了,气呼呼地对司机说:“去追那个工人!妈的,害我出了那么大的丑!这下北弦哥更讨厌我了!烦死了!” 司机急忙应道:“好嘞,二小姐。” 他发动车子,去找那个建筑工人。 工人从顾家老宅出来后,正沿着路,默默地往前走。 这附近是富人区,别说公交车了,连辆出租车都没有。 他走得腿都酸了,也没遇到一辆出租车。 正晃着脑袋在路上东张西望找车呢,忽然头上被人罩了件衣服。 紧接着,他被拉到路边灌木丛后面,按到地上一阵,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刚打了没几下,耳边传来呜呜呜的警笛声。 司机心虚,扔下工人就逃。 可惜还没跑上车,就被警车上跳下来的警察,给拦住了。 因殴打、故意伤害他人罪,司机被警察抓了起来。 一起被抓走的,还有楚家二小姐,楚锁锁。 同一时间,老宅。 顾北弦的手机响了。 接通后。 助理向他汇报道:“顾总,一切正如您所料。楚小姐从老宅出来后,派人殴打民工,已经被我提前找来的警察,给抓走了。” 顾北弦低嗯一声,吩咐道:“派人给他们局长打电话,请务必公正执法,不要徇私舞弊。” “好的,顾总,我这就去办。” 挂了电话。 顾北弦淡淡一笑,对众人说:“楚锁锁派人殴打工人,刚被警方抓走了。” 老太太哈哈大笑,“我就说吧,上梁不正下梁歪,活该!” 苏婳莞尔,看向顾北弦,“谢谢你让我们看了这么一出好戏,精彩。” 顾北弦微抬眉梢,“还生我的气吗?” 那天看到他抱着楚锁锁,从工地大门口出来,苏婳真是气不活了。 当时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后来去医院看了看,气消了一大半。 如今气早就消完了。 不过,她不能这么说,警告的口吻说:“下次不准再抱楚锁锁了,情况再紧急,都不行。” 她温柔惯了,很少有这么强势的时候。 偶尔强势一下,顾北弦听着还挺受用。 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宠溺地说:“小丫头,年纪不大,占有欲还挺强。” “我比你就小几岁,不是小丫头,不许占我便宜。”苏婳嘴上嫌弃着,脸上的笑却止不住。 她笑起来真是好看。 笑容在大眼睛里跳跃着,眉毛、唇角、下巴、发丝都特别生动,带点骄矜,带点调皮。 有一种纯真到明媚的勾引。 笑得顾北弦心里直发痒。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打情骂俏的小两口,拿脚暗暗踢了踢老爷子的脚。 第59章 难分难舍 一周后。 苏婳正在修复室里,给手上一幅古画做收尾工作。 沈鸢来到古宝斋,有重要事找她。 不过因为她工作时,不能被打扰,沈鸢就静静地坐在一楼,喝着茶,等她下来。 苏婳忙到中午,下楼。 沈鸢笑盈盈地迎上来,“婳姐,我代表我们考古队请你帮忙。” 苏婳微微挑眉,“考古?你什么时候跳槽了?” “也不算跳槽,同属一个系统。之前在博物馆工作,是我妈找人帮我安排的。考古才是我的最爱,我在国外学的是墓葬结构,和机关陷阱。” 苏婳淡笑,“哪里的墓?” “龙腰村。那里发现了一座诸侯墓,正进行抢救性挖掘。里面有许多珍贵的壁画、帛画,急需修复,我向我们领导举荐了你。” 苏婳沉思片刻,问:“龙腰村离京都挺远吧?” “是有点,在西北地区。” 苏婳顿了下,“你们把画送过来修复可以吗?” “婳姐,说白了,我们主要是看重你的快速记忆功能。因为一开棺,帛画遇上氧气,会迅速氧化褪色,而你能速记。你的脑子比照相机还好使。” 苏婳问:“你跟你哥打过招呼了吗?” “放心,早就打过了。”沈鸢一把握住她的手,言辞恳切,“婳姐,我们需要你,国家需要你。” 她都把这么崇高的理由搬出来了,苏婳还能说什么。 从小到大,修了无数幅古书画,有历代传承的,也有古墓里出土的。 她还没下过真正的墓坑呢。 倒也有几分好奇,便应下来。 晚上回家。 苏婳进卧室收拾行李。 她把一些化妆品小样挨个装进化妆包里,再收拾几件换洗衣服。 这次一走,至少要待上十天半个月。 顾北弦从公司一回来,就看到苏婳正拿着衣服一件件地往行李箱里装,眼神顿时凉了。 他勾了勾唇角,压抑着情绪,说:“苏婳,有什么事跟我说清楚,不能一声不吭,就玩离家出走。” 苏婳噗嗤一声笑了。 每次他这样,她都感觉他好像很在意自己的样子。 不管是不是错觉,但是被人这么在意,还挺幸福。 苏婳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双手搂住他的腰,扑闪着睫毛,问:“就这么怕我离家出走啊?” 顾北弦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你说呢?” 苏婳被他捏得有点痒,笑着避开,说:“我不是离家出走。明天要去龙腰村一趟,那里发掘了一座战国时期的诸侯墓,有些壁画和帛画需要修复。” 顾北弦眸色微沉,“你们店的业务,什么时候扩展得这么大了?” “不是我们店,是考古队,沈鸢向他们领导举荐了我。” 顾北弦脸色沉下来,“以后离那个花痴远一点,净给你找麻烦。” “别这么说她,她可是你的小迷妹。外公教了我那么多,为子孙后代做点贡献也是应该的。那些壁画和帛画,是祖先遗留下来的文化瑰宝。如果不修复,后人就永远看不到了。” “博物馆里修复专家那么多,怎么着也轮不到你吧?”顾北弦声音里透着隐隐的不悦。 实在舍不得她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受苦。 苏婳笑道:“我能速记,干活也快,还年轻。老专家们也会被相继调过去啊,人家五六十七八十了,都一包干劲。我这么年轻,还推三阻四的,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顾北弦不再说什么了,松开她,走到墙边,单手插兜,倚墙而立,眼底一片漆黑,没什么情绪地问:“去多久?” “半个月吧。” “不行,时间太长了,最多只能三天。” 苏婳有点无奈地望着他,“顾总,我发现你最近有点黏人啊。” 顾北弦眼眸微敛,“龙腰村是山村吧?环境那么差,还是古人的墓坑。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跑到墓坑里,跟一群野男人混在一起,像什么话。” “沈鸢会跟我一起。考古队的人,虽然在野外工作,但人家不是野男人。”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说:“我陪你一起去。” 苏婳凝眉望着他,颇有些困惑。 结婚三年了,他们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关系。 这一出离婚闹得,两人感情好像比以前好了很多。 这如胶似漆的模样,就跟人家新婚夫妻似的。 苏婳想了想,说:“我是去工作,一天两天的做不完,最少也得十天半个月。你平时工作那么忙,就别耽误你的时间了。” 顾北弦沉吟片刻,“那我多派几个保镖保护你,四个够不够?” 苏婳一听,这也太夸张了吧。 去修个壁画,带四个西装革履的保镖随身保护。 想想那阵仗,都觉得头大。 “带一个吧,我是去考古,又不是去打仗。人家都不带保镖,就我带着保镖,派头太大了,影响不好。” “最少也要两个,轮流换班保护你。”顾北弦语气不容置喙。 苏婳妥协了,“好吧,两个就两个。” 顾北弦拿起手机,去外面打电话安排去了。 苏婳轻轻摇了摇头,心想:这男人,简直了,心里却甜滋滋的。 等顾北弦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就去了书房。 直到快要睡觉了,他才回卧室。 一张清冷的俊脸没任何表情,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躺进去。 留给苏婳一个冷冰冰的后背。 苏婳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男人是怎么了? 那会儿还好好的。 苏婳往他身边凑了凑,拿脸轻轻蹭了蹭他的后背,问:“怎么了?” 顾北弦没出声。 他觉得自己在她心目中,还没几幅古画分量重。 为了修几幅破画,要和他分开半个月,是怎么想的? 当然这种话,他没法说。 说出来太没面子了,也显得自己小心眼。 苏婳等了会儿,见他没反应。 她掀开被子一角,从他身上翻过去,躺在他对面,手撑着下巴,瞅着他的眼睛,温柔地问:“怎么不高兴了?” 顾北弦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靠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鼻尖,然后扳起她的脸,亲嘴角嘴唇,手也往她衣服里探…… 苏婳被他撩得,一颗心跳得如紧锣密鼓。 心里暗暗觉得好笑,想要直接说就是了,她又不是不给。 非得故意绕这么一大圈子。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别扭呢。 好一番折腾后,顾北弦才肯放过她。 苏婳被他折腾得浑身酸软无力,两条腿绵软得像柳枝似的。 她侧躺着,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望着顾北弦风姿俊朗的脸,心想:这男人,一旦浪起来,可真要命啊。 这是把半个月的量,都提前透支了。 次日,一早。 顾北弦亲自开车送苏婳去机场。 快要进安检的时候,他帮她整理着衣领,交待道:“不要跟考古队里的野男人走太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对你献殷勤,都是想占你便宜。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任何东西和饮料。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吗?” 苏婳有点无奈,又挺受用地望着他,说:“记住啦。” “嗯。” “再见。”苏婳冲他摆了摆手,拉起行李箱朝入口走去。 走出去几步,身后传来顾北弦的声音,“苏婳,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苏婳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手机、行李箱都在,回头说:“没有啊,该带的都带了。” “你再好好想想。”顾北弦语调微冷,身姿笔直,淡漠,浑身气压有点低。 苏婳好好想了想,忽然弯起唇角笑了。 她放下行李箱,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重重亲了一口,甜甜地说:“这样可以了吗?” 顾北弦淡淡应一声,英气十足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笑模样。 苏婳揉了揉他的脸,柔声说:“好了,我要进去了,再不进去飞机就晚点了。” 说完她拉着行李箱,快步走进去。 两个保镖如影随形地跟上。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顾北弦一张俊脸沉郁极了。 第60章 惊险极了 两个小时后,苏婳和沈鸢下了飞机。 有人来机场接她们。 一行人乘坐汽车,一路颠簸着,来到位于西北古城的龙腰村。 大墓在村后面的山脚下,山叫龙腰山。 一般像什么龙腰村、天井村、石俑村,还有带坟字的山脉,比如老坟山、花坟山,带陵的地名,江陵、兰陵等,这些地方多半都有古墓。 龙腰山位于群山之中,被众山环绕,前面有一片超级大的湖泊。 这里虽然地处偏僻,却是极好的风水宝地。 苏婳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和沈鸢来到位于龙腰山的古墓穴附近。 此地偏僻荒凉,人烟稀少。 大墓已经被挖开了一半。 负责此次考古的领队,是当代著名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古默教授。 他带着一群队员迎上来,欢迎苏婳。 古教授头发灰白,五六十岁的样子。 一张有棱有角的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看到苏婳,古教授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 在他以往的认知里,长得太漂亮的女孩子都像花瓶,华而不实。 站在他后面的几个队员,看到苏婳,个个眼睛都直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跳跃着惊艳。 也不怪他们。 考古队常年在野外劳作。 平时他们连个女人影子都见不着,更别说像苏婳这种美若天仙的年轻姑娘了。 古教授最先反应过来,手握成拳,放到嘴边咳嗽两声,伸出右手,笑着说:“欢迎你,苏专家。” 这么陌生的称呼,把苏婳叫得很不好意思。 她礼貌地握了握他的手,说:“古教授,您还是叫我小苏吧。” 古教授正色道:“不,你是我们考古队特请的文物修复专家,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苏婳不说什么了,瞟了眼他身后的墓穴,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见她这么利索,连休息都不休息,就直接要下墓干活。 古教授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本以为她长得水灵灵的,是个吃不了苦的。 “可以。”古教授让人拿了口罩和专用的鞋子,递给她。 苏婳接过,戴上口罩,弯腰换了鞋。 跟着古教授下了墓室。 战国墓挖得深,在地下十几米。 墓室里阴气森森的,气温比上面要冷很多。 苏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因为是抢救性发掘,时间比较赶,部分墓室还在挖掘中。 人手不够,就从当地雇了一些村民,过来帮忙。 很多考古人员,正蹲在地上,拿着毛刷清扫陶罐上面的尘土。 清一色都是男人。 古教授指着墙上斑驳的壁画说:“大墓刚打开的时候,这些壁画都是彩色的,十分漂亮,一遇氧气,就迅速氧化了。我还没来得及拿相机拍,就褪成这样了,可惜。” 苏婳认真地观摩着墙上的壁画。 虽然褪色褪得颜色古旧晦暗,但还是能看出作画人,有很高的美术造诣。 古人很多智慧,都是后人难以超越的。 沈鸢盯着壁画,惋惜地叹了口气,“我们婳姐的脑子,比照相机还好使呢。她看一眼,就能全记下来,还能画出一模一样的,早应该把她请过来的。” 古教授闻言,眼里闪过赞许的光芒,夸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们这代的年轻人,真是人才辈出哇。” 沈鸢挑挑眉,“那当然,我婳姐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苏婳拿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示意她少说两句。 沈鸢立马闭了嘴。 苏婳谦虚地对古教授说:“哪里,我们还是太年轻,阅历太少,应该向你们这些老前辈多学习。” 古教授哈哈一笑,问道:“听说你是苏文迈苏老爷子的外孙女?” “是。” “久仰他大名,之前跟他合作过很多次,可惜老前辈已经作古。” 想到相继去世的外公和外婆,苏婳心里锥刺一样的痛。 她缓了会儿,继续听古教授介绍。 说这是战国时期的一个诸侯大墓。 战国厚葬成风,那时的人视死如生,以为人能永生。 这个墓穴里,陪葬品十分丰富,极具研究价值。 此次考古邀请了不少考古专家和队员。 苏婳跟着古教授来到主墓室。 有人用托盘托着一幅帛画,走过来。 苏婳定睛一看。 那幅画斑斑驳驳,氧化极严重,褪色,有破洞,修复难度挺高的。 古教授指着帛画,说:“这是从旁边耳室里,一具陪葬的棺材里取出来的。陪葬的棺材里有帛画,我们推算主墓室的棺材里,应该也会有。当时小沈提到了你,就放着没打开,特意等你过来,再开。” 苏婳点点头,“我可以迅速记忆,只要记下来,就能照着原样修复。” “好。”古教授示意棺材旁边的几个人,“开棺吧。” 棺材其实有五重,就是五层的意思。 外面那四重已经提前打开了,只剩最后一重。 沈鸢怕苏婳害怕,抓着她的指尖,小声说:“婳姐,你别害怕。死人其实没什么可怕的,也不像电影里那样会变成僵尸。” 苏婳点点头,轻声说:“你别说话,我得集中注意力了。” “好,婳姐,加油!” 棺材被几个人合力打开后,里面是一具腐朽的尸骨。 尸骨身上穿着衣服。 衣服是丝质的,保存还算完整,是彩色的,但是很快就肉眼可见地开始氧化了。 棺材内的陪葬品丰富多样,有各式金银器、漆器、青铜器等。 旁边果然有一卷帛画。 古教授弯腰拿起那幅帛画,迅速展开。 有工作人员拿着相机开始拍照,闪光灯是要关上的,否则对画有损害。 苏婳则集中注意力,盯着帛画,开始速记。 偌大一个墓穴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打扰到她。 仿佛眨眼间,帛画就褪掉了颜色。 古教授偏头看向苏婳,询问的眼神。 苏婳点点头,“可以了,衣服的色彩我也记下了。” 古教授这才松了口气,把手里的帛画交给助理,说:“之前听沈鸢说,你的脑子比照相机还好用,我还不信。现在才知道,江山代有人才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婳笑道:“等我把画修复好了,您老再夸我也不迟。” “我相信你,博物馆展览的那幅王蒙的隐居图,你修复得很完美。” “过奖了。” 接下来苏婳要修复帛画。 因为需要绝对安静,就把她安排到镇上的招待所住。 其他考古队员要么睡帐篷,要么住村里。 苏婳和一行人来到招待所。 安顿下来后,她开始研究如何修复这幅帛画。 研究好后,列了一系列材料,让沈鸢派人去准备修复材料。 她打开行李箱,把修画的工具拿出来,开始小心翼翼地处理帛画上的灰尘。 忙到晚上,和沈鸢以及两个保镖一起吃饭。 沈鸢看了看她的房间,问:“婳婳,你晚上害怕吗?要不要我陪你一屋睡?” 苏婳摇摇头,“不用了。” 招待所条件简陋,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床。 一屋睡,就得和沈鸢同床共枕。 她性格慢热,很难和人产生亲近感。 同床共枕这种事,除了很小的时候和外婆一床睡过,后来就是和顾北弦了。 连母亲,她都没和她一床睡过,就更别提沈鸢了。 吃完饭,苏婳给顾北弦去了个电话,报平安,两人聊了一会儿。 挂掉电话后,她继续干活。 一忙起来,经常会忘记时间。 忙到很晚,觉得困了,她才洗洗去睡。 白天舟车劳顿,之后下墓,然后就一直聚精会神地洗画,累极了。 苏婳躺到床上没多久就睡沉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觉得身上一凉,被子被人掀开了。 紧接着有人开始扒她身上的衣服。 苏婳猛地惊醒,看到眼前一道黑乎乎的身影。 一双粗糙的大手,暴力地撕扯着她的睡衣,手上的粗茧划到她细腻的皮肤上,令她一阵恶心。 “你是谁?”苏婳惊恐地问道,同时挣扎着要跳下床。 男人也不出声,呼吸粗重,抓着她的手臂把她往床上按。 “来人啊!救命!救命!”苏婳大声呼叫。 男人拿手捂住她的嘴,随手抓起一块毛巾就往她嘴里塞。 “放开我!放开我!”苏婳心乱如鼓,不停挥舞手臂拼命挣扎。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哐的一声,门从外面被人踹开了。 紧接着一道颀长劲挺的身影,疾步走进来,眨眼间就到了床前。 男人一愣,急忙停下手中动作,缓缓举起双手。 因为一把硬梆梆的枪,顶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第61章 英雄救美 苏婳匆忙抓了外套披上,跳下床,去把灯打开。 轰隆隆的灯光,把房间里每个人都照得无处遁形。 苏婳气息粗喘,看清刚才猥亵她的男人,是一个面目粗糙的汉子。 皮肤黝黑,身材粗壮,长相丑陋。 看穿着打扮是本地人。 拿枪顶住他后脑勺的男人,肤色偏深,寸头,眉眼英俊冷沉,穿黑色帅气夹克服,长腿笔直有力。 是顾谨尧。 苏婳急忙把外套合拢,扣好,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理了理。 觉得自己体面了,这才开口问:“顾先生,你怎么来了?” “来这边见个客户。” 苏婳诧异,“你来这里见客户?” “对,来收古董。”顾谨尧语气温和地对她说完,把枪移到男人的太阳穴上,厉声道:“叫什么名字?” 男人高举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蠕动着粗糙的嘴唇,用很浓的方言说:“牛,牛莽。” “谁派你来的?”顾谨尧把枪往他太阳穴上使劲顶了顶,顶出一道深深的凹印。 牛莽结结巴巴地说:“没,没谁,是我自己。” “说实话,否则我一枪毙了你!” 牛莽急得快要哭了,“真没人派我来。白天在墓里挖土时,看到她长得好看,我就趁天黑摸了过来。” “咔哒”一声,顾谨尧拉开枪栓,冷漠道:“真想死是吧?好,我成全你。” 牛莽吓得两腿直发软,站不住了。 “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他双手作着揖,求饶,“没,没有,真没人指使我。我就是看她长得好看,又是一个人住,我馋得慌。我管不住自己,趁门口的保镖走了,我偷偷摸进来。我也没想怎么着她,就只是想摸一摸她,衣服都没脱下来呢,你就来了。” 顾谨尧神色越来越冷峻,忽地飞起一脚,把他踢到地上。 紧接着朝他腿间狠狠踹下去。 这一脚,正中要害部位。 牛莽顿时疼得面色大变,双手捂住裤裆,吱哇乱叫,满地打起滚来。 “咚咚咚。”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保镖手里捏着一盒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看到屋里这副样子,顿时吓了一跳。 他急忙走近,上下打量着苏婳,小心翼翼地问:“少夫人,您没事吧?” 苏婳摇摇头。 保镖不停地赔着不是,“我刚才犯困,就去楼下买了包烟。谁知一眨眼的功夫,就被这个浑蛋钻了空子。您这幸好没事,要是出点事,顾总非杀了我不可……”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 保镖挨了顾谨尧重重一耳光。 也没看他怎么出的手。 只觉得眼前阴影一闪,保镖半边脸就肿了起来。 顾谨尧身姿笔直,眉眼冷冽,斥道:“别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要不是我碰巧遇上,后果有多严重,你不清楚?她若出事,你们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保镖捂着脸,一声不敢吭。 苏婳怔怔地望着男人那张俊毅深刻的脸。 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跟他不过几面之交,他居然这么关心自己。 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你以后会很出名之类的话。 她想,他可能是惜才吧。 就像博物馆里那些老专家一样,对她特别关照,都是因为惜才。 也可能是因为他这个人非常有正义感。 她不想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喜欢自己。 另一个轮班去睡觉的保镖,听到这屋的动静,连忙穿上衣服跑过来。 一看这架势,登时也吓得面如菜色。 不等顾谨尧出手,他先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因为顾谨尧下手太狠了,那一巴掌下去,把他同事打得脸又红又肿。 那哪是巴掌啊,那是铁砂掌吧。 顾谨尧抓着牛莽的衣服,把他推到门外,“走,跟我去派出所!” 他要带他去查查,看有没有人指使他,指使他的人是谁。 去派出所,要立案。 苏婳是当事人,得跟着一起去。 屋里的古帛画挺重要的,她打电话找了个考古队的人,过来看门。 一行人连夜驱车,来到镇里的派出所。 顾谨尧把牛莽推到大厅里,冷着脸对值班的民警说:“查查这小子有没有案底。” 牛莽是本地人。 村子小,十里八村的,多少都沾点亲带点故。 看到民警,牛莽反而不害怕了。 他恶人先告状起来,指着顾谨尧说:“报告警官,这人手里有枪,持枪是犯法的。” 民警偏头看向顾谨尧,命令的口吻说:“把枪交出来。” 顾谨尧淡漠地扫他一眼,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证件,在他们眼前晃了晃,“我有持枪证。” “你哪来的持枪证?”民警半信半疑,接过来,定睛一瞅,上面全是英文。 用他有限的英语翻译了一下,是国外异能部队颁发的持枪证。 他拿在手里反复察看,狐疑地问:“你这证件是真的吗?” 顾谨尧淡声道:“上面有编码可查。” 民警留同事在这里看着。 他拿着持枪证去了隔壁资料室,查完,返回来递给顾谨尧,不说什么了。 异能部队在国外地位如何,他不清楚。 只知道在国内,异能部队比刑警逼格还高,就更别提他们这些基层民警了。 民警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开始审问牛莽,做笔录,调查案底。 牛莽有案底,是惯犯。 几年前,因为强奸罪被抓,判了三年。 前年才放出来,今晚又故技重施。 顾谨尧只想知道有没有人指使他。 可牛莽死鸭子嘴硬,一口咬定是自己见色起意。 顾谨尧默了默,偏头对苏婳说:“你们先在这里坐着,我去审审他。如果他背后有指使的人,你继续待在这里,肯定不安全。” 苏婳点点头,感激地说:“麻烦你了,大半夜的,耽误你休息。” 顾谨尧沉默地注视着她因为受惊变得苍白的小脸,微微勾唇,坚硬的声音温柔了几分,轻声说:“不麻烦。” 等再转身时,他脸色恢复刚毅,抓着牛莽的衣服,把他朝审讯室里拉。 牛莽粗粗壮壮一糙汉,被他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走了。 进了审讯室。 顾谨尧对民警说:“开始吧。” 民警拿手铐把牛莽双手拷上,按到椅子上,走到他对面坐下,开始常规审讯起来。 顾谨尧点燃一根烟含在嘴里,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吸着,听民警一板一眼地审问。 五分钟后,他嫌他审得太啰嗦。 直接把他拉到一边,命令的口吻说:“让人把监控关了。” 民警权感觉自己的权威被侵犯,有点烦躁。 但想想他是国外异能部队退役的,忍着性子说:“现在规定不能刑讯逼供。” 顾谨尧咬着后槽牙道:“关了。”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太过骇人。 民警迟疑了一下,打电话让人把监控关了。 监控一关,顾谨尧一把抓起牛莽的头,猛地朝墙上撞去。 砰的一声巨响。 牛莽的头撞到坚硬的墙上,眉骨登时断裂,鲜血淋漓,疼得他呲牙咧嘴。 第62章 一触即发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顾谨尧抓着他的脖子,语气凶狠问道。 牛莽苦着一张满是鲜血的糙脸,疼得直抽抽。 他断断续续地说:“真,真没有,要是有,我早就交待了。您就是打死我,我,我也,说不出来啊。” 顾谨尧见怎么审,他都死不承认。 再审下去,他忍不住会把他打死,便吩咐民警:“查他通话记录,查他最近都见过什么人。” 民警连声应道:“好,好的,我们马上就着手调查。” 说完又后知后觉,为什么要听他的? 虽说他是异能部队退役的,但那是国外的,这是国内。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不过他没敢多说话。 这群人一看气质就挺特别。 像大城市里来的,很有背景的样子。 是他这种基层办案人员得罪不起的。 顾谨尧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冷着一张脸说:“人你们看着处理,我们先回去了。虽说是强奸未遂,但是给被害人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请务必严惩,我会随时跟进案情。” 见他这么强硬,民警不敢马虎,忙说:“我们办案您放心,绝不会偏袒任何一个有罪的人。” 顾谨尧淡漠地应了声,走出审讯室。 苏婳迎上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刚才听到审讯室发出巨大声响,还有痛叫声。 她担心顾谨尧受伤,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强龙难压地头蛇。 见他安然无恙地出来,毫发无损,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一行人出了大厅,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保镖的手机响了。 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迟迟不敢接。 捏着手机,像捏着一个烫手山药。 犹豫了好一会儿。 他慌慌张张地对苏婳说:“少夫人,今天的事是我失职,我错了,我罪该万死。只是,您能不能包涵一下,不要让顾总知道。我们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 他知道她脾气好,心也善,想让她把这事隐瞒下来。 苏婳默了默,应道:“好的。” 虽然受了惊吓,但她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两个保镖跟着她,长途跋涉地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日夜换班保护她,也不容易。 再说顾谨尧已经教训过他了。 她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 保镖双手抱拳,连声道谢:“谢谢少夫人,谢谢少夫人,太感谢您了。” 苏婳微微点头。 保镖这才敢接手机。 这时顾北弦已经打了三遍了。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顾北弦冷淡的声音:“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 话里话外透着隐隐的不悦。 保镖停下脚步,陪着小心说:“对不起顾总,怕吵着少夫人,我把手机调成静音了,才看到。” 顾北弦没什么情绪地问:“苏婳呢?” 保镖看着前面越走越远的苏婳,撒谎道:“少夫人住在考古队安排的招待所里,正在睡觉。” 顾北弦顿一下,不咸不淡地反问:“是么?” 保镖觉得他的语气有点不太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是的,少夫人睡沉了。白天她忙了一天,累了,您等明天再打给她好吗?” 顾北弦意味不明道:“你确定?” 保镖冷汗都出来了,“确定。” 手机里传来忙音。 顾北弦掐了电话。 保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总感觉惶惶不安。 像有什么不祥的事要发生。 几人上车。 返回招待所。 考古队过来帮忙看门的人,看到苏婳回来,眼神略微有些怪异,打招呼道:“苏专家,您回来了。” 听着这么严肃的称呼,苏婳还是觉得不太适应,礼貌地说:“谢谢你,快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您也好好休息。”那人说完离开了。 苏婳从包里拿出钥匙刚要开门。 发现本来锁着的门,现在是开着的。 屋里进人了。 苏婳心里一凉,下意识地担心那幅帛画,急忙推开门。 一看,登时就愣住了。 屋里突然多出来三个大男人。 坐在墙边简陋沙发上的,是一个英俊非凡、气宇轩昂的男人,旁边站着两个随身保镖。 顾北弦居然来了! 苏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晚饭后,她给他打过电话。 当时他没说要来,只叮嘱她不要忙太晚,早点睡。 没想到他竟然连夜飞过来,找她了。 苏婳咣的惊喜了一下,心里又酸又甜又涩,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一直绷得紧紧的情绪,忽然就软了下来。 一大堆委屈,争先恐后地要冲破喉咙,向他诉说。 就是那种在外面受了委屈,一直假装坚强,可是回到家里,看到最亲最爱的人,一瞬间就卸去了所有的伪装,露出脆弱柔软的内心。 苏婳眼圈一红,就朝顾北弦走过去。 好想投进他的怀里,让他抱一抱,哄一哄,求安慰。 这种安慰是除了他,任何人都给不了的。 等苏婳快走到顾北弦面前时。 他站起来,视线掠过她,看向门外的顾谨尧和保镖,眉眼冷冷淡淡,透着寒意。 话却是对苏婳说:“你千里迢迢地跑来这里,打着修画的幌子,是为了和他私会?连我的保镖,都被你们收买了,挺有本事。” 脑子轰隆一声! 苏婳脚步停下了,难以置信地望着顾北弦。 眼里满是失望和委屈。 明明有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和顾谨尧清清白白,怎么就成私会了? 保镖也不是她收买的,是他怕被罚,自己求她的。 她不过卖个顺水人情。 苏婳努力用尊严掩饰着内心的失望、难过和委屈。 眼睛里的怒火,很快被强行装出来的骄傲遮掩。 各种情绪挤在她的脸上,表情有一点颤抖。 在外人看来,是近乎无助的一种状态。 顾谨尧远远看着苏婳百口莫辩、委屈无助的模样,眼神骤然一硬。 他冷冷笑道:“她差点被人毁了清白,你这个做丈夫的,就是这种态度?” 顾北弦眉头一蹙,“你什么意思?” 顾谨尧冷声说:“有人趁保镖下楼买烟,闯进来欺负她。要不是我碰巧路过,她就出事了!”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个重磅炸弹。 在顾北弦耳边炸开。 他气得眉间抽搐了几下,下颔一瞬间咬紧,又松开。 拳头握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隐现。 屋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值。 一触即发。 深呼吸几次后,顾北弦咬着牙,语气狠厉道:“他人呢?” 顾谨尧平复好情绪,淡淡地说:“人已经送到镇上的派出所了,本地人,叫牛莽,是个惯犯。几年前因为强奸罪,被关了三年,前年出来的。我怀疑他背后可能有人指使,你人脉多,派人好好查一查。” 顾北弦强忍怒意,道:“知道。” 顾谨尧应了声,转身离开。 门一关上,顾北弦忽然抬起手,朝苏婳身后的保镖甩过去。 第63章 我很想你 啪! 保镖又挨了重重一巴掌。 被打得连连退后几步,差点摔倒。 半边脸登时又肿了起来。 落下清晰的五根手指印,和右边脸对称。 顾北弦眼神阴翳极了,厉声斥道:“让你们保护好苏婳,你们就是这样保护的!出了事,不第一时间通知我,竟敢撒谎蒙骗我!一群胆大包天的废物!” 他已经很久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 一张俊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浑身气压低得吓人。 房间里安静极了。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保镖反应过来后,马上挥起手左右开弓,朝自己脸上不要命地打起来。 一时间,屋里只剩了清脆的噼啪声。 保镖边打边忏悔:“顾总,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下楼去买烟。我就出去了那么几分钟,少夫人就被人钻了空子。我更不该怕受责罚,撒谎,还让少夫人帮着我一起圆谎,让你们俩产生误会。要打要罚,全凭您处置。” 苏婳见顾北弦神色阴冷得厉害。 再僵持下去,不好收场。 她偏头对那个保镖说:“你们都出去吧,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了。” 保镖犹豫了一下,停下手中动作。 小心翼翼地看着顾北弦,见他没发话。 保镖陪着小心说:“顾总,您和少夫人先休息,明天再惩罚我吧。” 顾北弦眉眼冷厉,道:“滚!” 所有保镖不敢怠慢,马上鱼贯退出去。 生怕走晚了,再惹到他。 等人走后。 顾北弦拿起手机给助理打电话,沉声吩咐道:“龙腰村这边镇上派出所,刚送进去一个叫牛莽的惯犯。你找人好查查他,查他背后有没有人指使,查到马上告诉我!” 助理听出他语气不太好,急忙应道:“好的,顾总,我这就去找关系。” 顾北弦低嗯一声。 助理顿一下,提醒道:“顾总,您明天早上十点钟有个重要会议,不能缺席,能赶回来吗?到时我好安排车,去机场接您。” “能。”顾北弦掐了电话。 把手机扔到桌上,他握着苏婳的肩膀。 把她从上察看到下,见她身上并没有明显伤痕,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问:“有没有受伤?” 苏婳摇摇头。 顾北弦盯住她的眼睛,“真没有?” 苏婳语气淡淡,“没有。” 默了默,顾北弦开口道歉:“刚才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苏婳抿了抿唇没出声。 顾北弦知道她还在生气,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忙完公司的事,连夜乘飞机赶过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呢,来到你住的地方,没看到你。打你手机,关机,打保镖手机,他说你在屋里睡觉。没多久,就看到你和顾谨尧一起回来。换了是你,你会怎么想?” 苏婳这才想起,去派出所报案时,给考古队打电话。 打完,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就把手机随手塞到枕头下,出门了。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也会误会,会生气。 可是顾北弦刚才说的话,也是真的很伤人。 他怎么能那么说她? 说她打着修画的幌子,和顾谨尧来这里私会。 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苏婳抬手捶了他胸口一下,“让你不信任我。” 语气半嗔半怨。 捶的力度不算小。 顾北弦蹙紧的眉头稍稍缓和了些,握住她的手腕。 捶这一下是好事,说明她开始往外撒气了。 就怕她什么事都窝在心里不说,气越憋越大。 他声音调柔,又问了一遍:“真没受伤?” “都说了多少遍了,没有。”苏婳一向温柔的声音有点冲。 顾北弦好脾气地笑笑,低下头,温柔地亲吻她的发丝,“没事就好。” 他悬着的心,暂时落回胸腔里。 可是一想到她差点被人毁了清白,眼神又阴鸷起来。 苏婳低头看了看他手腕上的表,凌晨一点了。 想到助理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明天十点他有个重要会议要开,得早起赶飞机。 她催促道:“快睡吧,明天你还得早起。” 顾北弦捏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问:“不生我气了?” 苏婳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说她,简直就是把她的自尊,按在地上摩擦。 不只侮辱了她,也让顾谨尧下不来台。 别人谁都可以侮辱她,唯独他不行。 因为他是她最亲最爱的人,跟别人不一样。 苏婳转身就要走,腰被顾北弦勾住。 他捏了捏她软绵绵的腰肢,闷声说:“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苏婳想去睡觉,见他一副放不下的样子,便踮起脚尖,敷衍地在他下颔上亲了亲,说:“我原谅你了。” 顾北弦这才肯放过她。 苏婳去洗了把手,回来脱了衣服上床睡觉。 顾北弦则去卫生间洗漱。 他平时出差,动辄都是五星级以上酒店,总统套房。 哪住过这么简陋的招待所? 一进卫生间,看到里面狭小又简陋的马桶、洗手盆,以及墙脚死角处经年擦不掉的污垢,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苏婳是来帮忙的。 考古队怎么能安排她住这么脏乱差的环境。 可她丝毫怨言都没有,只是平心静气地做事。 顾北弦对她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敬佩。 今晚来看苏婳是临时起意,他没准备洗漱用品,招待所配备的牙刷质量太差。 他就用她的粉色电动牙刷,刷了刷牙。 这是他第一次用她的牙刷刷牙。 洁癖那么重的一个人,觉得她的牙刷刷牙感觉还挺好,像是间接和她亲吻。 好看的人,连用过的牙刷都是香的。 洗漱过后,顾北弦回到床上。 苏婳背对着他,面朝里。 顾北弦也没带睡衣,脱了外套和外裤上了床,手搂上她的腰,将她微微一翻,让她面朝自己。 他压上去,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说:“招待所的一次性牙刷质量太次了,我就用了你的牙刷,你不介意吧?” 苏婳惊讶了一下。 他洁癖那么严重,那么注意细节的一个人,居然用她的牙刷刷牙。 不过想想两人天天亲来亲去的,还分什么彼此,便说:“不介意。” 顾北弦咬了咬她的鼻尖,“闻闻香吗?” 苏婳哭笑不得。 这哪还是她印象里那个清冷禁欲,不苟言笑的男人? 倒像是个…… 她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苏婳忍住笑,淡淡地说:“香。” “那你尝尝甜不甜。”他咬着她柔软的唇瓣,舌尖轻扣她的牙齿,一点点吮吻。 也不实实在在地吻,就钩子一样钓着她。 撩拨人的意味格外明显。 他太会撩了。 苏婳这种小直女,哪里受得住? 明明心里还憋着气呢,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了。 仅剩的一丝理智,驱使她抬起手,去推他的胸膛。 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 隔着薄薄的衬衫,手指摸到他身上壁垒分明的肌肉,太好摸了。 硬硬的,又性感,又有型。 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俩人赤身相对的画面,苏婳耳尖红了。 顾北弦盯着她泛红的耳尖,闷笑一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举过头顶,将这个吻加深。 从刚开始的温柔,到逐渐用力。 像心疼,像占有,像宣示主权,又像是深爱? 苏婳很快就被他吻得心跳加速,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一个绵长有力的深吻后,顾北弦松开她。 苏婳气息微喘,窝在他怀里,问:“明天一早还要开会,时间这么赶,你往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跑什么?” 顾北弦清冷沉郁的眸子,静默地锁住她,“你说呢?” 苏婳轻声说:“你自己说。” 顾北弦箍住她,下颔埋到她颈窝里亲着吻着,漫不经心道:“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就让助理订了机票,非得连夜飞过来看你一眼,才放心。” 他其实想说的是:我很想你。 第64章 他都认了 苏婳心里什么地方仿佛塌了一角。 顾北弦大老远,跋山涉水地跑过来。 就因为不放心她,专程跑过来看她一眼。 之前因为被他怀疑,憋的那股子委屈顿时消减了一大半。 她往他怀里靠了靠,很小声地说:“那男人摸进来撕我衣服时,我都快恶心死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敢侮辱我,我就杀了他,然后自杀。” 顾北弦心里骤然一空。 紧接着狠狠一疼。 像被什么猛兽用尖锐的牙齿,用力撕咬了一口,疼得他半天没缓过劲来。 他握紧她的腰,把她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嗔道:“傻瓜,不许说这种傻话。” 和她相依为命三年,他听不得这种话。 苏婳默了默,说:“幸好顾……” 说到一半,她突然打住。 本来想说幸好顾谨尧来得及时。 但想到顾北弦不喜欢她和顾谨尧走太近,就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她改口说:“幸好你来了,要不我今晚都不敢睡觉了。” 顾北弦其实猜出了她下半句要说什么,眼神登时就变了,变得很阴郁。 听到后面她改了口,他眼底的郁气又散了。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温声说:“我又带了两个保镖过来,都留下。不要怕被别人说派头大,他们一群糙汉子,走哪儿都安全。你长得这么好看,到哪儿都容易被人惦记。” 这次苏婳不再反驳了。 早知如此,就应该听顾北弦的。 多带几个保镖,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因为晚上受了惊吓,睡沉后,她又开始做噩梦了。 梦到十三年前那场火灾。 大火熊熊,狂风凛冽,浓烟弥漫。 白皙清瘦的少年,拼着命地把她从火里推出去,自己却葬身火海。 她泪流满面,伸长手臂,哭着喊着“阿尧哥”,想把他从火里拉出来,却怎么也拉不动…… 顾北弦看着噩梦中的女人,眼角噙着泪,梦呓地喊着“阿尧哥”。 他微微蹙了蹙眉头,把她拉进怀里,轻轻拍着哄着。 心想,喊就喊吧。 他忍了。 只要她别认出顾谨尧就是陆尧就行。 只要她别离开,梦里喊什么,他都认了。 次日醒来。 苏婳从床上坐起来。 看到顾北弦从卫生间里出来。 西装笔挺,穿戴整齐,像是要出发的样子。 望着男人清俊英朗,气度风华的面庞,苏婳忽然就很舍不得他走。 她披了衣服从床上下来,走近他,默默地抱住他的腰,头埋到他怀里。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肢体动作出卖了她依依不舍的内心。 顾北弦笑了笑,揉揉她的头,“不让你来,你非得来,现在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吧?” 苏婳嗯了一声。 “快点忙完回去。下次这种活,能推的就推,尽量不要出京都。离得这么远,我来看你一趟,都不方便。” 明明自己黏着他,不舍得让他走,苏婳却故意倒打一耙,嗔道:“顾总,你好黏人啊。” 顾北弦勾唇淡笑。 他微抬下颔,俊脸一派清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我黏自己老婆,天经地义。” 苏婳心里甜丝丝的。 第一次觉得“老婆”这种称呼,原来可以这么动听。 看似普普通通,实则情意绵绵。 下面藏着很深的感情底蕴。 是同甘共苦,是相濡以沫,是荣辱以共。 顾北弦要把两个保镖全都留下。 苏婳怕他路上出意外,非得让他带走一个。 顾北弦拗不过她,就带走了一个,等会儿路上打电话,再派两个保镖过来。 他觉得保镖这种东西,越多,苏婳就越安全。 苏婳送顾北弦出去坐车时,在楼下碰到了沈鸢。 她昨晚失眠,吃了两片安眠药,睡得死沉死沉的。 苏婳发生的事,她一概不知。 看到顾北弦,沈鸢热情地迎上来,打招呼道:“嗨,大帅哥你好,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顾北弦冷冰冰地睨了她一眼,目光锋利。 一张俊脸,阴沉得像寒冬腊月的雪。 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了。 浑身气压低到离谱。 他觉得苏婳来这里,都是被她挑唆的,把人叫来了,也不关照好。 昨晚苏婳出了那么大的事,她面都不露一下。 沈鸢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一把拉住苏婳,问:“顾大帅哥这是怎么了?刚才看我那一眼,好吓人。” 苏婳急着送顾北弦,随口说:“他性格就那样,习惯了就好。” “这样啊。”沈鸢迟疑了下,松开她。 送走顾北弦,苏婳返回房间。 想了想,给顾谨尧去了个电话,向他致谢。 昨晚顾北弦忽然来了,她都没来得及好好向他道谢。 听完她的谢言,顾谨尧随意道:“不用客气。你这种难得一遇的人才,人人见而护之。” 听他这么说,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他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 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了。 她不想欠他人情,便说:“你父亲不是喜欢八大山人的画吗?他还缺哪幅,我帮他临摹一幅。” “不用了。昨晚的事,举手之劳,换了谁,我都会救,你不用放在心上。”顾谨尧轻描淡写道。 苏婳想了想,“那我看着临摹了。” 顾谨尧拗不过她,便说:“他还缺一幅枯木寒鸦图。” “好,等我回京都再画好吗?这里没有合适的古宣纸。” “不急,慢慢画。” 挂电话后,苏婳继续修复古帛画。 忙到下午,隐约听到外面变得热闹起来,好像来了很多人。 苏婳正好累了,舒展了下腰身,放下手里的活,推开门走出去。 看到好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 想必是参与此次战国墓挖掘的专家们。 一次大型考古,需要地质学家、历史学家、文学家和文物修复专家等全力合作。 有个苏婳认识的古书画修复老专家,也在里面。 姓齐,叫齐柏松。 苏婳一出门,齐柏松就看到了她,顿时眼前一亮。 隔得老远,他就笑呵呵地打招呼:“苏家小孙女,你也在啊。听人说这次考古,来了个天才小姑娘,我一猜,就是你。” 他笑声爽朗,嗓门又大。 一开口,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苏婳看过来。 苏婳被看得有点难为情,微笑着回道:“您好,齐老。” 齐柏松哈哈一笑,连声说:“好,好,你好。” 两人互相打过招呼后,苏婳刚要回屋。 察觉人群中有一道炯炯有神的目光,正盯着她看。 苏婳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 是一个须发皆白,身材魁梧的老人家。 看年纪,得有八十开外了吧,穿深蓝色真丝唐装,脸上皱纹很深,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 他的目光太直接,也太复杂了,看得苏婳一头雾水。 紧接着,那老人大步朝她走过来。 步伐矫健得和他那个年纪极不相符。 离苏婳二十米开外,老人家缓缓停住了脚步。 他盯着她,一个劲儿地端详。 不知怎么的,眼角就慢慢变红了。 半晌,他蠕动着干皱的嘴唇,喃喃自语道:“像,像,太像了。” 第65章 箫声如梦 苏婳见老人家神情悲伤,眼神恍惚,调柔声音问:“爷爷,您说我像谁啊?” 老人家这才像回过神来似的,顿一下,极轻地摇了摇头。 见他不想回答,苏婳也不再多问。 她和楚锁锁长得就有几分像。 像他认识的人,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刚才跟苏婳打招呼的古画修复专家齐白松,见状,走了过来。 他向苏婳介绍道:“小苏啊,这位是我们国家古陶瓷修复的泰斗,华天寿,华老爷子。” 苏婳听说过华天寿的大名。 在文物修复界,他的名气不亚于外公。 苏婳恭恭敬敬地向他打招呼:“华老,您好。” “你好。”华天寿点点头,眼角依旧泛着红。 齐白松又向他介绍道:“华老,这位是苏文迈的小外孙女,苏婳,修复古书画的天才。” 华天寿眼睛亮了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婳。 齐柏松见状,又说:“前不久,博物馆得到的那幅王蒙的隐居图,就是她接的笔。别看她年纪小,接笔手艺一顶一的好。我们一帮老家伙,拿着放大镜,趴在上面,找了大半天,都没找出丝毫破绽。” 他咂咂嘴感叹道:“你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当学徒呢,人家就已经到达古书画修复的最顶峰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哇。” 闻言,华天寿再看向苏婳时,眼睛里有了别样的神采。 那眼神怎么说呢。 就像雕工遇见美玉,又像伯乐遇见良驹。 是一种求才若渴的眼神。 苏婳经常在这些老专家眼里,看到这种眼神。 刚开始会觉得不自在,到后来,渐渐就习以为常了。 华天寿摸着胡须,凝神端详了她好一会儿,问:“小苏,你对古陶瓷修复感兴趣吗?” 苏婳笑着说:“挺感兴趣的。” 华天寿沉吟片刻,问:“那你想不想学?” 苏婳如实道:“想学。” 华天寿捻了捻胡须,“跟我学怎么样?我正好缺个关门弟子。” 苏婳怔住了。 没想到这种老泰斗,收徒这么随意。 见她第一面,就要收她为徒。 在她的认知里,文物修复这门手艺,一般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 外公之所以传给她,是因为家里没有男丁。 齐白松见苏婳沉默,忙朝她使眼色,说:“小苏,快答应华老啊。华老可是轻易不收徒弟的,好多人千方百计想拜他为师,都被他拒绝了。” 苏婳自然是求之不得。 技多不压身。 能拜华天寿为师,学习古陶瓷修复,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苏婳弯起眉眼,一脸虔诚地说:“华老,我愿意跟您学习修复古陶瓷。” 华天寿赞许地点点头,“你是块好料子,不过学习古陶瓷修复,要吃苦耐劳,还要耐得住寂寞。一旦跟我学了,就得学到底,不能半途而废,也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能做到吗?” 苏婳莞尔,“您放心,这些基本功,我从小就已经打下了。能跟着华老学艺,是我的福分。” 华天寿一改刚才的悲伤,大笑了两声。 他偏头对齐白松说:“你看这小丫头,灵透很,我越看越喜欢。对了,丫头,你家是哪的?要跟着我学技,得去京都,你方便吗?” 苏婳眼睛一亮,“好巧,我也是京都人。” “那太方便了,等回京都,我们就行拜师礼,我正式收你为徒。” 苏婳甜甜一笑,“好,到时我上门拜访您。” 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高高兴兴地分开了。 苏婳高兴又可以学一门手艺了。 华天寿则欣慰他毕生所学,终于后继有人了。 以前他也相继收过几个徒弟。 资质最好的一个,学成后,把这门手艺当成了敲门砖,爬上去搞仕途了。 其他几个倒是勤勤恳恳做着老本行,但是资质一般,不温不火。 他想收苏婳这种,天资好,又耐得住寂寞,能专心做一这行的。 假以时日,等她在古陶瓷修复界名声大噪了。 提起她,人人都知道她是他华天寿的徒弟。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是,她长得太像他女儿年轻时的模样了,性子也像,温温婉婉,沉静清雅。 苏婳返回房间。 古帛画已经清洗好了,接下来要修补上面的破洞。 因为让沈鸢派人找的材料,还没到位,苏婳晚上不忙。 吃过饭,给顾北弦打了个电话,她就早早睡下了。 睡到九点多,再次被十三年前的那个噩梦惊醒了。 这一醒,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床都快被她刨出个坑了。 忽然有一阵箫声,像水一样幽幽地从窗口漫进来。 苏婳微微诧异。 这年头,吹箫的人,真的不多了,尤其在这种荒山野村里,太稀罕了。 箫声悠扬宛转,如泣如诉。 苏婳听着听着,心里渐渐泛起一阵秋水般的涟漪。 她记忆里,阿尧哥就吹得一手好箫。 很小的时候,她曾经跟他学过吹箫,知道一些曲子。 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会儿。 那人吹的是《明月千里寄相思》。 她隐约记得词: 人隔千里路悠悠,未曾遥问星已稀。请明月带问候,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月色朦朦,夜未尽,周遭寂寞宁静。桌上寒灯光不明,伴我独坐苦孤零。 人隔千里无音讯,却待遥问终无凭。请明月代传信,寄我片纸儿慰离情。 很凄美的词。 箫有七个孔,一个孔是一份情调,缀起来特别优美,也特别感伤。 吹箫的人得有这两种感情,否则吹不好调子。 她好奇,吹箫的人是男,还是女? 身上有着怎样的故事,才把箫声吹得如此凄婉? 好奇心驱使她穿了衣服,下床。 拉开门,守在门外的两个保镖,急忙问她:“少夫人,您要去哪?” 苏婳淡声说:“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你们跟着我好吗?” “好。” 出了昨晚那事,保镖不敢疏忽,亦步亦趋,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贴身保护。 寻着箫声,苏婳出了招待所大门。 大门往西,百米开外,有一座古旧的拱桥。 拱桥上站着一抹高挑坚硬的身影,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管长箫在吹。 男人寸短的头发,身穿帅气的黑色夹克,一双长腿笔直有力。 苏婳觉得那背影很熟悉,好像是顾谨尧的,又不太确定。 一轮硕大宁静的月光悬在他上空。 洒下一片很白很淡的月光。 月光模糊了男人锋锐的身形。 离得近,悠扬凄切的箫声,清晰地浸入苏婳的耳朵。 如泣如诉。 那曲调化成文字是:人隔千里路悠悠,未曾遥问星已稀。请明月带问候,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苏婳怔怔地听着。 箫声太凄婉了,声声透着思念。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逝去的外公外婆。 想起为了救她葬身火海的阿尧哥。 心里像被什么钝器一道道地割着,疼得丝丝拉拉的。 时隔多年。 她还清晰地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些夜晚。 两个沉默寡言的小孩,一人拿着一管箫,坐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默默地吹着。 月色清凉,梨花如雪,箫声宛转。 那画面,在她脑子里永远定格。 怎么都忘不掉。 如果阿尧哥没死,活到现在,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婳目光虚虚浮浮地望着前方。 一滴泪挂在她的脸上,在月光下静静地闪着光。 月华如洗,夜风微醺。 这一刻,苏婳寂静柔弱,脸上晶莹的泪如碎玉,如寒冰。 不知过了多久。 身后忽然传来保镖惊讶的声音:“你们快看,那人是不是顾总?” 第66章 爱成这样 听到“顾总”二字,苏婳恍然以为自己在做梦。 今天早上顾北弦刚从这里离开,晚上不可能再来了吧。 她扭头朝后看。 夜色尽头,男人轮廓缓缓剥离。 渐渐映出一抹高挑挺拔的身影。 洁白如水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落寞的清辉。 男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冷白皮肤,五官深邃透着寒气。 苏婳诧异。 真的是顾北弦。 他越走越近。 早上离开时,还是英姿勃发的一个人。 如今添了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感。 苏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怔怔地望着他,一动不动。 直到保镖喊了声,“少夫人,真的是顾总,顾总来找你了。” 苏婳这才像梦中人被叫醒一样,心脏突突地跳起来,下意识地问:“你怎么来了?” 顾北弦没接话,只垂眸,沉默地望着她。 眼神漆黑,沉郁,失望,落寞。 苏婳从未在他眼里看到过如此复杂的情绪。 一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她迟疑了下,开口说:“我睡不着,听到有人吹箫,就出来走走。” 吹箫的男人听到说话声,被打断,收了箫,缓缓转过身。 顾北弦看清了男人的脸。 是顾谨尧。 他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人。 一股寒气,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唇角溢出一丝极淡的冷笑,他看着顾谨尧的方向,意味不明地说:“我不该来的,打扰你们了。”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步伐决绝。 苏婳顿了一下,抬脚追上去,边追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顾北弦像没听到似的,脚步不停。 长腿阔步,走得飞快。 心里憋着一股子气。 他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就为了见她一面。 可她呢。 她深更半夜,跑来见另一个男人,还对着他的背影泪眼汪汪。 顾北弦心里像塞了把沙子,硌得难受。 他忍不住冷笑连连。 苏婳追了一会儿,追不上他,干脆小跑起来。 乡间的路崎岖不平,她只顾看顾北弦,没注意脚下。 噗通一声,她摔倒在地上。 嘴里本能地发出“啊”的一声痛叫。 膝盖正好磕到石头上了。 又疼又麻,疼得钻心。 她抱着膝盖,拿手揉着被硌到的地方,眉头皱得紧紧的。 顾北弦听到痛叫声,身形一滞,缓缓停下脚步。 回头,看到苏婳坐在地上,表情痛苦。 他蹙了蹙眉心,重新倒回来。 走到她身边,蹲下,想察看她的伤势,奈何裤子太紧,卷不上去。 他手指轻柔地帮她揉着膝盖,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谁让你走那么快,不等我,我只顾追你,没看路。”苏婳拧着眉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鼻头因为哭过,呈现出少女般的粉红色。 顾北弦盯着她粉红的鼻尖,气消了大半。 心想,爱这个女人爱成这样,真是受罪。 他声音闷闷地说:“是你先惹我生气。” 苏婳委屈,“你误会我了,你听我解释。我提前不知道他就是顾谨尧,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 因为急于解释,她有点语无伦次,说不下去了。 那边顾谨尧看到苏婳摔倒在地上,表情很痛苦的样子,双腿不受控制地朝她走过来。 刚走出一步,顾北弦就察觉到了。 “回去再解释吧。”他把手臂伸到她腿弯下,另一只手伸到她腋下,打横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就朝招待所大门口走去。 步伐匆匆,像生怕被人追上似的。 顾谨尧见状,脚步停下。 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 看着两人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漆黑。 许久,他缓缓转过身,走到古桥上,横起箫继续吹起来。 凄婉的箫声幻化成文字是: 月色朦朦,夜未尽,周遭寂寞宁静。 桌上寒灯光不明,伴我独坐苦孤零。 直到把顾谨尧甩得看不见影子了,顾北弦才放慢脚步,气息微喘,问:“腿还疼吗?” 苏婳手臂揽着他的脖颈,轻声说:“不疼了,你放我下来吧。” “马上就到了,不差这一会儿了。” 苏婳拗不过他,便作罢了。 她好好整理了下思路,解释道:“沈鸢派人找的材料还没到,我今晚没活,睡得早。睡醒一觉,睡不着了,听到有人吹箫,吹得挺好听的,我觉得好奇,就出来看看了。我并不知道他就是顾谨尧,如果知道,我就避嫌了。” 顾北弦低嗯一声。 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苏婳也不知他信了,还是没信。 想了想,她抬起手,温柔地摸摸他风尘仆仆的脸,嗔道:“今天早上刚从这里离开,晚上怎么又来了?你那么忙,不用总过来的。有好几个保镖保护我,我不会出事的。” 顾北弦抿唇不语。 心道:这幸好是来了。 如果不来,这两人肯定就交流上来了。 万一顾谨尧一冲动,把自己就是陆尧的事,告诉了她。 该如何收场?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知道顾谨尧就是陆尧,是她日思夜想的阿尧哥。 她会做出什么异常举动。 回到招待所。 顾北弦把苏婳小心地放到床上,帮她脱了裤子,察看伤势。 她白皙的膝盖上,磕红了一块,有点肿。 倒是没破皮,没流血,但有转淤青的趋向。 他去卫生间打了盆凉水,拿毛巾蘸了,绞掉多余的水,慢慢放到她膝盖冷敷。 冷敷可以消肿镇痛。 又去打了盆温水,把毛巾打湿,给她擦脸上的眼泪,擦手上的灰尘。 苏婳见他忙前忙后,说:“你快坐下休息会儿吧,别忙了。” 他今天来回坐了两趟飞机,还要坐那么长时间的车,白天在公司也是一直忙碌不停。 她不理解他。 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干嘛要这么浪费时间? 一天一趟地跑来看她,时间全浪费在飞机和车上了。 这种徒劳无功的事,不是他那种人会做的。 顾北弦嗯了声,去卫生间冲澡。 哪怕是第二晚住,还是不适应这简陋的环境。 他匆匆冲了下,换上睡衣就出来了。 在床边坐下,掀开被子躺下,伸手把苏婳勾进怀里,默然不语。 苏婳觉得有点亏欠他。 不管怎么说,今晚的事,的确是她做得有点欠妥当。 也不知怎么了,就被箫声吸引了,还想起了往事故人。 那种情况下,换了谁,猛然看到,都会误会,会生气。 她想起,每次她一生气,顾北弦都会亲她,然后睡一觉,俩人也就和好了。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么。 她学他的样子,凑上去,亲亲他的唇角,亲亲他的脸。 手从他的睡衣下摆,伸进去。 摸到他漂亮有型的腹肌。 手指像水一样在他身上缓缓流着。 夫妻三年,男女情事上,她一直都是被动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 顾北弦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心不在焉道:“改天吧,今天累了。” 苏婳在他腹肌上游走的手,顿时僵住。 她微微有些困惑地望着他,“你一天来一趟,不就是为了这事吗?” 顾北弦啼笑皆非。 他捏捏她的鼻尖,嗔道:“你以为我千里迢迢地飞过来,就是为了跟你睡一觉?” 苏婳纳闷,“难道不是吗?” “不是。”他垂了眼睑,盯着她白皙的锁骨,“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声音听起来带着点寒意。 又掺杂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第67章 上门警告 苏婳第一次听顾北弦用这种语气说话,觉得很新奇。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委屈的模样,有点点可爱。 跟他平时矜贵高冷的形象,十分违和。 这点模糊的委屈,让她更喜欢他了。 她伸手搂上他的脖子,盯着他眼白上的红血丝,拿指尖温柔地戳了戳他的眼角,说:“看,眼睛都熬出红血丝了,明天不许再来了,记住了吗?” 顾北弦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没出声。 他也不想来。 奈何顾谨尧守在这里不走,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昨晚英雄救美,今晚又吹起了箫,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苏婳等了会儿没等到答案,知道他不肯答应。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等材料到了,我跟古教授说一声,把古帛画带回京都修复吧。” 她担心顾北弦天天这样。 一天往返两次,再把自己给累垮了。 这下顾北弦终于出声了,“可以,明晚我来接你。” 苏婳哭笑不得,“真不用,机票不要钱吗?你的时间不要钱吗?” 顾北弦低下头,咬了咬她的耳尖,“知道就好,下次不许离我这么远了。” 苏婳揉揉他的脸,“顾总,你真的好黏人啊。” 虽然是抱怨的语气,心里却很甜蜜。 别人闹离婚,夫妻都吵翻天,相看两相厌,甚至反目成仇。 他们俩倒好,闹个离婚,感情反倒比以前更好了。 她往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有力。 散发着可以依赖的温度。 让她很有安全感。 这次,她很快就睡沉了。 次日清早。 苏婳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以为顾北弦已经走了。 她随意地伸展了下腰身,手碰到一具坚硬有力的身躯。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 看到顾北弦还躺在她身边。 她微微诧异,“你怎么还没走?” 顾北弦手臂伸过来,抱住她。 额角轻轻抵着她的额头。 他略带慵懒的语气,说:“我把今天的行程推了,今晚陪你一起回去。” 苏婳哭笑不得,“我得等沈鸢把材料送到才能走,还得找古教授打申请,还不一定能批下来。” “古教授那边,我给他上级领导打电话,他批也得批,不批也得批。” 苏婳拿他没办法,只好应下来。 还有华天寿要收她为徒的事。 她觉得也得跟他商量一下。 毕竟挺大的一件事。 她轻声说:“等回京都,我又有的忙了,新拜了个师父,要教我修复古陶瓷。” 顾北弦眸色一沉,掀了眼帘,问:“男的女的?” 苏婳如实说:“男的。” 顾北弦眼神变了,说不出的冷峻。 搂着她腰肢的手臂,微微绷紧。 “多大年龄?为什么要收你为徒?是不是对你别有所图?”他面色波澜不变。 语气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苏婳还没回答呢。 他就干脆地说:“推掉吧。” 苏婳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她目光幽幽地望着他,“果然,男人是女人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你看看你,这不让我做,那不让我做,多影响我的前程。” 顾北弦默了默,揉揉她的头发,“你现在要名有名,要钱有钱,人生赢家,还想怎么成功?” “我想学习古陶瓷修复,还想学青铜器、漆器、钟表修复,我想学的东西多着呢。我想优秀到,让你爸再也不敢瞧不起我。” 顾傲霆对她说的那些话。 句句锥心,字字泣血。 已经牢牢地刻在了她的心上。 那种耻辱感,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顾北弦眼神暗了暗。 他低下头,爱怜地亲亲她的眼睛,淡声道:“不用管他。楚锁锁这次出事,他能消停好一阵子。” 苏婳不跟他绕了,直接说:“要收我为徒的是华天寿,华老专家。” “华天寿啊。”顾北弦略一沉吟,说:“他可以,学吧。” 苏婳挑眉,“这可是你说的啊,等我真跟他拜师学艺了,你不许再这事那事,不停挑刺了。” 顾北弦宠溺地捏了捏她的下巴,“不会,华天寿我认识,人品还行。” 最主要的是八十多岁了。 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说完,他捏着她下巴的手,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滑,揽住她的腰。 在她柔软腰肢上捏了捏,捏得挺色气。 他附在她耳边,颇有暗示性地说:“你今天不忙,我今天也没事,不如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 苏婳被他捏得浑身发软,故意反问道:“昨晚是谁说自己千里迢迢来,不为这事的?” 顾北弦翻身上去,咬咬她的鼻尖,吻着她的嘴唇,心不在焉道:“昨晚的确不是,今天就不一样了。” 苏婳不出声了。 这种时候是没有心情跟他讲道理的。 脑子被他亲得一片空白。 整个人都飘飘忽忽,似在云端行走。 顾北弦顺着她的下巴,继续往下亲。 划到她雪白肩头上,他轻轻咬了咬,咬得她酥酥麻麻,修长手指抚摸她的腰身。 他的手指仿佛来自天堂,绵软柔和。 在她肌肤上点起一簇簇白色的云朵。 苏婳清亮的大眼睛,渐渐变得潮湿朦胧起来。 心里好像开放了无数朵柔软的花。 白皙的小脸,开始泛红。 她缓缓闭上眼睛。 听见一粗一细两种呼吸交缠在一起。 互相吞吐,煽风点火,不断逼近欢愉的核心。 两人折腾到快中午才起床。 没吃早饭,也没觉得饿。 招待所一早派人送了饭过来,保镖就收着,也不敢打扰两人。 洗漱过后,两人开始吃饭。 吃完,苏婳收拾。 顾北弦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助理打来的。 他汇报道:“顾总,前晚抓到的那个牛莽疯了。” 顾北弦语气不悦,“疯了?” 助理说:“是。不过,民警在他家地窖里,找到五十万现金。三年前他从监狱里出来后,整天好吃懒做,靠种地和在村里接点红白喜事,赚点零用钱,又喜欢赌博,想存下五十万,压根就不可能。” 查到这一步,案情已经显山露水了。 牛莽背后果然有人指使。 顾北弦眉头蹙了蹙,“姓牛的最近都见过什么人?” “村里没有监控不好查,我派人去问他的左邻右舍,他们可能是怕得罪牛莽,都说不知道。查他手机,通话记录里没有可疑号码。现在牛莽又疯了,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难度挺大。” 顾北弦握手机的手紧了紧,“人是真疯,还是假疯?” 助理回:“应该是真疯。听警察说,他不停地拿头撞墙,嘴里喊着‘有鬼,有鬼’,不知受到什么刺激了。” 顾北弦目光冷凉,“为什么会受刺激?” 助理说:“受刺激的原因,警察闭口不说,也不好深查。毕竟顾谨尧先生,曾经殴打过他。查深了,会连累到他。” “等我回去再说。”顾北弦掐了电话。 等到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 沈鸢把修复古帛画的材料备齐,送来了。 古教授那边也打好招呼了。 苏婳和顾北弦离开招待所,坐车去市区乘飞机。 傍晚六点钟,两人返回京都城。 顾北弦让司机送苏婳回家。 他上了另一辆车,直奔楚氏集团。 当顾北弦敲开办公室门的时候。 楚砚儒正在向助理交待事情。 看到顾北弦突然降临,且眼神不善,神色冷峻。 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楚砚儒大为吃惊,摆摆手,打发助理先出去。 他站起来,笑着打招呼道:“北弦,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派人下去接你。想喝点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不用。”顾北弦清朗俊逸的脸上,一丝笑模样都没有。 楚砚儒嘴角的笑僵住了,“那你是有什么事吗?” 顾北弦眉眼冰冷,一字一顿道:“龙腰村,招待所,牛莽。” 楚砚儒一怔,“什么意思?” 顾北弦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不管是你派人做的,还是你太太派人做的,仅此一次。若再有下次,就别怪我对楚锁锁不客气了。”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看着他扬长离去的背影。 楚砚儒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第68章 声东击西 楚砚儒越想越生气。 楚顾两家生意合作了几十年。 这还是顾北弦第一次对他如此不客气。 连顾傲霆都要卖他几分面子。 顾北弦一个小辈,居然上门来,对他指指点点。 楚砚儒气得肺疼。 他拿起手机,给华棋柔打过去,问:“龙腰村,招待所,牛莽,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吧?” 华棋柔一瞬间就慌了。 过了好几秒,才强行镇定下来。 她假装平静地说:“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楚砚儒不耐烦道:“你跟我没必要卖关子!” 华棋柔装傻,“我没卖呀。” 楚砚儒直接说:“锁锁左手被砸烂,脸被打肿,如今又进了拘留所。接二连三被伤害,全是那个苏婳引起的。我知道你心疼锁锁,想替她报仇,但是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做得高明点,别被人猜出来!” 华棋柔惶惶不安,“谁猜出来了?” “还有谁,顾北弦!” 华棋柔终于开始说实话了,“我做得够高明了啊,全程我都没出手,借别人的手干的。” 楚砚儒一顿,“借谁的手?” 华棋柔眼神躲闪,“你不用管,反正那人专业得很。” 楚砚儒嗤之以鼻,“既然那么专业,为什么顾北弦还会上门来警告我?” 华棋柔想了想,“他肯定是没查到证据,故意上门去诈你。真有证据的话,他就直接甩证据了。你不要慌,只要我们咬住不承认,他就拿我们没办法。” 楚砚儒应了一声,嘱咐道:“你擦好屁股,别影响到楚家和顾家的生意。”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同一时间。 顾北弦出了楚氏集团。 上车。 他拿起手机,给助理拨过去,问:“楚锁锁会被拘留几天?” 助理回道:“我跟他们局长打过招呼了,最多能拘留半个月。楚家也找了人,原本花点钱保释就可以的,拘留半个月已经很给我们面子了。” 顾北弦低嗯一声,吩咐道:“找两个地痞流氓,好好伺候伺候华棋柔。” 他声音慵懒轻慢。 说话的语气也不重。 但就是透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狠劲儿。 助理一惊,“牛莽的案子,真是楚太太找人做的?” 顾北弦眸色微冷,“除了他们夫妻俩,我想不到别人,先教训了再说。” 助理顿了顿,“好的,我这就找人去做。” 顾北弦抬手揉了揉眉骨,语气漫不经心道:“伪装成劫财,然后见色起意。做得巧妙点,别留下把柄,懂吗?” “明白,顾总。” 三天后。 晚上八点钟。 华棋柔自己开着车,鬼鬼祟祟地来到城西一处小区。 停好车。 她来到后车座。 从包里掏出一件玫瑰红的风衣穿上,戴上黑色超大墨镜,把盘好的头发散开,换上高跟鞋。 从包里拿出镜子照了照。 觉得没人认出她了,这才推开车门下车。 下车还不忘拿东西把车牌挡上。 做好一切伪装后,她熟门熟路地走进小区里。 来到三号楼,三十三层,三三零三。 她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这套房子是她以母亲的名义买的,一直空着。 偶尔有需求时,才来一趟。 辽阔的客厅里,几乎没有家具。 紫灰色地毯上,只有一张矮茶几和几个坐垫。 阳台上的白瓷花瓶里,插着一大束干花,是风干的玫瑰和莲蓬。 她脱掉高跟鞋,走到地毯上坐下,从包里拿出口红和镜子,补了补妆。 没多久,有人敲门。 华棋柔踩上高跟鞋,扭着细腰,风情万种地去开门。 她生孩子早,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 平时又会保养,说三十来岁也有人信。 加之她长了双狐媚眼,看人时,眼神勾勾搭搭,骚里骚气的。 挺对一些中老年男人的胃口的。 门打开。 外面站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 穿深蓝色休闲装,脸上戴口罩。 男人进门。 摘掉口罩,露出一张还算英俊的脸,脸形长方,下颔胡须刮得铁青。 是华棋柔的姘头,叫索刃。 也就是她口中那个很专业的人。 华棋柔贴上去,搂着他的腰,黏糊糊的声音说:“顾北弦猜到是我或者我老公了,今天去我老公公司诈他了。亲爱的,你都打点好了吗?” 索刃把门关上,在她嘴上啄了口,“我做事你放心。” “那锁锁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呀?那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的,没吃过苦。这次被拘留,可心疼死我了。” “别急。”索刃推着她,揉着她,往阳台上走。 华棋柔按住他不老实的手,嗔道:“我怎么可能不急嘛,那可是我女儿。” 索刃说:“我找关系了,可上面卡得严,最多拘留半个月就能放出来。你别担心,只是拘留,有我帮忙关照着,她不会有事。” “你一定要帮我好好关照着锁锁啊,别让她被人欺负了。” “那当然,我拿锁锁当亲生女儿疼。”索刃轻佻地捏了捏她的屁股。 华棋柔朝他飞了个媚眼,“这还差不多。” 两人来到落地窗前。 窗前地板上,铺了厚厚一块羊毛地毯,随意放了几个彩色抱枕。 索刃伸手,把窗上那层薄薄的白色纱帘拉上。 一把将华棋柔推到玻璃上。 他脱掉她身上的玫红色风衣,熟练地撩起她裙子的下摆…… 四十分钟后。 华棋柔满脸潮红地躺在索刃怀里,手指搁在他大腿上摩挲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索刃轻浮地捏着她的腰,问:“是我厉害,还是你老公厉害?” 华棋柔白了他一眼,“当然是你了,你比他年轻整整十岁呢。” “也是,你这么浪,又这么馋,那个老家伙怎么能喂饱你?以后我多来喂喂你。”他凑到她脖子上乱拱。 华棋柔痒得花枝乱颤,拿手去推他,娇嗔道:“坏死了你。那你说,是我好,还是你老婆好?” “当然是你了。我老婆就是根木头,怎么弄都不吭声。” 华棋柔轻佻地挑挑眉,“那我呢?” 索刃笑得不怀好意,“你是狐狸精,又骚又浪,又贱。” “好你个索刃,看我不打死你!” 华棋柔柳眉一横,伸手就去掐他的肉。 索刃左躲右闪,笑着握住她的手,“我是夸你的意思,换种说法叫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华棋柔翻了他一眼,“这话我爱听。” 两人躺在柔软的地毯上,笑着闹着。 歇够了,又来了一次。 直到把索刃累得气喘吁吁,华棋柔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他。 收拾干净,穿上衣服,离开。 等她走后,歇了足足半个小时,索刃才有力气走。 从小区里离开,华棋柔没直接回家。 去了常去的美容院做美容、按摩和推油。 今晚出来,就是打着这个借口出来的。 不做,会露馅。 做完一整套,快十一点了。 华棋柔开着车,往回返。 一路上心情很好的样子。 被男人和进口高档化妆品,双重滋润的身体,芳香四溢。 面孔油润红亮,眼睛妩媚潮湿。 这是经历肉体出轨后,才会有的容颜。 华棋柔手握着方向盘,哼着小曲,好不惬意。 途经车流稀少的滨江大道。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突然从后面包抄过来。 在她车子前方三、四十米处,猛地刹车! 第69章 自食恶果 华棋柔吓了一大跳,急忙猛踩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长长一道,划得她耳膜都痛了。 差那么一点点就撞上了。 华棋柔吓得趴在方向盘上,心扑通扑通乱跳,捂着胸口,直喘粗气。 心里又惊又怕,气个够呛。 可那辆面包车的车主,却吭都不吭,面都不露。 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华棋柔气得要死,降下车窗,冲前面的车吼道:“你这人怎么开车的?赶着去投胎吗?不想活了,就直接说!” 面包车里很安静,没人回话。 华棋柔平时被人捧惯了。 哪里受得了这个窝囊气? 尤其对方还开着一辆面包车。 一个开破面包车的,居然也敢这么无视她! 岂有此理! 她气得血直往脑门上冲! 人在盛怒之下,是无法保持理智的。 华棋柔怒火攻心,想不了太多,推开车门下车,就去拍那辆面包车的车门。 把破旧的车门,拍得震天响。 “你给我下来!向我道歉!今晚必须要给我个说法!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两个车门齐刷刷地推开。 华棋柔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头被蒙住。 紧接着,她就被拖到路边阴暗处。 “放开我!别碰我!救命啊!”华棋柔尖声叫道。 “咣!” 一个拳头招呼到她脸上。 华棋柔顿时疼得眼冒金星。 她越喊,拳头打得越凶。 铺天盖地,往她头上、身上招呼,还用脚踢她的屁股。 打到最后,华棋柔不敢再吭一声。 感觉到蒙在她头上的,是一件男人的外套,有劣质的烟酒味和浓浓的汗臭味。 听声音大概有两个男人,操着浓重的口音,年龄二三十岁的样子。 鼻子闻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她猜出这是路边的垃圾桶。 身上的名牌服饰,被人暴力地拽下来。 腰身暴露在微凉的夜风中。 华棋柔又羞又气。 她何时在垃圾桶边上,被人这样粗暴地蹂躏过? 她的肋骨鼻,她定期打水光针的脸,她十几万一身的名牌服饰,她上百万的首饰,她精心保养的身体…… 她是多么高贵的女人。 此刻却什么价值都没有了。 像一只褪了毛的母鸡,被人按在垃圾桶边上,狠狠糟蹋。 原本芳香四溢的身体,现在变得腐蚀瘫软,浑身浊气。 “狼狈”这个词,要乘以一千倍一万倍,才能形容现在的她。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那两个人才松开她。 上了面包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华棋柔筋疲力尽地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浑身都疼,疼得拆筋剥骨。 也不知道具体伤到哪儿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拿掉蒙在头上的外套,去找手机。 没找到,肯定被那两人顺走了。 手指上的钻戒、手腕上的名表、手链,脖子里的钻石项链和耳环,全都被摘掉了。 衣服也被人拿走了,还有车钥匙。 她仰头望天,欲哭无泪。 等到被人发现时,华棋柔半光着身子,瘫在垃圾桶旁。 活脱脱像超市摆在冷柜里的冻鸡。 死白的身子,眼神浊白绝望。 被送到医院,一做检查。 肋骨断了一根,身体撕裂,皮肉伤无数,轻微脑震荡。 医生要报警,她死活不让,嫌丢人。 楚砚儒接到电话,来医院看她。 一看到她这副狼狈样。 楚砚儒一张老脸,顿时阴沉下来。 血压噌噌地往上飙。 “报警!抓到那两个王八羔子!我要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他雷霆大怒,咆哮道。 华棋柔哭得声泪俱下,不停地摇头,“算了吧,算了,我丢不起这个人。一报警,事情就闹大了,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出门?” 出事之前,她刚和索刃做过。 她生楚锁锁时难产,伤了子宫,造成不孕,就没采取避孕措施。 如果一报警,验出她体内有索刃的dna。 那她和他的奸情,就露馅了! 索刃有家庭,还是一上班族。 虽然有个一官半职,可是财力跟楚砚儒没法比。 当情夫行,当老公差点。 她过惯了豪门阔太太的日子,不想离婚,跟着他吃苦。 不能报警,又不能出气,一口气窝在楚砚儒胸口,上不来,上不去。 恨得他牙根痒痒。 他在病房里,暴躁地转来转去,最后停住脚步,问:“你觉得是谁干的?” 华棋柔红肿着眼睛,不停地摇头,“我不知道。” 楚砚儒问:“是顾北弦吗?他白天刚去公司警告过我,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华棋柔捂着脸痛哭,“我真不知道。那两个人把我的首饰和手机都偷走了,应该是为了劫财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我不活了。” 楚砚儒焦躁地皱着眉头,考虑许久,说:“应该不是他。” 华棋柔止住哭,狐疑地望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他,不会提前上门警告我。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他那么精明的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华棋柔原本慌慌乱乱的心,忽然就有数了。 不是顾北弦找人做的。 那就是索刃的老婆了。 想到那个木头一般的女人,华棋柔眼神顿时阴鸷起来。 她暗暗发誓,这口恶气不出,她就不姓华! 与此同时。 日月湾。 顾北弦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信息提示音。 他拿起手机,点开,淡漠地扫了一眼。 是助理发来的,说:顾总,事已办好,干净利落。 顾北弦眼眸微敛,表情凉淡,回了个:嗯。 手指轻触屏幕,删掉信息。 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他重新躺下,把熟睡中的苏婳,轻轻揽入怀中。 目光温柔如水,凝视她皎洁的小脸。 视线在她的下巴,嘴唇,眼睛上缓缓划过。 最后,他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亲,又亲了亲。 “苏婳,我替你报仇了。” 他在心里无声地说。 第70章 含情脉脉 一周后。 苏婳把古帛画修复完整。 之后,给沈鸢打电话。 让她派人来取了,送到以后要参展的博物馆。 想到以后去博物馆,能看到自己修复的画。 修复一栏,填的是她的名字。 那画将会一直传承下去,世世代代。 苏婳觉得挺有荣誉感的。 尤其是等以后有了孩子,带着去博物馆时,可以告诉孩子,这是你妈修的。 想想,就挺有成就感。 想到孩子,苏婳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备孕有段日子了,却一直没怀上。 不过这种事也急不来。 因为接下来要跟华天寿学习修复古陶瓷。 这是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短时间内学不出来。 苏婳约了沈淮,谈离职的事。 承蒙他照顾那么久。 临走前,苏婳决定请他吃顿晚饭。 两人去了家火锅店。 锅开后,苏婳把羊肉下进去。 沈淮则往里放虾丸、撒尿牛丸和腐竹等。 菜在沸腾的汤里,咕嘟咕嘟,冒着香气。 引人食指大动。 锅开了。 苏婳却没动筷。 透过热气腾腾的汤,她目光略带歉意地看着沈淮,说:“沈少,我想辞职。” 沈淮拿筷子的手一顿,眼神有片刻僵滞,问:“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啊?”苏婳微微一怔。 他的回答,明显出乎她的意料。 见她茫然。 沈淮急忙解释道:“上次苏阿姨让我追你,你不同意。我怕你觉得不自在,最近一段时间,都尽量和你保持距离。你是因为这个,要离职吗?” 苏婳恍然大悟。 她笑了笑,说:“不是这个原因,我想去学习修复古陶瓷。这样古宝斋那边的工作,就忙不过来了。我可以不要薪水,免费再做一个月,方便你找人。” 沈淮暗暗松了口气。 他夹起一道羊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其实是借此缓和情绪,好想个两全的办法。 于公于私,他都舍不得她走。 过了好几分钟。 他才说:“想学什么,你就去学。古宝斋这边的职位,给你保留着。反正一年到头,活也不多。有活你就来干,到时我们分成,你七我三,底薪照旧。” 苏婳左右为难。 不过仔细想想,他说得也有道理。 职位保留,合作双赢。 盛情难却。 苏婳斟酌了一下,说:“分成给得太高了,你们开店都有费用,有成本。这样吧,底薪我不要了,接了活,我们五五分。” 沈淮笑了笑,“好的文物修复师不好找,按说你只是挂个名,我都得给你付薪水。既然不要底薪,那就你八我二吧。” 苏婳有点不好意思,“太高了。” “不高。上次你帮崔老鉴定的那幅画,帮我们店挽救了好几千万的损失,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苏婳拗不过他,便应了下来。 刚吃了几口,手机响了。 苏婳扫了眼来电显示。 是顾北弦打来的。 怕他生气,乱吃飞醋,她请沈淮吃饭,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了。 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吃,他就打电话了。 苏婳歉意地笑笑,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沈淮眉眼温柔望着她,“去吧。” 苏婳拿起手机,走到门外。 接通后。 顾北弦没什么情绪地问:“还没吃完?” 苏婳抬腕看了看表,说:“从进饭店到现在,总共才二十分钟。吃的是火锅,点菜,上菜,等锅开,这些都需要时间。请问顾总,二十分钟,谁能吃完呢?” 顾北弦自知理亏,换了个话题,“离职的事,说了吗?” “说了,他说职位给我保留,有活就干,二八分成,他二我八。” 顾北弦目光微凉,“能辞的话,就尽量辞掉吧,他对你不怀好意。” 苏婳哭笑不得,“顾总,你过分了啊。” 顾北弦微挑眉梢,“我哪里过分了?” “你不让我见这个,不让我见那个,出个差也不行。你控制欲太强,我会透不过气的。我是个独立的人,要工作,要正常社交,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天天围着你转。” 顾北弦默了默,淡笑,“我很开明的,你要拜华天寿为师,我都没阻拦。” 那是因为华天寿八十多岁了。 苏婳忍俊不禁,“好吧,你长得帅,你说什么都对。” “我晚上应酬推了,一会儿到楼下接你,快点吃。” 苏婳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去前台把账结了。 回房间,继续同沈淮吃饭。 没吃两口,顾北弦的微信又来了。 也不说话,就发一个笑脸的表情。 以前他从不发表情的,微信发的都少,有事都是直接打电话。 苏婳扫了眼,没回。 她觉得,她以前可能太惯着顾北弦了。 他本就是个少爷脾气,再这样惯下去,简直要无法无天了。 她决定以后得稍微硬气一点,不能太惯着他了。 和沈淮吃完饭,苏婳拿着包,站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出了火锅店大门。 沈淮的目光在苏婳身上停留,有隐匿的留恋,问:“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家?” 苏婳淡淡一笑,“不用了,有人接我。” 沈淮望着她,欲言又止。 苏婳以为他是公事,问:“沈少,是不是还有事?” 沈淮目光微微躲闪,“没事。” 苏婳莞尔,“那就再见。” “再见。”嘴上说着再见,他的目光却黏在她身上,不舍得收回。 怎么看,都有点含情脉脉的意味。 苏婳虽然在修复古书画方面,有着极其敏锐的天赋。 可是在感情方面,却稍显迟钝。 她也不愿自作多情地以为沈淮也喜欢她,就没往深里想,刚要转身离开。 路边一辆黑色加长款限量版豪车,车门打开。 走下来一个高挑英俊的男人。 男人长腿阔步,径直朝她走过来。 苏婳刚要说话。 顾北弦抬手搭到她的肩头上,目光凉凉淡淡地望着沈淮,说:“谢谢沈少对我太太的赏识,不过我们家也不缺……” 苏婳拿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衣服。 示意他不要说了。 当听到“太太”二字时,沈淮眼里的光彩,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眼神有点难过地望着苏婳。 像在求证真假。 苏婳没想到顾北弦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像在宣示主权似的。 估计一直憋着,早就想说了。 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隐瞒了。 她抱歉地冲沈淮笑了笑,说:“之前我和我先生要离婚,情况有点特殊。我又不太喜欢把私事到处乱说,就说他是我一个亲戚。” 沈淮扯起唇角,勉强笑了笑,“不要紧,那你们现在不离了?” 不等苏婳回答,顾北弦就把她勾进怀里,说:“当然不离了,我们俩感情好着呢。” 沈淮苦笑一声,对苏婳说:“再见。” “再见。” 话音刚落,顾北弦就牵起她的手,带着朝车子那边走。 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苏婳安静地坐着,微微抿着唇,看不出情绪。 顾北弦抬手揉揉她的头,观察着她的脸色,明知故问道:“怎么不高兴?” 苏婳啼笑皆非,“我还要怎么高兴?” “那你笑一个。” 苏婳扯起唇角,略有些敷衍地笑了笑。 见她笑了,顾北弦暗暗松了口气,说:“你在华天寿面前,不要说你已婚了,更不要提我的名字。” 苏婳十分诧异,“为什么?” 恨不得对她身边每一个男人,都宣示主权的人,居然独独避开华天寿。 挺反常的。 顾北弦别有深意,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三个月后,苏婳才知道原因。 不得不佩服他的腹黑。 第71章 又添技能 这天。 苏婳起了个大早。 司机开车,送她去位于古玩城的天寿阁。 天寿阁,是华天寿经营的一处古玩店。 主营官窑瓷器、金石玉器、文房书画等。 今天是他挑选的黄道吉日,适合拜师学艺。 越是老一派的人,越讲究这些。 为此,还特意请了个见证人,就是齐柏松。 吉时到了,华天寿端坐在他办公室的黄花梨木太师椅上。 齐柏松朗声宣布:“拜师仪式开始。” 苏婳拿着拜帖宣读,读完,向华天寿行大礼,并斟茶拜师。 喝完她敬的茶,华天寿把茶杯放到旁边的桌上,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 苏婳微微诧异,没想到他收自己为徒,还要给红包。 “谢谢师父。”她恭恭敬敬地接过来。 红包挺大的,塞得很厚实。 苏婳把红包放进包里。 又从包里取出一个红包,毕恭毕敬地献给华天寿。 红包是来的时候,顾北弦帮她准备的一张卡。 卡里有一百万,密码提前写在上面了。 华天寿捻了捻胡须,看着红包,没接,说:“我收你为徒,纯粹是跟你合眼缘。手艺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的子孙又不爱学,能传承给你,是我们的缘分。” 苏婳求救的目光,看向齐柏松。 那意思,是让他帮帮忙。 齐柏松笑着把红包接过来,硬塞到华天寿的手里,“知道您老不缺钱,但这是小苏的一点心意,你就拿着吧。小苏跟着您学这门手艺,以后能赚更多的钱。” 华天寿拗不过,只好笑呵呵地接了。 接下来,苏婳跟着他开始学。 她有基础,上手很快。 修复古陶瓷和修复古书画,步骤差不多。 都是先清洗,清洗完,进行修复。 等古瓷拼装完整后,再做底色化妆及画青花等彩色和上釉。 古陶瓷修复技艺,是一项综合造型、雕塑、色彩、书法、绘画、化工等的特殊艺术创作。 技术很重要,但是还得具备对色彩、器型的艺术敏感性。 苏婳打小就跟着外公学习修复古书画,尤其擅长绘画临摹,具有很强的艺术敏感性。 华天寿收她为徒,就是看中她这方面的天赋。 把修复古陶瓷的基本步骤,传授给苏婳。 留在她上面练习,华天寿下楼去和熟客喝茶了。 苏婳正拿着练手的旧瓷器,在练习清洗步骤。 店里伙计上来叫她,说华老有请。 苏婳放下手中的活,洗干净手,下去了。 来到一楼。 华天寿指着客人,手里拿着的一个清康熙龙纹瓶,对苏婳说:“现在师父教你鉴宝啊。你先看一下,这个龙纹瓶,是不是大开门的物品。” 大开门,是古董行话。 就是真品的意思。 苏婳走过去,刚要去看那个龙纹瓶,发现男人很面熟。 寸短的头发,肤色偏深,轮廓深邃,面容俊毅。 高高大大,又硬又帅。 居然是顾谨尧。 她诧异地喊道:“顾先生,怎么是你?” 看到苏婳。 顾谨尧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面上却不露声色。 他淡淡一笑,问:“你怎么在华老的店里?我记得你之前在古宝斋工作。” 苏婳弯起唇角,“我今天刚拜了华老为师。” 顾谨尧更加惊讶了,“前不久,我想拜他为师,他不肯收。竟然收你为徒了,看来还是你的面子大。” 华天寿捋着胡须,慢悠悠道:“收徒弟这种事,最讲究个眼缘。我第一眼看到小苏,就觉得她是我的徒弟。” 顾谨尧勾了勾唇,“怎么说都是您老的理。苏婳,你快来看看这个龙纹瓶吧。” “好的。” 苏婳带上店里的白手套,小心地从他手中接过龙纹瓶,放在柜台的绒布上。 她拿起放大镜。 像模像样地研究起来。 边研究边说:“这个龙纹瓶,瓶身造型优美,釉色饱满。上面的龙,画工细腻,龙鳞活灵活现,可以看出绘制之人,手法娴熟。” 又看了看瓶底,“是康熙年间官窑,字体是楷书。瓶底的这个老化印迹,也很自然。应该是大开门的真品吧。” 她擅长修复古书画。 虽然刚开始接触古瓷器,懂得不多。 但是看上面图案的画工,看釉色,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华天寿眼睛亮了亮,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瞧,我这徒弟,今天第一天拜师,就可以出师了。” 苏婳笑道:“师父,您老人家就别拿我开涮了,我不过是随口胡诌。” 几人坐下喝了会儿茶。 顾谨尧有事要走。 今天带这个龙纹瓶过来,是瓶口有裂痕。 拿过来找华天寿修复的。 苏婳想起给他画的那幅枯木寒鸦图,画好了,就放在车子后备箱里。 正好借此机会,拿给他。 省得以后还得另外找机会。 她站起来,说:“我送送你吧。” 顾谨尧硬冷的眉眼,目光柔和起来,望着她,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苏婳走到车尾,拿车钥匙打开后备箱。 弯腰从里面拿起一卷包装好的画,递给顾谨尧。 顾谨尧伸手去接的时候,不小心碰了她的手指一下。 指尖一阵酥麻。 仿佛有奇异的电流穿过心脏。 他有片刻微怔,伫立不动。 看向苏婳的眼神,充满万般柔情。 想挪都挪不开。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当事人可能看不透,可是外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不远处,正站在树荫下抽烟的司机,看到这一幕。 拿起手机,迅速拍了张照片,发给顾北弦。 这是他特意交待的。 司机不敢不从。 顾北弦收到信息时,正坐在办公桌前,审批文件。 听到微信提示音,他拿过手机,点开。 扫了眼照片,面色出奇地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只眼底带点极淡的讥诮。 放下手机,他拿起刚才没看完的文件,继续翻看起来,看完,龙飞凤舞地签了字,放回原处。 忽然手一抬,把桌上的文件,全都推到了地上。 第72章 父女相见 文件哗啦啦落到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秘书端着咖啡,敲门进屋。 正好碰个正着,吓了一跳。 急忙把咖啡放到办公桌上,她弯腰去捡文件。 捡起文件放到桌上时,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顾北弦的脸色。 见他面色虽然寡淡无波,眼神却冷冽阴沉。 就像平静的海平面下,暗潮涌动,随时都能掀起狂风骤浪。 秘书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陪着小心,说:“顾总,您的咖啡。” 顾北弦掀了眼皮,眼风冷硬,瞥一眼杯子里的咖啡,没应。 秘书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生怕脚步声大了,再惹到他。 走出去几步。 秘书听到顾北弦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打出去,问:“今天第一天拜师学艺,感觉怎么样?” 那声音,温柔得一掐能淌水。 秘书呆住。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 顾北弦淡淡一笑,“我们家婳婳这么棒,第一天就能鉴宝了。” 那语气太宠溺了。 都不是情侣间说话的语气了,倒像是年轻的爸爸对女儿说话的口吻。 秘书以为自己幻听了。 明明她看到的,是一个情绪濒临盛怒的霸总。 怎么一打电话,就变得这么温柔,这么宠溺了? 太诡异了! 她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婳婳”这个名字。 想着万一以后碰上,可得小心伺候着。 这人一定是个重要角色,得罪不起。 同一时间,天寿阁门前。 苏婳对着手机里的顾北弦说:“你记得多喝水,少喝咖啡,咖啡喝多了,影响睡眠。” “好,听你的。”顾北弦端起桌上的咖啡,走到垃圾桶旁,把咖啡倒了。 把杯子放到茶几上,他说:“马上到中午了,一起吃饭?” 苏婳莞尔一笑,“不用了,我就近简单吃点就好了。” “行,那晚上我带你出去吃。今天是你第一天拜师学艺,我们庆祝一下。” “好的。”苏婳挂了电话。 顾谨尧就站在一旁静默地听着。 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五味杂陈。 苏婳把手机放进兜里,微笑着对他说:“顾先生,你把画打开看看,还满意吗?” 顾谨尧淡扬唇角,“你的画功,我了解,不用看了。” “那好,我回店里了。” “嗯,回去吧。”他目光留恋地望着她。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有点像骏马的眼睛。 看人的时候,清亮潮湿,自带深情,和他冷硬的外表极不相符。 可惜苏婳没注意到。 她转身朝店里走去。 走出去几步,手机又响了。 以为是顾北弦打来的。 结果拿出手机一看,是妈妈住的那个小区里,邻居家阿姨的手机号。 苏婳停下脚步,按了接通,问:“王阿姨,有事吗?” 邻居急火火地说:“小婳,你妈家不知出什么事了,摔摔打打,吵吵闹闹的。我敲了半天门,想进去看看,没人开门。你带家里钥匙了吗?快回来看看吧!” 苏婳顿时心跳节奏大乱,“好!我马上回去!” 挂电话后。 她匆忙给司机打电话,说:“我要去我妈家一趟,你快回来吧。” 正在不远处树荫下抽烟的司机,一听,马上扔了烟头,用脚一踩,朝这边跑过来。 顾谨尧也听到了,见苏婳神色慌乱,猜到出事了。 他三两步走到她面前,问:“出什么事了?我送你。” 尽管很担心妈妈,可是苏婳不想总是麻烦他,婉拒道:“不用了,让司机送我回去就行。” 顾谨尧默了默。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银色雕花匕首,递给她,“拿着,遇到危险至少能防个身。” 苏婳摇摇头,“我不要。” 顾谨尧拉过她的手,硬塞进去,“区区一把匕首而已。你送了我画,我总得回送你点东西。” 怕她拒绝,他补充道:“我也不喜欢欠人情。” 说完,他转身就走。 苏婳顾不上考虑太多,拿着匕首,走进店里。 向华天寿打了声招呼,她取了包,出来上车。 正好司机过来了。 发动车子。 苏婳坐在后座上,不停地给母亲打电话。 电话能打通,却没人接。 她用力捏着手机,面色沉静,眼神却焦急不安。 碰上红灯的时候。 司机拿手机,给顾北弦发了条信息:顾总,少夫人母亲家出急事了。 半个小时后。 苏婳回到妈妈家。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出咣咣咚咚,摔摔打打的声音。 还有男人的呵斥声,妈妈的对骂声。 怕妈妈被欺负。 苏婳慌忙拿钥匙,打开门。 推门进屋。 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摔碎的杯子。 抱枕、电视遥控器、水果,扔得满地都是。 凳子、椅子歪七扭八,沙发和茶几也被推得挪了位置。 苏佩兰披头散发,衣服也被扯乱。 一个陌生男人,正掐着腰,对她说:“给我五百万,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苏佩兰红着眼圈,怒道:“你就死了这个心吧!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两人吵得太激烈了,连屋里进人了,都没察觉。 苏婳目光凉凉地看着男人,提高声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来我们家闹事?” 两人闻声,扭头朝她看过来。 苏婳看清了那男人的模样。 五十岁左右的样子。 国字脸,鬓角灰白,浓眉大眼。 能看出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 但如今老了,脸部轮廓臃肿,眼袋浮肿,眼角红血丝很重。 因为发怒,面相挺凶的。 苏佩兰看到苏婳来了,眼神有片刻慌乱。 她连忙跑过来,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问:“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苏婳说:“隔壁王阿姨给我打电话,说家里有人吵架。” “我没事,你快走吧。”苏佩兰把她往外推。 苏婳不肯走,上下察看着她,见她没受什么伤,把她乱糟糟的头发撩到耳后,问:“妈,他是谁?为什么问你要五百万?你欠他钱吗?” 苏佩兰刚要开口。 那男人冷哼一声,说:“我是你爸!我姓丁,叫丁烈!连老子都不认识!” 苏佩兰狠狠瞪他一眼,“你算小婳哪门子的爹?你养过她一天吗?你给过一分钱抚养费吗?不要脸!” 苏婳怔住。 静静地望着那个叫丁烈的男人。 原来他就是爸爸啊。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无数次,幻想过爸爸长什么模样。 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唯独她没有。 她特别羡慕。 好多次问过妈妈,爸爸呢? 妈妈都是冷着脸,说他死了。 那时她信了,还偷偷跑去村后的柳树林里,找过爸爸的坟墓。 找来找去,没找到。 就对着一座无名坟,偷偷抹眼泪。 后来长大一点,才知道,父母很早就离婚了。 今天终于见到爸爸了,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苏婳心情出奇得平静,一点都不激动,只是有点心酸。 原来爸爸是这样子的。 很凶,一点都不温暖。 跟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苏佩兰见她安安静静,一直沉默不语,摸摸她的脸说:“你不用管他。你是我一个人的女儿,跟他无关。” 丁烈冷笑一声,“苏佩兰,记得把钱打到我的账户上,其他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苏佩兰大声打断他的话,“不给!” 丁烈横起眉头,威胁道:“你敢不给,就等着吧!” 苏佩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推,“滚!你给我滚出去!” 丁烈没拿到钱,不肯走。 两人推推搡搡,争执之间,扭打起来。 苏佩兰再强悍,毕竟也是个女人,哪里是丁烈的对手? 苏婳见妈妈被欺负了,快步冲到她面前,护住她。 苏佩兰怕她受伤,急忙把她往自己身后拉。 司机也进来帮忙。 四个人争执拉扯间。 丁烈挥起的拳头一偏,咚地一下,就捶到了苏婳的鼻子上。 一阵巨酸袭来,伴着尖锐的疼痛,苏婳痛苦地捂住鼻子。 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涌出来。 她抬手抹了一把鼻子,掌心一片刺眼的鲜红。 那疼痛排山倒海,苏婳眼冒金星,冷汗直流。 这时门外传来开锁声。 “咔嚓!” 门被推开。 顾北弦大步走进来。 一进屋,就看到苏婳鼻子下全是血。 那血,鲜红凛冽的一片。 一瞬间刺痛了他的眼。 脑子轰地一下炸开。 他气得眉头一抽,俊脸刹那间阴沉下来,厉声问道:“谁干的?” 苏佩兰食指唰地一下指向丁烈,“是这个浑蛋打的!” 第73章 痛打渣爹 顾北弦目光刀刃一般锋锐犀利,直逼丁烈。 俊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浑身散发寒意。 丁烈被他看得无处遁形。 彻底的慌了! 他是知道顾北弦的,一直都知道。 只不过这是第一次正式跟他见面。 他气势太强,气场又大,盛怒之下,更是骇人。 丁烈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两腿发软,本能地想逃。 他拔腿就跑。 经过顾北弦时,被他一把抓住胳膊,猛地推到墙上。 咚的一声。 丁烈后背撞到坚硬的墙壁上,疼得冷汗直冒。 顾北弦抓起他的衣领,挥起拳头,一拳打到他的鼻子上。 丁烈只觉得鼻子一阵剧痛,疼得他眼冒金星,耳鸣眼花。 还没反应过来,眼角又挨了重重一拳。 眼睛差点被打瞎。 他挣扎着要逃走。 奈何顾北弦比他高半个头,人虽然长得斯文俊雅,力气却大得出奇。 丁烈挣扎不动。 再这样下去,钱没拿到,老命也丢了。 情急之下。 丁烈冲苏佩兰吼道:“苏佩兰,你快让他放了我!否则我就……” 话未说完,顾北弦又是一拳招呼上去。 丁烈嘴都被打歪了。 苏佩兰正拿着毛巾,帮苏婳处理鼻子上的血呢。 见丁烈被打得鼻青脸肿,眼歪嘴斜。 她幸灾乐祸地笑道:“让你能啊,你不是挺有能耐吗?遇到我女婿,还不是嗝屁了!姓丁的,你除了会欺负女人,还能干什么?” 丁烈心一横,斜着红肿的眼睛,看向坐在沙发上,正微微仰着头的苏婳,说:“小婳,你听我说……” 苏佩兰一个箭步冲过去。 把手里带血的毛巾,往他的肿脸上狠劲儿一抽。 丁烈登时疼得就闭上了嘴。 苏佩兰怒道:“闭上你的狗嘴!再多说一个字,我抽死你!” 她拿着毛巾,狠狠地朝他脸上招呼。 丁烈气得不行,挣扎着要去揍苏佩兰。 被顾北弦一脚踹到地上。 身体撞到坚硬的地板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丁烈疼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嘴角一抽一抽的。 他不敢惹顾北弦,就冲苏佩兰发飙,“苏佩兰,别把我打急了!打急了,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苏佩兰也怕他狗急跳墙,迟疑了下,对顾北弦说:“北弦,放了他吧,别脏了你的手。” 顾北弦嗯一声,瞥了眼苏婳。 见她鼻头发红,衣领上沾了许多血,心里疼得一揪一揪的。 眼下送她去医院要紧。 他抬起脚,一脚踹到丁烈的腿上,喝道:“滚!” 丁烈疼得呲牙咧嘴,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了。 顾北弦大步走到苏婳面前,说:“走,送你去医院。” 苏婳摇摇头,“马上就止住血了,应该不要紧。” 顾北弦俯身,捏起她的下巴,仔细察看伤势,嗔道:“鼻头都红了,出血那么多,伤得这么严重,还叫不要紧?去医院吧,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伤到鼻骨。” 苏佩兰也说:“去吧,去吧。万一留了后遗症,我闺女这么漂亮的脸蛋,就毁容了。” 苏婳拗不过他们,就答应了。 顾北弦弯下腰,要来抱她。 苏婳轻轻推开他,说:“不要紧,我自己能走。”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 顾北弦不听她的,打横把她抱起来,就朝门口走去。 苏佩兰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急忙快走几步,去给开门。 等两人出去后。 她走到供台上母亲的遗像前,深深鞠了个躬,喉咙更咽,道:“妈,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这小两口,一直这么好下去。” 眼圈红了红,她给母亲上了柱香。 把门锁上,急火火地去追顾北弦和苏婳。 三人一起上了车。 顾北弦问苏婳:“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要打你?” 苏婳自嘲地笑了笑,“是我爸。” 顾北弦微诧,“你爸?” 这是他第一次见丁烈,不知他是那么一副尊容。 苏婳嗯了一声。 顾北弦鼻子哼出一声冷笑,“那种人也配为人父?” 坐在副驾驶上的苏佩兰,一脸嫌弃地说:“他才不是小婳的爸呢,他就是一畜生!” 苏婳纳闷地问:“妈,他为什么问你要五百万?” 苏佩兰眼神躲闪了一下,说:“他做生意赔了,欠了一屁股债,走投无路了呗。” 苏婳微微抿唇,没出声。 拿纸堵着流血的鼻子。 安静了会儿。 苏佩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小婳,他要是去找你要钱,你可千万不要给他。无论他编什么理由,你都不要给。那畜生嘴里没一句实话,满嘴跑火车。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记住了吗?” 苏婳应了声。 以前她问母亲,父亲的事。 苏佩兰从来都是避而不谈。 多问两遍,她就生气。 今天难得听她说起,苏婳忍不住问:“妈,你们当年为什么离婚?” 一提这事,苏佩兰就恨得牙根痒痒。 “姓丁的婚内出轨,瞒着我和小三生了个儿子!离婚前还偷偷转移财产,连你外公买给我的房子,都被他套走了!这种畜生,不离婚,难道留着祭天吗?” 苏婳心里寒透了。 对父亲仅有的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见过渣的,就没见过这么渣的。 的确挺像个畜生的。 不,畜生都比他通人性。 顾北弦向她提离婚时,至少还给了一笔巨额分手费。 对她也算温柔体贴,从未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反观丁烈,简直渣到极点。 离婚那么多年了,还上门要钱,甚至殴打前妻。 以前没觉得,如今一对比,苏婳感觉顾北弦不要太好。 她情不自禁地朝他怀里靠了靠,手覆到他的手上。 这一摸,层层叠叠,都是情感的气息。 顾北弦反手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声音调柔问:“鼻子还疼吗?” 苏婳头靠在他肩膀上,说:“还好。” 苏佩兰看在眼里,唇角翘起,夸赞道:“跟丁烈一比,我女婿简直好得上天。除了有个势利眼爹,有个搅屎棍前女友,脾气差一点,为人傲慢一点,没啥缺点。” 这话说得也太不留情面了。 司机听得冷汗连连,暗暗替苏佩兰捏了一把汗。 苏婳也怕顾北弦生气,急忙对他说:“我妈直肠子,你别介意。” 顾北弦眼睑微敛,勾了勾唇,捏捏她的手,“岳母说的对。”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心想,这男人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跟以前像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谁敢当面这么说他试试? 一行人来到医院。 苏婳去检查室,拍片子。 苏佩兰陪着她。 顾北弦去外面接一个商务电话。 前面有几个人在排队,要稍微等一下。 母女俩就在走廊里找了个空椅子坐下。 苏婳鼻子流了好多血,又疼,头有点晕晕乎乎的,就靠在妈妈的肩膀上。 忽然感觉到一道怨毒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苏婳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 是华棋柔。 她坐在轮椅上,由佣人推着,也过来拍片子。 苏婳唇角勾起一抹淡嘲。 真是冤家路窄啊。 越不想看到谁,谁就越出现。 苏佩兰见苏婳神情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却化着妆,戴着首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坐在轮椅上,正目光怨毒地剜着苏婳。 苏佩兰护犊子,又是个暴脾气。 哪受得了这个? 她扯着嗓门冲她喊道:“你瞅啥?没见过美女吗?” 华棋柔脸色变了变,厌恶地斜了苏佩兰一眼,又去瞪苏婳。 那眼神毒辣辣的,像鳄鱼的眼睛。 苏婳被膈应得难受,轻声说:“她就是楚锁锁的妈。” “什么?她就是那个搅屎棍的妈?” 苏婳嗯了一声。 苏佩兰的火气,噌地一下子窜到头顶,瞪着华棋柔,“老狐狸精,你再瞪我闺女一眼试试?信不信我把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她这样一喊。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华棋柔,目光充满轻蔑,鄙夷和猜忌。 第74章 她的香气 众人鄙夷的目光像箭一样,一道道射向华棋柔。 华棋柔富太太一个,养尊处优惯了。 走哪儿都被人哄着捧着,哪受过这种待遇? 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下来。 她扭头对身后的佣人,尖刻地说:“还愣着干嘛?快推我走!离这个疯女人远一点,神经病!” 苏佩兰听到了。 她是有仇当场能报,绝对不会留着过夜的性子。 她唰地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华棋柔,大着嗓门骂道:“你才是神经病!疯女人!不要脸!狐狸精!死三八!” 华棋柔性子阴柔,欺软怕硬。 最擅长背地里耍阴谋诡计。 明面上就不够看的了。 尤其对上苏佩兰这种风风火火,快意恩仇的性子。 她都支棱不起来。 一张脸铁青着,呵斥身后的佣人:“让你推快点!推快点!你耳朵聋了,听不到吗?” 佣人不敢怠慢,推着她,一路小跑起来。 跑得太急,半路差点撞上一个大肚子的孕妇。 孕妇由她婆婆陪着。 也是巧了。 她婆婆是个十里八村都出名的悍妇。 老妇人单手掐腰,指着华棋柔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眼瞎吗?长眼不看路!撞到我儿媳妇怎么办?我儿媳妇受惊了!吓着我大孙子了!赔钱!” 老妇人唾沫星子,都喷到华棋柔脸上了。 她中午吃的韭菜馅大包子,还吃了两瓣蒜,那味道。 啧啧,那叫一个难闻。 华棋柔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唾沫,被熏个半死。 医院里人多。 听到动静,众人纷纷朝她们看过来。 华棋柔嫌丢人,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扔到地上,气呼呼地说:“给你钱!拿着快滚!” 苏婳远远地看着华棋柔的窘迫样,扑哧笑出声。 真是狐狸精怕张天师,一物降一物。 顾北弦打完电话,返回来。 见苏婳眉眼弯弯,笑得很甜。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摸摸她的头,问:“发生什么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刚才遇到华棋柔了,感觉她挺惨的。” 想到她前些日子的遭遇,顾北弦微微勾了勾唇,“是挺惨。” 当然,他口中的惨,跟苏婳说的惨,不是一个概念。 他说的惨,简直是惨无人道。 不过,他没说,这辈子都不打算告诉苏婳。 那件事,太阴暗了。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阴暗的一面。 越是在意一个人,就越恨不得在她眼中完美无缺。 陪苏婳做了ct,万幸鼻骨没骨折。 由医生帮忙处理了下鼻子里的伤口,开了点消炎药和生理盐水。 顾北弦又让医生额外给开了两盒补血的口服液。 出了医院。 顾北弦派人送苏婳回家。 叮嘱她在家好好休息,他回公司忙了。 回到家。 苏婳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出来,吃了点饭,把药吃了。 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手机。 看到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她按着号码拨了过去。 手机里传来一道低沉略有些熟悉的男声,“你妈没事吧?” 苏婳仔细想了想。 这是顾谨尧的声音。 她微微笑了笑,说:“我妈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顾谨尧轻声说:“没事就好。” 苏婳不知该说什么,就又说了遍“谢谢”。 顾谨尧没接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顾谨尧说:“好好养伤。” 苏婳微微吃惊。 他怎么知道自己受伤了? 不过她没多问,只说:“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 这种时候,按理说,应该挂电话的,可是,顾谨尧却没挂。 苏婳本就话少,和他又不太熟,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过了好几秒钟,顾谨尧轻轻挂了电话。 苏婳放下手机。 总觉得他对自己有点过于关心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可能就是这种热心肠吧,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她不太喜欢对顾北弦以外的男人,自作多情。 晚上。 顾北弦回来得比平时早。 让柳嫂煲了红枣莲子粥,给苏婳补血。 吃了饭,喝了粥。 顾北弦问她:“药都吃了吗?” 苏婳乖顺地点点头,“吃过了。” “补血口服液喝了吗?” 苏婳一拍脑门,笑,“忘了。” 没听说过,流鼻血,还要喝补血口服液的。 顾北弦屈起手指,轻轻弹了她的脑门一下,“小迷糊蛋,口服液放哪了?我去给你拿。” 苏婳捂着脑门,笑道:“在包里呢,包放在门口鞋柜上了。” 顾北弦起身,走到鞋柜旁,打开包。 拿口服液的时候,看到下面有把银色的匕首。 匕首挺精致的。 外形很与众不同。 上面雕着花,还有一排英文字母。 顾北弦拿出来,把套拔开,露出银色的锋利刀刃,在灯光下寒光闪闪。 他很快认出,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是世界排名前几的战斗刀。 有着超强的杀伤力,能劈,能砍,能瞬间穿透猎物身体,就连背刃也是杀人的利器。 普通人买不到。 顾北弦不动声色地把匕首放回原处,拿着补血口服液,来到苏婳面前。 拆开,取出一瓶,插上吸管,递给苏婳。 苏婳接过来,一口喝光。 顾北弦从她手中接过空瓶,扔进垃圾桶里,随意的口吻,问:“你什么时候买了把匕首?” 苏婳这才想起去妈妈家时。 顾谨尧给她塞了把匕首,让她防身。 她不想瞒着,更不喜欢撒谎。 因为谎言这东西,撒了一个,就得不停地去圆,总有露馅的时候。 她笑了笑,如实说:“今天在天寿阁,遇到顾谨尧顾先生了。当时我接到邻居电话,说我妈出事了。看我挺着急的,他就塞了把匕首给我,让防身。” 见她没撒谎。 顾北弦眼底的沉郁,稍稍减轻了点。 他站起来,拿着手机走到阳台,给助理打电话,吩咐道:“派人买十把匕首,要最好的,现在就去买。” 助理应道:“好的,顾总,我亲自去买。” 一个小时候后。 助理气喘吁吁地送来十把崭新的匕首。 个个都是世界顶级品牌。 锋利无比。 顾北弦把那十把匕首一一摆在苏婳面前,说:“把他送你的那把匕首扔了吧,这是我让手下给你买的。” 苏婳看着那十把造型各异的匕首,哭笑不得,“你至于赌这个气吗?” 顾北弦眼睫微敛,遮住眼底的阴翳,淡淡地说:“我不喜欢你用别的男人送的东西。” 被在意是好事。 可是太在意,苏婳就有点吃不消。 她斟酌了下用词,说:“你真不用这样的。顾谨尧送我匕首,是因为我送了他一幅画。我送他画,是因为在龙腰村时,他救了我一次。我不想欠他人情,就用画抵了。” 顾北弦抿唇不语。 他不说话。 就是不高兴的意思了。 苏婳朝他身边靠了靠,抬起手,温柔地摸摸他的下颔,“我没你想得那么受男人欢迎,你不用这么紧张,真的。” 顾北弦掀了眼皮,目光凉淡如水,看着她。 就没见过这么谦虚的。 明明一堆男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居然说自己不受男人欢迎。 见顾北弦不信。 苏婳掰着手指头,说:“你看,我除了长得还行,会修个古画,其他真没什么了。就像你和萧逸说的那样,我有点直,不解风情,和不熟的人,话都不喜欢说。” 顾北弦顿了顿,低下头,亲亲她的发丝,声音调柔说:“那把匕首不扔了,我拿十把跟你交换,可以吗?” 见他执意如此。 苏婳也不想伤了夫妻间的和气,妥协道:“那好吧。” 次日一早。 顾北弦就派人把那把银色匕首,送到了峥嵘拍卖行。 顾谨尧从外面回来。 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办公桌上放着的银色匕首,眼神暗了暗。 他走到桌前,拿起匕首,垂眸看了会儿。 手指覆上,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久久不舍得放下。 因为那上面沾了苏婳的香气。 第75章 炫徒狂魔 休养了一天。 苏婳重返天寿阁。 上午华天寿教她基本功,如何清洗古陶瓷。 清洗要用特殊的化学试剂,调配比例什么的,都要学。 虽然苏婳对情情爱爱的,不怎么擅长,可是对这些东西,却极有天赋,一点就通。 上帝造人是公平的。 不可能让人十全十美。 苏婳忙忙碌碌一上午。 时间过得飞快。 吃过午饭后,华天寿非要带她去隔壁的古玩店,串门儿。 师父的话,苏婳不敢不听。 就陪着去了。 一进门。 华天寿就亮开嗓子吆喝:“老楚头,楚岱松,快下来,介绍我徒弟给你认识!” 那声音洪亮的,楼上楼下都能听到。 楚岱松听到动静,从楼上的鉴宝室里走出来,扶着栏杆,缓缓下楼。 苏婳定睛一看。 楚岱松年纪和华天寿差不多大,都得八十开外了。 穿一身白色真丝练功服,头发银白。 虽然脸上皱纹很多,但眼睛看人时,却很亮。 手里熟练地盘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 等他来到楼下。 华天寿把苏婳往他面前一推,炫耀的口吻,说:“老楚头,这是我新收的关门弟子,苏婳。也是文物‘修复圣手’苏文迈的亲外孙女,天才少女。” 苏婳小声提醒他:“师父,我今年二十三了,不是少女了。” 华天寿瞟她一眼,“在我眼里,你就是少女,永远都是小丫头。” 楚岱松笑眯眯地打量着苏婳,摸着下巴,赞道:“你这徒弟好,模样跟琴婉年轻时挺像。” 琴婉就是华琴婉。 华天寿的大女儿。 听到“琴婉”两个字,华天寿眼圈微微泛了红,情绪低了不少。 他叹口气,说:“可惜了那孩子,要是没受刺激,现在也是好模好样的一个人。” 楚岱松也唉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华天寿瞥一眼苏婳,眼圈更红了,“琴婉二胎生的那个女娃娃,要是没夭折,跟苏婳也差不多大了,可惜了。” 楚岱松也红了眼圈,“可惜了。” 气氛一时变得沉重起来。 几人默默落座。 伙计上茶。 两个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耷拉着眼皮,沉湎于往事之中,都不出声。 黑压压的沉默,让整个屋子都压抑起来。 苏婳端起茶杯,递给华天寿,柔声说:“师父,您请喝茶。” 见她这般温柔乖巧,华天寿一改刚才的沉痛。 从她手中接过茶杯,他慢慢抿了口,对楚岱松说:“别看我这徒弟是修复古书画的,可是她天资聪颖,连瓷器都能鉴定,不信你就试试。” 这才是他带苏婳来的真正目的。 炫耀徒弟。 简称:炫徒。 别的同龄老头老太太,都开始炫重孙子重外孙了。 这些华天寿暂时还没有,但是他有个值得骄傲的徒弟,可以炫呀。 楚岱松不信,喊伙计们拿来几样“老”物件。 其中有真正的古董,也有现代工艺品仿冒的伪古董,让苏婳鉴定。 店里的伙计们一人拿着一样“古董”,站在苏婳面前,一字排开。 苏婳从第一个伙计手中,接过一只清康熙龙纹瓶。 打眼一看。 她指着上面的龙,说:“这龙鳞画得不是太熟练,爪子画得也有问题。” 言外之意:一眼假。 不是古董。 是现代工艺品做旧的。 华天寿捋捋胡须,得意地瞟了眼楚岱松,“怎么样,我这徒弟厉害吧?” “先别急,有可能是蒙对了。”楚岱松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婳。 他总觉得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哪有那么厉害。 肯定是华老头在吹牛。 苏婳从第二个伙计手中,接过一只天青色的莲花碗。 只瞅了一眼。 她就说:“这碗是北宋汝窑的款式,却做了哥窑的开片。” 意思是:假货。 华天寿啧啧称赞。 瞄了眼楚岱松,他得意洋洋道:“小丫头昨天才拜我为师,我就只教了她如何清洗瓷器。你看她,啥都懂,连汝窑、哥窑都知道。” 苏婳莞尔,“我外公家有许多这种藏书,我从小爱看,就记下了。” 楚岱松咂咂嘴,“老华头,你得意个啥?那是人家苏文迈的功劳,关你什么事?” 语气颇为不屑。 华天寿被他的不屑激到了。 他猛一拍桌子,“我不管!反正苏婳现在是我的徒弟,有这么优秀的徒弟,我骄傲,我自豪!” 苏婳忍不住笑出声。 没想到华天寿是这样的性格。 外向,张扬,强势,颇有点像老顽童。 和她外公的低调内敛,严谨肃穆,截然不同。 苏婳从第三个伙计手中,接过一只清乾隆时期的长颈葫芦瓶。 都没仔细看。 她就指着上面的图案,说:“这上面的油彩是现代化工彩。” 倒过来,看了看瓶底。 “底款上的字,太机械了,是打印上去的。” 楚岱松眼里的神色变了。 不再是瞧不起,怀疑那种眼神。 而是赞赏。 苏婳又从第四个伙计手中,拿起一只明清时期的青瓷釉小水盂。 水盂,在古代称为“水注”。 主要作用是为了给砚池添水。 小巧精致,观赏性极强,又称文房第五宝。 苏婳打手一摸,眼睛亮了。 她说:“这个是真正的老物件,手感很润。年代久了,这瓷都玉化了。” 楚岱松眼里顿时放出异彩。 他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道:“好,好,这姑娘太有灵性了,比锁锁强。那丫头成天就只知道飞巴黎,飞伦敦,去看时装展。名牌衣服和包,买了一堆又一堆。让她跟我学修古董,学鉴宝,她死活不肯学,说这都是糟老头子才干的活。” 冷不丁听到“锁锁”二字。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 这才意识到楚岱松,就是楚锁锁的爷爷。 如果楚锁锁知道,她爷爷背后这么说她,估计能气个半死。 一晃眼。 两个多月过去了。 这天,华天寿又拎着苏婳,去楚岱松那里串门儿了。 说是串门儿,其实还是为了炫徒。 自从拜了华天寿为师后。 苏婳除了学技,还要隔三差五地配合师父,去各个古玩店里串门儿。 她抱着一只刚修复好的五彩梅纹玉壶春瓶,慢腾腾地在走在后面。 心里百般不情愿。 她从小跟在外公身边长大,养成了低调内敛的性子。 实在不想跟着师父,到处去炫耀。 奈何他老人家兴致勃勃,苏婳不敢违抗师命。 两人来到楚岱松的岱松轩。 楚岱松正坐在窗边喝茶。 华天寿指着苏婳怀里抱着的玉壶春瓶,说:“老楚头,这是我徒弟修复的第一只春瓶。碎成十九瓣,硬是被她修复得完好无瑕。才学了短短两个月,就能做到这种程度,你那些徒弟一个都做不到吧?” 被接连碾压了两个多月。 楚岱松都习惯了。 抬了下眼皮,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 他拿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口茶,对苏婳说:“丫头,我擅长修复青铜器,你要是感兴趣,等出师了,就来找我,我手把手地教你。” 苏婳还没开口呢。 华天寿就急忙阻止道:“那不行,婳儿是我徒弟。老楚头,你太不厚道了,竟然敢跟我抢徒弟。这么缺德的事,你也能干出来。” 楚岱松撇了撇嘴,懒得搭理他。 只许他华老头抢人家苏文迈的高徒,就不许他收徒了? “吱嘎!” 玻璃门忽然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 女人穿一身名牌高定服饰,脚踩十厘米高跟鞋,手里拎一只巨贵的鸵鸟皮包。 人还没到近前,一股子甜腻腻的名贵香水味儿,就飘了进来。 苏婳扭头朝后瞟了一眼。 是楚锁锁。 她极淡地勾了勾唇。 楚锁锁扭着细腰,朝茶案旁走过来,娇滴滴地喊道:“爷爷,外……” 视线落到苏婳身上时,楚锁锁登时就愣住了,剩下的话噎在嘴里。 好半晌。 她才发出声音来,“苏,苏婳?你怎么会在这里?” 华天寿站起来,拍拍苏婳的肩膀,笑眯眯地冲她介绍道:“来,锁锁,外公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两个多月前新收的关门弟子,天才少女,苏婳。” “咚!” 楚锁锁手里的包掉到了地上。 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第76章 做出取舍 苏婳这才知道,华天寿竟然是楚锁锁的外公。 之前顾北弦不让她告诉华天寿,她已婚的身份。 更不要提他的名字。 原来是因为这一层原因。 苏婳啼笑皆非,挺佩服他的腹黑。 这是无形之中,让楚锁锁吃了个大瘪。 楚锁锁真的快要憋死了。 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嗓子眼,取不出来,难受得要命。 亲外公居然收了她的情敌为徒,还把她捧得高高在上。 她怎么能忍? 楚锁锁弯腰捡起地上的包,使劲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泄愤似的。 拍完,她抬起头,轻蔑地瞥着苏婳。 苏婳微抬下巴,挺直肩背,站得很直,很优雅,眼神清清亮亮地对上她,不卑不亢。 楚锁锁气势输了三分,冷哼一声,对华天寿说:“外公,我不许你收她为徒!” 华天寿笑眯眯的脸顿时沉下来,“锁锁,你什么意思?” 楚锁锁气呼呼地说:“我不喜欢她!” 华天寿呵呵一笑,“我收徒弟,我自己喜欢就好了,用不着你喜欢。” 楚锁锁嘴撅起来,“你知道她是谁吗?” 华天寿捻着胡须,慢悠悠道:“知道啊,她叫苏婳,是苏文迈的外孙女,现在是我的徒弟。” 楚锁锁一跺脚,“她还是北弦哥的老婆!” 华天寿神色微微一滞,看了眼苏婳,很快又说:“她是谁的老婆,跟我收她为徒,有什么关系?我收徒弟,看中的是她的天赋,又不是她的丈夫。” 连自己的亲外公,都处处向着苏婳。 楚锁锁简直气不活了。 五官扭曲地拧在一起。 她失了耐心,不耐烦道:“北弦哥跟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是他们家认定的儿媳妇,苏婳抢了我的北弦哥!” 华天寿一脸困惑地看着她,“你跟顾北弦不是三年前,早就分手了吗?” 楚锁锁嘴硬道:“我那是去国外留学,没法照顾北弦哥。顾家就给他找了个保姆,也就是苏婳,暂时帮忙照顾他。” 苏婳忍不住冷笑。 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颠倒是非的人。 当事人还在这儿站着呢。 她就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脸皮,都快赶上城墙厚了吧。 苏婳轻咳一声,对华天寿说:“师父,我和顾北弦三年前领证时,他单身,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我们的结婚证,由民政局签发,红章钢印,法律承认。我是他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妻子,不是楚小姐口中所谓的保姆。” 顿了一下。 她又补充道:“之所以没告诉您,是因为您没问,我也不喜欢把自己的私事,到处乱说。” 华天寿听完,没接话。 他抬起手指,慢慢摩挲着一缕胡须,沉默起来,神情十分凝重。 似在思考,做取舍。 屋里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气氛静得出奇。 过了好一会儿。 华天寿手扶着茶案,慢慢站了起来。 楚锁锁大喜,忙问:“外公,你是要取消跟苏婳的师徒关系吗?” 华天寿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目光缓缓挪到苏婳身上。 苏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说实话,她挺怕华天寿跟她取消师徒关系的。 跟着他学技,是一方面原因。 还因为跟他朝夕相处了两个多月,已经有了师徒之情。 除此之外,还关系到面子。 如果华天寿这时候顺了楚锁锁,那她就太没面子了。 苏婳不想输给楚锁锁。 输给谁,都不想输给她。 华天寿垂眸,盯着苏婳看了片刻,说:“徒儿,咱们走。” 这一声“徒儿”,听在苏婳耳朵里,宛若天籁之音。 她悬在嗓子眼的心,咚的一下落回胸腔里。 华天寿在她和楚锁锁之间,选择了她。 苏婳微微一笑,声音清甜,说:“好嘞,师父。” 华天寿抬脚朝门口走去。 苏婳抱着玉壶春瓶,跟上他的步伐。 楚锁锁急了。 她拔腿追上去,拽着华天寿的胳膊,撒娇道:“外公,亲外公,好外公,我知道您最疼我了。求求您,求求您,把苏婳逐出师门吧。” 苏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只静静地望着华天寿的背影。 华天寿垂着眼皮,看着楚锁锁,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和苏婳是行过拜师礼的,我喝了她敬的茶。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师徒大事,不可儿戏。她一没犯法,二没犯错,如果我随便把她逐出师门,会被江湖人耻笑的。” 他说话的语气,简单而坚硬,斩钉截铁。 带着点斩断后路的味道。 说完,华天寿拿掉楚锁锁的手,双手背在后面,走了出去。 苏婳轻飘飘地扫了眼楚锁锁,跟上去。 看着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地走到门外。 楚锁锁气得一张小脸都狰狞了。 她抬起脚,一脚踢到旁边的花盆上。 “哗啦!” 楚岱松最喜欢的那株发财树,被踢倒了。 花盆里的土洒了一地。 楚岱松眉头一皱,忍不住训斥道:“你这丫头,生气归生气,拿我的树出什么气?这是开过光的发财树,倒了,会影响我店里的风水!” 他急忙招呼店里的伙计,“快把树扶起来,把土填进去,快,快!” 在外公那里吃了瘪,又被爷爷一顿训斥。 楚锁锁快要气不活了,气鼓鼓地上了楼。 苏婳跟着华天寿,回到天寿阁。 她把手里的玉壶春瓶,交给店里的伙计。 华天寿走到窗口的茶桌前坐下。 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苏婳见他神色肃穆,迟疑了下,说:“师父,要不我走吧,省得您老人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华天寿没出声,只静默地望着她。 苏婳弯下腰,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师父这两个多月的悉心栽培。跟着您,我学到了很多,很感激您的倾囊相授。” 说完,她转身就走。 走出去几步。 身后传来华天寿的声音:“丫头,回来。” 苏婳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 华天寿敛了神色,和蔼地说:“我收你为徒,是我和你的事,跟锁锁无关。以后不要再说什么走不走的事了。你我一日为师徒,终生为师徒,记住了吗?” 苏婳眼眶发酸,笑着说:“谢谢师父。” 晚上。 回到家里。 苏婳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顾北弦。 顾北弦听完,勾唇道:“我早就知道,所以才不让你跟华天寿提你已婚的事,也不让你提我的名字。” 苏婳轻轻翻了他一眼,嗔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技多不压身,多学一门手艺总是好的。你跟别人学,我不放心,华天寿人品还可以。” 最主要的是老人家八十多岁了。 他放心。 苏婳眉心微拧,“可是现在有点尴尬。” 顾北弦揉揉她的头,“没事,你交了一百万的学费,理直气壮地学就是。如果楚锁锁敢为难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我帮你出气。 多么好听的一句话。 让苏婳瞬间有了依靠、靠山的感觉。 她微微怔住,心里却咣的惊喜了一下。 有浓浓的暖意在心中游走。 被偏爱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她靠过去,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腰,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她想说点什么,表示一下自己的开心,搜肠刮肚,硬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于是她做了件很让人意外的事。 她一把将顾北弦推倒在沙发上,跨到他的腿上,按着他,狠狠亲起来。 她很少这么主动的。 偶尔一主动,就特别让人欢喜。 三两下,就把顾北弦亲得起了火。 他用力一翻,把她按到身下,低下头去啄她的嘴,狠狠亲着她的脖子、锁骨。 苏婳被他亲得咯咯笑着躲闪,伸手去推他。 两人贴身厮磨。 不过眨眼功夫,顾北弦的身体就已经滚烫。 他抬手捏了捏她肋下的软肉,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苏婳,你真是个妖精。” 因为动情,带着点鼻音,嗓音听起来慵懒性感,特别撩。 苏婳心里一阵酥甜。 从来没想到,“妖精”这么妩媚的词,会落到她这种不解风情的直女身上。 于是,她把手伸到了他的腰带上,打开。 她这么主动的后果是,被顾北弦折腾得“很惨”,腿酸了足足三天的那种惨。 第77章 像个小丑 次日一早。 顾北弦亲自送苏婳去天寿阁。 下车后。 他牵着她的手,两人肩并肩地朝天寿阁走去。 晨光熹微,朝阳初升。 金色的阳光,柔和地撒在两人身上。 苏婳莫名有种小时候,被家长送着去上学的错觉。 走进店里。 华天寿正站在窗边,饶有兴致地逗一只画眉鸟。 看到顾北弦进来。 他嗔道:“臭小子,你老早就知道苏婳要拜的师父是我,对吧?” 顾北弦嗯一声,淡笑,“苏婳长得和琴婉阿姨年轻时挺像,你好好教她,不亏。” 听到“琴婉”二字。 华天寿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刺痛。 他顿了顿,翻了顾北弦一眼,“你这小子,真会掐人软肋。” 顾北弦拍拍苏婳的肩膀,说:“这小姑娘人特别好,又懂事又聪明,吃苦耐劳,有情有义。我们全家人都特别喜欢她,能收她为徒,是您老的荣幸。” 华天寿啧啧几声,看向苏婳,“你听听,有他这么说话的吗?” 苏婳微窘,“师父,您别听他的。” 顾北弦神色清俊,“华爷爷,我说的是实话。一个好的徒弟,能成就一个好的师父。如果错过苏婳,您会抱憾终生。” 苏婳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明明是他们这方,有求于华天寿。 偏偏顾北弦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处事方法。 不过这种不见外的处事方式,能看出顾北弦和华天寿的关系,挺不一般。 华天寿放下手中的鸟食,说:“臭小子,你可闭嘴吧。不用你说这么多,我也会好好教苏婳的。” 顾北弦笑,“那就谢谢您老了。” 华天寿捋了捋胡须,问:“那一百万的卡,也是你的意思?” 顾北弦淡声说:“一点小意思,不足挂齿。” 华天寿正色道:“那钱等苏婳学成后,我会退还给你们。我收她为徒,不是为了钱。” 顾北弦勾唇,“知道您老不缺钱,那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钱又不多,您不用退来退去的。” 华天寿无奈一笑,“臭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服了你了,快走吧。” 顾北弦双手扶着苏婳的肩膀,“那我就把苏婳交到您手上了。您老可得给我照顾好了,别让她被人欺负。” 华天寿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我自己的徒弟,用不着你一遍遍交待,啰嗦。” 顾北弦笑着摸摸苏婳的头,眸光温柔,“乖乖听老爷子的话,我走了啊。” 苏婳点点头。 顾北弦这才转身离开。 不知怎么的,苏婳总觉得今天的他,跟平时不太一样。 今天的他,让她特别有安全感。 是超出夫妻间的那种安全感。 就是“父”爱如山的感觉。 虽然她没体会过父爱,可是今天,顾北弦让她有了那种感觉。 看着他高大笔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车里。 苏婳心里居然有点空。 接下来,跟着华天寿学习“补天胶”的制作方法。 那是华氏的独门秘胶,从祖上传下来的。 也是整个技术的核心所在。 那种独门秘胶,不只能把陶瓷补得严丝合缝,甚至还能补船,补铁。 一旦修补好,永不开胶。 所以号称“补天胶”。 胶是用特殊原料熬制而成的,材料配比都是机密。 熬的时候,人得站在旁边,不停地拿特制的棍子搅着。 搅拌的力度、快慢、轻重,都会影响胶的黏性。 熬到下午,苏婳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喊来一个伙计,帮忙顶着。 她得去一趟卫生间。 出了熬胶室的门。 刚下楼,苏婳就听到一道尖尖利利的女声喊道:“爸,听说您前些日子,新收了个女徒弟?” 这声音太有特色了。 以至于苏婳一下就听出来是谁了。 除了华棋柔,没有别人。 看样子昨天楚锁锁吃了瘪。 今天搬来母亲当援兵。 难怪顾北弦今天要亲自送她来,还特意交待华天寿,要好好照顾她。 看来,他一早就算准了华棋柔,会来找茬。 华天寿正坐在茶案前喝茶,撩起眼皮,看了眼华棋柔,语气微有不悦,道:“你今天来,就为这事?” 华棋柔理直气壮地说:“是,我来提醒您,胳膊肘子不要往外拐!” 华天寿端起茶杯抿了口,慢条斯理道:“我收徒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 华棋柔皱眉,“锁锁不喜欢苏婳,您老没必要因为一个外人,惹她不高兴吧?” 华天寿呵呵冷笑,“锁锁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华棋柔眼神阴鸷地扫了眼不远处的苏婳,说:“锁锁的手,是苏婳找人砸烂的。就因为锁锁打了她一巴掌,她当晚就找人把锁锁的脸打得鼻青脸肿。这么恶毒的丫头,你要收她为徒,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一句话把苏婳的怒火勾了起来。 她目光凉凉地望着华棋柔,“请你拿出证据,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华棋柔冷笑,“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苏婳唇角勾起一抹淡嘲,“那我的手,又是谁砸烂的?” 华棋柔冷哼一声,“我哪知道?” 华天寿捂唇咳嗽两声,说:“我和苏婳朝夕相处两个多月,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得很。” 华棋柔冷着脸,“爸,您老怎么这么糊涂?锁锁才是您的亲外孙女啊。谁亲谁疏,您分不清吗?” 华天寿失了耐心,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摔,“二十多年前,你不听我的话,非要介入你姐姐和姐夫的家庭,把他们家搞得鸡飞狗跳,害得你姐姐精神受刺激。一气之下,我跟你断绝了父女关系。所以,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对我指手画脚?” 遮羞布被无情地揭开。 华棋柔的脸唰地一下子灰了,死灰死灰的。 她颜面扫地,狠狠瞪了苏婳一眼,扭头就走。 关门的时候,把门摔得震天响。 华天寿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婳急忙过去帮他拍后背。 拍了好一会儿,华天寿才止住咳。 他拍拍苏婳的手背,说:“你别往心里去,师父不会听信她们娘俩的谗言。你就安安心心地跟着我学吧,师父一定会用心教你的。” 苏婳感激又为难,“谢谢师父。” 下午收工的时候。 顾北弦又亲自来接她了。 一看到她出门,他就迎上来,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问:“今天有没有人欺负你?” 苏婳如实说:“华棋柔来过,不过被我师父给骂跑了。” 顾北弦淡淡一笑,“算老爷子还有点良心。” 他牵着她的手,朝车子走去。 快到车前的时候,楚锁锁从旁边一辆车上下来,闪身挡在他们的车门前。 一看到她,苏婳就心理不适。 像看到一只死苍蝇。 心里说不出的膈应。 楚锁锁含情脉脉地望着顾北弦,娇滴滴地说:“北弦哥,好久没见面了啊。” 顾北弦微抬下颔,语气淡漠,“有事?” 楚锁锁柔若无骨地斜倚在车门上,大眼睛扑闪着,调情似的咬咬唇,满面含春地望着他,“没事就不能见你了吗?” 看到她这副样骚里骚气的样子,苏婳生理上也出现了不适。 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很想上去甩她一巴掌。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当着她的面,对她的丈夫放电。 顾北弦耐心已经干涸,语气冷淡道:“没事请走开,别耽误我们上车。” 见他这么绝情,楚锁锁微微一愣。 干脆不再藏着掖着。 她站直身子,直接说明来意:“北弦哥,你不觉得苏婳姐,整天在我外公面前晃来晃去,挺别扭吗?别让她来了好不好?” 顾北弦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讥诮,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像什么吗?” 楚锁锁诧异,抬起右手摸摸自己的脸,“像什么?” 顾北弦一字一顿道:“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说完他抬起手,无情地拨开她。 拉开车门,把苏婳扶进去。 他也俯身坐进来。 隔着车窗玻璃,苏婳都能看到楚锁锁的脸,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嘴唇撅得老高。 第78章 又见面了 司机发动车子。 楚锁锁急忙闪到一边。 车子开出去老远了,她还停留在原地。 两只眼睛充满怨念地瞪着顾北弦的车,脸色煞白。 整个人被打击得心灰意冷,如坠冰窟。 直到车子再也看不见了。 她才缓缓转过身,朝天寿阁走去。 两腿发软,走路无力。 走进店里。 华天寿正站在柜台前,手里拿着一只超大的放大镜,在研究一个粉彩花卉纹双耳瓶。 楚锁锁扭着细腰,走到他面前,嗲声嗲气地嗔道:“外公,您一点都不疼我。” 华天寿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如果还是因为苏婳的事,免谈。” 楚锁锁到嘴边的话,硬是被憋了回去。 她赌气说:“我也要拜您为师。” 华天寿把手里的粉彩花卉纹双耳瓶,往她面前一推。 “那你说说看,这只双耳瓶,是真是假?哪个朝代的?是什么工艺?” 楚锁锁凑过去,手指摩挲着瓶身上的花纹。 吭哧吭哧,憋了半天。 愣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她皱着鼻子说:“外公,您都没教我,让我怎么说嘛?” 华天寿把双耳瓶收回去,淡淡道:“我没教苏婳之前,她也能说出来。” 楚锁锁把手往柜台上一拍,“您就是偏心眼,明明我才是您的亲外孙女。您好好教我,我肯定比苏婳强一千倍,一万倍。” 华天寿什么也没说,只是弯腰从柜台底下,掏出一盒拼图。 他把拼图往她面前一放,“想跟我学也可以,拼好它,我就收你为徒。” 楚锁锁看着盒子里密密麻麻的拼图,直皱眉头,“这么多,有多少片啊?” “八千四百片。” 楚锁锁头都要炸了,“这么多片,得多久才能拼完啊。外公,您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华天寿挺直腰板看着她,“连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了,怎么跟我拜师学艺?你以为修复古董,是闹着玩的?有时候修一个花瓶,要好几个月。苏婳他们修古画的,有的都要修好几年。你从小娇生惯养,能吃得了这个苦?” 楚锁锁噎住。 但是一想到苏婳,她就来气。 她才不要输给那个山沟沟里长大的土包子呢。 她这么优秀,这么高贵,大家闺秀,金枝玉叶,怎么可能比不上那个土老帽? 她觉得苏婳能行,她肯定也行,只要她肯学。 “我不管,反正我明天就要跟您学!”楚锁锁不服气地说。 华天寿神色严肃道:“你什么时候把这个拼图拼完,再跟我学也不迟。” “我一定能拼完!”楚锁锁哼了一声,气鼓鼓地抱着一盒拼图走了。 与此同时。 车上。 顾北弦垂眸问苏婳:“今天真没受气?” 苏婳摇摇头,“真没有。华棋柔说了两句难听话,但被我怼回去了,师父也很袒护我。对了,你们都说我长得像琴婉阿姨,能跟我说说她吗?” 听到“琴婉”二字,顾北弦眼神暗了暗。 过了片刻。 他才开口:“琴婉阿姨是个很好的人,跟我妈情同姐妹,对我也挺好。” 苏婳对她越发好奇,“那你有她照片吗?” “你婆婆应该有,你自己问她要。” “好的。” 苏婳拿出手机,给秦姝发了条微信。 没多久,她就发来一张照片。 苏婳点开,照片里是一张合影。 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并肩站在一棵芙蓉树下,姿态亲密,巧笑嫣然。 左边的看眉眼,是年轻时的秦姝。 右边的,想必就是华琴婉了。 长了一张自然而完美的鹅蛋脸,白皙,美目,黛眉,朱唇。 大眼睛波光潋滟,鼻形精致,嘴唇精巧。 眼神很静,不跳跃,不闪躲,不张望。 整个人温温婉婉,清清雅雅,散发着一股书卷气。 哪怕放到现在,也是一顶一的大美人。 苏婳猛一看她,跟自己长得真有几分像。 尤其是气质,简直一模一样。 她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里华琴婉的脸,由衷地赞叹道:“琴婉阿姨长得真好看。” 顾北弦眼眸微抬,瞥一眼照片,“可惜了,红颜薄命。” 苏婳想了想,说:“之前听南音提过一嘴,说她女儿夭折后,她受了刺激,疯了?” 顾北弦嗯一声,抬手揉了揉眉骨,不太想提的样子。 见他兴致不高,苏婳不再多问了。 她低头盯着华琴婉的脸,又看了好一会儿。 不知怎么的,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苏婳莫名有点感伤。 暗叹:真是红颜薄命。 那么温婉美丽,兰心蕙质的一个人,却疯了。 次日。 午饭时间。 苏婳和司机阿忠,一起去古玩城附近的中餐厅吃饭。 饭点时间,餐厅里很热闹。 苏婳点了一份鲍汁捞饭。 阿忠点了一份海鲜焖饭。 两人对桌而坐,安静地吃起来。 吃到一半,一个男人端着一份排骨米饭,走到苏婳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砰!” 他把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苏婳本能地抬头瞅了他一眼。 男人五十岁上下,鬓角灰白,浓眉大眼,满脸戾气。 是丁烈。 她父亲。 苏婳微微诧异。 刚想跟他打声招呼。 但是一想到他对妈妈做过的种种劣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丁烈夹起一块肋排放进嘴里,熟练地把肉咬下来,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咽下后,他开口了。 也不看苏婳,就只盯着面前的碗,阴阳怪气地说:“闺女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老子却连西北风都快喝不上了。” 苏婳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用同样的语气回他:“但凡你当年对我妈好一点,我吃肉,绝对不会让你啃骨头。” 听她搭话了。 丁烈偏头看向她,语气放软,“小婳,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爸。我现在遇到困难,实在走投无路了,你就借给爸爸五百万吧。” 苏婳想了一下,说:“我打电话问问我妈吧。” 她拿起手机,就给苏佩兰打过去。 手机却被丁烈一把夺下。 “你妈那人太绝情,你不要问她。小婳,看在你我父女一场的份上,你就借给我吧。等我手头宽裕了,一定会还给你。” 苏婳眉心紧了紧,“我妈不让给你钱,我擅自给你,她会生气的,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丁烈脸一横,啪地把筷子放下,威胁道:“如果你不给我钱,我就去你上班的店里,告诉你老板你同事,你这个人有多自私自利,多冷血无情!” 苏婳笑了。 果然妈妈说的是对的。 分手见人品。 一个婚内出轨并生子,偷偷转移财产,还把妻子娘家给买的房子,全部套走的人。 是没有人性的。 哪怕老了,也改不了。 一直坐在对面安静吃饭的阿忠,也把筷子啪的一声,放到桌上。 他站起来,一把拽起丁烈的胳膊,就往外拉。 众人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窃窃私语。 丁烈却丝毫不觉得窘迫,仿佛早就适应了似的。 苏婳挺佩服他。 这脸皮,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阿忠把丁烈打发走后,回来,坐下继续吃饭。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离开餐厅。 阿忠护送苏婳去天寿阁。 目送她走进店里,阿忠走到路边的树荫下坐着抽烟,等她下班。 一是方便保护她,二是奉命监视她。 苏婳一进店。 就看到柜台前站着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很像丁烈的。 男人缓缓回过头。 苏婳抬起的脚落下。 真是他,他还真找来店里了。 丁烈咧嘴嘿嘿一笑,笑得很不怀好意,“小婳,我的好女儿,我们又见面了!” 第79章 教训渣男 看到丁烈,苏婳原本平静的脸色,越发平静了。 平静得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她声音清冷疏离地问:“丁先生,你有事?” 丁烈冷笑,“别装傻。刚才在餐厅里,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不给我钱,我就告诉你们店里所有人,你有多自私自利,多冷血无情!如果你觉得还不够,那我就去电视台曝光你!去法院告你,告你不赡养父亲!” 苏婳极浅地勾了勾唇。 面上是淡嘲的表情。 心里却很难过。 他真的是毁了她这么多年以来,对父亲的所有幻想。 但凡他软一点,弱一点,装得可怜一点。 哪怕挤两滴眼泪,打打同情牌,说说父女亲情的话。 她心一软,或许也就给了。 五百万,对她来说,不算太大的数目。 偏偏他一副恬不知耻、鱼死网破的狰狞模样。 她真的,一分钱都不想给他。 宁愿把钱捐出去,都不想给他。 苏婳静静地说:“钱我有,但我只会给我妈。我妈生了我,养了我,你呢,你没养过我一天,没给过一分钱抚养费,我凭什么给你钱?真的很好奇,你哪来的勇气,来问我要钱的?” 丁烈狞笑,“你不给是吧?” 苏婳看外表温温柔柔。 骨子里却犟得很。 吃软不吃硬。 她挺直脊背,身姿站得笔直,说:“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你走吧。” 丁烈冷哼一声,扯开嗓门,冲店里的伙计大声喊道:“你们都来看啊!这个苏婳,她冷血无情!亲爹走投无路来求她,她见死不救!” 店里有三两个客人,伙计正在殷勤地招呼。 玩古玩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主儿,平时被人捧惯了。 丁烈这一吵吵,客人们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苏婳拿起手机就给司机阿忠打电话,让他过来,把丁烈拉走。 电话还没拨出去,手机就被丁烈一把抢走,猛地摔到地上。 苏婳弯腰去捡手机。 丁烈一脚踩上去。 正好踩到苏婳的手指上。 十指连心。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疼得苏婳脸色大变,眉心皱成个疙瘩。 店里伙计刚要过来帮忙。 这时玻璃门“吱嘎”一声,从外面推开了。 顾谨尧走了进来。 正好目睹这一幕。 他脸色猛地一沉,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飞起一脚,直接踹到丁烈身上。 咕咚一声,丁烈摔倒在地上。 两个月前,他被顾北弦打得股骨头开裂了,刚养好没几天。 这一下,又裂开了。 他疼得哎哟哎哟,捂着屁股,直叫唤。 疼得那么厉害,还不忘分神去打量顾谨尧。 见他是一张陌生面孔。 身上穿的是黑色冲锋服,不是顾北弦那种价格不菲的高定西装,手腕上也没戴巨贵的表。 寸头,肤色偏深,轮廓冷硬。 右手食指还有一层薄茧。 不像富家阔少的模样。 倒像港剧里便衣刑警的样子。 丁烈以为他就是个退役的兵蛋子,不足为惧。 他张口就骂:“哪来的扑街仔,也敢打老子?赔钱!我被你打得骨头裂了!赔给老子五百万!否则我饶不了你!” 顾谨尧活这么大,敢骂他的人,真的不多。 敢勒索他敲诈他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眉眼猛然一冷,一把抓起丁烈的胳膊,就把他往门外拖。 也没看他怎么用力。 眨眼间,丁烈就被他拖到了门外。 苏婳急忙跟出去。 丁烈伤到了股骨头,站不起来。 就那样被顾谨尧硬生生拖出去老远,裤子都磨破了。 顾谨尧一言不发扯着丁烈,往人少的角落里去。 薄唇抿得紧紧的,眉眼冷峻,寒得结冰。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老男人刚刚踩了苏婳的手。 踩了她视为生命的手! 那他的手,也不能留了。 丁烈皮肤被坚硬的路面摩擦得生疼,裂开的骨头更是疼得钻心。 一路上,他不停地破口骂道:“你是哪来的龟儿子?我教训我女儿,关你屁事?” 听到“女儿”二字,顾谨尧脚步停下来。 他垂眸,眉眼冷冽,盯着丁烈,“你再说一遍。” 丁烈愣了一下,很快骂道:“你是哪来的龟儿子。” 顾谨尧眼神硬了硬,眼底杀气一闪而过,“不对,后面一句。” “我教训我女儿,关你屁事?” 顾谨尧眼皮一掀,“苏婳是你女儿?” 丁烈下巴抬起,“是,你是她什么人?” 顾谨尧没应,看向不远处跟过来的苏婳,问:“他真是你父亲?” 苏婳点点头,“不过,我从小到大没见过他,不久前才见面,这是第二次。” 顾谨尧松开丁烈的手臂,身躯笔直,“你想怎么处置他?” 苏婳看着丁烈,平静的口吻说:“丁先生,‘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你对我一分感情都没投入,如今想不劳而获,比登天还难。我只会听我妈的话,如果你想要钱,就去求得我妈的原谅。” 丁烈见她死犟死犟的。 就是不肯给钱。 他扯起唇角,发狠道:“你给我等着!” 苏婳淡淡一笑,“我劝你理智点。鱼死网破这种事,最好不要做,你不是我的对手。” 她是笑着说的。 整个人清清雅雅,安安静静。 但就是透着那么一股子狠劲儿。 丁烈一时拿她没办法,咬着后槽牙,发狠道:“你跟你那个冷血绝情的妈,简直一模一样,都是见死不救的主儿!” 苏婳就笑啊,“且不说你当年对我妈有多绝情,就说说三年前吧。那时我外婆病重,我们一家卖房筹钱给她治病,你在哪里?但凡你当时伸手拉我们一把,别说你现在要五百万了,就是要五千万,我都会眼睛不眨一下地捧给你。” 丁烈自知理亏,不出声了。 可是就这样走,一分钱没拿到,他不甘心。 “少夫人!少夫人!你没事吧?”司机阿忠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刚才去公厕方便了。 一出来,就看到苏婳和丁烈,还有顾谨尧站在路边上。 一个丁烈,一个顾谨尧,都是危险人物。 他立马就慌了,急忙跑过来。 苏婳冲他摇摇头,说:“我没事。” 阿忠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丁烈见人越来越多,今天钱肯定又要不到了。 说不定又得挨一顿打。 他不想吃眼前亏,拿起手机给他儿子打电话:“闯闯,快来接我,老子被人打伤了,走不动路。” 说完他挂了电话。 顾谨尧冷冷睨他一眼,看向苏婳,“我们回店里吧。” 苏婳嗯一声。 同他一起往店门口走去。 苏婳这才想起问他:“顾先生,你今天来店里有业务?” 顾谨尧语气平淡道:“是。古瓷器不好保存,经常有磕的碰的,修修补补是常有的事。修瓷器,我只相信华老爷子的手艺。” 怕她多想,他又补充道:“这也是我父亲推荐的。” 苏婳笑了笑,“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换了别人,我也会帮忙。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还我人情。” 苏婳刚想再画一幅画,好还他人情的。 听他这么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丁烈瘫坐在地上,远远地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朝店里走去。 脑子一转,他拿出手机,找到顾北弦的号码打过去。 顾北弦的手机号,是他找熟人调了苏佩兰的通话记录,查到的。 电话接通后。 丁烈鬼鬼祟祟地说:“女婿,我是丁烈,小婳的爸爸。我要告诉你一件大事,关于小婳的。” 顾北弦微微蹙眉,“什么事?” 丁烈试探地说:“你先给我打十万,不,一百万,我就跟你说。” 说完他厚着脸皮,报了自己的银行账号。 顾北弦没说话,但也没挂电话。 丁烈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 过了两三分钟。 丁烈都要灰心了。 手机忽然收到一条信息,是银行实时转账的信息,提示到账一百万。 丁烈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想到顾北弦给钱,给得这么痛快。 他盯着那条短信,反复地看了又看。 确认无误后,这才神神秘秘地说:“小婳刚刚和一个穿黑色冲锋服的男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店里了。” 顾北弦的声音很冷,“男人长什么模样?” 丁烈讨好地说:“长得没你帅,寸头,个子很高,看上去像个退役的兵蛋子。那男人为了她,还打我,他俩一看就有问题……” 话还没说完,顾北弦就掐了电话。 丁烈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愣住了。 以为是信号不好,他按着顾北弦的号码,又打了一遍。 却打不进去了。 顾北弦把他拉黑了。 第80章 向她表白 丁烈心中好一阵惋惜。 顾北弦给钱给得这么痛快,一出手就是一百万,就这么拉黑了,太可惜了。 不过今天总算没白来。 一百万到手了,可以还债了。 十多分钟后。 丁烈的儿子丁闯闯赶了过来,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两人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丁闯闯发动车子。 前面一拐弯,看到一家银行。 丁烈急忙喊道:“停车!” 丁闯闯踩了刹车,靠边停下。 丁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你拿着这张卡,去查查里面有没有一百万。” 丁闯闯喜不自禁,接过卡,“这次要到钱了?” “嗯,顾北弦给的。他妈的,这些有钱人就是大方。我一张口,他立马就把钱打过来了,问都没问。早知道他给钱给得这么痛快,我就多要点了。下次得要五百万,不,要一千万。” 丁闯闯咂咂嘴,羡慕道:“还是做生意的大老板有钱啊。苏佩兰抠抠搜搜的,每次就给你三万两万的,塞牙缝都不够。” 丁烈揉了揉鼻子,“谁说不是呢,以后缺钱了,就找顾北弦要。” 丁闯闯晃了晃卡,“下次你干脆要一个亿试试,反正能多要一点是一点。说不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丁烈迟疑了下,“一个亿,是不是太多了?”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丁烈推了他一把,“别废话了,你快去查查吧,查查放心。” “好。”丁闯闯拿着卡,下车,走到路边的银行自动取款机前。 把卡插进去,输入密码。 结果显示该银行卡已经被冻结,无法进行正常交易。 丁闯闯的脸,登时就黑了。 卡退出来,他返回车里,把卡扔到丁烈身上,“你搞什么,卡被冻结了!” 银行卡从丁烈身上掉到车内地垫上。 他弯腰捡起来,捏着卡,脸色渐渐狰狞起来,“妈的!姓顾的竟然敢耍我!” 丁闯闯催促他:“还愣着干嘛?快拿身份证去银行,把卡解冻啊,先把钱转出来再说。” “转个屁!他能派人冻结我的卡,自然也能把钱追回去!我现在去银行,不是自投罗网吗?敲诈一百万,起码十年牢!” 丁闯闯一愣,骂道:“这些有钱人真他妈鬼精!” 同一时间。 顾北弦把电话打给苏婳。 苏婳看了眼来电显示,嘱咐伙计:“你们好好招待顾先生,我去接个电话。” “好嘞,您放心苏小姐。” 伙计走过来,招待顾谨尧。 苏婳拿着手机,找了个空房间走进去,按了接通。 顾北弦压抑着情绪,声音调柔问:“听说丁烈去找你麻烦了,你没受伤吧?” 苏婳猜到可能是司机阿忠告诉他的。 便也没多想,说:“没有。” 顾北弦微挑眉梢,“真没有?” 苏婳低头看了看被丁烈踩过的右手,没有皮外伤。 这会儿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 怕他担心,她语气稍稍坚定了些,说:“真没有。” 顾北弦默了默,“姓丁的找你做什么?” “找我要钱,我不给,他就来店里闹事。” 顾北弦眼神骤然一冷,问:“然后呢?” 苏婳如实说:“顾谨尧顾先生来我们店里,取修复好的瓷器,正好碰到,就把他拉了出去。” 顾北弦没接话。 怕他误会。 苏婳急忙又说:“你不要多想,真的,我没你想得那么魅力四射。顾谨尧也不是那种看到个女人,就走不动路的人。我们之间说话很客气,就说了那么几句话。” 说完,又觉得自己解释得太过刻意了。 反而更容易引起他的误会。 她忽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在修复古书画和古陶瓷方面,她游刃有余,说起专业知识来,也是头头是道。 可是跟人打交道,尤其是跟顾北弦,她总是欠缺点。 越是在意的人,越紧张。 一紧张,就更不会说话了。 顾北弦也没说话。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手机里忽然传来顾北弦低沉的声音,“苏婳,我爱你。” 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话。 苏婳怔住。 这,也太突然了吧。 一点铺垫都没有。 猛然间就来了这么一句。 苏婳笑着说:“你今天是怎么了?结婚三年了,老夫老妻的,忽然说这种话做什么?” 笑着笑着,眼睛不知怎么就湿了。 心脏扑腾扑腾的,跳得剧烈,像掉进陷阱里的鸽子,拼了命地扑棱翅膀。 她抬手抹了把眼睛。 看着指尖的泪珠,才知道,自己等这句话,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女人真是奇怪。 轻飘飘一句话,竟然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顾北弦没回答她,只说:“晚上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让司机送我回去就好。你该怎么应酬,就怎么应酬,不用为了我,整天推掉应酬,影响工作。” “你比应酬更重要。”顾北弦掐了电话。 苏婳微垂眼睫,目光恍惚地盯着手里的手机。 忍不住回想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一遍遍地在脑子里反刍。 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笑出声。 后知后觉,才发现,整个胸腔都是涨涨的。 心里很甜,又酸溜溜的。 连手臂都不知怎么的,软绵绵的,发涩。 原来“我爱你”三个字,这么重要呢,能让人身心都触动。 苏婳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中奇妙的情绪。 她拉开门,走出去。 看到华天寿和顾谨尧正站在柜台前。 柜台的软绒布上,放着一个双凤戏珠纹龙耳扁瓶。 华天寿看到她,喊道:“婳儿,你过来。” 苏婳抬脚走过去。 华天寿小心地把龙耳扁瓶,往她面前轻轻一推,问:“知道这个龙耳扁瓶的出处吗?” 苏婳知道,他这是又想借此机会,炫耀她这个徒弟了。 双凤戏珠纹龙耳扁瓶,是乾隆皇帝的赏玩之物。 造型小巧秀丽,颈部饰以卷草形双耳,垂肩处的如意纹饰雅致婉丽。 瓶身主题图案为“花石锦鸡”,寓意锦上添花。 整个画面布局匀称,淡雅细腻,色彩相互层叠,富丽多姿。 堪称难得一见的佳作。 她小时候在外公的藏书上见过,过目难忘。 苏婳笑着说:“师父,我跟顾先生见过好几面了,都认识,咱低调点好吗?” 华天寿哈哈一笑,对顾谨尧说:“你看我这个徒弟,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恨不得好好表现,她却低调成这样。” 顾谨尧极浅地勾了下唇,“她性格跟她外公挺像。”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微微困惑的眼神看着顾谨尧。 外公去世多年。 他又是刚从国外回来的。 怎么会知道外公的性格? 意识到说漏嘴,顾谨尧不动声色地解释道:“苏老爷子不只在国内出名,在国外华人古玩圈也很出名。家父喜好古玩,又是从事拍卖行的,从小耳濡目染,所以我对国内的几位修复大师,多有了解。” 苏婳这才打消疑虑。 华天寿把她往顾谨尧面前,轻轻推了推。 拍拍她的肩膀,他一脸慈爱地说:“婳儿啊,你迟早要出师,跟顾先生打好交道,以后有助于你在这一行发展。” 苏婳心里一阵感动。 知道这是师父在替自己铺路。 老人家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事无巨细都为她着想。 顾谨尧垂眸,硬冷的眉眼带着些许温柔,俯视着苏婳,“华老请放心,您不用嘱咐,我也会帮她。” 闻言,苏婳猛地抬起眼帘,看向他。 第81章 一见钟情 顾谨尧察觉苏婳的异样,随意的口吻道:“苏小姐送了我两幅八大山人的画,我帮你是应该的。” 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苏婳觉得可能自己又想多了。 又听顾谨尧说:“也不能说是我帮你。等你出师后,既会修复古书画,又会修复古陶瓷,到时我还得拜托你帮我呢。” 听他这么一说,苏婳瞬间从容多了。 她莞尔一笑,“顾先生,你太客气了。” 顾谨尧眼神略略一暗,道:“以后就直呼我的名字吧,顾先生,听着太见外了。” 虽然他这么说,可是苏婳却不敢跟他太过亲昵。 毕竟家里有个大醋坛子。 天天防顾谨尧,跟防贼似的。 她不想惹他不高兴。 被冷落了的华天寿,捂唇咳嗽一声,说:“婳儿,你好好看看这个龙耳扁瓶,把瓶形、尺寸和上面的花纹记下来。我特别喜欢这个瓶,回头师父教你烧一个。” 苏婳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他哪是喜欢这个扁瓶啊。 他就是想向顾谨尧显摆她的速记功能呗。 人老如小。 老小孩,老小孩。 说的就是他老人家啊。 逮着机会,就显摆她。 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收了个好徒弟。 苏婳拿他没辙,说:“师父,我早就记下了,花纹、尺寸,包括瓶口大小、瓶底底款,都记得一清二楚。等会儿空了,我就给您画下来,您好照着烧一个。” 果然。 华天寿摸摸她的头,赞许的口吻,对顾谨尧说:“我这个徒弟啊,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我收她为徒,是捡到宝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 苏婳和顾谨尧相视一笑。 看破不说破。 看到顾谨尧笑,华天寿更来劲了,对苏婳说:“以后谨尧再送来东西,你修吧。” 顾谨尧送来的东西,都是超级贵重的古瓷器。 动辄上千万,甚至上亿的那种。 修复古书画,苏婳信手拈来,毕竟有十几年的功底在。 可是修复古瓷器,她才学了两个多月。 说实话,心里有点怵。 古董不比别的。 它珍贵,且独一无二,修坏了,就坏了,连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必须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 一般学徒不满三年,师父连碰都不会让他们碰的。 苏婳婉拒道:“师父,顾先生是奔着您老人家的名气来的,还是劳您亲自动手吧。” 却听顾谨尧说:“没事,以后就交给你来修吧,我相信你。” 苏婳顿住,“瓷器修复,我才学了两个多月,你放心?” “前不久,你修复的那只五彩梅纹玉壶春瓶,华老爷子给我看过,修复得很完美,照着那个水平来就行。修复古董这东西,不在乎学习时间长短。有的人修了一辈子,水平照旧马马虎虎。有的人,比如你,才学了两个多月,水平就已经拔尖。” 盛情难却。 苏婳拗不过他,便答应下来。 华天寿新入了顶级大红袍,非要拉着顾谨尧喝茶。 苏婳也被拉着作陪。 三人坐在茶案前说说笑笑,从古董聊到家常。 当然,大多是华天寿和顾谨尧在聊。 苏婳就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帮两人添茶倒水,偶尔附和一句。 做人徒弟,就得有做徒弟的样子。 添茶倒水,帮忙打下手,是理所应当的。 华天寿抿了口茶,放下茶杯,问顾谨尧:“谨尧啊,你有女朋友了吗?” 顾谨尧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苏婳,说:“没有,我单身。” 华天寿不相信,“你长得这么周正,各方面又优秀,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顾谨尧眼角余光在苏婳身上极轻一扫,道:“我眼光有点高。” 华天寿哈哈大笑,“年轻人眼光高是好事,宁缺毋滥么。” 顾谨尧淡淡嗯一声,勾唇笑了笑。 华天寿捻着胡须,慢悠悠地说:“正好,我有个外孙女,叫锁锁,也是单身。长得很漂亮,娇滴滴的,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类型。你要不要抽空见一下?” 顾谨尧唇角的笑僵下来。 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过了一秒。 他很有礼貌地说:“谢谢华老的好意,不过我不着急找女朋友。” 这就是婉拒的意思了。 华天寿挺遗憾,“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留意着。” 顾谨尧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语气淡淡道:“感情这东西,看眼缘,跟您收徒弟是一样的。” 华天寿闻言,抬手拍拍苏婳的肩膀,“也对。我见这丫头第一眼,就挺喜欢,觉得她就该是我的徒弟。” 顾谨尧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递到唇边,慢慢抿了口。 在心里说:我也是。 见第一眼,就很喜欢。 放下茶杯,他垂下眼睫。 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心事。 苏婳见他茶杯空了,拎起茶壶,给他添茶。 “我自己来吧。”顾谨尧伸手去接茶壶,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理智上想收回来,可是手却不受控制地握住了她的手。 肌肤相触。 他掌心滚烫。 苏婳一惊,触电似的,慌忙把手抽回来。 茶壶咚的一声,落到茶案上,往下滚去。 眼瞅着就要掉到地上。 顾谨尧眼疾手快,向前一探身,一把抓住茶壶把手,稳稳地放回桌上。 那个茶壶是民国时期的古董。 价值不菲不说,关键是华天寿最喜欢的,存世的就这么一个。 苏婳虚惊一场。 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一惊,就把刚才那点意外,给忽略过去了。 她觉得,顾谨尧肯定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接茶壶,自己倒茶罢了。 不过她还是站起来,对华天寿说:“师父,我上楼去帮您画那个龙耳扁瓶了。” 华天寿喝了口茶,笑道:“去吧。” 苏婳对顾谨尧客气地说:“顾先生,你慢慢喝茶。” 顾谨尧冲她微微颔首,“好。” 苏婳转身上楼,拿了纸和画笔,调了颜料,开始画那个龙耳扁瓶。 晚上。 顾北弦来店里接她。 两人上车后。 司机发动车子。 顾北弦拿起苏婳的手,握在掌心里,指腹随意地揉着她的手指。 忽然,他吸了下鼻子,语气意味不明地说:“你身上有陌生男人的气味。” 苏婳一顿。 简直奇了。 这人莫不是长了只狗鼻子吧。 她就是被顾谨尧无意间握了下手背而已。 连这他都能闻到? 苏婳如实说:“顾谨尧找我师父修复一只瓷瓶,今天过来取。我师父招待他喝茶,让我帮忙添茶。这个要求不过分,我就照做了。倒茶的时候,他不小心碰了下我的手。我觉得不妥,就找了个借口上楼了。事情就是这样的,当时师父也在场。” 顾北弦眼神骤然一冷,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诮。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拆开一盒消毒湿巾。 抽出一张,拿起苏婳的手擦起来。 擦得极仔细。 不只手背,连指缝、指甲都擦了一遍又一遍。 把整整一包湿巾都擦完了,他才停手。 苏婳一动不动,静静地由着他擦。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此刻的他,好像特别没有安全感。 她慢慢往他身边挪了挪,伸手抱住他。 第82章 惊呆众人 顾北弦身形微微一滞。 没想到苏婳会抱自己。 他以为他这样擦她的手,她会不开心,会觉得委屈,会忍不住抱怨。 他连“对不起”都准备好要说了。 可是她却出乎意料地抱住了他。 就这样被她默默地抱了许久。 顾北弦抬起左手扶着她的头,往自己肩膀上轻轻按了按,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指间带着歉意的温度。 苏婳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问:“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顾北弦眼睑微敛,遮住眼底的情绪,声音很淡,说:“不清楚。” 苏婳沉默片刻,又问:“你以前和楚锁锁,也这样吗?” 顾北弦眸色微微一沉,“从来没有。” 默了默。 他又说:“以后我会尽量克制。” 苏婳仔细琢磨了一下,“刻意压抑情绪的话,以后会不会反弹?如果反弹,可能会更厉害吧。” 顾北弦淡淡道:“试试吧。” “肯定会反弹。要不你就这样吧,以后我尽量注意一些。” 说完,她又开玩笑地补了句,“幸好我从事的是古玩行业,接触的多是老头子。” 仅仅一个沈淮,一个顾谨尧。 就把他整成这样了。 要是换成其他行业,打交道的年轻男人多的是。 他还不得疯? 他不疯,也得把她整疯了。 顾北弦好好反思了下,说:“可能是以前你整天陪在我身边,我习惯了你只围着我一个人转。如今,你忽然出来和其他男人接触,我不适应,总得有个适应过程。” 苏婳没说话了。 他哪是不适应啊。 他这是越来越严重了。 这控制欲、占有欲,强得都超出正常人了。 她都想让他去约个心理医生看看了。 不过转念一想,换成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估计也无法做到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吧,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十天后。 楚锁锁兴冲冲地拿着拼好的拼图,来到天寿阁。 “啪!” 她把拼图放柜台上重重一放,说:“外公,我拼好了,你看看!” 华天寿掀开外包装,把拼图展开,瞅了一眼。 拼得还挺完整。 他撩了眼皮,问:“是你自己拼的吗?” 楚锁锁眼神微微一躲,提高音量说:“当然是啊!” 怕他不信。 她掰着手指头说:“我白天拼,晚上拼,天天晚上拼到深更半夜才睡觉。最近连班都不上了,害得我爸总骂我不务正业。” 华天寿看着她从小长到大。 她眼睛躲那一下,他就猜出里面有猫腻了。 他捏起拼图一角,随手拆掉一大块,打乱,说:“你当着我的面,把打乱的这一块重新拼出来,给你五个小时够了吧?” 楚锁锁眉头皱起,“外公,你怎么净刁难我呢?” 华天寿严肃地说:“拼吧。” 楚锁锁看着乱成一团的拼图,愁得嘴撅得老高。 这哪是她自己拼的啊。 是她花钱在网上找了个拼图高手,曾经获得拼图大赛第一名的那种,帮忙拼的。 化妆打扮、调调情、撩撩骚,背地里使个小伎俩什么的,她样样擅长。 可是拼图这东西,她没有天赋,也不爱好。 那天拿回去,她拼了半天,怎么也拼不好,拼得烦烦的,气哭了都。 华天寿看着她一筹莫展的样子,心中明了。 他吩咐旁边的伙计:“去楼上,把苏婳叫下来。” 伙计应声上楼。 没多久。 苏婳拿手背擦着额头上的汗,顺着楼梯,下来了。 看到楚锁锁也在,苏婳挺直腰杆,微抬下巴,清清雅雅地笑着,问华天寿:“师父,您找我?” 华天寿指着柜台上,被打乱的那一堆拼图说:“你把这些拼图拼出来。” “好的,师父。” 苏婳走过去,把那一片片拼图,随手扒拉了一下,就看出这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 当然,拼图是现代工艺品,且是缩小版的。 王希孟是北宋晚期的著名画家,天才少年。 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绘出名垂千古的鸿篇杰作《千里江山图》,后人无人能超越。 时年仅十八岁。 他是苏婳小时候的偶像。 真的特别崇拜他。 他的画,她年少时曾经观摩过无数遍,也临摹过无数遍。 说句不谦虚的话,她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接下来的一幕。 惊呆了众人! 只见苏婳一双纤纤玉手,在那堆凌乱的拼图上,上下翩飞,速度快得惊人。 众人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也没看到她是怎么拼的。 短短几分钟时间,她就把那一堆乱糟糟的拼图插片,齐齐整整地拼出来了。 是《千里江山图》最右边的一角。 山清水秀,高山挺峻,山脉巍峨,大气磅礴。 华天寿掏出怀表,瞅了眼,笑呵呵地说:“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 他偏头看向楚锁锁,“锁锁,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明明输了。 且输得很惨。 可是楚锁锁却百般不甘心。 让她承认自己比苏婳差,怎么可能? 她这么高贵的千金大小姐,是不可能输给那个乡巴佬的! 楚锁锁皱着眉头说:“这不公平!苏婳从小学画,又是修复古画的,这是她的特长。用她的长处,跟我的短处比,太不公平了!” 华天寿呵呵一笑,“你从小也上过绘画班,你大学在国外学的珠宝设计,也是绘画行业。你自己不努力,怪别人喽?” 楚锁锁噎住。 好久说不出话来。 她气鼓鼓地瞪着苏婳,脸涨得通红。 想了半天,她说:“我要跟苏婳比化妆,比服装搭配!” 苏婳拧了拧眉心。 化妆什么的,她还真的不擅长。 平时连妆都很少化,偶尔涂个粉底,抹个口红什么的,就算隆重的了。 至于服装搭配,她平时来来去去,都是衬衫长裤,夏天就直接穿一条长裙。 颜色都是素得不能再素的颜色。 走极简风。 要是楚锁锁整出一堆稀奇古怪的衣服来比赛,她还真没有多少胜算。 正当苏婳凝眉不语时。 华天寿说:“你要跟我拜师学习修复古陶瓷,跟苏婳比化妆、服装搭配干什么?我这边又用不着。” 楚锁锁没辙了。 她使出杀手锏,撇着嗓子抱着他的手臂,撒起娇来,“外公,外公,我就是跟要跟您学嘛,求求您了。” 华天寿连连摆手,“可别,你还是去隔壁,跟你爷爷学习修复青铜器吧。我这边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这是明贬实褒了。 店里的伙计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怕被楚锁锁看到,纷纷背过身去偷偷地笑。 瞥到他们笑得乱抖的后背,楚锁锁快要气不活了。 她心一横说:“外公,我就要跟您学!非学不可!” 华天寿脸色冷下来,“你真的不适合这一行,跟我学,会丢我的老脸!” 第83章 太诡异了 “顾少来了!”一个眼尖的伙计忽然喊了声。 紧接着,他小跑着迎过去,殷勤地拉开玻璃门。 顾谨尧手里拿着一个古色古香的红木盒子,走进来。 华天寿捋着胡须,笑呵呵地冲他打招呼:“谨尧啊,今天来是想修什么宝贝?” 顾谨尧扬了扬手中的红木盒,淡笑,“我们家的族谱,破损得太厉害,来找苏婳修一修,别人修我不放心。” 闻言,苏婳上前几步,从他手中接过红木盒,打开,走到一旁,察看起来。 一听别人夸自己徒弟。 华天寿就兴奋。 哪怕修复古书画,不是他教的。 他也引以为豪,说:“对对对,修复古书画,还得我徒弟上。哎呀,我这个徒弟啊,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以后还让不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立足了?” 听见自己的亲外公,把苏婳夸上天。 楚锁锁气得脸色铁青。 华天寿瞟她一眼。 忽然想起什么,他指了指她,对顾谨尧说:“这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起过的外孙女,姓楚,叫锁锁。你看她长得漂亮吗?” 顾谨尧眉眼冷凉,扫她一眼,语气略带敷衍地说:“还行。” 楚锁锁自认为长得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从小到大,她也是被身边长辈、朋友、同学夸到大的。 上流圈里的公子哥儿们,哪个看到她,不两眼发光? 没想到顾谨尧却来了这么敷衍的一句“还行”。 楚锁锁很不服气。 再看向他时,她眼里带了赤裸裸的挑衅。 华天寿以为顾谨尧说“还行”,就是看中了的意思。 他哈哈一笑,说:“锁锁还单身,你要是看着顺眼,你们俩就处处试试。” 顾谨尧扯了扯唇角,毫不留情面地说:“看不顺眼。” 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 华天寿脸上的笑凝固了,讷讷地说:“这样啊,那算了吧。” 楚锁锁颜面扫地。 鼻子哼出一声冷笑,她气呼呼地说:“我也看不上他,我只喜欢北弦哥那种。” 华天寿脸上的笑冷下来,“你北弦哥和苏婳三年前就结婚了。你该相亲相亲去,该谈恋爱谈爱恋去,别对有夫之妇动歪心思。” 顾老太太、秦姝和顾南音他们,向着苏婳就罢了。 没想到连自己的亲外公,也这么向着苏婳! 楚锁锁气急败坏。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之前他们俩都到了民政局,要扯离婚证了!要不是苏婳的外婆掐着点死,他们俩早就离婚了!” 话音刚落。 楚锁锁只觉得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紧接着啪的一声。 她脸上一片刺痛。 那疼痛来得太突然。 她疼懵了! 好半晌。 楚锁锁才发出啊的一声尖叫,捂着脸,怒道:“刚才是谁打的我?”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谁也没看到谁动手。 楚锁锁就挨了一巴掌。 要不是她脸上红红的一片,众人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楚锁锁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苏婳。 她唰地扭头看向她。 见苏婳正捧着红木盒,在认真翻看里面破旧的族谱,且离自己有十几米远。 她肉体凡胎,自然没有瞬间移动的本事。 排除掉。 楚锁锁视线转了一圈。 看到站在自己附近的,除了外公,就是顾谨尧和一个伙计。 她狐疑地盯着那个伙计,目露凶光,“是不是你打的我?” 伙计吓得连连摆着手,不停地往后缩,“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我和二小姐无冤无仇,我打你干嘛?您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量他也不敢。 楚锁锁又看向顾谨尧。 顾谨尧极浅地勾了勾唇,“我今天第一次见楚小姐,更没有理由打你。” 楚锁锁觉得自己一定是见鬼了。 都说不是自己动的手。 可是,她真的是挨打了。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没有骗人。 这太诡异了! 她狐疑的目光又移到外公身上,眼泪含在眼圈里,委屈得要命,“外公,刚才是你打的我吗?” 华天寿拉下脸,“你是我亲外孙女,再惹我生气,我顶多骂你几句,怎么舍得打你?” 楚锁锁简直要崩溃了! 她不停地拍着自己被打得红肿的左脸,“可我真的挨打了啊。刚才这么多人,你们就没看到谁打我吗?” 那些伙计见状,纷纷散开。 生怕被楚锁锁怀疑上。 顾谨尧不动声色地转身,朝苏婳走过去,问:“苏小姐,你看这族谱好修复吗?” 苏婳点点头,“可以。但这族谱太厚,破损又严重,修复起来得需要些日子,你不着急吧?” “不急。你慢慢修,修复好让人给我打电话,我来取。” “好的。” “这族谱对我们家族很重要。家父说无论花多大代价,都要修复好。” 苏婳见他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嫣然一笑,“你放心。几年前,我和我外公联手修复过颜氏一族的族谱。其中大部分都是我修复的,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那就谢谢你了。” 顾谨尧从包里取出一张一百万的支票,递给她,“这是家父付给你的酬金。” 苏婳瞟了眼金额,说:“用不了这么多。当时修复颜氏一族的族谱,收了二十万块,给你打个对折吧。” 顾谨尧把支票硬塞给她,“家父最不缺的就是钱,你不收,他会生气的。” 拗不过他。 苏婳便收下了。 做这一行,打交道的客户,非富即贵。 他们不缺钱,只要修复得让他们满意了,给钱都很阔绰。 她想着,等回头他再来修其他东西时,多给他打个折,扣出来就好了。 那边楚锁锁酸得牙根痒痒。 她在她爸的公司做总裁助理。 一个月薪水才几万块,还是她爸给开的亲情价。 可这个苏婳修复一本破族谱,就能拿一百万。 人比人,气死人! 本来以为今天来,能拜外公为师,好找机会打苏婳的脸。 结果呢,没打成苏婳的脸,反倒被她无情碾压了。 还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耳光。 又亲眼目睹苏婳分分钟赚一百万。 楚锁锁简直要崩溃了。 她气呼呼地拿起放在柜台上的包,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出去。 出了店门。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总感觉那个顾谨尧对苏婳未免也太好了吧。 她只收十万块,可他却硬塞给她一百万。 再怎么不缺钱,也不能这么往外扔钱呀。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楚锁锁拿起手机,给顾北弦拨过去。 接通后。 她软着嗓子娇滴滴地说:“北弦哥,你猜我今天在外公店里看到什么了?” 手机里传来顾北弦淡漠的声音,“说。” “我看到顾谨尧拿着一本破旧的族谱,找苏婳姐修复。苏婳姐要收十万块,可是他非得给她一百万。你觉得这事蹊跷不蹊跷?” 手机里忽然安静下来。 顾北弦没接话。 见他沉默不语,楚锁锁觉得有戏。 心里暗自得意起来。 就等着这两人闹别扭。 她好趁虚而入。 过了足足一分钟之久,顾北弦才开口,语调很沉,“苏婳的手艺,值那个价。” 楚锁锁一愣。 这个回答太让她意外了。 “北弦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没有哪个男人,会无缘无故多给一个女人钱的,除非他们俩有暧昧。” “说完了吗?”顾北弦的声音听起来冷淡极了。 “啊?说,说完了。” “楚小姐,你这副挑拨离间的嘴脸,真的很丑!”顾北弦冷漠地说完,掐了电话。 第84章 怕她离开 楚锁锁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简直气不活了。 她搞不明白。 苏婳到底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为什么一个个的,都那么喜欢她? 那么偏袒她? 简直无厘头! 一个山沟沟里长大的乡巴佬,小门小户的,又不会打扮,连国门都没出过。 而她,楚家千金,大家闺秀,金枝玉叶,千娇百媚,时髦精致,留学精英! 哪哪儿,都比苏婳强一百倍! 楚锁锁很不服气。 她觉得那些喜欢苏婳的人,眼神肯定都有问题! 包括她外公! 同一时间。 得到华天寿的允许后,苏婳拿着顾谨尧的族谱,回家修了。 因为天寿阁没有修复古书画的工具。 家里顾北弦给她单独配备了一个书房。 专供她修复古书画用。 顾谨尧送来的这套族谱,有些年头了。 看纸张年份,是明朝年间传下来的。 族谱书口和书脚絮化严重,就连书页内,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虫洞,还有霉蚀、酸化、老化,以及使用中造成的磨损。 族谱修复,和古籍修复一样。 程序十分繁复。 要分析病害、拆书、拆页、选纸、水洗、补洞、压书、装订等数十道工序。 苏婳家里常年备有各种各样的古代旧纸,都是在文物商店里高价买的。 她找出明朝时期的纸,拿出来备用。 又按照外公祖上传下来的秘方,去外面买材料。 买材料用了大半天时间。 一切都准备好后。 苏婳把族谱挨张拆开,好进行清洗。 拆的时候,发现顾家真是一个超级大的家族。 从明朝时期,就富甲一方。 家族里,文人雅士层出不穷。 顾家的人名,个个都取得大气风雅,颇有深意。 快拆到最后几张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顾啸雄。 这是顾北弦爷爷的名字。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重大巧合。 顾啸雄和顾谨尧的爷爷顾銮雄,居然是堂兄弟。 这太让人吃惊了。 苏婳盯着顾啸雄的名字,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觉得得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顾北弦。 她放下族谱,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快九点了。 顾北弦打电话说他今晚有应酬,九点钟回来。 苏婳站起来,拉开门走出去。 下楼。 看到顾北弦刚好回来。 身上有浓重的烟酒味。 俊逸清贵的脸上表情很淡,眉锋冷硬,漆黑的眸子影沉沉的,让人猜不透。 苏婳走过去,问:“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顾北弦低嗯一声,没看她,抬手脱掉西装外套。 苏婳从他手中接过外套,挂到衣架上。 不知怎么的,她总感觉他今晚心情很不好。 苏婳问:“是不是今晚的应酬不顺利?” “顺利。”顾北弦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眉眼冷淡。 依旧不看她。 苏婳站着没动。 顾北弦垂了眼睫,换鞋。 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扯松领带,随手扔到鞋柜上。 他解开两颗衬衣纽扣,露出性感的锁骨。 苏婳视线在他脖颈处,短暂停留。 衬衣领口上,脖颈线条修长劲挺,下颔线清晰深刻。 随着说话动作,喉结微微翕动,带着点色气。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 她都能心如鹿撞,喉咙发烫。 苏婳晃了晃神,说:“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她转身就朝厨房走去。 却被顾北弦一把拉住。 他捏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咬了咬她的鼻子,接着划到了她的上嘴唇,极浅地亲了亲。 顿了一下,他松开了她。 苏婳有点失落。 以前他从不这样的。 以前只要亲到嘴了,都会深吻,不会只蜻蜓点水,亲一下上嘴唇,就完事了。 苏婳诧异地问:“你今天怎么了?” 顾北弦抬手揉了揉眉心,眼神略带一丝躁意,“你在备孕,我喝酒了,不想把酒气传给你。” 这个理由。 苏婳怎么都觉得牵强。 顾北弦迈开长腿,去卫生间洗澡。 苏婳怕他喝了酒,浴室地板滑,他再摔倒了。 她急忙跟上去,扶着他的手臂,边走边说:“我今天接了个修复族谱的活,看到上面有爷爷的名字,顾啸雄。爷爷和顾谨尧的爷爷居然是堂兄弟,那你和顾谨尧岂不是……” “重名。”顾北弦利落地打断她的话,“我和顾谨尧没有任何关系。” 声音听起来挺冷漠。 苏婳顿了一下,“好吧。” 顾北弦走进浴室。 苏婳刚要跟进去,帮忙照应一下。 谁知顾北弦却把门关上了。 看着冷冰冰的门,苏婳心里有点堵。 很快,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顾北弦开始洗澡了。 苏婳静默地站了会儿,转身下楼,去厨房给他煮醒酒汤。 取一把绿豆,加十克甘草,适量红糖,放水煮开。 开锅后,她把汤盛进碗里,直接端进卧室。 没多久,顾北弦洗好走出来。 身上穿着黑色系带睡袍,神色依旧冷峻。 深邃的眼眸像是不见底的深潭,情绪藏在潭底,分辨不出喜怒。 苏婳盯着他看了会儿,心里挺憋得慌。 有事还不如直接说开,哪怕发脾气也好,吵吵闹闹也好。 总比这样一言不发,让人好受。 苏婳端起醒酒汤,递给他,“温度刚刚好,你喝吧。” 顾北弦接过碗,一饮而尽。 喝完,他掀开被子,躺到床上。 苏婳也上了床,躺到他身边,手搭到他的腰上,搂住,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他淡淡地说。 可是气氛明明很沉重。 他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苏婳坐起来,深呼吸一口气,说:“你这样,我心里会觉得不太舒服。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最好说开。如果不说,窝在心里,小矛盾也会升级成大矛盾。我很珍惜和你的关系,真的,我很小心地在维护我们的婚姻。” 顾北弦微顿。 很快,他垂了眼睫,不动声色地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淡声说:“我也很珍惜和你的关系。” 苏婳注视着他的眼睛,“我觉得你今晚有心事。” 顾北弦是有心事。 可他不想说。 苏婳和顾谨尧最近走得太近了,偏偏都是工作上的事。 每次她都交待得一清二楚,理智上,他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但就是心里不舒服。 尤其是今天接到楚锁锁的电话,说顾谨尧给了苏婳一百万的修复费用。 他的女人,用得着他充大方吗? 谁缺他那点钱? 可这种话,顾北弦说不出来,说出来会显得自己小心眼,甚至无理取闹。 更会让苏婳觉得他控制欲太强。 他不想逼她太紧。 怕把她逼得太紧了,她会受不了,会离开。 第85章 风起云涌 “我真没事,睡吧。”顾北弦抬手关了台灯。 苏婳盯着他英气的侧脸,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黑暗里。 他的轮廓更加幽深,像一面深不见底的海。 平静的海平面下,仿佛隐匿着疾风骤浪。 苏婳在心里默默地琢磨原因。 半晌。 她轻声说:“顾谨尧的族谱,是拿去天寿阁,找我修复的。如果你不愿意,我明天就退给他,让他找别人修。” 顾北弦淡声说:“不用,修吧,那是你的工作。” “可我总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 “我高兴。”顾北弦口吻出奇地平淡,略带一丝敷衍。 怎么听,都不像高兴的样子。 苏婳深吸一口气,“你说吧,我该怎么做,无论你让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自己会调节好心态。” 见他言语间有松动。 苏婳重新躺下,靠到他怀里,温柔地摸摸他的脸颊,嘴凑到他的嘴唇上亲起来。 她其实不太会哄人。 那两年,顾北弦腿站不起来,靠轮椅代步。 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忽然沦落到废人一个。 落差太大,他心情极度消沉,动辄发脾气,摔东西。 每次他发脾气,她就静静地站在旁边守着。 等他发泄完,她默默地去收拾。 现在想来,那时候真是傻啊。 如果她当时上去抱抱他,亲亲他,他会不会脾气就没那么暴躁了? 直到最近,她才跟顾北弦学会了,对方生气时,就凑过去亲亲抱抱,睡一觉也就和好了。 试了几次,百试百爽。 于是,她今晚又用这种方法。 可是,顾北弦却轻轻推开了她。 他还翻了个身,留了个坚硬的后背给她。 苏婳觉得自己被晾到了。 她也是有尊严的。 索性也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过了好几分钟,听到顾北弦说:“我今天喝酒了,你在备孕,改天再做吧。” 苏婳总觉得他找的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以往他喝酒了,欲望会比平时更强。 他就是存心拒绝她的示好吧。 这一夜,苏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挨到很晚才睡着。 次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在地板上洒了一道浅浅的碎金。 苏婳穿衣起床。 下楼。 看到顾北弦已经用过早餐了,正对着穿衣镜打领带。 门口还放着一个黑色商务型行李箱。 苏婳有点意外,“你要出差?” 顾北弦打领带的手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淡声说:“去海城参加一个全国性的楼宇经济博览会。” “昨晚怎么没听你说?” “忘了。” “要出差几天?” “三天。”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三天还能接受。 时间太久,她会受不了,太想得慌了。 苏婳看了看表,问:“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机场。” 顾北弦打好领带,转身看向她,唇角微勾,说:“来不及了,你吃饭吧。反正就三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苏婳走到他面前,抬手搂上他的腰。 心里挺舍不得他。 顾北弦感觉到了她的不舍,温柔地揉揉她的头发,说:“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苏婳嗯一声。 他微垂眼眸,凝视她的眼睛,温声说:“好好吃饭,工作别太累。” “你也是。” 怕他胡思乱想。 苏婳说:“我最近要在家里修族谱,闭门不出,也不去天寿阁了。除了柳嫂和我妈,我谁都不会见,你放心。” 顾北弦唇角溢出一丝浅淡的笑。 这次是真的笑。 不是装出来的。 他把她按进怀里,抱住,下颔抵着她的额头,耳鬓厮磨,无限温存,说:“我们家婳婳真乖。” 这一抱,烟消云散,雨过天晴。 冰雪融化,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他憋着心事不说的时候,太让人难受了。 把顾北弦送到车上。 等司机把车子开得再也看不见,苏婳才转身回家。 吃过早饭后,她去书房里,继续修复顾谨尧家的族谱。 一张张拆完,开始清洗。 这是一项琐碎又枯燥的工作。 需要极大的耐心和韧性,还要高度集中精神。 苏婳工作的时候,一般都会把手机调成静音。 怕分神,造成无可挽回的失误。 她一忙起来,经常会忘记时间,忘记所有。 直到晚上十点多,苏婳才想起,该给顾北弦打电话了。 她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顾北弦打来的。 她按了号码拨过去。 手机响了三声,对方才接。 是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你找谁?” 那声音很熟悉。 是楚锁锁的! 犹如耳边滚过一声惊雷! 苏婳五脏六腑都跟着震了震。 她牙齿微微发颤,“你是楚锁锁?” “是啊,苏婳姐,很意外吧?”楚锁锁笑嘻嘻地说。 那笑,怎么听都觉得是一种挑衅。 苏婳强装镇定,“顾北弦呢?他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啊,你说北弦哥啊,他正在浴室里洗澡呢。” 苏婳脑子都要炸了,整个头都是嗡嗡嗡的响声。 耳边像围着上千万只蜜蜂。 苏婳命令的语气说:“你让他接电话!” “都说了他在洗澡,在洗澡,洗澡的时候怎么接电话啊。”楚锁锁语气有点不耐烦。 苏婳冷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会在他的房间里?” 楚锁锁娇俏一笑,笑得黏黏糊糊,带着浓浓的暗示意味,“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男人和女人开同一间房,除了做那种事,还能干什么?” 苏婳掐了电话。 握着手机的手,指骨泛白。 手指抖得厉害。 脑子乱糟糟的。 心脏一阵阵地疼,像被人用手捏着掐着揪着,疼得厉害。 她痛苦地抱住头,无力地靠在墙上。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觉得这可能是个误会。 她不相信顾北弦是这种人。 他明明很在意自己,怎么可能跑去海城,和楚锁锁开同一间房? 一定是楚锁锁在搞鬼! 苏婳找到司机阿忠的号码,打过去。 接通后,她说:“帮我订飞往海城的机票,越快越好!” 她一向温柔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急促和凌厉。 阿忠第一次听她用这种语气说话,急忙应道:“好的,少夫人,我马上帮您订。” 苏婳又说:“查顾北弦住的酒店名和房间号,发到我的手机上。” “好的少夫人,我现在就去查。” 挂电话后,没多久,阿忠就把酒店地址发给了她。 查过航班后,他又打电话过来,说:“最早一班的飞机,在凌晨三点起飞。少夫人,您看可以吗?” “可以。” “那我两点多,去接您?” “好。” 苏婳等不到天亮了。 等那么长时间,她觉得自己会疯。 她缓缓坐到地毯上,双手抱着膝盖,一秒一秒地数着。 得挨到凌晨两点多,才能去机场。 她枯树一般的姿势,坐在那里,面色苍白平静,心里却风起云涌,沧海桑田。 与此同时。 海城大酒店,顶楼套房。 顾北弦冲完澡,穿了睡袍,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 一入客厅。 就看到楚锁锁穿着一身白色职业套装,双膝并拢,乖乖巧巧地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放着一沓文件。 顾北弦眼底浸了一层寒霜,凉冰冰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楚锁锁抬手撩了下耳边的发丝,眼波流转,千娇百媚,柔声说:“顾叔叔让我过来给你送一份文件,他说你急用。” 她拿起茶几上的文件,探身递过来。 顾北弦伸手接过。 文件是他要用的。 但是,他是让自己的助理送过来的。 没想到父亲突然杀出这么一招! 顾北弦寒声问道:“房间门锁着,你是怎么进来的?” 楚锁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是顾叔叔给我的房卡啊。” 顾北弦瞬间明白了。 套房房卡有两张,一张在他自己手里,另外一张在助理手里。 顾傲霆派人从他助理手中要走房卡,给楚锁锁,让她借着送文件的名义,来自己房间。 还真是冥顽不化! 到现在,他还不死心! 顾北弦心里说不出的嫌恶。 他冷着一张俊脸,一言不发走到门口,拉开门,语气冷硬,对楚锁锁道:“出去!” 第86章 连夜飞去 楚锁锁脸色唰地一下子变得惨白。 她扶着沙发扶手,柔柔弱弱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神特无助地望着顾北弦。 “北弦哥,你别这么生气嘛。这是顾叔叔的意思,我只是听他的话,来给你送个文件而已。” 她语气娇软,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长相。 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怜香惜玉。 可惜,顾北弦早就不吃她这一套了。 连听她解释,都懒得听。 见她磨磨蹭蹭不肯走。 他失了耐心,抓着她的手臂,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 直接把她推到门外。 “啪!” 他用力把门摔上了。 走到茶几旁。 他拿起手机,给顾傲霆打过去。 接通后。 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楚锁锁是你叫过来的?” 顾傲霆应道:“是。之前我答应你,不去打扰苏婳。作为交换条件,你答应我,在工作上照顾锁锁。” 顾北弦蹙眉,“深更半夜的,你让她往我房间里钻。这就是你说的,在工作上照顾她?” 简直不可理喻! 顾傲霆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只要跟工作沾边都可以。” 顾北弦唇间溢出一丝冷笑,提醒道:“滨海明珠工地铁桶事件,顾董这么快就忘了?” “那件事是华棋柔好心办坏事,跟锁锁没关系。” 顾北弦握着手机的手,指骨泛白,“他们是一家人,你觉得楚锁锁真会不知情?” 顾傲霆理直气壮,“即使知情,她也是为了讨好你,爱一个人没有错。” 顾北弦压抑着怒意,“苏婳就有错了?她哪里对不住你了,让你这么排斥她?” “原因我早就跟她说过了,我不想再重复。你要是好奇的话,可以问她。” 顾北弦掐了电话。 怒气在胸腔里风起云涌。 好半晌,都挥之不去。 他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恢复情绪。 这一折腾,就快十一点了。 他想给苏婳打个电话,又怕打扰她休息。 不打,又很想她。 迟疑了下,他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苏婳就接了。 接通后,她也不说话。 顾北弦声音调柔,问:“有没有吵到你?” “没有。”苏婳一向温柔的声音,苍白清冷。 察觉异样,顾北弦问:“是不是累到了,不舒服?” 苏婳敷衍的语气,说:“没有。” 见她不想说话,顾北弦还以为她困了,顿了顿,“那你早点睡吧,晚安。” 苏婳嗯了一声。 挂电话后。 苏婳坐在地毯上,抱着双膝,盯着手机,苍白着脸继续等。 等到凌晨两点十分,司机阿忠来接她,去机场。 清晨五点多,东方泛起鱼肚白。 两人抵达海城机场。 出了机场,乘出租车去酒店。 路上行人很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酸酵灰白的薄雾。 虽然是初夏,海城的清早还是有一丝微凉。 苏婳的心也是凉的,比清晨的薄雾还凉。 一夜没睡,她也不觉得困。 一股子倔劲儿,硬撑着她赶过来。 她想看看真相。 如果真如楚锁锁说的那样,那这个婚姻,也没必要维持下去了。 可是,她还是想相信顾北弦一次。 毕竟是深爱的男人啊。 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她连夜坐飞机过来,就是想相信他。 抵达酒店,走进大厅。 阿忠拿着证件,去前台那边,打点一切。 苏婳乘电梯,来到顾北弦住的顶楼套房。 走到门口。 手指触到门铃上,刚要按,她却犹豫了。 有点害怕看到刺眼的画面,害怕不堪入目的真相,害怕真相揭开时的那种尖锐痛楚,害怕美好的泡沫破碎。 果然,爱会让人软弱。 可是来都来了,不看,总归是不甘心的。 苏婳深吸一口气,手指再次按到门铃上,快要按响时,又松懈了。 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她缓缓转过身,后背靠到门上。 等。 等吧,她想。 仿佛经过时间的发酵,某些刺眼的画面,就会减轻一样。 疼痛也会变得不再尖锐。 一夜未睡的大脑,这会儿昏昏沉沉的,头疼得厉害,却不困。 神经绷得太紧了。 司机阿忠见她脸色纸一样苍白,眼白带着血丝,低声说:“少夫人,要不要在隔壁开个房间,您先休息一下?” 苏婳轻轻摇头,“不用。” “那我帮您叫醒顾总?” 苏婳抬腕看了看表,六点多了,再等一两个小时,顾北弦就该出来了。 如果楚锁锁也在屋里,肯定会和他一起出来。 穿着衣服的场面,总比不穿衣服要好看一些。 “不用。”她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阿忠不敢违背她的意思。 敏感时期,他也不好发信息给顾北弦通风报信。 顾总不好惹。 少夫人虽然温柔,却也很有个性。 两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苏婳站久了,腿开始发麻。 她缓缓蹲下去,下巴抵在膝盖上,手臂环抱双腿,把自己抱得很小很小。 仿佛又变成了幼年时,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 脑子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放楚锁锁说的话,“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男人和女人开同一间房,除了做那种事,还能干什么?” 她黏糊糊的声音,明明软得要命。 听在苏婳耳朵里,却字字锥心,句句泣血。 哪怕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心里还是一阵阵尖酸的痛。 像某种腐蚀性很强的酸性物质,在体内缓缓蔓延,要烧毁全身一样。 时间变得极其漫长。 中间有保安过来,被阿忠打发了。 很快,保洁也上班来打扫卫生了。 不过苏婳都没往心里去。 她人在门外,耳朵却像长了触角一样,伸到房间里,想窥探一星半点。 奈何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她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 地上应该铺了地毯,她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里面是个神秘的,让她痛苦、焦灼的空间。 快八点的时候。 房门从里面拉开了。 猝不及防,苏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摔去。 顾北弦本能地弯腰扶住她。 握着她的腰,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看到她从天而降,顾北弦内心是惊喜的,黑沉沉的眸子闪烁着星影。 没想到,她会来海城找他。 顾北弦压抑住惊喜,淡笑,“昨晚你不想跟我说话,就是为了连夜飞过来,给我惊喜,对吗?来了,为什么不按门铃?傻不傻?你在门口等了多久?腿酸吗?快进屋,我帮你揉揉。” 因为太过意外,他的话比平时多了很多。 又惊喜,又心疼她。 心疼她在门外一直等着,休息不好,还蹲着。 苏婳的心情,却和他天差地别。 她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回答他的话,视线朝屋里瞟。 想看楚锁锁。 顾北弦顺着她的视线,朝后看去,问:“在看什么?” 苏婳没说话,从他的怀里挣出来,朝房间里走去。 一迈步,才发觉腿麻得厉害,差点摔倒。 顾北弦急忙上前,扶住她。 苏婳倔强又嫌弃地推开他。 靠着墙缓了会儿,她直奔主卧,大床上是空的。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 里面没有楚锁锁。 她又走到窗帘后面,唰地一下拉开,也没有。 顾北弦看到她一副捉奸的模样,唇角勾起,“你千里迢迢地跑过来,是为了捉奸?” 苏婳冷眼翻他一眼,没搭理。 她走进主卧带的卫生间,推开门,里面也没人。 她又倒出去,把套房其他房间,全找了个遍。 都没有楚锁锁的影子。 苏婳懵了。 第87章 太意外了 苏婳不放心,又挨个房间去找一遍。 顾北弦猜到她的心思,这种时候阻拦,反而加深误会。 他什么也没做,就单手插兜,站在后面,远远地看着她找。 她平时做事一向不紧不慢,清雅有风度。 今天却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毫无形象地窜来窜去。 看得他心情复杂,挺心疼。 等苏婳终于停下来时。 顾北弦抬脚,走到她身边,温声问:“你在找谁?” 一夜未睡,苏婳反应有点迟钝。 她没想太多,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直接说:“我找楚锁锁。” 顾北弦唇角溢出一丝无奈的笑,“你以为我和她过夜了?” “嗯。” 顾北弦笑意越发无奈,“但凡我对她还有半点兴趣,当初就直接跟你离婚,娶她就是了。何必再绕那么大一圈,跑来海城和她开房?” 苏婳静静地望着他,“可是昨晚十点多,我给你打电话,是她接的。她在你房间,这是事实。” 顾北弦蹙眉。 从西装裤兜里取出手机,翻到通话记录。 翻遍了,都没找到苏婳打过来的那通电话。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楚锁锁接完电话,直接删掉了。 顾北弦眼神骤然一冷。 捏着手机的手,渐渐用力。 对楚锁锁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苏婳看着他,目光里的怀疑不减,“你们昨晚是在一起吧?” 顾北弦眼睑微敛,如实说:“昨晚,我打电话让助理给我送文件。我爸派人问他要了房卡和文件,交给楚锁锁,让她来送。她来的时候,我刚好在洗澡。等我洗完澡出来,看到她在,问清楚后,就把她赶出去了。” 苏婳拧眉,“你手机有密码,她怎么能接你的电话?” “我手机密码是0618,你的生日,不难猜。” 苏婳半信半疑。 见她还是不信,顾北弦拨通助理的号码,“你派人去调我房间门口的监控,看楚锁锁进来多长时间,是怎么出去的,调完给苏婳看。” 助理应道:“好的,顾总,我现在就派人去调。” 他都敢调监控了。 自然是和楚锁锁没什么问题了。 苏婳不出声了。 或许真的是误会他了。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摸摸她的头,“现在订餐来不及了,带你去吃自助早餐吧。吃完我去开会,你回来补觉。” 来的时候,苏婳全凭一股子倔劲儿撑着。 如今没看到楚锁锁,那股子倔劲儿退去了。 没了支撑,苏婳只觉得又累又困又乏,饥肠辘辘。 和顾北弦去了顶楼的自助餐厅。 她取了几样精致的糕点,接了杯热牛奶,坐下吃起来。 顾北弦给她端了份牛排,一小盅海参汤,放到她面前,“别吃太多甜的,吃点高蛋白的。” 苏婳把海参汤接过来,拿汤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忽听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过来,“北弦哥。” 苏婳只觉得耳膜一紧。 楚锁锁踩着高跟鞋,手里端着一盘糕点,扭着细腰,朝他们走过来。 走到顾北弦身边的空位前,拉了椅子,旁若无人地坐下。 她拿起一块蛋糕刚要吃。 顾北弦冷眼睨着她,“滚去别的地方吃。” “滚”这个字眼。 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了。 楚锁锁脸皮再厚,也有点受不了。 她红了眼圈,垂下头,睫毛扑簌扑簌地眨着。 “北弦哥,我到底做错什么了,让你这么嫌弃我?你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以前你那么疼我,为什么现在对我这副样子?” 顾北弦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我以前眼瞎,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 这话说得也太不留情面了。 他连自己都骂上了。 楚锁锁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一副强忍委屈的样子。 顾北弦懒得搭理她,无情地说:“你坐在这里,真的很倒胃口。再不走,我就叫保镖赶了。” 楚锁锁再也受不了了,含着泪水,端起盘子走了。 不远处。 顾傲霆在助理的陪同下,走进来。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助理去帮他取餐。 看到顾傲霆,楚锁锁眼睛亮了亮,急忙走到他对面。 把手里盘子放到桌上,她就坐在那里,垂眉耷眼。 也不说话,蔫蔫的,像个小可怜。 顾傲霆看到她眼睛含着泪,哭了,扯了纸巾递给她,严厉的声音少有的慈祥,说:“擦擦眼泪。” 楚锁锁接过来,擦了擦,低声抽泣着。 她本就长了一副娇娇弱弱、楚楚可怜的模样。 下巴尖尖,大眼睛里全是水,鼻骨纤细,嘴唇小小。 五官纤弱,带一种琉璃般的易碎感。 一哭起来,我见犹怜。 别说男人了,连女人看了,都会心疼。 顾傲霆也不例外。 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心里发疼,问:“是不是北弦又欺负你了?” 楚锁锁更咽一声,低低地说:“我没事。顾叔叔,你不要怪北弦哥,真的不关他的事。他以前对我真的很好很好,都怪我妈三年前强行把我们俩分开。是我对不起北弦哥在先。” 她越是这样说。 顾傲霆越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叹口气,“你这么好的姑娘,那臭小子却不知珍惜,是他没有福气。” 楚锁锁拿纸巾轻轻擦着眼角,说:“顾叔叔,你别这么说,苏婳姐也很好。” 顾傲霆越发觉得她通情达理了。 他语气有点嫌弃地说:“那丫头,也还凑合吧,就是家世太差了,对我们顾家没多大用处。” 闻言,楚锁锁刚刚被顾北弦捶死的心,又复活了。 助理取来食物,放到桌上。 顾傲霆拿公筷夹起一只大虾,放到楚锁锁面前的餐盘里,说:“不像你,我和你爸生意合作往来多年,利益早就捆绑在一起。我还是更希望你和北弦结婚。” “谢谢顾叔叔。我也想和北弦哥在一起,可他现在对我误会太大了,都有点反感我了。” 说完,楚锁锁拿起虾,熟练地剥起壳来。 全然忘记她之前说的,从不自己剥虾那件事。 顾傲霆用汤勺舀了勺粥,慢慢喝下,说:“你放心,顾叔叔会想办法把你们俩撮合到一起的。你那么喜欢北弦,你们有情人,一定会终成眷属。” 楚锁锁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 事到如今,比起嫁给顾北弦,她更想打败苏婳。 终有一天,她要把她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看她还能得意起来吧。 所有的三角恋,到最后,都会演变成两个女人之间的较量。 这种较量,会持续一辈子。 至死方休。 吃完早餐。 顾北弦要去参加那个全国性的楼宇经济博览会。 苏婳则返回酒店套房去睡觉。 没多久,助理就让人把昨晚的监控录像,发到了苏婳的微信上。 果然。 录像里,楚锁锁从进屋到离开,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十分钟,做什么都不够。 上床更是不可能的。 出去的时候,能看到楚锁锁是被顾北弦抓着手臂,赶出去的。 她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充满了不甘,甚至有点狰狞。 这不是上完床后,该有的表情。 苏婳把监控录像快进。 连着看了三遍,才退出来。 放下手机,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幸亏连夜赶过来了。 否则这误会就大了。 想起昨晚楚锁锁那副叫嚣挑衅的嘴脸,真真是丑陋至极。 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卸下来了。 无事一身轻,苏婳去浴室冲了个澡,上床睡觉。 三个小时后。 顾北弦开完会。 快要离开会场时,他给楚锁锁发了条信息:地下停车场见。 楚锁锁收到信息的时候,十分吃惊。 因为顾北弦已经很久很久,没主动给她发过信息了。 她一时有点忐忑。 不知他找自己要做什么。 同时又心存期盼。 女人么,都喜欢自欺欺人,喜欢心存幻想,尤其对爱过的人。 再怎么伤害过,可是只要他招招手,她还是忍不住往上贴。 楚锁锁也不例外。 再怎么精于世故,毕竟也才二十二岁。 会议还没结束,她就提前离场,去卫生间仔细补了妆。 补好妆,早早去地下停车场等着了。 顾北弦来会场,乘坐的是酒店的专用车。 楚锁锁很轻易就找到了。 她提前站在车旁等着。 等了会儿,瞟到不远处,有一辆商务车有节奏地动着。 隐约还能听到女人压抑的叫声。 听起来又痛苦又兴奋。 楚锁锁盯着看了片刻,忽然意识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了。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了,面热耳红。 情不自禁地幻想自己和顾北弦也那样。 青梅竹马这么久,她和他还没突破那一层关系呢。 想到他那双笔直劲挺的长腿,一定很够劲吧。 还有他紧实有力的腹肌。 他无处安放的雄性魅力。 她忍不住憧憬起来,身体渐渐燥热不安。 没多久,就看到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渐渐由远及近而来。 深色高定西装,玉树临风,笔直长腿步伐生风。 是顾北弦来了。 地下停车场光线有点暗,他帅气俊美的容颜,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雕塑一般夺目。 楚锁锁怦然心动,心跳加快,如紧锣密鼓。 他没带助理,也没带保镖。 就一个人来的。 他一个人来赴约,是要做什么呢? 楚锁锁忍不住想入非非,浮想联翩。 顾北弦越走越近。 楚锁锁的心情也越来越雀跃。 她踮起脚尖,朝他挥挥手,甜兮兮的声音喊道:“北弦哥,我在这里!” 那声音,腻得像拉丝的蜂蜜。 顾北弦眉眼冷峻,长腿阔步,走到她面前。 楚锁锁眼含春情,眼神黏糊糊地望着他,“昨晚北弦哥把我从房间里赶出来,是因为酒店里有监控,不方便,对吗?” 顾北弦没有表情,淡嗯一声。 果然如自己所料,楚锁锁心中窃喜。 男人再怎么爱妻子,还是忘不了前女友的。 就像妈妈说的,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 楚锁锁手捂胸口,四下张望了下,神神秘秘地说:“地下停车场,的确更隐蔽一些,也更刺激。” 顾北弦唇角微勾,冷笑,没应。 楚锁锁以为他默认了,伸出手臂朝他腰上搂去,发情似的喊道:“北弦哥。” 忽听“啪”的一声! 楚锁锁只觉得脸上剧烈一痛! 顾北弦手起掌落,狠狠抽了她一耳光! 这转折来得太突然了! 楚锁锁懵了!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北弦哥,你打我?” 第88章 抓个正着 “打你都是轻的。”顾北弦漫不经心地说完,随手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动作,虽优雅,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嫌恶。 眨眼之间。 楚锁锁仿佛从天堂,坠落地狱。 好半天,才接受这个巨大转变。 她捂着脸,心里百般不甘,却故意装傻,“北弦哥,你为什么要打我啊?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说着说着,她又委屈上了。 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转。 “昨晚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若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说完,顾北弦冷漠地转身。 背影清冷决绝。 修长手指拉开车门。 长腿一迈,他俯身坐进去。 没多久,司机和助理也来了。 两人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油门一轰,引擎巨响。 汽车排气管排出来的尾气,嫌弃地喷在楚锁锁的小腿上,一溜烟地开走了。 楚锁锁被喷得灰头土脸。 顾北弦关上车窗,拿起消毒湿巾。 抽出一张,反复地擦拭右手。 从掌心到手指,每一根都擦拭遍了。 仿佛上面沾了多脏的东西。 记忆里,楚锁锁虽然娇气一点,做作一点。 但是起码人不坏。 隔了三年,她居然变成这么一副样子。 满腹心机,挑拨离间。 谎话连篇,颠倒黑白。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和以前,简直天差地别。 四十分钟后,顾北弦回到酒店。 苏婳睡醒了,正在卫生间里洗脸。 顾北弦走进去,挤了洗手液,反复洗手。 洗了一遍,又一遍。 洗到第三遍的时候,连苏婳也觉得诧异了。 她忍不住问:“你的手碰什么了?怎么洗这么多遍?” 顾北弦不紧不慢地冲洗着手指,说:“碰到了个脏东西,心里有点不适,多洗几遍,心里会舒服点。” 苏婳顿了顿,拿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 手覆到他的手上,帮他洗起来。 顾北弦反手握住她的手,声音调柔说:“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但下次别这样了,太累。” 苏婳嗯了一声。 心里却在想:不赶过来亲眼看看,心里更累。 像喉咙里梗着根刺,扎得肉疼。 毕竟楚锁锁说得太恶心了,居然说她和顾北弦在上床。 这,谁能忍? 苏婳帮他冲掉手指上的泡沫。 关了水龙头。 顾北弦拿毛巾擦干净手。 苏婳忽然抬起手臂,搂上他的腰,抱住,脸贴到他的胸膛上。 就那样抱着。 久久都不肯松开。 夫妻三年,她一这样做,顾北弦就知道她有心事。 他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问:“怎么了这是?” 苏婳轻声说:“我突然能理解你的心情了。” 顾北弦微挑眉梢,“什么心情?” “就上次我去龙腰村修复古帛画,你每天都乘飞机去看我。接二连三,看到我和顾谨尧同框出现,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顾北弦极轻地勾了勾唇,“是有点。” “对不起。” “我也有错。第一晚,你被那个浑蛋欺负,我没问清楚,就怀疑你。你当时一定很失望吧?” 苏婳想了想。 当时看到顾北弦时,她真的特别渴望他的安慰,特别渴望。 她是外公外婆抚养长大的,和妈妈没那么亲。 可以说,顾北弦在她心中的地位,有时候,是超过妈妈的。 结果却被他劈头盖脸一顿怀疑。 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后来他也哄她了。 她对爱的人,不太记仇。 只对恨的人记仇,比如楚锁锁。 楚锁锁带给她的污秽感和耻辱感,这辈子都忘不掉。 同一时间。 楚锁锁灰头灰脑地坐上出租车,返回酒店。 没回自己房间,却去了顾傲霆的房间。 她捂着被顾北弦打得红肿的脸,哭哭啼啼地向他告状。 “顾叔叔,就因为昨晚你让我给北弦哥送资料,他就打我。长这么大,我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她避重就轻,专挑对自己有利的说。 不说她偷偷接听顾北弦的电话,并故意向苏婳编造谎言,制造误会的事。 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顾傲霆看着挺心疼。 他低下头,好好察看了下她的脸。 白皙的小脸,大半边都肿了,印着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可见顾北弦下手有多狠。 顾傲霆怒意隐隐抬头。 楚锁锁眼泪汪汪地说:“我耳朵嗡嗡地响,听你说话都听不太清楚了,不知道听力会不会受影响。等会儿,我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顾傲霆顿时怒火中烧。 一向很注重形象的他,撸起袖子,卡着腰,骂道:“这臭小子,反了天了!屁大点事,就敢打你!看我怎么教训他!” 他拿起手机,就要给顾北弦打电话。 被楚锁锁一把攥住手腕。 她从他手中抽出手机,说:“顾叔叔,你别找北弦哥。一找他,他会更讨厌我的。我没想让你教训他,就是心里委屈,没处说。跟我爸妈说的话,会影响顾楚两家的关系,只能跟你说说了。说出来,我心里好受多了。” 她越是这么说,顾傲霆越心疼。 他盯着她红肿的脸颊,说:“你坐着稍等一下,我去冰箱拿块冰块,给你敷一下。等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听力。” 楚锁锁乖巧地应了声,走到沙发上坐下。 顾傲霆走到冰箱前,取了冰块,拿毛巾裹住,递给楚锁锁。 楚锁锁接过来,放到脸上敷着,红着眼圈说:“谢谢顾叔叔。” “不用谢。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是我没处理好。” 楚锁锁娇柔又懂事地说:“不怪顾叔叔,你也是一片好心。” 顾傲霆温声问:“想喝点什么?” 楚锁锁想了一下,“酸奶吧。” “好。”顾傲霆打开冰箱,取出酸奶,倒进透明玻璃杯里。 端着杯子,走到沙发前,递给楚锁锁。 楚锁锁手心出了冷汗,有点滑,伸手去接杯子的时候。 杯子一打滑,掉了。 酸奶洒到了她的裤子上。 顾傲霆急忙扯了纸,帮她擦。 楚锁锁也抽了纸来擦,连声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了,顾叔叔。” “没事,举手之劳。” 这时门上传来“嘀”的一声。 是房卡开房门的声音。 套房一般都给两张房卡。 一张在顾傲霆自己手里,另一张在他助理手上,方便取东西。 顾傲霆以为是助理进来了,头都没抬。 等他帮楚锁锁擦完裤子上的酸奶后,一转身。 就看到秦姝冷着一张脸,站在他身后,眼神凉冰冰地盯着他。 那神色复杂极了。 有愤怒、嫌恶、厌弃、鄙夷。 明明顾傲霆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可是被她这么冷冰冰地一盯,不知怎么的,他就心虚了。 他咳嗽一声,抬手扯松领带,掩饰真实情绪。 又把袖子往上挽了挽。 脸上不自觉地浮出心虚的笑。 仔细观察了下她的脸色,他问:“你怎么也来海城了?来之前,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派人下去接你。” 语气里带着两分小心。 秦姝扯起一边唇角冷笑,“我来的挺不是时候,坏了你们的好事。” 顾傲霆眼神闪过一丝凌乱,色厉内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锁锁和南音一样大!” 秦姝嗤之以鼻,“你们这些老男人,色欲熏心,可不管年龄大小。难怪你这么护着楚家这个丫头呢,难怪啊,难怪。” 她意味深长地说完。 嫌恶地瞥了楚锁锁一眼,转身就走。 顾傲霆急忙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秦姝,你别血口喷人!” 秦姝一把甩掉他的手,冷冷地说:“顾傲霆,离婚吧!” 第89章 替你出气 离婚吧! 三个字犹如晴天霹雳。 顾傲霆登时就愣住了。 他征战商场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荣辱不惊的本事,泰山压顶,都不怕。 可此时,他心里是慌的。 内心虽慌,表面却很凌厉。 他厉声道:“秦姝,你开什么玩笑?” 秦姝清清冷冷一笑,“我没开玩笑,我在很认真地给你下通知。” 顾傲霆难以置信,“老夫老妻了,儿子都结婚三年了,你要跟我离婚?就因为今天这点小事?我不小心把酸奶洒到锁锁身上,帮她擦擦,这是人之常情吧。” 见提到自己,楚锁锁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习惯性地扁着嘴,委委屈屈地说:“秦阿姨,你误会了。” 秦姝最讨厌她这副委委屈屈的嘴脸了。 明明错在她,偏偏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 看都懒得看她。 秦姝直接对顾傲霆说:“我对你早就没有感情了。离婚协议起草好后,我会派助理送到你办公室。” 说完,她伸手去拉门把手。 顾傲霆急忙上前一步,把门反锁上,“今天不说清楚,你不许走!” 秦姝笑容凉凉,抬起下颔指着楚锁锁,“当着她的面说吗?” 顾傲霆这才觉得不妥,扭头对楚锁锁说:“锁锁,你先出去吧。去找我的司机,让他开车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听力。” “好的,顾叔叔。”楚锁锁乖巧地应着。 经过秦姝的时候,她一脸愧疚地说:“秦阿姨,我和顾叔叔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姝视线暼向别处,不赖看她。 楚锁锁讨了个没趣,打开门走了。 等门关上。 顾傲霆正色道:“离婚的事,我不同意!” 秦姝眼里闪过一抹极淡的讥诮,“这可由不得你。如果你不离,我就向法院起诉离婚。” 顾傲霆蹙眉,“秦姝,你不要意气用事!” 秦姝冷了脸,“顾傲霆,你对我压根就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顾傲霆烦躁,“你胡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娶我,就是看中我们家家产,看中我是我父母的独生女。我父母去世后,秦家的公司、家产,都被你暗箱操作,转移到了你的名下。如今,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还假惺惺地装什么?” 顾傲霆抬手揉揉眉头,“秦姝,你一把年纪了,不要任性!” 秦姝脸上的表情很静,“我很认真,不是说气话。” 见她认真了。 顾傲霆使出杀手锏,“我的身份不能离婚,对公司影响太坏。” 秦姝云淡风轻,“那就低调点,离了,不对外公开。” 顾傲霆不耐烦道:“回去再说吧,我现在没心情考虑这件事。” 秦姝轻飘飘地瞟他一眼,打开门走了。 等她走后。 顾傲霆马上打电话叫来助理。 助理一进门。 顾傲霆抬起手,一耳光甩到他脸上,“谁让你给秦姝房卡的?” 助理捂着脸,被打得一脸懵逼。 好半天,他才出声:“夫人说你房卡落在会场了,让我把备用房卡给她,还说这是你的意思。” 顾傲霆一顿,厉声道:“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确认一下?” “夫人说你手机在她那里,不用打。” 被秦姝这么耍了一道。 顾傲霆憋了一肚子气。 他深呼吸一声,呵斥道:“滚!” 助理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脑袋蒙蒙的,走了。 刚拉开门。 顾傲霆又吩咐他:“派两个人暗中跟着秦姝,看她最近有没有异常,尤其是异性方面。” “好的,顾董。” 这边,秦姝从顾傲霆的房间走后。 直接去了顾北弦和苏婳的房间。 苏婳来开的门,亲亲热热地喊一声:“妈。” 秦姝扬起唇角,拍拍她的肩膀,夸赞道:“我儿媳妇,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苏婳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妈才漂亮,您气质越来越好了,人也越来越年轻了。” 秦姝哈哈一笑,“看咱们俩这彩虹屁拍的。” 苏婳莞尔,“我说的是实话。妈,您这精气神,看上去说三十都有人信。” 秦姝笑容深浓,“虽然有点夸张,但是我爱听。”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把包往茶几上一放,问:“你老公呢?” 顾北弦正在卧室里,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公事。 听到动静,走出来。 他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秦姝耸耸肩,“果然如你所料。我进去的时候,楚锁锁哭哭啼啼的,应该早就向你爸告过状了。你爸还弯着腰,给她擦裤子上的酸奶呢,啧啧。” 想起那画面,她就瘆得慌。 像硬生生吞了一把死苍蝇。 膈应死了。 顾北弦微勾唇角,“然后呢?” “看到我进去,他慌了。你猜我是怎么做的?” 顾北弦微挑眉梢,“你出了什么招?” 秦姝手指随意地搭到沙发扶手上,慵懒的语气说:“我说‘离婚吧’,撂下这三个字,我转身就走,可把他给吓坏了。” 顾北弦眸色微敛,“你真打算跟他离婚,还是故意吓唬他?” 秦姝抬手揉着太阳穴,漫不经心道:“真离。” “你想好了?” 秦姝嗯一声,“忍了他快三十年了,不想再忍了。之前我一直留在国外,就是不想看到他。” 顾北弦早就看出端倪,并不觉得太意外。 记忆里,父母感情一直都不和,聚少离多。 他淡声问:“有喜欢的人了?” 秦姝拿眼瞟他,“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如果真有,我会帮你。” 秦姝笑话他,“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还有闲心来操心我。” 顾北弦噎住,抿唇不语。 苏婳切了水果,端过来,放到秦姝面前,“妈,您吃水果。” 秦姝脸上绽出灿烂的笑,拿水果叉插起一块哈密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完咽下,说:“我儿媳妇切的水果,就是甜。” 苏婳忍不住笑出声。 以前秦姝一直在国外。 她和她一年到头,就逢年过节时见一两面。 还是在家宴上,一大堆人聚在一起的那种,话都说不了几句。 秦姝看外表挺高冷的。 没想到私下一相处,她还是挺温暖的一个人。 看样子,人不可貌相。 秦姝吃了几块瓜后,拿纸巾擦了擦嘴,站起来,说:“我来海城是出差的,下午还有个合同要签,走了啊。” 顾北弦淡嗯一声,“今天的事,谢了。” “不用客气。”秦姝温柔地瞟一眼苏婳,“我是替我儿媳妇出气。” 苏婳心里一阵感动,“谢谢妈。” 秦姝笑,“如果这小子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苏婳笑盈盈暼一眼顾北弦,“有妈在,他不敢。” 顾北弦垂眸,目光温柔地俯视着她。 那眼神是:我才舍不得欺负你。 秦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对顾北弦说:“这个世界上,能陪你一辈子的,只有你老婆。对她好一点,不亏。” 顾北弦认同,“您老人家说的对。” “走了。”秦姝拿起包,站起来就走。 苏婳和顾北弦起身去送她。 到了门口。 秦姝忽然回头。 盯着苏婳打量了几眼。 她对顾北弦说:“回京都后,你抽个空,带小婳去看看你琴婉阿姨。不知道看到小婳,她的病会不会稍微好一点。” 顾北弦微微一顿,握住苏婳的指尖,应道:“好。” 第90章 求小祖宗 送走秦姝后。 顾北弦对苏婳说:“我妈和琴婉阿姨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姐妹。等回京都,你抽个空,跟我一起去看看她。” 苏婳对华琴婉也挺好奇的,便应下来。 下午顾北弦还要去会场。 苏婳亲自飞过来看了一眼。 确认是误会,心彻底放下来了。 她要让司机订机票,回京都。 顾北弦舍不得她走,“明天跟我一起回去吧。” 苏婳如实说:“我手上还有活。” 顾北弦眸色微冷,“那本族谱,他急着要?” 苏婳想了想,“倒也不是太急。” 顾北弦抬手把她按进怀里,虚虚实实地抱着,唇瓣吻着她发丝,“那你说,是我重要,还是族谱重要?” 他想问的,其实是:是我重要,还是顾谨尧重要。 虽然他不清楚顾谨尧为什么要改名换姓。 但是他知道,他就是陆尧。 是苏婳梦中的那个阿尧哥。 这一切,苏婳却毫不知情。 她哭笑不得,“你一个大活人,跟本族谱争什么?” “你说。”顾北弦执意要问出个答案来。 苏婳抬手摸摸他棱角分明的下颔,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他,“当然是你重要了。” 顾北弦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漆黑的眸子,像染了星芒。 他垂下头,爱怜地亲亲她的额角,“乖乖在酒店里等我,要是觉得无聊就看电视。开完会,我马上就回来。” “好。” 送走顾北弦。 苏婳没找到爱看的电视节目,在酒店里闷得慌。 就让司机陪着,去了附近的博物馆。 海城博物馆,藏品还是挺丰富的。 有几幅明清时期的古画,是外公和海城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师,一起联手修复的。 看到外公的名字,出现在古画下面。 苏婳心里一阵酸楚,却又为他自豪。 挨到傍晚回来,和顾北弦一起吃了晚餐。 晚上洗过澡后。 顾北弦抱着她,把她放到酒店的飘窗上。 飘窗是圆弧形的,挑空,上面铺了厚厚的白色羊毛地毯。 躺在上面,可以俯视整个海城夜景,万千灯火,璀璨旖旎。 海城是一座美丽的不夜城。 顾北弦拉上窗帘。 熟练地褪去苏婳身上的睡袍,像剥鸡蛋一样,把她剥出来。 他调情似的咬咬她白皙的肩头,问:“是排卵期吗?” 苏婳应:“是。” “我今天没喝酒。”他顺着她的锁骨亲起来。 苏婳被亲得身子发麻。 她扬起下巴,头微微往后仰着,大眼睛水水地望着他,“前天晚上,你根本不是因为喝了酒,才不碰我的吧?” 顾北弦惩罚似的,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 “我就是看不得别的男人对你好。你跟他们多说一句话,我都不开心。” 也是奇怪了。 那晚怎么都说不出口。 今天反而轻而易举,就说出来了。 经过这一波误会。 两人仿佛又亲近了一步。 苏婳被他亲得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抓着他的腰,语气温柔又带点儿无奈地望着他英俊的面庞,“你啊,这毛病,得治。” “嗯,只有你能治。”顾北弦心不在焉地回道,声音慵懒得要命。 他含住她的耳垂,熟稔地咬着吻着。 顺着脖颈往下亲。 亲得特别撩。 特别燃。 苏婳没说话了。 小别胜新婚。 虽然两人只分开了一天一夜,却如久旱逢甘霖。 只不过,到关键时刻,苏婳却不愿意了。 猝不及防,她一把推开他,一言不发,从飘窗上跳下去来,拿了睡袍披上。 走进卫生间。 “咔哒”一声,她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顾北弦箭在弦上。 没想到一向温顺的苏婳,忽然会来这么一招。 整个人被晾在半空中。 挺不舒服。 他简单穿上睡袍,走到卫生间门口,抬手敲门,耐着性子说:“苏婳,开门。” 苏婳站在里面,背靠在门上,没有情绪地问:“好受吗?” 顾北弦垂眸看了看,颇为无奈,“你说呢?” 苏婳又问:“记住这感觉了吗?” 顾北弦挑眉,“什么意思?” “前天晚上,你就是这样把我关在卫生间门外,晾着我的。上床后,我亲你,你翻了个身,又晾了我一次。” 顾北弦忍俊不禁,“你在跟我秋后算账?” 苏婳字正腔圆道:“我要让你记住,不要得罪女人,否则你会很惨。” 温柔惯了的人,即使警告人,也没什么威慑力。 就像伸出爪子的小奶猫,奶凶奶凶的。 反而让顾北弦觉得她愈发可爱。 他微勾唇角,哄慰的语气说:“好,我记住了,开门。” 苏婳觉得就这样放过他,有点轻。 那晚,她憋得太难受了。 得让他长点记性。 想了想,她说:“你求我。” 顾北弦啼笑皆非,“我没求过人,不知道怎么求。” 苏婳硬着心肠说:“那你就晾着吧。” 就这样晾着,不太好受。 尤其对男人来说。 顾北弦顿了顿,决定让一步,“我求你。” 苏婳憋住笑,“我怎么听着,好像没有多少诚意呢。” 顾北弦忍耐道:“听话,把门打开。” 苏婳一本正经地说:“顾总,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态度啊。你这是命令,不是求人。” 顾北弦深吸一口气。 下颔微抬,眸色清冷。 身躯站得笔直如松。 声音却温柔得要命,“求你开门,求你,把门打开。这样可以了吗?我的小祖宗。” 一向高傲如斯的男人。 居然也会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 尤其是那句“小祖宗”。 让苏婳一下子就破防了。 她再也绷不住,扑哧笑出声。 不过她很快就收敛住笑,声音清清冷冷道:“下次还敢对我冷暴力吗?” 顾北弦微微蹙眉,“怎么就上升到冷暴力了?” “你前晚就是冷暴力我了。” “我那是,算了,我下次不敢了,把门打开。”他语调微沉。 听出他语气不太对,苏婳见好就收。 毕竟是个少爷脾气,惹急了,他会下不来台。 苏婳转身把门锁拧开。 门一打开。 顾北弦握着她的腰,打横抱起来,就往床上走。 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摁到床上。 压抑情绪,果然是会反弹的。 刚才他耐着性了,软着脾气去求她。 那会儿有多软,现在就有多硬。 到最后,苏婳被他折腾的,竟然累得睡着了。 睡梦中,还在喊着“不要”。 第二天,她硬是下不来床了,吃喝都是叫了客房服务送进来的。 腿酸得厉害,腰也酸。 比酸柠檬还酸。 下午离开时,她是被顾北弦扶着进电梯的。 苏婳决定接下来,要“饿”他一个月。 看他还敢这么折腾人吧。 这男人一狼起来,简直太没有人性了。 回到京都。 顾北弦给楚墨沉打电话约了时间,去见华琴婉。 华琴婉住在市精神病医院。 两人到的时候,楚墨沉早就在病房门口等着了。 顾北弦把手里拎着的人参燕窝,递给楚墨沉。 苏婳把抱着的鲜花,也交给他。 楚墨沉一一接过来,彬彬有礼道:“麻烦你们了。” 苏婳礼貌地说:“琴婉阿姨是我师父的女儿,来看她是应该的。” 楚墨沉推开门。 一行人走进去。 待看清坐在病床上的女人,苏婳吃了一惊。 第91章 见华琴婉 病床上的女人,五十多岁的年纪,一头银白长发,扎在脑后。 整个人形销骨立,瘦得厉害。 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能看到肩膀上的骨头,从布料下凸出来。 皮肤很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眼睛很大,双眼皮很深,睫毛浓密。 很美的一双眼睛,眼神却是呆的,像蒙了一层纱,雾蒙蒙的。 一看就不像正常人。 虽然精神不正常了,身上却依旧保留着一种大家闺秀的姿态。 瘦而憔悴的容貌下,隐约可见一种温婉的清秀。 华琴婉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旧洋娃娃。 她微垂着头,轻轻摇着手里的娃娃,低声哼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亲亲摇着你,摇着你,快快安睡。” 屋里进人了,她却像没注意到似的,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摇啊摇。 因为先看了华琴婉二十岁的照片,苏婳先入为主了。 再看到眼前这个消瘦憔悴的老阿姨。 苏婳要过好一会儿才能接受。 华琴婉和秦姝的年纪应该一般大。 秦姝看起来,像三十几岁的,风韵犹存,比照片上二十岁的模样,只多了几分成熟和风韵。 华琴婉则直接就是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了。 眼角皱纹和银白的头发,显得她十分憔悴。 跟照片上清清雅雅、巧笑嫣然的模样差得有点多。 苏婳忍不住惋惜。 精神病硬是把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折磨得面目全非。 虽然华琴婉外表有很大的改变,声音却依旧温柔。 她像不知疲倦似的,一直轻轻哼唱着舒伯特的催眠曲:“夜夜安静,美丽多温暖。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 她唱得很好听,曲调温柔祥和,口齿清晰。 听着她的催眠曲,不知怎么的,苏婳心里渐渐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痛。 胸口闷闷的,酸酸涨涨,很不舒服。 有种想哭的冲动。 楚墨沉走到华琴婉面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说:“妈,北弦和他太太过来看你了。” 华琴婉像受惊了似的,猛一抬头。 看到顾北弦和苏婳。 她急忙把怀里的洋娃娃往身后一藏,喊道:“不要抢我的孩子!走!你们都走!” 见顾北弦和苏婳站着不动。 她抓起床上的枕头,就朝两个人身上扔过去,要赶他们走。 一改刚才的温柔。 变得抓狂又凌厉,浑身充满保护欲。 就像一只护犊子的老鹰,明明眼里是惊恐的神色,身上却呈现出一种张牙舞爪的形态。 怕华琴婉暴躁起来,会伤人。 顾北弦急忙把苏婳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苏婳站在他身后,把头探出去,看华琴婉。 心想,这就是母爱吧。 哪怕疯了,什么都忘记了,可是哄孩子睡觉的催眠曲却没忘,保护孩子的本能也没忘。 她忽然特别心疼华琴婉。 得是多爱那个夭折的女儿,才会受那么大的刺激,变疯啊。 华琴婉暴躁得不受控制,大声喝道:“走!你们快走!” 见顾北弦和苏婳不走。 她挣扎着从床上跳下来,就要打人,发了疯似的。 楚墨沉急忙拦腰抱住她。 顾北弦怕华琴婉伤到苏婳,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一直守在门外的医生,匆忙走进来,给华琴婉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药效上来后,她缓缓睡去。 睡着了,还牢牢抱着怀中的旧娃娃不肯松手。 安顿好华琴婉后。 楚墨沉走出来,一脸歉意地说:“真对不起,你们好心来看我妈,她却这副样子。” 顾北弦看了眼苏婳,“本来以为苏婳和琴婉阿姨长得像。看到她,阿姨的病情会好一点,没想到起了反作用。” 闻言。 楚墨沉也偏头看向苏婳,仔细端详了两秒。 他说:“你太太跟我妈年轻时,是有几分像,尤其是气质,偏古典。” 顾北弦面上不动声色,眼神却变了。 他抬手搭到苏婳的肩上,不着痕迹地往自己身后推了推。 不让楚墨沉看她。 苏婳没想到顾北弦连楚墨沉也防,无奈地笑了笑。 怕楚墨沉会不自在。 她回道:“我从小跟我外公一起学习修复古书画。临摹古画临摹的比较多,久而久之,身上就熏陶出了一种偏古典的气质。” 楚墨沉微微点头,“我妈也是。年轻的时候,才女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了。” 所有人提起华琴婉。 都是“可惜了”三个字。 那样一个才华横溢的美人儿,如今疯疯癫癫。 的确挺可惜的。 顾北弦和苏婳要离开。 楚墨沉送他们。 一行人走到出口处,一拐弯。 迎面碰到个老熟人。 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华棋柔。 华棋柔手里抱着一束鲜花,看到顾北弦和苏婳,神色一愣。 她不露声色地斜了苏婳一眼。 再看向顾北弦时,她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打招呼道:“北弦,你也来看我姐啊。” 顾北弦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 楚墨沉则微沉着脸说:“你回去吧,我妈不想见你。” 华棋柔拉了拉肩膀上的真丝披肩,埋怨的语气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她是我亲姐啊,我多来陪陪她,说不定有助于她病情恢复。” 楚墨沉皮笑肉不笑道:“你不来,才有助于我妈恢复。” 华棋柔牵着嘴角,委屈地说:“当年的事有误会……” 楚墨沉抬手打断她的话,“过去的事,没必要再说了。我妈刚睡下,不想让人打扰。” “那好吧,那我改天再来看她。”华棋柔不情愿地说。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华棋柔特意朝顾北弦这边蹭。 离他半米远时。 她开口说:“北弦啊,海城的事,锁锁都跟我说了。她事先不知情,就是听傲霆的话,给你送一份文件。这么点事,你没必要打她吧?你们俩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顾北弦闻言,勾唇冷笑。 看样子,楚锁锁专挑对自己有利的说,其他的没说。 他脸色冷下来,“她私自接我电话,不该打?” 华棋柔愣了一下,狡辩道:“不能吧,她怎么会私自接你电话呢?” 见她死鸭子嘴硬。 苏婳说:“楚小姐还暗示我,说她和顾北弦在海城开房,故意让我们误会。” 华棋柔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嘴上却假模假样地说:“不会,绝对不会,我们家锁锁不是那样的人。别看她外表看着挺机灵,其实人单纯着呢。” 苏婳忍不住笑了。 楚锁锁单纯? 她是不是对“单纯”二字,有什么误解? 废话不多说。 苏婳直接拿出手机。 调出当晚录的音。 手机里清晰地传出楚锁锁黏糊糊的声音,“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男人和女人开同一间房,除了做那种事,还能干什么?” 众人的脚步,齐刷刷地停下来。 华棋柔的脸,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苏婳淡淡一笑,“楚太太,你单纯的女儿,深更半夜跑到我老公的房间,趁他洗澡,解了他手机密码,接了他的电话,告诉我,她跟我老公在开房。” 铁证当前。 华棋柔哑口无言。 她憋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脸色难看得像锅底灰。 第92章 妙手回春 顾北弦扫了华棋柔一眼,唇角勾起抹淡嘲,“楚太太教出来的女儿,是挺‘单纯’。” 任谁都能听出来。 这是讽刺,且一箭双雕。 既讽刺了楚锁锁,又讽刺了她这个当娘的。 华棋柔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 顾北弦懒得再听,牵起苏婳的手就走。 楚墨沉跟上去。 留华棋柔一个人在原地独自凌乱。 等人走远了。 华棋柔从巨贵的爱马仕包里,掏出手机,打给楚锁锁。 电话一接通。 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这个死丫头,你跑进顾北弦的房间里接他电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接他电话就接吧,还让苏婳录了音。你怎么这么蠢?” 楚锁锁一愣,“什么?苏婳录音了?” “是。刚才她当着我、顾北弦和墨沉的面,放了你的录音,我都快丢死人了!” 楚锁锁破口骂道:“这个苏婳,真他妈的狡猾!” “是你太蠢了!下次注意点!” 华棋柔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 顾北弦垂眸看向苏婳,“好样的,还知道录音。” 苏婳莞尔。 其实当时她气得浑身发抖,大脑充血,一片空白,早就失去了理智。 压根就想不到录音什么的。 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录音功能。 就保存了下来。 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接下来。 苏婳在家专心修复族谱。 修复好后,她重返天寿阁。 安排店里的伙计,给顾谨尧打电话,让他来取。 顾谨尧接到电话,当天下午就抽空过来了。 苏婳把族谱交给他,说:“顾先生,你看看,修复得还满意吗?” 文物修复分为研究修复、展览修复和商业修复。 苏婳用的修复手法,是商业修复。 商业修复的要求,比前两者更高。 要把破损的物品,恢复成原来的形状和颜色,使其色彩、纹饰和质感,呈现出完好的视觉效果。 她修复出来的族谱,就是古色古香的一本古书,和原物完全吻合。 拿放大镜,都挑不出瑕疵的那种。 顾谨尧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淡笑,“苏小姐这双手,真是妙手回春。” 华天寿正坐在窗边喝茶。 一听顾谨尧夸苏婳,就兴奋。 他捋着胡须,哈哈一笑,“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我华天寿教出来的徒弟,能差吗?婳儿就是一双妙手修天下。” 古书画修复,明明就不是他教的。 顾谨尧和苏婳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都没好意思揭穿他。 华天寿抿了口茶,说:“谨尧啊,这周末我过八十一岁大寿,你一定要来我家。我家里有好多宝贝,要给你看。” 他口中的宝贝,自然是收藏的古董了。 顾谨尧一口应下来。 华天寿又对苏婳说:“徒儿,你也要来。” 师父过寿辰,苏婳自然要去。 虽然不想看到华棋柔和楚锁锁,但是也不能拂了师父的面子。 转眼间,就到了周末。 苏婳和顾北弦一起来到华府。 苏婳给华天寿带的寿礼,是自己临摹的一幅画。 因为他老人家最喜欢齐白石的画,尤其是虾。 她就给画了幅一模一样的,只不过盖的是自己的印章。 齐白石的虾,灵动活泼,栩栩如生,颇有神韵。 用淡墨掷笔,绘成躯体,浸润之色,呈现虾体的晶莹剔透感。 以浓墨竖点为眼,横写为脑,落墨成金。 细笔画须、爪、大螯,刚柔并济、凝练传神。 苏婳抓住了他的精髓,画得不比他差。 小时候,为了让她把虾画活,外公特意去门前的小池塘里抓了许多,放在碗里,让她反复观察。 顾北弦则给华天寿带了一盒百年老山参。 百年老山参,十分稀缺,且有价无市,花再多的钱都买不到。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搞来的。 华天寿对苏婳临摹的虾,赞不绝口。 对顾北弦送的昂贵老山参,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来个客人,华天寿就拉着人家,说:“这是我徒弟画的虾。你看看这虾,都活了,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客人刚开始碍于面子,扫一眼。 这一扫。 眼里就有了异样的光彩。 不由得再多看一眼,连声称赞:“你这徒弟,是得了齐白石齐老的真传吗?这虾画得和他的一模一样。不只形像,连神韵也画出来了,灵活有趣,生动形像,啧啧。” 没用多久。 来的客人都知道,华天寿收了个画虾画得极好的徒弟。 华天寿乐得合不拢嘴。 又让佣人把苏婳之前修复的那只五彩梅纹玉壶春瓶,拿出来,说:“这是我徒弟,学了短短两个月修复的。碎成十九瓣,愣是被她修复得看不出一丝破绽。” 一般人在一行做到顶尖,就已经很难。 可苏婳却在两行,都拔了尖。 来的客人,再看向苏婳时,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原以为她就是只好看的花瓶,华而不实。 没想到人家是个实心的,秀外慧中。 苏婳知道华天寿这是在为她铺路,帮她宣扬名气。 名气打出去了,以后她在这一行,会如鱼得水。 等楚锁锁和华棋柔到的时候。 就听到众人都在交头接耳,说华老有福,临到老了,收了个天才徒弟。 既能修复古画,又能修复古陶瓷,画画得那叫一个绝。 楚锁锁真是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快要憋成个气蛤蟆了。 在外公的店里,听这些就罢了,来他家里还要听。 苏婳越优秀,就越把她衬得黯淡无光。 以前外公过寿,她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如今众星捧月的那个人,却换成了苏婳。 她怎么能不气? 简直气不活了。 楚锁锁拎着一个寿桃型的蛋糕,气鼓鼓地走到华天寿面前,把蛋糕往他旁边的桌子上,重重一放,说:“外公,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蛋糕!” 其实是她让家里的厨师做的。 她倒是跟着厨师学了几天。 但是怎么做,都比不上厨师做得漂亮。 索性就用了他做的。 见楚锁锁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华天寿脸上的笑微微一僵,随即竖起大拇指,夸赞道:“锁锁做的这个蛋糕真棒!” 楚锁锁眼皮一挑,“那你说是我做的蛋糕棒,还是你徒弟画的虾棒?” 当着客人的面,华天寿一碗水端平,“你们俩都棒!” 话虽这么说,但是明眼人都知道。 蛋糕和那幅画。 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蛋糕,只要手不是太笨,学上十天半个月,基本上都能做出来。 可是那幅虾,却要长达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功底,且还要有极高的天赋和灵性,才能画出来。 泱泱大国,一百年也就出那么几个人。 第93章 一争高低 今天是华天寿的寿辰,客人众多。 苏婳不想和楚锁锁起纷争,便对他说:“师父,您先忙着,我去外面走走。” 华天寿知道她和楚锁锁不和,不再勉强,语气和蔼道:“好,你就去院子里随便走走吧,别走远了。等会儿开饭了,回来吃饭。” 苏婳心里挺感动。 和他非亲非故的,只是师徒关系。 他却这么照顾自己。 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外公。 苏婳鼻子一酸,应道:“好的,师父。” 她在人群中找了下顾北弦,见他正同楚墨沉坐在客厅西南角,在交谈什么的。 肯定是聊生意上的事。 不便打扰他,她就自己走了出去。 华天寿住的宅子,类似苏式古典园林那种风格。 白墙黛瓦,飞檐翘角,中式雕花。 宽敞的庭院里布置了假山,观景长廊,充满禅意的凉亭,还有精致大气的景观。 整体柔美却不失刚劲。 凉亭旁边有一处荷花池。 荷叶连连,还没开花。 微风吹过,飘过阵阵荷叶的清香,清爽宜人。 苏婳信步走过去。 站在岸边,望着一池碧绿的荷叶。 她想起外公家门前的池塘里,一到夏天也会长这么一池荷叶。 那时外公为了让她练基本功。 天天给她搬个小画架,让她对着池塘画水墨荷。 好像从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了。 睹物思人,苏婳看着这一池碧荷,特别想念外公。 想到外公,又想起外婆和阿尧哥。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逝去的人,就永远逝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正当她沉湎于往事,满心伤感时。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你可真够不要脸的,抢了我的北弦哥不够,如今又来抢我外公。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抢我的东西呢?” 这娇气又跋扈的声音。 不用猜,都知道是楚锁锁。 苏婳笑了。 回头,看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楚锁锁。 她挺直脊背,清清冷冷地说:“楚小姐,你搞清楚了,当初是师父执意要收我为徒的。学费我们也交了,一百万不算少。至于顾北弦,他是我的合法丈夫,是你介入我们中间,当第三者。都是长头长脸的人,请不要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楚锁锁压下怒意,娇俏一笑,“别看外公整天把你夸上天,他最疼的还是我。” 苏婳懒得跟她争宠,觉得幼稚。 她神色漠然,淡淡嗯一声。 转过身,继续赏荷。 见苏婳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楚锁锁挺生气。 就像一拳头打到棉花上,她胜得毫无成就感。 忽然眼睛一亮,她看到华天寿顺着花园小径,朝大门口走去。 估计有贵客来了,他要亲自去迎接。 眼珠一转,楚锁锁计上心头。 “外公最疼谁,试试就知道了!”说完,她忽然伸出手,朝苏婳的后背猛地推下去。 “扑通!” 一声巨响。 苏婳猝不及防,被推进荷塘里。 初夏的池水还是挺凉的。 苏婳全身毛孔骤然收缩,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脚底下都是淤泥,又软又滑,双脚直往下陷。 她不会水,是个旱鸭子。 本能地挥动手臂,挣扎着往上浮。 只听又一声“扑通”,楚锁锁也跳了下来。 她故意拽着苏婳的手,往深水里拖。 如果在岸上,苏婳对付她,不在话下。 可是在水里,身体不受控制,双脚不停地往下沉,手又被她拖住,苏婳颇为吃力。 她用力抽动手臂,怒道:“快松开我!你这个疯子!” 这一说话,身体漂浮不稳,嘴里就灌进了一口脏水。 楚锁锁拽着她的手臂,使劲往下压,同时高声喊道:“外公救我!外公!救命啊!我落水了!救命!外公!” 华天寿本来风风火火地去大门口,迎接他的老友。 听到救命声,急忙扭头朝荷塘这边看过来。 这一看,不得了! 楚锁锁和苏婳两个人同时掉进了荷塘里,只露出肩膀以上部位。 他顿时大惊失色,喊道:“来人!快!快来人!有人落水了!” 奈何佣人都在客厅里,忙着招呼客人。 庭院里没有闲人。 眼瞅着楚锁锁和苏婳俩人的头,都快沉入水底了。 华天寿忙不迭地朝她们跑过来。 可怜八十多岁的老爷子,被楚锁锁折腾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得跳水救人。 鞋都没来得及脱,他就跳进荷塘里。 一手抓着楚锁锁,一手抓着苏婳,朝岸上拖。 奈何年事太高,又是同时救两个人。 华天寿十分吃力,连自己都顾不上了,接连喝了好几口脏水。 苏婳挣扎着想去拉华天寿一把,可是手被楚锁锁死死拽住,抽不出来。 楚锁锁犟劲儿上来了。 誓死要跟她争个高低! 正当三人危急时刻。 忽听“扑通、扑通”两声。 两道高挑颀长的身影,一前一后,跳进水里。 为首的是顾谨尧。 后面的是顾北弦。 顾谨尧本能地游到苏婳面前,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拉她的手。 把她从楚锁锁手里解救出来。 顾北弦见状,迅速游过去,抬手勾住苏婳的腰,把她从顾谨尧手里抢过来。 他单手抱着苏婳,抱得紧紧的,敏捷地朝岸上游去。 速度快得惊人。 “北弦哥,救我!”楚锁锁双手扒拉着水,娇弱地向顾北弦呼救,伸长胳膊想去拉他。 顾谨尧嫌她碍事,一脚把她踹出去老远。 楚锁锁被踹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顿时老实了不少。 她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眼神幽怨地瞪着顾谨尧,敢怒不敢言。 把楚锁锁踹得安分了,顾谨尧一把抓起华天寿的手臂,就朝岸上游去。 华天寿虽然年迈,可是身材高大。 水里不比平地,水压大,人要比平时沉很多。 哪怕顾谨尧是异能部队退役的,救他也费了不少力气。 这边,顾北弦把苏婳救到岸上。 捡起刚才扔到地上的外套,披到她身上,裹住。 苏婳浑身是水,冷得瑟瑟发抖,头发也湿漉漉的,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刚才被楚锁锁一个劲儿地往水里拽,不小心灌了几口脏水。 胃里很难受,恶心得想吐。 顾北弦拍着她的后背,给她控了控水。 把胃里的脏水控出来后,他弯腰打横把她抱起来,就要走,去找房间换衣服。 苏婳握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一下,问顾谨尧:“我师父没事吧?” 顾谨尧正把华天寿平放在岸边的水泥地上,用力掐着他的人中,说:“应该没太大的事,你快去换衣服吧。” 苏婳颤抖着牙根说:“顾先生,拜托你,一定要救醒我师父。” “放心,我会救醒他。”顾谨尧低垂眼眸,没看她,声音却极温柔。 和他平时跟别人说话的语气,判若两人。 顾北弦心里不适,一言不发,抱着苏婳就走。 身后传来楚锁锁的呼救声,“北弦哥,救我!救我啊!” 顾北弦头都没回,抱着苏婳,步伐迅疾如风。 找了个带浴室的空房间,他把苏婳放下,让她进去冲热水澡。 他拿手机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去日月湾,给苏婳取衣服,再带两套男士衣服过来,要新的。 荷塘那边。 楚锁锁实在等不到人来救她,自己从水里爬上来了。 她会游泳,虽然泳技不佳,但是自保还可以。 所以她才有恃无恐,敢玩这么一招。 上岸后。 看到华天寿躺在岸边的水泥地上,两眼紧闭,唇色发青。 楚锁锁后怕极了。 她蔫蔫地凑到他身边蹲下,忐忑地问顾谨尧:“我外公没事吧?他年轻的时候水性挺好的,能横游长江呢,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谨尧正用力按着华天寿的胸口,给他做心肺复苏。 听楚锁锁这么问。 他抬起头,冷漠地扫她一眼,“华老若出事,你就是杀人凶手!” 楚锁锁的眼泪哗地一下子流出来了,肠子都悔青了。 她没想玩这么大。 她只是想试探一下,在外公心目中,她和苏婳谁更重要。 她又害怕又担心,抓起华天寿的手,哭着喊道:“外公,你坚强点,求求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可是那只手,枯皱冰凉,没有温度。 第94章 火眼金睛 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楚锁锁哭得更厉害了,“外公,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外公,外公,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她用手去拍他的脸,想把他拍醒。 顾谨尧嫌她哭哭啼啼,聒噪,蹙眉斥道:“要哭就去别的地方哭,别打扰我救人!” 他本就是冷峻的长相,生人勿近,鬼神敬而远之。 一凶起来,威慑力十足。 楚锁锁被吓得登时就不敢哭了。 她拿手背擦了擦眼睛,更咽着站起来。 习惯性地去兜里掏手机,想打120叫救护车。 掏了半天没掏到,以为掉水里了。 过了会儿又想起,手机没电,放屋里充电了。 刚才撵着苏婳出来得急,没顾得上带手机。 她扭头,就朝正屋方向跑去,拿手机。 等楚锁锁跑远了。 顾谨尧拍了拍华天寿的肩膀,说:“人走了,老爷子睁开眼睛吧。” 华天寿慢慢掀开眼皮,微微困惑的眼神,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顾谨尧站起来,拧着身上的湿衣服,漫不经心道:“年轻时能横游长江的人,想溺水也挺难的。” 华天寿哈哈一笑,“臭小子,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手掌撑着水泥地,他有些吃力地坐起来,说:“我这么做,是想给锁锁一点教训。那丫头从小被我们这些人宠坏了,喜欢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我不吓唬她一下,下次她还敢这么作。” 顾谨尧微抬眉梢,“你猜出是她了?” 华天寿嗯一声,抬手抹了抹头发上的水。 顾谨尧问:“怎么猜出来的?” 华天寿慢腾腾地说:“婳儿行事谨慎,不可能失足落水。锁锁会游泳,不可能溺水。两人同时落水,一看就是小丫头片子争宠的把戏。婳儿稳重,锁锁好强,可以推测出是锁锁搞的鬼。这种时候偏袒谁都不好,所以我两个都救。女人最记仇了,不分年龄大小。” 顾谨尧微微勾唇,“您老倒是挺会做人。” 华天寿抖了抖衣服上的水,说:“经验之谈。” 顾谨尧挑眉。 华天寿笑,“我有两个女儿,琴婉和棋柔。大女儿琴婉,性格像婳儿,温婉稳重;二女儿棋柔像锁锁,争强好胜。从小到大,这种戏码没少发生,我早就练出来了。” 说着说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想到了住在精神病院里的大女儿,华琴婉。 收苏婳为徒弟,一是看中她天赋异禀。 更多的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华琴婉,尤其是性格。 留在身边当个念想。 弥补心中缺憾。 顾谨尧没说话,伸手来扶他,“送您回屋换衣服,别着凉了。” 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着实不好受。 华天寿由顾谨尧扶着往回走。 经过前面一栋偏房。 华天寿说:“我去这里换衣服吧,不去客厅那边了。这么狼狈,被客人看到了,太丢人。” “行。” 两人进了房间。 华天寿指着座机,说:“你给锁锁打个电话,让她不要打120了。” 顾谨尧略一点头,“好。” 华天寿报了楚锁锁的手机号后,进浴室冲澡去了。 顾谨尧拿起座机拨了楚锁锁的号码,声音冷淡道:“不用打120了。” 楚锁锁一愣,“为什么?” 顾谨尧没有情绪地说:“没必要了。” 说完就掐了电话。 听在楚锁锁耳朵里,却是另一种含义:外公打120也救不活了。 犹如五雷轰顶! 天仿佛一下子塌了! 她六神无主,衣服都没顾得上换,跑进客厅里,一把抓起华棋柔的手,就往外拉。 一气儿把她拉到院子里。 华棋柔郁闷道:“你要干什么?慌成这样。” 楚锁锁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妈,外公他,外公他出事了!” 华棋柔皱眉,“出什么事了?有话好好说,今天是你外公的寿辰,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 楚锁锁更咽地说:“刚才在荷塘那边,我为了试探外公到底更疼我,还是苏婳。就把她推进水里,喊外公来救。谁知外公同时救我们俩,难度太大,他溺水了。我没拿手机,就过来找手机打电话,叫120。可是,可是刚刚顾谨尧给我打电话,说没必要打120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华棋柔一着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楚锁锁泪流满面,“外公他,他死了。” 华棋柔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猛地摔到后面的墙上,“你这个死丫头?你竟然害死了你外公!” 后背撞到坚硬的墙上。 楚锁锁快疼死了。 她呲牙咧嘴地揉着后背,狡辩道:“不是我害死的。都怪那个苏婳,她跟我抢外公,要不是她,我也不会去试探外公,外公也不会溺水。” 华棋柔头都要炸了,“别废话了!人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两人匆匆忙忙跑到荷塘边上。 哪还有人? 只见地上一滩湿漉漉的水。 华棋柔和楚锁锁面面相觑。 庭院里空无一人,所有佣人都在客厅里忙碌。 问都没地方问。 楚锁锁又按着顾谨尧打来的那个号码,拨过去。 没人接。 两人彻底地慌了,四处找人,急得像没头的苍蝇。 另一间偏房里。 苏婳冲完热水澡,走出来。 身上裹着块大浴巾,坐到床上,拿被子围着。 她冲澡的时候,顾北弦喊佣人熬了碗姜汤。 见她出来,把姜汤端给她,“喝了,预防感冒。” 苏婳看着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说:“你也喝。” “我喝过了。” 苏婳这才接过来喝下,喝完,问:“我师父没事吧?” 顾北弦收了碗,淡淡道:“我刚给顾谨尧打电话问过了,人没事。他说老爷子刚才是装的,故意吓唬楚锁锁,让她长记性。” 苏婳哭笑不得。 真是个老顽童啊。 装什么不好,居然装死。 这正过寿呢,一点儿都不避讳。 不过听到他没事,她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回胸腔里了。 苏婳找了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顾北弦则去浴室冲澡。 等他冲完出来。 司机阿忠敲门。 顾北弦去开门,从他手中接过包装袋。 看了看,把其中一套崭新的西装和衬衫,递给阿忠,吩咐道:“拿去送给顾谨尧。” “好的,顾总。”阿忠拎着包装袋,去找顾谨尧。 打他手机没人接。 找了五、六分钟,阿忠才在另外一间偏房前,看到他。 他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正站在门口抽烟。 橘色火光在指尖明明灭灭。 他英俊深邃的脸,看着前方,神色微微有些落寞。 阿忠走上前,把包装袋递给他,客气地说:“顾先生,这是我们顾总让我送给你的。西装和衬衫都是崭新的,没穿过。” 顾谨尧掐灭烟,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回屋冲了澡,换上。 大小正合身。 他拿出手机,给顾北弦发了两个字:谢了。 顾北弦收到信息,淡扫一眼,没回。 手指轻按删除键,把信息删了。 第95章 三人盛宴 顾北弦之所以给顾谨尧送衣服,是因为龙腰村一行,他曾经救过苏婳。 他不想欠他人情。 回到苏婳面前,顾北弦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把她拢进怀里。 就那样静默地抱着,也不说话。 他一这样,苏婳就觉得他有心事。 偏偏他又不说,搞得她挺莫名其妙。 手指抚上他的脖颈,上移,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浓密,黑硬,挺像他的性格。 可是这么坚硬的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渐渐变成了一副温润如玉的性子。 好像是自从外婆去世后,他整个人仿佛就变暖了,人也越来越贴心。 抱了好几分钟,顾北弦都没松开她。 苏婳忍不住轻声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忽然想抱抱你。”他声音低沉,隐匿着微妙的心事。 苏婳忍俊不禁,试探地说:“就这么喜欢我吗?随时随地都要抱抱我。” 顾北弦极浅地勾了勾唇,语气温柔宠溺,带着点儿嗔怪,“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苏婳默了默,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顾北弦低下头去找她的嘴唇,找到后,轻轻扣开她的唇瓣,深深一吻,很快松开,“喜欢这个。” 苏婳笑意更深,故意做出点生气的样子,“原来你只是贪恋我的身体啊,你这个大色狼。” “不只是身体,还有灵魂,特别想深入了解。” 他刻意咬重“深入”二字。 怎么听,都容易让人想歪。 苏婳情不自禁浮想联翩,耳尖红了。 她用力掐了他的腰一把,说:“走吧,再不走,师父该等急了。” “好。”顾北弦这才松开她。 苏婳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他抱了自己整整十分钟之久。 顾北弦起身,整了整领口,掸平裤子上刚坐出来的折痕。 苏婳穿好衣服,下床。 暼到他湿湿的头发,她拿起吹风机,说:“你头发还没干,我帮你吹吹,再出去。” 顾北弦抬手把额前湿发,随意往后一抚,“不用,我头发短,很快就干了。” 苏婳微微冷了脸,命令的语气说:“坐下。” 她这副小管家婆的模样,顾北弦看着还挺受用,弯腰在床边坐下,长腿交叠。 苏婳笑着帮他吹起来。 吹着吹着,他手伸到后面,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 苏婳莞尔。 她觉得,他真的越来越依赖自己了。 这种被深深依赖的感觉,又甜蜜又负担。 帮他把头发吹干,苏婳放下吹风机。 她弯腰从背后抱住他,脸贴到他的脖颈上,柔声说:“不知怎么的,总感觉你好像特别没有安全感。” 明明看外表是傲然自负的一个人。 顾北弦落落大方地承认,“就是没有安全感,老婆太优秀。” 真正原因,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情敌近在咫尺,如影随形。 苏婳扑哧笑出声,“我没你想得那么优秀,都是被你们夸出来的。其实你比我优秀多了,你的经商天赋和能力,出类拔萃,是我望尘莫及的。” 顾北弦不以为然,“生在我们这种家庭,经商能力是本能,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你那方面也挺优秀的。”说完,苏婳迅速别过头,脸红得像苹果。 顾北弦一顿。 没想到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他明知故问道:“那方面?” “就那方面,技术挺好的,真的。”苏婳脸更红了。 顾北弦意味深长道:“你变坏了啊,苏婳同学。” 苏婳拒不承认,“这是正常的夫妻情趣。” 两人又黏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去。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已经开饭了。 众人去了宴会厅。 华家有个超级大的房间,专门用于宴请宾客。 华天寿重新换了身衣服,是套酒红色的唐装。 一本正经地端坐在宴会厅主位上。 因为溺水,原本红光满面的脸,有些苍白。 但状态还算可以,正举着杯,同宾客们说说笑笑。 楚锁锁像个鹌鹑一样,垂眉耷眼地缩在墙角位置,默默地吃着菜。 经此一事,她比之前老实了不少,身上那种娇横劲儿都没了。 眼睛红红的,看样子刚才哭得挺厉害。 顾谨尧坐在华天寿那桌。 看到苏婳进来,他微抬眼眸,瞥过来,眸光深沉。 只看一眼,就收回去了,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掩饰心事。 这一幕,被顾北弦敏锐地捕捉到了。 心里挺不舒服。 他抬手揉揉苏婳的头,温声问:“是去女宾那一桌,还是跟我坐一起?” 苏婳看了看女宾那一桌,除了华棋柔和楚锁锁,其他的都不认识。 她懒得和那母女俩坐在一起,便说:“我跟你坐一起吧。” 话音刚落。 华天寿朝他们招手,“婳儿,北弦,你们快过来,坐我身边来。” 他身边正好空了两个位置,就是给顾北弦和苏婳留的。 两人稍微一谦让,便坐下了。 华天寿拍拍苏婳的肩膀,对同桌的宾客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关门弟子,苏婳,也是苏文迈的外孙女。以后小丫头若有需要帮忙的,你们一定要关照一下哇。” 这一桌的,年龄大都在六十岁开外。 要么是他的徒弟,要么是他的至交好友。 都是搞古玩这一行的。 听华天寿这么说,众人频频点头,“老爷子交待的,我们当然要照做。” 顾北弦端起酒杯,敬大家,“各位生意商场上有需要,可以找我。苏婳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顾氏集团在京都排名前几。 顾北弦是顾氏集团二公子。 年轻有为,能力和相貌在年轻一代中是佼佼者。 人中龙凤般的人物。 不认识他的人,少之又少。 众人纷纷举杯,对顾北弦说:“顾总,您太客气了。既然您和老爷子都发话了,照顾苏婳是我们的荣幸。” 一帮六十开外的人,在古玩届都是泰斗般的人物。 居然尊称二十几岁的顾北弦为“您”。 让苏婳暗暗吃惊。 感慨资本的力量,有钱就是大爷。 这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极为和谐。 女宾那桌。 三道阴鸷的目光,暗中投向苏婳。 一道是楚锁锁的,一道是华棋柔的。 另外一道是华棋柔的母亲,狄娥的。 苏婳虽不擅长男女情事,其他的却很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不卑不亢地迎上她们的目光。 华棋柔和楚锁锁迅速收回视线,低下头夹菜。 狄娥却没有。 她阴鸷的目光,刹那间变得柔和下来。 冲苏婳微微一笑,她拿起手边的酒杯,朝她做了个碰杯的姿势。 那表情,热情又真诚。 苏婳心里暗暗称奇。 原来有的人,真的可以两副面孔,无缝切换。 华天寿看到了,对苏婳介绍道:“那位是我太太,姓狄,狄娥。你以后就称呼她师母好了。” 苏婳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冲狄娥喊道:“师母好。” 狄娥微微点头,“你好。” 苏婳重新坐下,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 挺风韵犹存的一个老太太,保养得很好。 看上去也就五十岁出头吧。 反正比她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 狄娥长得和华棋柔有几分像,下巴尖尖,鼻梁高挺。 但比华棋柔更漂亮,细眉大眼,面皮白亮,颧骨很高,眉眼间有一股子掩饰不住的冶艳。 皱纹和松弛的皮肤,都挡不住那股子风情。 身材很瘦,穿碧绿色旗袍,戴翡翠耳环,头发染得很黑,盘在脑后窝了个发髻。 之前听店里的伙计说,华天寿是票友。 狄娥是京剧草台班里,唱旦角的。 一来二去,两人就认识了。 后来华天寿原配去世,就把她带回家,娶了做续弦。 不知怎么的。 苏婳觉得狄娥应该是个厉害角色,身上有股子绝非善类的气势,类似倩女幽魂里那个妖精姥姥。 华棋柔和楚锁锁跟她比,道行浅多了。 苏婳把视线从狄娥身上收回来时,正好撞上了顾谨尧的目光。 他不着痕迹地垂了眼帘,低下头去端酒杯。 苏婳心思微微一沉。 她总感觉,他对自己好像有种特别的情愫。 不过,她又觉得应该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能人家就长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谁都多情呢。 顾北弦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视线捕捉眼底。 顿了顿,他抓着酒杯,站起来,对众人说:“我和太太打算要孩子的,不宜喝太多酒。今天就先到这里,改天我再宴请你们。” 顾谨尧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 一瞬后,他恢复了正常。 第96章 合作双赢 华天寿见两人要走,极力挽留道:“婳儿还没吃饱呢,你们多吃点再走吧,不想喝酒不喝就是了。” 顾北弦却没坐。 酒不酒的,无所谓。 最主要是顾谨尧就坐在苏婳对面。 视线总是时不时地往她身上瞟。 看得他心里很不舒服。 华天寿见他站着不动,也跟着站起来。 手按到他的肩膀,硬把他按到座位上。 华天寿嗔道:“婳儿折腾了半天,总不能让她饿着肚子走吧。你不心疼她,我还心疼我徒弟呢。” 听他这么说,顾北弦总算不提走的事了。 但是这一顿饭,他吃得如鲠在喉。 女宾那桌。 狄娥不露声色地把这一切,捕捉在眼底。 她微微偏头,压低声音问身边的楚锁锁:“坐在苏婳对面的年轻人,叫什么?” 楚锁锁抬头看了一眼,小声说:“叫顾谨尧,是峥嵘拍卖行的少董,父亲是顾峥嵘,早年全家移民国外。” “跟你外公关系很好?” “是,他是外公的大客户,经常去找外公修复古陶瓷。外公那边有些古董,也会拿去峥嵘拍卖行,进行拍卖。” 狄娥打量着顾谨尧,“我总感觉,他对苏婳挺不一般。” 楚锁锁瞟了苏婳和顾谨尧几眼,“我早就感觉到了。” 狄娥借着给她夹菜的功夫,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要是想把顾北弦抢过来,可以从顾谨尧身上下手,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楚锁锁眼睛登时就亮了,“怎么下手?” 狄娥语气慵懒,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男人女人么,无非就那么点事,自己悟。” 楚锁锁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外婆,您就告诉我嘛。” “等席散了,你去我屋里细说。” “好的,外婆。”楚锁锁眉开眼笑。 接下来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热热闹闹,吃到快九点多,才散席。 苏婳向众人一一道别,和顾北弦离开华府。 上车后。 苏婳对顾北弦说:“今天的寿宴,座位安排得有点奇怪。” 顾北弦手撑在车窗上,袖口卷上一截,腕骨微凸,淡淡道:“哪里奇怪?” “师父为什么不让师母坐在他身边?” 顾北弦漫不经心道:“狄娥本是戏园里的戏子,华姥爷子花钱替她赎了身。这种身份,在他们老一辈人的眼里,是上不了台面的。” 苏婳没想到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事。 不过狄娥跟她想象的,的确不太一样。 她如实说:“我原以为师父的妻子,得是个端庄大方、雍容典雅的女人。” “华老爷子的原配,就是个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琴婉阿姨的气质特别像她。” 苏婳委婉地说:“师父这喜好,转变得有点大啊。” 细看,狄娥眉眼间一股子妖气,长相挺冶艳的。 年轻的时候,从脸上可能看不出性格。 但是上了年纪后,就会相由心生。 什么脾气什么品性,基本上都会在脸上浮现。 顾北弦手指缓缓摩挲薄唇,道:“可能华老爷子吃腻了大餐,想换换口味吧。” 苏婳扑哧笑出声,半开玩笑道:“所以你之前跟我提离婚,也是想换口味?” 顾北弦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出声。 微垂的睫毛,在眼底覆下一层阴影,遮住他的真实情绪。 向她提离婚,是因为她心里装着她的“阿尧哥”。 那个人,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一根刺。 提楚锁锁,不过是个幌子。 总不能对家人说,她心里有人,那样顾家人会反过来,觉得她忘恩负义。 他宁愿自己背负骂名。 次日一早。 被狄娥教唆的楚锁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来到峥嵘拍卖行。 在一楼就被拦下了。 前台小姐问她:“请问您找谁。” 楚锁锁回道:“我要见你们少董。” “您有预约吗?” 楚锁锁耸耸肩,“你就说我是华天寿华老的外孙女,姓楚,他会见我的。” 前台小姐拿起座机,拨了个顾谨尧秘书的内线。 两分钟后。 她笑着对楚锁锁说:“楚小姐,我们少董有请。” 楚锁锁乘电梯,来到顾谨尧的办公室。 推开门走进去。 看到一屋子古色古香的装修,她眼睛亮了亮。 四下打量了几眼,只觉得这办公室挺贵气。 比如墙上那幅徐悲鸿的骏马图,就得值个好几千万。 她娇俏一笑,啧啧道:“没想到顾少年纪轻轻,喜欢这么古典的装修。” 顾谨尧坐在办公椅上,动都没动。 右手撑在桌上,他眉眼淡漠,扫她一眼,不冷不淡地问:“有事?” 楚锁锁扭着细腰。 袅袅娜娜地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 手扶着桌沿,她冲他娇生生地笑,“我找你是有事。” “有事直说,别绕弯子。”顾谨尧的口吻,听起来很不客气。 楚锁锁原本还想拉着外公,跟他打打感情牌。 听他这么一说,她也不好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顾少,你是不是喜欢苏婳啊?” 顾谨尧一顿,唇角勾起抹极浅的冷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楚锁锁笑嘻嘻,“大男人,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喜欢就是喜欢,何必遮遮掩掩?” 顾谨尧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楚小姐要是没正事,就请回,我很忙。” 楚锁锁一抬腿,坐到他的办公桌上。 她今天穿的是到大腿的洋装短裙,迪奥最新款春夏高定。 这一坐,两条白生生的细腿就露出来了。 肤如凝脂,美得晃眼。 从小跟着母亲耳濡目染,她最懂得用美色诱人了。 一般的公子哥儿,只要她稍微牺牲点美色,比如露露腿,露露沟什么的,让他们饱饱眼福。 他们的魂都没了。 她想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言听计从。 楚锁锁以为顾谨尧也是那种人。 她坐在他的桌子上,抖着两条白皙的腿,笑得花枝乱颤,“别啊,接下来我要跟你谈的事,特别特别重要。不听,你会后悔。” 顾谨尧蹙眉,“下去。” 他声音不大,听着却挺骇人。 不知怎么的,楚锁锁就有点害怕。 她慌忙从桌上跳下来。 一改刚才的轻佻,站得板板正正。 连语气也变得正经了许多。 她柔声说:“顾少,你看你喜欢苏婳,我喜欢顾北弦。我们联手把他们俩拆散,这样你就可以和苏婳在一起了,而我也能和我的北弦哥双宿双飞了。只要我们合作好了,保证能双赢。” 顾谨尧眼底浮起一抹淡嘲,“你今天来找我,就为这事?” 楚锁锁微收下巴,“是啊。” “三年前你和顾北弦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回来找他?” 楚锁锁眼睛亮晶晶的,脱口而出道:“因为我还爱他啊,很爱。” 顾谨尧嗤之以鼻,“很爱他,你还和他分手?” 楚锁锁觉得既然合作,得拿出来点诚意来。 她如实说:“三年前,北弦哥出车祸,瘫了。我那时候年龄小,接受不了那个巨大落差。我妈也死活不同意,就分了。” 顾谨尧揶揄道:“如今看他腿好了,你就回来抢现成的?” 楚锁锁朝他挑了个眼风,娇嗔道:“顾少,说好的我们合作共赢,你跟我掰扯这些干嘛?” 顾谨尧冷漠道:“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一出事就跑。楚小姐这么低劣的人品,我不想跟你合作,请回吧。” 合作没成,还被埋汰了一顿。 楚锁锁脸色很难看。 她不满地撅起嘴,“顾少,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呢?昨天在外公家的荷塘里,你踹了我一脚,踹得我腿青了一大块,都疼死了,我都不计前嫌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计较上了?我是真的想跟你合作,诚心诚意的。” 见跟她说人话,她故意装听不懂。 顾谨尧耐心尽失。 他拿起座机,给保安拨了个内线,吩咐道:“带人来我办公室,把楚小姐赶出去!” 第97章 苏婳怀孕 楚锁锁就没见过这么冥顽不灵的人。 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顽固呢,怎么劝都劝不动。 合作双赢,多好的事啊。 他居然不愿意。 在保安来赶她之前,楚锁锁赌气走了。 一出拍卖行的大门。 她就从包里掏出手机,迫不及待地给狄娥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 她好一顿抱怨:“外婆,你出的主意行不通啊,顾谨尧把我赶出来了。他这个人太讨厌了,说话难听得要死。” 狄娥皱眉,“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人品差,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他不想跟我合作。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女人呢,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气死我了。” 狄娥沉思片刻,说:“我明明看到他看苏婳时,眼神很特别。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 “算了,我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不管怎么着,我一定要打败苏婳!哪怕我和北弦哥复合不了,我也要把他们拆散!这口恶气,我一定要出!” 狄娥应道:“行,外婆再替你好好想想办法。谁敢欺负我的宝贝外孙女,就是跟我作对。” 楚锁锁撒娇,“外婆你最好啦,爱你!” 狄娥笑,“我就你一个宝贝外孙女,不疼你疼谁?” “还是外婆好,我外公已经被那个苏婳鬼迷心窍了。” “回头我找机会,好好说说他。” “谢谢外婆!” 周末。 顾北弦带苏婳来到京都大酒店。 这里有室内恒温游泳池。 他要教她学游泳。 以免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她措手不及。 两人换了衣服,来到泳池边。 苏婳穿了件比较保守的天蓝色连体泳衣。 天空般澄澈的颜色,衬得她皮肤白亮发光,气质清清爽爽。 她身材比例极好,腰细腿长。 站在澄净的池水边,出尘脱俗。 顾北祁一条紧身黑色泳裤,腹肌壁垒分明,两条长腿紧实有力。 皮肤冷白如玉。 骨子里流淌着高级而质感的欲气。 往那儿一站,世界为之静止。 苏婳忍不住拿眼偷偷瞄他。 哪怕结婚三年了。 看到他穿成这样,她还是会心跳加快,脸颊发热。 她爱的男人,惊心动魄的性感。 苏婳往他身边靠了靠,拿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说:“顾教练,请开始吧。” 顾北弦退后一步,摆起了架子,垂眸望着她,表情严肃,“小屁孩,想学游泳是吧?” 苏婳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僵住了,“想学。但是小屁孩这个称呼,我不太喜欢。” 顾北弦下颔微抬,“这是教练的口头语。每个教练开场白都是这样的,你严肃点。” 苏婳忍不住想瞪他。 叫他一声“顾教练”。 他还真端上了。 上来就摆起了教练的架子。 看把他能耐的。 顾北弦一本正经地教了她一些游泳知识。 讲得跟真事似的。 其实大部分都是来的路上,他在百度上刚搜到的,临时抱佛脚。 不过糊弄苏婳足够了。 讲完,他教她做了一些热身动作。 热完身,他没有表情地问:“学游泳的方法,有慢的,有快的,还有特别快的。你想学哪种?” 苏婳想也不想地说:“当然是特别快的。” 顾北弦挑眉,“你确定?” “确定。” “不后悔?” 苏婳纳闷,学个游泳怎么那么多废话,说:“不后悔,你快点开始吧。” “不后悔就行,跳吧。” “啊?我还不会游泳,怎么跳?” “跳。”他朝她逼近,命令的语气说。 他居高临下,气势太过凌人。 苏婳莫名有点打怵。 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她跌进泳池里。 猝不及防,被灌了好几口水。 她扑腾着四肢,本能地在水里挣扎。 这才意识到他刚才问她那么多废话,是因为什么了。 这特别快的方式,原来就是激发人的本能。 先死后生。 这也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不过求生本能,让苏婳很快就找到了平衡肢体的方式。 接连喝了几口泳池的水后,她稳住了。 真的是特别快。 但也特别难熬。 那几口水,真的不好喝。 顾北弦也跟着她跳下水,站在旁边守着,以防不测。 等她平衡下来,他开始给她规范动作。 一会儿拉着她的手,教她憋气,吸气,呼气,教她手臂怎么摆。 一会儿抓着她的脚,指导脚该怎么踩。 又来凹她的小腿。 从背后把她整个环起来,握着她的手腕,教她正确的游泳动作。 还扎了马步,让苏婳坐在他腿上练习划水。 言传身教,倒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一个上午下来。 苏婳累得筋疲力尽,万幸,总算学会了游泳。 至少自保能力是有了。 苏婳决定游一个夏天。 万一下次再遇到华府那种情况,她要吊打楚锁锁。 输给谁,都不能输给她。 从泳池里上来。 两人去浴室冲了澡,进更衣室换好衣服。 顾北弦捏了捏她的耳垂,问:“想吃什么?带你去吃。” 学游泳太消耗体力了。 苏婳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仰起下巴望着他,问:“我想什么吃都可以?” 顾北弦摸摸她的头,“可以,除了天上的龙肉,你想吃什么我都答应你,哪怕吃我也行。” 苏婳扑哧笑出声,“顾总,请你不要随时随地地开车,好吗?” 顾北弦眸色微凉,“我很认真。” 苏婳笑意更浓,“知道啦,你在很认真地开车。” 顾北弦笑,“别贫了,快说吃什么吧。” 苏婳想了想,“忽然特别想吃外婆蒸的荠菜馅大肉包。” “这个有点难办,你外婆早就仙去了,不好再打扰她老人家。还想吃什么?换一样。” “铁板鱿鱼、烤羊肉串、麻辣烫。” 顾北弦蹙眉,“不卫生,换。” “那就外婆蒸的荠菜大肉包。” 顾北弦揉了揉她的头,“我看你就是想吃铁板鱿鱼,怕我不同意,故意把外婆蒸的荠菜大肉包搬出来,当挡箭牌对吧。” 苏婳十分坦诚,“恭喜顾总,你答对了。” 顾北弦拿她没办法,说:“走吧。” 他牵着她的手走出去。 两人上车。 苏婳说:“我要吃我们学校附近那一家的。” “行,满足你。” 司机阿忠发动车子。 来到京都大学后面的小吃街。 找到苏婳上学时经常吃的那家。 顾北弦给她买了两串铁板鱿鱼。 司机去给她炸串,煮麻辣烫。 两个人衣着光鲜,男帅女美,气质又特别。 尤其是顾北弦,一袭笔挺的深色高定正装,举手投足间散发贵气。 在这简陋的小吃街里,特别扎眼。 不时引来路人侧目。 顾北弦不动声色地站到苏婳身后,替她挡住众人的目光。 苏婳拿起一串鱿鱼,放到嘴边,刚要吃。 不知怎么的。 以前闻着就流口水的鱿鱼,今天突然觉得一股子腥味,直反胃。 她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是不是不新鲜了?”顾北弦接过来,闻了闻,“还可以。” 苏婳抿着唇,没出声。 以前闻着香喷喷的小吃街,现在闻着却很不适,胃里一股子浊气直往上涌,很难受。 没多久。 司机把炸羊肉串和麻辣烫买回来了,递给苏婳,说:“少夫人给。” 苏婳接过来,还没吃,就急忙还回去了。 捂着鼻子,又是一阵反胃。 顾北弦忽然意识到什么,问:“苏婳,你这个月月经来了吗?” 苏婳摇摇头,“好像还没有。” “推迟几天了?” 苏婳忍着不适,拿出手机调出日历,看了看,说:“好像推迟一个多星期了吧。” 顾北弦一向淡然无波的眸子,闪过一丝惊喜,“苏婳,你怀孕了!” 第98章 使美男计 苏婳一顿,颇有点意外。 之前一直备孕,掐着日子算,都没怀上。 这次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悄无声息的,就怀上了。 顾北弦把手里的铁板鱿鱼,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说:“走,回家,让柳嫂给你做月子餐。” 苏婳哭笑不得,“月子餐是生完后,坐月子才吃的。” “那就做营养餐,反正都差不多。” 他握着她的手,飒步流星,朝车子方向走去。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的喜悦却难以言表。 反而苏婳,内心要平静得多。 走到一半。 苏婳瞥到路边有家药店,说:“进去买根验孕棒试试吧。我月经偶尔会延迟个两、三天,试试比较保险。” “好,你去车上等着,我去买。” 司机拉开车门。 顾北弦抬手扶着车门顶端,怕她碰到头。 苏婳弯腰坐进去。 没多久。 顾北弦拎着个药店专用的透明塑料袋上车。 “给。” 苏婳伸手接过来,见里面至少得有十根验孕棒。 她啼笑皆非,“一根就够了,你买这么多干嘛,浪费。” 顾北弦不以为然,“没事,多多益善。” 苏婳拿他没办法。 回到家,按照说明书,一测。 果然两道杠。 试了好几根,都是两道杠。 真怀孕了! 苏婳拿着验孕棒走出来,笑得脸上开了花,“我真怀了,你看看,两道杠呢!” 顾北弦坐在沙发上,瞟一眼验孕棒,神色凝重。 苏婳脸上的笑凝固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孩子的吗?真怀上了,你怎么不开心?” 顾北弦抬手揉着眉骨,神色冷峻,“早知道你怀孕了,今天就不该带你去泳池学游泳,太危险了。” 想想就觉得后怕。 万一出点事,想都不敢想。 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为了宽他的心,苏婳走到他身边坐下,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没事,我好好的,你别担心。技多不压身,顾教练今天教得很棒,给你打一百分。” “你倒是心大。”顾北弦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 手指覆到她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想摸摸孩子。 可是苏婳的小腹平平的,什么都摸不到。 反而把他自己给摸热了。 喉结上下翕动,他忍了忍。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拿起手机要给秦姝打个电话。 号码刚拨出去,忽然想到什么,他把苏婳从腿上抱下来,说:“我要打电话,有辐射,你离我远一点。” 苏婳忍俊不禁,“你可真在意。” 顾北弦不置可否,“我的孩子,当然要在意。” 苏婳乖乖地坐到沙发另一边,离他足足有三米远。 接通后。 顾北弦收敛情绪,没有表情地说:“秦女士,恭喜你,你的宝贝儿媳妇怀孕了,你要当奶奶了。” 苏婳听得直咂舌。 明明是他自己开心,想到处宣扬,还打着恭喜秦姝的名义。 手机里传出秦姝银铃般的笑声,“同喜同喜,恭喜顾总,你要当爸爸了。” 苏婳以前没发觉。 这母子俩还挺逗。 看外表,明明都是不苟言笑的高冷之花。 顾北弦问:“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老公吗?” 秦姝声音变冷,“不用,他不配。” 顾北弦勾唇,“他的确不配。” 秦姝语气生硬地说:“等苏婳生下孩子,不给他看,也不让他抱,更不要叫他爷爷。” 顾北弦赞同,“肯定的。” 秦姝交待道:“你要照顾好我儿媳妇,不要惹她生气。孕妇怀孕后,体内激素会紊乱,性情也跟着变。无论她发脾气,还是使小性子,你都得给我忍着,不许惹我儿媳妇生气。” 顾北弦神色自若,“不用你交待,我心里有数。” 秦姝又叮嘱道:“远离楚锁锁,远离任何一个雌性生物,不要让苏婳误会。” 顾北弦淡嗯一声,挂了电话。 房间很安静,秦姝的话,苏婳全都听到了。 心里感动极了。 怎么有这么通情达理的婆婆。 顾北弦又拨了奶奶的号码,要告诉她。 苏婳见他一副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人的样子,笑着阻止道:“明天一早去医院确认一下,再告诉奶奶吧。万一没怀,挺尴尬的。” 顾北弦顿了顿,“也成。” 他吩咐柳嫂,做了可口清淡的饭菜。 苏婳没有胃口,将就着吃了点。 顾北弦又打电话让司机,买来酸酸甜甜的水果,让她吃了开胃。 当晚,睡觉的时候。 他推了沙发,挡在苏婳睡的床边,防止她掉下去。 躺床上后,他让苏婳睡在床中间。 他则躺在很靠边的位置,人都快要掉下去了。 苏婳无奈道:“你没必要这样,真的。以前我们怎么睡,现在还怎么睡。我是怀孕了,又不是受伤了。” “这样就行。你现在怀孕了,是国宝级的人物,必须要供起来。” 苏婳简直拿他没办法。 但是,又觉得挺幸福。 次日一早。 苏婳空腹。 顾北弦陪她去医院做检查。 要抽血,检查是否贫血,排除传染病、家族遗传病,以及hcg,就是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 医生开好检查单后。 顾北弦陪着苏婳去一楼检验科抽血。 抽血的时候。 女医生拿橡皮筋勒住苏婳的手臂,拍了拍她的血管。 等血管鼓起来,医生拿着针头,刚要往上扎。 顾北弦忽然出声叮嘱道:“我太太皮肤薄,怕疼,麻烦你扎针的时候轻一点。” 他话虽然说得很客气。 但因为久居高位,又是个少爷脾气。 说话的语气怎么听,都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感觉。 医生每天给那么多人抽血,工作压力很大,脾气一般都不太好。 听到顾北弦事事这么多,口气又这么硬,刚要拿眼瞪他。 一抬头,看到一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目若朗星,五官雕刻一般,贵气逼人。 那张脸,既有西方人的立体轮廓,又有东方人的儒雅,风华内敛,当世无双。 像极了年轻版的尊龙。 女医生是个颜控。 猝不及防看到如此神颜,怦然心动,眼睛一瞬间就弯起来。 她眉开眼笑地说:“您放心,您放心,我一定轻轻给您太太扎针,轻轻地。” 苏婳轻声道谢。 果然。 医生扎得一点都不疼,就像蚊子叮了一口。 苏婳暗叹,美男计,就是好使啊。 这是有史以来,她抽血,抽得最不疼的一次了。 她决定,以后再有这种事,一定要把顾北弦给带上。 扎完针,医生拿棉棒给她压着针口,解开橡皮筋。 顾北弦接过棉棒,帮苏婳压着。 他扶着她站起来,问:“头晕吗?要不要我抱着你走?” 苏婳无可奈何道:“我哪有那么娇气啊,就抽了那么一点点血。” 顾北弦瞥了眼医生抽出来的血,装了三管,眼神凉了凉,“不少了,你本来就瘦。” 等他们走远后。 女医生把抽的血放好,对同事感慨道:“看看,谁说长得帅的男人花心了?瞧刚才那帅哥,对他老婆多好。” 她同事边忙边回道:“可不是,这年头倒过来了,越帅的越专一。” “那男人好帅,我怎么就没遇到?”女医生遗憾死了。 她同事白了她一眼,“那你也得长成他老婆那样啊。” 女医生叹口气,“你说这两人都长得这么好看,生的孩子得漂亮成什么样?” 两个小时后。 苏婳拿到化验结果。 百分之百确定怀孕了! 顾北弦当即拿出手机,给老太太打过去,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奶奶,你有重孙子了,恭喜你马上就要荣升曾祖母了。” 半晌,手机里都没有声音。 老太太拿着手机的手在抖。 她激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喜极而泣,老泪纵横。 第99章 飒妻来袭 顾老爷子见老伴儿拿着手机,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却不说话。 太反常了! 他急忙凑过去,着急地问:“接个电话怎么还哭上了?是谁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老太太握着手机,更咽道:“老头子,你要当曾祖父了,婳儿怀孕了!” 老爷子一愣,“啊?小苏怀孕了?” “是啊,终于怀孕了。”老太太拿手背擦着眼睛,“苍天有眼,我们老顾家有后了。” 从不喜形于色的老爷子,也激动了。 抬手捏了捏发酸的鼻子。 他感慨道:“我就说吧,弦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三年前出车祸,死亡通知一道道地下,可是他硬生生挺过来了。娶了小苏后,过了两年他就站起来了。如今又有了孩子,上天待他不薄哇。” 老太太哭得稀里哗啦,“可不是,这些孩子们,我最心疼的就是弦儿了,他从小就多灾多难的。” 老爷子不停地帮她擦着眼泪,说:“多亏有小苏一路陪着。别看那孩子不声不响的,心眼好着呢。” “可不是,要不是她陪着,弦儿说不定都挺不过来。” 一直被冷落的顾北弦,握着手机等了半天。 可老爷子和老太太,愣是一句话都没回他。 老两口唠得热火朝天,声泪俱下,完全把他给忘记了。 顾北弦默默地挂了电话。 陪苏婳去医生诊室。 妇产科不让男士进。 顾北弦就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 苏婳走进诊室,把检查单拿给医生看。 医生接过检查单,仔细看了几眼,抬起头对她说:“不贫血,排除传染病和家族遗传病,hcg检查也合格。叶酸吃过吗?” 苏婳点点头,“吃了一两个月了。” 医生把检查单推给她,“回去多注意营养,前三个月是危险期,夫妻不要同房。再过一个多月,来做彩超,排除宫外孕。” “好的,谢谢医生。” 苏婳拿起检查单站起来。 出去,找到顾北弦。 两人一起离开。 上车后。 顾北弦接到老太太的电话。 “北弦,你带着婳儿来一趟老宅。我要让厨子做好多好吃的,好好犒劳犒劳我的宝贝孙媳妇儿。我还有好多话,要跟我的小重孙说。” 这次轮到顾北弦忍俊不禁了。 “奶奶,苏婳才刚怀孕,胎儿还没开始发育,耳朵都没长。您老说话,孩子听不到的。” 老太太不以为然,“我不管,我就要说。” 人老如小。 那固执劲儿上来了,九头牛都拉不动。 顾北弦拿她没办法,只好应道:“好,您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对了,你不要当着苏婳的面,说什么小重孙。您是最开明的奶奶,不能重男轻女,知道吗?苏婳怀孕,您不要给她施加任何压力。” 老太太哈哈一笑,“只要是我宝贝孙媳妇儿生的,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 挂电话后。 顾北弦把苏婳的手捏在手心里,紧紧地握着。 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平时再怎么高冷,再怎么不喜形于色。 可是初为人父的喜悦,想藏都藏不住。 傍晚。 两人一起去了老宅。 一下车,老太太就迎了上来,拉起苏婳的手,盯着她的肚子直乐。 苏婳没想到她这么开心。 难怪顾北弦总提议,让她生个孩子呢。 老太太拉着苏婳的手,有说有笑地走进客厅里。 把她让到沙发上,老太太挨着她坐下。 她伸手,慢慢摸着苏婳平平的小腹,说:“我的宝贝重孙子……” 想到顾北弦交待的话,她急忙又改口说:“或者宝贝重孙女,你在妈妈肚子里一定要乖乖地听话啊,不要折腾她。” 看她兴致这么高。 苏婳就静静地笑着,任由她对着自己的肚子说话。 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静止,该有多好。 两人说说笑笑,聊了好一会儿。 老太太拿起老年手机,给顾傲霆打电话。 她语气自豪地说:“臭小子,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喜事,我要做曾祖母了!” 正和楚砚儒谈生意的顾傲霆,登时就愣住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之久。 他才开口:“你说苏婳怀孕了?” “除了她还有谁?你大儿子连媳妇都没有。” 顾傲霆脸色难看极了,冷冰冰地说:“您老还有其他事吗?” 老太太的脸顿时冷下来,“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要做爷爷了,你不开心?” 顾傲霆有点不耐烦地说:“我这边忙着呢,等我忙完再说。” 老太太赌气掐了电话。 顾傲霆把手机扔到桌上,抬手捏了捏太阳穴。 坐在他对面的楚砚儒,在听到“苏婳怀孕”四个字时,脸就黑下来了。 把文件往桌上一摔。 他黑着脸说:“你答应我,要撮合锁锁和北弦的。这下苏婳怀孕了,他们这婚还离不离了?” 顾傲霆皱眉,“我撮合了啊。用工作的名义,把两人绑在一起,想法设法给他们制造机会。可他们就是死灰不能复燃,能怪我吗?” “我不管,我就锁锁那么一个女儿,我疼她疼得像眼珠子。你最好快点想想办法,不要让她伤心。” 顾傲霆压抑住内心的焦躁,道:“好,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等楚砚儒走后。 顾傲霆拿起手机,拨给他大儿子顾凜,吩咐道:“晚上的应酬推了,陪我去趟老宅。” “好的,父亲。” 四十分钟后。 顾傲霆带着顾凜出现在顾家老宅。 原本正开开心心地给苏婳夹菜的老太太,看到顾凜,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很快换成一种客气又生疏的笑。 她打招呼道:“凜儿,你来了啊。” 顾凜彬彬有礼地说:“奶奶,您好。” “快请坐,坐吧。”老太太招呼他坐下。 两个人客气得不像一家人。 结婚三年了。 苏婳总共见过顾凜三次,都是在除夕年夜饭上。 他长得挺像顾傲霆的,剑眉,丹凤眼,鹰钩鼻,一副不太好接触的模样。 顾凛是顾傲霆和前女友蔺袅袅生的儿子,从小在蔺家长大。 苏婳对他知之甚少。 只听顾傲霆说过,他很听他的话,性格杀伐果断,不沉迷于儿女情长。 不过她觉得,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应该不是个会听话的性子。 除非另有隐情,或者别有所图。 顾凜走到顾北弦对过,笑道:“恭喜二弟,这么年轻就要当父亲了。” 顾北弦淡淡一笑,“谢了。” 顾凛拉了椅子坐下。 顾傲霆也跟着坐下。 他神色肃穆,眉头皱成个“川”字,一脸凝重。 一看就是有大事要宣布。 都没铺垫,他就直接开门见山地对顾老爷子说:“爸,公司我打算以后交给凜儿。这孩子性格冷静果断,不会被儿女情长困扰,且服从命令,更适合做继承人。” 顾北弦脸上的笑,直直地僵在唇角。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 顾凜相当于陪跑。 他再清楚不过,如今顾傲霆忽然改变主意,是想给他下马威。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公筷,夹了一个瘦肉丸子,放到苏婳的碗里,温声说:“你怀孕了,多吃点瘦肉。”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 可是苏婳却感觉到了他心里的失落和挫败。 如果他当初听顾傲霆的话,和她离婚。 今天的话,顾傲霆就不会说。 顾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自然是他的。 本来怀孕了,看到大家都这么开心,苏婳也挺开心的。 可是顾傲霆一来,就往大家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苏婳默默地伸出手,在桌下握住顾北弦的手。 他的手比平时要凉。 苏婳突然挺心疼他,眼神伤感地望着他。 顾北弦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握,冲她笑了笑。 那意思是:我没事,你别担心。 顾老爷子干咳两声,说:“傲霆,你才五十多岁,选继承人的事还早着呢。这事挺大的,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顾傲霆皮笑肉不笑道:“不早了,现在定下来,就得开始着手培养了。培养个三、五年,正好接班。” 话音刚落。 门外忽然传来铿锵有力的哒哒声。 是高跟鞋鞋跟叩在地板上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 越来越清晰。 紧接着。 门吱嘎一声。 秦姝一身笔挺的黑色高定套裙,踩着绝美的高跟鞋,气势凜然地走进来。 把离婚协议往顾傲霆面前,重重一拍。 她身姿站得笔直,语气清冷道:“离婚协议我拟好了。夫妻共同财产一人一半,顾氏集团一分为二。一半给你大儿子,一半给我儿子,签字吧!” 第100章 稀世珍宝 苏婳简直要被秦姝飒哭了。 她就像一场又美又甜又及时的雨,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突然杀出这么一招。 比打顾傲霆的耳光还要爽。 果然。 顾傲霆被这场及时雨,浇得哑口无言。 他低头盯着离婚协议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脸上阴云密布,比六月天的乌云还黑。 苏婳冲顾北弦笑了笑。 那意思是:妈妈真给力! 顾北弦勾了勾唇,在她掌心里写道:商量好的。 苏婳明白了。 原来这母子俩,早就猜到顾傲霆会来这么一招,提前商量好了对策。 但是,被亲生父亲当着众人的面,搞那么一出,他还是挺难过的吧? 刚才他眼里的失落是真的。 身上散发出来的挫败感,浓得连苏婳都感觉到了。 秦姝见顾傲霆半天不语,失了耐心。 她屈起食指,重重地敲了桌子一下,语气淡嘲道:“顾董,你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怎么签个字却这么婆婆妈妈?” 顾傲霆面色阴沉。 忽然,他抓着离婚协议书,一撕为二。 紧接着又撕成四片、八片。 最后撕得不能再碎。 他吩咐身后的佣人,“把垃圾清理干净。” “好的,顾董。” 佣人听令,急忙拿来垃圾桶,把碎纸片放进去。 秦姝勾了勾唇,“撕离婚协议有什么用?你今天撕了,我明天还可以让助理再打印。你明天撕了,我后天照样能打印出来。是男人,你就痛痛快快地签字离婚吧,别拖拖拉拉的。” 顾傲霆并不看秦姝。 他目视前方,没有表情,说:“离婚可以,你净身出户。” 秦姝冷笑,“想当年,我们秦家也是百亿资产,全被你吞掉了。夫妻将近三十年,你让我净身出户,你还是个男人吗?” 顾傲霆理直气壮道:“你只擅长艺术创造,并不擅长经营。你父亲的资产,如果不是我接手,早就被你赔得一干二净了。” 秦姝瞥一眼顾北弦,说:“未必,我有儿子,他擅长。” “北弦的经营才能,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秦姝目光冷冷淡淡地看着他,“既然你这么固执,那就法庭上见吧。” 见秦姝动真格的,老太太有点慌。 她急忙劝道:“儿媳妇,你消消气,别跟傲霆一般见识。” 秦姝微笑,“妈,您也看到了,他变着法儿地折磨我儿子,这让我怎么忍?” 顾傲霆冷着脸,“还说我,要不是你从中挑唆,我和北弦的关系不至于闹得这么僵。” 秦姝嗤笑,“顾傲霆,你抽空去看看脑子吧。楚锁锁那种女人,哪里配得上我儿子了?” 顾傲霆皱眉,“我记得你以前总夸锁锁乖巧懂事,温柔善良。” 秦姝抬起下巴,“她以前的确是这样的,但现在,你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无论做什么,都是想挽回北弦。他们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北弦放下了,可是她没放下。” 秦姝眉眼冷寒,“既然你那么喜欢她,干脆你把她娶了吧。离婚协议,我明天派人送到你办公室。每天送一次,直到你签字为止!”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老太太在后面喊都喊不住。 秦姝一走。 顾傲霆也坐不住了。 没过多久,他带着顾凜也走了。 屋子里终于清静下来了。 可是好好的一顿晚餐,却变了味儿。 气氛冷得异常。 老太太舀了一小碗燕窝,让佣人端给苏婳,说:“婳儿,你别理我那个臭儿子。他就是被鬼迷了心窍,放着你这么好的儿媳妇,不知道珍惜,非要让北弦娶楚锁锁。那个楚锁锁有什么好?又娇气,又做作,看着就烦。” 说完还不解气。 她斜一眼顾北弦,埋怨道:“也不知你以前是怎么忍受她的。” 顾北弦躺着也中枪。 怕惹苏婳不开心。 他小心地斟酌用词,说:“之前我一直在国外读书,和她聚少离多。就逢年过节,偶尔见一面,她又擅长伪装。” 老太太咂咂嘴,“也是,她在我面前也装得可好了,天天奶奶长奶奶短的,小嘴那叫一个甜。那时觉得她还挺讨人喜欢的。” 顾北弦抬手揽上苏婳的肩膀,“自从娶了苏婳后,才知道心甜更重要。” “可不是。”老太太盯着苏婳微微失神。 半晌。 她叹了口气,“你要是楚砚儒的女儿该有多好,傲霆就不会那么反对了。” 顾北弦淡声道:“楚砚儒和华棋柔还真教不出苏婳这么好的女儿。琴婉阿姨要是好好的,应该可以。” 老太太一本正经地说:“你得感谢我,三年前是我帮你挑的好媳妇。” 顾北弦当即道:“谢谢奶奶。” 祖孙俩,你一言我一语。 苏婳这个当事人,硬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几人聊了会儿,继续吃饭。 吃完饭。 老太太拿出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套到苏婳的手腕上。 那镯子如同凝脂一般晶莹洁白,细腻滋润,肉眼几乎看不到任何瑕疵。 触感特别细腻、光亮、温润。 一看就极其贵重。 苏婳急忙推辞道:“奶奶,这镯子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说着就要把镯子摘下来。 老太太按住她的手腕,不让摘,“这是我婆婆的婆婆传给她,她又传给我的。老顾家,几百年的传家宝了。本来想传给你妈,但是看她要和傲霆离婚,这镯子就直接给你吧。” 苏婳推辞不过,看向顾北弦。 顾北弦说:“奶奶给你,你就拿着。” 苏婳如实道:“我平时要干活,戴这么贵重的镯子,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顾北弦就没见过这么实在的人。 他笑道:“镯子送给你,是让你收藏的,到时你再传给下一代,没让你干活的时候戴。毫不夸张地说,这对镯子,能和它们媲美的,不太多。用稀世珍宝,来形容都不过分。” 苏婳拗不过他们,只好收下。 镯子戴在手腕上虽然微凉,但是是很润的凉,没多久,就暖了。 真的很漂亮的一个镯子。 衬得她手腕纤细莹白,一瞬间就有了贵气。 难怪楚锁锁平时总喜欢把脖子、耳朵、手腕,都戴得叮叮当当的呢。 两人离开老宅,回到家后。 顾北弦忽然拉过苏婳的手,和她十指交握。 拿她的手机拍了张照片,简单处理了下,紧接着就发到了朋友圈。 他还给配了文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婳自从三年前嫁给顾北弦后,基本上就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了。 社交极少。 朋友圈里,除了亲人,就是师父和客户们。 所以她平时都只发和工作有关的。 秀恩爱这种事,她从来就没做过。 可是顾北弦却替她秀上了,还配了这么文艺兮兮的文字。 苏婳要删。 被顾北弦阻止了。 等苏婳去盥洗室洗漱完出来后,拿起手机,看了看。 认识的人,基本上都点赞了。 最新一个点赞的是,顾谨尧。 盯着他的名字,苏婳微微晃了下神。 那个“尧”字,太容易让她想到她的阿尧哥了。 那个为了救她,豁出性命的十二岁少年,陆尧。 那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一个永不结痂的伤口。 第101章 手撕绿茶 隔日。 一大清早,苏婳去商场,想给孩子准备点小衣服什么的。 初为人母嘛,心情都会有点激动。 孩子还没出生,就想把什么都给准备上。 只不过苏婳慢热,隔了一天,才开始激动,也没顾北弦那么夸张。 以前苏婳出门,身边都是阿忠跟着。 如今怀孕了,顾北弦又给她新加了个阿诚。 阿诚和阿忠一样,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 柳嫂也贴身陪护。 她随身带着保温杯,和各种酸酸甜甜的小零嘴,供苏婳反胃的时候吃。 逛个街,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三个人。 苏婳多少有点儿不适应。 可是拗不过初为人父的顾北弦。 他现在恨不得连走路,都抱着她走。 生怕她走不巧,一不小心摔倒了,再摔着他的宝贝孩儿。 苏婳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居然那么喜欢小孩子。 比她这个女人还要喜欢。 一行人乘电梯,先到了卖童装的八楼。 苏婳走到一家品牌专柜前。 营业员走过来,热心地问:“小姐,您要给多大的孩子买衣服?” 苏婳摸摸小腹,说:“给初生婴儿买。” 营业员带她来到新生婴儿区,让她挑选。 这是苏婳第一次逛婴儿专区。 小婴儿的衣服,真的好可爱。 上衣、裤子、帽子和袜子,就那么一点点大,马卡龙的颜色,又精致又萌。 因为不知道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苏婳就买了白色和黄色。 这样以后无论生男还是生女,都可以穿。 她从小跟着外公生活,节俭惯了。 不喜欢浪费。 挑了两套后,营业员告诉她:“婴儿长得快,建议多买几套。” 在营业员的建议下,苏婳把孩子一岁内的衣服,都买齐了。 刷卡结账。 苏婳又和一行人,去三楼女装部。 挑了两件宽松舒适又好看的衣服。 等以后肚子大点了,可以穿。 买完,苏婳要去卫生间。 保镖进不了女厕所,就在外面帮忙提着衣服。 苏婳让他们找个椅子,坐着休息会儿。 进厕所的时候。 苏婳瞥到门外站着个穿西装打领带戴墨镜的男人,手里拎着十几个大包小包。 像棵圣诞树一样杵在那里。 纸袋上的logo,全是昂贵的奢侈品大牌。 男人站得和电线杆子一样直。 看神态和气质,应该是哪家千金或者阔太太的保镖。 苏婳和柳嫂一起走进厕所。 大清早的,商场顾客不多,厕所里也很冷清。 柳嫂进了靠边的隔断。 苏婳随手拉开另外一个隔断门。 里面蹲着个人。 苏婳急忙道歉:“对不起,你没反锁门,我以为没人。” 刚要退出去。 女人抬起头。 四目相对。 苏婳暗道一声“晦气”。 世界就是这么小,又碰到楚锁锁了。 墨菲定律准得很,越不想遇到谁,就越会遇到谁。 苏婳转身就走。 特意走得离她远一点。 拉开隔断门,进去。 她刚要把门插上,门上忽然多了只手。 那只手,细皮嫩肉,指甲贴着精致的甲片,上面还镶着一粒钻石。 是楚锁锁的手。 她挤了进来。 苏婳觉得这人好可笑,像只跟屁虫一样。 离得近,她身上的香水味儿,太腻得慌了,熏得人反胃。 胃里一股子浊气往上涌,苏婳急忙捂住嘴,干呕了一下。 楚锁锁脸色变了变,扫一眼她的小腹,“听我爸说,你怀孕了?” 苏婳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淡淡道:“看到你有点生理不适。” 楚锁锁冷哼一声,“彼此,彼此。” 苏婳语气清冷,“那你出去。” 楚锁锁却不肯走。 她双臂环胸,一个劲儿地盯着苏婳的肚子,恨不得一脚踹上去。 本来她和顾北弦复合,就困难重重。 如今苏婳又怀了孕。 这孩子一生,两人的婚姻更坚不可摧了。 楚锁锁心里那个嫉妒哟。 明明顾北弦是她青梅竹马的男人。 顾傲霆也答应她,要撮合她和顾北弦的。 可是眼见那个希望越来越渺茫,越来越无望。 如今,她对顾北弦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只想拆散他们俩。 她不好过,他们也休想舒服! 苏婳见楚锁锁赖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小腹,两眼发直,不怀好意。 心里更膈应了。 她冷冷地说:“我再说一遍,你出去,听不懂人话吗?” 可楚锁锁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好不容易遇上,厕所又没监控,保镖也进不来。 这么好的机会,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这天时地利人和。 楚锁锁出口嘲讽道:“你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女人,心机就是重啊。先是你外婆,为了阻止你和北弦哥离婚,卡着点死。现在你又怀孕,用大肚子来绑住北弦哥。啧啧,你们家从老到少,都好不择手段,真是恶心到极点……” 话还没说完。 只听咚的一声,苏婳一拳头招呼上去。 楚锁锁的头咣的一下,撞到厕所隔断的木板上。 疼得她眼冒金星。 半边脑袋都麻了。 她怒火中烧,扬起手就朝苏婳脸上抽去。 苏婳早就料到,头一歪,轻而易举地避开。 她一把抓起楚锁锁的衣领,把她推出隔断。 前几日在华府,她推她下水的仇,还没报呢。 她就自己找上门来讨打了。 不教训她一下,都对不起这么好的机会。 柳嫂正蹲在不远处的坑位里,上大号。 听到动静,她匆匆擦好屁股,提着裤子跑出来了,问:“少夫人,要帮忙吗?” 苏婳清清冷冷道:“不用,你去把厕所门反锁上,别让人进来。我一个人收拾她足够了,省得她说我们以多欺少。” 柳嫂为难,“可是你怀孕了。” 苏婳按着胡乱扭动的楚锁锁说:“怀孕了,我也能打得过她,放心。” “那,那好吧。” 柳嫂犹犹豫豫地走到厕所门口,把门反锁上。 苏婳拽着楚锁锁的头发,把她往拖把池里那里推去。 楚锁锁疼得用力抓着她的手腕,还用脚踢她,想让她松开自己。 可是她娇娇气气一个千金大小姐。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如苏婳高,也没干过体力活。 哪里是苏婳的对手? 那天在华府荷塘,因为苏婳是旱鸭子,她才占到了便宜。 来到拖把池旁边。 苏婳单手抽掉楚锁锁的腰带,麻利地把她双手反绑,别到腰后。 直接按着她的头,把她按进拖把池里。 楚锁锁拼命挣扎,“放开我!快放开我!你这个贱货!” 苏婳一言不发,紧抿着唇。 能动手的,她绝对懒得动嘴。 只听噗的一声,苏婳把楚锁锁的脸摁到了拖把上。 那拖把是棉质的,由一根根的长条状编成的,怎么洗都脏兮兮的。 专门用来拖厕所的地板。 一股子腥臊烂臭的味道。 楚锁锁快要被熏晕了。 胃里翻江倒海,直想吐。 她活这么大,一直养尊处优,被家人捧在掌心里,连拖把毛都没沾过。 哪受过这种侮辱? 她娇贵的脸。 她用昂贵化妆品保养出来的皮肤。 她精致的五官。 她引以为豪的花容月貌。 如今紧紧地贴到这肮脏的拖把上。 拖把上沾过无数人的脚印,甚至还有屎和尿! 她好恨! 恨得血液逆流! 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她气急败坏,低垂着头,咬着牙根发狠道:“苏婳,再不放开我,我就杀了你!我要亲手送你去见你那个死鬼外婆!你不是要生孩子吗?去地狱里生吧!你们这种贫民窟里出生的野鸡,只配活在地狱!” 本来苏婳出过气了。 已经打算放过了她。 闻言。 苏婳眼神骤然一冷,一把抓住楚锁锁的头发,把她拉起来。 她抬脚踢开厕所隔断门,把楚锁锁的头按进蹲坑里。 楚锁锁的鼻子和脸,顿时碰到蹲坑的白色瓷面上。 那蹲坑,有人刚尿过,没冲。 那尿沾到楚锁锁的鼻子上! 浓浓的尿骚味和恶心感,恶心得她吐了! 吐得排山倒海! 肝肠寸断! 第102章 自掘坟墓 苏婳松开楚锁锁的头发,拍拍手。 走到洗手盆前,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挤了洗手液,一遍遍地洗。 洗了三遍,还是觉得脏。 忽然能理解顾北弦打完楚锁锁,为什么要一遍遍地洗手了。 心理上的那种黏腻感,挥之不去。 就是不小心摸到墙脚生的苔藓,那种感觉。 又像不小心碰到了一只癞蛤蟆。 苏婳洗了五遍手,才觉得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柳嫂急忙抽了纸,递给她,嘴里念叨着:“哎哟喂,刚才我的心一直提着,生怕她再把你推倒了。少夫人,你现在不比从前,肚子里怀着孩子呢,可得注意点。” 苏婳接过纸。 擦了擦手。 擦完把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她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小时候身体弱,跟外公学过一段时间的太极拳。虽然杀伤力不大,但是对付她足够了。” 柳嫂唠叨着:“可我还是捏着把汗,下次这种事你可千万别自己动手了,让保镖上,好吗?” 苏婳笑,“知道了。” 转过身。 她轻飘飘地扫了眼,正对着厕所坑位狂吐的楚锁锁。 撅着屁股,弓着腰,双手被腰带捆着,别在腰后。 像个煮熟的虾。 那副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就在几个月前,苏婳挺还羡慕楚锁锁的。 毕竟是顾北弦心里的白月光。 被他偏爱。 可以有恃无恐。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苏婳眼底闪过一抹厌弃,极淡地笑了笑。 那笑虽淡,却冷极了。 她带着柳嫂离开。 门一打开。 保镖阿忠和阿诚,急忙迎上来。 阿忠和苏婳熟一点,上下察看着她,问:“刚才听到里面有吵闹声,少夫人你没事吧?” 顾北弦给他们下过命令。 如果苏婳少一根头发,他拿他们是问。 苏婳微微一笑,“没事。” 那个拎着大包小包奢侈品的保镖,也急忙走过来。 一眼就瞅到了他们尊贵的二小姐,正撅着屁股,蹲在厕所坑位上,毫无形象地狂吐。 那张原本白皙娇媚的小脸上,全是污渍。 打理精致的头发,此时乱得像鸡窝。 他胆战心惊地问:“二小姐,你没事吗?” 楚锁锁表情痛苦狰狞,猛地抬头,冲他破口骂道:“你是死的吗?为什么不进来帮我!” 保镖为难地说:“门被反锁了。” 楚锁锁怒气冲冲,“你脑子是实心的吗?不会踹门?” 保镖瞅瞅虎视眈眈的阿忠和阿诚,“这两个人拦着不让我进。” “废物!蠢货!”楚锁锁气急败坏地冲他吼道:“滚!你给我滚!快滚!” 保镖杵在原地,却不敢真滚。 他要是真滚了。 楚锁锁铁定会宰了他。 苏婳和柳嫂他们一起离开女装区。 乘商场扶梯,来到六楼男装区。 她不轻易逛街,一逛就喜欢多买点。 顾北弦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国外著名设计师高级定制,用不着她买。 她就打算给他买些袜子内衣和领带之类。 买完袜子和内衣,苏婳走到领带区。 她挑了条蓝底条纹状的款式,让营业员包起来。 营业员开了单子。 苏婳拿着单子,去收银区刷卡。 刷完,转身刚要走。 碰到一个熟人。 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高大硬挺的身材。 是顾谨尧。 他也是来付款的。 苏婳淡淡一笑,礼貌地打招呼:“真巧,你也来买衣服?” 顾谨尧微微颔首,眉眼温柔地注视着她,语气却极平淡地说:“前几日在华老爷子家,你先生派人给我送了一套西装和衬衫。我过来买一套差不多的,还给他。” “不用,你帮了我那么多,区区一套衣服不算什么的。” “已经买了,不好再跟营业员退。她们是拿提成的,站一天也不容易。” 苏婳没想到他这么细心。 不过,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双方都不差一套衣服钱。 苏婳便不再僵持,向他道了声谢,说:“你回头派个人,送给他吧。” 经她的手转送,顾北弦又得疑神疑鬼。 她不想看到他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心里会难受。 顾谨尧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应道:“好的。” “那再见。” “再见。” 苏婳抬脚就走。 走出去两步。 身后传来顾谨尧的声音,“玉镯很漂亮,你和顾总很般配。” 苏婳一顿。 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她微信朋友圈里,她戴着玉镯和顾北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张照片。 那是顾北弦发的。 她回眸,莞尔一笑,“谢谢你。” 温婉皎洁的笑容,像月光一样美好。 顾谨尧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心脏漏跳了半拍。 她只是微微一笑,他都能怦然心动。 怕被她发现,顾谨尧慌忙垂下眼睫,低嗯一声。 用客气的笑,来掩盖内心的真实情绪。 他掩饰得太好。 苏婳丝毫没察觉到异样。 她回去取了领带。 进电梯的时候,又遇到顾谨尧。 这会儿商场开始进人了,电梯里人有点多。 还有个调皮的小朋友,挤来挤去的。 顾谨尧不着痕迹地走到苏婳面前,把她护到身后。 余光瞟到保镖手里拎着的包装袋,上面印的是婴幼儿的品牌。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 拎着手提袋的手渐渐握紧。 她怀孕了。 挺好的。 看到她过得幸福,他替她开心。 他勾起唇角,想笑,心脏却尖锐地疼了一下。 他微微闭了闭眸子,强压下心底的痛楚。 电梯抵达一楼。 苏婳抬脚走出去。 因为怀孕,不想去地下停车场,那里黑暗,空气也不太好。 就让阿诚去停车场开车。 她和阿忠、柳嫂,走商场正门出去。 顾谨尧理智上想和她保持距离,可是双脚却不受控制地跟出去。 要很努力,才能停住脚步。 望着苏婳纤细窈窕的身影渐渐走远,他忽然出声叫住她,“苏小姐,你能稍等我一下吗?” 他坚硬的声音,透着小心翼翼的祈求。 苏婳闻声,回头,微微有些诧异地望着他,“顾先生,你还有事?” “嗯,稍等我一下,十分钟就好了。” 苏婳不知他有什么事,但见他眼神诚恳的样子,便应下来。 因为那双眼睛,太像阿尧哥的了。 她拒绝得了他,却拒绝不了那双眼睛。 就像当初她嫁给顾北弦,一方面因为顾家势力大,能帮助外婆找肾源。 还有一方面,是因为顾北弦当时那漆黑沉郁的眼神,像极了她见阿尧哥最后一面时的眼神。 她拒绝不了那眼神。 苏婳和保镖、柳嫂就站在原处,安安静静地等着。 十分钟后。 顾谨尧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手里拎着两个包装精致的婴幼儿套盒。 因为一路上太赶,他气息微喘。 额前的头发都乱了。 显然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走到苏婳面前,顾谨尧把手里的婴幼儿套盒,递给她。 怕她不收,他早就想好了借口,“你先生前几日,在华府送我衣服,这是一点谢礼。” 苏婳看着他手里拎着的西装礼盒,说:“你不用这么客气的,你已经买了西装送给他。” “西装是送他的,这两个礼盒是送给他的孩子的。总之,挺感激他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苏婳只好收了,“谢谢你。” “不用客气。”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百米开外的墙角处。 有一道阴鸷的目光射过来。 那是在厕所里吐得快要虚脱的楚锁锁。 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她拿起手机,放大焦距,对着二人咔嚓咔嚓拍起来。 拍完,她转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她在路边买了个临时卡,装到手机上。 用新号注册了个微信,添加顾北弦的微信为好友。 申请信息是:告密者。 此时,顾北弦正在办公室里,和霍氏集团的霍总,谈生意。 收到这个申请,他神色微微一顿,点了通过。 告密者什么也没说,只发了两张照片过来。 照片里,苏婳和顾谨尧正站在商场门口。 她唇角微微扬着,脸上客气疏离的笑,像月光一般美好。 顾谨尧拿着两个婴儿套盒,朝她递过去,目光温柔如水地凝视着她。 年轻的俊男美女,随便拍拍,都好看得像一幅画。 顾北弦却觉得那画面,无比刺眼。 心里郁郁地铺了一层霜。 握着手机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手背上清晰的筋脉微微隆起。 他深吸一口气。 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底的阴霾。 不动声色地删掉照片,把告密者拉黑。 顾北弦抬眸看向霍总,说:“我出去打个电话,你稍等会儿。” “去吧。” 顾北弦拿起手机,走到门外,直接拨通楚锁锁的号码,语调阴沉,“好玩吗?” 楚锁锁愣住了。 她明明换了个电话号码。 为什么他还能猜出是她? 她故意装傻,说:“北弦哥,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呀。” 顾北弦一字一顿道:“告密者,是你吧?” 楚锁锁本能地拒绝,“不是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告密者呀?” “知道我私人手机号的不多,能给我发那种照片的,更是少之又少。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楚锁锁冷汗都冒出来了,脸色煞白如纸。 她什么都算到了。 唯独把这个给忘记了。 真是百密一疏! 顾北弦冷冰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楚锁锁,你这么龌龊,真让人恶心!” 第103章 性情大变 楚锁锁握着手机的手在抖。 顾北弦居然说她恶心! 之前说她像个小丑。 现在又变本加厉地说她恶心! 楚锁锁快要委屈死了。 苏婳那样对她,她就小小地反击一下,怎么就恶心了? 她又气又委屈,上下牙齿直打颤,“北弦哥,你知道苏婳今天对我做什么了吗?” 顾北弦薄唇微抿,没出声。 楚锁锁哆嗦着嘴唇,更咽地说:“我今天去商场,逛街买衣服,本来挺开心的。可她却把我按到公共厕所的拖把上,还把我摁进厕所的蹲坑里。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呜呜呜。” 楚锁锁痛哭起来。 越想越觉得委屈。 她就骂了苏婳几句,不痛不痒的。 她怎么能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 顾北弦语气淡漠道:“华府那天,你把苏婳推进荷塘里,没忘吧?” 楚锁锁狡辩道:“我没推,是她不小心失足落水,我下去救她。” 顾北弦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连她的亲外公华天寿,都猜出是她了。 为了惩罚她,让她长记性,老爷子不惜在自己的寿诞上,装死。 可她却睁着眼,说瞎话。 顾北弦冷冷道:“你该庆幸,那天苏婳没出事。但凡她出一点事,你就不只被按进厕所这么简单了。我的手段可比她狠得多。” 说完他掐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楚锁锁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不就把苏婳推进荷塘里,喝了几口脏水吗? 又喝不死人。 苏婳可是把她按进厕所的蹲坑里了,差点喝到尿! 她是娇贵的千金大小姐,苏婳就是个乡野丫头。 能比吗? 没有可比性! 楚锁锁越想越生气, 此仇不报,她就不姓楚! 脑子使劲儿转啊转,终于想出个计策。 楚锁锁就近找了个酒店。 进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从包里拿出化妆包,她对着镜子精心打扮了一下。 打扮完,觉得不对劲儿。 她又把嘴唇上的口红抹掉,拿粉底浅浅涂了一层,遮住嘴唇本有的唇色,让自己看起来虚弱苍白一些。 把头发揉乱。 把身上衣服揉皱。 重新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 她离开酒店,上了车。 保镖发动车子。 楚锁锁拨通顾傲霆的手机号,委屈地说:“顾叔叔,你现在在哪里?” 听到她委委屈屈的声音。 顾傲霆不知怎么的,额头的筋下意识地跳起来。 他回道:“我在公司,正处理一点急事。锁锁,你有事吗?” 楚锁锁瘪着嘴说:“顾叔叔,我想见你。” 顾傲霆顿一下,“那你来我办公室吧。快到的时候,提前打个电话,我让秘书下去接你。” “好的顾叔叔。” 三十五分钟后。 楚锁锁由顾傲霆的秘书,带领来到他的办公室。 看到楚锁锁衣服凌乱,面色憔悴。 原本打理精致的头发,乱糟糟的,鸟窝一样。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刚被人蹂躏完似的。 顾傲霆一愣,“锁锁,你这是怎么了?” 楚锁锁拿手帕擦了擦眼泪。 她更咽地说:“我今天去商场逛街买衣服,遇到苏婳。她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摁到拖把上,还把我往厕所的蹲坑里按。顾叔叔,我委屈死了。我现在都很注意和北弦哥保持距离了,她为什么还要这么伤害我?” 顾傲霆一听,顿时雷霆大怒。 他二话不说,抓起座机,直接打给顾北弦。 电话一接通。 他就怒道:“管好苏婳!她要是再伤害锁锁,我绝对不会饶过她!” 顾北弦一听顾傲霆这口气。 就猜到肯定是楚锁锁,去找他告状了。 他冷笑一声,“你还是管好楚锁锁吧。苏婳通情达理,与世无争。如果不是楚锁锁找事,苏婳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碰她。你警告楚锁锁,如果她再敢招惹苏婳,我绝对不会饶过她!” 听顾北弦的语气,比自己的还强硬。 顾傲霆顿时恼羞成怒,气得掐了电话。 眉头皱成个川字,额头青筋鼓起。 他抬手揉揉发胀的太阳穴。 好半天,才消下气来。 冷静下来后。 他有些为难地对楚锁锁说:“锁锁,你先回去吧,这事我回头再帮你处理。我现在手头上还有点急事,急需处理。” 楚锁锁从小跟在楚砚儒身边,混迹商场。 太了解这些商人的秉性了。 一般说回头再处理,就是搪塞、敷衍的意思。 这事到最后,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可能会不了了之。 她还想说什么,见顾傲霆的确很忙的样子,只好失望地离开了。 同一时间。 苏婳返回日月湾。 上楼先冲澡。 打了三遍沐浴露。 洗得香喷喷的才出来。 下楼,她把今天买的婴儿衣服,拿出来,一件件地查看。 脸上洋溢着柔和的笑。 想到再有九个多月,孩子就能出生了。 她好开心。 情不自禁地幻想孩子的模样。 都说男孩像母亲。 女孩像父亲。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应该都会长得很可爱吧。 她甚至开始给孩子取起了小名。 如果是女孩,就叫团团、圆圆、胖丫吧,鱼鱼也挺好听的。 如果是男孩,就叫狗子、蛋蛋、壮壮,或者虎子之类。 听说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好养活。 她小时候,就总被外公叫丫头。 她拿了纸和笔,把这几个名字记下来,等顾北弦回来,让他选一下。 至于大名,肯定是顾老爷子取了,轮不到她做主的。 挨到晚上。 顾北弦回来了。 苏婳拿起写着乳名的纸,迎上去,说:“我给孩子取了几个乳名,你选一下。” 顾北弦接过来,并没看,随手放到鞋柜上。 抓着她的肩膀,把她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遍。 哪怕柳嫂说她没受伤,他也不放心。 总得自己亲眼看了,才放心。 检查完。 见她没事,他暗暗松了口气,问:“今天打架了?” 苏婳微微一顿,“你听谁说的?” “楚锁锁说的。” 冷不丁,从他口中,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 苏婳眼神刹那间就冷了。 她眉眼疏淡,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她骂我,我懒得骂回去,就直接动手了。” “你现在怀着身孕,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做了,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苏婳却觉得他在帮楚锁锁说话。 她有点不高兴,别过脸,不看他。 过了几秒。 她才闷闷地说:“我自己动手更解气!” 顾北弦心里暗暗感叹。 果然,母亲说的是对的。 怀孕的女人,性情真的会大变。 以前那么温婉的一个小姑娘,文文静静的。 这一怀孕,都迷上打架了。 他摸摸她的头,声音调柔,耐着性子哄劝道:“我不是不让你打她,只是担心你动了胎气。胎教懂吗?你现在打架,肚子里的孩子都能感受到。等把孩子生下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对不会管。” 见他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再想想他平时在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简直天差地别。 苏婳有点想笑。 不过她憋住了。 她微微挑眉看着他,“你是不是心疼楚锁锁?” 顾北弦有点无语,“你从哪里看出我心疼她了?” “那你还替她说话?” 顾北弦深吸一口气,朝她竖起大拇指,“你打得好!打得棒!打得呱呱叫!这样可以了吗?我的小祖宗。” 苏婳再也憋不住了,扑哧笑出声。 第104章 地位飙升 “好,我记住了,下次让保镖上。无缘无故的,我才懒得打架呢。”苏婳笑道。 顾北弦捧起她的额头,温柔一吻,“这才乖,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苏婳拿起那张纸,“你挑一下孩子的取名。” 顾北弦接过,扫了眼,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来。 女孩名,勉强还能入眼。 男孩名,简直就是不忍直视。 什么狗子、蛋蛋。 跟他们顾家这种世家豪门,格格不入。 但苏婳现在是特殊时期。 他不能直接拒绝她,便委婉地说:“你取的这些名字,是不是太接地气了?” 言外之意,就是嫌弃土的意思。 苏婳捏着纸,盯着那几个名字看了看。 她很认真地说:“我觉得挺好听的啊。团团多可爱,壮壮一听就很结实,好养活,狗子一听就特逗。” 顾北弦斟酌着用词,“咱能换个稍微文雅点的吗?都说男楚辞女诗经,男孩取名从楚辞里取,女孩取名从诗经里取。你从小饱读四经五书,取个文雅的名字,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太难。” “那是取大名,小名就怎么顺嘴,怎么取吧。” 顾北弦还是无法接受,他的后代被叫做狗子、蛋蛋之类。 哪怕是小名也不行。 苏婳捏捏他的手指,说:“司马相如,汉代文学家,小名叫犬子,就是狗子的意思。成吉思汗本名铁木真,在蒙古语里是铁蛋的意思。还有陶渊明,小名叫溪狗。” 顾北弦说不过她。 最后勉勉强强接受了壮壮和鱼鱼这两个名字。 落座的时候。 他看到了放在墙角的两个婴儿套盒,觉得面熟。 想到楚锁锁发过来的那两张照片。 婴儿礼盒是顾谨尧送给苏婳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顾北弦眼神冷下来。 不过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苏婳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都说女人心软,最舍不得孩子。 孩子在哪,她人就会在哪。 管她心里爱着谁呢。 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夜深了。 两个人上床。 顾北弦拉起苏婳的一条腿,拿手轻轻揉着。 他手指修长有力,揉得不轻不重的,力度刚刚好,还挺舒服的。 苏婳便由着他揉,自己拿了本书,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 别说,被人侍候的感觉,还挺好的。 都说母凭子贵,看样子一点也不假。 自从怀孕后,她在家里的地位,直线飙升。 顾北弦揉完这条腿,又换了另外一条揉,边揉边说:“听说孕晚期,腿脚会浮肿,到时我每晚都给你揉。” 苏婳莞尔,“顾总,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顾北弦揉她腿的动作一顿,随即笑道:“宠坏了好,宠坏了,你就看不上别的男人了。” 苏婳抬起手,温柔地摸摸他轮廓分明的下颔角,夸道:“嘴真甜。” 她忽然凑到他嘴上,重重啄了一口。 他刚刷完牙。 嘴里一股子薄荷味的清新香气。 嘴唇软软的,唇形又性感。 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呼之欲出。 苏婳心脏扑扑腾腾地跳起来。 虽然和他结婚三年了。 但因为前两年,他坐在轮椅上,又是一副冷面孔。 而她性子又慢热,和他真正有男欢女爱,也不过一年时间。 于她来说,还处于热恋期。 她亲了一下,忍不住又亲第二下,还调皮地拿舌尖,轻轻撩了一下他的唇珠。 像个贪吃的小孩。 她是女人,生理上的事可以忍。 可顾北弦是个正当壮年的男人。 自从她怀孕后,他就一直素着。 哪里受得了她这么撩拨? 他翻身把她按到身下,刻意小心地避开她的腹部,嗔道:“小坏蛋,你想惹火是吧?” 苏婳量他不敢怎么着自己,故意拿脚蹭蹭他的腿,“就惹你了,怎么着吧?” “惹了火,就得帮我。”他呼吸滚烫,烫得她耳翼发麻。 苏婳被撩得心跳加速。 她别过头,故意做出一副傲娇模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顾北弦手指捏着她柔软的细腰,一心想把她吃干抹净。 却又欲罢不能。 毕竟她现在身份特殊,是小祖宗一般的存在。 只能高高地供着。 碰不得。 他忍了忍,从她身上下来,不甘心似的咬了咬她的鼻尖,这才起身去了卫生间。 自己解决了。 然后又冲了个冷水澡。 这才把身上滚烫的温度,降下去。 回来,他抱着她软玉温香的身子,直磨牙。 就是那种只能看着,想着,想得心心念念,胃口被高高地吊着,却吃不到嘴里的感觉。 挺煎熬。 以前总盼着有个孩子,这样就可以把她绑在身边了。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她怀孕,也挺碍事的。 有些美好的事,不能做了。 苏婳在顾北弦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好。 睡沉后。 她做了个美梦。 梦见孩子出生了。 粉粉团团的,好可爱。 大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小小的嘴巴,尖尖的下巴。 长得特别像萌版的顾北弦。 她望着玉粉可爱的婴儿,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那笑声太甜了。 顾北弦明明睡沉了,都被她吵醒了。 他打开台灯,把光线调暗一点。 看到睡梦中的她,唇角上扬,眉眼弯弯。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蝴蝶的翅膀,随着笑肌微微颤抖。 那笑容,清甜得像山里的甘泉。 他看得呆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梦中笑。 以前都是在噩梦中哭。 这才后知后觉,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在梦里喊她的阿尧哥了。 顾北弦垂眸,定定地看了苏婳许久。 他伸手把她摁进怀里,搂得紧紧的。 第一次觉得她真真正正地属于自己。 次日。 苏婳醒来,揉了揉眼睛,刚要爬起来。 一双手臂伸过来,扶着她起来。 苏婳微微纳闷地看着男人英俊的脸,“顾总,你这是要干什么?” 顾北弦面色平静,“我扶你起来。” 苏婳哭笑不得,“我自己可以。” 顾北弦像没听到似的,扶她坐起来。 他下床,给她拿了今天要穿的衣服。 衣服放到床边,他伸手来帮她解扣子。 苏婳按住他的手,不让他解,“你别这样。” “我的女人,我愿意惯着。”顾北弦挪开她的手,麻利地帮她脱掉睡衣,给她换上衣服。 换完,他弯腰拿起拖鞋,帮她穿上。 苏婳觉得他把自己当成重症患者,来照顾了。 不,说当成孩子,似乎更贴切一些。 小时候,外公为了锻炼她的意志和韧性,从四五岁起,就培养她独立自主的能力。 自己穿衣吃饭扎辫子,自己洗脸洗头洗衣服。 扣子掉了,也是自己缝。 大事小事,都是自己做。 她这个从几岁起,就已经独立自主的人。 在二十三岁这年,硬是被顾北弦搞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她定定地望着男人英气俊朗的眉眼,目光渐渐潮湿。 这一刻,她真的很爱很爱他。 很爱很爱。 第105章 好生羡慕 下楼的时候。 顾北弦搀扶着苏婳,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生怕她摔着。 苏婳总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了,但又拗不过他。 初为人父嘛。 总是比较新鲜的。 估计新鲜不了几天,那股子劲儿就下去了。 两人来到一楼餐厅。 柳嫂准备的饭菜特别丰盛。 有香米粥、牛奶、提拉米苏、煎饺、金丝小面、西兰花拌木耳、混合坚果等,还有切好的火龙果。 柳嫂急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迎上来。 她摆着筷子,笑眯眯地说:“少夫人,这是按照顾总给的食谱来做的。你要是想吃什么,也可以给我写一个。” 苏婳看了看桌上的早餐,微微一笑,“挺好的,都是我爱吃的。” 被夸了,柳嫂笑得合不拢嘴。 苏婳坐下。 顾北弦端起香米粥,用汤勺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苏婳黛眉微拧,“顾总,您大可不必这样,我就是怀个孕而已。女人都要怀孕的,我没必要搞特殊。” 顾北弦一言不发,直接把勺子塞进她嘴里。 苏婳的嘴被粥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顾北弦喂她喝一口粥,吃一口菜。 柳嫂站在一边,看得好生羡慕。 她微微摇了摇头,叹口气,去厨房了。 想当年她怀孕的时候,老公天天在外面打麻将,成天不着家。 别说喂她吃饭了。 她想吃个酸葡萄,老公都不给买。 说有那个闲钱,他还不如买包烟抽。 再看看人家顾总。 不能比啊。 不能比。 唉! 吃完饭。 顾北弦抽了纸,要帮苏婳擦嘴角。 苏婳急忙接过来,自己擦。 刚擦好,顾北弦冷不丁地凑过来,亲了她的嘴一口。 苏婳瞬间被甜到了。 她捧起他的脸,亲亲他的下巴,鼻尖蹭蹭他的脸颊,耳鬓厮磨。 心里甜丝丝的。 幸福原来如此简单。 一个吻,一个简单的肢体动作,就能感受到。 要出门的时候。 顾北弦忽然说:“天天给你开车的那个阿忠,他老婆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你昨天买了那么多婴儿衣服,拿两套送给他吧。” 苏婳没多想,应道:“好的。” 她刚要去拿。 顾北弦伸手挡了她一下,“你站着别动,我去拿。” 他径直走到斗柜前,把那两个包装精致的婴幼儿套盒拎上了,说:“送套盒好看。” 那套盒是顾谨尧送的。 苏婳心里起了一丝涟漪。 可是顾北弦说得也有道理。 她就没往心里去了。 犯不上因为这点事,跟他起口舌之争。 却不知顾北弦从昨晚,就看这俩套盒不顺眼了。 他的孩子,才不要穿顾谨尧送的衣服。 顾北弦和苏婳一起上车。 把她送到天寿阁。 顾北弦扶着苏婳的肩膀,叮嘱华天寿:“老爷子,苏婳怀孕了,脏活累活,就不要让她做了,端茶倒水也不行。” 明明是求人关照,却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 苏婳发觉他就只有对她说话时,才会特别温柔。 对别人都是这种有点倨傲的语气。 秦姝好像也是。 就是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感。 华天寿应该早就习惯了,丝毫不在意。 他的注意力全在“苏婳怀孕”上。 眼里闪烁着喜悦,他激动得两眼放光,“婳儿,你真怀孕了?” 那神情,比他自己怀孕了还高兴。 苏婳忽然就想到了外公外婆。 如果他们还活着,得知她怀孕,肯定也很开心吧。 不知怎么的,鼻子就酸了。 她吸了下鼻子,勉强笑着说:“是怀了。按医生的说法,怀了有一个多月了。” 华天寿心里咯噔一下。 掐着手指,开始算日子了。 算完,眼皮就耷拉下来了。 垂头丧气的。 他自责地说:“幸亏你没事,你要是出点事,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苏婳微微诧异,“怎么了?” 华天寿手指用力攥着衣襟一角,“我过寿那天,锁锁耍小孩子脾气,把你推下水。那时候,你应该就怀孕了。幸好谨尧和北弦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重重叹口气,很后怕的样子。 一席话说得顾北弦也开始自责了。 他还带她去酒店学游泳了,虚惊一场。 苏婳这个本该心里脆弱的小孕妇,还得反过来去安慰那两个大男人。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一老一少,安慰好。 顾北弦离开去公司了。 华天寿对苏婳说:“既然你怀孕了,清洗古陶瓷什么的,就不要做了,挑点轻活做吧。师父教你鉴宝、刻章。” 苏婳觉得他们都太小题大做了。 她笑笑,“修复古瓷器还是可以的,我戴口罩就行,也不累。” 华天寿夸张的语气道:“可别,看北弦那个在意劲儿。你肚子里的娃娃,要是出一点点差错,我可担待不起。” 苏婳无奈一笑,“行吧,那就听您老的。” 华天寿指着柜台上摆放着的几个古董瓷器,“你去判断一下,那些是真还是假,哪个朝代的,有什么来头。” 苏婳走过去,拿起一只青白釉的印花碗。 仔细看了看。 先用手摸触感,再看底款。 接着拿放大镜看碗的纹路。 然后在脑子里搜索,以前在书上看到的内容。 苏婳说:“看底款,是宋代时期的,没有土沁,肯定不是墓里出来的。” 华天寿捋着胡须,笑呵呵道:“答对了。” 苏婳刚把印花碗放到柜台上。 “吱嘎!” 透明玻璃门被人推开。 楚锁锁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进来。 苏婳本能地回头去看。 说时迟,那时快! 楚锁锁一下子蹿过来,抓起苏婳的衣领,就往后推。 苏婳抬手打掉她的手,冷冷道:“你还有完没完?” 华天寿急忙闪身隔在两人中间,斥责楚锁锁:“锁锁,你不要任性!婳儿怀孕了!” 楚锁锁厌恶地扫了眼苏婳的肚子。 恨不得让她万箭穿肚。 她指着苏婳的鼻子,冲华天寿怒道:“外公,她昨天把我摁进公共厕所的蹲坑里,我咽不下这口气!你要么把她赶走,要么让她跟我受一样的罪!” 华天寿似乎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他偏头看向苏婳,“是真的吗?” 苏婳坦坦荡荡地承认,“是真的,但是是她辱骂我在先,不只骂我,还骂我外婆和我肚里的孩子。从小,我外公就告诉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之’。对待有些人,不能姑息纵容,因为姑息养奸。” 华天寿眉头拧成个疙瘩。 似乎在琢磨棘手的事儿。 好半晌。 他才开口对楚锁锁说:“前几日,你把婳儿推进荷塘里,这事算扯平了。以后谁也不要再提,更不许私下报复,都听到了吗?” 苏婳淡嗯一声。 楚锁锁却不服气,“外公你偏心眼,明明我受的羞辱更强!” 华天寿板起脸,道:“婳儿是旱鸭子,你把她推进荷塘里,差点要了她的命。她当时还怀了身孕,要是出点事,就是人命关天!” 楚锁锁气得直跺脚。 她先是在顾北弦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接着去找顾傲霆,结果他找借口敷衍她。 如今,她来找自己的亲外公讨个说法。 可外公居然也向着苏婳。 接二连三地碰壁。 楚锁锁简直要气死了! 一口气堵在心窝子里,上不来,下不去。 她气得浑身直发抖。 她赌气转身走了。 出门坐进车里。 她越想越生气。 越想越憋屈。 她拿起手机,拨给狄娥。 还没开口,她就哭上了,“外婆,我被人欺负了,你要帮帮我。” 第106章 风驰电掣 一周后,华府。 金色的朝阳,透过窗户照进来。 华天寿坐在宽敞又典雅的餐厅里,和狄娥一起吃早餐。 华天寿是地道的老京都人。 早餐吃得比较重口味。 喜欢猪肉大包子和羊杂汤。 一碗滚烫的羊杂汤,配上鲜红的辣椒油、麻酱、大蒜末,再配上几个刚出锅的猪肉大包子。 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华天寿接连吃了俩包子,又拿起第三个,大口吃起来。 吃着吃着,忽然觉得今天的包子比往常油腻。 羊杂汤也是,越喝越腻得慌。 他抱怨了一句,“今天的早餐,还是之前那家店买的吗?怎么这么腻?” “是那家。”狄娥推过来一杯红红的茶,“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年纪大了,不能吃得太油腻,你不听。来,喝点花果茶,解解腻吧。” 华天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闻起来香香的,还挺好喝。 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好喝?” 狄娥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轻笑一声,说:“这是德国原装进口的花果茶,女人最爱喝了,酸酸甜甜的,不只美容养颜,还能缓解肠胃不适,我经常喝。之前棋柔怀孕孕吐厉害,也爱喝这个,可以缓解孕吐。” 华天寿听到了“缓解孕吐”四个字。 他想起他的爱徒苏婳。 自从怀孕后,她动不动就干呕一下,时不时要进卫生间吐几口。 喝点这个酸酸甜甜的水果茶,或许能缓解。 老人家现在把苏婳这个小徒弟,当成亲孙女了。 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 吃完饭。 临走的时候,华天寿把狄娥放在餐桌上的花果茶,整盒都拿走了。 来到店里。 等苏婳到了。 华天寿把那盒茶递给她,“这是德国原装进口的花果茶,酸酸甜甜的,挺好喝。你们小丫头肯定会喜欢。” 师父的一片心意,苏婳自然要收。 甜甜地道了声谢。 她拿着花果茶上楼,来到自己的工作间。 这几天跟着师父学刻章。 她拿出刻章要用的碳钢刀和朱砂石,开始刻起来。 刻到一半,胃里有点不舒服。 浑浑浊浊的,像有什么东西直往上涌。 自从怀孕后,每天都会有那么一会儿,一阵阵的。 去卫生间吐了几下,没吐出来。 出来,她拿起杯子要去倒杯水喝。 瞥到了师父给的花果茶。 师父的一片好心,不能辜负。 苏婳拆开外包装,里面有二十小袋花果茶。 用半透明的塑料袋,密封包装。 花茶是切碎的,红红紫紫的。 隔着半透明塑料袋,隐约能看到风干的红色花瓣和草莓干等。 她拿起一小包,特意瞅了下成分表,由蓝莓、洛神花、草莓、黑醋栗等组成。 没有孕妇忌口的。 里面有配的木勺和黄冰糖。 苏婳按照说明书,用木勺取了两勺花果茶,加了黄冰糖,用滚烫的热水冲泡。 热水一冲,香气四溢。 既有果香,又有花香。 好闻得很。 等热水温度降下来,苏婳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真的挺好喝的。 喝下后,胃里那股子浑浑沌沌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她弯起唇角笑了笑。 没想到师父一大把年纪了,还挺细心。 她把这一杯喝完。 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继续刻章。 挨到下午,她总共喝了四杯。 夜晚回到家。 睡觉的时候。 苏婳觉得肚子坠坠的,有点不舒服。 自从怀孕后,肚子经常会有坠涨的感觉,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一切正常,是孕期正常反应。 她就没当回事。 挨着顾北弦睡着了。 睡到下半夜。 她是被疼醒的。 肚子冷飕飕的,涨涨的,往下坠得厉害。 一阵阵绞痛从腹部袭来,像有人拿一双手搅着肚子里的筋似的,越来越疼。 连腰和背都被牵扯得疼了。 她忍着疼下床,去了趟卫生间。 睡裤一脱,看到里面有暗红色的血迹,丝丝拉拉的,像蜿蜒的发丝。 她登时吓得头皮发麻,脸色一瞬间就白了。 这是流产的迹象! 匆忙提上裤子,苏婳推开卫生间的门,就跑出来。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 她摇着顾北弦的手臂,“血!我流血了!” 她的声音在抖。 未知的恐惧,在脑海中无限放大,放大。 她害怕失去。 害怕肚中的孩子,会像阿尧哥、外公、外婆一样,离开她。 她怕极了! 怕极了! 十岁那年,阿尧哥死去,在她幼小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碗大的疤。 到现在,她还沉浸在那个阴影中,无法自拔。 时常做噩梦。 一辈子都忘不掉。 外公和外婆的去世,让那个长不好的疤,越来越大。 再来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 苏婳紧紧抓着顾北弦的手臂,用力摇晃,“快醒醒,醒醒!” 指甲隔着衣服陷进他的肉里。 顾北弦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抓着她的手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英俊的脸庞,出奇得阴郁。 抓着苏婳手臂的手,很用力。 苏婳嘴唇发颤,脸色煞白,“我流血了!这是流产的迹象!快送我去医院!” 顾北弦心脏忽地一沉,清晰地感受到内脏在痉挛。 脸上肌肉痛得直抽抽。 某种压抑的情绪呼之欲出。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弯腰抱起苏婳就走。 拖鞋都没穿。 穿着睡衣,噔噔噔来到一楼。 他光着脚踩进鞋子里,腾出一只手抓起车钥匙,拉开门,大步跑出去。 一路上,他抱着她,抱得紧紧的。 他不停地对她说:“撑住,我们去医院,去医院就好了。苏婳,你一定要撑住,孩子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也不知是安慰她。 还是安慰自己。 他其实比她更看重这个孩子。 这是把她留在身边的唯一枢纽。 他怕这条枢纽断了。 会失去她。 苏婳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抓紧他的衣服。 风在耳边呼呼地响。 他跑得太快了。 她再瘦也有八九十斤,可他抱着她,大步如飞,跑得那么快。 是超出常人的快。 来到地下停车场。 他拉开车门,把她放进去,拉了安全带给她系上。 匆匆关上车门。 他绕到驾驶室,发动车子。 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 朝医院开去。 一路上,他把车子开得风驰电掣。 苏婳暗暗捏着把汗,不停地对他说:“你慢点开,慢点开,安全最重要。” 可是顾北弦哪里听得进去? 他争分夺秒,只想快点把苏婳送去医院。 他只知道,他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不能没有苏婳。 幸好是深夜,路上车辆极少。 四十分钟的车程,二十分钟就开到了。 把车往路边一停,他拉开车门,把苏婳抱起来,就朝急诊大楼跑去。 来到妇科急诊区。 “医生!医生!”他抱着苏婳,冲医生大声喊道。 一改平时的气度风华、镇定自若。 他很慌。 从未有过的慌张。 医生和护士迅速赶过来。 苏婳被放到手术推车上,往手术里室里推。 她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小脸苍白得没有血色,豆大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来。 额前长发被冷汗浸湿了,一绺一绺地垂下来。 像一只风雪中挣扎的枯鹤。 单薄极了。 看着她虚弱憔悴的模样,顾北弦心痛得难以言说。 手术门从里面关上。 他的苏婳看不见了。 顾北弦焦急的眼神,骤然一冷。 他拿起手机,找到华天寿的号码,拨了过去。 第107章 调查真相 顾北弦打电话过来的时候。 狄娥还没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冷不丁听到手机嗡嗡嗡的震动声,她打了个激灵。 华天寿的手机,放在客厅的电视柜上充电了。 她急忙披了衣服,下床。 走到电视柜前,拿起手机,一看。 屏幕上显示的是:顾北弦。 她像抓到个烫手山药似的,咣的一声,把手机扔到了地上。 手机摔到木地板上,并没摔坏。 还在嗡嗡嗡地响。 狄娥连忙弯腰,从地上捡起手机,想挂断,觉得不妥。 关机吧,又像做贼心虚。 犹豫几秒钟后,她硬着头皮接了。 手机里传来顾北弦淡漠的声音,“老爷子,苏婳今天在天寿阁出什么事了?” 狄娥默了默,飞快地组织了下语言。 她极温柔地说:“原来是北弦啊,老爷子早就睡着了。这么晚了,你打电话过来,有事吗?” 顾北弦命令的语气,“让华老接电话。” 狄娥微微一顿,“深更半夜的,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去吵醒他,不太好吧?” “让他接电话。”顾北弦又重复了一遍。 语气坚硬,不容拒绝。 “那,好吧。”狄娥见他不好打发,磨磨蹭蹭地走进卧室。 来到床前。 华天寿睡得很沉。 呼噜声打得此起彼伏。 “老爷子,你醒醒。”狄娥用力摇晃着他的胳膊。 华天寿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她,有点烦躁,“大半夜的,你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狄娥把手机递给他,“北弦打来的,你接一下。” 华天寿皱了皱眉头,接过手机,放到耳边,喂了一声,问:“北弦,你有事?” “苏婳有流产征兆,现在人在医院。”顾北弦声音冷冰冰的,像冬日湖面的薄冰。 又冷,又锋利,切得人耳膜疼。 华天寿心里咯噔一下。 半边脑袋都嗡嗡的。 他急忙爬起来,“你说什么?婳儿怎么了?” 他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 “苏婳有流产征兆,人正在医院保胎。早上我把人送到你那里时,可是好好的。之前去医院检查,身体情况一直正常。华老爷子,我是放心你,才把苏婳交到你手上,你就给我照顾成这样?” 顾北弦盯着手术室的门,神色冷峻,眼底一片腥红。 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颤。 是气的,也是担心的。 华天寿懵了。 额头上的筋直跳。 他喃喃地说:“下午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啊,怎么半夜就……” 顾北弦没有耐心听他唠叨,直接说:“我现在派人去你店里,你找个人过来开门。” 华天寿忙不迭道:“我过去,我过去吧,我现在就赶过去。” 顾北弦掐了电话,拨给助理。 吩咐他现在带人,马上去天寿阁,调监控。 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苏婳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流产的征兆。 助理接到命令,不敢怠慢,连忙打电话叫上人,一起过去。 天寿阁在古玩市场里面。 深更半夜的,市场的大门早就关上了。 等华天寿带着伙计,赶过去,找了市场的人,把门打开。 一行人,来到天寿阁。 华天寿喊伙计,带顾北弦的手下去调监控。 结果,他们来到二楼监控室。 却发现整个店的监控都坏了,机器出现故障,监控调不出来。 白天还好好的,下午人都走了后,才开始出现故障的。 这巧合有点太巧了。 像是掐着点,要毁灭证据似的。 助理心里有了怀疑。 他问店里的伙计:“你们的监控,经常坏吗?” 伙计摇摇头,“不经常坏,就前年春天坏过一次,修好后,到现在就一直没坏过了。” 助理打电话给顾北弦,把这边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顾北弦冷笑。 原本只是怀疑,有人加害苏婳。 如今更加确定了,就是有人想害她。 毁了监控,多半是为了方便销毁作案证据。 顾北弦冷淡道:“给高局打电话,让他马上派人过来查,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好的,顾总,我这就打电话。” 顾北弦低嗯一声,挂断电话。 助理看向华天寿,说:“老爷子,我们顾总让报警,您看,方便吗?” 华天寿神色焦急,连声道:“方便方便,快报警吧,快报警!不管是谁要害婳儿,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严惩他们!太坏了,婳儿那么好的小丫头,他们都想害!” 助理拿出手机,给高局打了电话。 没多久。 高局就安排了刑警队长柯北过来。 柯北带着助手和其他队员,来到二楼苏婳的工作间。 拉上警戒线。 警方工作人员,戴上一次性脚套,进入现场。 用足迹勘察灯,现场勘察脚印。 再从门把手上提取指纹。 把苏婳用过的杯子,用密封袋装起来,好带回局里化验。 一群人忙忙碌碌,分头行动。 华天寿也没闲着。 他忙着吩咐伙计打电话,把店里所有人,连夜都叫过来,和警方对比指纹、脚印,好排查嫌疑人。 这种事情拖延时间越长,破案难度就越大。 他只想尽快破案。 好把伤害苏婳的坏人,快点抓出来。 怎么能那么坏呢。 他的徒儿那么好,那么乖,坏人居然要暗地里伤害她的孩子! 太可恶了! 可恶得令人发指! 害人子孙者,十恶不赦! 与此同时。 医院,手术室内。 白晃晃的无影灯照下来。 把整个手术室照得亮如白昼。 苏婳虚弱地躺在手术台上。 她倒吸着冷气,强忍着疼,对离她最近的护士说:“我想见我先生一面,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你能让他进来一下吗?” 护士拿毛巾帮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再重要的事,等手术完成后再说,好吗?” 苏婳请求的眼神看着她,“我就说几句话就行。” 她一张小脸薄薄脆脆,苍白得太厉害。 连护士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向主刀医生征求了下意见。 得到同意后,护士出去叫顾北弦。 顾北弦换上隔离服,全身消过毒后,走进手术室。 一进来。 他就看到苏婳薄薄瘦瘦,脸色苍白如纸的模样,双拳不由得握紧。 苏婳偏头看向他。 深吸一口气。 她强忍腹痛,说:“我早饭和晚饭都是在家吃的,午饭是柳嫂让阿忠送来的。除此之外,我就喝了师父送的花果茶。我想了很久,觉得应该是那茶有问题。” 顾北弦眼神骤然一冷,“好,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柯队,让他从那个花果茶上着手调查。” 他转身就走。 大步匆匆。 迫不及待。 “等等!”苏婳急忙喊道。 顾北弦回眸。 苏婳青白着脸,说:“不要怪师父,他肯定是被人利用了,他绝对不会害我的。” 第108章 借刀杀人 “好,我答应你。”顾北弦漆黑深邃的目光,沉静地锁定苏婳。 他语气坚定又温柔地说:“你一定要坚强,努力撑下去。” 简简单单几个字,下面隐匿着千言万语和万分心疼。 苏婳手指用力抓着手术台,紧咬着唇,冲他点点头。 她明明纤瘦脆弱,却强装坚强的模样,让顾北弦更加心疼。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是很深的一眼。 那一眼,仿佛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了她身上。 一眼过后,他毅然地拉开门,走出去。 生怕再待下去,会不想离开。 出来后。 脱掉隔离服。 顾北弦给助理打电话,问:“警察堪察结果几点能出?” 助理抬腕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屋里忙忙碌碌的警察,说:“要等店里的伙计过来,一一排查脚印、指纹。少夫人用过的杯子,要拿回去化验,估计最快也得明天上午吧。” “你把手机交给柯队长。” “好的,顾总。” “柯队。”助理喊了声柯北,把手机递给他,“我们顾总找你,有话要对你说。” 柯北接过手机,客气地打招呼:“顾总,您好。” 顾北弦开门见山道:“我太太刚才告诉我,说她喝了有问题的花果茶,你们可以从茶上着手调查。嫌疑人物有楚锁锁、华棋柔、顾傲霆。请你们连夜派人,去找这几个人,要求他们配合调查。” 助理站在旁边听到了。 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这是大义灭亲啊。 连自己亲爹都推出去了。 柯北也以为自己听错了,跟着重复了一遍,“嫌疑人物是楚锁锁、华棋柔、顾傲霆,对吗?” 顾北弦回:“是的。” 柯北有所顾忌,“可是顾傲霆和顾总您的关系不一般啊。” 顾北弦眉眼清冷道:“法律是公平公正的。如果他什么都没做,你们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不是吗?” 柯北哑口无言。 几秒钟后,他才回道:“说的也是。” 挂电话后。 柯北指着桌上那盒花果茶,吩咐助手:“把这盒茶装起来,马上派人送回局里化验,尽快出结果。” “好的,柯队。”助手把拆了包装的花果茶,用密封袋装好。 派了个人,连夜送回局里。 华天寿站得不远。 听到柯北说“花果茶”。 他心里颤了颤,急忙走过来,问:“警官同志,刚才听你们说花果茶?” 柯北微微点头,“顾总刚打电话过来,说苏婳怀疑花果茶有问题。” 一听这话。 华天寿的脸,顿时皱得像个苦瓜,“那花果茶是我给她的,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 柯北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稍等,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急需处理。” 他走到垃圾桶前,去找花果茶剩下的残渣。 发现垃圾袋是新换的。 又去茶水间,那里的垃圾也倒了。 柯北急忙走出来,问华天寿:“你们店的垃圾都是谁负责倒?几点钟倒?” 华天寿如实说:“保洁负责,有两个。一般都是六、七点钟倒。” 柯北又看了看表,“垃圾都倒在哪里?快带我去找。” 华天寿不敢怠慢,“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留两个队友看着现场。 柯北带着其他队友,由华天寿带路,来到商场外面的公共垃圾池旁。 这会儿已经凌晨三四点了。 垃圾车早上六、七点会来收垃圾。 他们必须赶在这之前,找到苏婳倒掉的花果茶残渣。 监控被毁。 垃圾被倒掉。 那么,那花果茶的残渣,就是最重要的破案线索。 柯北戴上口罩和手套,在垃圾桶里翻找起来。 几个人忍着垃圾的腥臭味,争分夺秒地寻找。 终于在垃圾车开过来之前,找到了那个装有花果茶残渣的垃圾袋。 好在里面东西不多。 除了废纸,就是一堆红红紫紫的茶渣。 柯北把废纸挑出来,把茶渣交给助手,“马上带去化验,中午之前尽快出结果。” “好的,柯队。” 回店的路上。 华天寿把花果茶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全都向柯北交待了。 柯北一一记下。 回去等化验结果出来后,再安排下一步的调查。 因为出了这种事,天寿阁要被查封几天。 等案子水落石出后,才能恢复正常营业。 警方堪察完现场后,离开。 华天寿上车回家。 折腾大半夜没睡,他的脸色难看得厉害。 一进门。 狄娥就迎上来了,弯腰拿拖鞋给他换,说:“老爷子,你可回来了。” 一双眼睛,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华天寿一言不发,扶着鞋柜,换上拖鞋。 狄娥佯装镇定地问:“老爷子,你们在忙什么啊,忙了这大半天才回来。我早就跟你说,让伙计去就好了,你非不听。你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跟着他们瞎掺和什么?万一累到了,我会心疼的。” 华天寿依旧不出声,径直朝饮水机走过去。 他越是这样。 狄娥越心虚。 她跟上去,帮他拿起杯子,问:“老爷子,你要喝水吗?” 华天寿应了声。 狄娥打开饮水机开关,“水凉了,要烧一会儿呢。” 华天寿闷闷地说:“就喝凉的吧。” “好吧。”狄娥弯腰接了一杯凉的纯净水,递给华天寿。 华天寿伸手接过,忽然手一扬。 把水泼到了狄娥的脸上。 狄娥一愣,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又生气又委屈道:“老爷子,你为什么要泼我水?” 华天寿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往后用力一推。 狄娥没防备,后背撞到酒柜上。 疼得她呲牙咧嘴。 她更加委屈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无缘无故的,你推我干嘛?” 华天寿皱着眉头看向她,“店里的监控,是你叫人毁的吧?” 狄娥一愣。 很快,她扑哧笑出声。 后背懒懒地倚到酒柜上。 随意地玩弄着垂下来的一缕头发。 她语气慵懒道:“老爷子,你跟我瞎扯什么啊?什么监控,我不知道。” 华天寿冷笑,“昨天早上,我吃的那包子和羊杂汤,是你故意让人搞油腻的吧?” 狄娥狡辩道:“我哪有,我闲的。” 华天寿不理她,继续说:“你故意提棋柔怀孕,喝花果茶可以止孕吐,还故意把那盒茶,放在餐桌的显眼处。就为了借我的手,除掉苏婳肚中的孩子,对吧?狄娥,你这招借刀杀人的把戏,真是好算计!以前我真是看错你了!” 狄娥保养得当的脸,微微变了色。 不过。 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眯眯地说:“老爷子,凡事都讲究个证据呀。没有证据,你不能红口白牙地污蔑我。” 华天寿一字一顿道:“放心,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用不了多久,证据就出来了。” 狄娥眼皮垂下来,半天没吭声。 指甲却把掌心的肉,掐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印子。 第109章 互相温暖 医院里。 天亮后。 苏婳终于脱离危险了,从手术室转移到病房里。 继续用静脉方式,注射安胎药物,来抑制宫缩。 因为药物作用,苏婳心跳得很快,呼吸也比平时急促,有点呼吸不上来。 怕顾北弦担心,她强忍着,尽量面色平静地躺着。 接下来要一直住在医院,持续注射安胎药,保胎。 直到检查结果都合格后,才能出院。 不过大的危险,总算脱离了。 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尤其是顾北弦。 孩子保住了。 他的苏婳也保住了。 苏婳肚子饿了,想喝八宝粥。 顾北弦马上派人去买。 等人把粥送过来后。 他先尝了尝,确定没人下毒,这才拿起勺子喂苏婳。 “我自己来吧。”苏婳撑着坐起来,伸手来接碗。 她从来就不是个娇生惯养的人,从小劳碌惯了。 实在不适应,整天被顾北弦喂来喂去的。 顾北弦推开她的手,舀了勺粥,喂到她嘴里,温声说:“那两年,你陪着我,国内国外四处去治腿,就是这么照顾我的。现在换我来照顾你,礼尚往来。” 苏婳笑了。 脑子里浮想出那两年的光景。 那时的他,可真是个少爷脾气啊。 脾气又大又硬,人又傲气,还矫情得要命。 身体不舒服,不想吃饭,就得她喂,别人谁喂都不行。 洗澡也是,只能她给他洗,其他男护工男佣人,一概不用。 她有时候有事,出去时间长了点。 回来,他就冷着一张脸,摔东西发脾气。 难缠得很。 现在腿好了,脾气也好了许多,好像也没那么矫情了。 和那时候比,最近的他,简直换了个人。 喂苏婳喝了一碗粥。 顾北弦又端来水,给她漱口。 瞥到他眼底一层薄薄的青黑,苏婳说:“你也吃点,吃完躺着睡会儿吧,不要去公司了。熬了一夜,再熬下去,该熬坏了。” 顾北弦握着她的手,声音调柔说:“没事,我不困,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苏婳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她,“等我睡着了,你也睡。” “好。” 苏婳一夜没睡,身体又虚,实在撑不住了,就睡着了。 等输完液。 顾北弦叫了护士,来给她轻轻地拔了针头。 他也没去睡,就静静地坐在她旁边。 看着她憔悴雪白的小脸,他内心余痛仍在。 心仿佛还坠在半空中,始终无法踏实。 随手捏起她一小缕头发,放在指间缓缓摩挲着,偶尔拿到鼻尖下闻一闻。 闻着她头发上的香气,他的心安了许多。 苏婳没睡多久,又开始梦靥了。 她闭着眼睛,紧皱眉头,表情痛苦地喊道:“孩子,我的孩子……” 头微微摇动着。 细瘦的身子瑟缩成一团。 有晶莹的泪珠,从眼底涌出来。 她叫声痛苦,仿佛困在梦境里,怎么都走不出来。 顾北弦刚刚安定下来的心,一瞬间揪紧。 他俯身,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拿起她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说:“孩子还在,你放心。” 他坚硬的手臂,把她整个拢在怀里。 把她抱得很小很软,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那是呵护的姿态。 或许苏婳在梦中听到了他说的话。 也或许他的怀抱,让她有了安全感。 她僵硬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 皱紧的眉头,也放松了。 等她彻底平静下来后。 顾北弦在她额头上爱怜地亲了亲,又亲了亲。 他很欣慰。 出现在她梦里的,终于不再是“阿尧哥”三个字了,逐渐变成了他和孩子。 只要继续暖着她,她一定会彻底忘掉那个叫陆尧的男人吧。 他想。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她,抱得紧紧的,恨不得把她按进身体里。 和她灵肉合一。 中午的时候。 顾北弦接到柯北的电话。 怕吵到苏婳。 他走到走廊里接。 柯北说:“顾总,化验结果出来了。” “什么情况?” 柯北娓娓道来:那花果茶的残渣里,掺有大剂量的藏红花碎末。 大剂量的藏红花,能增强子宫的紧张性与兴奋性,加强子宫收缩,甚至痉挛,导致流产。 而带回去的那盒花果茶,里面却查不出藏红花的成份。 显然被人为调换了。 由此推测。 店里监控意外毁坏,就是为了方便调换物证,好销毁证据。 柯北说:“通过脚印和指纹排查,查出调换花果茶的是店里的保洁。” 顾北弦眸色一寒,冷声问:“保洁跟苏婳无冤无仇,肯定背后有指使人。是谁,她招了吗?” “招了。保洁说,事发前,狄娥的司机派人找过她,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趁着打扫卫生把监控毁掉,把花果茶调换,把垃圾扔掉。她说她只是个打工的,不敢不照做,毕竟狄娥是他们的老板娘。” 顾北弦眉骨深蹙,“好,我知道了。” “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顾总。” 顾北弦略一沉吟,“等会儿吧,到时我给你打电话,我们再细说。” “好,我等你电话。” 顾北弦淡嗯一声,掐了电话。 回病房。 苏婳还在睡。 这会儿,她已经恢复平静了。 睡颜宁静平和。 因为失血和疲倦,脸色依旧苍白如同冷月。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受伤的蝴蝶耷拉下翅膀。 他的心顿了半拍,泛起一阵阵细若游丝的疼。 他俯身,在她的脸颊上,爱怜地亲了亲,极轻地说:“我去给你报仇,等我回来。” 第110章 恶有恶报 苏婳睡得很沉,当然听不到。 顾北弦起身,迈着一双长腿,阔步走出去。 把门关上。 他吩咐门口的两个保镖:“看好苏婳,若她少一根头发,我拿你们是问。” 自从龙腰村事件后。 保镖们再也不敢疏忽,忙异口同声道:“您请放心,顾总。” 顾北弦离开医院。 带着助理前往华府。 去华府的路上,他跟柯北商量好了对策。 经过楚氏集团的时候。 他打电话把楚锁锁叫上了。 楚锁锁知道情况不太妙,但是惧怕顾北弦,不敢不配合。 一行人,浩浩荡荡驱车来到华府。 一进入大门。 就看到狄娥正跪在地上,抱着华天寿的腿大哭。 她边哭边喊道:“老爷子啊,我跟了你整整四十多年,为你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你就因为这么点事,把我赶出去?你也太薄情了吧。” 华天寿高仰着头,不看她。 柯北已经打电话,把化验结果告诉他了,包括保洁的供词。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他顿时对狄娥失望透了。 陪伴四十多年的女人,居然还有这么一副面孔。 他又生气又失望,一言不发。 他这样,狄娥以为还有缓和的余地呢,哭得更大声了。 她是唱戏的出身。 天生一把好嗓子。 虽然现在上了年纪,可是嗓子却和年轻的时候,没有太大差别。 哭起来那样一个哀婉幽怨。 看她这哭相,好像比窦娥还冤。 狄娥悲悲戚戚地哭着说:“老爷子,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舍不得跟你分开,我们那么深的感情。” 华天寿耐心失去。 他怒气冲冲地瞪着她,“苏婳那小丫头,交了天价学费,跟着我学手艺。别人三年才学到个皮毛,她三个月就出师了。人家现在在店里,无偿地给我帮忙,工资分文不取。你倒好,竟然给人下藏红花,要打掉她的孩子!人家小姑娘,和顾北弦结婚三年多了,好不容易才怀上孕,还是头胎。要是这胎流掉了,以后想再怀,都难说了。你也是当外婆的人了,怎么这么狠心?” 狄娥怨道:“那花果茶是你自己拿的,怪不得我。” 一提这个,华天寿就来气。 快要憋死了。 他精明一世。 没想到八十多岁了,却被枕边人给算计了。 那花果茶,是他亲自交到苏婳手上的。 今后让他以何面目去面对她? 一想到,他差点亲手害死她的孩子。 他都愧疚得抬不起头来。 羞愧死了。 他这辈子,就没做过那么龌龊的事。 华天寿越想越生气,猛地抬起脚,一脚把狄娥踹倒在地上。 “老爷子,你打我?你居然打我?”狄娥难以置信。 她捂着胸口趴在地上,眼泪窝在眼圈里直打转转,眼圈红红的,连鼻尖也是红红的。 从小在戏班子里长大。 哭戏什么的,她最擅长了。 哭得那叫一个凄楚可怜。 看得旁边的佣人,都心软了。 可惜华天寿人在气头上,任凭她怎么哭,都不买账。 “我这辈子,从来不打女人,但是你实在太可恶了!”华天寿扔下这句话。 一甩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老爷子,你等等我,等等我啊!”狄娥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就要去追。 见状。 一直冷漠不语的顾北弦,偏头看向身边的楚锁锁,“来的路上,交待你怎么做的,都记住了吧?” 楚锁锁十分为难,“可她是我亲外婆,我下不了手啊。” “警方已经查得一清二楚,物证找到了,你外公也向警方交待了,天寿阁的保洁也招了。人证物证俱全,你外婆设计给苏婳下藏红花,是谋杀。抓进监狱,最少判三年起。” 楚锁锁更咽,“我不想外婆进监狱。北弦哥,求求你,不要起诉她好不好?” 顾北弦勾唇,“那你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否则,你外婆就得进监狱。要么受点皮肉伤,要么进监狱,你二选一。” 楚锁锁内心做着艰难的斗争。 哪个都不想选。 毕竟外婆是为了帮她出气。 她快要纠结死了。 可是,她没有不选的权利。 许久。 楚锁锁深吸一口气,勉勉强强地说:“那好吧。” 顾北弦眉眼淡漠,“那就按照我们提前说好的去做。” “好的,北弦哥。” 楚锁锁快走几步,追上狄娥,忽然手一扬,一耳光甩到她脸上。 狄娥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地问:“锁锁,你干嘛要打我?” 楚锁锁眼含泪花,说:“外婆,对不起。北弦哥说,我这样做,他们就不会起诉你。他们不起诉你,你就不用进监狱了。外婆,我也是为你好。” 狄娥刚要说话。 楚锁锁又一巴掌甩上去。 来的路上,顾北弦让她用力打,否则不作数。 他就杵在旁边站着呢,她不敢作假。 狄娥被打得半边肿起来,疼得牙花子都酸了。 她拔腿就跑。 顾北弦随身带的几个保镖,大步向前,拦住她的去路。 狄娥大声喊家里的佣人:“来人,快过来帮我!” 可是家里的佣人,都亲眼看到她被华天寿打了。 谁也不敢得罪华天寿。 没一个人上前来帮忙。 “外婆,你就配合一下我吧。”楚锁锁上前,一巴掌又抽了上去。 保镖上前一左一右,把狄娥架起来。 方便楚锁锁打她。 楚锁锁一边抽着她的脸,一边不停地哭着说:“对不起,外婆,对不起。你听我的话,现在受点皮肉苦,就不用去坐牢了。” 她左右开弓,把狄娥的脸打得像陀螺,不停地转来转去。 就这样,顾北弦还不满意。 他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语气淡漠地提醒道:“楚小姐,你打得太轻了,在给你外婆挠痒痒吗?这样可不行啊,必须得按照我们提前说好的去做,才作数。” 楚锁锁一咬牙,屈起手指,朝狄娥左边脸上狠狠抓下去。 她指甲做了美甲,指尖锋利无比。 这一抓。 狄娥的脸登时就见了血。 五道鲜红的手指印,血淋淋的。 狄娥疼得钻心,半天缓不过劲儿。 她一把抓住楚锁锁的手,厉声道:“你疯了?你抓我的脸干什么?” “外婆,原谅我,我也是为了保你,我真是为了你好,你要理解我。”说着说着,楚锁锁另一只手又抓上去了。 比刚才还要狠。 抓得狄娥都要疼死了。 她从小就爱美。 自从嫁给华天寿后,平时什么都不做。 整天就泡在美容院里,把一张白生生的面皮,保养得风韵犹存。 六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几岁。 脸又白又嫩,皱纹也不多。 可是今天这张昂贵的脸,却被楚锁锁破了相。 左右两边脸颊火辣辣的,她抬手摸一把,一手的血。 她气急败坏,再也受不了,猛地挣开保镖的束缚,一把推开楚锁锁。 噔噔噔,往后退去。 楚锁锁穿着细高跟鞋,被她这样一推。 扑通摔倒在地上。 身子大喇喇地朝后摔去。 好巧不巧。 后面放着一盆巨大的仙人球。 “啊!” 一声尖叫,响破云霄! 楚锁锁差点疼晕过去! 夏天衣服穿得薄,她整个后背都被那尖利的刺扎穿了。 那刺太尖,太硬,仿佛刺穿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万箭穿心一般的剧痛! 密密麻麻! 这时门外响起尖锐的警车声。 一声紧似一声。 短短几分钟。 警车戛然停在华府门口。 柯北身着警服,带着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冲进来。 看到他们,狄娥慌了! 一改平时的镇定自若,像只无头的苍蝇一样窜起来。 楚锁锁也慌了! 她忍着剧痛爬起来,跑到顾北弦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北弦哥,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不抓我外婆的,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顾北弦嫌弃地甩掉她的手。 掸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漫不经心地说:“信用是跟人讲的,你是吗?” 他语气轻蔑,“你不是。”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楚锁锁愣了。 片刻后。 背后传来她凄厉的惨叫声,“北弦哥,你耍我!” 顾北弦勾了勾唇。 那笑很好看,却冷极了。 像高山之巅的雪,又像极寒的冰。 经过柯北的时候,顾北弦淡淡道:“抓人吧,柯队。” 第111章 南音出马 柯北走到慌乱无措的狄娥面前,说:“华太太,请跟我们走吧。” 狄娥不停地摇头,“不是我!你们不能抓我!” 几乎每一个被抓的人,都是这种说辞。 柯北早就见怪不怪。 他语气镇定又不失威严地说:“你的司机找天寿阁里的保洁,让她做事时,她怕以后会出事,就偷偷用手机录了音。录音里,有你的司机教她,怎么破坏店内监控的详细内容。你的司机也被抓到了,已经全招了。人证物证都在,看在华老爷子的面上,我们给你留一个体面,等上了警车,再给你戴手铐。” 听到司机也被抓了。 狄娥满是鲜血和抓痕的脸,一下子灰败下来。 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失魂落魄地跟着柯北出了华府大门,朝警车走去。 楚锁锁急忙跟着追出去,哭着喊着:“外婆,外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狄娥耷拉着头,没吭声。 年轻的时候,在戏台上唱戏。 她扮旦角,唱宫斗戏、宅斗戏,上演皇后妃子、妻妾争宠的戏码。 唱了那么多遍,演了那么多遍。 戏里戏外,从没输过。 临到老了,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事到如今。 她只恨那个保洁蠢。 但凡她把苏婳喝剩下的花果茶茶渣,换个地方扔。 警察都不会这么快破案。 只要撑到天亮,垃圾车把垃圾收走,运到垃圾场里进行粉碎、焚烧。 证据就没了。 没有物证,警察就没法抓人。 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就过去了。 就因为这么个小细节,前功尽弃,她挺不甘心。 狄娥被柯北推上警车。 警笛声再次响起。 楚锁锁呆呆地看着警车,渐渐消失。 忽然想起什么,她拔腿就去找华天寿。 来到房间里。 看到他正坐在二楼卧室的落地窗前,眼神呆滞地瞅着外面。 那里正好能看到狄娥被带走的画面。 楚锁锁抓着华天寿的胳膊晃起来,“外公,你快去救救外婆,快去救救她吧。” 华天寿慢慢推开她的手。 他站起来,背对着楚锁锁,苍老沙哑的声音说:“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背地里报复,不要报复,你就是不听。你以为苏婳的孩子真没了,你能好过?刚才顾北弦一石二鸟,没费一兵一卒,就把你们祖母俩耍得团团转。他要真下狠手,肯定是你们想象不到的狠。” 提起顾北弦。 楚锁锁后背的伤,就疼痛难忍。 他是真的狠! 楚锁锁扁着嘴,忍着疼说:“难道你就真的看着外婆去坐牢,不管她?” 华天寿慢腾腾地说:“她那么毒的心思,让她进去改造改造吧。” “可是外婆都六十多岁的人了,那么大年纪……” “行了,你也别说了。”华天寿烦躁地打断她的话,“这次是她做错了,做错了事,就得受到惩罚。” 楚锁锁失望地离开了。 回家找华棋柔。 把事情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遍。 听完。 华棋柔埋怨道:“这种事,你们为什么不跟我商量?我认识警察系统的人。上次有他帮忙,苏婳去龙腰村出的事,到最后不了了之。” “外婆当时拍着胸口,说小菜一碟,包在她身上,我以为她能搞定。” 华棋柔咂咂嘴,“你外婆太自信了。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打电话找找人,看能不能把她捞出来。” 见她这么说。 楚锁锁绷紧的心松弛下来。 这一松弛。 只觉得后背火烧火燎的疼。 她撩起自己的衣服,说:“我后背被仙人球的刺,扎伤了,你快送我去医院。记得打电话告诉顾叔叔。” 看着她白皙的后背,被扎得血迹斑斑。 华棋柔心疼得要命。 当即安排司机,把她送到市人民医院。 苏婳也住在这家医院。 次日一早。 华天寿拎着两盒高档营养品,来看望苏婳。 苏婳还在打保胎药。 原本白皙明媚的小脸,苍白憔悴。 经此一事,她元气大伤。 华天寿愧疚死了。 好心办了坏事。 “师父,你怎么来了?”看到他,苏婳撑着想坐起来。 华天寿按住她的肩膀,忙不迭地说:“快躺着,快躺着。” 苏婳被他按住起不来,加之身子实在没什么力气,便躺着了。 华天寿浊白的眼圈微微泛着红,说:“都怪我,怪我上了狄娥的当。夫妻四十多年了,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顾北弦站在一旁,颇有感触。 和楚锁锁认识二十多年了。 他也没想到她是那种人。 可能有的人,天生就表里不一。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华天寿望着苏婳,欲言又止。 好半晌。 他才慢吞吞地说:“我已经教训过狄娥了,骂了她,打了她,把她赶出我们家……” 苏婳听出他的意思了。 他是想替狄娥求情。 但是又愧疚,开不了口,就拐着弯地说。 苏婳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讨厌狄娥,但是师父的面子,又不能不给。 她抬头看向顾北弦,想让他帮忙解围。 顾北弦淡淡道:“老爷子,您活了一辈子,肯定比我更懂‘姑息养奸’这个道理。无原则地宽容,会助长坏人坏事蔓延发展。” 他这么一说。 华天寿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咳嗽一声,缓缓站起来,忽然弯下腰,朝苏婳深深地鞠了一躬,“婳儿哇,师父对不起你。” 苏婳急忙起身去扶他,“师父您别这样。” “你好好养着,我走了。” 华天寿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 顾南音后脚就来了。 手里抱着一束百合花。 进来把花递给柳嫂。 她拉了椅子坐在病床边,握着苏婳的手,问:“嫂子,你肚子还疼吗?” 苏婳淡淡一笑,“还好。” 顾南音摸摸她的脸,心疼得直咂嘴,“瞧你这小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苏婳嘱咐她:“不要告诉爷爷奶奶和妈妈,别让他们担心。” “放心好啦,我嘴最严了。” 两人手拉着手,说起了知心话。 顾北弦去公司了。 他要忙工作,怕苏婳住院无聊,就打电话把顾南音叫过来陪着。 顾南音嘴甜,人又好玩,和苏婳也处得来。 让她陪着苏婳,他放心。 姑嫂两人说说笑笑,聊了好一会儿。 看到苏婳有困意。 顾南音让她睡觉,她起身离开。 出门。 顾南音给司机打电话:“你去帮我搞一桶油漆来,急用,要黑色的,二十升就行。让老板用彩纸包装一下,包装得漂亮点。” 二十分钟后。 司机拎着包装好的油漆来了。 顾南音看了看扎得五颜六色的包装,点点头,“不错,跟我来。” 两人七拐八拐。 来到外科住院部。 推开一间病房门。 楚锁锁正躺在病床上,挂葡萄糖。 被仙人掌扎伤,只要把里面的刺挑出来就好了,其实是用不着输液的,可是她想住院。 因为住院,显得事情大。 还能把顾傲霆叫过来,让他知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到顾南音来看自己,还让司机提着礼物。 楚锁锁受宠若惊。 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急忙从床上坐起来,笑着问:“南音,你怎么来了?” 顾南音扬起职业假笑,“听墨沉哥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你。” 瞅瞅司机手里提着的那个礼盒,楚锁锁满脸堆笑,“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咱们姐妹俩,谁跟谁啊。” 顾南音偏头对司机说:“把礼物拆开,让锁锁姐看看她喜欢吗?” 司机拆开外包装。 露出里面的油漆桶。 楚锁锁脸色唰地一下子变了。 司机麻利地把油漆桶拆开。 说时迟那时快! 顾南音弯腰搬起油漆桶,哗地一下子朝楚锁锁头上倒下去。 猝不及防! 楚锁锁被浇得一头一脸! 那刺鼻的味道,太辣眼睛了! 熏得楚锁锁直接吐了! 粘稠的难觉铺天盖地,难受得要死! 楚锁锁啊啊乱叫,急忙扯了被子来擦脸! 可是油漆太黏,怎么擦都不掉! 她秀美的长发结成了饼子! 她娇媚的小脸,被黑乎乎的油漆涂得像黑无常! 顾南音扔了油漆桶,拍拍双手。 看着狼狈的楚锁锁。 她脆声道:“这就是欺负我小侄子的下场!也不看看他姑姑是谁!竟敢暗算我顾南音的小侄子!活腻了是吧!” 第112章 深情表白 “吱呀!” 门被推开。 华棋柔和顾傲霆,有说有笑地从外面走进来。 楚墨沉跟在后面。 一进门,三人都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只见楚锁锁从头到脚,都是黑乎乎的油漆。 头发、脸、病号服和床单上都是,铺天盖地。 楚锁锁正手忙脚乱地拿毛巾擦着脸。 “锁锁,这是谁弄的?”华棋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病床前,想帮她,又无从下手。 刺鼻的油漆,熏得她直想吐。 楚锁锁抬头看看顾南音,没说话。 顾南音下巴一扬,大喇喇地承认:“是我。” 顾傲霆脸色沉下来,抬手就要来打顾南音,“你这个死丫头,干嘛要拿油漆泼你锁锁姐?” 楚墨沉一个箭步上前。 把顾南音拉到身后护着。 他说:“顾叔叔,消消气,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楚锁锁委委屈屈地看着顾傲霆,“顾叔叔,你不要怪南音,她年龄小不懂事。” 顾傲霆黑着脸,“她小什么小?就比你小一个月。看你多懂事,她就这么顽劣!” 楚锁锁捂着嘴干呕了一下,虚弱地说:“我不要紧的,顾叔叔,你别担心,千万不要打南音,也不要骂她。她人很好的,就是对我有些误会。” 顾南音嗤笑一声。 “我误会个屁!你和你外婆联手给我嫂子喝的东西,下藏红花,想让她流产!我今天泼你油漆都算轻的!下次你们再使坏心眼,我直接给你泼硫酸!” 顾傲霆呵斥道:“南音,你住嘴!” 顾南音冷笑,“爸,你还是个人吧?我嫂子肚子里,怀的可是你亲孙子!” 她抬手一指楚锁锁,“这女人要害你亲孙子,你居然还偏袒她?她外婆都被警察抓走了!警察不会无缘无故抓人的!” 顾傲霆盯着楚锁锁,脸色阴晴不定。 楚锁锁被他看得心虚。 微微转了转眼珠。 她解释道:“顾叔叔,我真不知情。听我外婆说,就是她买了盒花果茶,被我外公拿给苏婳喝了。当晚苏婳就住院了,说有流产迹象。好好的人,喝个花果茶,怎么会流产呢?我记得,历史上,有位叫武则天的女皇,年轻的时候,为了把王皇后拉下马,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女儿。”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苏婳为了陷害她和外婆。 特意伪装成流产。 顾南音气不活了。 她戳着楚锁锁的鼻子骂道:“姓楚的,你要点脸行吧?我嫂子光明磊落,才不像你这么龌龊,就知道背后玩阴的,一肚子坏水!警察抓了好多人,都招了!你还在这里满嘴跑火车,就忽悠我爸是了。” 她越说越生气。 往上挽了挽袖子。 真想冲上去,按着楚锁锁,痛打一顿。 楚锁锁被她说得噎住。 她连忙改口说:“顾叔叔,南音和苏婳姐感情好,自然会偏袒她。我不说了,我脸疼死了。” 她从床上跳下来,顶着一张黑漆漆的脸,朝卫生间跑去。 华棋柔急忙按了床头的铃。 喊医生过来,帮忙处理楚锁锁脸上的油漆。 顾傲霆对她说:“楚太太,真对不起。” 华棋柔假装大方,“小孩子嘛,都爱吵吵闹闹,你回去可千万别骂南音啊。” 顾傲霆由衷道:“你和锁锁真的很通情达理。” 华棋柔笑笑,“这俩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偶尔耍耍小孩子脾气,没什么的。” 顾傲霆一把抓起顾南音的手腕,冷着脸道:“你跟我出来!” 楚墨沉怕顾南音挨打,跟上去,说:“锁锁的外婆,真的被抓了。顾叔叔,你千万不要听信片面之词。南音一向爱憎分明,并不是个胡搅蛮缠的孩子。” 顾傲霆默了默,松开顾南音,厉声道:“看在墨沉的份上,这次就先饶了你!” 顾南音冲楚墨沉甜甜一笑,“谢谢墨沉哥。” 楚墨沉扬了扬唇角。 十天后。 顾氏集团创立一百周年庆。 当晚。 集团包下了京都大酒店顶楼整整一层,来庆祝。 硕大的宴会厅,布置得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公司所有高层和本地的职员,都来参加了。 庆祝仪式就要开始时。 宴会厅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楚锁锁盛妆打扮,穿着镶满人工钻石的裸色小礼服,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闪闪发光地走进来。 她来的时间点,卡得刚刚好。 正是整个宴会厅最安静的时刻。 众人纷纷朝她看过去。 她成功地被万众瞩目了。 像是很享受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似的,楚锁锁挺胸收腹,扭着细腰,袅袅娜娜地朝座位那里走过去。 顾南音在人群中看到了。 她撇了撇嘴,问坐在身边的顾北弦:“今天是我们顾氏集团的周年庆,谁把这货叫来了?是你吗?” 顾北弦抬起下颔,指了指正在台上发言的顾傲霆,“除了你爹,我想不到别人。” 顾南音轻哼一声,“我觉得也是他。” 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们全家就他一个人眼瞎。” 顾北弦闷笑。 旁边顾凜捂唇干咳一声,说:“楚小姐是我请来的。年初的时候,听她提起过,想来参加我们公司的周年庆。想着顾家和楚家交好,我就邀请她来了。” 顾凜是顾傲霆婚前,和前女友蔺袅袅生的儿子。 从小在蔺家长大。 顾南音和他不熟,没接话。 宴会厅里坐着那么多人,人山人海。 可楚锁锁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中的顾北弦。 他一身深蓝色高定正装。 坐姿清雅矜贵,冷白的皮肤,自带光芒。 棱角分明的脸形,配上雕塑般的精致五官。 唇角噙着不经意的一笑,瞬间爆开了一颗人形迷药。 把众人衬得黯然无光。 如果不是三年前那场车祸,她和他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哪怕被他那般嫌弃那般厌恶,她的双脚还是情不自禁地朝他走过去。 快到跟前时。 顾凜朝她招了招手,指了指身边的空位,“楚小姐,坐这里吧。” “谢谢顾凜哥。” 楚锁锁乖乖巧巧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掠过他,朝顾北弦看过去。 可是顾北弦却连一眼都不看她。 顾傲霆、顾凛和顾北弦等高层领导致完辞后。 请的专业团队,开始上台表演节目。 因为人比较多,宴会采取的是自助餐形式。 楚锁锁像个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中,巧笑嫣然,见谁都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热情地打招呼。 因为苏婳和顾北弦是隐婚。 没办婚礼。 苏婳也没来过公司。 而楚锁锁以前经常以女朋友的身份,来公司找顾北弦。 人人都以为她还是顾北弦的女朋友,对她极热情,不停地问她:“楚小姐,什么时候吃你和顾总的喜糖啊?” 换了别人肯定会纠正。 可是楚锁锁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并不纠正,只笑而不语。 众人都以为她默认了,不停地吹捧她,夸她和顾总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璧人。 顾北弦站在不远处,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眼神冷了冷,拿起手机给司机阿忠打电话:“送苏婳来京都大酒店顶层的宴会厅。” “好的顾总。” 半个小时后。 苏婳来了。 虽然她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衬衫扎进深色高腰长裙里,但因为气质清雅,超凡脱俗。 一进门,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哪怕她没化妆,依旧清丽逼人。 反倒把盛装打扮的楚锁锁,衬得像庸脂俗粉。 顾北弦飒步迎上去,牵起苏婳的手,眉眼温柔地凝视着她,说:“大晚上的,让你跑一趟,不怪我吧?” 苏婳莞尔,“没有重要事,你也不会叫我过来呀。” 两人手牵手,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 走到主席台中间。 顾北弦拿起话筒,对众人说:“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太太,我们三年前就领证结婚了。” 众人愕然。 一片沉寂。 很快,宴会厅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众人纷纷鼓起掌来。 猝不及防。 苏婳惊住。 没想到他叫自己来,是要把她介绍给全公司的人。 心里咣地惊喜了一下。 她弯起唇角,微微仰起脸,眼神细糯地望着他,大眼睛湿漉漉的,全是情。 顾北弦垂眸望着她,眼里的爱意呼之欲出。 他握紧她的手对众人说:“我很爱我太太。” 很爱。 他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之前一直以女友自居的楚锁锁,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登时拉下来,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113章 食髓知味 “啪啪啪!” 硕大的宴会厅里,雷鸣般的掌声不绝于耳。 久久都停不下来。 谁都没想到这个平时不苟言笑,高冷寡言,看起来像个禁欲天神的男人,居然这么浪漫。 大庭广众之下,对妻子深情告白。 真是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就惊人。 台下在座的年轻小姑娘,有的当场就磕起了顾北弦和他太太的cp。 颜值这么登对,气质这么绝配,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玉人。 真美好! 她们又重新相信了爱情! 也有暗恋顾北弦的,黯然神伤,直觉失恋了。 不过输给那位天仙般的人儿,她们心服口服。 和她们心态截然相反的,是顾傲霆和楚锁锁。 顾傲霆一张老脸,臭得像臭鸡蛋。 全程一言不发,僵坐在那里。 活这么大岁数,敢忤逆他的真不多。 连自家老爷子都得让他三分。 可顾北弦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 既不和苏婳离婚,还让她怀了孩子,如今又把两人结婚的事,昭告天下! 这是不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 楚锁锁的脸色更难看。 前一秒,她还被众人捧到天上,以顾北弦女友的身份沾沾自喜。 下一秒,就被现实啪啪打脸。 周围人再看向她时,一道道目光变得怪异,带着赤裸裸的嘲讽。 她脸上火辣辣的,再也坐不住了,抓起包就要走。 坐在旁边的顾凜,抬手挡了她一下。 “这么快就认输了?”他声音压得很低。 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楚锁锁一愣,看向他,“顾凜哥,你什么意思?” “我一直以为楚小姐是个挺有韧性的人,不会轻易认输。没想到这么点小事,就让你屈服了。” 楚锁锁听到他话里有话,重新坐下。 往他身边挪了挪。 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顾凜哥,你能说得直白点吗?我听不懂啊。” 顾凜笑。 瞥了眼台上的顾北弦。 他问楚锁锁:“你很爱他?” 一句话戳到了楚锁锁的心窝子。 她痴痴地望着台上正深情款款凝视苏婳的男人,幽幽地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二十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不爱?如果不是三年前那场车祸,我们俩恐怕早就结婚了。” 顾凜轻叹,“造化弄人啊。” “谁说不是呢。”楚锁锁垂下睫毛,盯着地面。 神情幽怨。 她这么优秀的一个世家千家,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进得了职场,上得了情场,撒得了娇,卖得了萌,还留过洋,见过大世面。 就这样输给一个山沟沟里爬出来的乡野丫头。 她真的不服! 心不服! 口不服! 哪哪儿都不服! 她本就是娇滴滴的长相,睫毛低垂,下巴尖尖,神情哀婉。 看在顾凜眼里,只觉得她楚楚可怜。 他意味深长道:“其实楚小姐想得到心爱之人,并不难。” 楚锁锁忽地抬起眼皮,盯着他,“顾凜哥,你说什么?” “北弦之所以那么喜欢苏婳,是因为三年前你离开,她趁虚而入。年轻气盛的男人么,哪个不贪肉体之欢?所谓的深情,不过是没睡够罢了。他们俩,一个图财,一个图色,区区一桩交易婚姻,感情没你想象得那么牢固。” 几句话,说得楚锁锁眼睛亮晶晶的。 原本变成一片死灰的心。 被顾凜这个打火机,一点,又复燃了。 可是一想到近日来,顾北弦接二连三对她的绝情操作。 她沮丧地说:“北弦哥已经开始讨厌我了,我都没信心了。” 顾凜拿起筷子蘸了酒水,在桌子上写了四个字:食髓知味。 楚锁锁怔怔地盯着这四个字。 百思不得其解。 她仰起小脸望着他,“顾凜哥,你想要告诉我什么,请直说好吗?” 顾凜勾唇,笑得耐人寻味,“睡过之后,自然会食髓知味。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真是个单纯的傻丫头。” 楚锁锁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你让我,让我去睡北弦哥?” 顾凜急忙伸出手指按到她的嘴唇上,低声说:“小声点。” 环顾四周。 见众人都盯着台上的顾北弦和苏婳,没人注意他们俩。 这才松了口气。 他凑到楚锁锁耳边,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听我安排,包你满意。” 楚锁锁还是不敢相信,“这能行吗?我怕到时北弦哥会更加讨厌我。” 顾凜诡异一笑,“放心,绝对不会,男人最懂男人。” 楚锁锁半信半疑。 但见顾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她也渐渐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反正已经被他讨厌了。 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或许能挽回一把呢。 主席台上。 顾北弦把话筒交给主持人。 他牵着苏婳的手,走下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拿起一块提拉米苏递给苏婳,“饿了吗?吃点吧。” 苏婳笑着摇摇头,“我晚饭吃得很饱,来之前已经刷过牙了,不吃了。” 顾北弦把她耳边垂下来的一绺发丝,撩到耳后,温声问:“困吗?” “还好。” 说完还好,苏婳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她急忙用手捂住嘴。 这会儿已经快九点了,怀孕后又嗜睡。 顾北弦笑道:“那你先回去,我送你下楼。” “好。” 两人站起来。 苏婳冲众人微微一笑,致意,算是告别。 然后和顾北弦,肩并肩朝出口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绝大多数都是好奇羡慕的目光。 在万众瞩目中,苏婳迈着轻盈的步伐,身姿清雅,落落大方地走出去。 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顾傲霆和楚锁锁,所有人都觉得她很美。 美得很正,很舒服。 是那种不会让人嫉妒,不会让人诋毁的美。 不招摇,不谄媚。 把苏婳送上车。 顾北弦返回来。 因为是公司高层领导,不时有管理人员,过来敬酒。 周年庆这么大的日子,下属敬的酒,当然要喝。 加之,他今晚当众宣布了已婚的身份,心情很好。 顾北弦的酒量还可以,但是也架不住大家这么敬,几轮下来,头有点晕。 中途,他去了趟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 回来继续。 落座后,又喝了两杯酒。 他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昏昏沉沉,看人都重影了。 再有敬酒的,助理就替他挡了。 顾北弦端起茶杯,喝茶解酒。 几杯茶下肚,只觉得体温渐渐升高,从身体深处涌起一种男性本能的冲动,莫名兴奋。 第114章 浑身滚烫 以往醉酒,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顾北弦只当是酒喝多了,又喝了三杯热茶的原因。 垂在桌下的手,用力掐着腿。 想让自己清醒点。 他偏头吩咐助理:“去楼下,帮我开个房间,我去休息会儿,醒醒酒再回家。” 喝得醉醺醺的回去,肯定会吵到苏婳,还得麻烦她照顾。 最主要的是,他喝多了,会变得特别缠人,特别想睡她。 她现在怀孕了,不比从前。 碰不得。 助理应道:“好的顾总。” 他扶顾北弦站起来,冲众人打了声招呼,乘电梯去楼下。 开好房间。 顾北弦脱了鞋子,到床上躺下。 助理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到床头柜上,说:“顾总,我去楼上了,有事就给我打电话。等你酒醒得差不多了,我安排司机送你回去。” 顾北弦淡嗯一声,拉了被子盖好。 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 谁知头越来越晕。 那种男性本能的冲动,也越来越强,身体滚烫。 这感觉,已经不是正常醉酒的反应了。 顾北弦拿起手机,给助理打电话。 眼睛重影重的,已经看不清手机屏幕了,全凭感觉。 接通后。 顾北弦声音低沉说:“送我去医院。” 助理一愣,“怎么了?顾总。” “我喝的酒或者茶水,被人动了手脚,我现在感觉很异常。马上送我去医院,洗胃,快!” 助理急忙道:“好的,我马上带人下去。” 顾北弦挂断电话,抬手扶着额头。 头疼得厉害,嗓子发干,心跳加速,身体滚烫。 这一刻,他特别想苏婳。 特别想。 想她的软玉温香。 想她的莺声燕语。 想把她按在床上,和她狠狠欢好。 正当他浑身的灼热得不到疏解,正心烦意乱时,门铃响了。 顾北弦以为是助理来了。 他手掌按着床,坐起来,身体站不稳,强撑着走到门口。 一手扶墙,一手拉开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 一道纤细的身影,忽地挤进来。 那道身影一把抱住他,头埋到他怀里,娇声说:“亲爱的,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让我来帮你吧。” 虽然意识不清晰,视觉也不清楚。 甚至连女人的面容都没看清。 可是顾北弦还是闻到了一股子甜腻腻的香水味。 那不是苏婳的。 苏婳身上是很清雅的香气,是洗发水、沐浴露和护肤品混和产生的一种香味。 她从来不用香水。 顾北弦抓着女人的肩膀,用力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喝道:“滚出去!” 楚锁锁却没滚。 这么好的机会,不容错过。 顾凜说了,只要和顾北弦发生了亲密关系,他就会食髓知味,会离不开她。 苏婳比她强的,不过就是多了这一层关系。 楚锁锁仰起下巴,盯着顾北弦英俊风朗的面孔,心神荡漾。 酒意醺浓的他。 漂亮的眸子微微眯着,长睫毛垂下来,带着三分迷离,七分魅惑。 连头发丝儿都透着性感。 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雄性魅力。 “北弦哥,我什么也不求,只想和你有一夜的美好,就知足了。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梦想着长大后,嫁给你。如果不是三年前那场车祸。我们俩早就在一起了。” 楚锁锁抓起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按,“你摸摸看,我不比苏婳差的。” 顾北弦触电似的,一把甩开她的手。 哪怕喝醉了,被人下了药,神志不清醒了。 厌恶她的情绪,却依旧没变。 他拉开门,冷漠地把她推出去。 砰的一声! 摔上门! 世界一片清净。 顾北弦手指用力抓着门把手,身上热得要命。 皮肤下的血管仿佛要炸掉,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体里游走,痒得厉害。 他撑着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抄了冷水往脸上淋。 试图降低身上滚烫的温度。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 又仿佛过了很短时间。 门铃声再次响起。 顾北弦走出来,以为还是楚锁锁,拉开门,没看清人,就斥道:“滚!” 助理微微一愣,说:“是我啊,顾总,我来送你去医院。” 听到是男人的声音,顾北弦这才放心松开手,由他扶着去乘电梯。 楚锁锁躲在过道角落里。 眼神幽怨地盯着顾北弦的身影渐渐消失。 自尊心碎了一地。 他都这样了,还是不肯碰她。 她就那么不堪吗? 她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比苏婳差哪里了? 她明明比苏婳长得更讨男人喜欢,会撒娇,会卖嗲,风情万种,千娇百媚。 楚锁锁拿起手机,给顾凜打过去,沮丧地说:“顾凜哥,没成。” 顾凜声音调柔,哄道:“不要气馁。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我会帮你。” 楚锁锁感动得都要哭了,“顾凜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凜人现在正在酒店一个空的包间里。 他握着手机,看向窗外,神色冷淡,声音却极其温柔地说:“因为我也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太懂那种感觉了。几年前,一次意外,我和至爱的人,不得不分开。后来我后悔了,想把她追回来,可是她却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说到这里,他哽了一下,声音沙哑伤感。 好像沉浸在悲痛的往事之中。 缓了好一会儿。 他才缓缓开口:“你比我幸运多了,你爱的人至少还活着。能争取的,就好好争取吧,别等以后追悔莫及。” 楚锁锁一瞬间仿佛找到了知己。 他太懂她了。 太懂了。 她喉咙发涩道:“谢谢你顾凜哥,你真是个好人。” 顾凜笑了笑,“我并不是个好人,只是因为和你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今天的事情,记得保密,谁都不许说,连你父母也不许说,知道吗?” 楚锁锁微微一顿,“你放心,我的嘴可严了。” 挂电话后。 顾凜换了个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问道:“照片拍到了吗?” 对方回:“拍到了,两个人都拍到了,视频也录了。楚锁锁走进顾北弦的房间,录得一清二楚。我做事,您放心。” “很好。找个国外ip上传到网上去,想办法炒作,把声势搞大。新闻内容就写:顾氏集团二公子前一秒和隐婚妻子当堂秀恩爱,后一秒和前女友去酒店开房。找个专业人员,好好润色一下,写得既要吸引眼球,又要真实。” “明白,大少爷。” 把手机扔到窗台上。 顾凜双手插兜,看向窗外的灯红酒绿,唇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 第115章 不许离开 顾凜找的人,办事效率很快。 不到一个小时时间,顾氏集团二公子出轨的新闻,就被炒得热火朝天。 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 尤其是微博。 花钱买个热搜位,再找几个营销号,帮忙转发一下。 用不了多久,热度就噌噌噌地炒上去了。 这种豪门狗血题材的新闻,网友们最感兴趣了。 像打了鸡血一样,到处翻找更详细的内容。 虽然当事人的脸,在眼睛上打了马赛克,但是,这瞒不过火眼金睛的网友们。 没用多久。 就有人把顾氏集团二公子前女友和妻子的照片,调出来了。 楚锁锁的照片比较好找,因为她在微博上实名认证了。 平时又好出风头。 一搜名字,一堆的照片。 苏婳比较低调。 网友们搜她的照片,费了好些功夫。 是她几个月前,去博物馆帮忙修复王蒙的隐居图,和老专家们合影留念的照片。 热情高涨的网友们,搜到照片后,意犹未尽。 又拿两个人互相做对比。 比较哪个更漂亮。 甚至还搞了个投票。 投票结果,男人喜欢楚锁锁的多一些。 觉得她又纯又欲,眼神很骚,玩起来肯定很带劲。 女人则都喜欢苏婳。 觉得楚锁锁天生一副小三相,茶里茶气,长得就像狐狸精。 苏婳温婉大方,气质清雅娴淑,天生一副正宫相,看着就舒服。 楚锁锁实名认证的微博,认证头衔是:著名珠宝设计师,楚氏集团董助。 上面有她各种搔首弄姿的自拍照。 每张自拍照下面的评论区,都是一片汪洋。 全是骂她的。 骂她这么骚,难怪去当小三。 偶尔也有夸她的,留言说:小姐姐长得好性感,约吗?有偿也可以,一晚三百够不够? 还有更难听的话,不堪入耳。 连带着楚氏集团的官方微博,也被屠版了,骂声一片。 企业形象一落千丈。 当然,顾氏集团的官方微博,也好不到哪里去。 “渣男”的帽子,妥妥地扣到了顾北弦的头上。 这一切,楚锁锁一无所知。 送上门,却被顾北弦无情拒绝,她懊恼得很。 失落,挫败,难过得要死。 于是借酒消愁,没想到愁更愁。 喝得没意思。 顾氏集团周年庆宴会还没结束,她就离开京都大酒店,回家了。 司机把她扶进家门。 一进屋。 就被楚砚儒指着鼻子,一顿臭骂,“看看你干的好事!私下里,你想怎么兴风作浪都行,但是不要连累到公司!我辛辛苦苦经营这家公司,不是给你败坏的!” 楚锁锁一脸懵逼,“爸,无缘无故的,你发这么大火干嘛?” 楚砚儒气得脸色铁青,调出新闻,把手机扔到她怀里,“你自己看!” 楚锁锁疑惑地点开新闻。 一看。 酒全醒了! 铺天盖地,全是她和顾北弦开房的新闻! 顿时脑子都炸了! 羊肉没吃到,却惹了一身骚! 她手指飞快地滑动手机屏幕,拼命地翻着一条条微博,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和北弦哥压根就没开房。我进去不到三分钟,就被他赶出来了。这些人怎么能乱写呢?我要去告他们!” “等你告成,公司早就破产了!蠢货!成天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楚砚儒从她手中一把夺过手机,给公关部经理打电话。 让连夜联系相关人员,删除网上所有新闻。 不惜一切代价! 与此同时。 苏婳正坐在家里的床上,等顾北弦回来。 左等右等,他就是不回来了。 打他手机,助理说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苏婳睡不着,就拿手机上网查古董相关的资料。 打开浏览器,就看到为首第一条新闻。 暧昧的桃色照片,打着马赛克。 上面配着夸张的标题:顾二公子一妻一妾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心想,现在这个社会真是乱啊。 一妻一妾,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 这种封建余孽还残留着。 出于好奇,她点进去看了看。 这一看,她脸上的笑僵住了。 里面配了她和楚锁锁的照片,还有顾北弦的。 原来顾二公子就是她的丈夫,顾北弦。 一妻一妾是她和楚锁锁。 顾北弦不方便接电话,是和楚锁锁在开房! 苏婳心跳节奏顿时大乱,扑腾扑腾的。 像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心脏像被绳索勒住,透不过气来。 从来没想到。 有一天,她会成为这种狗血新闻的女主角,上演的还是一女争二夫的戏码! 她一针针地想着,针针见血,心里疼得要命。 就在两个小时前,她还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不知过了多久。 苏婳才勉强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又拨通了顾北弦的手机号。 她不甘心,总要问个清楚。 接通后。 助理抱歉地说:“少夫人,顾总现在真的不方便接电话。等会儿,我让他给你回过去,好不好?” 顾北弦正在病房里洗胃。 洗胃的场面,实在不好受。 他没法接电话。 苏婳只当顾北弦和楚锁锁正在开房。 听到助理这么说,她以为他在帮忙打掩护。 她冷清清地笑道:“新闻我已经看到了,你告诉他,离婚吧,我给他们让路,用不着偷偷摸摸。” 助理一愣,“什么新闻?” “他和楚锁锁开房的新闻,现在网上遍地都是!”苏婳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助理急忙打开微博。 一搜,还真是。 铺天盖地,全是顾北弦和楚锁锁开房的新闻! 他连忙解释道:“少夫人,不是这样的。顾总喝的东西,被人动了手脚,我送他来医院洗胃了。怕你担心,他不让我说。” 苏婳抿唇不语。 脑子乱得像一锅粥。 不知道该相信新闻,还是该相信顾北弦。 几秒钟后。 她说:“说医院名字,病房号,我现在去看他。” 眼见为实。 谁的话,她都不相信。 总得亲眼看看,才信。 助理见事情闹大了,不敢再搪塞,忙说:“我们在市人民医院,急诊科。你快到的时候,提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好。” 挂电话后,苏婳给司机阿忠打了电话。 很快,阿忠开车来接她。 苏婳脸色还是很苍白。 虽然不说话,可是眼神很痛苦的样子。 难过的表情呼之欲出。 她一言不发,弯腰坐进车里。 阿忠发动车子,忍不住问:“少夫人,你没事吧?” 苏婳没出声。 过了好半天。 她才开口:“你们男人,在老婆怀孕的时候,会出轨吗?” 阿忠想了想,“看个人吧。女人孕期,的确是男人最容易出轨的时候,但有的男人能管住自己,觉得得对老婆忠诚,就不会出轨。” “那你呢?” 阿忠憨厚地笑笑,“我跟我老婆是小学同学,感情很好,那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如果出轨对象是你前女友呢?” “我老婆就是我初恋。” 苏婳没出声了。 楚锁锁也是顾北弦的初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初恋。 初恋、前女友什么的,真是女人心中的一颗定时炸弹。 随时随地都会爆发。 仿佛过了很漫长的时间。 车子才抵达市人民医院。 下车后,顾北弦的助理来接苏婳。 来到急诊科。 顾北弦已经洗完胃了,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泛着不正常的红。 苍白是洗胃折腾的。 不正常的红,是体内还有药物残留。 看到苏婳眼神痛苦焦灼的样子。 他的心揪了一下,冲她虚弱地笑了笑,“大半夜的,你不在家好好休息,还跑来医院看我干嘛?就我这样的,除了你,我能看上别人?傻瓜。” 苏婳眼圈一红,缓缓朝他走过去。 俯身,抱住他。 她在他耳边说:“如果你敢出轨,我就带着孩子,去一个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让你后悔一辈子。” 顾北弦心梗了一下。 冷白修长的手指用力抓着她的手臂,抓得紧紧的。 像是生怕一松手,她就会跑掉似的。 “不许离开我。” 他声音沙哑说:“如果你敢跑,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回来。” 第116章 她是曙光 苏婳心里酸酸胀胀的。 她缓缓抬起手,抚摸他苍白的脸颊,“为什么不让助理跟我说实话?” 顾北弦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怕你担心。等我洗完胃,休息一下,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你不说,我才更担心。” 顾北弦把她的手拿到嘴边,吻了吻,“你怀孕了,情绪敏感,受不了刺激。我没想到会有人偷拍,把事情搞大。” 苏婳默了默,“楚锁锁进你房间是怎么回事?” 顾北弦眼底掠过一丝嫌恶,“她神经病。进来没两分钟,我就把她轰出去了。” “是谁给你下的药?” 顾北弦眼神阴沉,“我已经让助理派人去调酒店监控了,不管是谁暗算我,都跟楚锁锁脱不了关系。” 苏婳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恶心感。 没想到楚锁锁这么没底线。 顾北弦都把话说得那么绝了,她还往上贴。 这脸皮,厚得连城墙都自愧不如了。 长这么大,她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凝视顾北弦泛着血丝的眼睛,苏婳轻声问:“还难受吗?说实话。” 顾北弦如实说:“不太好受。药效发挥得太快了,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扩散了。”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你回家好好休息。” 苏婳极轻地摇了摇头,“我回去也睡不着。” “你在这里,我更难受。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近在眼前,看得着,摸得着,却吃不着,人间极刑。”顾北弦语调调侃。 苏婳无奈,“都这种情况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看你难过,想哄哄你。”顾北弦抬手揉揉她绷紧的小脸,“笑一笑。” 苏婳勉强扯起唇角。 有些敷衍地笑了笑。 顾北弦眼底有星光跳跃,眉眼温柔,说:“我们家婳婳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苏婳望着他发白的唇色,嗔道:“你都这么难受了,就别哄我了。” “我其实不太会哄人。以前以为你需要钱,就总是给你塞卡。现在才知道,你更喜欢被我哄。” 苏婳有点窘,“你比我强多了,我更不会哄人。” 顾北弦心说:没事,我自己会把自己哄好。 但还是希望被她哄的。 哪个男人不喜欢心爱的女人,对他说甜言蜜语呢。 手机忽然响了。 是顾北弦的。 苏婳帮忙拿起来。 扫了眼屏幕,是顾傲霆打来的。 她按了接通,把手机递到顾北弦耳边。 顾傲霆声音严厉,问:“网上的新闻是怎么回事?” 顾北弦神色淡嘲,“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和楚锁锁在一起吗?” “你们在一起归在一起,但不要闹出丑闻!” 顾北弦失了耐心,语气淡漠道:“我人在医院,刚洗完胃,很疲倦。至于真相,你派人去查,如果查不出,就报警。” 顾傲霆语气急促制止道:“不要报警,私下解决!” 顾北弦勾唇,“顾董在怕什么?难道给我下药的人是你?” “你胡说什么?我才没那么下作!” 顾北弦微挑眉梢,眼神闪过一丝极淡的讥诮,“那为什么不能报警?” “网上的新闻,我和楚砚儒已经联手,派人清除干净了。一报警,事态会扩展得更严重。警方办案周期又长,炒来炒去,等案情水落石出,两三个月就下去了。公司是上市集团,和股市息息相关。你要是想毁了我们顾家几辈人的心血,就报警吧。” 顾北弦敷衍地嗯了一声。 掐了电话。 苏婳见他神态疲惫,说:“你睡会儿吧。” “你也睡。” “等你睡着,我再睡。” 顾北弦笑,抬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脸,“现在对我这么好,刚才是谁说要离婚?” 苏婳微垂眼睫,“如果你在网上看到我和别的男人开房的新闻,你会怎么做?” 顾北弦眼神骤然一硬,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会杀了他!” “那你还说我。” 猛然看到那些铺天盖地的新闻。 苏婳的心都在泣血。 顾北弦见她神色黯然。 抬手勾住她的脖颈,和她额头抵着额头,他低声说:“被你这么在意,真好。” 苏婳一怔。 他这么说。 她就感觉,他好像爱得有点卑微似的。 明明卑微的是她。 “快睡吧。”她轻轻推开他,拉了被子给他盖好。 顾北弦躺在病床上却睡不着。 因为药物残留在体内,全部排泄干净,至少得需要一两天的时间。 虽然身体很疲倦,精神却极亢奋。 尤其苏婳就坐在他身边。 他简直受不了她身上传过来的迷人香气,本就灼热的身体,像着了火。 他撑着从病床上坐起来,下床穿鞋,“我去冲个冷水澡。” 苏婳急忙上前扶着他。 他喝了很多酒,又洗了胃,走起来步伐有点乱。 身材又高,手臂压在她肩上挺重的。 苏婳没出声,吃力地支撑着他。 顾北弦想努力走好,可是一离开她,腿就软,身形乱晃。 “让你见笑了。”他说。 不想回家,一方面因为她怀孕了,碰不得。 还因为他不想自己的狼狈样,被她看到。 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想在她面前保持最完美的一面。 苏婳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们是夫妻。” 顾北弦微微笑了笑,没出声。 她于他来说,不只是妻子,还是曙光。 那两年,为了配得上她,他辗转国内国外,四处求医问药,去治腿,去扎针,做康复,努力站起来。 本来双腿被医生判了“死刑”的他,硬是创造了医学奇迹。 两人进了病房自带的卫生间。 苏婳把水温调成暖乎乎的水流。 顾北弦身体靠在墙上,支持着,稳住身形,抬手去解身上的病号服,对她说:“你出去吧。” 苏婳却没动,声音极轻地说:“我可以帮你。” 说完,耳尖红了。 她急忙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其实更担心她出去了,他会滑倒。 他站都站不好。 顾北弦望着她泛红的耳尖,出了会儿神,轻声说:“你怀孕了,前三个月是危险期,不能冒险。” 苏婳晃了晃自己的右手,很认真地说:“我可以用它。” 顾北弦一顿,随即笑出声。 他挑眉,眼底风流溢出,带点儿挑衅的语气,“你会吗?” “你可以教我,我学东西很快的。” 苏婳的脸也红了,像三月随风飘落的桃花。 顾北弦沉吟片刻,“好吧。” 苏婳把卫生间门反锁上。 顾北弦站在莲蓬头,后背倚在墙壁上,手扶着水龙头开关,让自己保持笔直的站姿。 温暖的水流,洒在他修长紧实的身躯上。 肩阔腿长的身材极其优越,漂亮的肌肉线条壁垒分明。 浓浓的雄性荷尔蒙,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透着魅惑的性张力。 苏婳缓缓朝他走过去。 顾北弦微微仰起下颔,睫毛微垂,眼神迷离地俯视着面前的女人。 苏婳说得没错。 她学东西真的挺快。 一下子就得到了要领,从温柔逐步激烈。 那葱白似的十指,纤纤细嫩,丝滑如玉。 像酒,能迷醉,能忘我。 能让万物复苏,冰雪融化,枯木逢春,河水潺潺。 顾北弦闭着眸子,细细感受着那只手的万种风情。 不知过了多久,苏婳终于停下。 顾北弦粗喘着气,目光潮湿地望着她。 这一刻,他更爱她了。 谁说她不解风情了? 她的风情,只有他知道,食髓知味,永生难忘。 第117章 以牙还牙 次日清早。 苏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顾北弦怀里。 脖颈枕在他的手臂上。 这间vip病房里,配有两张床。 昨晚睡的时候,明明一人睡一张床的。 苏婳揉揉惺忪的睡眼,仰起小巧的下巴,望着他,“你怎么跑我床上了?” “怕你睡觉不老实掉下去,再摔着我的孩子,我帮你挡着。” 苏婳笑了笑,摸摸他英气的下颔,“今天好受点了吗?” “嗯,没那么难受了。” 两个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从床上坐起来。 一个担心对方怀孕了。 一个担心对方昨晚刚洗过胃,身体虚。 苏婳扑哧笑出声,“明明我们俩才二十几岁,这模样,活脱脱像七老八十的老伴儿。” 顾北弦勾唇,“百年之后,我先走,你再走。” “为什么?” 顾北弦把她按进怀里,“你若先走,我受不了思念之苦。” 苏婳笑,抬手摩挲他性感薄唇,“你这张嘴啊,最近像开了光一样,越来越会说了。” 顾北弦唇角微扬。 其实说的都是心里话。 放在以前,打死他都说不出这种肉麻话。 奈何苏婳太直女了,他再那么直男,两个人就成钢筋了。 洗漱过后。 柳嫂送来煮得软糯的白米粥。 苏婳拿勺子舀了,喂顾北弦吃。 顾北弦也同样拿勺子喂苏婳吃。 柳嫂站在旁边,都快看不下去了。 都说三年之痛,七年之痒。 可这两口子,结婚三年多了,比人家新婚夫妻还腻歪。 啧啧,真肉麻。 柳嫂转身走了。 吃过饭后。 助理来了,凑到顾北弦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顾北弦眸色清冷,问:“所有监控都调了?” 助理回:“都调了,对方不是在宴会厅里动的手脚,仅凭监控,查不出是谁。等我打电话派人去调查的时候,茶杯和酒杯都被服务生取走,拿去清洗了。前后不过短短十分钟时间。速度这么快,说明对方早有预谋,且是宴会厅里的人。具体是谁,不好排查,当晚人太多。” 顾北弦鼻间哼出一声冷笑,“我知道是谁了。” 助理忙问:“是楚小姐吗?我也怀疑是她。” 顾北弦眼底浮起一抹极淡的讥诮,漫不经心地说:“她没那么个胆子,被人当棋子了。” “那属下该怎么做?” 顾北弦沉吟片刻,慢条斯理道:“派几个人盯着顾凜,找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助理眼珠微微动了动,“属下明白。” “手脚利落点,别留下把柄。” “放心吧,顾总。” 一周后。 顾凜在唐宫宴请客户。 酒足饭饱后。 他的手下带客户去楼上消费了。 楼上有洗脚、按摩、歌舞表演和特殊服务。 唐宫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除了保洁阿姨,全都穿唐朝的女装。 唐朝是我国最开放的一个朝代,唐朝女装质地薄透,设计大胆。 唐宫的工作服,是改良过的唐服,设计得更加大胆。 红色纱质,低胸,薄薄透透,若隐若现。 远远看过去,一片雪白,春光明媚,妖娆至极。 这也是唐宫比其他娱乐城生意好的原因。 把“媚”做到了极致。 顾凜喝得有点多。 要等客户玩尽兴了,和他们一起走。 他懒得去楼上玩,就躺在包间的沙发上休息了。 这间包房,是他的专属套房,平时不会有人进来打扰。 睡着睡着,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心跳加速,面热耳红。 身体渐渐变得兴奋异常。 在国外留学时,曾经是夜店咖的他,太明白这种感觉了。 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 他冷笑了一下,打电话叫来手下,说:“我喝的酒或者吃的菜,被人动了手脚,想办法查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手下应道:“好的。”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肴和酒杯,都被服务生收拾走了。 这包房为了尊重客户的隐私,是没有监控的。 要查只能出去调走廊的监控,或者去厨房了。 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手刚触到门把手上。 身后传来顾凜低哑的声音:“别忘了叫两个漂亮妞过来,要干净点的。” 手下微微一愣,很快应道:“好。” 等他走后。 顾凜手掌撑着沙发坐起来,坐姿懒散不羁。 他捏着手机,盯着顾北弦的照片,自语道:“你倒是聪明,这么快就猜到是我了。可惜,你跟我不同,你已婚,我未婚。我玩得再疯,也不会遭受道德的谴责。” 轻嗤一声,他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眼底满是不屑。 没多久。 有人敲门。 顾凜以为是他要的那两个漂亮妞到了,手撑额头,应道:“进来。” 门推开。 走进来的却是楚锁锁。 她穿着大牌最新款高定夏装,白色包臀短裙,上面一件嫩绿色小吊带,露出精致锁骨,娇俏又漂亮,手里拎一只迪奥戴妃包。 吊带极短,肚脐眼和雪白腰线,若隐若现。 脚踩十厘米高跟凉鞋,简单的白色细带,捆束着白嫩肉感的小脚。 她扭着细腰,袅袅娜娜地走进来。 一进屋。 一股子香风飘进来。 她用的香水加了麝香,麝香也有催情功效。 顾凜闻到那香气,顿时如火上浇油,眼睛充血发红。 他微微眯眸,盯着她雪白晃动的大腿,道:“你怎么来了?” 楚锁锁走到他面前,拉了椅子,弯腰在他对面坐下,娇声说:“顾凜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呀。不是你派手下打电话,叫我过来的吗?” 顾凜这会儿药劲儿上来了。 头昏昏沉沉的,意识有点不清醒。 他抬手拍了拍脑门,“头晕,记不太清了。” 楚锁锁见他眼眸腥红,喉结翕动,脖颈皮肤泛着一丝浅淡的红,忙问:“顾凜哥,你是不是喝多了?” 顾凜敷衍道:“还行,就是身体不太舒服。” 楚锁锁想着以后还有求于他,有点讨好地说:“你眼睛这么红,脖子也红,是不是发烧了?” 她自来熟地凑过去,手搭到他的额头上试了试,“呀,额头怎么这么烫?要不要给你买退烧药?” 离得近。 顾凜正好看到她胸前春光。 衣服穿得又少,又薄。 露出来的皮肤,白晃晃的,晃得他眼晕。 他简直受不了她身上不停传过来的迷人肉香。 手不受控制地抓上她的腿。 楚锁锁一愣,触电似的,往后一退,“顾凜哥,你要干什么?我拿你当大哥!” 顾凜惊醒,用残存的理智,朝她摆了摆手,“你走吧。” 楚锁锁这才发觉他额头开始冒汗珠。 脖颈皮肤,已经变得赤红。 想起那天在京都大酒店,顾北弦好像也是这种情况。 她急忙说:“顾凜哥,你是不是被人动手脚了?要我帮你找女人吗?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她的话,在顾凛听来太具有挑逗性了。 她迟迟不走,在他看来,也是一种暗示。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欲火,蹭地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大手掐住她的细腰,一把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我喜欢你这种口味的。” 哧啦一声,他铁钳似的手,把裹住她圆润翘臀的紧身包裙撕开了…… 第118章 凌乱春光 楚锁锁顿时惊慌失措。 嘴里啊啊尖叫着。 一手捂住被撕开的包臀裙,一手慌乱地去推打顾凛,“不要啊!顾凛哥,你要干什么?不要!” 顾凛见过太多欲拒还迎的女人。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往他身上贴。 他这会儿欲劲儿上头。 没有那么多理智,去分析楚锁锁所谓的不要,是真不要,还是女人天生的一种矜持。 或者是故意耍小手段,好增加筹码。 不过,对付女人,他颇有一手。 他单手撑在楚锁锁身上,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声音温柔灼热,在她耳边低声哄道:“我会对你负责的,给我吧。” 楚锁锁慌乱地摇头,“不,我喜欢北弦哥!” “我不比他差,只是你一直没注意我。其实从很早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漂亮又娇嫩,像只骄傲的小翠鸟,长得太可人疼了。今天就让我好好疼爱你吧,我的小公主。” 没有哪个女人,能抵御得了这么温柔又滚烫的情话。 楚锁锁也不例外。 尤其她在顾北弦那里接连碰壁,被嫌弃,被厌恶,被打击。 可是顾凛却把她捧为小公主。 她太享受被人捧在掌心里,做小公主的感觉了。 一晃神的功夫。 顾凛含住她的耳垂,熟稔地亲吻起来。 他舌尖滚烫。 顺着她的脖颈往下亲。 楚锁锁像触电似的,浑身颤栗,心尖尖都跟着颤抖起来。 她忽然有一种不想抵抗的感觉。 很想体会那种放纵的爽感。 可是羞耻心还是让她用力地推着顾凛,喃喃道:“顾凛哥,这样不好,这样不好的。” 但是,顾凛太会抚摸和亲吻了。 在他经验老道的手段下,楚锁锁的叫声渐渐小了,挣扎的手臂也软了下去。 到最后,她放弃矜持,手主动搂上了他的腰…… 当手下带着唐宫的两个绝色头牌,推门进屋的时候。 就看到屋里一片凌乱春光。 楚锁锁衣衫不整地躺在沙发上,眼睛水汪汪的。 也不知是潮湿的,还是哭的。 听到开门声,顾凛猛地抬起头,眼神凶狠地瞪了门口三人一眼。 三人被那一眼吓了一跳。 那一眼足以杀人! 手下急忙把两个漂亮妞推出去,拉上门,又在门上挂了“勿扰”的门牌。 一个多小时后。 顾凛放开楚锁锁。 折腾半天,身上的燥火已经泄了大半。 头脑也清醒点了。 他俯身,亲了亲楚锁锁绯红的脸颊,说:“果然,你跟我想象得一样辣。” 楚锁锁什么也没说。 只是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浪潮渐渐退去。 她像浮尘一样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 放纵过后,巨大的空虚感降落下来。 赤裸的肌肤开始感到羞耻。 脑子乱糟糟的。 她竟然和一个不爱的男人睡了。 更让她羞耻的是,她居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刺激。 顾凛穿好衣服,打电话让人买来适合楚锁锁穿的女装。 帮她换好衣服,还给她整理了头发。 觉得差不多了。 他安排人送她回家。 在门口分别的时候,他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极为体贴,并递给她一盒避孕药,说:“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抱歉。” 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他们是相恋多年的情侣。 楚锁锁没说话。 接过那盒避孕药上了车。 回到家。 已经快十点了。 父亲出国了。 母亲去参加晚宴,还没回来。 佣人见她不太高兴的样子,急忙拿了拖鞋递给她,说:“二小姐,请换鞋。” 楚锁锁换了拖鞋,什么也没说,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躺下了。 到现在她都迷迷糊糊的。 她明明爱的是顾北弦,却阴差阳错,和顾凛发生了亲密关系。 太离谱了! 匪夷所思! 在黑暗里躺了大半天,她才想起得吃避孕药。 她从床上爬起来,拿着药,趿拉着拖鞋,来到楼下,找杯子接水吃药。 正好遇到晚宴归来的母亲。 华棋柔换好拖鞋。 一抬头,就看到楚锁锁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忙问:“锁锁,你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 楚锁锁忽然就觉得委屈,慢腾腾地走到她身边。 扑到她怀里,哇的一声哭了。 华棋柔急了,摸摸她的头,“好好的,哭什么?” “妈,我刚刚和顾凛睡了。” 华棋柔愣住了,“你不是一直喜欢顾北弦的吗?怎么和顾凛睡了。” 楚锁锁把来龙去脉,简单地跟她说了一遍。 华棋柔起初也很气愤。 但是慢慢的,她就冷静下来了,“顾北弦是顾家的儿子,顾凛也是。既然顾北弦不稀罕你,嫁给顾凛也行。他不是说,要对你负责的吗?那就让他负责吧。” 楚锁锁皱眉,“可是,我爱的是北弦哥呀。” “傻丫头,顾北弦已经不爱你了,没必要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可顾凛说,他心里有人。” 华棋柔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心里人是谁?” “他没说名字,只说死了。” “死了更好,死了利索。只要他肯娶你,管那么多干嘛?等你嫁给顾凛后,顾北弦和苏婳都得板板正正地喊你一声‘嫂子’,想想就解气。” 楚锁锁捂着脑袋,“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年轻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情情爱爱,比天还大。但是,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爱情也就那么回事儿,男人都一个样。” 楚锁锁不说话了。 她低头抠了一粒避孕药,往嘴里塞。 被华棋柔一把夺下。 “既然你要和顾凛结婚,还吃什么避孕药?怀了就生下来,奉子成婚多好。我当初就是怀了你,你爸才肯娶我的。” 楚锁锁犹豫,“他被人下了药,万一生个畸形儿怎么办?” 华棋柔想了想,“应该没事。当初我也是,偷偷给你爸下了药,才怀的你。看你现在,多聪明,多漂亮。当时我也害怕会对胎儿有影响,问过好几个医生。医生都说只要男人不是一直服用药物,就没有太大的影响,后期注意定期做检查就行。” 楚锁锁郁闷,“可我不想生孩子,这太突然了,我才二十二岁。” “反正早晚都得生,早生早利索。” “我明明爱的是北弦哥。” 华棋柔拿食指戳了她的脑门一下,“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这么不开窍呢。你都跟顾凛睡了,你觉得你和顾北弦还有可能吗?听妈的话没错,妈是过来人,顾凛不比顾北弦差。” “那,那好吧。”楚锁锁勉强道。 “过个几天,等你爸回来,咱们就找你顾叔叔,把这事摊开。到时你和顾凛该订婚订婚,该结婚结婚。” 楚锁锁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简直要苦恼死了。 这叫什么事? 她明明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的都是顾北弦,如今却要和顾凛谈婚论嫁。 她和他真的不是那么熟。 十天后。 楚砚儒从国外回来了。 华棋柔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一遍。 楚砚儒听完,起初也是勃然大怒。 但木已成舟,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将错就错。 尽快给俩人安排婚事。 几人商量完后。 楚锁锁回卧室给顾凛打电话,说:“顾凛哥,我妈说,明晚我们两家人见个面,商量一下我们的婚事。” 顾凛神色一冷,“什么婚事?” 楚锁锁愣住了,“那天你说过,会对我负责的。” “我是说过,但是我没说过要娶你吧。” 楚锁锁恼了,“不娶我,那你怎么对我负责?” 顾凛语气慵懒道:“我出钱,负责帮你补膜。” 楚锁锁简直要气炸了,“顾凛,你这个狗娘养的!你他妈就是个畜生!混账!乌龟王八蛋!” 顾凛的母亲蔺袅袅,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 他连自己亲生母亲的面,都没见过。 那是他心底深处的一块疤。 他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骂他妈。 楚锁锁却骂他是狗娘养的! 上小学时,有个孩子骂他是个没妈养的,放学路上,被他堵住,打得鼻青脸肿,断了一根肋骨,疼得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顾凛眼神登时就变得阴狠,掐了电话。 把楚锁锁的号码拉黑了。 楚锁锁再打,就打不进去了。 一气之下,她把这事捅到了顾傲霆那里。 当然,她添了油加了醋,还配上了她的必杀技,哭。 果然。 顾傲霆听完,顿时雷霆大怒,当即把手机打给了顾凛。 顾凛轻描淡写地说:“我那天带客户去唐宫,吃的东西被人动了手脚。我让手下去找两个女人,过来帮我解药。可是楚锁锁却来了,她故意穿得很少,对我搔首弄姿,摸我额头,勾引我,还问我喜欢什么口味的女人。我赶她走,她不走,做那事时,她也挺主动的,不信你问问她。” 这种事,顾傲霆怎么能问得出口? 不过听完顾凛的解释。 顾傲霆就没那么愤怒了。 他思索片刻说:“既然木已成舟,你们俩就在一起吧,找个日子把婚订了。” 顾凛笑,“爸,您老人家最看重面子了。楚锁锁是北弦的前女友,整个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你让我娶他的前女友,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顾傲霆听完沉默了。 这事传出去,的确不太好听。 他可不想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顾凛见他沉默,调出他刚才录的通话录音。 手机里清晰地传出楚锁锁气急败坏的声音,“顾凛,你这个狗娘养的!你他妈就是个畜生!混账!乌龟王八蛋!” 蔺袅袅是顾傲霆的初恋。 他心中的白月光,谁都提不得。 楚锁锁却破口大骂她是狗! 顾傲霆对楚锁锁的印象,就没以前那么好了。 他敷衍的语气对顾凛说:“你看着处理吧,别影响顾楚两家的生意合作就行。” “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当天,楚锁锁就收到了顾凛派人送来的一张支票。 金额是:两百万。 除了支票,还有张纸条。 纸条上写:唐宫的绝色头牌,一晚上也不过几万块,给楚小姐两百万不少了。请拿了钱,去做个修补手术,以后咱们俩互不相欠。那晚你也挺爽的,不是吗? 楚锁锁肺都要气炸了! 怒火直蹿头顶! 捏着纸条的手哆嗦个不停! 第119章 我们离婚 楚锁锁气得面孔狰狞,把纸条撕得粉碎。 又要去撕支票时,被华棋柔拦下了,“何必跟钱过不去呢?两百万也是钱。” 楚锁锁咬牙切齿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妈会想办法帮你教训他,真是活腻了,敢玩弄我华棋柔的女儿!” 又过了十多天。 楚锁锁查出怀孕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屋漏偏逢连阴雨! 楚锁锁彻底地慌了。 她换了个手机,打给顾凛。 接电话的却是个女人。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问:“你是谁啊?” 楚锁锁一愣,“这不是顾凛的手机吗?” “是啊,他在洗澡,你有事?” 楚锁锁登时就怒了,“你是谁?” 女人娇笑,“深更半夜的,和他在一起,你说我是谁?” 楚锁锁咬牙,“我是他女朋友,你让他接电话!” “巧了,我也是他女朋友,我们俩好了好几年了,你是才好上的吧?小妹妹,当第三者可不道德哦,小心被泼硫酸。” 楚锁锁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当场摔了手机。 女人笑了笑,把手机递给顾凛,“这么做,是不是对人家小姑娘太残忍了?” 顾凛接过手机,扔到旁边桌上。 他语气轻蔑地说:“逢场作个戏而已,她居然当真了,还想跟我结婚。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假单纯。” 女人娇俏一笑,“你们男人都好残忍哦。” 顾凛嫌弃道:“早知她这么麻烦,我就再等几分钟了,活不好,事还这么多。当时我也是被药迷昏了脑子,放在平时,白送我都不上。” “可别这么说,人家毕竟是个千金大小姐。” “千金大小姐有屁用,还不如个小姐。”顾凛握着女人的腰,把她调了个个,熟练地撩起她的黑色吊带裙下摆…… 做到一半。 顾凛的手机又响了。 是顾傲霆打来的。 顾凛拿起手机,漫不经心地扫一眼,按了接听。 顾傲霆愠怒道:“你是怎么处理的?楚锁锁怀孕了!” 顾凛皱眉,“怎么怀孕了?我当时让她吃药了。” 顾傲霆烦躁道:“你好好处理吧,别让我失望!” “好。” 次日一大清早。 顾凛带了张三百万的支票,约楚锁锁在咖啡厅里见面。 把支票推到她面前。 他笑容轻慢,道:“我的小公主,为什么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呢?两颗避孕药,就能解决的事,非得闹到去医院做手术。看你受苦,我真心疼。” 楚锁锁扫一眼支票,脸色铁青。 她咬着牙根,一字一顿骂道:“顾凛,你就是个人渣!败类!禽兽!” 顾凛勾唇,“彼此,彼此,小渣女。” 楚锁锁端起咖啡,就要往他脸上泼。 顾凛冷笑一声,淡淡地说:“楚小姐,我劝你最好冷静点。唐宫那晚,我们俩春宵一刻有录像,能和和气气处理的事,尽量不要闹大喔。” 楚锁锁魂都气飞了! 从小到大,她就没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 她砰地放下咖啡杯,转身就走。 顾凛懒洋洋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楚小姐,支票忘记拿了。” “我们家不缺你那点钱!留着给你烧纸吧!”楚锁锁头也不回地说完走了。 顾凛眼神阴冷,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离开咖啡馆。 楚锁锁和华棋柔去了医院,做流产手术。 虽然是无痛的,但还是会痛,和痛经一样,不太好受。 最主要的是心理。 挫败、失落、被骗的感觉,铺天盖地! 她好恨! 长这么大,她一直是被家人捧在掌心的小公主,一路顺风顺水,哪吃过这么大的亏? 她憋得浑身都是气,像个胀气的气球。 偏偏还无处发泄! 输完液,楚锁锁由华棋柔扶着走出来,脚步虚软,手脚冰凉。 一拐弯,瞥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顾北弦正小心地扶着苏婳,往电梯那里走去。 两人有说有笑。 那画面好幸福啊。 楚锁锁停下脚步,双眼赤红。 恨恨地瞪着两个人的背影。 她咬着牙根,愤愤地说:“都怪那个乡巴佬!如果她和北弦哥早点离婚,顾凛就不会找上我,我也就不会被他骗着睡了。没睡,我就不会怀孕,更用不着来打胎。我的手被毁了,我的人生完了,外婆到现在还在牢里。她却活得开开心心,还要生孩子,我真想弄死她!” 华棋柔眼神阴鸷,“我更想!” “那就弄死她吧。” 华棋柔眉头一跳,“你忘记你的手是怎么伤的了?” “那个神秘人好长时间都没出现了,死在哪个角落里了都说不定。你和索叔叔联手搞得隐秘点,弄死她吧,一定要弄死她。弄不死她,也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死。凭什么她的孩子,被当成宝,我的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一周后。 是外婆的百日祭。 顾北弦陪同苏婳、苏佩兰,带着一众保镖,一起返回苏村。 和亲戚以及专业殡葬团队,浩浩荡荡地举行了祭祀仪式。 顾北弦有公事脱不开身,当晚就先回去了。 苏婳和苏佩兰留下来,打算住两天再回去。 不过只住了一晚上,顾北弦就打电话催苏婳回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现在一天都不想和她分开。 苏佩兰留下来处理剩下的琐事。 苏婳坐上车,往京都方向开去。 阿忠开车,阿诚坐在副驾驶上贴身保护。 前后各有一辆护着他们的车。 可以说是警卫森严了。 苏婳坐在后座上,坐久了,胃有点不舒服。 孕期就是比平时娇气一些。 她剥了个橘子,捏在掌心里吃。 用酸橘子压压胃里那股子浊气。 经过一个三岔路口时。 猝不及防! 忽然从岔路口蹿出来一辆中型货车,直冲苏婳乘坐的车撞过来! 砰的一声巨响! 苏婳的身体撞到右边的车门上,手臂火辣辣的疼,头撞得嗡嗡响。 阿诚大声喊道:“少夫人快系安全带!” 苏婳手忙脚乱地扯了安全带,往身上系。 因为紧张,安全带的卡扣,扣了好几下,才扣进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还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 那辆货车迅速倒档,后退,往前冲! 车轮摩擦地面,呲呲撞过来! 直冲苏婳坐的位置撞! 前面有车!后面有车!右边是路栏杆! 阿忠进不得,退不得! 眼瞅着那货车就要撞到苏婳坐的位置。 电光石火间,阿忠急打方向盘,迎面用车头撞上货车! 用他自己的生命保护苏婳! 苏婳泪流满面! 一阵地动山摇的剧烈撞击后。 货车被撞得车头凹进去,保险杠咣的一声掉了,挡风玻璃哗哗啦啦地碎成片。 货车停下了,里面的司机浑身是血,直翻白眼。 阿忠满头鲜血! 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苏婳捂住嘴说不出话来,腹部绞着阵阵发疼,直往下坠。 很前后车辆里的保镖,纷纷下车,去追查那辆货车。 车门拉开,货车司机早就咽气了,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味。 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压根就不是酒驾! 分明就是冲着苏婳来的! 蓄意谋杀! 苏婳除了肚子阵阵生疼,身上也疼。 不知道具体伤到哪里了。 她强忍疼痛,扯开安全带,半屈着身子站起来,拍拍阿忠的肩膀,颤抖着嘴唇喊道:“阿忠,阿忠,你醒醒!”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种不详的预感,山呼海啸般压下来。 苏婳紧咬着唇,压抑不住痛哭。 腹痛排山倒海,下身好像有湿乎乎的液体涌出来。 苏婳疼得坐不住,用手捂着肚子。 暼一眼车座,有血。 天仿佛塌了。 她眼含泪花,摸着肚子,不停地在心里说:宝宝,你要坚强,你要坚强,一定要坚强。 阿诚也重伤了。 他强忍疼痛,拿出手机拨通110报警:“你好,我要报警。我们在苏村附近这里有个三岔路口,出了车祸……” 很快,有保镖拉开车门。 有人扶苏婳下车,上另外一辆车。 有人打开折叠的简易担架,把阿忠抬上车。 有人抬阿诚。 留下两个保镖处理车祸事宜。 一行人,送苏婳和阿忠、阿诚去市医院。 一路上,保镖把车子开得风驰电掣。 等苏婳一行人赶到市人民医院时,顾北弦早就接到电话,等在医院门口了。 他神色凝重悲痛,漆黑的眸子掩饰不住的焦灼。 压抑的情绪呼之欲出。 苏婳乘坐的车门一打开。 顾北弦就迎上来,看到苏婳捂着肚子神情痛苦。 他心脏揪得紧紧的,失声喊道:“苏婳!苏婳!” 苏婳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定定地望着他,望着他。 悲痛的表情不言而喻。 早就接到电话等着的医护人员,连忙抬着担架过来,把苏婳从车上抬下去。 她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表情痛苦。 顾北弦大步跟上去,握着她的手。 紧紧地握住。 生怕手一松,她就会离他而去! 阿忠和阿诚也被抬往急诊室。 腹痛一阵紧似一阵,排山倒海,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苏婳疼得晕了过去。 仿佛过了很漫长很漫长的时间。 仿佛地已老,天已荒。 手术室的门才缓缓打开。 顾北弦阔步迎上去,神色从未有过的焦灼,“医生,我太太,她还好吗?” 等待答案的时候,他的心揪成一条直线。 医生摘掉口罩,说:“顾总,您太太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顾北弦暗暗松一口气,问:“孩子呢?” “孩子我们尽力了,没保住,对不起,顾总。” 心脏骤然烧过一阵尖锐的疼痛。 内心深处涌动着一种深深的无力的悲怆。 顾北弦闭眸,压下那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他抬手按住胸口,眉头蹙得紧紧的。 很痛苦的样子。 医生急忙问:“顾总,你没事吧?” 顾北弦极缓地摇头,“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天却已经塌了。 过了观察期后,苏婳从观察室里被推出来。 状态很不好,一直闭唇不语,眼神是灰色的。 顾北弦衣不解带地陪着她,日夜守护。 三天后。 苏婳终于开口了。 她灰扑扑的眼神,很静很静地望着顾北弦,静得不像活人的眼睛。 她张开干涸的嘴唇,无力地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顾北弦心一揪,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别太难过,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 苏婳极轻地摇了摇头,很慢很慢地蠕动着嘴唇,“不,我是说,这段婚姻,我尽力了。” 那声音说不出的疲倦沙哑,仿佛历尽了沧桑。 顾北弦的心骤然痛起来,刚开始闷着痛,过了一会儿刀绞一般。 他抓着她手,按到唇边。 她的手冰凉,从未有过的凉。 她的心肯定更凉。 他听到她又说:“我不想再有人为我伤亡,也不想冤冤相报。我本是个淡泊无争的性子,宁静安然,如今变得不像我自己。我累了,真的很累很累。” 她轻声说:“我们离婚吧。” 那声音分明很轻很轻,轻如蚊鸣。 听在顾北弦耳朵里却如一声惊天巨雷! 他僵住! 整个人如坠冰窟! 第120章 就是陆尧 好半晌。 顾北弦抬手,爱怜地摸了摸苏婳苍白的小脸,柔声哄道:“你冷静一点,离婚是大事,不要意气用事。” 苏婳垂眸,“我很冷静,这三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见她如此坚定。 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哄好的。 顾北弦心里针扎一般。 他微微闭眸,压下心底情绪。 过一秒,缓缓睁开眼睛。 他淡淡道:“我出去抽根烟。” 苏婳低嗯一声。 顾北弦站起来,帮她整了整衣领,又拉了被子给她盖好,仔细掖好被角,这才走出去。 推开病房门,迎面遇到苏佩兰。 苏佩兰手里拎着保温桶,向他打招呼:“北弦,你要去哪?” 顾北弦俊脸阴沉,没应,径直走出去。 苏佩兰一头雾水。 走进病房,把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 她弯腰坐下,疑惑地问:“闺女,我女婿是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你们俩吵架了?” 苏婳摇摇头,“我跟他提离婚了。” 苏佩兰大吃一惊,“你们俩最近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离婚?” 苏婳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左手。 那白皙纤细的手指,用了最好的去疤药,还是残留着疤痕。 指骨即使长好,灵活度也不如从前了。 她缓缓地说:“第一次,她们夹断了我视为生命的左手。第二次,差点夺去我最为宝贵的清白。第三次,借着师父的手,给我下藏红花,要除掉我最为重要的孩子。第四次,突如其来一场车祸,夺去了我的亲骨肉,还搭上了阿忠的性命。” 苏佩兰气得脸色铁青。 但这种时候,不能火上浇油。 她劝道:“之前的,北弦都替你报仇了。这次,他肯定也会为你报仇的。” 苏婳苦笑,“仇报了有什么用?” 她抬起左手抚摸隐隐作痛的小腹,“我的手再也恢复不到从前了,我肚中的胎儿已经化成一滩血水,阿忠也永远活不过来了。” 她腹中无辜的胎儿有什么错? 那个皮肤黝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忠厚老实的小伙子。 他又有什么错? 因为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他搭上了性命。 他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那么小就没了父亲。 想到他为了救自己,鲜血淋漓的画面。 苏婳心如锥刺。 泪水蜿蜒流下。 如果当初顾北弦提出离婚。 她走了,没回头,或许这些悲剧都不会发生。 苏佩兰急忙给她擦眼泪,“别哭啊,别哭,你现在是小月子,一哭眼睛会落毛病的。” 苏婳眼神担忧地望着她,“这场婚姻再继续下去,还会有第五次。第五次,就该轮到妈妈了,她们每次都冲我最致命的地方来。我真的没想到,女人间的争风吃醋,会这么可怕。以前只在电视里看到,如今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身上。” 苏佩兰愣住了。 好一会儿。 她大咧咧一笑,“你不用担心我,我一把老骨头了,哪天死不是死。我就是觉得北弦对你真挺好的,就这么离了,挺可惜。” 苏婳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来。 离婚,她也很难过。 直到现在,她还是很爱他。 她也知道,这件事,错不在他。 可是带了那么多保镖,还是防不胜防,出了两条人命。 曾经,她以为爱情大过天。 就在几个月前,顾北弦向她提出离婚,她还觉得天塌了。 可是现在,她觉得,在人命面前,爱情变得微不足道。 苏婳语气坚定地说:“我决定了,离婚。” 苏佩兰眼圈红了。 她犹豫了一下,说:“其实你外婆本来还可以多活几个月,是她自己偷偷关了身上的仪器。你们的婚姻,是她拿命换来的。” 苏婳心里一阵尖锐的刺痛。 紧抿着唇,压下心中痛楚。 良久。 她说:“我早就猜到了,所以我很努力地维护和顾北弦的婚姻。我一直都觉得现在怀孕不理智,可是为了维护这段婚姻,我还是怀了。如今孩子没了,这段婚姻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孩子没了,不是离婚的主要原因,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 “妈,你不要劝我了。” “我就是觉得,就这么离挺可惜。北弦他虽然臭毛病一大堆,但能看出来,他对你是真的用心了。” 苏婳轻声说:“是挺好,可我厌烦了现在这种生活。我从小就跟着外公学习修复古书画,学了将近二十年。我学这一身本事,不是为了和女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我想把时间用在有用的事上。” 苏佩兰见劝不动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这个女儿呀,虽然性格温柔,却相当有主心骨。 一旦决定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知怎么的,苏佩兰突然有点心疼顾北弦。 她站起来,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朝下看了看。 夜色里,顾北弦站在楼下抽烟。 烟含在嘴里,连火都忘了点。 好半天,他才想起,没点烟。 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扣开,打着火,刚要点,被风一吹,又灭了。 接二连三,点了三次,才点着。 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望着远方。 今晚的夜色那么黑,黑得像墨,万家灯火都照不亮。 明明是初夏,却冷得像冬天。 风很大,呜呜地刮着,仿佛在试图撕裂什么。 不远处,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男人迈着一双长腿,急匆匆地朝他大步走过来。 顾北弦偏头,去看。 四目相对。 男人是顾谨尧。 他眼睛布满血丝,嘴唇干得起皮,下巴上的胡渣都长出来了,风尘仆仆,踏着夜色而来。 这副模样,显然是刚从外地赶回来的。 走到近前。 顾谨尧一把抓住顾北弦的衣领,疾声问:“她怎么样了?” 顾北弦垂下眼睫,淡漠地看着他的手,没应。 顾谨尧声音骤然提高,“她怎么样了?” 顾北弦眼里闪过一丝厌烦,“她是我老婆,用不着你关心!” 顾瑾尧咬牙,“她是我拿命救的人!” 顾北弦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你终于肯承认你就是陆尧了?” 顾谨尧腥红着眼睛,抓狂的神情呼之欲出,“她到底怎么样了?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他声音近乎咆哮。 一改平时的冷静理智。 顾北弦心里更厌烦了。 他抬手打掉他的手,“她是我老婆,孩子没了,我比你更难过!” 顾谨尧眉心陡然皱起。 过了好几分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哑声问:“她还好吗?” “不好。”顾北弦手里的烟被掐断,烟头烧到手指,都没察觉。 顾谨尧固执地问:“她伤到哪了?” “心。” “身体呢?” “孩子没了。”顾北弦抬手用力捏着酸胀的鼻骨,答非所问地说:“我和她的孩子没了。” 溺水般的感觉漫上来,他心脏疼得像被什么扯住了。 为什么会这样? 那是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 是他把她留在身边的唯一砝码。 就这么失去了。 他失去了孩子,又要失去妻子,失去他相依为命的妻子。 他难受得心肝肺搅在一起疼。 助理接了个电话,走过来。 把烟从他手里抽出来,察看了下他手指的伤势。 助理说:“顾总,刑侦队的柯队长,刚打来电话,说开货车的那个司机,是个癌症患者,半个月前查出胰腺癌晚期。血液内酒精含量超标,确认为酒驾。他和家人的账户上,没有大额转账,最近也没见什么人,通话记录也没有可疑对象,排除雇凶杀人的可能。那司机已当场死亡,死无对证。” 顾北弦蹙眉。 明明就是癌症患者,不想活了,为了钱,伪装成酒驾,蓄意谋杀。 却死无对证。 因为作案手法处理得太过隐晦,连破案如神的柯队长,都束手无策。 没有证据,警察就没法找到幕后主使者,更没法抓人。 助理提醒道:“这次车祸比上次龙腰村那件案子,作案手法还高明,显然是专业人员所为。那人反侦察能力,不在柯队长之下。” 顾北弦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助理伸出手,“车钥匙给我。” 助理一顿,“您要车钥匙干什么?” “给我!” 助理不敢违抗命令,只好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递过来。 顾北弦一把抓过来,大步朝门外走去。 来到地下停车场,找到车。 拉开车门上车,他发动车子。 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打出去。 接通后,他冷漠道:“出来。” 楚锁锁人缩在家中,冷不丁接到这个电话,吓得一哆嗦。 她犹犹豫豫地婉拒道:“北弦哥,这么晚了,我都睡下了。” 顾北弦厉声道:“出来!” 他掐了电话。 车子一路开得风驰电掣。 驶到楚家别墅楼下。 楚锁锁模仿苏婳,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扎进深色长裙里,素面朝天,长发披肩,怯生生地站在路边。 远远看到顾北弦的车驶过来。 她想打招呼,手伸到一半,又放下了。 她十指交缠,暗暗绞着,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却害怕得要命。 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从脚底往上爬。 顾北弦手握方向盘,隔着挡风玻璃,微微眯眸,远远看着楚锁锁。 她和苏婳本就有几分像。 今晚她特意模仿她的穿着打扮,就更像了。 可惜,仿得了形,却仿不了神。 顾北弦目光阴翳盯住她的脸。 突然,他一咬牙,猛踩油门,直直朝她撞过去! 第121章 强强联手 看着顾北弦的车,疾驰飞过来,直直往自己身上撞。 楚锁锁瞬间就懵了。 本能地张大嘴,“啊”的一声尖叫。 脑子想着快躲开,快躲开,可是两条腿却吓软了。 软得像煮熟的面条。 一步都挪不动。 “扑通!” 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整个人愣在那里,身子抖如秋风。 眼瞅着顾北弦的车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想逃,却逃不掉,吓得闭上眼睛。 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楚锁锁想象中的血肉横飞和剧痛,却没来。 只听哧啦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尖锐地响起! 接二连三,一声高过一声! 楚锁锁本能地睁开眼睛。 看到突如其来的一辆汽车,横在顾北弦的车头前,把他的车拦住了。 她暂时安全了。 这一放松,楚锁锁才发觉,心跳得剧烈,咚咚地响,像敲锣打鼓一样。 浑身衣服都湿透了。 她手掌撑着地面,想站起来。 两条腿哆嗦得不像话,压根就站不起来。 她只能爬。 连滚带爬地爬上路边的人行横道上。 她手脚并用,爬着往自己家别墅去,边爬边喊:“救命啊,救命!” 那狼狈的模样,活脱脱就像街边断腿乞讨的乞丐。 她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湿痕。 是她的尿。 她吓尿了! 顾北弦推开车门下车,走到拦在自己车头的车子前,屈起手指,用力敲击车窗玻璃。 车窗缓缓降下来。 露出一张肤色偏浓,轮廓冷硬的脸。 是顾谨尧。 顾北弦蹙眉,“你在搞什么?为什么要拦我的车?” 顾谨尧推开门,下车,说:“你太冲动了,楚锁锁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顾北弦冷笑,“我为我老婆和孩子报仇,用不着你插手。” 顾谨尧目光真诚地看着他,“回国之前,我在异能部队待过五年,专门处理一些棘手案件,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对付楚锁锁,我更合适。我和她没有任何冲突,即使她出事了,警方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你不一样,如果她出事了,你将会是警方的第一个怀疑对象。” 顾北弦默了默,“几个月前,楚锁锁的手在她家地下停车场,被砸。你的背影照,被警方从监控里捕捉到了。” “那是我故意留下,好震慑楚锁锁的,没想到她好了伤疤,忘了疼。” 顾北弦固执道:“不用,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 顾谨尧轻扯唇角,“这种时候,不是争你强我弱的时候。我查到华棋柔和一个叫索刃的男人,每隔一、两个月会见一次面。索刃以前是搞刑侦的,现在在滨海分局任副局长。这次车祸,做得滴水不漏,和索刃肯定脱不了关系。你在局里有关系,你找人去调查他。我才回国,在国内没有人脉,动不了他。我们互相分工,不分轻重。” 顾北弦神色稍微松动。 沉吟片刻。 他问顾谨尧:“你保证你做事百分之百利落,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见他担心自己,顾谨尧微微笑了笑,“我是外国国籍,即使被怀疑,有大使馆保护。退一万步,就是查到我头上,我还可以潜逃出国。你不一样,你家人在这里。” 顾北弦眸子漆黑,望着他,“为什么要帮我?” 顾谨尧没说话,微垂眼睫,掩饰住眼底的真实情绪。 顾北弦淡声道:“即使你帮了我,我也不会把苏婳让给你的。” 顾谨尧苦笑。 接下来,他做了件让顾北弦十分意外的事。 他走到他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回去吧,她现在很需要你。” 说完,顾谨尧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发动车子,打方向盘,调头。 顾北弦看着他的车子渐渐远去。 他忽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来就没看懂过顾谨尧。 他明明只要点明自己的身份,苏婳就会和他相认。 可是他没有。 他就只是在背后里,默默地守护着苏婳,什么都不求。 不求回报,不求名,不求利,也不求苏婳的感恩。 真是很奇怪的一个人。 顾北弦生平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他出生在商人世家。 商人重利,一切以利益为重。 所有的事情,都得等价交换,有所图,真的很不理解顾谨尧这种做法。 不过,这一瞬间,他好像没那么讨厌他了。 顾北弦拉开车门。 弯腰坐进车里。 他给助理打电话,吩咐道:“找几个专业的私家侦探,去跟踪索刃,跟得隐蔽点,别被发现了。那家伙以前是刑侦专业的,狡猾得很。查到有用信息后,直接向高局举报他。” “好的,顾总。” 顾北弦掐了电话,发动车子。 途经一家大型商场。 他停好车,走进地下超市。 上网搜了下坐月子需要什么。 他推着购物车,先去买了益母草红糖、大枣和桂圆,又去了卫生巾专区。 他一个大男人,站在一堆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卫生巾前,有些无从下手。 不知道苏婳平时用哪种,又不想打电话问她。 最后就挑着最贵的买了。 想着纯棉衣服舒服,就全买了棉质的卫生巾。 买了得有五、六十包吧。 他身高太高,长相又太过英俊。 哪怕神情疲倦,仍不失风度。 身上自带一种很贵的气质,在超市这种烟火气很重的地方,显得鹤立鸡群。 旁边不时有各个年纪的女人经过,纷纷朝他投去讶异的目光。 顾北弦以为她们拿自己当变态。 其实人家想的是,这么帅的男人,还这么体贴,亲自给女朋友或老婆买卫生巾,天下难找。 她们都羡慕哭了。 顾北弦推着购物车,离开卫生巾专区。 想到小时候,妈妈生妹妹时,坐月子,会带那种很软的帽子。 他就给苏婳买了一个极淡的粉色针织软帽,还给她买了一双粉色的棉拖鞋,连脚后跟都包住的那种,怕她脚受寒。 买了一圈。 结账离开。 上车。 回到医院。 顾北弦拎着大包小包,来到病房。 把超一大袋卫生巾打开,对苏婳说:“不知道你用哪种,就随便挑了几种,喜欢的就用,不喜欢的就扔了。” 苏婳鼻子一酸,望着他,“你以后别对我这么好了。” 他一对她好,她就忍不住心软。 一心软,就舍不得跟他离婚。 不离婚,就永远摆脱不了现状。 顾北弦微垂眼睫,神情淡然道:“没事,离婚归离婚。离婚后,我们还是亲戚。前夫前妻,在法律关系中,是直系亲属,我有权利对你好。” 苏婳抬手捂住鼻子。 鼻子更酸了,心里酸酸胀胀,特别难过。 在医院又住了三天。 苏婳刚吃完早餐。 顾北弦拿毛巾帮她擦嘴角。 手机忽然响了。 顾北弦垂眸扫了眼,是助理打来的。 接通后。 助理说:“顾总,那个索刃一查,果然手脚不干净。他用他父母、弟弟、小舅子的名字,各买了好几套房。” 顾北弦不动声色道:“搜罗证据,备齐后就交给高局。” “好的,顾总,我这就去办。” 挂断电话。 手机忽然进来一条短信:看楼下。 顾北弦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朝下看。 白色救护车匆匆停下,医护人员迅速从车上抬下来一个女人。 女人躺在担架上,浑身是血。 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双眼紧闭,表情狰狞。 那张脸,化成灰,他都认得。 那是楚锁锁! 雇人害死他孩子的凶手! 他拉上窗帘,沉默地走到苏婳面前,弯腰抱住她。 他把这个温婉清瘦的女人,抱得很小很软,像自己的孩子。 第122章 十分贪恋 两人拥抱了很长很长时间。 因为知道快要离婚了,对彼此都变得纵容起来。 虽然苏婳打定主意要离婚,可心里还是不舍的,十分贪恋他怀抱的温度。 十分贪恋。 两人各怀心事,就这样一直抱着。 谁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仿佛要抱到地老天荒,抱到地久天长。 忽然,一阵刺耳的铃声,打断了这静谧的画面。 顾北弦从西裤兜里,掏出手机,扫了眼屏幕。 是顾傲霆打来的。 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拍拍苏婳的后背,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苏婳点点头。 顾北弦拿起手机,走到门外。 找了个僻静处。 接通电话。 他神情淡漠,问:“您有事?” 顾傲霆厚重威严的嗓音带一丝焦急,“锁锁出车祸了,我们都过来了,你也过来吧。” 顾北弦极轻地嗤笑了声。 他语气淡淡道:“顾董还不到六十岁,怎么就变得这么健忘了?她和你大儿子睡过了,还怀了他的孩子。如今她出事,你不应该叫他去吗?” 顾傲霆一愣,“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沉默了会儿。 顾傲霆说:“锁锁毕竟是你前女友,那丫头又那么喜欢你。你露一下面就走,给楚家人一个交待就行。” 顾北弦眼里闪过一丝厌烦,“抱歉,我没空。” 他刚要挂电话。 手机里传来顾傲霆佯装愧疚的声音,“苏婳出车祸我也很难过,正等着这几天抽空去看她。” 顾北弦眉眼冷沉,“不用,她不想看到你。” 顾傲霆忍了忍,“听说孩子没了?” 顾北弦心里一阵尖锐的刺痛。 像有人拿把锋利的刀,往他心上狠狠扎了一刀。 缓了片刻。 他压下真实情绪,语调讥诮道:“你开心了?” 顾傲霆一顿,埋怨道:“你这孩子,现在跟我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 “如果没有你的纵容,苏婳不会出车祸,我的孩子也不会失去。”顾北弦冷漠地说完,掐了电话。 顾傲霆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 气不打一处来。 暗暗责怪苏婳。 都是她,搅得他们父子关系,越来越僵硬了。 想了想。 顾傲霆又把电话打给顾凛,说:“阿凛,锁锁出车祸了,挺严重的,你过来露下面吧。” 顾凛脾气很好地笑笑,“爸,这不太好吧。” 顾傲霆皱眉,“连你也敢忤逆我的意思?” “您老别发火,听我跟您慢慢分析。锁锁是北弦的前女友,她又深爱着他,那天跟我就是个意外。这种事,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算不上什么的。男欢女爱嘛,睡完一拍两散,用不了多久也就忘了。本来大家都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您老再让我去楚家人面前露一面,大家不就又记起来了吗?” “可是锁锁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露面,砚儒会觉得我们顾家人冷血无情。” 顾凛迟疑了一下,问:“锁锁伤得严重吗?” “挺严重的,流了很多血,情况不太乐观。” 顾凛倒抽一口冷气,“什么原因造成的?” 顾傲霆如实道:“车祸。听说是刹车出了问题,司机刹不住车,撞到了路边的栏杆上。” 顾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报警了吗?” “报了。” “是意外还是人为?” “看这样子像是意外。” “不一定吧,有可能是谋杀。听我朋友说,有天晚上,看到北弦开着车,要去撞锁锁。要不是有人拦着,他就撞上了。要真是北弦所为,您老人家可得提前打点好关系,别让他进去了。您在他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可千万别前功尽弃了。” 顾傲霆如遭雷击。 要不是多年在商场摸爬滚打,练出来的心理素质。 他早就撑不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北弦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未必,古有褒姒烽火戏诸侯,近有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自古以来,红颜皆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 顾傲霆语气复杂,带一点点欣慰,“这种错误,你就不会犯。” 顾凛话里有话道:“因为我没遇到像苏婳那么好的女人。” 一听到苏婳的名字。 顾傲霆就头大。 “别跟我提那个女人。如果当初她利索地和北弦离婚,就没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他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抽了根烟,消消气。 顾傲霆回到手术室门前。 他歉意地对楚砚儒说:“苏婳前些天也出车祸了,孩子没了,北弦得照顾她,实在走不开,抱歉。” 华棋柔眼神躲闪了一下。 耷拉下眼皮,没吭声。 楚砚儒十分不满,“阿凛呢?锁锁怀过他的孩子,现在她出了这么大事,他连个面都不露?” 顾傲霆陪着笑说:“他们俩那就是个意外,阿凛也做出补偿了,锁锁也没往心里去。” 楚砚儒的眼睛噌的一下子就红了。 他一改平时的儒雅,一把抓住顾傲霆的领子。 “狗屁意外!谁说锁锁没往心里去了?她都难过死了!我把她捧在掌心里怕晒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小心翼翼地养这么大,不是给你俩儿子这么糟蹋的!顾傲霆,我今天把丑话先说在前面,要是锁锁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饶不了你俩儿子!” 一向倨傲的顾傲霆。 此时身上锐气挫了三分。 他握着楚砚儒的手腕,打着哈哈说道:“老楚,你别这样。咱俩几十年的交情了,有话好商量,好商量。” 楚砚儒气呼呼地说:“有什么好商量的?等锁锁醒了,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待!” “好,一定一定,我让阿凛娶她,可以吗?” 楚砚儒松开他的领子,垂着眼皮,揉揉手指,说:“锁锁不喜欢阿凛,他喜欢谁,你心里清楚。” 楚砚儒十分为难,“可是锁锁都跟阿凛那样了,再跟北弦,不太现实啊。” 楚砚儒怒道:“你自己都说了,他们只是个意外!” 顾傲霆眉头拧成个疙瘩,脸色冷下来,“老楚,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吧?” 楚砚儒的火又窜上来了,“锁锁只喜欢北弦!你家阿凛什么德性,你自己心里清楚,他配不上我们家锁锁!” 活这么久,顾傲霆从来就没这么窝火过。 憋了半天,硬是没憋出一个字。 他憋得脸色铁青。 走到一边抽闷烟去了。 第123章 南音报仇 楚墨沉也走到一旁,找了个安静处,给顾南音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 他就说:“南音,刚才听顾叔叔说你嫂子出车祸住院了,你过来看看她吧。” 因为苏婳长得有几分像他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尤其是气质,一样的温婉清雅。 所以,他对她有种特殊的感情。 这种感情,区别于普通的男女之情。 就是看到她出事,他忍不住想去关心。 又碍于男女有别,不方便,只好委托南音。 顾南音一听苏婳出事,顿时炸了,“我嫂子出什么事了?哪天出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我也是才听说,你给她打电话问问。” “好好,我现在就打电话问。” 打完电话,不到半个小时,顾南音就风风火地赶到了医院。 往常每次来医院,她都会买束花。 这次连花都急得忘了买。 找到苏婳的病房。 她扔下包,就往苏婳病床前扑。 还没开口,看到苏婳眼神悲绝,透着灰色的失望,她的心就慌了,七上八下的。 她拉着她的手,试探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嫂子,孩子没事吧?” 一句话戳到了苏婳的心窝子。 心脏顿时一抽抽的疼,疼得缩成小小一团。 她吸了下鼻子,压下心底酸楚,说:“孩子没了。” 顾南音眼泪哗地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哽咽着,艰难出声:“你说什么?我小侄子没了?” 她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想再问一遍。 自欺欺人地以为,再问一遍,会听到截然相反的答案。 苏婳红着眼圈点点头,“孩子没保住,对不起。”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 顾南音炸在原地! 好半晌,一动不动,小脸煞白,像个雪人。 苏婳拉拉她的手,担忧地问:“南音,南音,你没事吧?” 顾南音这才像梦中人被惊醒一样。 哆嗦了一下,恢复正常。 她娇脆的小嗓门,一下子飙得老高,“我哥呢,我哥死哪去了?” 苏婳轻声说:“不怪你哥。我当时带了好几个保镖,还是被对方钻了空子,他们是有备而来。” 顾南音伸手去摸苏婳的小腹,眼泪流得像打开开关的自来水。 “我的小侄子,还没出生就没了,我还等着他叫我姑姑呢。我连礼物都给买好了,他就没了。” 她搂着苏婳的腰,脸埋到她的小腹上,哭得肩膀颤抖。 苏婳强压下泪意,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了,南音,别哭坏了身子。” 顾南音忽然松开她,站起来,抬手擦掉眼泪,“一定是楚锁锁!一定是她们!” 苏婳点点头,“我觉得也是,太巧了,但是她们做得天衣无缝,连警察也找不到证据。” 顾南音咬着牙根,拿起手机,就给楚墨沉打电话。 “墨沉哥,楚锁锁现在在哪?” 楚墨沉如实说:“锁锁出车祸了,正在急诊科这边抢救。” 顾南音一顿,随即哈哈大笑,边笑边哭,“这叫什么?这叫恶有恶报!她现世报!活该!该!她太坏了,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挂断电话。 她对苏婳说:“楚锁锁也出车祸了,正在做手术,我去看看她。嫂子,你好好养伤,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苏婳嗯一声,“去吧。” 顾南音弯腰抱了抱她。 抱的时间稍微长了点,超出了一个正常拥抱的时间。 她决然松开她,转身就走。 被苏婳抓住手臂,叮嘱道:“不要做傻事。” 顾南音眼含泪花,笑,“放心,我不会,我精着呢。” 苏婳这才放开她。 出了门。 顾南音直奔急诊科手术室那边去。 手术室门前站着楚砚儒和华棋柔,很好找。 顾南音一眼就瞅到了。 她小跑着过去。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 她抬起脚,就朝手术室门上踹去。 楚砚儒急忙上前拦住她,“南音,你要干什么?锁锁在做手术!你这样会影响医生做手术,会要锁锁的命!” 被楚砚儒拉着手臂,顾南音还伸脚去踹手术室的门。 她边踹边喊:“我小侄子死了,她凭什么还活着?要死大家一起死!” 楚砚儒斥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孩子没了,可以再生,锁锁要是有个差池,就真没命了!” 华棋柔也急忙跑过来,帮忙拉顾南音。 看到华棋柔,顾南音的眼圈登时就红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她咄咄逼人地盯着她,“是你吧?” 华棋柔眼神躲闪了一下,强装镇定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装傻,肯定有你的份!之前你妈给我嫂子下藏红花,想打掉我小侄子,没打掉。你就和楚锁锁一起搞车祸,来害我嫂子!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今天要打死你,给我小侄子报仇!” 她抬起脚,就朝华棋柔身上踹去。 被楚砚儒拦腰抱住,往远处拖。 护士听到动静,走过来,严厉地说:“这是医院,安静,请大家都保持安静!” 奈何众人都在气头上,没人理她。 护士没法,扭头去叫保安了。 顾傲霆听到动静赶过来,看到顾南音,斥责道:“你吵吵什么?你锁锁姐在做手术,需要安静!” 顾南音腥红着眼睛怒道:“你闭嘴!我小侄子没了,你也有份!要不是你整天撮合楚锁锁和我哥,她们就没有那个狼子野心,敢对我嫂子下手!” 顾傲霆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嫂子出车祸,是货车司机醉酒驾驶!” 顾南音冷哼道:“醉酒个屁!分明就是蓄意谋杀!” 她抬手指着华棋柔的鼻子,“肯定是这个毒妇和楚锁锁联手搞的阴谋!她们就是想害死我嫂子!” 华棋柔表情有细微的不自然,“南音,没有证据,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就是你们!你们这些恶毒的女人!看我哥出车祸腿不行了,你们跑得比兔子还快!看我哥腿好了,你们又回来抢我哥!看我哥跟我嫂子感情好,你们就想办法拆!我嫂子好不容易怀个孕,你们就想办法搞场车祸,给打掉!你们这群蛇蝎心肠的人,你们坏透了!一群黑心鬼!狼狈为奸!” 顾南音骂着骂着。 忽然弯下腰,朝楚砚儒箍着自己腰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楚砚儒吃痛,匆忙松开。 顾南音拔腿就朝华棋柔扑过去。 手一扬。 “啪!” 一个耳光甩到她的脸上。 华棋柔疼得半边脸发麻,气愤地说:“你这丫头,无缘无故的,你打我干嘛?” “啪!” 顾南音一言不发,又一个耳光甩到了她脸上。 气头上,她力气极大。 华棋柔左边脸当场就肿了,又红又肿。 她捂着脸,疼得挤眉弄眼。 顾傲霆急忙上前,一把抓住顾南音的胳膊,厉声道:“南音,你疯了?” 顾南音用力甩开他的手。 看到有护士推着手术推车过来。 她往前迈出一大步,抓起一支注射器,迅速拔掉上面的保护套,就朝华棋柔身上扎去。 华棋柔慌忙躲开。 针头还是扎到了她光裸的手臂上。 哧啦一声,划破长长一道! 当场就渗出血丝。 华棋柔疼得呲牙咧嘴。 眼泪都出来了。 她抬起手臂,泪眼模糊地对顾傲霆说:“老顾啊,你看看我这伤,哎哟,疼死我了!你可得好好管管你的女儿哇,太无法无天了!” 顾傲霆气得脸色发黑。 扬起手,就朝顾南音脸上打去。 说时迟那时快! 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臂,一把把顾南音拉到身后! 是去窗口交费的楚墨沉,回来了。 他把顾南音护到身后,对顾傲霆说:“顾叔叔,有事说事,不要动手。” 顾傲霆气呼呼地说:“看这死丫头,把棋柔的胳膊给划的。” 顾南音咬着牙根,愤愤道:“她活该!她只是胳膊被划破了!我嫂子却出了车祸,命都差点没了,我小侄子也没了。” 她骂着骂着就哭了,“我小侄子没了。我连小衣服小玩具,都给他买好了。我天天盼着他出生,好带他去动物园,去游乐园。呜呜呜,我小侄子没了!我小侄子没了!你们还我小侄子!” 楚墨沉急忙从西装口袋里,扯出西装领巾帮她擦眼泪,“别哭了,节哀。” “请让让,让让。”这时有保洁人员,推着深蓝色的超大垃圾桶经过。 顾南音盯着那垃圾桶看了一秒。 突然,她一个箭步上前,一下掀开垃圾盖。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她一把抓起华棋柔的手臂,把她拉到垃圾桶前。 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掐着华棋柔的腰,咚地一下,把她按进垃圾桶里。 那垃圾桶里,盛的是医疗垃圾。 有尿袋,病人的呕吐物,还有血液,手术废弃物,用过的医疗纱布,手术刀等等。 华棋柔保养得当的脸,顿时就沾上了各种秽物! 眼睛被熏得睁不开。 脸上一阵尖利的刺痛,不知被什么扎破了皮。 她恼羞成怒,骂骂咧咧地从垃圾桶里扒拉出来。 只听保洁阿姨尖声喊道:“你们在闹什么?这垃圾桶里装的是传染病人的垃圾,我要拉去销毁的!” 顾南音忙问道:“是艾滋病人的吗?” “艾滋病”三个字犹如惊天巨雷! 在华棋柔耳边炸开! 她登时面如死灰! 吓得灰飞魄散! 第124章 她铁了心 大家这才注意到保洁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手上还套着橡胶手套。 包得这么严实,华棋柔更害怕了。 站都站不稳了。 两条腿软得直发抖。 她哆嗦着嘴唇,问保洁:“是,是艾滋病吗?” 保洁斜了她一眼,弯腰捡起垃圾桶盖,走到垃圾桶前,往里瞅了瞅,说:“艾滋病那个手术室的垃圾,用密封袋密封了,肉眼看,袋没破。不过你受伤了,最好去抽血做个检查,更放心一些。” 说完,保洁推着垃圾桶走了。 这边是手术室,人不算多。 围观看热闹的几个人,在听到“艾滋病”三个字时,早就吓得全撤了。 仿佛空气也会传染一样。 走廊重归安静。 华棋柔双眼狠狠剜着顾南音,胸口剧烈起伏,恨得牙根直痒痒。 忽然。 她一咬牙,冲到顾南音面前,抓起她的手腕,低头狠狠咬下去。 顾南音疼得尖叫一声,用力甩手臂,“你松开我!快松开!你这个坏女人!” 可华棋柔受了刺激,像疯了似的。 死死咬着她,就是不肯松口。 楚墨沉几乎是本能的,一个箭步冲上前,就去推华棋柔,厉声道:“你松开她!快松开!” 华棋柔听不进去。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好过,顾南音也休想好过! 要得艾滋病,大家一起得! 顾傲霆也冲过来,拦腰抱着华棋柔就往后拉,想把两个人分开。 奈何华棋柔就像个中了邪的鳖一样,紧紧咬着顾南音的手臂,死活不肯松。 顾傲霆这一拉,连带着顾南音也被拉出去老远。 手臂被咬得更疼了。 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情急之下,楚墨沉拿手使劲去捏华棋柔的鼻子。 华棋柔喘不过气来,这才张开嘴。 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楚墨沉突然抬起脚,一脚把她踹出去老远。 “砰!” 一声巨响。 华棋柔被踹到了三米开外,重重摔到地板上。 疼得她呲牙咧嘴,破口大骂。 可惜,没人理她。 华棋柔骂了几句,手掌撑着地板,想爬,爬不起来。 一动,浑身疼得跟散架了似的。 她眼含泪花,朝楚砚儒伸出手,“砚儒,你扶我一把,哎哟,疼死我了。” 楚砚儒却不敢上前,只远远地看着她,说:“你先歪一会儿,等疼得轻了,你再起来。” 华棋柔愣了一下。 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敢扶自己,是因为她有可能会被感染艾滋病。 他怕她会传染给他。 难怪刚才他一直站得远远的。 也不上来帮忙呢。 华棋柔鼻子一酸,眼圈湿了,伤心地说:“砚儒,我是你老婆啊,我不到二十岁就跟着你了,让你来扶我一把,就那么难吗?” 楚砚儒还是不敢,怕她精神受了刺激,再咬自己,更怕会被传染。 他打电话,叫来了司机。 司机不知情,扶着华棋柔去传染科挂号,抽血化验。 楚墨沉也扶着顾南音,去传染科挂号。 顾南音甩了甩手臂,不让他扶,说:“墨沉哥,你离我远点。万一我被感染了,会传染给你的。” 楚墨沉扶着她不肯松手,“没事,我身上没有伤。” “听说唾液也会传染。” 楚墨沉固执地说:“不要紧。” 顾南音眼圈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她哽咽着说:“墨沉哥,你真好。以前因为跟楚锁锁斗气,我总利用你。” 楚墨沉宽容地笑笑,抬手摸摸她的头,“都是小事,我从来没放在心上过。伤口很疼吧?我继母太冲动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顾南音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两排很深的牙印。 被咬得血淋淋的。 直往外渗血。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就这么一个女娃娃,全家人宠她宠得像个大熊猫似的。 真的是娇生惯养。 长这么大,她哪受过这种罪? 要是真得了艾滋病,她就完了。 她连男朋友都没谈呢,就这么挂了,也太冤枉了。 顾南音心都灰了。 绝望得很。 她忍着疼,说:“墨沉哥,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诉我嫂子。我答应她,不会做冲动事的,被她知道,她又该自责了。她受了伤,又刚失去了孩子,不能再让她为我担心了。” 楚墨沉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 “也不要跟我哥说,还有我妈。我爷爷和奶奶也不要说,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不会,不过顾叔叔今天也在现场,我怕他会说。” 顾南音撇了撇嘴,“他才不敢说呢。今天的事,他也有责任,要是被我奶奶知道,不骂死他才怪。” 两人说着话,来到传染科,开始挂号。 同一时间。 妇产科病房里。 苏婳总觉得右眼皮老是跳。 她不放心顾南音,把电话打给她,说:“我不知怎么了,老是心神不宁的,你没事吧?” 顾南音正等着挂号,忍着疼,笑道:“我好着呢,嫂子,你好好休息。” “真没事?” 顾南音明明想哭,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真没有。我长这么大,哪吃过亏啊?只有我欺负人的份,谁敢欺负我?” “好,你千万不要冲动。” 顾南音大咧咧地说:“不会,我稳重得很。” 苏婳这才放心地挂掉电话。 抬手揉了揉眼睛。 眼皮总是跳,可能最近没休息好的原因。 医院里阴气重。 晚上她躺在床上,半夜里总听见小孩子哭。 那哭声幽幽的,弱弱的,长长的,扯得人心尖儿一阵一阵的疼。 自从怀孕后,她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总是喜欢去摸肚子。 这一摸,心里就酸溜溜的,挺不是个滋味。 她性子慢热,内敛。 怀孕时没顾北弦开心得那么厉害。 孩子没了,她也没顾北弦那么痛苦,但是,她这个难受劲儿,持续得长。 慢慢发酵,慢慢扩散,渐渐蔓延至全身,久经不散。 恐怕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阴影了。 苏婳缓缓闭上眼睛。 手搭在小腹上。 小腹很凉。 那里空了。 她的心也跟着空了。 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孩子没了后,她话就更少了。 顾北弦拎着鸡汤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苏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儿。 虽然表情很静,可是那悲伤,却浓得化不开。 她浑身僵硬地躺在那里,像被冰雪冻住一样,一动不动。 顾北弦心里一顿,把鸡汤放到桌上,走到病床前,俯身环住她,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 他的嘴唇是凉的。 和他的心一样凉。 许久,他低声说:“对不起。” 苏婳缓缓睁开眼睛,极轻地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 顾北弦其实宁愿她打他,骂他,怪他。 那样她的情绪,就能发泄出来。 发泄出来了,事情或许还有缓和的余地。 就怕她这么安静,这么理智,甚至连怪都不怪他。 那就说明,离婚的事,她是铁了心的,劝不动,哄不动。 果然。 苏婳静静地望着他,说:“医生说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妈把户口本给我准备好了,你那边也把手续准备一下吧。明天我们去民政局,提交一下离婚申请。” 顾北弦心里一揪,抱着她的手渐渐握紧。 第125章 无价之宝 苏婳抬起手,覆到顾北弦的手上。 他的手凉得彻骨。 苏婳贪恋地握了握,很快抽开。 怕再握下去,又心软。 听到顾北弦低声说:“楚锁锁也出了车祸,人在手术室昏迷不醒。我派人去查索刃了,正在搜罗证据,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绳之以法了。” 苏婳苦笑,“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抬手摸摸冰冷的小腹,“再怎么报仇,我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阿忠也活不过来了。 这场婚姻,再继续下去,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楚锁锁出车祸,楚砚儒不会坐视不管的。 报复来,报复去,永远没个尽头,永远都得有人受伤,死亡。 顾北弦垂眸凝视着她,眸光漆黑幽深,“那你舍得我吗?” 苏婳别过头,不敢和他的眼睛对视。 当然是舍不得的。 可是舍得,舍得,有舍就有得。 想得,就得舍。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转移话题,问:“你最近不忙吗?天天来医院陪我?” 顾北弦其实把工作都推了,担心她这几天想不开,一直陪着她。 怕她赶他走,他说:“不忙。” 听在苏婳耳朵里,却以为他被顾傲霆冷落了。 想起上次在老宅,顾傲霆要把继承人位置传给顾凛。 秦姝以离婚要挟,矛盾才暂时缓解。 她更加坚定了离婚的决心。 一切矛盾的根源在她,只要她离开了。 所有矛盾就都化解了。 苏婳语气坚定地说:“我不轻易下决定的,一旦决定了,谁劝都劝不动,你不要费心挽留我了。” 顾北弦没说话,只是抱着她,亲亲她的脸颊,亲亲她的耳朵。 一副耳鬓厮磨,无限依恋的模样。 他抱了她一会儿,拿出鸡汤喂她喝。 苏婳接过来,自己喝了。 马上就要离婚了,再被他喂来喂去的,总觉得不像那么回事。 等她喝完,顾北弦收保温桶。 苏婳问:“阿忠哪天下葬?我去送他最后一程。” 顾北弦收保温桶的手一顿,说:“三天后,我去送就好了。你现在是小月子,不能吹风,会留后遗症。” “他妻子生了吗?” “生了,受了刺激,提前一周生了。” 苏婳心脏缩起来,瞬间被愧疚胀满。 她伸手去拿包,“我这里有张卡,麻烦你帮我拿给他妻子。” 顾北弦按住她的手,“赔偿方面,我已经亲自处理好了,他们家人没有任何异议。” 苏婳不出声了。 在钱方面,他一向大方。 可是给再多的钱,阿忠也活不过来了。 他父母失去了儿子,他妻子失去了丈夫,他的孩子失去了父亲。 那么好的一个人,就那么死了。 顾北弦把保温桶收好,拎去病房自带的小厨房,回头让柳嫂洗。 他刚要出来,手机忽然响了。 是助理打来的,说公司有急事要处理。 顾北弦从厨房里走出来,对苏婳说:“我有急事,晚上再过来陪你。” 苏婳点点头,“去吧,记得把离婚协议准备一下。” 顾北弦微垂眼睫,没出声,转身走出去。 他刚走没多久。 顾傲霆就来到妇产科住院部楼下。 顾北弦是他打电话,给他助理,找借口把他支走的。 顾傲霆待在医院一直没走,等顾南音检查结果出来,是阴性。 他才松口气。 他觉得,是时候,找苏婳好好谈一谈了。 这个女人凭一己之力,把他的家搅得天翻地覆。 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夫妻关系、父子关系、父女关系,还有他和父母的关系。 连和楚砚儒多年的老友关系,也被严重影响到了。 真像顾凛说的那样,苏婳就是妥妥的红颜祸水。 不能留。 留下来,就是个祸害。 顾傲霆乘电梯,来到苏婳的病房前。 门口站着的保镖,不敢拦他。 顾傲霆门也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苏婳刚要下床,去卫生间。 看到他突然闯进来,急忙拉了被子盖好。 顾傲霆板着一张脸,走到病床前,旁若无人地拉了椅子坐下,说:“听说你出车祸了,我来看看你。” 苏婳神情冷淡道:“谢谢顾叔叔,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看我。我身体不太舒服,就不下床招待您了。” 顾傲霆皮笑肉不笑,“不用,你坐着就好。” “您有事?” “是有事。” 顾傲霆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本支票薄。 掏出金笔,唰唰签了一张支票。 放到苏婳面前的被子上。 他微抬下颔,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说:“这是五千万,你拿着离开北弦吧。五千万,加上北弦之前给你的,总共两个多亿了。很多人,几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希望你识抬举,不要冥顽不灵。” 苏婳垂下视线,扫了眼支票,笑了。 如果不是他从中掺和,不断给楚锁锁希望。 她们断然不敢越演越烈,甚至走而挺险,对她痛下杀手的。 苏婳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小腹。 顾傲霆是间接害死她孩子的凶手,也是间接害死阿忠的凶手。 事到如今,他居然还有脸拿支票,来羞辱她。 苏婳赌气说:“顾大董事长,您是不是太小气了?原以为您出手,至少也得以亿起,没想到才区区五千万。” 顾傲霆嗤笑一声,“你真是被北弦给惯坏了啊。一个小山村里长大的丫头片子,给你五千万都是高抬你了。” 苏婳笑了,眼底一抹讥诮。 这说话的口吻,和楚锁锁一模一样。 难怪他那么喜欢她呢。 他们是同一类人。 苏婳伸出食指,清清冷冷地说:“想让我离婚可以,至少给我这个数。” 顾傲霆眼睛眯起,口吻不悦,“一个亿?” 苏婳摇头,“不,十个亿。” 顾傲霆冷笑,“小丫头,你胃口不小啊,一下子要这么多钱,就不怕有命拿,没命花?” 这明目张胆的威胁,让苏婳气极反笑。 她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敢杀我的。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也没像你想象得那么怕死。” 她连敬语都懒得用了。 因为他不配。 顾傲霆目光咄咄逼人,盯着她。 苏婳不卑不亢,对上他的目光。 两人僵持了足足有五分钟之久。 最后顾傲霆妥协了。 十个亿是挺肉疼的。 但是只要能把她赶出家门,花再多钱,他也愿意。 顾傲霆拿出支票薄,重新开了一张支票,甩到苏婳面前,“这是十个亿,拿着钱,马上离开北弦。” 苏婳轻飘飘扫了眼支票上的金额,确认无误后,说:“明天我会和顾北弦去民政局提交离婚申请,过一个月冷静期,就可以离婚了。” “用不着冷静期。明天你们俩去民政局,我派人找关系,给你们直接办理离婚手续。” “那就麻烦您了。” 顾傲霆站起来,傲慢地说:“如果你敢出尔反尔,这十个亿,我会让你有命拿,没命花。” 苏婳捏着支票,笑如山花般烂漫,“放心,我现在想开了,命和钱,比男人更重要。” “算你识趣!”顾傲霆眼底闪过一抹轻蔑,转身就走。 说时迟,那时快! 卫生间的门,忽然被推开! 苏佩兰端着一大盆水,风风火火地跑出来! 哗地一声,朝顾傲霆脸上泼去! 泼了他一头一脸! 顾傲霆顿时被泼成了个落汤鸡! 脸、头发、衣服全湿了!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气急败坏,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冲苏佩兰怒道:“你疯了?泼妇!” 苏佩兰笑容嘲讽,“顾董这样的绅士,肯定不会和我这种泼妇一般见识吧?” 顾傲霆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门被哐的一声摔上。 苏婳看向苏佩兰,“妈,你真大胆,老虎的屁股,你也敢摸。” 苏佩兰耸耸肩,“刚才那盆水,是我的洗脚水。为了泼他,我特意洗了一遍脚。他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还不是被我的洗脚水泼?” 苏婳哭笑不得,“您老人家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一下楼。 顾傲霆就把电话打给了顾北弦。 接通后。 他命令的语气说:“明天你和苏婳去民政局离婚吧,她刚刚问我要了十个亿。” 顾北弦沉默不语。 顾傲霆鄙夷地说:“这就是你捧得高高在上的女人,也不过如此,拜金虚荣,贪得无厌!” 十个亿,给得他太肉疼了! 一出门他就后悔了,给五千万都嫌多! 顾北弦冷笑,一字一顿道:“不,十个亿给少了,苏婳值更多,她是无价之宝。” 第126章 恋恋不舍 顾傲霆嗤笑,“那丫头就是被你给惯坏了,要不是你这么惯着,她也不敢张口问我要十个亿。” 他越想越后悔。 怎么那么轻易就答应她了? 十个亿不是笔小数目,应该压压价的。 顾北弦淡淡道:“爷爷、奶奶、我妈、南音,甚至连楚锁锁的外公,都特别喜欢苏婳,只有你除外。我觉得,顾董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再去质疑别人。” 顾傲霆一向刚愎自用,一意孤行。 哪里听得进去这种话? 他气得掐了电话。 为了面子,送出去十个亿,已经够心疼了。 还要被儿子好一顿呛。 头发和衣服都湿漉漉的,很难受,顾傲霆抬手抹了头发,嗅到手指上一股怪怪的味道。 把手指凑到鼻尖嗅了嗅,有点馊,有点酸。 苏佩兰给他泼的水有问题。 忽然意识到什么,顾傲霆顿时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这女人居然拿洗脚水泼他! 太无法无天了! 泼妇! 顾傲霆拿起手机给助理打电话,“给民政局的郑局打电话,说一声,明天北弦和苏婳去办离婚手续,让他给通融一下,当天就办出来。” “好的,顾董,我这就去办。” 夜晚,华灯初上。 顾北弦拎着从酒店打包的月子调理汤,来医院。 进门。 他把汤放到床头柜上,边拆外包装,边说:“给你带了用党参、黄芪、当归、茯苓等做的月子汤。这家店做得挺有名,你趁热喝。” 苏婳笑了笑。 心里却有点酸。 她轻声说:“明天就要去离婚了,你别对我这么好了。” 顾北弦把汤盛进碗里,拿汤勺舀了一勺,来喂她,“流掉的孩子是我的,你受伤也是因我而起。我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是应该的。” 苏婳张嘴喝了一口。 汤挺鲜的。 党参、黄芪、当归都是补气血的,他用心了。 被他喂了几口后,苏婳伸手接碗,“我自己来吧。” 顾北弦没给,“最后一次喂你了,就让我喂完吧。” 苏婳眼眶酸胀,问:“离婚协议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拿给我看看。” 顾北弦打开包,从里面拿出来,递给苏婳。 苏婳一目十行地扫下去。 看着看着,眉头渐渐拧起来。 她捏着离婚协议,抬头看向他,“是不是你助理打错了?你名下财产怎么都归我?” 顾北弦垂眸盯着汤碗,漫不经心地说,“没错,是我让他这么打的。我名下财产,除了公司股份,其他全给你。” 苏婳啼笑皆非,“顾总,我在很认真地跟你离婚,不是跟你闹着玩。” 顾北弦抬眸,望着她,目光越来越深。 深得像深不见底的海。 许久,他说:“我也很认真。” “不行,这离婚协议得改,你婚前财产公证过,用不着给我。” 顾北弦淡声道:“你嫁给我三年,因为我受了那么多伤,还为我怀了一个孩子,给你是应该的。” 苏婳简直拿他没办法,“你爸已经给了我十个亿,你再把你名下所有财产都给我,他会气疯的。他会让我有命拿,没命花。” “他不敢。”顾北弦舀了一勺汤,喂给她,“张嘴。” 苏婳抬手推开他的手,“你要这样,我就不跟你离婚了。” 顾北弦勾唇,笑,眉眼溢出一丝风流英气,“不离正好。” 苏婳一顿。 这才察觉上了他的当。 她深吸一口气,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咱们好聚好散,纠缠不是你的风格。” 顾北弦神色淡然,“我没纠缠你,只是想尽我所能地补偿你。” 苏婳却觉得这是一种负担。 顾傲霆刚才给她十个亿时,已经露出杀心。 顾北弦名下不动产加存款、股票等,是一笔巨额财富。 她若要了,只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真的是有命拿,没命花。 苏婳伸出手,温柔地摸摸他英挺的下颔,哄道:“听话,别这样,我不会要你的财产。你爸给我十个亿,已经足够了。” 顾北弦握住她的手,挪到唇边,吻了吻。 又吻了吻。 当晚顾北弦没走,守着苏婳睡。 起初两人睡两张床。 但是后半夜,顾北弦就到了苏婳的床上。 因为她又做噩梦了。 以前做噩梦,她总是痛苦地喊着“阿尧哥”。 后来有一次,她偶尔喊了声“北弦”,那晚他开心得一整晚都没睡好。 自从怀孕后,她开始做美梦,经常会在梦里笑出声。 那也是他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可现在,她梦里喊的却是“孩子”。 她秀气的眉毛,深深地皱着,表情很痛苦的样子,手用力按着小腹,蜷缩成一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虽然她表面上平静,什么都不说,心里肯定很难过。 顾北弦心疼地把她按进怀里,嘴唇深深地印到她的额头上,不停地拍着她,哄着她,安抚她。 这些,他做了整整三年,早就熟能生巧。 没多久,就把她安抚好了。 她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顾北弦却彻夜难眠。 很想自私地把她留在身边,可是她去意已决。 死缠烂打,只会让她觉得厌烦吧。 反而会把她推得更远。 可是就这样放手,他不甘心,很不甘心。 他垂眸,盯着怀里的女人,默默地看了一整夜。 仿佛要把她深深地印在心里。 刻在脑子里。 挨到天亮,顾北弦从床上起来,洗漱过后,亲自出去买了早餐。 全是苏婳爱吃的,生煎包、八宝粥、提拉米苏、榴莲酥,还有糖心咸鸭蛋。 吃完早餐,助理去办理出院手续。 保镖进来帮忙收拾东西。 顾北弦找了个轮椅,让苏婳坐上去。 苏婳哭笑不得,“我能走。” 当时阿忠用车头撞上货车司机。 她坐在最安全的后排位置,系了安全带。 肚子吃痛,手臂和头被撞到了。 除了流产,其他伤势,都不是太严重。 养了这么多日子,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完全用不着坐轮椅。 顾北弦不动声色道:“不想坐轮椅,那我就抱着你。你现在是小月子,尽量少走路。” 苏婳拗不过他,就坐上去了。 顾北弦拿了一顶漂亮的呢帽给她戴上,还找了个围巾把她包得严严实实,不透一点风。 苏婳有点无语。 明明是大夏天。 他却把她包得像个粽子。 是生怕她不长痱子吗? 顾北弦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小时候看我妈生我妹妹,从医院回来时,就是这么包的。” 苏婳无奈地笑,“你记性可真好。” “那要看对谁了。”顾北弦抬手搭到轮椅上,推着她走出去。 苏佩兰跟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 看着看着,眼睛就湿了。 但是想想苏婳流掉的那个孩子。 她又把眼泪擦掉了。 第127章 怎么复婚 顾北弦用轮椅推着苏婳来到车前。 他弯腰要来抱她。 苏婳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抬腿,自己上了车。 摘掉头上的帽子和围巾。 太热了。 都出汗了。 等顾北弦跟上来,坐好。 她对他说:“我们直接去民政局吧,省得改天还要约时间,挺麻烦的。” “你今天刚出院,再等等吧。”顾北弦语气敷衍道。 苏婳硬着头皮说:“早离晚离都是离,早离早利索。” “我们离婚,爷爷奶奶会难过。” 苏婳平静地说:“爷爷奶奶活了将近一个世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们能接受的。” 顾北弦想了想,“我妈和南音也会难过。” “妈妈也要离婚,她会理解我的。离婚后,我和南音还是好朋友,没什么变化。” 顾北弦垂眸看着她,“我也会难过。” 苏婳无可奈何道:“都会过去的,难过也就一阵。你之前和楚锁锁分手,不也很难过吗?后来不也接受了。” 顾北弦不露声色地说:“那不一样。” 苏婳不解,“怎么不一样了?” “我和她就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和你是夫妻。我们曾经相濡以沫,相依为命,骨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 苏婳觉得,她就不能听顾北弦说话。 听他说话,太揪心了。 再听下去,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动摇。 她狠下心吩咐司机:“麻烦送我们去民政局。” “好的,少夫人。”司机发动车子。 一路上顾北弦沉默不语,像有很重很重的心事。 苏婳反倒平静得多。 有的时候,外表看似温柔的人,内心反而强大。 外表强硬的人,内心反而脆弱。 不分男女老少。 四十分钟后。 来到民政局。 顾北弦下车,转身要来抱苏婳。 苏婳自己撑着下去了。 他急忙扶着她,拿了帽子要给她戴,被苏婳婉拒了。 两人走进民政局。 这是第二次来了。 和上次相比,这次离婚的人,明显少很多。 就一对正在那里办手续。 因为顾傲霆提前打过招呼了。 不用冷静期,直接办就行。 苏婳把身份证、户口本和离婚协议交给他们。 离婚协议是让她让妈妈,重新准备的。 早上的时候,她拿顾北弦的手,硬逼着他签了字。 工作人员接过来,扫了眼身份证,走过程地问:“你们是不是真想好了?” 苏婳应道:“想好了。” 工作人员又拿起离婚协议看了看,说:“离婚协议我们要重新打。” 原来跟电视上放的不一样。 苏婳问:“为什么要重新打?” “我们备案要用自己的纸,你们语言不规范,我们都得给你们重新排。” 苏婳看了下他们的纸,的确不是普通的a4纸。 上面有印刷的民政局字样,还有编码。 苏婳让妈妈准备的离婚协议很简单,就是不要男方财产,自主离婚,好聚好散的意思。 工作人员很快就打印好了,念给两人听。 念完,苏婳表示认可。 顾北弦却抿唇不语。 苏婳推了推他的手臂,“说话呀。” 顾北弦这才沉沉地嗯了声,语气很敷衍的样子。 苏婳接过协议,有三份。 她拿起笔,在自己应该签字的地方,唰唰签了字。 协议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要抄一遍,是“我自愿离婚”这种。 她抄得飞快。 抄完,看顾北弦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把笔递给他,柔声说:“快签字吧。” 顾北弦看着笔,却没接。 见她签得这么麻利,他有点不高兴。 “我打个电话。”他说。 他拿起手机,走到窗口,拨出去。 两分钟后,他挂掉电话。 在手机上搜了个新闻,回来拿给苏婳看,“索刃因为收受贿赂,刚刚被抓进去了。” 苏婳扫了眼新闻。 索刃四十多岁的样子,方正脸,下巴胡须刮得铁青,穿着犯人常穿的黄马甲,手腕上戴着手铐。 身后是一群刚正不阿的警察。 顾北弦淡淡道:“索刃被抓,狄娥在看守所里,楚锁锁车祸昏迷不醒,华棋柔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 苏婳苦笑。 还有顾傲霆呢。 他现在视她为洪水猛兽,红颜祸水。 不离婚,势必会影响到顾北弦的前程。 都到最后一步了,没必要再退缩了。 一退缩,又回到原点,矛盾重重。 苏婳硬下心肠说:“你理智点,签字吧。” 顾北弦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抓起她的手,就朝外走。 苏婳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很静很静地望着他,“我们好聚好散,给双方留最后一点体面,纠缠没有任何用处。” 她声音很静,却不容抗拒。 顾北弦第一次发现,原来温柔也是一种力量。 比大喊大叫,更让人难以拒绝。 他垂眸看着她,眼睛渐渐就红了,声音很低很低,沙哑地问:“你真舍得离开我?” 压抑的情绪呼之欲出。 苏婳心里酸酸胀胀的,很不是个滋味。 她别过头,闷闷地说:“你签字吧,签吧,快签吧。” 她几乎是在哀求他了。 顾北弦盯着她白皙的耳垂,好半晌才出声:“你别后悔就行。” 仔细听,声音里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婳硬着心肠说:“我不后悔。” 顾北弦返回去,拿起笔唰唰签起来,颇有点赌气的成份。 签完字。 一分钟,离婚证就打印好了。 顾北弦捏着滚烫的离婚证,问了句让所有人都吃惊的问题:“复婚手续怎么办?” 工作人员一愣,刚要开口告诉他。 苏婳急忙拉着他的手臂,朝外走。 一出门,苏婳长长地松了口气。 顾北弦看着她放松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抬头看到对过的咖啡馆,名字叫:loveatfirstsight。 中文是:一见倾心。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说:“时间还早,我们进去喝杯咖啡。” “好。” 两人走进去。 顾北弦给苏婳要了杯卡布奇诺。 他自己点了杯纯黑咖啡。 咖啡端上来。 苏婳捧着咖啡杯,说:“你以后少喝点酒,少抽烟,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日月湾那套房子,留给你吧,你和岳母抽空搬过去住。” 苏婳摇头,“不了,我想和过去划清界限,重新开始。” 顾北弦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那个过去也包括我吗?” 苏婳点点头,“是。” 顾北弦只觉得心脏都要窒息了。 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说:“还记得三年前,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吗?” 苏婳点点头,“记得。” 顾北弦盯着她白皙的手指,“那时天还很冷,你来见我,手冻得红红的,我看着特别心疼。” 苏婳垂下眼睫。 在心里说:那时你坐在轮椅上,明明长得那么英俊,眼神却那么忧郁,我也很心疼。 不过她终究没说出口,只是默默地把咖啡喝光。 放下杯子,她抓着包,站起来,平静地说:“我走了。” 顾北弦的咖啡一口都没动。 他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咖啡馆。 苏婳说:“我妈开车跟过来了,我坐她的车回去。” 顾北弦一顿,“那我送你到你妈的车上。” “好。” 苏婳带路,走到一辆黑色的路虎面前,站住。 她轻声说:“我到了,你回去吧。” 顾北弦盯着那辆宽宽大大,看起来很爷们的路虎卫士,郁闷,“你喜欢这种车?” 苏婳笑,“我妈买的,她喜欢,她说她要做猛虎一样的女人。” 本来挺好笑的点,顾北弦却笑不出来。 他问:“你喜欢什么车?我派人给你定一辆。” “不用了。” 顾北弦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操作了一下。 很快,苏婳收到一条转账信息。 她拿起手机,点开信息,看了看金额,挺大的。 顾北弦说:“你自己看着买。” 苏婳没跟他让来让去,道了声谢。 手搭到车门把手上,她刚要拉车门。 顾北弦忽然抱住她。 他低下头,把嘴唇印在她的额头上,摁着她的头,印了很久。 两人呼吸很近,心跳得很快。 苏婳眼睛里有泪光,心里闪过一丝剧痛和内疚。 抱得紧,隔着衣服,她听到,他的心跳得很沉,很痛。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过了很短时间。 顾北弦松开她,把她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低低地问:“你爱过我吗?” 苏婳一怔。 过片刻,眼圈红了。 她憾然地笑笑,“不重要了。” 鼻子酸溜溜的,眼泪从眼珠上沁出来。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她迅速转身,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苏佩兰发动车子,打方向盘,调车。 车子恋恋不舍地向前滑行。 苏婳趴在车窗上,隔着车窗玻璃,贪恋地望着顾北弦。 看着他英挺的面容,渐渐变得模糊,她心里一阵绵绵密密的钝痛。 有时候,痛不是尖锐的,而是憾然的。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看不见了,苏婳才离开车窗。 她早已泪眼模糊。 第128章 重新开始 直到苏婳的车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顾北弦这才转身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问:“顾总,您要去哪?” 顾北弦捏着手里的离婚证,垂眸,盯着那三个烫银大字,目光黢黑,心不在焉道:“回日月湾。” 司机调头。 车子开出去一半。 手机响了。 顾北弦偏头,扫一眼。 是顾傲霆打来的。 他说:“听郑局说,你们办完离婚手续了?” 顾北弦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顾傲霆暗暗松了口气,“既然办完了,那你就回公司吧,这边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你和你大哥,我还是更看好你,你天资更好,经商能力也强,还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你大哥从小在蔺家长大,跟我总归隔着点距离。只要你听话,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打一巴掌,再给塞个甜枣。 是他的一贯伎俩。 顾北弦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静默地听完。 过了好几秒钟。 他才出声:“没心情。” 语调很冷,带着说不出的厌倦和疲惫。 顾傲霆鼻子哼出一声气流,“男儿志在四方,不过离个婚而已,你怎么就像天塌了一样?想当年,我跟你妈结婚那天,还在忙工作。” 顾北弦眉心蹙起,没接话。 顾傲霆想起来什么,又说:“对了,你们离婚的事,先不要告诉老爷子和老太太,也不要告诉你妈。她现在整天跟我闹离婚,闹得我头都大了。” 顾北弦眼底划过一丝极淡的讥诮,“不过离个婚而已,顾董怕什么?” “我离婚跟你离婚不一样,我当时没签婚前财产公证,离婚要被你妈分走半壁江山。” 顾北弦什么也没说,直接掐了电话。 英挺的面容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却厌烦至极。 灰霭霭的。 很厌世的感觉。 顾傲霆又打过来。 顾北弦不胜其烦,干脆关机。 回到日月湾。 顾北弦推开门,进屋。 原本明亮温馨的家,忽然间就暗淡下来,空了。 明明只少了一个人,却好像少了所有。 这次和之前还不一样。 之前只是短暂分开,没领证。 没领离婚证,她就还在那里,像个灯塔一样,屹立不倒。 离婚证一领,两人连在一起的枢纽,被咔嚓一声,拦腰切断了。 她也走了。 顾北弦把手机和包扔到鞋柜上。 低头换鞋的时候,视线落到那双淡橘色刺绣的女士拖鞋上,眼神硬了。 那是苏婳的拖鞋。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弯腰,把那双秀气的拖鞋,放进鞋柜里。 去盥洗室洗手。 看到洗手盆上方的横板上,摆着苏婳的牙缸、牙刷,洗面奶。 他微微闭了闭眸子。 压下心中酸楚。 这里处处都是她留下来的痕迹。 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苏婳不肯回这里住了。 触景生情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走到沙发上坐下,顾北弦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 不是想看电视,只是房间里太安静,太空旷了。 他需要制造点声音,让它显得不那么空旷。 放下遥控器的时候,他看到沙发上放着一本书。 拿起来看了看,书名是《考古现场》。 打开,里面勾勾画画,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绢秀的小字,和苏婳的人一样,清雅秀气。 她真的是一个很内秀的人,淡泊无争的性子,的确不适合勾心斗角的生活。 离婚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顾北弦来到卧室,想睡会儿。 昨晚一整宿都没睡。 推开卧室门,看到墙上挂着他们俩的结婚照。 硕大的结婚证,悬挂在床的正上方。 苏婳穿着洁白的婚纱,化着温柔的淡妆,眉眼微弯,笑靥如花。 分明是笑着的,眼神却有点悲伤。 因为当时他们要离婚。 顾北弦盯着婚纱照,看了许久。 他抬手解开领带,扔到床头柜上,掀开被子一角,躺下。 看着床对过,苏婳躺的位置,心里很空。 像面四处漏风的墙。 他拉过她的枕头,修长手指细细摩挲着真丝面料。 枕头上散发着清淡的香气。 是苏婳身上独有的香味,洗发水混着护肤品的香气,很好闻。 他把枕头抱在怀里。 就仿佛抱着苏婳。 才刚分开,他就开始想她了。 很想。 厚重的悲怆,在胸腔里挤压,颠簸。 像是无穷无尽的海水一样,绵延不绝。 他不知道,接下来,没有她的余生,要怎么度过? 明明很困,很疲倦,却睡不着。 就那样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 中午没吃饭,也不觉得饿。 挨到夜晚。 天空忽然炸起一声惊雷。 紧接着起风了。 狂风把窗帘刮得鼓起一大块,发出呼呼啦啦的声音。 凉风灌进来。 吹得屋里的花草,细叶颤动,很无助的样子。 那是苏婳养的兰花。 顾北弦盯着兰花,静静地看了几秒钟,掀开被子,走到床前,把窗户关上。 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和一声紧似一声的炸雷。 顾北弦心里想的是,苏婳最怕打雷了。 往常半夜打雷时,她会吓醒。 结婚第一年,他腿站不起来,心情很差,动不动就发脾气,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她也是,内向的性子,总是静静的不说话,只默默做事。 那时,他们俩虽然躺在一张床上,却很生疏。 半夜,她被雷声吓醒了,就安安静静地躺着,缩在黑暗里,双手捂着耳朵不说话。 后来,他发现了,就默默地把她拉进怀里抱着。 他想,他应该在那个时候,就爱上她了吧? 只是当时不自知。 他忽然间更想她了。 想得揪心。 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一阵阵痉挛,疼痛不断地没过身体。 他转身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开机,拨出苏婳的号码。 快要打出去时,他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拨出去。 就这样,反复了四、五次后,他心一横,拨了出去。 苏婳接得很快。 仿佛也在等他的电话似的。 顾北弦勾唇,笑,没话找话说:“我这边打雷了。” 苏婳扑哧笑出声,眼睛里含着一点点潮湿,“我这边也打雷了。” 顾北弦看着楼下箭簇一般的大雨,“还记得楚锁锁自杀那晚,我凶了你一句,还让你去医院,向她解释吗?” 苏婳心里细若游丝地疼了一下。 像被蚂蚁咬了一口。 她笑笑地说:“都过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对不起。”顾北弦低声道。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 如今想起来,全是愧疚。 苏婳默了默,淡淡地说:“都是小事,我早就忘记了。每天要记的东西那么多,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去记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想说的,其实是,对爱的人,她一向不记仇。 只记仇人的仇。 顾北弦没接话。 两个人变得异常沉默。 世界寂寥得好像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好半晌。 顾北弦沉声说:“苏婳,我们重新开始吧。” 第129章 背一辈子 苏婳怔住,很意外,他会这么说。 过了两秒。 她答非所问地说:“记得把窗户关好,夜里睡觉盖好被子。早上按时吃早餐,你胃不好,应酬时,喝酒不要空腹。” 顾北弦心凉了半截。 她在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拒绝他。 他自嘲地笑了笑。 当初他提离婚,有试探的成分。 试探她到底爱不爱自己。 可是她提离婚,却是真的离婚。 女人这种生物,看似温柔好哄,一旦下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顾北弦佯装平静地说:“你也是,注意身体,不要碰凉水。我不在你身边,让岳母好好照顾你。” “谢谢。” 她的客气疏离,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挂掉电话,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瞥到放在一旁的离婚证,顾北弦拿起来就撕。 想撕毁,扔了,眼不见为净。 撕开一道口子,他忽然意识到,以后复婚,要用到离婚证,就停下了动作。 把离婚证和户口本放到最下面的柜子里,锁起来。 等复婚那天,好用。 “顾总,顾总,饭菜做好了。”柳嫂在楼下喊他吃饭。 顾北弦应了声,下楼。 坐在餐桌前,孤零零一个人。 苏婳的位置空了。 他拿起一双筷子,摆在她经常坐的位置上。 这样感觉她还在。 柳嫂不忍看下去,摇摇头,叹口气,进了厨房。 连她一个外人,都接受不了这么巨大的转变,更何况当事人呢。 顾北弦拿起筷子,吃起来。 明明丰盛的菜肴,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 匆匆吃了几口,他就吃不下去了,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 回来,上床躺下。 这个夜晚,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漫长最孤独的夜晚。 他坚硬的心,因为苏婳的离去,变得脆弱不堪。 不过也就一晚。 第二天,他就恢复了钢铁般的冷峻面容。 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去了公司。 开会,商谈合作,处理各种公事。 有条不紊,冷静异常。 忙得不可开交。 只不过,他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两天后。 是阿忠下葬的日子。 顾北弦带着助理和保镖,开车去参加他的葬礼。 阿忠姓陈,全名叫陈忠,家住城郊。 骨灰要葬到乡下的祖坟里。 一路长途跋涉。 一行人来到阿忠的老家。 远远看着星星点点的村庄。 顾北弦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他陪苏婳参加她外婆的葬礼,她伤心欲绝的模样。 他真是一刻都不能闲。 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想她。 思念就像疯长的野草,在他心里肆意蔓延,大有燎原之势。 下车后。 他走进阿忠的灵堂,给他上了一炷香,烧纸。 对阿忠,他是愧疚的,也是感激的。 如果不是阿忠,死的将是苏婳。 很快,阿忠要出殡了。 墓地在山上。 助理开车,载顾北弦先去。 天阴沉沉的,明明是夏天,气温却不高。 风一吹,颇有点秋风萧瑟的味道。 两边的树,叶子簌簌作响,像在哭泣。 等上了山后,天开始下雨了。 细细密密的雨,把山路浇得泥泞不堪。 助理打着伞,跟在顾北弦身后撑着。 来送阿忠的人很多,都是他的亲戚。 阿忠亲兄弟有三个,堂兄弟无数。 他老婆哭得坐在地上起不来。 顾北弦看得于心不忍,偏头吩咐助理:“葬礼之后,再给阿忠的妻子一笔钱。” “好的,顾总。” 顾北弦收回视线,忽然瞥到一抹纤细单薄的身影,立在人群中间。 女人一张莹白的小脸巴掌大,潮湿的大眼睛红通通的,正怔怔地望着阿忠的墓,神情悲痛。 是苏婳。 她没打伞,细细密密的雨丝淋在头发上,笼起了一层薄雾。 顾北弦心里骤然一痛。 几乎是本能地朝她走过去。 步伐又大又急。 助理急忙撑着伞跟上去。 顾北弦脱了外套,披到苏婳身上。 他个子极高,他的外套,将她大半个身子都包住了。 他从裤兜里,拿出手帕给她擦头发上的水珠。 又心疼又生气。 他嗔道:“不是说了,我来就行了,你干嘛还要来?你刚流完产,身体虚得很。万一受了寒,落了病根,等你老了,有你受的。” 苏婳这才注意到顾北弦。 原本泪珠只在眼睛里打转转。 看到他,泪水顿时成串地涌出来。 她低声说:“阿忠救了我,我来送他最后一程是应该的。” 看到她哭,顾北弦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凶了。 他动作轻柔地给她擦掉眼泪,声音调柔说:“别哭了,对眼睛不好,刚才是我太凶了,对不起。” 苏婳勉强地笑了笑,“你不凶。” 顾北弦捏了捏她的脸颊,从助理手中接过伞,罩到她头上,“以后不要这么固执了,听话。” 他熟悉的宠溺语气,让苏婳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仿佛两个人的关系,还像从前那样。 那道离婚证,形同虚设。 因为担心苏婳受寒,葬礼刚一结束,顾北弦就带着她下山了。 这会儿雨比刚才上山时稍微大了点。 山路被淋得越来越泥泞。 看着苏婳在风雨中飘摇的样子,顾北弦干脆弯腰打横把她抱起来。 在一众人中,这种举动挺扎眼的。 苏婳挣扎着,“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别逞强。”顾北弦语气坚决。 抱了一会儿,发现这样下山不好走,重心总往前跌,很危险。 顾北弦把她放下,弯腰来背她。 苏婳看着他英挺的后背,哭笑不得,“我真的没你想象得那么娇弱。我从小在山村里长大,上山下山如家常便饭。” 顾北弦懒得跟她废话。 单手把她往自己后背上一摁,直接背了起来。 爱一个人,总觉着她是天底下最弱的,处处都要人操心照顾。 对于不喜欢的人,往往觉着她聪明伶俐,丝毫不用担心。 顾北弦如今就是这种心理。 他就觉得苏婳,是个处处让人操心的小姑娘。 助理紧跟着两人,帮忙撑伞。 顾北弦吩咐他:“把伞给苏婳撑,不用给我打。” “好的,顾总。”助理把伞往苏婳身上挪了挪。 苏婳又悄悄推着伞柄,往顾北弦身上挪了挪。 助理看在眼里,心里好难受。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种种原因分开。 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实却如此残酷。 苏婳趴在顾北弦后背上,盯着他英气的黑色短发出了会儿神。 她把脸埋在他宽阔有力的后背上,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 就像小时候,在外公背上那种感觉。 好想时光在这一刻静止。 这样就能让他背一辈子了。 她抬手揽住他的肩膀。 无比贪恋他身上的温度,无比贪恋。 顾北弦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时光在这一刻静止,就可以一直这样背着她了。 很想背她一辈子。 永远不放下。 费了很大力气,一行人终于下山。 顾北弦找了块平地,把苏婳放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说:“坐我的车回去吧。” 苏婳抬手指了指路边停着的一辆路虎,“我妈开车送我过来的。” 苏佩兰见苏婳下来了,急忙推开车门,走下来。 顾北弦瞥了她一眼,语气不悦:“苏婳刚流产没多久,你怎么能让她出来?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 苏佩兰一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解释道:“小婳非要来,我拦不住。” 顾北弦一张俊脸神色冷峻,“山上风大,又下雨,她要是落下什么病根,我饶不了你!” 可怜一向风风火火,从不吃亏的苏佩兰。 被小自己二十好几岁的前女婿,训得一个愣一个愣的。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硬是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她觉得今天的自己有点怂,但是她怂得心服口服。 她就是不如人家心细呀,没带伞。 苏婳轻轻扯了扯顾北弦的衬衫袖口,“不怪我妈,是我自己要来的。” 再面向苏婳,顾北弦神色温柔,“岳母粗枝大叶的,下雨都不知道给你送伞,跟我回家吧,我来照顾你。” 苏婳顿了顿,“我们离婚了。” “离婚又不是不能复婚,一道手续的事。”不由分说,顾北弦握住她的手,朝他的车子走去。 第130章 他放不下 俩人走出去两步。 苏婳的脚突然定在原地。 顾北弦回眸,“怎么了?” 苏婳表情宁静地望着他,“你理智一点,离婚不是儿戏,离了,就是离了。”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 苏婳压抑住内心的起伏,平静地说:“人到了一定年龄后,要相信,人活着,就是在活片段。美好是片段,悲伤是片段,幼年是片段,成年是片段。我和你的三年婚姻,也是人生的一个片段。婚姻结束了,属于你我的那个片段也结束了,我们该步入下一个人生片段了。” 顾北弦的心忽地下沉。 胸腔里像猝不及防下了一场雪,冰凉慢慢扩散。 她的下一个人生片段里,显然不包括他。 可是,他却想和她生生世世。 而不是只过一个片段。 过了好一会儿。 顾北弦故作潇洒地笑笑,“你才二十三岁,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八十三岁了。” 苏婳忽略他的调侃。 她深吸一口气,说:“藕断了,丝就不要再连了,斩不断,理还乱。” 她语气虽然温柔,却坚决。 斩钉截铁。 带着斩断后路的意味。 一种钝钝的疼痛,慢慢地,细细密密地绕在顾北弦胸口。 他静默地望着她。 俊气的眸子,渐渐黯然,失去光彩。 这才短短几天,她就这么坦然了。 果然。 不爱,就不会难过。 不爱,就能轻易放下。 放不下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微阖眼眸,朝她摆了摆手,“你走吧。” 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苏婳强装平静,朝他点点头,“再见。” “再见。”他别过头,不忍看她。 苏婳缓缓转身。 助理打着伞,送她上车,把伞塞进她手里。 苏婳不要。 她脱下身上的西装还给助理。 助理接过来,压低声音说:“顾总最近没命地忙工作,虽然表面上伪装得很好,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心里很难过。” 苏婳心里一痛,脸上肌肉直抽抽。 难过的心思,全写在眼神里。 她抬起头,望向立在细雨中的男人。 高大英朗的身躯,仿佛裹了一层雾霭。 明明他肩背笔直,如松如柏,可是她却觉得,他的脊椎仿佛弯了。 她很想走到他身边,像以前那样抱抱他,亲亲他。 终是忍住了。 缓了几秒。 她笑笑,对助理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很快,他就会忘掉我,或许一个月,或许三个月,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助理默了默,“感觉顾总是那种很长情的人。” 苏婳没再说什么了,只道:“你快回去吧,别让他淋雨了。” 她决绝地关上了车门。 助理叹了口气。 苏佩兰发动车子,有点后怕地说:“我女婿刚才好凶,吓死我了。我苏佩兰活这么大岁数,怕过谁?没退休前,连校长我都敢杠,刚才愣是被他唬得一声没敢吭。” 苏婳微微走神,心不在焉地回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刚才是太担心我。” 苏佩兰砸砸嘴,“他也就对你好,对我一直都很冷淡。” 苏婳这才察觉到。 顾北弦其实对谁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性子,有点疏离,有点超然世外的感觉。 说难听了,就是高高在上。 秦姝也是。 他们母子俩,好像只有对她的时候,才会变得特别温柔,特别暖。 苏婳情不自禁地笑了。 笑着笑着,心里又有点难过。 不过听到助理说顾北弦最近一直在拼命地忙工作。 她又觉得欣慰。 你看,人生就是有舍有得。 顾北弦舍去了儿女情长,却赢得了事业。 顾傲霆以后再也不会为难他了。 爱情这东西,对女人来说,可能很重要,但是对男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一朵花,可有可无。 车子一路往回开。 苏婳看到后面有车跟着,是顾北弦的车。 直到她安全到家,那车才调头离开。 苏婳心里很暖,又怅然,酸酸胀胀。 回到家。 她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洗完,擦着头发出来。 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扫了眼,是沈鸢打来的。 接通后。 沈鸢兴冲冲地说:“婳姐,一周后峥嵘拍卖行有个宋画的拍卖专场,你感兴趣不?” 宋画是中国古代艺术的巅峰。 苏婳当然感兴趣。 即使不拍,去瞻仰一下,也是好的。 她问:“几点开始,要买门票吗?” 她二十出头,就嫁给顾北弦了,一直守着他,过着近乎隐居的日子,没进过拍卖会。 沈鸢笑,“要交押金,防止拍了不付款,但是我没有进场的资格。听说入场券,都被黄牛炒成天价了。” 苏婳有点失望,“这样啊。” “你应该有办法进去。你认识峥嵘拍卖行的少董顾谨尧,一个电话就可以。带上我好不好?婳姐,我真的好想去看看。” 苏婳不想麻烦顾谨尧。 但是抵挡不住宋画的魅力,那是人间艺术珠宝。 就像女人抵挡不了钻石和名牌包包的魅力一样。 苏婳想了想,说:“我打电话试试吧。” “我等你好消息。” 苏婳在手机里找到顾谨尧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顾谨尧就接通了。 苏婳客气矜持地问:“顾先生,听说你们下周要举行一场宋画拍卖专场?” 顾谨尧压抑住内心的涟漪,用平静的口吻说:“是,你感兴趣?” 苏婳如实说:“挺感兴趣的,听说入场券都被炒成天价了?” “没事,你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派人下去接你。” 苏婳试探地问:“我能带个朋友吗?” 顾谨尧回答得很痛快,“当然可以。” “你还缺什么画,我可以帮你临摹,或者免费帮你修复古画也行,古瓷器也可以。” 顾谨尧轻笑出声,“你没必要每次都像还债一样,这样弄得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你我之间,就像普通朋友那样,很自然地相处,就可以了。” “那,好吧,谢谢你。” 一周后,夜晚。 峥嵘拍卖行。 位于顶层的拍卖大厅里,人山人海。 来参加拍卖的人,非富即贵,都是整个京都城最顶级的收藏家。 顾谨尧很给力,给苏婳和沈鸢安排了最前排的位置。 沈鸢近距离地望着台上的拍品,摩拳擦掌。 苏婳也是,双眼灼灼。 宋画之美,美在简单、含蓄、谦卑、轻柔的艺术态度,在困顿中浪漫,在缺憾中赞美,于人物、山川、花鸟中轻叩生命的价值。 其他朝代都做不到。 第一幅上拍的是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 宋徽宗虽然不是个好皇帝,艺术成就却颇高,在艺术领域享有巅峰地位。 写生珍禽图共画了20只鸟,立于松竹梅桂等枝头,栩栩如生。 是宋徽宗写生花鸟画的典范,笔调朴质简逸,全用水墨,对景写生,无论禽鸟、花草均形神兼备。 这幅画,起拍价三千万起。 会场不时有人举牌喊价,声音此起彼伏。 三千一百万!三千两百万!三千三百万! 四千万!五千万!六千万! 七千万!八千万! 最后这幅画以八千八百万的天价成交! 一下子就把整个拍卖会拉到了高潮! 第131章 高攀不起 沈鸢惊呆了! 真真体会到了一把钱就是数字的感觉。 现实版的挥金如土! 这些有钱人,简直就是壕无人性啊。 几千万在他们眼里,就像她的几千块一样。 和沈鸢的目瞪口呆相比,苏婳要平静得多。 从小由性情淡泊的外公一手带大,她骨子里对钱其实挺淡然的。 还因为小时候和外公常驻博物馆,没少接触这些国之瑰宝。 今天来,一是为了一睹宋画之美。 二是有合适的漏就捡着。 不过看这情况,开场就搞这么大,不是她能玩得起的。 峥嵘拍卖行的拍卖师,很会搞气氛。 接下来的几幅宋代古画,都被拍到了天价。 赵孟坚、董源的,都是几千万。 中场休息过后,上拍的是一幅画山水画。 这幅画墨色浓厚,下笔有力、章法险峻、气势宏大。 全图群山秀水,烟云若隐若现,呈现一种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气势。 拍卖师报道:“这是宋朝一位画师的作品,佚名,起拍价六十万起,十万幅度加价。” 因为是佚名,不像宋徽宗是皇帝。 也不像赵孟坚、董源那么有名气。 喊价的人寥寥无几。 只有零星一、两个喊价的。 加到八十万的时候,就没人往上加价了。 拍卖师喊道:“202号,八十万第一次!202号,八十万第二次!” 当他要喊“第三次的时候”,苏婳举起号码牌喊道:“我出一百万。” 拍卖师马上喊道:“6号一百万一次!6号一百万两次!” 可能是抢着香吧。 也可能是见苏婳长得漂亮,在这一行里又眼生。 引起了几个世家公子哥儿的注意。 有个姓周的公子哥儿,举起号码牌加价:“我出两百万!” 两百万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主要是想引起苏婳的注意。 毕竟吸引漂亮雌性,是雄性的本能。 果然,苏婳偏头,好奇地瞟了他一眼。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挺帅的。 唇红齿白,水白面皮儿,一双丹凤吊梢眼,深棕色短发,发根还微微烫了烫。 身上纨绔气很重。 穿带大logo的高奢名牌,腰上系着爱马仕腰带,手腕上带着金头金链的劳力士。 是个有钱的主儿,有钱得很浮夸。 顾北弦虽然身上行头巨贵,但是他低调内敛,一看就是那种富了好几代,修养极好的世家公子。 而这位,总感觉带了那么点儿暴发户的气质。 哪怕离婚了,苏婳还是忍不住想起顾北弦。 看到个人,就情不自禁地和他对比。 毕竟那段感情深深地存在过。 在她生命的沟沟壑壑中,留下了一笔痕迹。 很浓墨重彩的一笔。 永生难忘。 沈鸢趴到苏婳耳边小声说:“那位是百川私人博物馆老板周百川的儿子,周占,人称周公子。” 周占见苏婳打量自己,笑着朝她飞了个眼风。 有点轻佻,有点挑逗的意味。 苏婳胳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收回视线,举起号码牌,清清静静地喊道:“我出五百万!” 都没过渡,就直接从一百万,撕到了五百万。 是个狠人! 全场顿时嘘声一片! 五百万虽然不高,但是这幅画,就是个不知名作家画的。 画这东西,名气很重要。 再好的画,要是个藉藉无名的画家画的,就没那么值钱了。 在座的虽然非富即贵,但是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个周占就没再加价了。 泡妞是一回事,做事是另一回事。 赔本生意,他不做。 拍卖师在台上喊道:“6号五百万一次!6号五百万两次!6号五百万三次!成交!恭喜尊贵的6号客户,拍到我们这位宋代佚名画家绘的群山图! 按流程,等拍卖会结束后。 苏婳要去和工作人员签合同,再取走画。 沈鸢纳闷极了, 她凑到苏婳耳边小声说:“婳姐,咱要理智购物,不能为了争一口气,就往外撂这么多钱。五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一辈子都赚不来这么多钱呢。” 苏婳笑了笑。 她胸有成竹地说:“看得没错的话,那幅画是范宽的《群峰秀岭图》。他喜欢把签名缩小,藏于画中一角,很难找。” 沈鸢惊叫出声,“范宽?你说那是范宽的真迹?” “看画工和画法是,只要找到落款,就能验证了。他独创的雨点皴,是后人无法模仿和超越的。” 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是宝岛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2000年世纪之交时,美国《生活》杂志评选出近一千年,全球对人类有影响的百位人物。 中国有六位上榜,宋代画家范宽名列其中。 其他五人分别是:郑和、忽必烈、曹雪芹等。 可见范宽名气之大。 沈鸢声音不小,旁边人都听到了。 顿时直呼打眼了! 如果真是范宽的真迹,别说几千万了,遇到喜欢的人,上亿的价格都能拍出来! 马上就有人喊着让工作人员,把那幅画拿过来,以验证苏婳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因为都是会员制,工作人员对这些上帝们,都是哄着捧着惯着。 当下不敢怠慢,麻利地安排工作人员把画送到苏婳面前。 苏婳戴上白手套,问他们要了一枚放大镜,在画上细细搜寻起来。 沈鸢也拿放大镜帮着找。 旁边的人也要了放大镜一起帮着找。 范宽这个人,他特别调皮。 藏在宝岛博物馆里的《溪山行旅图》,签名隐在一侧树丛里,如果不是将作品放大十倍都看不到。 苏婳就拿放大镜,往偏僻的角落里找。 哪里偏僻找哪里。 终于在一枚松树叶间找到了,真的藏得很隐蔽,很隐蔽。 一般人都找不到。 沈鸢大呼:“真是范宽的画哎,苏婳,你好厉害!” 全场闻声哗声一片! 谁也没想到这个清清雅雅的小姑娘,眼光这么毒辣! 区区五百万,就捡到了范宽的画! 这可比花费几千万争一幅画,爽多了! 刚才那个周公子周占,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他父亲的百川博物馆,名人字画不少,唯独缺少范宽的画。 因为范宽的画,存世的并不多。 苏婳心满意足,把画卷好,和工作人员去后台转账,签合同去了。 办完,她拿着画和沈鸢走出会场。 刚出大门,就被人拦住了。 正是刚才和她竞拍的周占。 他把墨镜推到头顶上,翘起一边唇角,笑得玩世不恭,“苏小姐是吗?这幅画卖给我吧,我们家博物馆正好缺一幅范宽的画。” 苏婳淡笑,“你打算出多少钱?” 周占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苏婳微挑眉梢,“一个亿?” 周占摇摇头,“一千万。” 苏婳笑得别有深意,“周公子,这是要强取豪夺吗?范宽的画,市价可不低于一个亿。” 周占皱眉,“小姑娘,你好大的口气哇,你五百万拍到的画,转手卖给我一个亿?你才是强取豪夺吧。” 苏婳落落大方地说:“要加手续费和佣金的,不只五百万。这是我凭本事捡的漏,想卖多少是我的事。” 周占想了想,“这样吧,也别我一千万你一个亿了,咱俩各让一步,五千万,你看成吗?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苏婳黛眉微凝,“八千万。” “哟,小姑娘,你还挺会讲价,六千万,不能再多了。” 苏婳思忖片刻,答应了。 古董这东西,就是个碰。 碰着喜欢的主,能卖天价。 碰不着,就砸手里了。 苏婳要的是钱。 是的,她这样一个原本淡泊无争的性子,现在只想赚很多很多的钱。 终有一日,她要去打顾傲霆的脸。 打他那张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脸。 让他知道,出身并不是最重要的。 她一个小山沟沟走出来的女人,终有一天,也会优秀到,让他高攀不起! 第132章 是我女人 苏婳莞尔,“六千万,成交。” 周占是个痛快人,“那我们找个酒店,坐下来,签合同,转账。” 苏婳点头,“好。” 周占抬腕看了看表,“我等会儿约了人,有笔生意要谈,快到时间了,你不介意一起吧?你的快,签完合同,你就走。” “不介意。” 周占看外表不靠谱,办事却很利索。 “那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我手下人准备合同和公章,支票你方便吗?” 苏婳应道:“成。” 两人分别上了各自的车。 开往周占说的酒店,京都大酒店。 进了包间。 周占约的客户还没到。 苏婳和沈鸢安静地坐着等。 要等周占的手下,送合同过来。 服务员上茶。 周占手掌托着下颔,打量苏婳,“小姑娘,你什么来头啊?这么年轻,为什么眼光这么毒?” 苏婳不卑不亢地说:“我姓苏,苏婳,我外公是苏文迈,我从小师从他,学习修复古书画。今年开始师从华天寿,学习修复古瓷器。” 周占听完,嘴巴张开好大一条缝,“原来你就是圈里说的那个天才小姑娘啊,久仰久仰。” 他朝她伸出手,“早就想结识你,没想到今天这么巧碰上了,缘分呐。” 苏婳之前被顾北弦约束的,本能地会和年轻异性保持距离。 哪怕离婚了,可是习惯养成了,一时改不掉。 下意识地不想握周占的手。 尤其周占看她时,两眼放光,让她很不自在。 周占伸出去的手,晾在半空中,有点尴尬。 沈鸢急忙把手伸出去,握住他的手,“你好,我叫沈鸢,鸢是老鹰的意思。” 周占有点兴致缺缺,和沈鸢的手浅浅一碰,语气敷衍道:“沈老鹰啊,这个名字有趣。” 沈鸢不乐意了,“我叫沈鸢。” “啊,都一样,都一样。” 说话间,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周占的手下,来送合同和支票的。 苏婳从他手中接过合同和支票,仔细看起来。 合同看了一半。 周占的手机响了。 他扫了眼,站起来,对苏婳说:“苏小姐,你先看着合同,我出去接个人。很重要一客户,派头特大,脾气特差,是我得罪不起的人。” 苏婳微笑,“你忙,我看完就签,签完就走,不影响你谈生意。” 周占一双神似李准基的吊梢丹凤眼,微微弯了弯,“苏小姐不只人美,还这么通情达理。” 苏婳心想,这些公子哥儿们,嘴就是甜。 可是他的嘴甜,有点油嘴滑舌,像是女人堆里待久了,练出来的。 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油腻。 顾北弦的嘴甜是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 听着会感动。 说好的,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 可她总是忍不住想起他。 一想起他,心里就针扎一般难过。 眼睛有点点潮湿。 苏婳急忙垂下头,继续看合同,强行压下心中涩意。 周占推开门走出去。 乘电梯下楼,来到一楼大门口,去接客户。 远远看到一抹高大英气的身影,迈着一双长腿,阔步朝他走过来。 男人眉眼英俊,贵气十足,一身深色高定正装,端得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身后跟着助理。 周占快步迎上去,哈哈笑着打招呼:“有些日子没见了,弦哥又帅了。” 说着手臂就往他肩膀上搭,贱兮兮地说:“我要是个女的,一定嫁给你。” 顾北弦微微侧身,避开。 同他拉开距离。 周占也不觉得尴尬,边走边说:“刚帮我家老爷子收了一幅画,正在签合同。你放心,她马上就走,不耽误咱俩谈正事。” 顾北弦没什么表情,淡嗯一声。 周占自顾自地说:“那小姑娘是真厉害,隔那么远,一眼就瞅见了那幅画是范宽的真迹。我要是长了那么一双眼,我就跟她较着劲儿拍下了,说什么也能省一笔钱。” 顾北弦神色微微一滞。 小姑娘,画。 他猜出点什么了。 他不动声色地问:“那小姑娘什么来头?” 周占是个话唠,侃侃而谈:“那小姑娘是苏文迈和华天寿的徒弟,名师之徒。长得特别漂亮,气质超仙,卓尔不群的那种仙,喝露水长大的。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啧啧。” 顾北弦更加确定。 他口中的小姑娘就是苏婳了。 古玩圈里,女人极少,老头子居多。 年轻小姑娘更是凤毛麟角。 他一言不发,继续朝前走。 心情莫名地雀跃起来。 步伐也快了几分。 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她。 这几天,他想她,都快想疯了。 又不好约她见面。 他也是有自尊的,不想让她觉得,他在死缠烂打。 周占还在暗自盘算,说:“弦哥,你说我要不要想办法,把她追到手?干脆娶回家得嘞。我们家老爷子肯定喜欢,对他的博物馆也有帮助。有那么一双神眼,再加上那么一双巧手,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一棵摇钱树嘛。妈的,小姑娘赚钱太容易了,五百万买的画,转手卖给我六千万,简直就是捡钱。” 顾北弦脚步骤然一停。 侧眸瞥他。 眼神说不出的冷峻,带着凉薄的讥诮。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算老几? 周占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神,浑身打了个激灵。 “弦哥,你别这么看我。虽然我爱慕你,但我是个男的,嫁不了你。” 顾北弦勾了勾唇,唇角扯起一抹复杂的冷笑,“要想活命,就收起你的花花肠子。” 周占一愣,“弦哥,你这,怎么扯上命不命的了?不就一漂亮妞嘛。” 顾北弦懒得搭理他。 他加快脚步,朝电梯走去。 助理也快步跟上。 进了电梯,助理伸手要按按钮。 顾北弦亲自来按,按的时候,要比平时用力三分。 可见心情之急切。 来到包间。 助理刚要伸手推门。 顾北弦手臂一伸,亲自开门。 门一打开,看到正垂眸看合同的苏婳。 顾北弦心跳得剧烈,酸涩,惊喜齐齐往上涌。 他笑,心里却很难受,喉咙发涩,道:“苏婳。” 听到魂牵梦绕的熟悉声音,苏婳猛一抬头,看到顾北弦。 她也笑,鼻子却酸了。 声音发硬,她说:“你怎么来了?” 周占急忙挤进屋,介绍道:“苏小姐,这位就是我的客户,顾北弦,顾氏集团的顾总。” 他又向顾北弦介绍:“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摇钱树,啊呸,看我这张嘴。” 他抬手打了自己的嘴一下,说:“这是苏文迈和华天寿的爱徒,苏婳。” 打完。 他还压低声音对顾北弦说:“我真是越看越想追她了,又靓又仙又能赚钱。妈的,简直就是一行走的聚宝盆。” 闻言。 顾北弦忽然斜睨了他一眼。 那一眼,冷如冰,利如刃。 他薄唇微启,声音很冷,冷得彻骨,“她是我的女人,想死的话,你就去追!” 第133章 把牙打飞 “什么?她,她是你女人?”周占尴尬得要命。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泡妞泡到人家男人头上去了,有他这么窘的么? 难怪刚才顾北弦脸阴沉得像什么似的。 没对他大打出手,已经是客气了。 “对不起啊,弦哥,我不知情,不知道这位就是嫂子。”周占很机灵,马上改了口风,“你和嫂子男帅女美,郎才女貌,简直配一脸。” 顾北弦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一颗心全扑在苏婳身上。 目光像黏在她脸上似的。 挪都挪不开。 苏婳见气氛尴尬,拿起笔在合同上飞快地签了字。 她拿着支票,站起来,说:“你们谈,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周占是个很有眼色的,急忙开口道:“不急的,嫂子,你和弦哥先谈,你们的事更重要。我去隔壁,再开个包间等着。” 他带着助理就走。 沈鸢坐着没动。 周占瞟她一眼,朝她招招手,“沈老鹰,你出来。” 沈鸢顿一下,这才站起来,跟他一起走出去,边走边嘟哝:“周公子,我叫沈鸢,沈老鹰太难听了。” 周占随口道:“沈老鹰好听,霸气。” 沈鸢翻起眼皮,暗暗白了他一眼。 房门关上。 屋里就只剩了顾北弦和苏婳。 安静极了。 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苏婳睫毛微垂,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很矛盾的心理。 明明思念他思念得不行,日思夜想的,可是真见到他,又本能地抗拒,想退缩。 顾北弦垂眸望着她,问:“最近过得好吗?” 苏婳笑,“挺好的。” 眼圈却红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一点都不好。 是失恋的感觉,心空了。 就是那种明明相爱,却被硬生生分开,类似于壁虎的断尾之痛。 如果顾北弦渣也就罢了,至少能给她一个恨他的理由。 偏偏他不渣,对她还很好。 “你瘦了。”顾北弦温声说,目光柔情似水,像掺了月光一般。 苏婳缓缓抬起头,仰望他英俊的面庞,轻声说:“你也瘦了。” 一瘦,五官越发精致立体,身上那种傲然清贵的味道也越浓了。 他今天穿得极正式,西装严整,白衬衫,打着领带。 像极了那种财经杂志上的商业巨子。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打量,顾北弦勾唇,道:“配合公司宣传,去录了个财经类的采访。刚下采访,来和周占签个合同,没想到会遇到你。” 苏婳笑了笑。 真好。 他事业上越来越顺利了。 看样子,当初选择和他离婚是对的。 他从小被父亲当做继承人培养。 如果因为忤逆父亲的意志,错失那个位置,挺可惜的。 想到这里,苏婳拿起支票和包,推开椅子,说:“那你忙,我先走了。” 她抬脚就朝外走。 和顾北弦擦肩而过时,手腕被他拽住。 苏婳脚步停下,垂下眼帘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薄而修长。 那是让石头都会有生命的一双手,曾经温柔又热烈地抚过她的腰肢。 她心跳情不自禁加速。 听到顾北弦说:“挺想你的。” 苏婳喉咙发涩,极浅一笑,“会忘掉的,时间长了,就淡了。” 顾北弦还想说复婚好不好? 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可是被她拒绝的次数多了,就觉得说了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他改了口,“你要回家吗?我派人送你。” “我和沈鸢一起来的,有车。” “好。” 他其实安排了两个保镖,隐在她身后保护着她。 虽然婚离了,可是和楚家的梁子已经结下了,派人跟着她比较安全。 苏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没什么情绪地说:“再见。” 顾北弦心揪着,面色却平静,“再见。” 苏婳决然地走出包间。 叫上沈鸢一起离开。 上车后。 她用支付宝给沈鸢转了十万块。 给沈鸢弄得挺不好意思的。 “婳姐,沾你的光来参加拍卖会,能瞻仰一下艺术巅峰,我就挺开心的了,你干嘛还给我发红包?” 苏婳微笑,“应该的,你陪我跑来跑去的,一点辛苦费。” “我闲着也是闲着,咱俩是朋友嘛。” 苏婳没接话。 沈鸢单手把着方向盘,说:“我总感觉,你没把我当朋友。你好像把自己的心关起来了,外人很难走进你心里。” 苏婳沉默了。 很小的时候,她交了一个好朋友,就是她的阿尧哥,陆尧。 在她十岁那年,阿尧哥救她去世。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不交朋友了。 和谁都保持着距离。 哪怕是和自己的母亲,也没有那么亲。 直到遇到顾北弦,和他从相遇,到相伴,相知,再到相爱,分离。 她想,她可能以后再也爱不上任何一个人了。 她是那种受过一次伤,就把自己蜷起来的人,恨不得像蚕一样,做个茧壳把自己包起来。 在医学上,这叫心理过度保护机制。 与此同时。 顾北弦和周占签完合同,离开酒店。 原本是要一起吃顿饭的,因为前面闹的乌龙,顾北弦没了兴致。 回家路上,他接了个电话。 是负责索刃的柯北柯队长打来的。 “顾总,索刃狡猾得很,只承认受贿,坚决不承认车祸的事。我们提审了好几次,他就是不肯承认,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再不招供,案子就得以交通意外结案了。” 顾北弦淡声问:“受贿判几年?” “根据受贿金额,具体法院来判。他属于金额特别巨大的,判三年到十年,并处以罚金。” 顾北弦握着手机的渐渐用力。 手背上筋脉隆起。 受贿进去蹲个三、五年,就放出来了。 车祸案涉及谋杀,出了人命,最轻也要判无期。 所以这个索刃死咬着不肯承认。 挺精明的。 明知车祸的案子,就是他一手操纵的。 却因为货车司机死无对证,拿他没办法! 顾北弦气得下颔一瞬间咬紧,又松开,说:“我现在过去。” 柯北如实道:“顾总,您过来也没用的。索刃是刑侦专业,在基层干过很多年,经验丰富,连我们这些专业的警察都拿他没办法。他受贿的事,还是他的亲戚供出来的。” 顾北弦执着地说:“我半个小时后到。” 他掐了电话,吩咐助理:“去滨海路分局。” 半个小时后。 顾北弦来到审讯室。 索刃早就被提到审讯室里等着了。 他戴着手铐,穿着犯人必备的橙色马甲。 被连日高强度审讯审的,索刃早就狼狈不堪,眼圈乌青,眼睛泛着红血丝,下巴上胡子一片青黑。 再也没有了之前和华棋柔欢好时的风流模样。 顾北弦抬眸瞟一眼墙角的监控,朝柯北递了个眼色。 柯北明白,马上派人关了监控。 顾北弦走到索刃面前,忽然挥起拳头。 “咣!” 一声巨响! 索刃的牙被打得飞了出来,鲜血四溅! 第134章 要他的命 索刃疼得面部扭曲,牙齿漏风,怒道:“你们私自殴打我,是犯法的!” 他满嘴是血,一说话,直往外喷血。 显得更狼狈了。 话音刚落。 顾北弦挥起拳头,又抡了上去。 拳头和他的颧骨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响。 疼得索刃耳鸣眼花,呲牙咧嘴。 颧骨仿佛被打裂了。 他疼得用戴着手铐的手捂着脸,怒视顾北弦。 旁边柯北提醒道:“顾总,别打脸,挑看不到的地方打,否则我们不好交待。” 顾北弦微微点头,飞起一脚,踹到索刃的大腿上。 “扑通”一声。 索刃跪倒在地上。 顾北弦抄起一把椅子,就朝他后背上砸去! 就因为这货背后操控的一场车祸。 阿忠死了。 害得他的父母没了儿子,他老婆没了丈夫,他孩子没了父亲! 而他,失去了心爱的孩子,失去了相濡以沫、相依为命的妻子! 害死了那么多人。 这货却只判个区区几年刑,就没事了! 太便宜他了! 顾北弦越想越气,下手更狠了! 索刃被他砸得后背生疼,疼得浑身直抽搐,不停躲闪,却躲不过。 狗急了也跳墙。 索刃做贼心虚,不敢冲顾北弦发火,就冲柯北怒道:“柯北,再这样下去,我会被砸死的!” 索刃以前在职时,职位高于柯北。 哪怕现在成阶下囚了,威严还在,对柯北连名带姓地称呼。 柯北别过头,懒得搭理他。 身为同行,他鄙视这样的败类! 放着好好的人不当,用专业知识,去残害孕妇,残害无辜的人! 卑鄙! 无耻! 索刃冲柯北接连喊了几句,他都不理。 见硬的不行,索刃软下腔调,就朝顾北弦求饶:“顾总,饶了我吧,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打我啊?这样是犯法的。” 顾北弦一听,更气了。 害了两条人命,他居然还装傻! 他一脚把索刃踢到地上,鞋子踩到他的脸上,用力地碾着,“姓索的,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要不了你整条命,我就要你半条命!等你出来,我还会让你生不如死!” “疼疼疼,啊啊啊,好疼。”索刃抬起戴着手铐的手,想把顾北弦的脚挪开。 奈何他挪不动。 “顾总,你说的事,我真没做。没有证据,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索刃狡辩道。 柯北见状,开口对顾北弦说:“这些日子,我们审他,他就一直这副腔调,死不承认。审讯的时候,一般会用大灯照着,不让他们睡觉。什么人都撑不住,一般两天下来,也就招了。可他死都不肯松口,硬是不承认,非说自己是冤枉的。” 顾北弦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种人,行事之前必然会把所有后路都想好。 不招,他就能活。 招了,等待他的将是无期或者死刑。 他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毅力异于常人,普通的刑讯逼供,对他压根不管用。 想到失去的孩子,顾北弦红了双眼。 他一脚踹到索刃腿根。 索刃顿时疼得蜷缩起来,缩得像个被拦腰碾断的蚯蚓。 嘴里连连痛吟着,没了人腔。 顾北弦弯腰抓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拽着他的脑袋,就朝墙上撞。 哐的一下! 索刃疼得整个头乱抖,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柯北见索刃被打得差不多了,对顾北弦说:“顾总,可以了,再打下去,会没命的。” 可是顾北弦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 他一手抓着索刃,一手握成拳,拳头像雨点一样,打在索刃身上。 疼得索刃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柯北急了,看向顾北弦的助理,示意他劝几句。 助理斟酌了下用词,开口劝道:“顾总,别打了,别打疼了您的手。” 可是顾北弦此时已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他像没听到似的,抓着索刃的衣襟,把他撞到墙上,一下接一下,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一心只想弄死这个浑蛋! 为阿忠报仇! 为他还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为他逝去的婚姻报仇! 索刃被打得上气不接下气。 眼瞅着就要咽气。 柯北和助理头都大了。 这人不死的话,什么都好说。 要是闹出人命来,事情就闹大了。 情急之下,助理走出去,给苏婳打电话。 接通后。 助理说:“少夫人,不好了,顾总出事了。” 苏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怎么了?” “顾总快要把索刃打死了。” 苏婳一顿,冷声道:“他该死!” “他是该死,可是他不该死在顾总手上。顾总代表顾氏集团,他要是出事,集团会受影响,他的前途也完了。” 一听这话,苏婳改了口风,“你们在哪?我马上过去。” 她语气急促。 助理松了口气,“我马上用微信给你发定位。” 收到定位后,苏婳和苏佩兰连夜赶往滨海路分局。 来到审讯室,就看到顾北弦把索刃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索刃脸上全是血,地上也是血淋淋一片,还有飞出来的牙齿。 顾北弦右脚狠狠踹在索刃身上, 他面色阴沉,双眼腥红,眼底一片冷厉,一副被仇恨占据的模样。 握紧的双拳,因为仇恨和愤怒,微微颤抖着。 连屋里进人了,都没察觉。 苏婳走到他身边,轻轻拉拉他的衣袖,“我们走吧。” 顾北弦仿佛没听到,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婳又说了一遍,他才听到。 他缓缓转头,看到是苏婳,一怔,唇角扬起,腥红的眼睛渐渐退去血色。 他调柔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你助理给我打电话了。” “这么晚了,还让你跑一趟。”他想去摸摸她的脸。 手伸出去一半,停下了。 他手上有血,是刚才打索刃时,伤到的。 怕弄脏苏婳的脸,也怕她看到心疼,他连忙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 苏婳眼尖,早就看到了。 她急忙把他的手拉出来,仔细查看。 指骨上皮都破了,鲜血往外溢。 她心疼得要命,“走,我们回家,回家,我帮你包扎伤口。” 听到“回家”两个字,顾北弦身上的戾气,一下子就消失了。 整个人变得温和起来。 他温柔地笑,“好,我们回家。” 第135章 一夜纵容 苏婳牵着顾北弦的手腕,小心地避开他手受伤的地方,走出去。 柯北惊住了。 刚才还凶神恶煞,像个冷面阎罗一样的男人,在苏婳来了后,整个人身上那种杀气,一瞬间就消失得烟消云散了。 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助理瞥了眼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气的索刃,一脸歉意地对柯北说:“给你添麻烦了,柯队长。” 柯北笑了笑,“没事,这种败类,活该被收拾。” “那我先走了,回头我们再联系。” “好。” 助理抬脚就走。 柯北忍不住多嘴说了句:“你们家少夫人挺厉害的,刚才咱俩劝顾总,他都听不进去。” 助理苦笑,“可能是以柔克刚吧。” 柯北感同身受,“的确,有时候男人解决不了的事,还是得女人上。” 苏婳握着顾北弦的手腕,出了大门。 对妈妈说了声,她上了顾北弦的车。 等助理来了,苏婳对他说:“就近找个药店,买一些药,我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好的,少夫人。”助理发动车子。 顾北弦却制止道:“回家再处理吧,我不疼。” 苏婳盯着他往外沁血的指骨,“别逞强。” “我真不疼。” 为了表示自己没说谎,顾北弦特意活动了一下手指。 虽然脸上波澜不变,可是眉心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苏婳捕捉到了他细微的表情,很快猜出他的心思。 她柔声说:“就找药店买药包扎吧,我陪你回家。” 听到“陪你回家”四个字,顾北弦的心落回胸腔里,微挑眉梢看着她,“说话算数?” 苏婳点点头,“算数。” 顾北弦抬手覆到她的手上,紧紧握住。 握了不到一秒钟,想到自己的手,打过索刃,觉得脏。 他又抽回来,要拿消毒湿巾擦手。 苏婳拉过他的手握着,笑,“不脏的,一点都不脏。这是一双正义的手,它刚刚惩罚了该惩罚的坏人,为阿忠,为我们的孩子报了仇,干净得很。” 顾北弦闻言,心里风起云涌。 有什么潮乎乎的东西,堵在嗓子眼里。 他朝她身边挪了挪,抬手把她环抱在怀里,闭上眸子,唇瓣亲吻她发丝。 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 他低声问:“我是不是在做梦?” 苏婳抬手按了按钮,车子配置的挡板缓缓降下。 将前后空间隔开。 她伸出胳膊,抱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轻轻亲吻他的脖颈,“你没做梦。” 顾北弦极浅地勾了勾唇,“我还以为在做梦。最近不知怎么了,一睡着,就会梦见你。” 苏婳在心里说:我也是。 两人就这样静默地抱着,谁都没说话。 此时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十分钟后。 助理把车子停在药店边上。 他进去买了碘伏、消毒药棉、云南白药粉和纱布。 出来,递给苏婳。 苏婳接过来,拆开外包装,拿起消毒药棉,帮顾北弦熟练地处理起伤口来。 前两年,顾北弦腿站不起来,经常发脾气摔东西,甚至有自残倾向,受伤是家常便饭。 苏婳早就练出来了。 几下就帮顾北弦把手上的伤口处理好了。 缠好纱布,她还帮他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把药粉和碘伏收拾好,放回塑料袋里。 助理发动车子。 像是担心苏婳会变卦似的,顾北弦开口道:“你答应我,要陪我回家的,不许变卦。” 如果放在平时,苏婳肯定会婉拒。 可是今天她不知怎么的,就不想婉拒了。 许是因为夜晚,人比较心软。 也许是刚才看到他暴打索刃,浑身戾气的模样,让她想到了他前两年的模样,情不自禁动了恻隐之心。 也许是她太想他了。 是的,太想了。 她笑着摸摸他的下颔,宠溺的语气说:“不会变卦。” 顾北弦握住她的手,挪到唇边亲了亲,笑得特别好看。 那笑,像春风走了十万里。 英俊的面庞霁月清风,冰雪初融。 苏婳看得呆了。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觉得顾北弦越来越有魅力了,让人心痛的魅力。 回到日月湾。 一下车,顾北弦就紧紧拉着苏婳的手。 生怕她再反悔,走了。 苏婳有点哭笑不得。 她见惯了他成熟自信的模样,很少见他这副样子,像是很没有安全感似的。 两人进了家。 换鞋的时候,顾北弦弯腰打开鞋柜,帮苏婳拿拖鞋。 被苏婳拦住了,“你手受伤了,我来吧。” 换好鞋。 要洗澡睡觉。 顾北弦手受伤了,不能沾水,苏婳帮他洗。 那两年贴身照顾他,帮他洗过很多次澡,苏婳不觉得有什么。 这一夜,两人都刻意忽略了那张离婚证,彼此纵容。 因为相思太痛苦了。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缓解一下相思之苦。 帮他洗完澡,苏婳说:“你去主卧睡,我去客卧睡吧。” 顾北弦勾了勾唇,“刚才都帮我洗澡了,还介意在一张床上睡吗?” 苏婳想了想也是。 这种时候,理智真的很难抗拒情感。 躺在熟悉的大床上。 顾北弦把苏婳抱在怀里,不停地亲吻着她,从额头亲到嘴唇,再到耳垂,像做梦一样。 亲着亲着,他呼吸就急促起来。 苏婳再熟悉不过他想做什么。 他的嘴唇带着滚烫的温度,所到之处,漫山遍野都起了火。 这种时候,他要是想对她做什么,她是反抗不了。 可是顾北弦却只是亲吻她,抱着她,却没做下一步。 他说:“你伤还没好。” 苏婳知道他指的是她流产那件事。 听他又说:“等复婚了,我们再做。没有婚姻,和你做那种事,是对你的不尊重。” 苏婳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都到这地步了,却不做。 对男人来说挺痛苦的。 但是顾北弦却克制住了。 箭在弦上,睡挺容易的,克制却难。 苏婳觉得这一刻,他肯定爱惨了她,才对她珍之又珍,重之又重。 她把头深深地埋到他怀里,很依赖的样子靠着。 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很心安。 离婚后,她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 以前夜里做噩梦,梦境中,总会有只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把她从噩梦里拉出来。 离开顾北弦后,她睡在妈妈家,夜里经常被噩梦吓醒,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许是太困了,也许是顾北弦的怀抱太有安全感了。 没过多久,苏婳就睡沉了。 一觉睡到天亮,连梦都没做。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很香。 吃过早餐,苏婳执意要回苏家。 顾北弦百般不舍,却拗不过她。 让司机开车送她回去,他推了个会议,陪着一起。 路上经过苏婳最爱的蛋糕店。 顾北弦喊司机停车。 他下车给苏婳买她喜欢吃的提拉米苏、榴莲班戟和榴莲酥。 等他提着精致的蛋糕盒出来的时候,苏婳推开车门去迎他。 她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脸上是甜甜的笑。 两人甜蜜得像恩爱的小情侣。 一点都不像离了婚的前夫前妻。 弯腰要上车的时候。 苏婳眼角余光瞥到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呼啸着开过去。 她微微一怔。 那车牌号正是顾傲霆的。 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她的心扑腾扑通地跳起来,有点乱。 果不其然。 刚一回到妈妈家,苏婳就收到了顾傲霆发来的短信:苏小姐,拿了我十个亿,却出尔反尔,你好不厚道哇。 第136章 掐中七寸 盯着那条短信,苏婳久久没说话。 像吃了个烂番茄,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在胃里缓缓蠕动起来。 顾北弦腿站不起来的那两年,顾傲霆对她虽说算不上亲昵,但还是尊重的。 自从顾北弦腿好了后,顾傲霆对她的态度就变得微妙起来。 觉得她配不上顾北弦了。 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卸磨杀驴。 真的,太势利的一个人了。 手机忽然响了。 是顾傲霆打来的。 苏婳平复了下心情,按了接通。 顾傲霆冷沉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苏小姐,看到我的短信了吗?” 苏婳淡淡嗯一声。 “既然拿了钱,就乖乖的,离北弦远一点。十个亿不是小数目,足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生死? 苏婳笑了。 他这是在拐着弯地提醒她:如果不乖乖就范,就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意思。 苏婳手指用力捏着手机,没出声。 顾傲霆又说:“既然一开始就是奔着钱来的,钱拿到了,就干脆利落地走,别藕断丝连,惹人厌烦。” 奔着钱? 惹人厌烦? 苏婳终于开口了。 她清清冷冷地说:“顾董,你大概不知道,离婚前一晚,顾北弦把他名下所有财产,除了公司股份,全都给了我,但是,我一分没要。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样唯利是图,不可能只拿十个亿走。” 顾傲霆没想到他一向看好的儿子,居然做出这种事。 顿时怒从心头起。 想当年,他为了扩张顾氏集团,不惜牺牲婚姻,娶了秦姝,吞并秦家所有资产。 一路走到今天,可以说是披荆斩棘,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手段都用了,才打下这份身家。 可他最看好的儿了,却把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家业,拱手送给一个外人! 真是利令智昏,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顾傲霆气得掐了电话。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一拳捶到栏杆上。 气愤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果然,这个苏婳就是红颜祸水。 他搞不懂,一个文文静静、单单薄薄的小丫头片子,顾北弦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不只他,家里所有人都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 为了她,他们甚至不惜和他闹翻。 她是侍候了顾北弦两年不假,可是他们也给钱了。 即使不找她,也会找别人,给钱给找肾还给买房子。 这么优渥的条件,换了谁,都得勤勤恳恳,当牛做马吧。 顾傲霆越想越生气。 他拿起手机给苏婳发了条短信:祝苏小姐和你母亲下半生平平安安。 苏婳看到短信,被气笑了。 真是个老江湖啊。 威胁人,都威胁得这么滴水不漏。 他哪里是在祝福她们母女俩? 他分明是在警告她:如果再招惹顾北弦,她和她母亲下半生,都将不会平安。 直接掐中她的七寸。 她当初和顾北弦离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怕殃及母亲。 母亲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苏婳冷静片刻,拿起手机,回信息:谢谢顾董的祝福,也祝您老早日把楚小姐娶回家当儿媳妇,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 他膈应她。 她也不让他好受。 以前的楚锁锁,是顾傲霆心仪的儿媳妇。 如今的楚锁锁,就是块烫手山药。 顾傲霆看到这条短信,气得血压一下子飙到了180。 暗暗责怪楚锁锁没脑子,明明喜欢顾北弦,却和顾凛睡。 害得他颜面无光,被人耻笑。 他一口哑巴气,憋在肚子里上不去下不来。 偏偏苏婳的短信,发得滴水不漏。 他一根刺都挑不出来,憋得肝疼。 苏婳等了会儿,没等到顾傲霆的回应,却等来了秦姝的电话。 秦姝声音温柔地说:“儿媳妇,你明天下午有空吗?来我店里一趟吧,我有事要见你。” 听到“儿媳妇”三个字,苏婳心里酸溜溜的。 她流产、离婚的事,一直瞒着秦姝和奶奶,没让他们知道。 她嗓音潮湿道:“好的妈,我明天下午就过去。” 次日下午。 苏婳驱车,准时来到秦姝的婚纱设计馆。 秦姝早就在办公室等着了。 一进屋。 秦姝就迎上来。 她热情地抱了苏婳一下,笑眯眯地说:“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国外忙服装秀的事,整天脚不沾地的,昨天才刚回国。” 她伸手去摸苏婳的小腹,眼神希冀,充满喜悦,“我孙子有没有想我?” 一句话戳到了苏婳的心窝子。 她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底的痛楚。 秦姝摸了她的小腹几下,脸上渐渐露出狐疑之色,“你这也得三个多月了吧,肚子怎么这么平?” 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下去了。 苏婳喉咙发涩,说:“出了场车祸,孩子没了,对不起妈。” 轰隆!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 秦姝大脑一片空白。 她懵怔地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盯着苏婳平坦的小腹,“什么?孩子没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苏婳如实说:“大家是怕影响你工作。” “为什么会这样?”秦姝抬手扶着额头,很痛苦的样子。 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她反过来安慰苏婳:“没事的,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 苏婳心里更难受了。 她和顾北弦都没有以后了。 哪还来的孩子? “跟我来,婚纱做好了。”秦姝拉起她的手,走到穿版模特前。 模特上是一件非常漂亮的白色婚纱。 腰身玲珑,款式简洁优美,大气优雅。 下摆有着长长的拖尾。 面料材质看上去非常昂贵。 秦姝指着婚纱说:“考虑到你怀孕了,我特意让人把腰围那里改了,改成可以调节的。本来想等你生完孩子,再给你们办婚礼的。既然这样,婚礼就提前办吧。” 她面色平静,声音却难掩失落。 毕竟失去的是她的孙子,她儿子的骨肉。 苏婳伸手摸着洁白柔软的婚纱,心里五味杂陈。 她勉强笑笑,“谢谢妈,不过这婚纱,我用不上了。” 秦姝一愣,“你不喜欢?” 苏婳摇摇头,“不,我和北弦已经离婚了。” 秦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要离婚?我出差前,你们俩还好好的。我这才出差一个多月,你们俩就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离婚为什么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她平静的外表下,抓狂的情绪呼之欲出。 苏婳抿唇不语。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离婚的原因不止一个,方方面面都有。 秦姝是个聪明人,很快就猜到了。 她问:“是顾傲霆逼你们的吧?我就知道是他,这个老东西,一日不整点事,他就难受!” 不等苏婳回答。 她抓起手机,唰唰打给顾傲霆,“姓顾的,你马上来我店里一趟!” 第137章 顾傲霆惨 顾傲霆一听这火药味儿,就不对劲,傲慢地问:“你有事?” 秦姝冷冷道:“有,很重要的事。” 顾傲霆故意端架子,“我很忙,有事跟我秘书提前预约。” 秦姝语气生硬:“我限你一个小时内马上过来,否则我就把你早年出轨的丑闻曝出去!” 顾傲霆神色一滞,咬牙,“你有种!” 他掐了电话。 秦姝把手机往办公桌上一扔,换了副笑面孔,对苏婳说:“儿媳妇,你先回去,我有点私事要和顾傲霆好好清算一下。” 苏婳怕她被自己连累,说:“我留下来帮你。” 秦姝揉揉太阳穴,眼神略带疲倦,“不用,是我跟他的私事,跟你无关。” “那好吧。”苏婳起身要走。 秦姝喊住她,“等等。” 她走到穿版模特面前,把婚纱从上面往下拆,说:“婚纱你拿着。” 苏婳苦笑,“我用不上了。” “妈之前就说过,无论你以后嫁给谁,妈都要送你一套婚纱。” 她的一片心意,苏婳不好再推脱。 她帮着秦姝一起把婚纱拆下来,折叠好。 秦姝打内线喊助理过来,吩咐道:“帮我把这套婚纱装好。” 助理熟练地把婚纱装进一个超级大的袋子里,跟着苏婳一起下楼,放进她车子后备箱里。 半个小时后。 顾傲霆来到秦姝的办公室。 秦姝正对着电脑修改一份设计图。 顾傲霆拉了把椅子往那一坐,左腿架到右腿上,抬手解松领带。 他一副不耐烦的口吻说:“有事快说,我很忙。” 秦姝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冷眼看他,“离婚协议你什么签字?” 顾傲霆嘲弄地笑笑,“只要你净身出户,我马上签字。” 秦姝嗤笑,“你想得美。” 顾傲霆把手里的牛皮纸信封,往办公桌上一扔,“你和不同男人在国外酒店,同进同出,这是证据。你是过错方,理应净身出户。” 秦姝皱眉,“你派人调查我?” 顾傲霆撩起眼皮,“没办法,谁让你胃口那么大,非要分我一半家产呢。” 秦姝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照片。 草草翻看了几张。 她愠怒,“这几个男人分别是我的客户和下属,我们一起出差,住同一家酒店,有问题吗?顾傲霆,你不要血口喷人!” 顾傲霆捡起一张照片,捏在指间端详几秒。 他嫌弃地把照片,扔到秦姝面前。 食指轻叩上面年轻男人的脸。 他气愤地说:“这男人在你房间里一待就是大半夜,你敢说你们俩清白?” 秦姝轻飘飘扫一眼,淡淡道:“那是我公司的首席设计师。我们做设计的,赶一场秀,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有问题吗?” “我跟你说过无数遍,要用女设计师,女设计师,你就是不听。” 秦姝眉眼淡嘲,“你秘书也是女的,你们公司女职员少吗?你不要没事找事。” “我秘书和女职员,可没半夜来我房间,一待就是大半夜。” “顾傲霆,你耍赖皮是吧?” 顾傲霆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烟圈喷到秦姝脸上,“还是那句话,想离婚你净身出户。” 秦姝抬手扫开脸上的烟圈,“顾傲霆,你真无耻!” 顾傲霆把烟灰弹进烟灰缸里,笑,“我就当你夸我了。” 秦姝气得指尖发抖,“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看上你这么一个男人?” 顾傲霆漫不经心道:“彼此彼此,当年那么灵秀可人的一个小姑娘,现在硬得像钢筋,啧啧。” 秦姝冷笑,“你还好意思说我?和前女友生儿子,欺骗我。婚后趁我怀孕,又出轨,恶心!” 顾傲霆抬手揉了揉眉心,“没有证据,你别血口喷人。” “那女人我见过,孩子都生了!你是过错方,要净身出户也是你出!” 顾傲霆耸耸肩,“还是那句话,证据。” “你个老无赖!给你证据!”秦姝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哗地一下泼到他脸上。 咖啡是烫的。 顾傲霆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你疯了?敢拿热咖啡烫我!” 他扔下烟,抹了把脸,就朝办公室自带的卫生间跑过去。 打开水龙头,抄起冷水就往脸上冲。 秦姝跟进卫生间。 双臂环胸,冷冷清清地看着他。 顾傲霆边拿水往脸上抄,边冲她喊道:“还愣着干嘛?快派人帮我去买烫伤膏。我这张脸要是被烫坏了,会影响公司形象的。” 秦姝语气轻慢道:“烫坏了好,烫坏了你就退休吧,让我儿子顶上。” 顾傲霆低垂着头,嗤笑,“你想得美,我有俩儿子,谁让我开心了,我就让谁上。你要是想让你儿子上,就对我温柔点,平时多讨好我。” 秦姝转身走到浴缸旁,拿起花洒打开,就朝顾傲霆身上呲去。 “好啊,我讨好你,这样行吗?” 冰凉的水浇到顾傲霆身上。 瞬间把他的头发淋湿了。 身上的西装也湿了。 虽然是夏天,也挺难受,尤其是头发,黏糊糊的。 关键是面子上过不去。 他活这么久,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顾傲霆躲闪了几下,抬起湿淋淋的头,怒视秦姝,“秦姝,你一把年纪了,别给我耍大小姐性子!” 秦姝关了水龙头,“嫌我大小姐性子,所以你就出轨?” 顾傲霆不耐烦道:“八百年前的事了,你干嘛总揪住不放?你和手下男职员,成天飞这里,飞那里,你又好到哪里去?” “我可没像你,搞出孩子来,我们是工作关系!” “无理取闹!”顾傲霆抬头照了照镜子,看到自己脸红红的,“我去处理一下我的脸,今天就不该来见你,晦气!” 他一甩袖子就走。 身上衣服湿透了,所到之处,地上湿淋淋一片。 被怕秦姝店里的职员看到笑话,他拿袖子挡着脸,遮遮掩掩地下了楼。 也是巧了。 来到一楼,一推大门,他迎面碰到了一个装修工人。 那工人手里抱着超大一块透明玻璃。 顾傲霆遮遮掩掩没看清,砰地一下,撞到了玻璃上。 慌乱中,装修工人手一松。 “哐!” 一声巨响! 巨大的玻璃砸到了顾傲霆的脚上! 那疼痛,排山倒海! 铺天盖地砸下来! 疼得他撕心裂肺,面目狰狞! 顾傲霆顿时双手抱着脚,毫无形象地跳起来! 第138章 情投意合 眼睁睁地看着好好一块玻璃,碎成一地碎片。 装修工人一脸懵逼! 他朝顾傲霆伸出手,“你赔俺玻璃!” 顾傲霆又疼又气,指着自己脚上穿的进口意大利小牛皮鞋,怒道:“你赔我鞋!”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你快赔俺玻璃,俺还等着上楼给客户安装玻璃呢。被你撞坏了,俺还得再去重新割一块,真是的!” 顾傲霆冷哼一声,抬脚就朝车子走去。 脚巨疼。 他走得一瘸一拐的。 原本立体威严的五官,如今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司机看到他来了,急忙从车上下来,拉开车门,恭迎他。 装修工人追上去,拉着顾傲霆的袖子不让他走,“你赔俺玻璃再走!你这个人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能耍无赖呢?” 顾傲霆从小生在大富大贵之家。 少爷出身。 谁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别说骂了,连句重话都不敢对他说。 这个装修工人居然敢骂他人模狗样! 顾傲霆手一扬,就要去打他。 司机急忙拦住他的手,“顾董,您的形象。您这一巴掌打上去,万一被好事者闹大,会影响到公司的。” 想想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 顾傲霆忍了。 他从裤兜里掏出皮夹,抽出几张百元钞,扔到装修工人脸上,“拿着钱,滚!” 装修工人捡起来,朝手上吐了口吐沫,数了数,说:“才八百,不够,俺还得回去重新割,来回路费得加上。” 顾傲霆气哼哼,又掏了两百给他。 上车后,他还是气得肺疼。 路上遇到一家药店,他喊司机下去,帮他买烫伤药和止疼药。 药买来了。 顾傲霆拿手机照着,抹上了。 脸红红一片,虽然没肿,但是火辣辣的疼。 抹完,脸上油晃晃的,像极了《西游降魔篇》里的猪刚鬣。 他弯腰脱掉鞋子,一看脚,脚背被砸得紫中带青。 有的地方还出血了。 疼得难以描述。 今天出门没看八字,从头伤到脚。 顾傲霆气得不行。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半路上,顾傲霆又接到了楚砚儒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 就听到楚砚儒一通抱怨,“锁锁今天出院,你们顾家人为什么一个都没露面?是不想对我们家锁锁负责了是吧?” 顾傲霆为难,“我赔钱,你们不要,我让阿凛娶她,她又不肯嫁,你说我该怎么办?” 楚砚儒说:“你不是说北弦离婚了吗?” 顾傲霆皱眉,“锁锁跟阿凛都那样了,再让北弦娶她,不现实啊。别说北弦接受不了,连我都觉得太勉为其难了。” “我不管,你们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 “老楚啊,我们五、六十年的交情了,你这样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我从小把锁锁捧在手心里,事事都顺着她,却在你们顾家人手里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你让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顾傲霆更为难了,“北弦不想娶她,我总不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娶吧?” 楚砚儒咄咄逼人,“那是你的事,反正必须要让锁锁满意。” 顾傲霆气得掐了电话。 司机把车开到顾府。 顾傲霆由司机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 来到别墅大门口,看到楚砚儒和楚锁锁都在。 楚锁锁坐在轮椅上,胳膊和腿都打着石膏,头上缠着绷带,额角上结了好大一块痂,眼睛黑黢黢地看着前方,两眼发直。 顾傲霆一怔,问道:“锁锁这是怎么了?” 楚砚儒没好气地说:“车祸伤到了头。这么快你就忘了?真是贵人多忘事。” 顾傲霆尴尬地笑笑,“最近事太多,锁锁智力没问题吧?” “还在恢复阶段,具体要看恢复情况。” 顾傲霆不高兴了。 合着楚锁锁这废了,没人要了。 楚砚儒上赶着,要赖上他俩儿子了。 当他俩精英儿子,是收破烂的吗? 但是多年交情在,两家又是合作伙伴,顾傲霆不能撕破脸面,说:“走走走,快进屋,有事回家再说。” 他按了门铃。 佣人来开门。 一行人进了屋。 落座后,佣人上茶。 楚砚儒抿口茶,“还是那句话,现在是锁锁最难的时候,你得想办法拉她一把。” 顾傲霆郁闷,“怎么拉?” “医生说,搞个巨大惊喜,让她受点刺激,说不定就恢复正常了。通俗一点说,就是冲喜。” 顾傲霆一顿,“医生还有这说法?冲喜不是封建迷信吗?” 楚砚儒耷拉着眼皮说:“不信你就去问问锁锁的医生。” 顾傲霆心里明镜似的。 说什么冲喜都是假的。 楚砚儒就是冲着顾北弦来的。 如果放在从前,他是愿意顾北弦和楚锁锁在一起的。 可是楚锁锁和顾凛发生了那种关系,别说顾北弦了,连他都觉得膈应。 如今楚锁锁又半愣不傻的。 他是怎么也不想顾北弦娶她了。 那是他最骄傲的一个儿子,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可以说是最得意的作品。 顾傲霆语气里就带了点敷衍,“我给北弦和阿凛打个电话,把他们俩叫来,商量一下吧。” 楚砚儒应了声,端起茶水继续喝起来。 顾傲霆先把电话打给顾凛,没说什么事,只说:“我这边有重要事要跟你商量,来家里一趟。” 顾凛对他一向言听计从,当下就答应了。 顾傲霆又把电话打给顾北弦。 顾北弦今天下午去集团旗下的商场,视察工作了。 视察完,走到珠宝首饰那里,看首饰。 他想买个戒指,向苏婳求婚。 昨晚两人同床共枕,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他甚至连求婚的场地和画面都想好了。 城南有一片熏衣草花海,挺漂亮的,适合求婚。 或者去城北的玫瑰园也行,红通通一大片,求婚肯定浪漫。 顾家在海上还有个小岛,去岛上,也挺好的,可以安静地过二人世界。 正当他一边选首饰,一边幻想着求婚画面时,手机响了。 接通后。 传来顾傲霆的声音:“北弦,我这边有重要事,需要和你商量,你回家一趟吧。” 顾北弦微微蹙眉,“什么事?” “回来就知道了,电话里不方便说。” 顾北弦淡嗯一声,挂了电话。 又看了一遍柜台里的戒指,款式都不太满意,上面镶嵌的钻石也不够大。 他想亲自定制一枚戒指。 款式要够别致,钻石要够大,够亮。 他的女人适合独一无二的。 三年前,他们闪婚,见第一面,就领证结婚了。 他还没向她求过婚呢,她肯定会感动吧。 想想苏婳戴上戒指的画面,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全然不知他父亲已经把所有可能,都给掐断了。 离开商场,顾北弦驱车去了顾府。 一进客厅。 见屋里黑压压坐了好几个人。 楚锁锁坐在轮椅上,耷拉着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 顾北弦顿时明白了几分。 他坐都没坐,单手插兜,神情淡漠,问道:“你们叫我来有什么事?” 顾傲霆一脸为难,“你楚叔叔说,锁锁车祸脑袋出了问题。医生让来点喜事,冲冲喜,要不你凑合一下?” 顾北弦嗤笑一声,“顾董,您没搞错吧?她就是我前女友,三年前就分手了,还是她甩的我。想冲喜,怎么着也轮不到我吧。” 顾傲霆摊摊手,“我倒是想让阿凛上,可是锁锁跟阿凛不熟,也不喜欢他。” 顾北弦垂眸看着他,语调讥诮:“要不您老人家试试吧,你们俩情投意合,性格也合拍。” 顾傲霆的脸瞬间就黑了! 楚砚儒的脸难看得像猪肝! 第139章 送她惊喜 顾傲霆气得嘴唇发抖,“你,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拿锁锁当女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我?” 顾北弦冷冰冰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步伐决绝。 楚锁锁直勾勾地盯着他笔直英挺的身影,毫不留恋地消失在门外。 她呆滞的眼神,缓缓溢出泪水。 看到宝贝女儿哭了,楚砚儒心疼坏了。 他急忙扯了抽纸帮她擦,哄道:“别哭了,那么绝情的男人,不值得你留恋。” 楚锁锁哭得更厉害了。 泪水像打开开关的水龙头。 楚砚儒擦都擦不干。 他又心疼又生气,扭头瞪着顾傲霆,“锁锁也是你看着长大的,被你两个儿子毁成这样。你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待,这事没完!” 顾傲霆本就通红的脸,气得更红了。 “老楚,你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吧?锁锁这样,我也很难过,但是感情的事,勉强不得。” 他脾气一点都不好。 忍到现在,全是看在两家生意往来这么多年的份上。 楚砚儒一时拿顾傲霆没辙。 他把气撒到顾凛头上,“都怪你!锁锁那么单纯,你怎么能对锁锁做那种事?你毁了锁锁一辈子!” 顾凛耸耸肩,“我当时被人动了手脚,脑子不清醒,做什么事,都不受大脑控制。锁锁妹妹可是清醒的,她完全可以把我推开,或者跑出去,喊人都行,可是她没有。相反,她还摸我,勾引我,那个的时候,她也很享受,叫得可大声了。事后我派人给她买了避孕药,她不吃,非得怀孕。一错再错,这能怪我吗?” 被反咬一口。 楚锁锁简直气不活了。 奈何今天要扮傻,扮可怜,不能反驳。 一反驳就露馅了。 她只能硬生生地吃下这个哑巴亏,气得小脸发白。 楚砚儒没想到顾凛这么无赖,老脸羞红。 拿他没办法,又不能赖在人家家里不走。 他气呼呼地推着楚锁锁的轮椅,离开了顾家。 一出门。 楚锁锁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顾凛太缺德了!大渣男!明明是他强迫我,还反咬一口,全赖我身上了!如果不是他横插一脚,北弦哥离婚了,我就有机会了!” 楚砚儒刚被顾凛埋汰那么一顿,颜面无光。 他迁怒道:“你也是蠢,当时为什么不反抗?” “我反抗了,可是他……” “行了,别说了,我一张老脸都被你丢光了。” 出了别墅大门。 上车。 楚砚儒和司机两个人,把楚锁锁抬上车。 身上的伤,一动就疼得钻心。 楚锁锁痛苦地喊道:“疼疼疼,你们小心点。” 楚砚儒忍不住说:“你就稍微忍忍吧,我们够小心了。” 坐进车里,楚锁锁盯着打着石膏的手臂和腿,眼神怨毒。 次日。 苏婳去中介找房子。 她要搞个修复古画和古瓷器的工作室。 这些天有客户送画上门,找她修复。 本来想在家里书房工作的,奈何妈妈性子太热络了。 一会儿进来给她送吃的,一会儿给她送喝的。 一会儿非得拉她下楼去散步,说生命在于运动。 一刻都不让她安宁。 这样是干不了活的。 苏婳决定搬出去,至少把工作和住处分开。 她跟着中介看到第三家的时候,接到顾北弦的电话。 看着熟悉的号码,苏婳有点咬心。 想接,顾及顾傲霆。 不接,顾北弦又一直打。 在电话响到第五遍的时候,她还是接了。 手机里传来好听的男低音,“听说你在找房子?” 苏婳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顾北弦语气调侃,“我有千里眼。” 苏婳嗔道:“别开玩笑了。” 顾北弦正色道:“我在凤起潮鸣有套别墅空着,按照你喜欢的风格,早就装修好了。本来想等你生日时,送给你做生日礼物的。既然你现在需要,那就提前送给你吧。” 苏婳颇为意外。 她斟酌了一下说:“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 声音是干的,心却是湿的。 顾北弦纠正道:“房产是你的,在你名下,用你身份证买的。” 苏婳这才想起,去年春天,顾北弦能站起来的那天,是问她要了身份证。 她当时没多想,就给他了。 没想到他拿她的身份证,让人买了套别墅。 她有点纳闷,“我本人没到场,也能购买?” “全款,凤起潮鸣又是顾氏集团旗下的楼盘,我要是想买,不难操作。”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夫妻共同财产。本来离婚的时候就应该给你的,但因为要当生日礼物送给你,我就没提。” 想到顾傲霆那张阴森森的脸,苏婳说:“你爸会不高兴的。” 顾北弦沉声道:“房款是我投资所得,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我自己的钱买的东西,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他无权干涉。那房子是你的,你不去住,就等着落灰吧。” 挂电话不到十分钟。 就有两个保镖模样的人找到苏婳,“少夫人,顾总让我们带您去凤起潮鸣。” 苏婳微微抿唇。 不知该如何婉拒。 保镖直接把腋下夹的档案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酒红色的不动产证,递给苏婳,“这是房产证,少夫人请过目。” 苏婳接过来,打开,上面写的真是自己的名字。 办证时间,是去年春天。 半个小时后 一行人来到位于滨海路的凤起潮鸣。 顾北弦送她的别墅,位于楼王位置。 保镖帮苏婳输入指纹。 推门进屋。 惊喜咯噔一下爬上苏婳的心头。 房间装修得清新雅致,简洁却不失质感,中间客厅挑得很高,璀璨华贵的水晶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是她喜欢的风格。 关键是够安静。 房间隔音效果特别好,在室内,一点杂音都听不到。 推窗可见不远处一片碧绿江景,江后远山如黛。 别墅庭院清幽雅静,风景如织。 苏婳噔噔噔来到二楼书房,因为要做工作室,书房尤其重要。 推开门,她再次惊喜。 书房里放着两张半人高的大红色实木桌。 排笔、羊蹄刀、羊肚毛巾、羊毫笔、宣纸等修复工具样样俱全。 顾北弦连这都派人帮她准备上了。 真是事无巨细。 这一刻,她觉得他可以荣获最佳前夫的头衔了。 苏婳太喜欢这套房子了。 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她拿出手机,打给顾北弦,声音难掩激动,“这套别墅我很喜欢。购买加装修,总共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我有钱。” 第140章 防不胜防 顾北弦无奈一笑,“咱俩之间,提钱伤感情。” 苏婳如实说:“我不想欠你的。” “前夫前妻在法律上是直系亲属,我有权对你好。” 苏婳扑哧笑出声,“得了吧你,我上网查过了,夫妻是亲属关系。婚姻关系一旦解除,这种关系也随之解除了。” 顾北弦声音低沉了三分,“我只想对你好。” 不知怎么的,苏婳鼻子就酸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 门是半掩的。 外面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婳下意识地拉开门。 看到一抹高大英挺的身影,从楼梯那里走上来。 深色高定正装,风度翩翩,冷白肌肤,熟悉的英俊眉眼。 不是顾北弦,又能是谁? 苏婳惊讶了一下,有喜悦,有心酸。 她心情复杂地望着他,“你怎么来了?” “在附近见了个客户,路过,正好来看看你。”顾北弦眉眼深沉地望着她,笑。 见客户是真。 路过是假。 他是特意赶过来,看她的。 离了婚后,他比以前更依恋她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逮着个机会,就想来看她一眼,哪怕只是看看,都觉得心满意足。 他觉得自己是那种典型的,失去了,反而更加珍惜。 苏婳垂下眼帘,避开他深情款款的目光。 怕自己再陷进去,更加舍不得离开他。 一个楚锁锁,已经搞得她措手不及。 顾傲霆的手段,肯定在楚锁锁之上,她不想尝试,也输不起。 正当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之际,顾北弦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从西装兜里掏出来,扫了眼,按了接听。 顾傲霆说:“明晚六点,我约了周百川商谈北关鱼市开发项目。我的脸被你妈拿咖啡烫伤了,脚被玻璃砸肿了,去不了,你替我去吧。资料我明天一早,派助理送给你。” 顾北弦淡嗯一声。 挂了电话。 他走到苏婳面前,很自然地把她勾进怀里抱住,“楼下我让人给你打包了你最爱吃的鲍鱼捞饭,记得下去吃。” 不等她回答,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苏婳怔住。 大眼睛微微困惑地望着他。 想说:以后不要再抱我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终是没说出口。 顾北弦松开她,淡笑,“抱歉,以前做习惯了,没忍住。” 苏婳说:“房子的事,谢谢你。” “应该的。”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等会儿还有事,我先走了。” 苏婳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等他出门,她跑到窗口。 一直看着他上了车。 车子不见了,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权衡再三。 她还是去小区对过的银行,给顾北弦的账户转了五千万。 她没开通大额转账功能。 等顾北弦收到到账信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扫了眼金额,他给苏婳发了一条信息:我生气了! 生气她拿他当外人。 生气她跟他谈钱。 发这条信息,其实是想让她来哄他的。 奈何苏婳是个小直女,又刻意想跟他保持距离,就没回信息。 顾北弦坐在办公桌前批复文件,一边批,一边隔几分钟看看手机。 等到下午,都没等到苏婳的回信。 他心凉了半截。 挨到五点多钟,顾北弦带着助理,上车前往明月楼。 跟周百川约好了商谈北关鱼市开发项目。 鱼市那块地皮是周家祖上的产业。 因为配套设施陈旧,和周边的繁华格格不入,被市政列为拆迁项目。 周百川没有开发资格和能力,于是找上顾氏集团,联合开发。 这在业内是常有的事。 一方出地,一方出力,盖了楼盘卖掉,赚了钱按股份分成。 那晚周占和顾北弦签的,就是双方合作开发意向书。 顾北弦按约定时间到的时候,周百川已经到了。 同行的还有周占和周品品。 周品品是周占的双胞胎姐姐,只比他早出生几分钟。 两人是双胞胎,长得却不像,气质也截然相反。 周占一股子纨绔公子哥儿气质,嘴贫得很。 表面有点拽拽,其实贱贱的,很好相处,没什么架子,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周品品就是那种职业女经理人气质,短发,干练,美艳,穿黑色职业套装,不苟言笑,挺高冷。 落座后,几人简单寒暄几句。 上菜,喝酒。 顾北弦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可行性开发报告,让助理给周百川、周占和周品品各发一份。 国人喜欢酒桌上谈生意。 觉得这样更人性化。 顾北弦和周百川交谈了几句。 他有点接不上话,用下巴指了指周品品,说:“你跟品品谈,她是金融专业,毕业后在地产行业工作过几年。我是搞古玩的,对地产一窍不通。” 顾北弦便同周品品谈起来。 几个回合下来,他发现她的确挺专业的,不是花瓶,提出的问题也很独到。 助理把她的意见一一记下来,回去开会商讨,再做决定。 正当两人谈得激烈时,周百川起身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对顾北弦说:“北弦,我有点急事,先走一步,你们俩好好谈。” 顾北弦没多想,点头应道:“周叔叔您慢走。” 周百川朝周占使了个眼色。 父子俩起身走了。 出门。 乘电梯下楼。 周占纳闷地问周百川:“爸,出什么急事了?饭都没吃完就走。今天上的那份清蒸松江鲈鱼,味道特鲜,我还没吃几口。” 周百川嘿嘿一笑,“哪有什么急事。今天是顾傲霆特意给你姐和顾北弦安排的相亲宴,咱俩在那里搅合什么。” 周占噎了一下,“爸,你糊涂了?顾北弦他有老婆!” 周百川把包往腋下一夹,不在意的口吻说:“他离婚了。” 周占惊讶,“离婚了?” “嗯,离了有些日子了。” 周占砸砸嘴,“那姑娘长得那么漂亮,又能识宝,还会修画,俩人为什么要离婚?” 周百川摸着下巴说:“听顾傲霆说女方家底太薄,山村里出来的,入不了他的眼。” 周占翻了个白眼,“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那一套?倒推几万年,谁还不是个山顶洞人。” 周百川咧嘴笑,“我看你姐对顾北弦有意思,这事准保能成。” “别,我看顾北弦跟他前妻感情挺好。你让我姐悠着点,炮灰角色,别太入戏,到时受伤的是她自己。” 周百川抬手去拧他的嘴,“臭小子,闭上你这张乌鸦嘴吧。” 包间内。 顾北弦和周品品谈完项目后,吃了几口菜。 放下筷子,他公事公办地说:“今天就先到这里,等我们回去开会商讨后,做出修改意见,再约你们。” 周品品举着红酒杯,眼神有点湿地望着他,笑,“好。” 顾北弦没注意她的异常。 他眉眼清冷,面色无丝毫异样,推了椅子,站起来。 助理帮忙拿包和合同。 顾北弦迈着长腿,走到门口,拉开门走出去。 一出门,迎面撞到苏婳和顾谨尧肩并肩走过来。 两人边走边交谈。 顾北弦脚步停下,眉心骤然一蹙,眼底寒意沁骨。 第141章 苏婳回击 苏婳正和顾谨尧说着话,忽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 她顺着目光看过去。 居然是顾北弦。 她微微吃惊,几乎是下意识地解释道:“电视台邀请顾先生的公司,举办一档鉴宝节目,他想让我参加,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话说到一半,她住了嘴。 都离婚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顾北弦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垂眸看着她。 脸上看不出什么心思。 苏婳鼻子微皱,心里挺不是个滋味。 如果放在从前,遇到这种情况,她会上去抱抱他,哄哄他。 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前夫前妻的关系,处理起来有点棘手。 忽听“吱嘎”一声。 顾北弦身后的包间门推开。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短发,穿黑色职业套装的美艳女人,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手拿包。 女人气质挺高冷的,唇角却微微上扬。 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经过顾北弦时,她偏头冲他妩媚一笑,半开玩笑道:“顾总,你是在等我吗?” 顾北弦没应,表情依旧冷淡。 身体像被冰封住了一样,屹立不动。 隔很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 周品品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苏婳。 再反观顾北弦的态度。 她瞬间就猜到了苏婳的身份。 她心怀敌意地打量了苏婳几眼,冲她礼貌地笑了笑,“你就是顾总的前妻吧?长得比我想象得还要漂亮,气质挺好。” 苏婳冲她微微点头,客气又疏离地打招呼:“你好。” “你好。” 周品品瞟一眼顾北弦,对苏婳说:“你前夫很优秀,错过了,挺可惜。” 说的是苏婳,其实也是表明她自己的心意。 就是她不想错过顾北弦的意思。 只不过顾傲霆事先告诉过她,顾北弦的情况。 她不能太早挑明,否则会引起顾北弦的排斥。 但是她对他是真的满意。 外形高大俊朗,处事有风度,做事也极认真,有手腕,有能力。 是她倾慕的类型。 不像她以前接触的那些富家公子哥儿。 要么是锦囊饭袋,驴屎蛋子,外面光,内里却是草包。 要么能力强,外形却普普通通。 又高又帅又有能力,还不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真的少之又少。 顾北弦是一个。 周品品极有眼色,见自己融入不进去,便对苏婳说:“你们聊,我先走一步。” 苏婳应道:“好。” 等她走出去几步。 顾北弦开口解释:“公司和她家合伙开发一块地,我过来跟他们商谈开发报告。我助理在,她父亲和弟弟也在,她弟弟你见过,就是周占。他们父子俩有事,提前走了。” 苏婳心情更复杂了。 斟酌了好一会儿。 她很艰难地说出一句违心话:“你不用跟我解释的,我们离婚了,你有权结交新的女伴。” 顾谨尧忽然偏头瞅了她一眼。 很复杂的一眼。 也是很心痛的一眼。 她那么爱他,却不得不和他离婚,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顾北弦勾起一边唇角,笑容凉淡,“她不是我新结交的女伴,我不会结交任何女伴。当初你执意要离婚,我只当你一时赌气,顺着你。但是离婚,不代表我会放弃你,我会争取早日和你复婚。” 苏婳很认真地说:“我不想你夹在我和你父亲中间难做。” 顾北弦语气坚硬,“我没觉得难做,我甘之如饴。” 苏婳沉默了。 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黑压压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 僵持几分钟。 顾谨尧抬腕看了看表,提醒苏婳:“电视台的人该等急了,我们先过去。你和顾总的事,抽空再谈,好吗?” 苏婳点点头,对顾北弦说:“再见。” 顾北弦没应。 苏婳抬脚就走。 再不走,又舍不得走了。 走出去几步。 顾北弦收到一条短信,是顾谨尧发来的。 内容是:我只是想帮苏婳,事先并不知你们俩离婚了。你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 顾北弦盯着短信,眸色微冷。 舌尖轻扫下颚,他删了信息。 手指用力握着手机。 在原地站了两分钟,他抬脚离开。 下楼后,他坐在车里坚硬地沉默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直到苏婳和电视台的人谈完,从正门走出来,上了她自己的车。 顾北弦才掐灭烟,吩咐司机发动车子,缓缓跟上她的车。 一直暗中护送她回家。 一颗心这才稳稳地放进肚子里。 等他返回日月湾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没进屋,直接去了花园。 花园一角,种了一棵高大的白玉兰树。 那是三年前,苏婳亲手种下的。 春天的时候,会开硕大洁白的花,十分漂亮。 他走到树下,站住,盯着树下面一块凸起的草坪出神。 那里葬着他和苏婳的孩子。 他们曾经的枢纽。 他的希望。 他在树下长久沉默。 月落星稀,淡薄的月光撒在他颀长的身影上,看起来那么孤单,那么落寞。 一周后。 凤起潮鸣的工作室里。 苏婳正在客房摆弄一些瓶瓶罐罐。 透明的玻璃瓶里,装了各种颜色的液体。 她找人把客房改成了古瓷器修复室。 古瓷器修复,需要清洗。 清洗的时候,要用到很多化学试剂。 她跟着华天寿学了很多。 正在调配的时候,有人敲门。 门外传来柳嫂的声音,“少夫人,不,苏小姐,有客人找你。” 是的,柳嫂跟着过来了。 是顾北弦让她过来照顾苏婳的。 苏婳拿着一个玻璃瓶,轻轻晃了晃,喊道:“请客人进来。” 柳嫂推开门。 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神色威严,鬓角灰白的老男人。 是顾傲霆。 他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挺唬人的。 哪怕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看到他,苏婳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她勾了勾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顾董,您有事?” 顾傲霆环视房间一圈,视线落在那些瓶瓶罐罐上,别有深意地说:“猜得没错的话,这套别墅是去年买的吧?” 苏婳知道他要找茬。 她低下头,自顾自地调配着液体,淡淡道:“是,但是房产证写的是我的名字。新买的房子还得装修,我急用,就搬过来了。我不是白住,给顾北弦转了五千万购房费。” 顾傲霆连连冷笑。 过几秒。 他不耐烦地说:“我说过的,以后不要出现在北弦的视线里,你听不懂我的意思?我警告过你,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苏婳什么也没说。 静静地扫了眼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她摸起一只里面装有淡黄色液体的细长瓶,往旁边一个蓝色小碗里蘸了一下。 忽然! 她拉起顾傲霆的袖子,把细长瓶猛地塞进他手里! 顾傲霆下意识地想甩掉。 发现瓶子粘在他掌心上,撕都撕不下来。 他怒道:“苏婳,你要干什么?” 苏婳极浅一笑,轻描淡写地说:“瓶子里装的是稀释过的硝化甘油,通俗点说,就是炸药的主要成分。它极不稳定,随时都会爆炸。当然,稀释过的,威力会小很多,顶多炸掉你一只手或者一条胳膊。” 顾傲霆一听更加用力地去撕瓶子,怒吼道:“你疯了?” 苏婳看着他的手,说:“我用稀释过的补天胶,把它粘到你手上,硬撕是撕不下来的。如果我是你,会马上离开这里,去找专业人员破解胶水。” 顾傲霆转身就走。 苏婳盯着他的背影,“好心”提醒道:“顾董走慢点,走快了,也容易爆炸。不要试图打开瓶盖,硝化甘油遇空气,也会炸。” 顾傲霆气得浑身直抖,却又不敢发作。 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瓶子,慢腾腾地朝外走。 生怕一不小心,瓶子真炸了。 苏婳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云淡风轻地说:“请顾董记住,以后不要再欺负老实人了。老实人被逼急了,会是你想象不到的狠。如果我妈出事,我不介意给你汽车油箱里加点硝化甘油之类。” 第142章 天天鉴宝 闻言,顾傲霆身形一滞。 很想回头狠狠训斥苏婳几句,又怕惹恼了她,万一她一发飙,再往他身上扔一瓶硝化甘油,怎么办? 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头一次发现这小丫头,还挺凶。 想他威风一世,临到老了,却被这么一个小黄毛丫头,给威胁了。 顾傲霆憋得肺都要起火了。 好不容易走出别墅大门,来到车前。 司机拉开车门。 顾傲霆低头看着手里装有硝化甘油的玻璃瓶,疾声吩咐司机:“快打电话!找个能解补天胶的人,帮我把手上这胶给解开!” 司机瞅一眼他手里的透明玻璃瓶,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炸药。” 司机吓得往后连退好几步。 顾傲霆怒道:“让你快打电话,你聋了吗?再耽误下去,我的手就要被炸掉了。” 说完,他弯腰就要上车。 司机急忙阻止道:“顾董,万万使不得啊。您的车子是加汽油的,您手里这炸药万一炸了,车子就炸了,会要人命的。” 一听这话,顾傲霆急忙从车里钻出来。 手里像拿着块烫手山药,丢,丢不掉。 一颗心绷得紧紧的。 生怕它会炸。 司机急忙给顾傲霆的助理打电话,让找能解胶的人。 顾傲霆嫌他啰里啰嗦说不清楚,干脆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机,直接打给顾北弦。 苏婳的事,他肯定知道。 电话一接通。 顾傲霆就控诉道:“你的好前妻,把一瓶炸药,粘到我手上了。” 顾北弦一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苏婳玩这么大。 直接上炸药了。 他清了清嗓子,问:“什么炸药?” 顾傲霆拍了张照片发给他,“你前妻说里面装的是硝化甘油。” 顾北弦扫了眼瓶子里装的淡黄色液体,问:“液体有没有火花或者异响?” “没有。” “问题不大,你把瓶盖打开,把里面的液体倒掉就可以了。” “你前妻说硝化甘油极不稳定,遇空气会爆炸。” 顾北弦忍不住想笑,没想到苏婳这么会吓唬人。 他淡淡道:“硝化甘油遇高温会爆炸,遇剧烈撞击会爆炸,遇空气不会。” 顾傲霆狐疑,“你确定?” “确定。” 顾傲霆急忙打开瓶塞,把里面的液体倒掉。 司机又拿矿泉水,帮他涮了涮瓶子。 暂时脱离危险,顾傲霆长长地松了口气,可是手上的瓶子拆不下来。 他又问:“补天胶怎么解?” 顾北弦沉吟片刻,“你答应我不再骚扰苏婳,我就告诉你。” 顾傲霆眉头直皱,“不说就算了,我自有办法。” 顾北弦语气慵懒,“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顾傲霆冷哼一声。 顾北弦警告道:“以后不要再去招惹苏婳了,这次只是吓唬你,下次她可就要动真格的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顾傲霆愤愤道:“还不是被你惯的?” “是被你逼的,不要总把错误往别人身上推。” 顾傲霆赌气掐了电话。 想到苏婳师从华天寿。 顾傲霆吩咐司机开车,去找他。 顾北弦把电话打到苏婳那里,问:“你没事吧?” 苏婳听他这么说,就知道顾傲霆向他告状了,说:“让你夹在中间为难了。” 顾北弦笑,“没事,吓唬他一下也好,挫挫他的锐气。” “我提取的硝化甘油浓度很低,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我猜到了。挺虎啊你,长得像玉兔,其实是只虎妞,连炸药都会提取了。” 苏婳微微挑眉,“失望了?” “没,我们家婳婳多厉害,既会修复古画,又会修复古瓷器,还会提取炸药。” 苏婳纠正道:“都离婚了,我不是你家的了。” “我不管,你就是我家的。”顾北弦低沉好听的声音,带一点点霸道。 那点霸道很戳心。 苏婳心尖微微颤了颤,很复杂的情绪。 这个男人有毒,惹人贪恋。 难怪楚锁锁死缠烂打也要嫁给他,还有那个周品品,也对他趋之若鹜。 想起那晚在明月楼,周品品看顾北弦那倾慕的眼神。 苏婳心里挺不舒服,很想把他抢回来。 可是又顾忌顾傲霆。 缓缓吧,她想,当下她要努力,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 感情什么的,先靠边站。 半个小时后。 顾傲霆来到天寿阁,找到华天寿。 他举着左手说:“老爷子,看看你教的好徒弟,把一瓶硝化甘油粘到我手上了。” 华天寿瞅一眼他手上粘着的透明细长瓶子,问:“你怎么惹我徒弟了?” 顾傲霆郁闷极了。 明明是苏婳往他手上粘炸药。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怪他? 顾傲霆等下还有个会要开,没时间跟华天寿掰扯太多,直接说:“老爷子,你快帮我把手上的瓶子拆掉吧,苏婳说是补天胶粘的。她是你徒弟,你肯定有办法。” 华天寿让伙计去他办公室取了特制的稀释剂。 可是任凭他怎么给顾傲霆稀释,那胶都牢牢地粘在他手上。 拆不下来。 华天寿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无奈道:“抱歉,我也无能为力。看样子小丫头改了配方,要不你去求求她吧。” 顾傲霆恼死了。 让他去求苏婳? 怎么可能! 他这张老脸不要了吗? 离开天寿阁,顾傲霆去了朋友的实验室。 可是那些搞实验的专家们,试了很多种方法,也没能把玻璃瓶从顾傲霆手上取下来。 不过,他们给了个建议,就是把瓶子敲碎。 但是那样会有残留的玻璃渣,会割伤皮肤。 要么就把手上的皮,硬揭下来一层,会很疼。 两者都不可取。 只能采取保守措施了。 接下来的日子,顾傲霆就和掌心的玻璃瓶相依为命了。 吃饭、睡觉、洗澡、开会、坐飞机,都不分开。 手心攥着玻璃瓶的顾傲霆,在五十八岁这年,成为商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走哪儿,都被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 几天后。 电视台和峥嵘拍卖行联合举办的《天天鉴宝》节目,开拍了。 苏婳是鉴宝专家中最年轻的一位。 不过她有博物馆颁发的国家级修复专家证书,又有熟练的修复工艺和经验,来参加这档节目,实至名归。 先是进行初选。 天南海北的藏友们,带着家传的宝贝,来峥嵘拍卖行让专家们鉴宝。 苏婳因此大开眼界。 她见到了明朝时期的奥特曼。 抱着ak47的秦朝兵马俑。 穿越千年的叮当猫。 骑着摩托车的张飞古画。 不得不说,高手在民间。 这些一眼假的古董,其实都是现代工艺品仿的,做得古旧,装成古董的样子。 虽然一眼假,但也给电视节目带来了乐趣。 初选过后,就是真正的鉴宝活动了。 第143章 我女朋友 应节目组要求,上台前苏婳要化妆,还要换上他们提供的衣服。 坐在化妆间里,化妆师给苏婳涂完底妆后,开始给她化眼妆。 化妆师拿着化妆刷,说:“苏小姐,你太年轻了,长得又这么漂亮。跟那些男专家比,外形上可能没有太大的说服力。我帮你把妆化得成熟一点,好吗?” 就差指着苏婳的鼻子,说她是花瓶了。 苏婳猜到她的意思,莞尔一笑,“不用,稍微化点淡妆就行,我们这一行,靠的是脑子,不是外形。” 于是化妆师就给她涂了层睫毛膏,淡抹一层口红。 苏婳就上台了。 她平时都穿很素净的衣服。 今天为了配合节目,穿的是宝石红色纱质无袖长裙,露出精致锁骨,和两条嫩藕般的手臂。 她皮肤本就雪白,被宝石红色裙身一衬,白得发光。 五官精致明艳,楚楚大气。 一张巴掌小脸,骨相极好,非常上镜。 坐在一众六十岁开外的老专家中,像万绿丛中一点红,要多惊艳有多惊艳。 录像的摄影师是个男的,忍不住多给她镜头。 打光师也情不自禁把光往她身上打。 起初大家都觉得苏婳就是个为了提高收视率的花瓶。 但是几轮鉴宝下来,苏婳落落大方,表现不俗,解说相当专业,丝毫不输在座的几位老专家。 现场观众和工作人员,不由得对她改观。 节目最后上的是一幅压轴古画。 宋徽宗的《瑞鹤图》。 由一位国外来的收藏家,带过来的。 那幅《瑞鹤图》,是十八只白鹤以各种姿态在天空盘旋,另有两只立在宫殿屋脊上。 画风清新淡雅,淡石青色天空背景和白鹤相映衬之下,白鹤的灵性呼之欲出,仿佛马上就能飞出去一般。 画中白鹤羽毛根根可见,宛若真鹤,特别逼真,栩栩如生。 尤其是鹤的眼睛,炯炯有神,还带神态。 像是在说:你瞅啥?信不信我啄你?” 现场所有专家拿着放大镜,上前一一察看,看画工,看细节,看印章,看绢本。 看完,大家一致认定这幅画是真品。 但是这幅画,目前珍藏在北省一个博物馆里,为什么却到了这位外国收藏家手里? 难不成是赃物? 如果是,那这就很刑了,太有判头了。 就在专家要让节目组打电话给北省博物馆确认的时候。 苏婳出声道:“这幅画不是宋徽宗的真品。” 苏婳的老相识齐柏松,今天也在场。 他忍不住问:“小苏哇,你为什么这么说?这幅画看画工、看细节,明明出自宋徽宗之手。” 苏婳脸颊微微有点热,“这幅画是我十五岁那年临摹的,后被我外公的一个客户买走。当时我没盖印章,画完也没做旧。至于为什么辗转到了这位外国朋友手中,就不得而知了。” 全场顿时嘘声一片! 惊讶于这个看着很嫩的小姑娘,十五岁时临摹的画,居然就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境界! 让在场老专家们全都打眼了! 打眼就是看走眼的意思。 那位外国收藏家叫汉森,解释说这幅画是他从国外一个地下拍卖会上拍到的,正好来京都这边出差,就拿来让鉴定一下。 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原画者。 本来是挺刑的一个收藏品,因为苏婳化险为夷了。 后来节目剪辑好后,上播。 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这场鉴宝节目收视率达到了全场最高。 整个古董圈都记住了这个小姑娘! 十五岁时,就把宋徽宗的瑞鹤图,画得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他们觉得吃惊,苏婳却习以为常。 在外公的训练下,几岁就开始临摹古代各种名画的人,十五岁画得以假乱真,再正常不过。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节目结束后,苏婳要回化妆间换衣服。 半道上被顾谨尧喊住。 他递给她一瓶水,垂眸望着她,眸光温柔似水,赞道:“你今天表现很好,第一次上镜,一点都不怯场。” 苏婳接过水,笑了笑,“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被外公带去博物馆,各种大人物没少见,没什么好怯场的啊。” 顾谨尧极浅地勾唇,“厉害了。” “过奖了。”苏婳回以一笑。 “为什么要离婚?”顾瑾尧低声问。 这才是他想知道的。 苏婳脸上的笑凝固了。 原本亮晶晶的大眼睛黯淡下来,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光彩。 看到她这样,顾谨尧心痛极了,很想伸手拂去她眼底的忧伤。 他歉意地说:“抱歉,我不该问的。” 苏婳不太喜欢向别人倾诉隐私,连自己的妈妈,她都不愿意主动说。 除非被问急了。 不知怎么的,却想向顾谨尧敞开心扉。 她极淡地笑了笑,轻声说:“很多原因,他父亲嫌弃我家世不好,配不上顾北弦。孩子没了,阿忠死了,整天勾心斗角,报复来报复去的,我厌了,累了,也烦了。” 她明明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相反,她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 可是顾谨尧却仿佛看到她的心在滴血。 他伸出手,很想去抱抱她。 想告诉她: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报复的地方,我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被任何人伤害。 手伸到一半,他很艰难地收了回来。 趁火打劫,不是他的作风。 真爱一个人,不是自私地把她据为己有。 正当两人沉默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男低音,“苏婳。” 苏婳扭头。 看到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黑色衬衫扎进西裤里,勾勒出劲挺英气的腰身。 精致贵气的五官,气度风华,十分夺目。 是顾北弦。 他一手拎着一个纸质包装,一手抱着一束红玫瑰,深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远远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神色捉摸不定。 苏婳一愣,“你怎么来了?” 顾北弦迈开长腿,风度翩翩地朝她走过来。 把她手里的水拿走,递给她一杯杨枝甘露,把玫瑰花塞进她手里,没什么情绪地说:“我来探班。” 苏婳哭笑不得,“我就录个电视节目,连城都没出,你探什么班?” 顾北弦瞥一眼顾谨尧,对苏婳说:“谁说没出城就不许探班了?” 他抬手环到苏婳光裸的肩上,“怎么穿这么少?” 他掌心温度灼人。 熟悉的雄性荷尔蒙,铺天盖地压下来。 苏婳心脏砰砰直跳,神情都有点恍惚了。 她发现,她还是很爱他,好像比以前更爱了。 爱得揪心。 过片刻。 她才开口:“节目组要求的,再说夏天穿无袖的裙子,很正常吧。” 顾北弦却觉得不正常,露太多了。 露着锁骨和明晃晃的手臂,给那么多人看。 他把臂弯的外套拿下来,给她披上,对顾谨尧说:“谢谢顾先生对我太太的照顾。” 苏婳小声纠正道:“我们离婚了。” 顾北弦神色一滞,改口道:“谢谢顾先生对我女朋友的照顾,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复婚。” 顾谨尧的拳头缓缓握紧。 他什么也没说,只深深地看了苏婳一眼,转身走了。 身形笔挺,神情却落寞。 顾北弦微微眯眸,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把苏婳揽进怀里,手握着她的手臂,握得她都痛了。 第144章 为争口气 苏婳从顾北弦怀里挪出来,说:“我要去化妆间换衣服了。” 顾北弦垂眸俯视着她,眸色温柔,“去吧,我等你。” “不用等我了,你去忙吧,我开车来的。” 顾北弦薄唇微抿,没说什么。 苏婳把手里的花和奶茶塞进他手里,把西装外套也脱下来,搭到他臂弯上。 大夏天的,披个西装真的热死人。 无袖的裙子,就露个手臂和锁骨而已,大家都这么穿。 也不知道他矫情个什么劲儿。 来到化妆间。 苏婳推开门走进去。 化妆师迎上来,帮她整理发型。 苏婳摘下一只耳环,放到化妆台上。 化妆师望着镜子里的她,夸赞道:“苏小姐长得这么漂亮,脸小五官又精致,不做演员太可惜了。” 苏婳摘下另一只耳环,淡笑,“做演员要有演技,还要八面玲珑,这些我都不擅长,还是踏踏实实修个古董吧。” 化妆师从她手中接过耳环,“也是,女演员花期太短,还是你们这一行好,越老越吃香,就是入行门槛太高,又太磨人。” “是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进试衣间换上自己的衣服,苏婳离开化妆间。 顾北弦还站在原地,临窗而立。 衣装笔挺,很精英很贵气的一个人,此时一手抱花,一手提着奶茶。 这么接地气,和他平时高高在上,被手下前呼后拥的模样,有那么一点点违和。 苏婳微微诧异,“你还没走?” 顾北弦勾唇,看着她,眉眼生情,“我来接女朋友,走什么走?” 苏婳心里微微触动。 “女朋友”这个词,对她来说,挺新鲜的。 二十岁就闪婚嫁给他,直接成了他的妻子,从没当过女朋友。 女人都是感性的。 莫名间就有了种谈恋爱的感觉。 她无奈一笑,“你这个人啊,真拿你没办法。” 顾北弦笑,“萧逸告诉我,好女怕郎缠。这是我第一次追人,追得很认真,你别打击我。” 苏婳暗暗叹了口气。 这婚离的,恐怕是天底下独一份了吧。 两人静默地朝出口走去。 出了大门。 顾北弦提议道:“一起吃晚饭。” 苏婳迟疑了一下,“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顾北弦神色微微一顿,“你怕什么?” “也不是怕,就是膈应楚家,还有你爸……” “楚锁锁的矛盾,已经转嫁到顾凛身上了。我爸他就是嘴上凶凶,不敢怎么着你的,毕竟我是他的亲儿子,他还是要顾忌一点的。” 苏婳没说话了。 上次她送了顾傲霆一瓶硝化甘油,后续不知怎么样了。 可能是顾忌顾北弦,也可能是怕她真往他油箱里加硝化甘油。 反正那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苏婳一犹豫的空档,顾北弦拉着她的手,直接把她按进车里。 她的车,则交给保镖开了。 车内空间密闭。 苏婳身上的清香,一阵阵地扑入顾北弦的鼻中。 只是闻闻她身上馨香的味道,他就已经情动不已。 他忍不住拉起她的右手,握在掌心里,垂眸贪恋地望着。 这是一只妙手。 白皙,纤长,指甲修得精巧,手指柔软灵巧。 他情不自禁想起那一夜,他中了药,她就是用这只手,帮他做了美妙旖旎的事。 想起那种炽热滚烫的感觉,顾北弦喉结发热,上下微微翕动了一下。 心里很热,体温都升高了。 看样子,人不能禁欲太久。 禁欲久了,连一只手都觉得风情万种。 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细细亲吻,牙齿轻轻咬了下她手背上的皮肉,很想再体验一下那晚的经历。 又担心把她给吓跑了。 才刚开始追,得循序渐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苏婳偏头看了顾北弦一眼。 见他眼睛漆黑深沉,有点湿,有点燃,是那种渴望情事的表现。 他容貌英俊,这副样子,就显得特别欲,特别撩。 她心里烫了一下。 抬手摸了摸他的下颔,把手轻轻抽回来,低声说:“我们离婚了。” 五个字,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来。 把顾北弦刚燃起的欲气,浇灭了。 他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没事,我们会复婚的。” 好像这种话说多了,愿望就一定能实现似的。 苏婳心里泛起一阵细若游丝的疼,像被蚂蚁咬了一口。 她很想抱抱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都是成年人了,离婚了就是离婚了,不能视作儿戏。 藕断丝连的,太难受了。 四十分钟后。 车子开到京都大酒店。 两人乘电梯,来到三楼秋月阁。 到门口的时候,顾北弦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出手机扫了眼屏幕,对苏婳说:“你先进去,我接个电话,是公事。” 苏婳点点头,推开门。 好家伙,一屋子人。 黑压压的。 硕大的圆桌前,分别坐着顾傲霆、周百川、周品品和周占,还有几个助理模样的人。 苏婳原以为就只是和顾北弦吃顿便饭。 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她杵在那里,头皮有点麻。 屋里的人也是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她会来。 周占是个性子热络的,看到她,推了椅子站起来,热情地打招呼:“苏神眼,你怎么来了?” 苏婳一怔。 这人也太会给人起绰号了。 上次给沈鸢取名“沈老鹰”。 现在又给她取名“苏神眼”。 周占很兴奋的样子,向周百川介绍:“爸,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苏文迈的外孙女,苏婳。上次就是她发现了范宽的《群峰秀岭图》,范宽的落款落在松针间,不拿放大镜,都看不到。你说,这眼力劲儿,不是神眼,是什么?” 顾傲霆握着玻璃瓶的左手紧了紧。 耷拉下眼皮没吭声。 苏婳不只是神眼,还是神坑呢。 可把他给坑苦了。 闻言,周百川浊白的眼珠,闪过一丝精光,望着苏婳,“小姑娘,听说你是修复古画的,还是临摹高手?” 苏婳浅笑道:“是。” 周百川拍拍手边的位置,“来来来,小姑娘,快过来坐,叔叔有事要跟你商量。” 苏婳抬脚,走到他身边坐下。 周百川拿起茶壶,亲自给她倒茶,“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你知道不?” 苏婳伸手去接茶壶,“叔叔我自己来吧,我知道那幅画。” 推让间,茶倒满了。 周百川放下茶壶,笑眯眯地问:“你能临摹出一模一样的吗?” 苏婳想了下,说:“能。但那幅画珍藏在宝岛博物馆,是镇馆之宝。要临摹的话,我得去现场看,网上搜到的图片看不到细节。” “行,只要你能临摹得一模一样,我给你这个数。” 周百川竖起一根手指头,“一千万。” 凭心而论,这个价格给得相当高。 苏婳十几岁的时候,曾临摹过几幅古画,署了外公的名字,拿去港岛拍,最贵的才拍了五十万。 但是范宽的画作艺术技法,非常特殊。 尤其是“雨点皴”和“积墨”,常人根本学不来。 还得有那种大气磅礴的气势。 这一千万,不太好赚。 周百川以为她嫌价格给得低,说:“只要你能画得一模一样,我再加五百万也是可以的,前提得是一模一样,让人分辨不出真假来。如果画得不像,那就只能给一笔润笔费了。” 他表面上是开私人博物馆的,实则暗中倒卖文物。 干这行,不倒卖文物发不了家。 范宽在国外特别香。 有外国富豪,向他重金求购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临摹品也行。 纸寿千年,绢寿八百。 纸画寿命最长能撑一千年,很多名画时间久了,就不好维护了。 所以临摹品百年后,也会相当有价值。 给苏婳一千五百万,周百川还能赚五百万。 啥都不用他干,就动动嘴皮子,何乐而不为? 苏婳思索片刻,答应下来,“我可以的,周叔叔。” 顾傲霆就在那里坐着呢,为了争口气,也得答应下来。 想到这里,苏婳抬头瞥了眼顾傲霆。 这一瞥,就瞥到了他左手握着的透明玻璃瓶子。 那细长的瓶形,正是她前些日子粘到他手上的。 到现在还没拆下来。 苏婳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第145章 一箭三雕 苏婳这一笑,顾傲霆那张脸就更沉了。 阴沉得像六月天的乌云,黑压压的。 活脱脱像个大冤种。 坐在顾傲霆附近的周品品,不知道内情。 见苏婳一个劲儿地盯着顾傲霆左手的玻璃瓶看,她也瞅了瞅,好奇地问:“顾叔叔,您手里盘的这只瓶子是水晶的吗?是不是很珍贵?听说前几年出土过战国时期的水晶瓶,就跟您手中这个差不多。” 顾傲霆闷闷地嗯了声。 表面看不出啥表情,其实心里窝火死了。 他哪是盘这只玻璃瓶子啊,是拆不下来。 他是顶要面子的一个人了,却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整得面子里子,都没了。 走哪儿都被人询问。 “吱呀。” 顾北弦推开门走进来。 顾傲霆抬眸扫他一眼,用下颔指着自己身边的空位,“北弦,你来这边坐。” 那个空位旁边是周品品。 他想把顾北弦和周品品撮合到一起。 顾北弦扫一眼那个空位,径直走到苏婳身边,坐下,说:“我还是和女朋友坐在一起吧。今天是第一天追她,不能冷落了她。女人都小心眼,会记仇。” 周品品脸色微微一沉,感觉美好算盘落空。 顾傲霆一听,血压又飙升了。 合着他那十个亿白花了? 这两人空手套白狼,用一张离婚证,从他这里轻而易举,就套走了十个亿的巨款! 他这一生精明睿智,满打满算,从未做过赔本生意!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顾傲霆气得咬紧牙根,蹙眉瞪着顾北弦。 这要不是亲儿子,绝对得打死! 他又看向苏婳,拿眼斜她,眼含警告。 苏婳轻咳一声,对周百川说:“周叔叔,如果您想要炸药什么的,我也可以提供。那天闲着无聊,用硝酸和甘油,随便提取了点。如果您想要纯度高的,我可以用硫酸再给提纯一下。” 她这话是说给顾傲霆听的。 让他不要对她妈动歪心思。 听在周百川耳朵里,也有了几分警醒的意味。 又是炸药,又是硫酸的,这小丫头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还是个狠角色啊。 他朝周品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悠着点。 男人重要,命更重要。 周品品垂下眼皮,没出声。 她是个极有韧劲儿的人,从小就好强。 好不容易看中的男人,不会轻易放手。 放长线钓大鱼什么的,她最擅长了。 周百川咧嘴朝苏婳笑了笑,“叔叔暂时用不着,等用的时候,再找你。” 苏婳也笑,“好。” 周百川想了想,打开包从里面取出支票本,开了一张五十万的支票,递给她,“这是《溪山行旅图》的定金,如果画好了,我再付余款。如果画得不满意,这笔钱就当给你的润笔费了。” 苏婳收下了。 画那幅画要去宝岛,还要用古宣纸。 墨也得用特制的。 这些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顾北弦垂眸扫一眼她手里的支票,抬手揉揉她的头,语气颇为宠溺,“我们家婳婳真能干,我打个电话的功夫,就接了笔生意。” 顾傲霆顿时气得肝火旺盛。 当初怎么生了这么个痴情种? 一点都不像他! 苏婳微微有点窘,朝顾北弦使了个眼神。 那意思,过了啊。 顾北弦泰然自若,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块干炸里脊,“多吃点肉,你最近上电视录鉴宝节目,都累瘦了。” 苏婳哭笑不得。 就几天功夫,哪里会累瘦? 不过顾北弦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她低下头,安静地吃起肉来。 顾北弦拿起茶杯抿了口,对周百川说:“苏婳这小姑娘特别优秀,文能修复古画和古瓷器,武能提取炸药,一身的才华和抱负。在我眼里,没有任何缺点。” 周百川呵呵一笑,尴尬得要命。 又朝周品品瞟了眼。 那意思是:放弃吧,你没戏。 顾傲霆快要气不活了。 他拿起一只汤碗,给周品品舀了一碗人参乌鸡汤,放到她面前,夸赞道:“品品才是真正的优秀,听说上学时就是学霸,精通金融,又是地产行业,跟北弦是强强联合。” 苏婳听着心里膈应了一下。 她站起来,对顾北弦说:“我去趟卫生间。” 顾北弦点点头,“快点回来。” 苏婳淡嗯一声,起身走出去。 出门问了服务生卫生间的位置。 进去上完,走出来,洗了把手。 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心情挺烦躁。 舍不得顾北弦,可是总被顾傲霆这样明里暗里地挤兑,很不舒服。 这时外面传来“叩叩叩”的声音。 由远及近而来。 类似于木头敲在地板上的声音。 苏婳没当回事,转身就走。 迎面碰到一个娇俏的女人,腋下架着个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是楚锁锁。 有些日子没见了。 她瘦了不少,两颊瘦得都凹进去了。 原本娇娇气气的长相,带了几分刻薄模样。 额头用头发遮住,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疤痕,都增生了。 胳膊上打着石膏,腿上也打着石膏。 苏婳懒得搭理她,抬脚就走。 楚锁锁嗤笑一声,挖苦道:“都离婚了,就别来这种高档地方吃饭了。再这样下去,北弦哥给你的那一亿几千万分手费,用不了多久就花光了。” 苏婳一直觉得低调内敛、有教养,是人类的美好品德。 直到遇到楚锁锁。 她觉得对付这种人,就得以毒攻毒。 什么教养、美德,对她压根不管用。 就得用最简单最原始的一招。 那就是“干”! 干她就完了! 别磨叽! 苏婳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楚锁锁,目光凉凉打量她几眼,呛道:“你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了有个好爹,一无是处的人,有什么资格挖苦我?我画一幅画赚一千多万,随便捡个漏,净赚五千多万,离个婚拿十几亿的人,什么时候要被你这种寄生虫瞧不起了?” 不由分说,她抓着楚锁锁的脖子,推到洗手盆面前。 把她的头摁进洗手盆里,打开凉水,对着她的头就冲,“好好清醒清醒吧!你这个废!物!” 楚锁锁挣扎着,大喊道:“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苏婳把她的头对着冷水,冲了足足有十分钟,才松开。 楚锁锁被冷水冲得头晕脑胀。 头发湿了,脸湿了,衣服湿了。 狼狈得像只落汤鸡。 想反击,奈何胳膊骨折,腿骨折,打不过苏婳。 她被打怕了,不敢跟苏婳正面杠,缩在那里捂着脸哭。 苏婳轻飘飘扫她一眼,走到洗手盆前,挤了洗手液洗手,边洗边说:“忘了告诉你了,你敬爱的顾叔叔,正把周品品往顾北弦身上塞呢。就在秋月阁,不信你去看看。” 一听这话,楚锁锁的怒火噌地一下子窜到了头顶。 感觉被顾傲霆背叛了! 之前他口口声声认定她是他的儿媳妇! 这一转眼,就换了人! 太现实了! 楚锁锁无法接受这个巨大打击! 她把头上的湿发往脑门上一撩,架着拐杖吭哧吭哧地就朝秋月阁走去。 走得比正常人都快。 门也没敲,她直接推开。 进门扫一眼,就看到周品品正坐在顾傲霆身边。 顾傲霆还亲亲热热地帮她夹菜! 周品品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不停地说:“谢谢顾叔叔,谢谢顾叔叔。” 楚锁锁眼睛瞬间腥红! 她一瘸一拐冲过去,端起周品品面前的酒杯,哗地一下泼到她脸上,怒道:“哪里来的货色,竟敢跟我抢北弦哥!” 周品品一向强势。 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被人泼酒水。 她站起来,抹一把脸,抄起桌上的汤碗,就朝楚锁锁头上浇去! 第146章 超级热闹 那是一大海碗人参乌鸡汤。 哪怕只有六成烫,还是烫得楚锁锁娇嫩嫩的小脸火辣辣的疼。 红通通,油汪汪一片,像极了女版猪刚鬣。 黑色的鸡爪子,挂在她昂贵的真丝小衫领口上。 做得精致的头发上沾着葱花、香菜、人参、枸杞和黑色的鸡翅膀。 她的睫毛膏、眼影被鸡汤溶化了,糊成了黑乎乎的熊猫眼。 口红也被溶了,原本的樱桃小口,糊成了血盆大口。 花容月貌,硬生生被一碗鸡汤给毁了。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周占坐在一旁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这一笑,把楚锁锁给笑得更恼了。 一腔怒火直往脑门上冲。 她气得两眼发红。 人在愤怒时,智商为负数,行动力却爆棚。 她一把摘掉领口上的鸡爪子。 猛一甩头,甩掉一头的大杂烩。 连哭都忘记哭了,她抄起手边的拐杖,就朝周品品身上打去,“让你拿鸡汤泼我!让你泼我!这个仇今天不报,我就不姓楚!” 周品品比她冷静得多。 她连着往后躲了两下。 瞅准机会,一把夺掉楚锁锁手里的拐杖,照着她那条没受伤的腿,来了个致命一击。 那一下,她下了狠劲儿。 “扑通!” 楚锁锁摔倒在地上,抱着腿疼得呲牙咧嘴。 眼泪唰地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泪眼汪汪地望着顾傲霆,哽咽地说:“顾叔叔,我的腿要断了。你看这个女人多狠毒,你就把这么狠毒的女人,往北弦哥身上推?” 如果放在平时,她这样哭,楚楚动人。 奈何今天的她,实在太狼狈了,像极了《唐伯虎点秋香》里的石榴姐。 这样哭,一点都不会让人心疼,只觉得好笑。 顾傲霆要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他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装着一本正经,安抚道:“锁锁,顾叔叔还是挺看好你的。只不过叔叔现在觉得你和阿凛更配,毕竟你们俩都那样了。” 提起顾凛,楚锁锁就恨得牙根痒痒。 她呛道:“我不喜欢他,他太渣了!” 顾傲霆捡起地上的拐杖递给她,“锁锁,你理智点,今天人多,这事咱们回去再商量好吗?” 楚锁锁心灰了半截。 知道他又在敷衍她。 她胳膊架在拐杖上,垂着头,好一会儿没出声。 顾傲霆帮她拿掉头发上沾的一片香菜叶,敷衍的语气哄道:“听话,你先回去吧。” 楚锁锁才没这么好打发呢。 她慢慢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给楚砚儒,哭道:“爸,我被人欺负了,在秋月阁,你马上和我妈过来。” 楚砚儒是个护女狂魔。 一听爱女被人欺负了,顿时怒得上头。 他急忙问:“谁欺负你了?” 楚锁锁环视屋里众人一圈,开始报名字:“苏婳、周品品,还有顾叔叔。” 一听连顾傲霆都有份,楚砚儒更生气了,“我马上过去,你等着!” “好的爸。”楚锁锁挂掉电话。 顾傲霆有点恼,“锁锁,你这孩子一向懂事,今天是怎么了?我怎么欺负你了?” 楚锁锁抽噎着说:“你明知道我喜欢北弦哥,如今他好不容易离婚了,你却把周品品往他身上塞。这不是欺负我,是什么?” 顾傲霆气结,“原因我都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明白呢?” 楚锁锁扁着嘴,不吭声。 苏婳偏头看顾北弦一眼,那意思:你可真香。 顾北弦回她一眼,再香也是你的。 他把她的手拉进手里握着,轻轻地揉着,脸上却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桌下的动作。 没多大会儿。 楚砚儒和华棋柔就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一进屋,看到楚锁锁狼狈的模样,夫妻俩气不打一处来。 楚砚儒本就喝得半醉,一生气,理智就不受控制了。 他踉跄几步,冲到顾傲霆面前,想也没想,一巴掌抽了上去! “啪!” 顾傲霆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 想他活这么久,何曾被人打过耳光? 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打! 疼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面子! 顾傲霆黑着脸怒道:“老楚,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呢?” 楚砚儒怒气冲冲,“你俩儿子欺负我宝贝女儿就罢了,连你也欺负她。你们姓顾的,没一个好东西!” 华棋柔拿纸巾帮楚锁锁擦着脸上的鸡汤和眼泪,心疼地问:“锁锁,你告诉妈,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楚锁锁扭头看向苏婳,刚要出声。 顾北弦冷冷睨她一眼。 楚锁锁打了个激灵。 把视线挪到周品品身上了。 她手一伸,指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短发红唇,模样美艳的周品品,“就是她,她拿鸡汤泼我,拿拐杖打我的腿。哎哟,我的腿疼死了。” 华棋柔眼一斜,瞪着周品品,“你为什么要欺负我们家锁锁?” 周品品从来就不是个善茬。 她双臂环胸,冷笑,“楚小姐,请你不要恶人先告状好吗?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是你先拿酒泼的我,又拿拐杖来打我。我所做的一切,全是正当防卫,就是警察来了,我也占理。” 华棋柔见她说得言辞确凿,低头问楚锁锁:“是吗?” 楚锁锁委屈得要命,“妈,顾叔叔要把她介绍给北弦哥,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去?” 华棋柔登时就恼了。 她瞪着顾傲霆,“老顾啊,这事是你做得不厚道了,你怎么能这么对锁锁呢?” 原因顾傲霆都解释了一百遍了。 嘴皮子都磨薄了。 奈何楚家人就是听不进去。 他都懒得再重复了。 “咳咳!” 周百川再也坐不住了,咳嗽两声站起来。 他打了个哈哈,说:“今天这事纯属是个乌龙,那什么,大家都不要吵不要闹。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他朝周品品招了招手,“品品咱们走。” 周品品弯腰拿起包,微笑着对顾傲霆说:“感谢顾叔叔的盛情款待,回见。” 顾傲霆扯起唇角,“回见。” 周品品又朝顾北弦看过去,笑得很端庄,眼神却暗含风骚,“顾总,再见。” 顾北弦没什么表情,淡嗯一声。 周品品又冲苏婳笑了笑,“苏小姐,有空一起喝茶。” 苏婳回以微笑,“我不喝茶,谢谢。” 周品品眼神带一点点诡异,扬了扬左边唇角,把包夹在腋下,朝门口走去。 刚走两步,忽听“哐啷”一声! 周品品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趔趄! 她抬手扶住肩头,表情痛苦扭曲。 第147章 难舍难分 周品品后背被一个茶杯击中了。 疼得钻心。 茶杯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扭头,看到楚锁锁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周品品恼怒至极。 没想到这个女人没完没了,打不过,就背后搞偷袭。 她环视一圈,看到门旁橱柜边上放着几个热水壶。 她几步上前,弯腰,抓起其中一个,就朝楚锁锁大步走过去。 热水壶里的水,可是滚烫的沸水! 眼瞅着一桩血案就要发生! 站在旁边的服务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热水壶从她手里夺下来。 服务员劝道:“女士,您冷静一下,这里面装的可是热水,会出大事的。” 周品品和顾北弦同龄,比楚锁锁年纪大些,人也成熟些。 被服务员这一拦,理智就归位了。 她冷冷斜了楚锁锁一眼,鼻子哼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 周百川抬手抹了把冷汗,夹着包跟出去。 对这个女儿,他也惧怕三分。 周占冲顾北弦挥挥手,“弦哥再见!” 随后迈着拽拽的步伐,跟上他老子。 一出门。 周占抬手打了个响指,兴冲冲地说:“今天这顿饭没白来,看了一出好戏,可比看电影有意思多了。” 周品品白了他一眼,“臭小子,我被人欺负,你也不帮我一把。” 周占嬉皮笑脸,“就你,一个能打三个的主,我再去帮你,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周品品踩着高跟鞋咔咔地走,边走边抱怨:“顾北弦的前妻,还挺有素质的。这个姓楚的,怎么像条野狗似的?” 周占没接话,改口道:“顾叔叔想撮合你和顾北弦,你意思一下就行了,千万别当真。” 周品品抬手摸了摸鼻尖,“我当真了,怎么办?” 周占笑话她,“就一个炮灰角色,干嘛要把自己当成女主角?啧啧。” 周品品捶他胸膛一下,昂首挺胸地说:“你姐姐我从小就是女主角!” 周占砸砸嘴,“真自恋。” 说话间,三人来到电梯前。 周占按了电梯键。 周百川偏头对周品品说:“品品啊,我看这事就算了吧。顾北弦又是前妻,又是前女友的,乱,你就别去凑那个热闹了。” 周品品双臂环胸,翘起一边唇角,笑,“我这人从小就喜欢挑战,越是这样越有意思,唾手可得的反而没劲。” 周占瞟她一眼,“真变态。” 周品品抬手去掐他的嘴,“闭上你的嘴吧,臭小子!” 包间内。 楚砚儒喝得半醉,和顾傲霆争辩个没完。 顾北弦捏了捏苏婳的手,“我们走吧。” 刚才的热闹过去了,苏婳没心思再看了,站起来同顾北弦离开。 楚锁锁看着两人成双成对的身影,急了。 想去追,奈何腿脚不利索。 她气鼓鼓地对华棋柔说:“为什么他俩离婚了,还那么好?” 华棋柔冷哼一声,“谁知道呢,要不你就考虑一下顾凛吧。” “我才不要那个渣男!听说他经常去唐宫找女人,每次都找俩,脏死了!” 离开京都大酒店。 顾北弦和苏婳上车。 顾北弦握着她的手,十指交缠,无限缠绵。 苏婳抽都抽不出来。 “跟我回日月湾吧。”他柔声哄她,手覆到她的腿上,缓缓往上移。 摸到她婀娜纤细的腰肢,色气地捏了捏。 他的手仿佛带着电流。 所到之处,皆是霹雳啪啦的火花。 苏婳肌肤一阵轻颤,心尖也跟着抖了抖。 她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提醒道:“我们离婚了。” “我知道,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男女朋友也可以肌肤相亲。”顾北弦抬手把她勾进怀里。 手指温柔地抚摸她娇嫩的脸庞。 低头去吻她光洁的额头。 她的鬓角有细软的绒毛,像少女一样,给她白皙灵秀的脸蛋,添了一点点娇憨。 那点娇憨,特别惹他怜爱。 他顺着她的额头亲到鬓角,再到鼻尖,挪到她耳畔,咬住她耳垂,细细吮吻。 有点强势,却又温柔。 苏婳脑子一片空白,偏头避开,被他按住。 被他吻着,摸着,她后知后觉,男人就是一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生物。 一个多小时前,他才说的,要追她。 她还没答应呢。 他就来摸她,亲她,还想带她回家过夜。 她抬手按到他的唇上,轻轻推开,问:“你以前追楚锁锁,也这么猴急?” 顾北弦眼神明显一滞,“好好的,提她做什么?扫兴。” 苏婳正色道:“说实话。” “我没追过她,就是两家老人一直撮合。你是我第一个主动追的,我不太会追,你多担待点。” 苏婳心说:你已经够会追的了,谦虚什么呢。 这时,司机拉开车门上车,把车子开出酒店,驶到正路上。 他问:“顾总,您要去哪?” 顾北弦道:“日月湾。” 苏婳说:“送我去我妈家。” 顾北弦把她耳边碎发撩到耳后,低沉好听的声音带一丝沙沙的软糯,“跟我回家好不好?” 听起来有那么点点撒娇的意味。 都说好女怕郎缠。 真的。 苏婳要很努力,才能抵御得了他的软磨。 她清清嗓子,明明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装高冷,说:“我很难追的,以前上大学时,很多男生追我,我都没理。” 顾北弦被她这副傲娇的小模样逗笑了。 回想了下初次见她时的画面,漂亮的外表下犟犟的,明明是在笑,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像裹在茧壳里的蛹。 油盐不进。 的确不是好追的主。 “看出来了。”他浅淡地笑,“是我运气好,直接把你娶回家了。” 半个小时后。 车子驶到苏佩兰住的小区大门外。 苏婳说:“我明天准备一下手续,要去宝岛博物馆,画那幅画。可能要半个月,或者更长时间才能回来。” 顾北弦自然舍不得和她分开。 可是又担心管束她,她再不高兴。 便说:“我多派几个保镖保护你。” 有过前几次凶险的经历,苏婳没推辞,道了声谢,请求道:“也请多派几个保镖保护我妈好吗?” “放心,一直有派人暗中保护她,岳母就是我亲妈。” 苏婳心里挺感动。 “再见。”她下车。 顾北弦抓起车上的玫瑰花,长腿一迈,跟上去。 苏婳回头看他,“不用送了。” “今天是第一天追女朋友,送回家是应该的。”他举了举手里的花,“仪式感很重要。” 苏婳心说:你也知道是第一天追啊,那会儿还想直接把我带回家呢。 两人肩并肩朝前走。 硕大的月亮,银盘一样挂在天上。 皎洁的清辉,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顾北弦希望这条路长点,再长点。 这样他就可以和苏婳一直走下去了。 来到楼下。 苏婳从他手中接过花,说:“你回去吧。” “好。” 苏婳抬脚就走。 腰肢忽然被顾北弦一把握住。 他把她拉到树下的暗影里,捏起她小巧的下巴,舌尖撬开她唇瓣和齿尖,先是撩了一下,然后变得激烈和疯狂。 苏婳心里发潮。 她还爱他,爱他的吻,爱他的气息。 爱他的执着。 深爱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分开呢? 正当两人吻得难分难舍时,忽听一道女声传来,“你们俩在干什么?” 第148章 神秘力量 是苏佩兰的声音。 那教了一辈子书,练出来的大嗓门,别具一格。 太有辨识度了。 苏婳慌忙去推顾北弦,眼露诧色。 顾北弦却从从容容,手臂依旧勾住她的细腰,没松,偏头去看苏佩兰,扬唇淡笑,笑得气度风华,“岳母,晚上好。” 苏佩兰刚跳完广场舞回来,出了一身的热汗。 瞥一眼顾北弦,冷冷淡淡地说:“既然离婚了,就别再占我家姑娘的便宜了。” 嘴上凶巴巴的,心里却在想:我这女婿,怎么长得这么帅呢? 瞧瞧这脸蛋,这身板,啧啧,万中无一。 顾北弦松开苏婳,手却依旧牵着她的手。 树叶落下的斑驳阴影,映照在他英挺的面容上,明明灭灭。 他笑得风度翩翩,“岳母误会了,我现在在和苏婳谈恋爱。” “噗!”苏佩兰笑出声。 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苏婳有点难为情,对顾北弦说:“你回去吧。” “好。”嘴上说着好,顾北弦脚步却没动,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自然舍不得离开。 苏佩兰见俩人难分难舍的样子,上前一把拉起苏婳的手臂,“回家吧,外面蚊子多。” 苏婳的手从顾北弦的掌心里抽出来。 抽到一半,指尖被他抓住,轻轻捏了捏,带着无限留恋。 那一下,捏得苏婳的心都酥了。 回到家。 苏佩兰换了鞋,往沙发上一瘫。 看着苏婳,她啧啧几声,“我就说吧,你们俩离婚可惜了。看顾北弦对你那黏糊劲儿,要不你俩干脆复婚得了。” 苏婳拿发绳把头发松松盘一个丸子头,漫不经心地说:“顾傲霆又给顾北弦塞了个叫周品品的女人,女强人型的,长相美艳,心狠手辣。” 苏佩兰的火噌地一下就起来了。 她几乎是勃然大怒:“这死头子,没完没了了是吧!” 苏婳点点头,“固执得很,门第观念特别深。” “妈的!”苏佩兰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三年前顾北弦腿站不起来时,他怎么没有门第观念了?” 老生常谈的话题,苏婳不想重复。 她把手机放茶几上一放,说:“我去洗澡了。” “去吧。” 等苏婳一进浴室。 苏佩兰拿起她的手机,输入她的生日,解了锁。 她在通讯录里找到顾傲霆的手机号,走到阳台,打出去。 响了三遍。 顾傲霆才接听,非常高傲地问:“你有事?” 苏佩兰深吸一口气,用丹田之气,大声骂道:“你这个老东西!我家姑娘哪里配不上你儿子了?你非得拆拆拆!拆拆拆!你这么能拆,你怎么不上天呢?你看不上我姑娘,我还看不上你家臭小子呢!你等着,我明天就让我姑娘相亲去,非得找个胜过你儿子千百倍的男人!让你后悔!让你哭!不要脸的老东西!” 吼完,苏佩兰挂了电话。 长呼一口气,心里舒服多了。 顾傲霆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怒道:“神经病!” 扔了手机,再看看左手握着的玻璃瓶子。 用力掰了掰,纹丝不动。 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太痛苦了。 可是让他向苏婳求饶,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通行证办下来后,苏婳带着准备好的绘画材料,和柳嫂、保镖坐上飞往宝岛的飞机。 三个多小时后。 一行人成功抵达宝岛机场。 下飞机,乘出租车前往宝岛博物馆。 他们前脚刚上出租车。 后脚就有一抹高大身影,上了同样的出租车,追随他们。 男人面容坚硬英俊,肤色偏深,寸头,眼睛漆黑明亮,睫毛浓长。 正是顾谨尧。 车子发动没多久,顾谨尧的手机响了。 接通后。 手机里传来一抹温柔却不失底气的女声,“听说你飞去宝岛了?” 顾谨尧扯了扯唇,“你在我身边安排的眼线可真多。” “就那么喜欢她吗?” 顾谨尧低嗯一声。 “她是有夫之妇,还是那家的人。你如果一直这样执迷不悟,就回来吧。” 顾谨尧默了默,“她离婚了。” 女人也沉默了。 过了片刻。 她说:“那也不行,毕竟是跟过那家的人。妈还是希望你离那家的人远一点,离得远远的,最好回来。” 顾谨尧眉眼硬挺,“你答应过我的,三十岁之前不管我的私事。三十岁后,一切听你的。” 女人重重叹了口气,“就没见过你这么痴的人。” 她掐了电话。 顾谨尧放下手机,打开钱包,垂眸盯着里面的一张照片。 照片有些泛黄,看着有些年头了。 上面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都是十岁出头的模样。 男孩眉眼漂亮却不失英气,白皙清瘦。 女孩鹅蛋小脸,皮肤雪白,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充满灵气,鼻梁翘挺,精灵一般好看。 两人并肩坐在梨树下,一人拿一管箫在吹。 洁白的梨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在两人身上。 男孩偏头看着女孩,英气水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情。 顾谨尧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女孩小巧的脸颊,贪恋地看着,看着,心里渐渐涌起一阵憾然的痛。 有的人一旦错过,就永远没有机会。 他深深地闭上眼睛。 二十分钟后。 苏婳抵达宝岛博物馆。 买了门票,凭身份证等有效果证件,走进馆里。 她直奔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溪山行旅图》而去。 在长两米多的巨幅古画面前站定,苏婳长久凝视。 这幅画是宝岛博物馆的天字号重宝。 一座大山傲然矗立眼前,山脉深沉厚重,有着势壮雄强的气势。 望着这幅画,苏婳竟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深感艺术的力量。 不只她,许多见过这幅画的人几乎都是一见难忘,为之好奇,为之感动,更有许多为之落泪。 这是一幅很神奇的画,里面凝聚了一股神秘的力量。 画山画成这种程度,千百年来,后人无一人能超范宽。 苏婳入定般望着古画凝眸沉思。 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一抹高大劲挺的身影,正对着她凝眸深思。 男人容貌英俊硬挺,鼻子、嘴巴、下颚骨都凌厉,一双眼睛却全是情。 第149章 你需要我 苏婳这一观摩,就观摩了整整一个上午。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浑然忘我。 因为博物馆不让拍照,网上又搜不到高清大图,必须要动用脑子记。 细节太多,很费脑细胞。 柳嫂陪在旁边,只觉得纳闷,不就一幅画吗? 看那么久,也不嫌累得慌。 反正她是看得焦躁,看不出这画有啥好,只觉得山很大,很结实,比她老家的山气派多了。 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 苏婳却看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她在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前站了多久。 顾谨尧就在远处静默地看了她多久。 眉里眼间说不出的温柔。 只是这样远远地望着她,他就已经很知足。 周三的博物馆很安静,空旷寂寥,高远,处处充满厚重孤独的历史感,可他却一点都不孤单,因为苏婳在。 他心里很宁静,不管她在做什么,想什么,总之这样静静地和她待着,感觉真好。 哪怕隔着远远的距离。 哪怕她不知道他在看她。 哪怕她连他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苏婳把画面和所有细节记下来,参透,这才转身离开。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顾谨尧抢先一步,闪到墙后,避开她的视线。 柳嫂抬脚追上苏婳的步伐。 四个保镖也跟在她身后,隔着三米的距离。 既能保护她的安危,又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顾谨尧迈开长腿跟上,隔着远远的距离,暗中保护。 出了博物馆大门,几人往路边走去。 要打车去酒店。 几人刚等了没几分钟,忽然从斜刺里蹿出一辆摩托车! 坐在后座的人,伸手就来抢苏婳的包! 电光石火间! 顾谨尧箭一般的速度奔过来! 只听咔嚓一声,抢包那人的手臂被折断了! 那人抱着骨折的手臂,嗷嗷痛叫! 等保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摩托车已经仓皇逃走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苏婳的心砰砰直跳。 要是没有胸腔挡着,怕是要跳出来。 她按着剧烈跳动的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来。 顾谨尧连忙抓起她的手臂,问:“你没受伤吧?” 苏婳摇摇头,“没事。” 保镖迅速围过来,纷纷问道:“苏小姐,您没事吧?” 苏婳说:“没事,你们打电话报警吧。” 顾谨尧道:“一对飞车党,看你气质特别,以为你包里会有贵重物品,想赚波快钱。我们是外地人,报警的话有点麻烦。” 苏婳没想到这里也有飞车党。 她还带着保镖呢,他们就敢公然抢劫。 胆子可真够大的。 不过包没被抢走,她也怕麻烦,便说:“那就算了吧。” 说完,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臂,还在顾谨尧手里攥着呢。 顾谨尧也察觉自己的失态,急忙松开她,说:“抱歉。” 苏婳平静了下情绪,“谢谢你。” 顾谨尧怕她又要还自己人情,忙说:“不用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换了谁,我都会救。” 苏婳猜到了他的心思,笑了笑,“你怎么也来宝岛了?” 顾谨尧淡淡一笑,“来这边见个客户,正好经过博物馆,进去看了两眼。宝岛博物馆藏品很丰富,路过不看,会后悔。” 苏婳信了。 她觉得顾谨尧是个很踏实很可靠的人。 他说什么,她都相信。 顾谨尧问:“你呢?来这里做什么?” 苏婳如实说:“来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 顾谨尧是从事古董拍卖行业的,对此自然不陌生,赞道:“《溪山行旅图》堪称宋画第一。” 苏婳由衷感叹:“的确,百闻不如一见。那幅画构图十分严谨,画面丰满宽远,气势逼人,高山仰止,叹为观止。” “的确,你专程飞来这里,只为看它?” “有人托我临摹它。” 顾谨尧微挑眉梢,“有难度吗?” “有,毕竟是范宽的巅峰之作,千百年来,无人能超越,但我想尝试一下。” 顾谨尧笑了笑,眉眼柔情似水望着她,语气带着鼓励,“你肯定行。” “谢谢。” 见两人说个没完,柳嫂如临大敌,满眼警惕地盯着顾谨尧。 想了想,她举起手里的水杯递给苏婳,“少夫人,请喝水。” 苏婳微微一怔。 和顾北弦离婚后,就让她喊自己苏小姐了。 之前她一直都这么称呼,今天怎么忽然改口了? 苏婳没多想,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还给柳嫂。 顾谨尧问:“你们要回酒店吗?酒店提前订好了没有?” 苏婳刚要开口。 柳嫂拿起扇子,插嘴道:“少夫人,您热不热?我帮您扇扇。” 不由分说,她啪地一下打开手里的折扇,呼哧呼哧地给苏婳扇起来,扇得她长发四处飞扬。 苏婳抬手按着头发,无奈一笑,“柳嫂,我不热的。” 柳嫂一本正经,“不,你热。” 苏婳拿她没办法,只好任由她扇。 被她这样一打断,苏婳和顾谨尧就没话说了。 沉默了会儿,远处有辆空车开过来了。 保镖急忙伸手拦下。 苏婳和顾谨尧谦让了一下,弯腰坐进车里。 回到酒店。 和柳嫂他们一起吃过午餐,稍作休息,苏婳开始临摹《溪山行旅图》。 不,这已经不叫临摹了。 临摹是看着画,作画。 苏婳这叫默画。 因为古宣纸贵,她就在普通的宣纸上先练手。 范宽的画存世极少,尤其是《溪山行旅图》,一直珍藏在宝岛博物馆,苏婳是第一次画。 要画出山的精神面貌和神采,得让自己完全融入山水间,理通神会,观照自然与自身、天人合一。 这样才能将山的真精神,于笔下自然流露。 柳嫂磨完墨后,离开。 苏婳坐在画案前,闭上眼睛,在脑子里回放《溪山行旅图》整幅画的构图和轮廓。 许久之后,她拿起画笔,在宣纸上开始挥毫泼墨。 先以雄健、冷峻的笔力,勾勒出山石峻峭刻削的边沿。 然后反复用坚劲沉雄的芝麻皴,塑造出岩体的向背纹及质感。 在轮廓和内侧加皴笔时,沿边留出少许空白,以表现山形的凹凸之感。 要入骨地画出北方山石,如铁打钢铸般坚不可摧的风骨。 画到夜半,苏婳累了,放下笔。 宣纸上,主山脉大气磅礴,雄奇冷峻。 很难想象这山脉,出自一个清秀婉约的年轻女人之手。 画山画到这程度,外人见之都会称奇,可是苏婳却不满意。 因为看着笔下的山,她没有那种感动得想哭的冲动。 也就是说,她只画出了山的骨,却没画出山的魂。 正所谓“画山画骨,更画魂”。 看样子,明天还得去博物馆继续参,继续悟。 苏婳去卫生间洗了把手,打电话叫了夜宵。 吃过饭后,她冲了个澡,躺到床上。 因为画画太耗费体力和心神了,没多久,她就睡沉了。 睡沉后,她做了个梦。 梦见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婴儿,长得粉雕玉砌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长睫毛,小圆脸,萌到想哭。 他光着小脚丫,在墨色的山脉上爬来爬去。 忽然,婴儿朝她伸出手,咧嘴一笑,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苏婳的心都被萌化了。 她笑着应了声,伸手要去抱他。 就在她的手,刚要触到婴儿的手臂上时,那个精灵般可爱的婴儿,却凭空消失了。 苏婳的心都碎了。 撕心裂肺的失落。 她猛地睁开眼睛,望着空洞的天花板,眼角噙着冰凉的泪水。 原来是个噩梦。 自从那场车祸肚中的胎儿夭折后,她就时常做这个噩梦。 醒了,再睡就很难入睡了。 苏婳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朝外看。 外面万家灯火,热闹非凡,她的心却很空,空落落的,漂浮在半空中。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是午夜的梦境,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没想到,那个才两个多月的胎儿,会给她留下这么大的疮疤。 苏婳双臂抱紧自己,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特别脆弱,特别孤单,像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想找个温暖的港湾靠一靠。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门铃声。 在安静的深夜,听起来有点瘆人。 苏婳警惕地走到门口,屏气凝神,问:“谁?” “是我。” 外面传来磁性惑人的男低音。 很熟悉,是顾北弦。 短暂意外后,惊喜涌上心头,苏婳急忙拉开门。 高大英挺的男人,一把把她按进怀里。 他衣衫上裹挟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按着她削瘦的后背,他低声说:“知道你需要我,我来了。” 第150章 苏婳画魂 苏婳心里什么地方塌了一角,心啊口啊,都软了。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顾北弦唇瓣凑到她唇上,熟门熟路地亲了亲。 忽然,他一弯腰,打横把她抱起来,抬脚关上门,就往里走。 苏婳身体失重,瞬间腾空。 她轻声喊道:“你快放我下来。” “稍等。”顾北弦抱着她,走到床前,弯腰把她放到床上,动作极轻柔,像放一个大布娃娃。 他略俯身,凝视她黑漆漆的眼睛,款款地问:“想我了吗?” 苏婳顿了一下,点点头。 刚才她真的特别想他,特别想。 不,不只是刚才想。 自从离婚后,每次半夜,噩梦惊醒,她都特别渴望一个怀抱依靠。 有几次夜里惊醒了,她就去妈妈的屋里,想让她抱抱自己。 可是任凭妈妈怎么抱,她都找不到那种安全感。 这才发现,有些人,真的无可替代。 得到苏婳的肯定,顾北弦黑玉般好看的眸子,闪过一丝星辉。 他吻了吻她的发丝,“你等我,我去冲个澡。” 苏婳微怔。 心情有点复杂。 顾北弦勾唇,极浅一笑,“别想歪了,我去冲个澡,把自己洗干净,好哄你睡觉。这三年,你每次做噩梦,都是我哄的。” 他说得极轻松,很淡然的样子。 苏婳却听得鼻子一酸,眼睛渐渐潮湿。 自从十三年前,阿尧哥去世后,她时常做关于烈火的那个噩梦。 以前睡眠一直不好,噩梦醒了,就睡不着了。 可是嫁给顾北弦的这三年,她睡眠是好的,即使做噩梦,也不会醒。 离婚后,又睡不着了。 她原以为是因为日月湾的床质量好,或者那间卧室风水好。 现在才知道,她做了噩梦没惊醒,是因为顾北弦在她噩梦时,安抚她。 可那两年,他脾气很差,对她也很冷淡,一点都看不出是个会哄人的主儿。 顾北弦见她发呆,揉揉她的头发,“我去了。” 苏婳淡嗯一声。 像是怕她等急了似的,顾北弦很快就从浴室里出来了,穿着酒店的睡衣,头发只吹了个半干,修长的小腿上,还带着水珠。 他掀开被子,“躺下吧,我哄你睡觉。” 苏婳没动。 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顾北弦淡笑,“放心,没复婚前,我不跟你做那事。” 苏婳这才走到床前,坐下,抬起下巴,仰望着他,“那两年我做噩梦,你也哄过我?” “嗯。” “为什么?” 顾北弦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你是我妻子,你照顾我,我安抚一下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苏婳黛眉微凝,迟疑片刻,问:“既然关心我,那为什么楚锁锁一回来,你就跟我提离婚?” 那件事,可伤她的心了。 到现在还难以释怀呢。 “因为你每次做噩梦都会……”说到一半,顾北弦住了嘴。 他改口问:“你说梦话的事,你知道吗?” 苏婳摇摇头,反问道:“我说梦话吗?” 顾北弦微微挑眉,“你上大学时,室友没对你说什么?” “没有,我上大学时,不住校,在外面租房住,因为要接活,贴补家用。” “你妈没对你说什么?” “我是外公外婆养大的,很小就跟他们分房睡了,跟我妈也是,分房睡。对了,我梦里说什么梦话了?” 顾北弦没接话,抬手勾住她的肩膀,“睡吧,我明天一早还要乘飞机赶回去。” 苏婳躺下,大眼睛凝视着他英挺的面庞,“我到底说什么梦话了?” 顾北弦唇角溢出一丝调侃的笑,“你梦里总喊我名字,还说,很爱我。” 苏婳一顿,随即笑出声,“你瞎说。” 顾北弦眼底风流涌动,“你真的喊过我的名字。” 只不过,就喊了一次,把他开心得一整晚都没睡好。 顾北弦把苏婳揽进怀里,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唇瓣温柔地亲吻她额头。 就这样,拍着哄着。 没多久,苏婳就睡沉了。 呼吸渐渐均匀,软糯的身体沁出清雅的馨香。 睡颜安静极了。 整个人温柔得像一片白月光。 别看她白天一副温婉成熟的模样,二十三岁,活得像八十三岁的。 可是睡着后,她有点奶萌。 至少在顾北弦眼里,是这种感觉。 总觉得她小小的,软软的,奶生生的,特别需要人照顾,特别需要人疼爱。 他凝视她紧闭的双眼,带点儿威胁的语气,低声说:“梦里不许再喊你的阿尧哥了,否则我就扔下你不管了。” 嘴上说着硬话,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真不管的话,他不会风尘仆仆,乘飞机半夜赶过来。 只因为想她。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存了好一会儿,闭上眼睛也睡着了。 苏婳这一夜睡得香甜。 次日,醒来。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英气俊朗的面孔。 男人清贵立体的骨相,雕塑般精致的五官,连下颔角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初睡醒的大脑,有点迷糊。 过一会儿,她才想起,昨晚半夜,顾北弦飞过来,说要哄她睡觉这件事。 怕吵醒他,她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挪出来。 一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 苏婳意外了下,脸瞬间红了。 她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地躺着,生怕吵醒顾北弦。 心情挺复杂。 毕竟离婚了,这样亲密,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躺到顾北弦自然醒过来。 清晨的男人,雄性荷尔蒙是最旺盛的时候。 顾北弦也不例外。 他抱着她,语气慵懒,透着几分性感,“我想你。” 苏婳知道,他想说的是,我想要你。 脑子里天人交战了一番,苏婳硬着头皮,说:“你去浴室自己解决吧。” 顾北弦把头埋到她的颈窝,声音低低的,透着入骨的风流,“你不心疼人。” “你说的,没复婚,你不碰我。” “那就复婚,今天回去就复。”顾北弦慵懒的眉眼,瞬间恢复清明理智。 苏婳乐了。 绕来绕去,原来他在这里等着她呢。 说实话,现在复婚,她是真不想复。 一想到顾傲霆、楚锁锁和华棋柔之流,她就头皮发麻,不胜其烦,如今又来一个周品品。 一地鸡毛。 没完没了。 爱是一回事。 婚姻又是另一回事。 婚姻远比爱情复杂得多。 最后苏婳硬着心肠,把顾北弦哄去浴室,让他自力更生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洗漱之后,两人吃完早餐。 苏婳和顾北弦一起出门。 迎面碰到顾谨尧正从对面的房间里走出来。 他穿着黑色短t,黑色长裤,寸短的头发,帅气精神。 苏婳神色微微一滞,“你也住这家酒店?” 顾谨尧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视线在顾北弦身上瞟过,微垂眼睫,遮住眼底的真实情绪。 本来顾北弦和苏婳是肩并肩的。 看到顾谨尧,他抬起手臂,把苏婳勾进怀里,风度翩翩地笑了笑,道:“女朋友出差,我来看看她。” 顾谨尧语气淡淡,“苏婳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挺幸福。” 说完他转身就走。 步伐很快。 苏婳盯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总觉得他好像不太高兴。 送走顾北弦,苏婳带着柳嫂他们去了博物馆。 在博物馆又参了两天。 她再拿起画笔时,就有了感觉。 等捕捉到那个魂儿,苏婳带柳嫂和保镖们返回京都。 接下来,一整个月,苏婳在凤起潮鸣的工作室里埋头作画,闭门不出。 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近于“痴”的地步。 画废了无数张宣纸,熬干了诸多心血,她终于画出了一幅满意的《溪山行旅图》。 把画挂在墙上,苏婳仰望画中气势雄强,巨峰壁立的高山,喜极而泣。 山头杂树茂密,一线飞瀑从山腰间直流而下,山脚下巨石纵横。 山路上有一支商旅队伍,路边一湾溪水流淌,石径斜坡逶迤于密林荫底。 苏婳仿佛听到了水声、人声、骡马声。 她知道,她把这幅画画活了! “画山画骨更画魂”,她终于画出了那个魂! 她兴冲冲地拿起手机,打给周百川:“周叔叔,《溪山行旅图》我画成了!画活了!我画出了它的魂!” 一向沉静的她难掩兴奋! 第151章 柳暗花明 闻言,周百川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真的?你真的把画画活了?” “真的,我看着画,特别感动,感动得想落泪。画了将近二十年,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苏婳向来低调谦虚,从来不夸自己。 今天破例了。 也不是自夸,就是如实表达自己的感受。 周百川激动得嗓子都破音了,“快,快,你快把画拿来,给我看看!” “还没装裱。” 周百川语气急促道:“不用,你把画拿来给我看看就好。如果看中了,后续装裱什么的,不用你操心。” “好,我们约在哪里见?” “来我家吧,我把地址发到你微信上。” “那我一个小时后过去。” 挂电话后,苏婳开始洗漱更衣。 草草吃了几口饭,她把画卷好,出门上车。 准时来到周府。 周家住在城外的中式别墅区。 苏婳推开古色古香的朱漆大门。 里面是环形拱门,和悠长的长廊。 曲径通幽,亭台楼榭,假山流水,中式花园,一应俱全。 古朴又别具韵味。 客厅超级宽敞,一水的黄花梨木中式家具,低调却不失奢华,细节中展露周家厚重的底蕴。 周百川早就等在客厅,正在喝茶。 看到苏婳被佣人领进来。 周百川急忙从座椅上站起来,伸出手臂,掌心朝上,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小姐,我们去书房吧。” “好的,周叔叔。”苏婳拿着画,跟着他来到书房。 书房很大,装修得古朴别致。 很安静,隔音效果特别好。 周百川把门关上。 苏婳走到书桌前,把长两米出头,宽一米零三的画展开,小心翼翼地摊放到黄花梨木桌上。 周百川垂眸,细细端详着那幅画。 顿时惊呆了! 整幅画,画面无论是山体还是密林,皆墨色凝重、浑厚。 涌出一股强烈的雄壮逼人之气势。 在这股气势面前,白天明亮的光线,经它一压,似乎都变得黯淡了。 给人一种“如行夜山,黑中层层深厚”的感受。 他惊得半晌没说话。 真的很难相信这么大气雄浑的画,出自面前这个纤秀温婉的小姑娘之手。 好多年了,他一直在寻找这么一幅画。 无数优秀的画家前仆后继地临摹,可是总是差强人意。 眼前这幅画却既有风骨,又有精魂,真的是让人一见难忘。 看着看着,周百川差点就老泪纵横了。 好的艺术品,真的能撼动人心,催人泪下。 他抬手抚摸下颔,连声道:“好,好,画得好!” 一连说了三声“好”! 他稳了下情绪,拿起手机,对着画拍了几个长视频,包括各个细节。 拍好后,发给预定的客户。 得到客户的满意答复后,周百川对苏婳说:“你坐下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支票。” 喊了佣人,给她上茶。 他转身就朝外走。 来到客厅,他去找包,拿支票薄。 迎面碰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女儿,周品品。 周品品把包扔到沙发上,打量了眼父亲,见他神情异常,忍不住问:“爸,你今天是怎么了?感觉你挺激动。” 周百川抬手揉了揉眼角,“苏婳的画,画得太好了,太让人意外了,我给她拿支票付余款。” 听到父亲不遗余力地夸赞别人。 周品品心里很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头,口气有点冲,“不就一幅画嘛,真有那么好?” “好,特别好,出乎意料的好,你们外行人不懂。”周百川随口应着,打开包,从里面取出支票薄,拿起笔就要在上面签字。 周品品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笔。 瞟了眼远处的书房,她压低声音说:“爸,你傻不傻啊,她是顾北弦的前妻,你何必为她做嫁衣,长她人志气?” 苏婳越是优秀,就越衬得她黯淡无光。 她才不想被她压一头呢。 顾北弦可是她看重的男人,她还等着放长线钓大鱼呢。 周百川神色一滞,“可她画得真的很好啊,我特别满意,拍视频给客户看了,他也很满意。再说定金我都付了,除去定金,转手就能转四百五十万,何乐而不为?” 周品品不乐意了。 她双臂抱胸,下巴一抬,一副傲娇模样,“我不管,反正你要还拿我当你女儿,就不能收这幅画。” 周百川咂咂牙花子,“格局小了啊,你。” “谁轻谁重,你自己掂量一下吧。”语气强硬地撂下这句话,周品品转身上楼。 望着她的背影,周百川犹豫了。 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一边是苏婳。 女儿得罪不起,可是苏婳那幅画,他也是真的想收。 权衡许久,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女儿。 毕竟以后要跟女儿相处半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因为这件事,搞得父女关系磕磕绊绊的,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苏婳不过是个外人。 周百川斟酌了下说辞,返回书房,打着哈哈对她说:“抱歉了苏小姐,我那个客户刚给我打电话,说不太满意。要不,你看看别人有要的吗?” 苏婳眼睛里亮晶晶的光彩,瞬间就暗淡下来。 唇角的笑僵住了。 失落和挫败,溢于言表。 千辛万苦的成果,却被否定。 没有比这更打击人的了。 尤其搞艺术的人,神经比常人要敏感脆弱得多。 有时候一次打击,足以断送一个人的艺术生涯。 好半天,苏婳才稍稍平静一点。 她艰难地扯动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样啊,那算了吧。” 周百川绞着双手,一脸愧意,“对不住了,苏小姐。” “没事。”苏婳慢腾腾地走到书桌前,去卷那幅画。 胳膊僵硬得抬不动,卷了半天都没卷好。 心里特别委屈,委屈得想哭。 画了那么久,废寝忘食,夜里做梦都在画画。 画得几乎都走火入魔了,才画好。 她觉得这幅画,是自己将近二十年来,临摹得最好的一幅画。 构图完美,气势磅礴,细节逼真,有声、有色,有感情。 却被周百川和他的客户全盘否定。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好不容易把画卷好,苏婳拿着画,离开周家。 回到凤起潮鸣,天已经黑了。 苏婳枯枯地坐在书房里,像一株被雷电击中,繁华落尽的树。 没开灯。 就那样一直安静地坐在黑暗里,一向笔直的脊背,都有点弯了。 心里很难受。 特别挫败。 消沉低落的情绪,铺天盖地砸下来。 柳嫂上来,敲门喊她吃饭。 苏婳有气无力地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吃完,你就下班吧。” 柳嫂听出她的不开心,急忙下楼给顾北弦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 她急匆匆地说:“顾总,少夫人状态不太对。下午的时候,她兴冲冲地拿着画离开,晚上回来时,就特别难过的样子,连晚饭都不吃了。” 顾北弦蹙眉,抬腕看了看表,“我再有十分钟结束会议,你等我过去再走。” “好的顾总。” 没多久,顾北弦就来了。 上楼,推开书房的门。 里面一片漆黑。 顾北弦抬手打开灯,看到苏婳枯坐在那里,眼神僵直,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表情。 平静得不像正常人。 每当她特别难过的时候,就会这样。 顾北弦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把她揽进怀里,声音调柔问:“怎么了?” “没事。” “跟我都不说,你要跟谁说?” 的确,除了他,她没谁可以说了。 苏婳苍白地笑笑,“那幅画对方没要。” “原来是因为这事啊。”顾北弦从西裤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我要了,他出一千五百对吧?我出双倍价格。” 苏婳把卡塞回他的钱包里,“不是钱的事。” 是自己的努力,不被承认。 自信心被打击。 甚至连自己的眼光,都被质疑了。 顾北弦沉默地抱了她一会儿。 他松开她,站起来,出去给助理打电话。 接通后。 他吩咐道:“查一下周百川最近有没有国际长途,再排查一下,其中有没有喜好古字画的外国富豪,尤其是喜好范宽的画。多派点人手,效率高一点,我急用。” “好的,顾总,我马上安排人去查。” 顾北弦淡嗯一声,掐了电话。 周百川倒卖文物发家,他是知道的。 他找苏婳预定画,自然不是他想要,肯定是倒卖给国外的客户了。 既然周百川不要,那就跳过他,直接找源头客户吧。 半个小时后。 助理打来电话,说:“顾总,排查完后,锁定一个人,叫范鸿儒,美籍华人,和周百川来往密切。” 顾北弦勾起一边唇角,“马上帮我约他!” 第152章 不是凡人 助理迟疑了下,“听说范鸿儒的性格有点怪,不熟的人,不太好约。” 顾北弦淡嗯一声,掐了电话。 沉吟片刻,他拨给了自家老爷子。 接通后。 顾北弦问:“爷爷,您认识一个叫范鸿儒的外籍富商吗?差不多七十岁的年纪,美籍华人,爱好古董,尤其喜好收藏范宽的字画。” 老爷子想了好一会儿,说:“认识,早年间打过几次交道,你找他有事?” “你们俩有交情吗?” “有点,三十多年前吧,我曾经帮过他一个忙。” “大忙还是小忙?” “不算小。” 他口中的不算小,应该是很大的忙了。 顾北弦心中有数了,应了声,“好,我挂了。” 老爷子噎了下,埋怨道:“臭小子,大晚上的打电话过来,就为了问我这个?” “嗯,我找范鸿儒有点事。” “你什么时候带小苏回老宅?你奶奶最近老是念叨她。” 顾北弦心说:人都被你那个老儿子给搅和跑了。 婚都离了,还怎么见? 他淡淡道:“苏婳最近工作挺忙的,过段时间再带回去见你们吧。” 老爷子一听,急了,叮嘱道:“你让她注意身体,别太累了,毕竟怀着身孕。我们家不缺她赚的那点钱,一定要好好养胎,让她多注意营养。” 冷不丁听到孩子,顾北弦心里刺了一下。 针扎一般难受。 苏婳流产的事,所有人都瞒着老爷子和老太太,怕他们俩受不了打击。 敷衍了老爷子几句,顾北弦挂了电话。 他问助理要了范鸿儒的联系方式,亲自打给他。 起初是秘书接的。 顾北弦报了老爷子的名字后,就换了范鸿儒本人来接了。 同他客套地寒暄了一两句,顾北弦说明来意,“范老先生,听闻您一直在国内寻找《溪山行旅图》的摹本,对吗?” 出乎意料的是,范鸿儒性格并不怪。 相反,极随和。 他哈哈一笑,“是的,这些年我一直托百川博物馆的周先生帮我寻找。奈何找到的摹本,都差了那么点意思,没有太满意的。” 顿了一下。 他又说:“不过今天下午,他发给我几个视频,那幅画画得极有灵性。可惜对方不知怎么的,忽然变卦,不肯出手了。” 隔着手机,都能听出他语气里满满的遗憾。 顾北弦是何其聪明的人。 几件事串联起来,他立马想通了。 肯定是有人从中搞了鬼。 他笑道:“您说的那幅画现在在我手上,如果老先生有意,我们约个时间碰个面?” 范鸿儒明显惊讶了一下,“那再好不过了。” “您现在在哪个国家?” “我前两天回国迁祖坟了,现在就在京都,你呢?” 顾北弦笑,“正好,我也在京都。” 两人当下就约定了碰面时间。 寒暄几句,结束通话。 顾北弦返回书房,握着苏婳的腰,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手指温柔地摩挲着她苍白的小脸。 他说道:“我打听到了,要画的人是一个美籍华人,叫范鸿儒。范老先生,对你的画十分满意,说是你这边变卦,不肯出手了。我跟他约了明晚见面,到时你带着画,跟我一起过去。” 信息量太大。 苏婳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好消化了一会儿。 她枯寂的心,骤然鲜活起来,像濒死的蝴蝶,重新展翅飞舞。 黯淡的眼睛,也重燃神采。 她偏头看着顾北弦,“你说的是真的?那人真喜欢我的画?” 顾北弦轻笑出声,“喜欢,听说你不肯出手了,他还特别遗憾。” 苏婳明白了。 是周百川撒谎了。 害得她自我怀疑了好半天。 顾北弦捏捏她白皙的小脸,嗔道:“芝麻大点的小事,看你这样子,像天塌了似的,饭都不吃了,出息。” 苏婳轻飘飘白了他一眼。 顾北弦勾唇笑。 他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把画卷展开,垂眸细看,“看,这幅画画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这磅礴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九尺壮汉画的。我们家婳婳真是多才多艺,画山胜山,画虾胜虾,画竹胜竹。” 苏婳知道他是想哄她开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被他这么一哄,她心里没那么憋屈了。 顾北弦转身拉起她的手,“走,下去吃饭吧。听柳嫂说你这些日子废寝忘食,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的确没怎么好好吃。 为了画这幅画,苏婳瘦了整整三斤。 当晚,她吃了两小碗米饭,喝了一碗汤,还吃了很多肉和蔬菜。 把原本平平的肚子,撑得像个小西瓜。 摸着她鼓鼓的小腹,顾北弦想起夭折的那个胎儿。 很想和苏婳快点复婚。 复婚后,再要一个孩子,或许能抚平两人心里的伤痛。 次日,晚八点。 苏婳带着画和顾北弦,准时来到范鸿儒下榻的酒店。 两人乘电梯抵达顶层套房。 顾北弦按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范鸿儒的助理,穿白衬衫黑西裤,戴黑框眼镜,华人,很精神的一个年轻人。 进屋后。 助理把两人让到客厅沙发上,给他们上了茶,说:“请稍等,范老马上就出来了。” 顾北弦微微点头。 没多久,范鸿儒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气质儒雅,很祥和的一个老人。 年约七十岁左右,头发花白,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睛却睿智有神。 身穿银白色盘扣唐装,脚踩一双黑色布鞋,手里盘一串小叶紫檀手串。 苏婳定睛瞅了一眼,那手串是品质最高的紫檀满金星。 范鸿儒虽然年过七十,可是肩背笔直,走路生风。 一看就非凡人。 顾北弦和苏婳站起来,笑着打招呼道:“范老好。” “坐,快请坐。”范鸿儒和颜悦色。 落座后,几人客气几句。 范鸿儒看向顾北弦,“先看画吧。” 苏婳从旁边的桌上拿起画,小心地展开。 范鸿儒的目光,随着画幅的一点点展开。 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有神采。 他站起来,弯腰,手指轻抚上面的远山,指腹缓缓下划,嘴里喃喃自语道:“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这崇山,这飞瀑,这丛林,这商旅,这骡马,画得好,画得妙哇。” 看着看着,他眼眶渐渐濡湿。 第153章 苏婳反转 范鸿儒揉了揉眼睛,朝助理伸出手。 助理很有眼色地递过来一个古褐色的高倍放大镜。 范鸿儒拿着放大镜,对着画面细细斟酌。 从上看到下,从山看到人。 他边看边点头,“笔力浑厚,是范宽最擅长的雨点皴和积墨法,千笔万擢,有那股子不画到顽石点头,誓不罢的韧劲儿。” 放下放大镜。 范鸿儒目光炯炯,看着苏婳,“小姑娘,这幅画真是你画的?” 苏婳微笑,“是我画的。” 范鸿儒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她,“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吧?” 苏婳如实说:“二十三岁。” 范鸿儒更加怀疑了,“小小年纪笔力这么深厚,你没骗我吧?” 苏婳从从容容道:“我从小跟着我外公苏文迈学习修复古书画,临摹古画是基本功。虽然我年纪不大,但是画了也将近二十年了。近二十年的画功,画到这种程度,合情合理。” 听到苏文迈的名字,范鸿儒眼底的狐疑消失了。 古玩圈里,无论国内还是国外华人圈,对苏文迈的名字都不陌生。 范鸿儒把画交给助理,“去对一下细节,看有没有不同之处。” “好的,范老。”助理拿着画去了书房。 苏婳笑道:“除了没在树叶处落范宽的名字,其他地方保证一模一样。” 范鸿儒坐下,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问:“宝岛博物馆不让拍照,你是怎么临摹的?” “去博物馆记下来,再回来默画。” 范鸿儒眼里露出惊诧之色。 “小姑娘,你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这幅画长两米多,宽一米多,画面复杂多变。这么大一幅画,你居然全靠脑子默记?” “是,从小我外公就有意训练我记画。其实记这幅画不难,难就难在这幅画它有骨有魂。记画我用了半天时间,参透它的魂,我用了整整两天时间,回来还要边画边悟。” 范鸿儒啧啧称赞,“自古天才出少年哇。” 顾北弦拿起茶壶,给他添茶。 范鸿儒问他:“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顾北弦淡笑,“他老人家挺好的。” “有些年头没见了,改日有空去府上拜见他老人家。” 顾北弦放下茶壶,温文尔雅道:“好,他也想您了,让我向您问好。” 几人说说笑笑,交谈一番。 半个小时后,助理走出来。 他凑到范鸿儒耳边低声说:“范老,我们几个人拿放大镜一一确认了,除了没有落款和印章,其他每个细节都一模一样。” 范鸿儒听完,嘴唇微张,似乎惊住了。 过了好几秒钟。 他朝苏婳竖起大拇指,“小姑娘,你厉害。我范某人,沉浸古玩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种,江山代有人才出哇。” 苏婳莞尔,“您老过奖了,我们年轻人该向你们学习才对。” 范鸿儒脸上笑容加深,“一身才华还不膨胀,不错,不错。” 他朝助理伸出手。 助理递过来一本支票簿。 范鸿儒拿起笔,在上面洋洋洒洒地填了个金额,又签了自己的大名,撕下来,递给苏婳,“这是一点润笔费,请收下。” 苏婳急忙站起来,用双手接过,“谢谢范老。” 范鸿儒和蔼地笑,“不客气,这是你该得的。” 苏婳拿着支票坐下,瞅了眼金额,大吃一惊。 一千万,美元。 相当于人民币六千六百多万。 这是画坛巨匠的价码了。 苏婳是个实在人,忙提醒道:“范老,您是不是开错金额了?” 之前周百川给她一千五百万人民币,她都觉得是天价了。 没想到范鸿儒给得更多。 范鸿儒哈哈一笑,“没错,就是一千万美金,你的画值这个价。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以后肯定会大有作为。” “可是这太高了。”苏婳还是觉得受之有愧。 范鸿儒手指摩挲下颔,笑说:“不高,难得这幅画入我的眼。范中正,也就是范宽,是我祖上先人。前两年,我曾出十个亿要买宝岛博物馆的那幅真迹,可惜没达成合作。前些日子,我花一个亿购下他的《群峰秀岭图》。” 苏婳不说什么了。 《群峰秀岭图》是她花五百万元,在峥嵘拍卖行会上拍下的。 后来被周占以六千万收走。 没想到不是他们家博物馆缺这幅画,而是转手卖给了范鸿儒。 谈得差不多了,顾北弦和苏婳起身离开。 双脚踩在走廊铺着的地毯上,软绵绵的,苏婳觉得像做梦一样。 很不真实。 从来没想到自己临摹的古画,居然能卖到六千多万的天价。 是的,天价。 她仰头对顾北弦说:“你掐我一下,让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顾北弦哪里舍得掐她? 抬眸看了下,见走廊四下无人。 他忽然握着她的手臂,把她推到墙角,低下头,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舌尖抵进她唇瓣,吮住她的唇珠,轻轻撩了撩,勾住。 苏婳耳尖情不自禁地红了。 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鼻尖满满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雄性魅惑的男人魅力,无法抵御。 她要很努力才能推开他。 这男人真是,憋久了,随时随地都能开撩。 壁咚就罢了,还挑逗她。 还是在随时都会有人出现的酒店走廊里,太大胆了,也太刺激了。 顾北弦冲她笑,“你是在做梦吗?” 苏婳摇摇头。 都心如鹿撞了,做梦可撞不起来。 顾北弦揉揉她的头,“我们家婳婳厉害了,都是赚外汇的人了。” “我总觉得他给的价格,高得太离谱了。” 顾北弦心里很清楚。 范鸿儒开这么高的价码,一方面是因为苏婳画得确实好。 另一方面,范鸿儒是在还老爷子三十多年前的人情。 虽然没点出来,但大家心里都有数。 不过顾北弦没说破,就让苏婳偷着乐去吧。 一出手就赚六千多万,她面上虽觉得价码高,心里肯定乐翻天了。 看到她开心,他比她更开心。 车祸流产后,她好久都没开心过了。 两人肩并肩,走到电梯前。 没多久,电梯门打开。 从里面走出一道英俊硬挺的身影。 是顾谨尧,手里拎着一只黑色密码箱。 苏婳微微诧异,冲他打了声招呼:“你好,顾先生。” 顾谨尧短暂意外后,冲她矜持一笑,“你好。” 又冲顾北弦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擦肩而过。 顾谨尧径直朝范鸿儒的套房走去。 按响门铃。 助理来开门。 进屋。 顾谨尧输入密码,把密码箱打开,交给范鸿儒,“范老,您要的东西,我帮您找到了,请过目。” 范鸿儒扫了一眼,是他要的清乾隆御制有凤来仪转心瓶。 他道了声谢,问:“你电话里说找我有事?” 顾谨尧浅笑,“听说您在寻找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我有个朋友临摹了一幅。不过我看她刚从您这里离开,应该是不用我引荐了。” 范鸿儒年过七旬,早就活成人精。 立马就猜到了顾谨尧说的是谁了。 他赞道:“那小姑娘真是奇人一个,比她外公当年还要厉害。小小年纪,还是个女流之辈,把范宽的画,画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一般女辈画家,画风大多温柔婉约,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大气磅礴的气势被她挥洒自如,比男画家还有气魄。” 听到苏婳被夸,顾谨尧心情大好,“她修复古画也是一绝,古瓷器也不在话下。” “我知道,苏文迈的外孙女嘛。我收藏的古画正好有许多要维护的,找别人不放心,以后就找她了。” “她修复的王蒙的隐居图,就展览在京都博物馆,那些专家都啧啧称奇。” 范鸿儒挑眉,意味深长道:“小子,你对她评价很高啊。” “我是实事求是。”顾谨尧端起茶杯喝茶,掩饰真实情绪。 范鸿儒也不挑破,哈哈一笑,“也是,你是实事求是。” 两人又聊了几句。 范鸿儒忽然想起什么,说:“我去打个电话,你坐着先喝会儿茶。” “好。” 范鸿儒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拨给周百川,“百川啊,《溪山行旅图》你不用帮我找了,我今晚刚收了一幅。” 周百川一怔,“这么快?” “对,是个姓苏的小姑娘画的,画得特别传神,应该就是昨天你拍视频,给我看的那幅。我一高兴,给她开了一千万美金。” 周百川总感觉范鸿儒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一千万美金,就是六千多万啊。 凭白错失那么大一笔钱,他肉疼。 本来这钱该是他赚的。 周百川讪讪道:“这样啊,那我还是继续帮您找您想要的有凤来仪转心瓶吧。” 范鸿儒说:“不用了,有人已经帮我找到了,今天刚送来,你效率有点低啊。” 周百川老脸一黑,讷讷道:“那好吧,您老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再来找我。” “以后再说吧。” 这是婉拒的意思了。 周百川心凉半截,知道范鸿儒对他心存芥蒂了。 就因为苏婳那幅画的事,他撒谎欺骗了他,范鸿儒就记仇了。 他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 挂电话后。 周百川黑着脸,瞪着周品品,“苏婳直接找到范鸿儒,把那幅画卖了六千多万的高价。” 周品品脸色一滞,随即轻轻嗤一声,“瞎猫碰到只死老鼠,运气罢了。” 周百川怒道:“碰个屁!范鸿儒是我的大客户,被你这么一闹,成苏婳的了!因为你的鼠目寸光,断了老子好大一笔财路!” 第154章 痴心妄想 周百川气得有点上不来气,拿手不停地捋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表情痛苦,脸憋得发红。 周品品愣住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 她站起来,凑到他跟前,伸手帮他抚着胸口顺气,有点讨好地说:“爸,您干嘛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不就一个客户嘛,您客户那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周百川抬手打掉她的手,“放屁!范鸿儒不是普通客户,他每年在我这里成交额超过十个亿!古董利润大,基本是对半赚!” 一听这个价格,周品品噎住。 的确是因小失大了。 她反过来怪周百川:“那您老不早说,我以为就区区一幅画的事。” 周百川是万万没想到,苏婳能查到和他交易的是范鸿儒。 还能搭上他那条线。 范鸿儒轻易不见生人的。 想必是顾北弦在背后拉了关系,帮了忙。 就这么错失一个大客户,周百川越想越肉疼。 他气呼呼地说:“生意人最看中的是信誉。苏婳拿着画找到范鸿儒,范鸿儒知道我撒谎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信任我了。除了他,还有他背后的华人古玩圈。我算是老脸丢尽了,晚节不保。” 周品品哄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您老损失的钱,我以后会想办法补贴您。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咱父女俩的和气。” 她扶着他走到沙发上坐下,又是好一通哄。 哄了小半天,周百川才勉强消气。 他厉色道:“你就别对顾北弦痴心妄想了,你们俩不可能!” 周品品心里很不服气,嘴上却没说什么。 她虽然性格强势,但也能屈能伸,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上次一见顾北弦,就入了她的眼,从此难忘。 长相有型有款,有品有能力,气度风华,风度翩翩,还洁身自好。 在上流圈的公子哥儿中,可谓是一股清流,万中无一,百年难得一见。 他越是一副高冷不可及的模样,就越能激起她的征服欲。 况且他现在是单身,她喜欢他,没错。 他和前妻感情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离婚了?离婚了,就说明他们俩之间有问题。 她觉得自己不争取一下,以后肯定会后悔。 从小到大,她都是不服输的性子。 这次也是。 三天后。 苏婳去银行,把范鸿儒给的支票兑出来了。 当即就给顾北弦的账户转了一千万。 她心里很清楚。 那幅画能卖到天价,一方面是画画得确实入了范鸿儒的眼,还有一方面是看在顾北弦的面子上。 给他转完,她又给妈妈转了一笔。 从银行里出来。 苏婳给顾北弦打电话,问:“阿忠的妻子是不是搬家了?我上次去她家找,没找到,你知道新家地址吗?” “这周末吧,我陪你一起去。” “也好。” 两天后,就是周末。 顾北弦来凤起潮鸣,接上苏婳。 一上车,苏婳就看到他那张英挺的俊脸,阴沉着,凉冰冰的。 她微微纳闷,“谁惹你生气了?” 顾北弦眼眸生寒,闷声道:“除了你,还能有谁敢惹我生气?” 苏婳想起来了,“因为那一千万吗?收钱还生气?收钱应该开心才对啊。” “不,我很生气!” 他说很生气,其实就是想让苏婳哄他的意思。 有点变相撒娇的意味。 奈何苏婳现在不像以前那么惯着他了。 硬是没哄。 于是他就生了一路闷气,那张俊脸像结了冰的湖面,一直绷着。 直到来到阿忠妻子的新家,才恢复正常。 下车后。 苏婳和顾北弦一起拎着提前买的婴儿衣服、玩具等。 敲门,进屋。 阿忠妻子正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雇了保姆照顾饮食起居。 房子是新的,宽敞明亮。 是顾北弦派人给买的。 几人客气寒暄一番。 苏婳把买的东西放下,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怀里的小奶娃,有点好奇,又有点心酸。 如果没流产,几个月后,她也会生下这么可爱的孩子。 可惜,没有如果。 阿忠妻子看到苏婳好奇,笑着问:“要抱抱她吗?” 苏婳接过来,抱了一下,太软了。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生怕给抱坏了。 小婴儿闭着眼睛,嘴巴小小的,手指也小小的,很袖珍,特别可爱。 苏婳轻声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小名叫鱼鱼,大名叫陈鱼,阿忠给取的。我叫洛雁,阿忠说陈鱼洛雁,好听好记。” 苏婳心里更酸了。 她当时跟顾北弦说,如果生女儿,也叫鱼鱼。 如今听阿忠妻子这么说,难免会触景生情,特别感伤。 说话间,阿忠妻子拿起遥控器调电视。 画面一闪。 苏婳看到了自己,穿着红色纱质无袖长裙,坐在一众老年男性专家中鉴宝,万绿丛中一点红。 阿忠妻子呀了一声,扭头看向苏婳,“这人跟您长得可真像,真漂亮。” 苏婳定睛一看,就是她。 节目从录制到剪辑,再到上播,需要一段时间,现在才排上档期。 前些天,电视台给她打过电话,提过一嘴,不过她当时沉迷于画《溪山行旅图》,没往心里去。 顾北弦淡淡道:“那就是我太太。” 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丝毫没觉得难为情。 苏婳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年轻轻轻的,怎么这么健忘呢? 明明离婚了,是他前妻了,他还自称他太太。 阿忠妻子和保姆都惊呆了,异口同声地说:“还真是少夫人啊?难怪这么像。少夫人,您可真厉害,还会鉴宝。” 就是一档普通的鉴宝节目,苏婳觉得没什么技术含量。 当时录的时候,她是抱着玩乐的心态去录的。 阿忠妻子和保姆却惊为天人,不停地啧啧称奇。 顾北弦看得极认真。 比平时看财经节目还认真。 当然,他只在看苏婳的镜头时认真,过了苏婳的镜头,就懒得看了。 一帮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及他家婳婳的万分之一。 几人看了会儿电视,苏婳给阿忠妻子留下一张卡,和顾北弦离开。 此行来,是为了给她送钱的。 此生,她最愧对的两个人,一个是阿尧哥,一个是阿忠。 都是救命之恩。 车开到半路,顾北弦接到了老太太的电话。 刚接通。 就听到了老太太的哭腔,“你跟我说实话,婳儿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顾北弦一顿,哄道:“奶奶,您别乱想,没有的事。” 老太太怒了,“都现在了,你们还瞒着我,你们要瞒到什么时候?我已经看到电视了,婳儿的肚子平得像平底锅!” 事到如今,瞒不下去了,顾北弦应了声,“是没了,奶奶您节哀。” 电话那端忽然就没声音了。 顾北弦担心地问:“奶奶,您没事吧?” 沉寂几秒,传来老太太嘶哑的哭声,“是不是顾傲霆,是不是顾傲霆那个浑蛋动了手脚?” 她直呼她儿子的全名,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 顾北弦沉默不语。 不等他回答,老太太直接掐了电话,打给顾傲霆,怒道:“顾傲霆,你这个天杀的,你马上给我滚回来!” 第155章 打顾傲霆 听到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 顾傲霆不敢怠慢,会开到一半,交给副手处理。 他离开公司。 用最短的时间,赶回老宅。 一进老宅大门,就看到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眼睛睁得老大,气势汹汹的。 她平时爱美,性格又好强,为了气质好看,是不拄拐杖的。 今天却拿出来了。 银质的凤头拐杖,凤嘴里镶着红宝石,是他三年前给买的。 觉得不太对劲,顾傲霆陪着笑脸迎上去,问:“妈,您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发那么大火干嘛?” 老太太刚要发作,打眼一瞅。 见他手里握着个细长的玻璃瓶子。 嘿,这下更恼了! 她下巴一抬,咄咄逼人,“让你来见我,你拿个破玻璃瓶子干什么?是想向我示威吗?你这个老不死的,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妈!” 她举起拐杖就朝顾傲霆身上打去。 顾傲霆没防备,手臂上挨了重重一拐杖。 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他向后退着,不停躲闪着,“妈,这玻璃瓶子不是拿来向您示威的,您听我好好跟您解释。” 这一分神,肩膀上又挨了重重一拐杖。 他疼得“哎哟”一声,斥道:“您老怎么打起来没完了了?” “我就打你怎么了?”老太太越打越凶。 把一根凤头拐杖,耍得虎虎生风。 那副矫健模样,一点都不像八十高龄的人。 顾傲霆左躲右闪,手臂、肩膀、腿和后背,还是挨了好几拐杖。 拐杖下面是桃木的,打在人身上挺疼的。 他被打得恼羞成怒,劈手就去夺老太太的拐杖。 奈何他只有右手能用,左手粘着玻璃瓶,使不上劲。 夺了几下,没夺下来。 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老爷子,幽幽开口道:“傲霆啊,你妈心里有气,你就让她打几下出出气吧,又打不死人。” 顾傲霆攥着拐杖,抽空回道:“您老就别说风凉话了,没打在您身上,您当然觉不着疼。” 老太太怒道:“苏婳孩子没了,也没疼在你身上,你当然也觉不到疼。” 顾傲霆终于明白了。 老太太忽然发这么大火,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辩道:“孩子的事,跟我没关系。” 老太太冷着脸,“我打电话问过南音了,苏婳的孩子没了,是出了场车祸。那车祸蹊跷得很,虽然警方找不到证据,但就是谋杀,跟姓楚的一家脱不了关系。为什么姓楚的,敢对婳儿下狠手?还不是因为你助纣为孽!” 顾傲霆自知理亏。 他一边夺着拐杖,一边说:“我已经放弃楚锁锁了,给北弦找了姓周的女儿,金融管理专业,现在跟我们公司合伙开发北关鱼市项目。” 老太太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去了姓楚的,又搞个姓周的,你没完了没了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顾傲霆躲闪着,“我也是为了北弦好,找周品品是强强联合。” “联合你个头!你控制欲这么强,怎么不去称霸世界?北秦一出生就丢了,我就剩北弦这么一个孙子。非得把他折腾死,你才满意?” “谁说的,不还有阿凛吗?” “阿凛不是我养大,跟我不亲。北弦从小就多灾多难,要么被人绑架,要么出车祸。结婚三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孩子,被你们这帮人,合伙给算计掉了!你们这帮人,真是丧尽天良!” 老太太越说越气,气得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毕竟年事已高,这么一折腾,累得够呛。 顾傲霆趁机把拐杖从她手里抢过来,一使劲,扔到远处。 老太太手里没了武器,瞪着他,“顾傲霆,我今天把丑话撂在这里。如果你再无中生有,折腾北弦和婳儿,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顾傲霆揉着被打疼的手臂,不紧不慢道:“他俩早就离婚了,是苏婳提的,您老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老太太一愣。 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了。 她单手扶着腰,“肯定是你逼婳儿离婚的!” 顾傲霆眼神讥诮,“这次我还真没逼,她问我要了十个亿走的,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老太太口气相当硬,“摊上你这样的恶公公,换了我,我也拿十个亿走人!” 顾傲霆嗤笑,“真搞不懂你们,明明就是个贪慕虚荣,拜金的女孩子。你们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这么护着她?” 老太太火又窜上来了,“婳儿还真不拜金!” 顾傲霆不认同,“不拜金问我要那么多钱?” “她那是赌气!嫁给北弦的那三年,小姑娘衣服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件,连首饰都不爱戴,节俭得很。是你眼瞎,非得给人安一个拜金的帽子!” 顾傲霆摇摇头,觉得和老太太压根就无法沟通。 不是一个脑回路的。 明明就是一个冲钱来的小姑娘,却被他们一个两个地当成宝。 简直不可理喻。 他掸掸身上的褶皱,“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能走了吗?” 老太太双手掐腰,喝道:“滚!” 顾傲霆被打得浑身疼,气呼呼地揉着胳膊和肩膀走了。 老爷子急忙过来扶着老太太,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他抚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这回消气了吗?” 老太太揉着手腕,“你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混账儿子?” 老爷子实话实说:“慈母多败儿,谁让你以前那么惯着他?” 老太太眼一斜。 老爷子立马改口:“怪我,怪我。是我以前太捧着他了,捧得他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妄自尊大。” 老太太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老爷子帮她揉着手腕,说:“其实站在他的立场上看,也没错。公司做得越大,风险就越大,选择一个好的合作伙伴,同舟并济,很正常。所以,像我们这种家庭,大多数人的婚姻,都是联姻。性格合不合不重要,商业合就行。” 老太太脸一拉。 老爷子急忙又改口:“还是小苏好,小苏有情有义,性格温柔坚韧。” 老太太叹口气,“北弦以前风光时,一群争着和他联姻的。他一出车祸,那些千金大小姐们避之不及。楚锁锁更是直接躲到国外,那个周品品听都没听说过。如今他腿好了,一群人上来争他抢了。也就婳儿,自始至终,对他不离不弃,还被傲霆逼走了。” 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我要给婳儿打个电话。” 老爷子按住她的手,“别打了,一打你肯定会哭,你一哭,她心里更难受。” 老太太神色悲戚,“小丫头没了孩子,又被逼着离了婚,心里不知有多难过。” “可不是,当年北秦丢了,秦姝跟疯了一样,好几年都没走出来,后来生了北弦,才稍微好点。” 想到那个刚出生就被偷走的小孙孙,老太太潸然泪下。 她嘶哑着嗓子说:“也不知北秦现在是死是活,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 老爷子给她擦眼泪,哄道:“别哭了。” “我才没哭呢。”老太太抹了把眼角,想起正事。 她拿起手机打给顾北弦,命令的口吻说:“小子,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婳儿给我追回来!” 顾北弦低嗯一声,“您老放心,我正在努力,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第156章 成竹在胸 楚家。 楚锁锁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电视里正在鉴宝的苏婳,眼睛一眨不眨。 眼神渐渐变得阴鸷。 像看眼中钉,肉中刺。 华棋柔端着盘切好的哈密瓜,走到她身边,把瓜放到茶几上。 她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上,“别看了,都看半天了,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上瘾了?” 楚锁锁没吭声,黑着脸,一动不动。 华棋柔拿叉子插起一块哈密瓜塞进她嘴里,“吃块瓜吧。” 楚锁锁咬牙切齿地嚼着瓜,愤愤地说:“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女人,凭什么比我强?还上电视,她也配?” 华棋柔嗤之以鼻,“想上电视还不简单?你要想上,让你爸赞助个什么节目,把你塞进去就是了。” “那有什么意思?” 华棋柔斜眼看她,“那你想怎样?” “我刚才反复看,看出了个很大的纰漏。那幅《瑞鹤图》,苏婳说是她画的,我觉得不太可能,哪有那么巧的事?估计是电视台事先安排,为了制造节目效果。” 华棋柔吃着瓜,瞟她一眼,“你想怎么着?” “揭穿她。” 华棋柔一顿,“万一真是她画的呢?” 楚锁锁拿了抱枕抱在怀里,绷着脸,说:“节目里,她说是她十五岁那年画的。这都过去八年了,即使是她画的,也没法证明了,因为那幅画她没落款,也没盖章。她不是挺牛的吗?我偏要搞臭她。” 华棋柔来了兴趣,“你想怎么搞她?” “花钱去微博买热搜位,黑她做假。网上的人才不管那么多呢,他们只看个热闹,舆论操控权在我们手里。” 华棋柔当然见不得苏婳好,恨不得整臭她。 她问:“热搜位贵吗?” 楚锁锁想了想,“几十万一天吧,具体我问问,我有同学在那里上班。” “成,这钱我出,咱们黑她个体无完肤。” 楚锁锁搂上华棋柔的脖子,“妈,你真好。” 华棋柔顾虑,“顾北弦不会猜到是我们吧?” 楚锁锁不以为然,“猜到又怎样?我反正已经这样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吧。” 华棋柔看着她打着石膏的手臂,心疼得要命,“我可怜的女儿,你受苦了。” 楚锁锁咬着牙根,“我不舒服,她也不能好受!” 她动作很快。 当天下午,苏婳做假的新闻,就上了热搜榜前十的两个推荐位。 分别是: 美女修复师做假 《天天鉴宝》炒作 新闻内容是:所谓的天才美女修复师,不过是个美丽谎言。是电视为了节目效果和收视率,故意搞的乌龙,都是有剧本的。《瑞鹤图》压根就不是苏婳十五岁时画的,外国收藏家是电视台请的群众演员…… 照片配的是苏婳上鉴宝节目的剧照,和《瑞鹤图》的缩小版。 楚锁锁还花钱让她同学找了几个大v转发。 等到晚上的时候,热搜位上就出现了苏婳好几个热搜。 全是黑她的。 做假,炒作,为了出名,不择手段等等等等。 苏婳平时很少上这些app,电视看得都少。 闲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画画、看书。 因为从小跟外公待得多,被他影响得,有点像老干部作风。 知道上热搜,还是沈鸢打电话告诉她的。 初一看到那些诋毁自己的新闻,苏婳很生气。 那幅《瑞鹤图》明明就是自己十五岁时画的。 无凭无据的,网上的人,怎么能这么瞎编乱造呢。 但是,没多久,她就平静了。 有时候,这种事也不是坏事,看怎么想了。 很快,顾北弦也知道热搜的事了。 怕苏婳受不了刺激,他特地赶到凤起潮鸣。 没想到来开门的苏婳,极其淡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顾北弦试探的语气问:“你没上网吧?” 苏婳耸耸肩,“你说热搜的事吗?我已经知道了。” 顾北弦一顿,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那些黑料,是有人乱带节奏。你别放在心上,我已经派公关部的人,联系相关人员去撤热搜了。” 苏婳笑,“不用撤,免费的广告不要白不要,干嘛要浪费钱去撤?” 顾北弦挑眉,“免费的广告?” “是啊,本来就是档挺普通的鉴宝节目,受众很小,就爱好古董的那一小拨人看,收视率也低。但现在被有心人这样一炒,吵得全民关注,受众扩大了,收视率也提高了。你看,用不了多久,电视台肯定会邀请我,再做一档节目。多好的机会啊,到时我当场去打他们的脸。现在炒得越厉害,到时打起脸来,就越狠。” 顾北弦沉吟片刻,勾唇笑,“你现在变腹黑了啊。” 苏婳云淡风轻,“没办法,适者生存,我也是顺应时势。” “听你的,那我打电话让他们取消。” “好。” 打完电话安排好后,顾北弦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婳拧眉看他。 那意思是:不早了,你怎么还不走? 顾北弦神色坦然,“你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放心你,我得留下来陪你。” 苏婳哭笑不得,“我一点事都没有,你回去吧。我们已经离婚了,还这样黏黏糊糊的,不好。” “奶奶特意打电话交待我,一定要把你追回来。岳母那边我也派了人手保护,我爸的人动不了她,你放心。” 苏婳最顾忌的就是母亲的安危。 可他做得滴水不漏。 她一时拿他没办法。 又不能拿着棍子,把他赶出去。 只好由他去。 当晚苏婳睡在主卧。 顾北弦睡在客卧。 但是,后半夜,他就趁苏婳睡着,悄悄爬上了她的床,搂着她睡了。 软玉温香在,何必要独守空房? 虽然离婚了,但现在她是他的女朋友,该抱的时候,还是得抱。 次日清早。 苏婳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躺在顾北弦怀里。 她黛眉微凝,“你怎么又犯规了?” “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怕你受刺激,半夜再做噩梦,所以我就过来哄你睡了。” 苏婳无奈,“我压根没觉得是刺激,夜里也没做噩梦。” 顾北弦眉眼深沉,凝视着她,很深情很儒雅的样子,说:“我担心你。” 不得不说,长得帅,就是占便宜。 明明是他耍赖皮。 但因为长得太好看了,尤其那双眼睛,深情款款,自带故事感,还那么像阿尧哥的。 苏婳一点脾气都发不起来。 她只能奶凶奶凶地警告他:“以后不许再半夜爬我的床了,否则我就生气不理你了!” 可是她太温柔了。 即便故意做出凶巴巴的样子,在顾北弦眼里,也不过是只剪了爪子的小奶猫,毫无杀伤力。 下次他该爬床还是爬床,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反正她又不能杀了他。 笑话,这么优秀的前妻,不看紧点,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以前有结婚证,都担心得不得了。 现在没结婚证了,他更担心了。 苏婳拿起手机,刷了刷热搜榜,她的黑料比炒得比昨晚更凶了。 她勾唇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果然。 一切如她所料。 三天后,电视台的电话就打来了。 手机里彬彬有礼的男声说:“苏小姐,您好,我是《天天鉴宝》栏目组的工作人员,我们特邀您再做一期鉴宝节目。” 苏婳当场应下来。 不管是谁想黑她。 她都要漂亮地来个反转,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第157章 一举成名 到了约定时间,苏婳来到电视台节目组,和导演、编剧、制作人等一起策划节目。 是的,一起策划。 因为这档节目要以她为主角做。 上期节目,苏婳不过是个小配角,掺在一群年过花甲的老专家中,为沉闷威严的鉴宝节目,增加点亮色。 给她安排的鉴宝戏份不多,台词也少得可怜。 毕竟她太年轻了,平时又低调。 这期正好相反,整个节目要围绕她开展。 摇身一变,苏婳拿到了大女主的剧本。 原先那些老专家们,变相地沦为她的配角。 这要感谢那波热搜,连着炒了三天,把热度给炒起来了。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黑红也是红。 上期节目以为鉴定为主,这次则以苏婳破谣言为主。 当然,这要放在最后压轴。 苏婳把自己的思路和反转方法,跟导演和编剧等人详细说了一遍,得到了他们的一致认可。 一周后。 经过繁琐的准备工作,和简单的排练后,节目正式开播。 和上次提前录制、后期剪辑相反,这次节目组采取了大胆的现场直播。 因为热搜的原因,来现场看直播的人超级多。 前所未有的多。 比之前多了整整十倍不止。 整个观众席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头,围得水泄不通。 之前的观众,多是上了年纪的男性观众,爱好古玩的。 这次来的除了老观众,还有很多年轻面孔,有男有女,朝气蓬勃,热情洋溢。 节目前半部分,依旧是中规中矩的鉴宝。 不同的是,这次苏婳的戏份比上次多了一大半。 将近二十年的从业经历,苏婳鉴定起古字画来,熟门熟路,信手拈来。 鉴定古瓷器,也毫不逊色。 别看她平时话很少,讲起专业知识来,却头头是道,口若悬河。 虽然年纪不大,但业务能力超强,气势和气度,丝毫不输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专家。 鉴宝戏份结束后,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台上的老专家们纷纷离席,给苏婳让路。 所有道具被工作人员迅速撤掉。 另一批工作人员,则帮苏婳准备作画的材料。 宋徽宗的《瑞鹤图》是绢本,设色,横138,纵51cm。 工作人员把提前准备好的绢摆上,颜料和画笔拿过来。 颜料是苏婳提前在后台调配好的。 为了方便台下和电视机前的观众,看得更清楚。 作画的绢是立起来的,用画架支撑着。 还用投影仪,把画面放大n倍,投放到后面的幕布上。 有利于台下观众看得更清晰。 只见苏婳身姿笔直地走到丝绢面前,从从容容地拿起画笔,开始作起画来。 说是临摹,其实她是默画,全凭脑子里的记忆。 接下来的一幕,惊呆了众人! 只见她握着画笔的手,在绢上唰唰唰,速度极快! 无论观众席上的观众,还是电视机前的观众,全都屏气凝神,盯着那她一双纤纤玉手和那块横一米多的绢。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又仿佛过了很短时间。 二十只白色的鹤,跃然纸上。 有的昂首仰望,有的曲颈回首,各尽其态,栩栩如生。 鹤群最外围的椭圆边上,头颈朝内的七只鹤,就像一组音符,在湛蓝的天空穿插回旋。 皇宫殿宇端端正正置于画面下方,均衡对称,留出三分之二的天空。 苏婳熟练地把飞鹤布满的天空,用石青色平涂。 一线屋檐结构缜密,笔致匀停。 浑然是一幅玉宇千层、鹤舞九霄的壮丽图画。 整件作品透露出一种清俊有神、细致潇洒的情调,又不失一派正气。 不仅具有神秘性的光辉与君主的华贵,也有仙音袅袅、高雅灵动之感,颇具宋徽宗的皇家风范。 最后苏婳拿生漆,一一点染鹤眼。 鹤眼神态逼真,翻着白眼。 仿佛在问:你瞅啥?瞅你咋滴? 整幅画,有形有神,有音,有故事感,活灵活现,堪称绝笔。 画成,落笔。 苏婳转身,冲台下目瞪口呆的观众,莞尔一笑。 整个演播厅霎时安静极了。 静得能听到人呼吸的声音。 所有人都为之惊叹,惊叹苏婳的绘画速度和画工。 短短几个小时绘出一幅画,且画得无可挑剔! 这样的人以前也有,是唐代的画圣吴道子。 他用一天时间,画出嘉陵江的三百里春光,别人要用一个多月才能画出来。 人比人,气死人。 不服不行。 短暂安静后,人群中忽然爆起雷鸣般的掌声! “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掌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有年轻活泼的观众,按捺不住激动,手撑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喊道:“谁说节目组做假了?” “谁说是拿剧本了?” “造谣的人出来啊!出来!” 众人一呼百应,“对对对,我们上千双眼睛盯着呢,这可做不了假!造谣可耻!” 好不容易等众人安静下来后。 有一道刺耳的女声响起:“现在画得好,并不代表十五岁时就画得好,洗不白的。” 苏婳定睛看过去。 在前排位置,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下巴尖尖,鼻头尖尖,眼角尖尖,还有点三白眼。 因为年轻,整体看上去,长得还行。 但是五官太尖锐了,给人感觉很不舒服。 节目组早就料到会有这个步骤,确切地说是苏婳早就料到。 所以节目组工作人员,在线联系到了上次来参与鉴宝的外国收藏家,汉森。 连线视频投放到大屏幕上。 苏婳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对汉森说:“汉森先生,你好,请您准备一个高清放大镜好吗?” 爱好古玩的,都不缺放大镜。 汉森也不例外。 他说了声“稍等”,起身找来一枚高倍放大镜。 苏婳说:“请您把放大镜对准最左边那只鹤的鹤尾,可以吗?” 汉森照做。 鹤尾羽毛放大无数倍后,缝隙间,清晰可见“苏婳”二字。 鹤尾的羽毛是黑色的,“苏婳”二字也是黑色的,若不是放大无数倍,压根就看不到。 这是她十五岁时,特意留下的暗记。 防止有人拿她的画去作假。 没想到,时隔八年,派上了用场! 啪啪打了那尖尖脸的女人脸! 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台下顿时嘘声一片! 紧接着,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比刚才还响,还久。 众人把手都鼓疼了! 第158章 光彩夺目 持续很久很久,掌声才停息。 那个五官尖尖的女人,又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只会临摹算什么?照着葫芦画个瓢,但凡有点美术基础的,都会。有本事就自己画啊,画出自己的风格来,才算真本事。” 苏婳压根就不认识这个女人。 但是她知道,这人背后肯定有人支使她。 至于是谁,不重要。 都是炮灰角色,是让她踩着往上爬的台阶,来烘托她的。 可笑的是,有些人明明是小丑,还挺把自己当回事。 苏婳坦然一笑,看着女人说:“其实我觉得自己创作更容易,随心画就好。但是临摹,你要代入原画家,去体会他作画时的心境、心态、立意,想表达什么,还要参透他的风格。至于我为什么要临摹,是因为我的本职是古画修复师,临摹是基本功。” 她的落落大方与大度,衬得那女人特小家子气。 说完,苏婳面向工作人员说:“麻烦帮我准备笔墨纸砚,我要画一丛水墨竹。” 有人会这样挑衅,她早就预料到。 提前让工作人员准备好了。 工作人员很快把笔墨纸砚送上来。 墨是提前磨好的。 苏婳拿起画笔,蘸饱墨,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所有植物中,她最喜欢的就是竹,最爱画的也是竹。 她觉得竹子这种植物特别有风骨,不卑不亢,自成一派风格。 从小外公就教育她,做人要有竹之傲骨。 因为是现场直播,时间有限。 苏婳画得极快,几乎是一气呵成。 将近二十年的画功,对她来说,现场画一丛竹,一点难度都没有。 画成后,众人盯着那丛竹,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画作中的竹子,竹竿直挺硬朗。 通过墨色的深淡,来分区嫩竹与老竹,浓淡不一的墨,将这些老嫩枝干绘画得鲜明。 每一根竹子紧紧地扎根土地,像是有生命一般,分外生动,给人一种傲气风骨的俊逸之感。 看细节,层层竹节与片片竹叶,仿佛有神韵一般,生机勃勃。 竹叶翻动,清幽、高洁、雅致。 内行人,都能看出苏婳绘竹时,胸有成竹,笔墨技巧高深、熟练,且有自己的风格。 外行人也能看出这丛竹,它不简单。 美! 大气! 傲骨铮铮! 丝毫不逊于哪个文人大家。 又是一阵爆裂式的掌声! 台下观众的手掌,都鼓麻了! 那热烈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苏婳请来的水军。 现场所有灯光,齐刷刷地打在苏婳身上! 把她白皙漂亮的小脸照得雪白,精致的五官,美丽夺目! 她闪闪发光地站在那里,靠一双手,靠亲手画的两幅画,实现了完美反转! 狠狠打了那些造谣者们的脸! 这一刻,她靠实力惊艳了众人! 节目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完美收官。 创下当晚收视率最高。 这是《天天鉴宝》节目成立以为,史无前例的。 连他们导演和编剧都深感意外。 谁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鉴宝节目,有一天会变得这么接地气,拥有这么高的热度,涌进这么多年轻新鲜的面孔。 苏婳在掌声中谢幕,下台,去后面化妆换衣服。 换完衣服,一出来。 好家伙,一堆人围着,让她签字。 正是刚才在台下的那群年轻观众们,有男有女,当然小姑娘居多。 苏婳虽然长得像喝露水长大的仙女,不染尘世,实则特别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 她微笑着接过笔,一一给他们签名。 人太多,签到最后,手腕都麻了。 但她还是丝毫怨言都没有。 因为这些人是真心爱护她的。 她也以真诚回报。 有想要和她合影的,她也一一配合。 那些小姑娘,学生居多,特别活泼可爱,对她不吝赞美之词。 她们七嘴八舌地夸赞道:“姐姐,你好棒!” “姐姐,你刚才画画的时候帅呆了!” “姐姐,你是怎么把画画得这么好的?” “姐姐,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优秀吗?” “姐姐,你为什么长得这么美?” “姐姐,你这么温柔,是吃棉花糖长大的吗?” 苏婳扑哧笑出声,耐心地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 签完字回答完问题,又合完影后,她离开电视台。 上车。 顾北弦早就在车里等着她了。 等她一坐下,他抬手和她击掌,赞道:“我们家婳婳真棒!” 他漆黑的眸子里星辰闪烁,爱意满满。 苏婳莞尔。 她其实是个低调内敛的人,一点都不喜欢在镁光灯下抛头露面。 这么努力,是为了配得上他。 为了让瞧不起她的顾傲霆、楚锁锁、华棋柔和楚砚儒等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没有耀眼家世加持的她,照样可以光彩夺目! “上了个节目,画了两幅画,手累疼了吧?”顾北弦拿起她的手,帮她揉手腕。 苏婳起初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 手的确酸了,他揉得很舒服。 揉了好一会儿,顾北弦松开她的手,提醒道:“看看微博。” 苏婳微诧,“微博怎么了?” 顾北弦淡淡道:“看看就知道了。” 苏婳拿起手机,解锁,打开。 这一看,大吃一惊! 热搜榜上一水儿都和她有关: 最美文物修复师苏婳 苏婳与天天鉴宝 苏婳实力打脸 名师之徒苏婳 苏婳瑞鹤图 苏婳画竹 整个热搜榜几乎都被她承包了。 苏婳太意外了。 再一看自己刚认证的微博,录个节目的功夫,粉丝涨到了三百万,还在噌噌噌地往上涨。 这火热的速度,堪比时下的流量明星了。 苏婳偏头看向顾北弦,“说实话,你是不是帮我买热搜了?” 顾北弦伸出三根手指,“只买了三个,其他是你靠自己的实力爬上去的。” 苏婳偏头问:“今天到现场的观众,有没有你的人?” 顾北弦扬起一边唇角,“有十来个吧,带头鼓掌的那些都是。” 苏婳弯起唇角,“我就知道。” 她笑笑地看着他,看着,忽然凑到他身前,抱住,扳过他的脸,就亲起来。 她只亲了他的脸颊。 刚要松开,顾北弦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按进自己怀里,不让她离开。 他一边亲吻她,一边空出一只手按了车子中控按钮。 中间挡板缓缓降下。 把前后隔开。 密闭空间里,爱意深浓。 他深深地吻着她。 她深深地吻着她。 一车旖旎,浓烈得化不开。 第159章 遇藏宝 同一时间。 那个下巴尖尖,鼻子尖尖,眼角也尖尖的年轻女人,灰溜溜地离开电视台,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车。 车里坐着打着石膏的楚锁锁。 女人叫索尖尖,是楚锁锁的高中同学,也是索刃的女儿。 华棋柔和索刃,是在两家女儿上高中,参加家长会时搞上的。 见第一眼,两人就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 从此开始了狼狈为奸,没羞没臊的生活。 直到索刃锒铛入狱。 索尖尖一脸沮丧地对楚锁锁说:“锁锁姐,姓苏的太狡猾了,我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提了两个问题,都被她迎刃化解了,气死我了!” 楚锁锁更生气。 买了三天的热搜,找了那么多大v转发苏婳作假的黑料。 往里砸了将近一百万! 结果,却为苏婳做了嫁衣! 非但没把她黑出翔来,反而把她捧上天了! 她气得心肝肺搅在一起疼! 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晦气的事! 太气人了! 果然,那个苏婳就是她的克星,事事克制着她! 她咬着牙发狠,这口气不出,她就不姓楚! 半个小时后。 顾北弦把苏婳送到凤起潮鸣别墅楼下。 苏婳朝他摆摆手,笑道:“我到了,你回去吧。” 顾北弦却不肯走,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湿湿的,潮潮的,是情动的表现。 苏婳知道他想什么。 有过正常夫妻生活的男人,忽然断了,挺难受的。 之前她怀孕,后来又流产,接下来两人离了婚。 前后加起来,好几个月了,顾北弦一直在禁欲。 刚才跟她在车里接吻的时候,她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挺冲动的。 她有点心软。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硬着心肠,说:“你回去吧。” 顾北弦挺失望的。 不过,他还是笑了笑,“看样子,我还得继续努力。” 苏婳心说:不怪你。 怪你爹。 不过她没直说,只说:“我也得继续努力。” 顾北弦把她勾进怀里,亲了又亲,和她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次日,一早。 苏婳接到范鸿儒助理的电话,“苏小姐,范老有一批画需要修复,请问您方便来趟加州吗?” 一批画,不是一幅画,要是修复的话,十天半个月是修不完的。 说不定得好几个月。 范鸿儒是美籍华人,家在加州的唐人街。 苏婳要去帮他修复的话,得出国。 长这么大,她从未出过国。 不过范鸿儒收藏的藏品,肯定都是古代名师大儒的珍品,艺术瑰宝。 苏婳太想一睹风采了。 范鸿儒对她又有知遇之恩。 于是应下来。 范鸿儒的助理说:“那您哪天动身?” “我今天就去办签证,等签证下来,就动身,可以吗?” “可以,您来的时候,提前打电话说一声,我好派车去接机场接您。” “好。” 挂电话后,苏婳拿身份证和资料去申请签证。 五天后,签证办下来。 苏婳给顾北弦去了个电话。 她难得活泼,调侃的语气说:“姐姐要出国赚外汇了,你在家乖乖的,不许劈腿,不许沾花惹草,否则姐姐就不要你了。” 顾北弦正和霍氏集团的霍总霍北尧,在高尔夫球场上打高尔夫。 听到苏婳这么调皮,他笑出声,“小丫头,膨胀了啊,明明比我小三岁,还自称姐姐。” “沈鸢说了,姐姐是一种江湖地位,跟年龄大小无关。” “哪天动身?我去送你。” “明天早八点的飞机。” “那我今晚去给你送行。” 苏婳一听,就知道他今晚过来找她想做什么,当即婉拒道:“不行,你憋着。” “啧,我干脆出家当和尚算了。” 苏婳心说:等我足够优秀,优秀到让你父亲也对我刮目相看,到时让他请我回去,跟你复婚。 不过目标没达成前,她不会轻易说出口。 提前说是大话。 她哄他:“听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顾北弦眼里闪过一丝介于自嘲和委屈之间的情绪,“你每次都拿这句话敷衍我。” 苏婳迅速转移话题:“记住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不许拈花惹草。” 顾北弦信誓旦旦,“你放心,我连母蚊子都不让近身。” 挂了电话。 霍总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你跟你前妻关系挺好,离婚了,比没离婚时还好。” 顾北弦微挑眉梢,“你跟嫂子又吵架了?” 是的,霍北尧是他亲表哥,顾凤骄的次子。 顾凤骄是顾傲霆的亲姐姐。 霍北尧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胜其烦,“别提了,我又被赶到客卧睡了,睡了快一个月了,还不如你呢。” 一对难兄难弟,惺惺相惜。 接着打起高尔夫来,发泄过盛的精力。 苏婳出发这天,顾北弦给她安排了两个保镖。 在机场,抱着她恋恋不舍。 他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凝视她的眼睛,说:“等我忙完手边的事,就出国找你。” “别,你还是努力工作吧,省得你爸老说我红颜祸水,耽误你工作。” “管他呢。” 两人难舍难分。 拖到最后一刻,苏婳才和他分开,和保镖一起往登机口走去。 长达十二个小时后。 苏婳抵达加州机场。 范鸿儒派的人,早就等着了。 被他们接到范鸿儒的豪华别墅。 真的是超大超气派的别墅,美式风格。 据说这一片,全是华人富人聚集地。 范鸿儒派人给苏婳接风洗尘。 吃完饭后,苏婳稍作休息,就提出要看古画。 工作方面,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是个很务实的人。 范鸿儒很欣赏她这种风格,当即带她来到特制的收藏室。 收藏室的门,只有范鸿儒本人能打开,装的是虹膜锁,也就是得识别他的眼睛,才能进入。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一进收藏室,苏婳还是大吃一惊! 藏品太丰富了! 宽敞的收藏室里,摆满了各种名贵古字画、古瓷器、金器、玉器和青铜器! 堪比一个小型博物馆了。 范鸿儒指着正面墙上挂的那幅《宋神宗赵祯像》,又指了指旁边几幅画,“这些都需要修复,之前打算邀请你外公的,奈何他老人家做古了。” 想到外公,苏婳心里一阵感伤。 范鸿儒吩咐助理,上前取下《宋神宗赵祯像》交给苏婳。 苏婳接过来,细细观摩。 这是唐寅,也就是唐伯虎,临摹的神宗像。 唐伯虎绘画造诣极高。 他的画,放在当今已是天价。 即使保养得再好,但因为年代久远,画面还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残损和腐蚀,不修复,破损会更大。 范鸿儒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先修这幅吧。” 苏婳小心翼翼地拿着神宗像,来到范鸿儒给她准备的修复室。 古画修复,有洗、揭、补、全四个步骤。 洗倒是不用洗,画面没有太多污渍,简单处理一下就好。 苏婳开始揭画。 古画装裱,一般有四层宣纸叠加,一层画心,一层托纸也叫命纸,还有两层背纸。 当苏婳小心地把画心从命纸上揭下来的时候,从里面露出来一块薄薄的纸片。 巴掌大小。 苏婳慢慢把纸片抽出来。 上面赫然是一幅藏宝图! 苏婳左看右看,惊呆了! 第160章 心有灵犀 巴掌大的纸片,薄薄的,如蝉翼。 不知加了什么特殊成分,很结实。 历经这么多年,没坏,也没开裂。 画面上用极细的笔墨,绘了高山和湖泊,还有树林,树是高大的松树。 群树中间位置,画了个“十”字。 “十”字位置,想必就是宝藏埋藏之处了。 苏婳盯着画面,仔细研究了下。 这山挺特别,像个凤头。 看这好山好水的,很像风水宝地,附近应该有古墓。 范鸿儒收藏的画,自然是范家传承下来的。 古墓的话,肯定是范家的祖坟了。 说明宝藏就藏在范家古墓附近。 这张藏宝图,夹在画心和命纸中间,藏得这么隐蔽,这么有技术含量,那么,这笔宝藏肯定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如此心动的宝藏,就摆在眼前。 假以时日找出来,一夜暴富是必然的。 如果暴富,就可以拿钱去砸顾傲霆了。 苏婳静静地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良心还是战胜了私心。 她小心地用纸托着那张藏宝图,去找范鸿儒了。 范鸿儒正坐在客厅里,一个人安静地喝着茶。 远远看过去,很孤独的样子。 苏婳后来才知道,他太太去年去世了。 他两个儿子一个忙事业,一个还在读研,隔三差五才回来一趟。 苏婳托着那张薄薄的藏宝图,走到范鸿儒面前,说:“范老,我在宋神宗的画像里发现了这个。” 范鸿儒抬起眼皮,瞅了眼。 很快,眼里燃起亮光,他伸手从苏婳手里接过来。 盯着那张纸片,看了好一会儿。 他忽然开怀大笑,“藏宝图的事竟然是真的,一直听祖上的人说,但谁都没见过,还以为就是个传说。没想到这张图就藏在我家里,藏在这神宗像里,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幅度太大了。 苏婳都担心他别把那幅画藏宝图,给笑飞了。 因为那张纸太薄了。 范鸿儒喊佣人取来一个木盒,把藏宝图小心地放进去。 他站起来,把木盒放到他卧室的保险柜里。 这才回来,坐下。 他拿起茶壶,给苏婳倒茶,说:“小姑娘,你应该早就猜到那上面,画的是什么了吧?” 苏婳点点头,“猜到了。” 范鸿儒手指摩挲下巴,“我们范家祖上家境一直殷实。明末年间,有个祖宗做了个不小的官,因为无意间触怒了当朝皇帝,被罚抄家。那位祖宗提前得知消息,连夜把家里贵重物品转移,藏了一部分,以待日后好东山再起。不知谁走漏了消息,全家以欺君之罪被满门抄斩,十九口人,无论男女老少,通通被杀。只有一个男孩,被家中奶妈用自己的孩子换了出去,这才留下一脉。” 苏婳听得潸然泪下。 忍不住想起阿尧哥和阿忠。 他们为了救她,也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阿尧哥舍命救她,是因为和她两小无猜。 阿忠救她,是因为顾北弦的人情。 他母亲之前患癌,顾北弦给钱让治病,又派人给找医生,种下了善缘。 这个奶妈牺牲自己的孩子,为范家留下一脉,想必范家那个祖宗,平时也是个以礼待人,宅心仁厚之人。 “扯远了。”范鸿儒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涩意。 他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抬眸看向苏婳,“你明明可以把这张藏宝图私藏,为什么没有?凭你的才智和人脉,想找到宝藏不难。” 苏婳眼神清明,“从小我外公就告诉我,做人要坦荡正直,不是自己的财不要贪。” 范鸿儒面露慈爱,“好孩子,不愧是苏文迈老前辈教出来的。” 苏婳浅笑,“范老您继续喝茶,我去揭画了。” “好,把那幅画修复好,我们就回国,把宝藏挖出来。” 苏婳略一迟疑,“我也去?” 范鸿儒笑眯眯道:“你是幸运星,藏宝图是你发现的,想找到宝藏,自然得带上你。” 搞古董的,一般都懂点风水。 苏婳小时候跟着外公学过一星半点,或许能帮上忙,就没推辞了。 回去继续揭画。 宋神宗像毁得不太多,修复起来难度不大。 除了揭画比较费事,后面补画、全色,就快得多了。 忙到天黑。 和范鸿儒一起吃过饭后,苏婳来到他给她准备的卧室。 冲了个澡,上床。 刚要给顾北弦打电话,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苏婳笑,这就是心有灵犀吧。 接通后。 顾北弦说:“等北关鱼市这边的项目,举行完奠基仪式,我就去加州找你。” 苏婳笑道:“你不用来了,等我把手上这幅神宗像修复好,我就要和范老一起回国了。” 顾北弦略感意外,“不是说要待好几个月的吗?怎么这么快?” “他有点私事,急着要回国处理。” 顾北弦默了默,声音很低很沉地说:“想你。” 苏婳心里发热,耳朵烫乎乎的,如实说:“我也想你。” “想抱抱你,亲亲你,还想把你一口吃进肚子里,想念你躺在我怀里的样子,特别想……” 他低沉的嗓音,在这寂寞的午夜,听起来特别撩,特别勾人。 苏婳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身子微微发软。 这种话,虽然很肉麻,但是女人就是爱听。 哪怕听一百遍,一千遍,都听不够。 她笑着嗔道:“你过分了啊,天天撩我。” “受不了就跟我复婚,复婚了,我还可以更撩,撩得你欲生欲死。” 欲生欲死,苏婳以前曾经深深体会过无数次。 想起那情景,她骨头都酥了。 有的人,就是有这种本事,仅凭几句情话,就能把人撩得受不了。 人天生就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下意识地想让自己过得开心些,会选择性地遗忘掉一些伤心的事。 也就是所谓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苏婳也不例外。 她想,如果没有楚锁锁和顾傲霆之流,从中搅合,她和顾北弦应该会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 可惜,没有如果。 修复好唐伯虎的神宗像后,苏婳和范鸿儒连同保镖一起乘坐飞机,飞往范家祖籍。 去寻找那处神秘的宝藏。 第161章 来挖宝藏 历经十二个小时后。 苏婳和范鸿儒带着一众保镖,抵达范家祖籍。 范家祖籍在西北一个古城。 范家老祖就葬在古城城北的凤鸣山下。 那座山远远看过去,像一只凤头,和藏宝图里画的山一模一样。 果然被苏婳猜对了。 那张藏宝图,范鸿儒用手机拍了下来,方便寻找。 在附近找了家条件还算好的酒店,休息了一晚。 次日一早,一行人前往凤鸣山。 凤鸣山处在群山之中。 只有它一山独高,其他都是低矮的小山,山前见湖泊,湖泊中心位置,正冲着凤鸣山的峰顶。 这种在风水学上,叫拜帅山。 范家祖坟就修在坡下。 风水上常说,文贵山下埋人,后代出状元;拜帅山下埋人,后代出将军;梅花山下埋人,后代出戏子。 苏婳一问,果然,范鸿儒先人里曾出现过将帅之才。 来到范家墓园。 一行人却犯了难。 本来藏宝图在一圈松树中间,画了个“十”字,“十”字就是宝藏所在位置。 可是过去几百年了,藏宝图上画的树,早就死的死,枯的枯。 要么被人偷走卖了,要么被连根拔掉。 范鸿儒后来派人新种了树,却改变了原有的阵形,找不到“十”字位置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想探到宝藏具体位置,得找专业的人来干。 苏婳想到沈鸢在国外学过墓葬机关,于是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帮忙。 听苏婳简单一说,沈鸢道:“破古墓机关我在行,探宝,我没那本事。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他是寻龙点穴的高手,别说找宝藏了,就是找皇帝将军的墓,他也能找出来。” “谁?” “我爹,不过他腿摔了,让我哥去也行。” 苏婳神色一滞,“你哥不是沈淮吗?他学医的,哪里会这些?” “我说的是我亲哥,秦野。” 苏婳更惊讶了,“沈淮不是你亲哥?” “不是。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带着我改嫁了,沈淮是我继哥。” 苏婳恍然大悟。 难怪沈鸢泼实得很,一点大小姐的娇气都没有。 “你说个地址,我让我哥去找你们。他从小跟着我爸混,寻龙点穴什么的,轻而易举。” 苏婳想了想说:“稍等,我跟范老商量一下。” 说好听了,叫寻龙点穴,说难听了,就是盗墓。 因为之前苏婳被盗墓的坑过,对这些人印象不太好。 听说这帮盗墓的,经常会黑吃黑,杀人也是常有的事,不得不慎重。 挂了电话,苏婳走到大树下,对范鸿儒说:“我朋友她亲哥会寻龙点穴,要不要请他来帮忙?” 范鸿儒道:“我刚给谨尧打了个电话,他帮我找了个人过来。” “谁?” “本来找的是秦漠耕,不过他腿摔了,让他儿子过来。” 苏婳一顿,“他儿子是不是叫秦野?” “对。” 苏婳笑,“巧了,我朋友介绍的也是秦野。” 这帮人办事效率很快。 一个多小时后,秦野就来到了凤鸣山下。 苏婳对他很好奇,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跟她之前见过的那两个盗墓贼不同,秦野不让人讨厌。 他个子极高,和顾北弦、顾谨尧差不多高,将近一米九了。 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军绿色短t。 短t下隐约可见肌肉轮廓。 看上去二十八、九岁的年纪,皮肤比一般人黑,头发剃得极短。 五官立体,冷硬,像刀劈斧凿似的。 仔细看,是个蛮英俊的男人,尤其一双眼睛,长得很好看,大而黑,双眼皮折痕很深,睫毛浓密,有点像顾北弦的眼睛。 但是,顾北弦是那种清贵傲然的气质。 这位却是一副野性难驯的性子。 一看就不好惹。 秦野肩上背着个超大的黑色双肩包。 同范鸿儒打了声招呼,他把包拿下来,从里面取出一堆管子,熟练地安装起来。 一节一节地拧好,装了足足有三米长。 看着他拼装出来的工具,苏婳猜想那应该是洛阳铲。 装好后,秦野把洛阳铲放在一边备用,喊几个保镖,在地上跑来跑去。 他则侧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到地面上,仔细听。 在他们那行有个专业术语,叫“听声辩穴”。 如果下面有墓坑或者宝藏,肯定是空的。 和别处的响声不同。 当然,这要经过长期锻炼才能听出来,普通人是听不出来那细微差别的。 毕竟有的古墓都埋在几米的地下,有的甚至有几十米。 几个保镖依照命令,咚咚咚地在地上跑来跑去。 秦野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将近大半个小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对几个保镖说:“可以了。” 保镖听令停下。 秦野拿着洛阳铲,走到一处位置,开始挖起来。 边挖边试探,眼睛微微眯着,耳朵竖起,十分警惕的样子。 这是他们长期盗墓,养成的习惯。 哪怕这次不是盗墓,习惯却改不掉。 苏婳远远看着他,总觉得这么英俊又这么聪明的男人,做这个行当,太可惜了。 盗墓毕竟是犯法的。 拿洛阳铲挖了将近一个小时,秦野忽然听到“叮”的一声。 他抬头看向范鸿儒,“就是这里了,你们顺着往下挖就行。” 范鸿儒挥手吩咐他带的保镖们:“开始挖吧。” 秦野抬腕看了看表,语气漠然,提醒道:“建议你们等天黑再挖,否则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范鸿儒不以为意,“这是我们范家祖宗的墓园,如果有管闲事的,我就说迁祖坟。” “随便吧。”秦野拍拍双手,开始拆洛阳铲。 范鸿儒问他:“你要转账,还是支票?” “转账。” 范鸿儒当即给他转了十万块钱,转完提醒道:“请保密。” “放心,行有行规。”秦野把洛阳铲清理干净,装进黑色大包里。 把包背到肩上,秦野刚要走,忽然回头扫了眼苏婳,“你就是小鸢的朋友?” 苏婳点点头,“我是。” “天快黑了,建议你离开这里,这种地方晚上都不太平。” 苏婳本来没觉得害怕,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抬头看了看西边糖心鸭蛋似的夕阳。 再看看不远处的范家古墓,只觉得阴气森森,后背冒出阵阵冷意。 范鸿儒看出她的担心,说:“小苏,你带着你的保镖回酒店休息吧。我们今晚得把它挖出来,省得夜长梦多。” 苏婳知道,他是担心秦野有野心。 宝藏近在眼前,不动私心很难的。 苏婳叮嘱道:“那您老注意安全。” 范鸿儒笑道:“没事,我带的人多。” 苏婳看了看他带来的十几个保镖,个个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很能打。 她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便离开了。 车子停在远处。 苏婳带着自己的两个保镖,朝车子那里走去。 秦野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快到车前,他忽然出声:“你是苏文迈的外孙女,会修复古画和古瓷器?” 有过之前的前车之鉴,苏婳说:“想修可以,但是得送到我家里修,我不上门修的。” 秦野嗯一声,拿出手机,“留个联系方式吧。” 第162章 拿钱砸他 苏婳报了自己的手机号。 上车。 他们是在本地租的车。 秦野则上了旁边一辆看起来有点旧的黑色大切诺基。 车子开了四十多分钟,来到一家酒店。 保镖停好车。 苏婳下车。 没想到秦野也把车停在酒店的停车场上了。 苏婳和保镖一起走进酒店。 秦野也跟着进了酒店。 苏婳和保镖乘电梯来到提前订好的房间,拿房卡开门。 秦野又来了,走到隔壁的房间前,也拿房卡开门。 这也太巧了。 巧合得像早有预谋似的。 苏婳对盗墓的,不太有好感,本能地就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对保镖说:“你们俩今晚换班守在门口好吗?千万不要离开。” 秦野听到了,脸板起来,却没说话。 他把房门打开,喊道:“小鸢,你出来。” “来啦!”沈鸢屁颠屁颠地从里面跑出来。 看到秦野,她一下子挂到他身上,抱着他的手臂,像个猴子一样乱晃荡,大呼小叫道:“哥,亲哥,可想死我了!” 秦野没动,站在那里,任由她晃。 苏婳看到他近乎冷酷的眉眼,仿佛有那么一丝软化。 沈鸢在秦野身上晃完,扭头看向苏婳,“婳姐,这位就是我亲哥,秦野。” 苏婳纳闷,“你怎么也来了?” “我们考古队刚结束一个墓,放假。正好我离得不远,就跟过来凑热闹了。我觉得你那个范老,肯定还会用到我,我就来了,好随时候命,赚点外快。想跟你作伴,就把房间开在你隔壁了。” 原来如此。 误会秦野了。 苏婳走进房间。 叫了晚餐,同保镖吃完。 她拿起手机,给顾北弦打电话。 打了好几个,却没人接。 她想,他可能在应酬,应酬完看到后,自然会回她。 苏婳放下手机,去洗澡。 洗完出来,拿起手机,扫了眼,没有未接来电。 顾北弦没回电话。 她挺纳闷。 闲着无事,打开微博查看了下自己的粉丝涨到多少了。 这一看,吓了一跳,涨到快六百万了。 对一个素人来说,这个粉丝量挺多的了。 出乎她的预料。 苏婳又刷了下热搜榜,早就没有她的热搜了。 随手往下刷了刷,赫然看到了一条热搜:最美千金周品品。 女强人立人设,买个热搜也正常。 苏婳点进去,置顶的一条,是三宫格照片,都是周品品和顾北弦同框的照片。 第一张,看照片周围环境,是楼盘奠基仪式。 第二张,是两人同框接受记者采访。 第三张,是两人握手,签协议。 周家出地,顾氏集团出人,两家合作开发北关鱼市的项目,苏婳早就知道。 她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还是劝自己大度一点。 要是事事都计较,得难受死。 想通后,她极轻地笑了笑,退出微博。 找到顾北弦的手机又打过去,还是没人接。 这就很诡异了。 平时他再忙,都会抽空给她打个电话的,像今天这种情况,从未有过。 苏婳改打他助理的手机号。 接通后。 苏婳问:“顾北弦呢?” “顾总他……”助理还没说完。 旁边有人问:“谁打来的?” 助理捂着手机,说:“是少夫人。” 苏婳耳朵尖,听得清清楚楚,那男人一把苍老威严的声音说:“都离婚了,还喊什么少夫人?挂了。” 助理为难,“可是……” “连你们顾总都得听我的,你一个小小的助理,也敢忤逆我的意思?” 苏婳听出来了,那是顾傲霆的声音。 紧接着,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助理把手机挂了。 这么异常,苏婳越发觉得事情重大。 脑子乱糟糟的,像一团麻。 各种念头齐齐涌上心头。 她换上衣服,拿起包,拉开门,对门口守着的保镖说:“我们回京都,现在就回去!” 她心里有点慌,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很不舒服。 上次外婆去世,她就是这种感觉。 不祥的预感,像蛇一样顺着脚底往上爬,浑身冰凉冰凉的。 苏婳等不及订机票,让两个保镖轮流开车,连夜把她送往京都。 车子开出去三个路口。 苏婳才想起顾南音应该知道一点情况。 她拨出顾南音的号码,问:“南音,你哥他怎么了?总是不接我电话。” 顾南音声音带了哭腔,“我哥他,他受伤了。” 犹如万丈高楼一脚踏空! 苏婳心脏窒息了一下,差点没上来气! 她沙哑着嗓子问:“他伤得严重吗?人现在在哪里?” “人在市人民医院,急诊科。胳膊被扎了一刀,头上挨了一棍,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苏婳眼睛湿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北关鱼市那个项目,今天举行奠基仪式。有几个商户不满赔偿,寻衅滋事,我哥是主要负责人,被盯上了。” 苏婳疾声问道:“没带保镖吗?” “带了,但是那些商户找了一群地痞流氓。他们人太多了,得有四、五十个人。” “人抓起来了吗?” “抓了一半,另一半跑了,警察正在抓。” 苏婳颤声说:“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怂恿?” “警察正在审。”顾南音吸了下鼻子,反过来安慰苏婳:“嫂子你别担心,我哥从小到大磨难重重,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一定会没事的。” 挂电话后,苏婳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眼圈泛红。 心里烧过一阵阵尖酸的疼痛。 他受伤,比伤在她身上还疼。 她这才发现,即使离婚了,可是两人那种血肉交融的关系,是割舍不断的。 真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她双臂环胸抱住自己,闭上眼睛,暗暗祈祷顾北弦平安无事,早点醒过来。 他不能有事。 不能有事。 她满脑子都是他的音容笑貌。 他温柔地亲吻她,抱着她。 在外婆去世时,他衣不解带地陪着她,照顾她。 在她怀孕时,他那么宝贝她,悉心照顾她。 在她流产时,他寸步不离她左右,小心翼翼地呵护她。 她手指交缠抵住额头,暗暗想:如果他能平安地醒过来,就和他复婚吧。 人生无常。 蹉跎不起。 一路长途跋涉。 终于在后半夜,苏婳一行人抵达市人民医院。 顾北弦已经从手术室转移到病房里了。 苏婳问顾南音要了病房地址。 来到门口,却被顾傲霆拦住了。 他不耐烦的口吻说:“你们已经离婚了,你还来凑什么热闹?” 苏婳红了眼圈,求他:“我想看看他,就看一眼,就一眼。” 顾傲霆冷笑,“既然拿了钱,就别想再要人。又要钱,又要人,你怎么这么贪婪呢?” 闻言,苏婳硬生生逼退眼泪。 她唰地一下拉开包,拿出钱包。 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她甩手扔到顾傲霆的脸上,脆声道:“给你钱!让我看他一眼!” 第163章 不自量力 粉红色的钞票,拂过顾傲霆的脸。 纷纷扬扬洒落到地上。 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拿钱砸他。 顾傲霆恼羞成怒。 他抬手擦了把脸,一脸嫌弃地说:“别以为你上了两次电视,画了几幅画,就膨胀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出尔反尔,死缠烂打的人。离个婚磨磨蹭蹭,离了半年才离成。既然离了,就老死不相往来,藕断丝连的,连我都瞧不起你!” 苏婳刚要开口。 身后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女声。 “爸,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我妈从十几年前就要跟你离婚,是谁磨磨唧唧,死缠着不肯放手的?” 苏婳扭头。 看到顾南音双手插兜,背着个包,噔噔噔地走过来。 顾傲霆老脸一黑,训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顾南音呵呵一笑,“我嫂子就比我大一岁,在她妈眼里也是个孩子。人家妈千疼万宠的,却被你这么虐待,你好意思吗?我哥受伤了,她就想进去看一眼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了?对得起您平时树立起来的高大形象吗?” 顾傲霆自知理亏。 再吵下去,有失身份。 他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顾南音拉开包,从里面掏出一瓶饮料递过来,“嫂子,给。” “我不渴,我们快进去吧。”苏婳怕顾傲霆反悔,再阻拦她。 两人推开门,走进去。 看到周品品正坐在病床边。 她右手腕上缠着纱布,显然也受伤了。 顾北弦双眼紧闭,唇色泛白,左手臂上缠着一道道纱布。 暗红色的血洇出来。 看样子伤得不轻。 左边袖子没穿上,整条手臂都露在外面。 手臂肌肉线条紧实漂亮。 周品品正拿着毛巾给顾北弦擦脸,擦得极细致。 看到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染指,苏婳眉头拧起来,心里很不舒服。 周品品把毛巾放下,站起来,笑着冲她打招呼:“苏小姐,你来了啊。” 苏婳没有表情地点点头。 周品品似乎有点尴尬,“你别介意,是顾叔叔让我照顾北弦的。” 苏婳压下情绪,说:“不早了,你回去吧,我来照顾他就好了。” 周品品耸耸肩,“北弦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就这么回去,说不过去。还是等他醒过来,再说吧。” 听到顾北弦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苏婳心里像塞了块石头,硌得难受。 顾南音察觉出来了,对周品品说:“周小姐,你别想太多,即使是个陌生人,或者一条狗被欺负,我哥也会救的。那是他修养好,不代表什么的。” 周品品的脸色,登时就不太好看了。 但她还是笑着说:“顾小姐,你这个比喻打得不太妥当吧?” 顾南音是个直肠子。 有话就说,从来不藏着掖着。 她抬手环住苏婳的肩膀,对周品品说:“我哥跟我嫂子感情好得很,虽然离婚了,但是复婚是迟早的事。奉劝周小姐,别做不道德的事。” 周品品摊摊手,“顾小姐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北弦是单身,我也是单身,没什么不道德的。” 顾南音皱眉,“这么说,你吃定我哥了?” 周品品双臂环胸,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本来嘛,我就是对他有点好感,但现在我换想法了。我这人吧,就喜欢啃硬骨头,越难啃,兴趣就越大。” 顾南音嘿一声冷笑,“不自量力!希望你别成为下一个楚锁锁!” 周品品瞟一眼苏婳,见她抿唇不语。 她皮笑肉不笑地对顾南音说:“顾小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别跟我搞得太僵,对谁都不好。” 顾南音脸色一沉,噌地一下子走到门口,拉开门,“请你出去!” 周品品慢条斯理道:“年纪轻轻的,别这么大火气嘛,伤肝。” 说完,她转身,不紧不慢地走了。 顾南音把门关上,气得难受,“你说,这些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一个两个的,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她们俩刚才争吵,苏婳其实没怎么听进去。 她所有注意力都在顾北弦身上。 担心他的伤。 她问顾南音:“你哥的伤,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哥胳膊上的伤有点深,但没伤到动脉。头上的伤有点严重,脑震荡,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得看他自己。” 苏婳心揪得紧紧的,问:“不会失忆吧?” “应该不会。得等他醒过来再观察,现在昏迷着,医生也不好说。” 苏婳走到床边坐下,拿起顾北弦的手握在掌心里。 他脸色比平时苍白得多,漂亮的眼窝微微下陷,浓密的长睫毛垂下来,像蝴蝶羽翼。 看起来,挺让人心疼的。 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恨不得替他受伤。 原来,感情一旦产生,并不会因为离婚或者分开,而冲淡。 不只甜蜜,挫折也能加深感情。 她发现,她现在还是很爱他。 这份爱,好像比以前更深厚,更有质感了。 又炽热又怜惜,又疼痛。 可能这就是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感情吧。 半晌。 苏婳轻声说: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复婚吗?那就快点醒过来吧。等你醒了,我们就去复婚。 顾北弦依旧双眸紧闭。 他听不到。 苏婳俯身,把脸凑到他的脸上,紧紧挨着。 拿自己的脸,温暖他的脸。 她心里疼得厉害。 特别担心他,特别特别担心。 难过得脸上肌肉直抽抽,所有心思都写在眼睛里。 顾南音看得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她叹口气说:“我真是气死我爸了,就没见过他那么拧巴的人。以前天天跟我妈拧巴,现在跟我哥拧巴上了。他那个人控制欲太强,巴不得所有人,都顺着他的心思来,太让人难受了。” 这时有人敲门。 走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带着护士。 医生用戴着手套的手,翻了翻顾北弦的眼皮,又拿听诊器给他听了听心跳,对苏婳和顾南音说:“我是顾总的主治医师,他需要好好休息,你们都回避一下吧,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苏婳站起来,恋恋不舍地看了顾北弦一眼。 和顾南音一起走出去。 苏婳叮嘱门口的保镖:“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他。” 保镖是顾傲霆的人,应道:“放心吧,苏小姐。” 顾南音说:“嫂子咱们回去吧,补个觉,再来照顾我哥,都在这里熬着,没用。” 苏婳点点头。 再不走,顾傲霆又得赶人了。 乘电梯下楼,和顾南音分开。 没走几步,苏婳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苏小姐,我们好好谈谈。” 第164章 幸福一刻 苏婳站住,回头。 看到那人是顾傲霆。 他抬起下颔指了指旁边的小花园,“去那里说话吧。” 苏婳嗯一声,跟在他后面走。 两人来到花园里。 顾傲霆单手点燃一根烟,吸一口,说:“我对你,其实没有太大的恶意。凭心而论,你这个小姑娘人是不错的。可是,我们这种家庭的男人选妻,真的不需要情情爱爱。我们需要的是左膀右臂,同舟共济。” 苏婳咬了咬唇,轻声说:“我会努力,让自己足够优秀。我不觉得我比楚锁锁和周品品差。” “你是不比她们差,但是楚锁锁背后有实力雄厚的楚氏集团。至于周品品,你以为我看中的是她家的博物馆吗?不是,周百川不止擅长投资,名下还有好几块地。你呢?你家里有什么?我们都是好几代人的努力,才走到今天,只凭你一个人努力是远远不够的,这就是所谓的阶层差距。圈子不同,不必强融。” 苏婳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卡,“你给我的十个亿在这里,还给你。我,想要人。” 顾傲霆垂眸瞅了眼,没接。 他深吸一口烟,唇角带一线讥诮的笑,“小姑娘,我劝你现实点。你年轻,长得又漂亮,拿着钱,去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非得缠着北弦不放。我对他寄予厚望,从小悉心栽培。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不可能沉迷于儿女情长。你非得拖他的后腿吗?” 苏婳静默地听着,瞥了眼他左手握着的玻璃瓶。 本来想,如果他答应她,她就帮他把手里的玻璃瓶给拆下来。 看样子,不用了。 就让他一直粘着吧。 苏婳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步伐很快,像是走慢了,会被什么熏到似的。 保护她的两个保镖,急忙快步追上她。 等苏婳走得没影了,顾傲霆才想起来,刚才忘记让她帮自己拆玻璃瓶了。 忍了半天,对她和颜悦色,就是为了这个。 居然给忘了! 他抬手狠狠捶了左手的玻璃瓶一下。 这一捶,扯得皮疼。 疼得他呲牙咧嘴。 五分钟,苏婳上了车。 保镖发动车子。 途经一家清吧,苏婳说:“停车。” 下车后,她走进清吧。 心里很难过,憋闷,特别想喝点酒,借酒消愁。 午夜的清吧很安静,人不多,也没有摇滚和热女郎。 苏婳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服务生把酒单拿上来。 她是第一次进清吧,看了看酒单,最后选了杯长岛冰茶。 她以为带着“茶”字的鸡尾酒,度数会很低。 服务生很快把长岛冰茶送过来。 看外表很像柠檬红茶,色泽通透红润。 苏婳咬住吸管,轻轻喝了一口,入口绵软柔和,味道酸酸甜甜,带点儿苦,接近红茶,却比红茶多点辛辣。 中间的舞台上,有个男歌手在唱一首老情歌。 “天空飘着雪,诗人的泪。手提金屐鞋步香阶,都是不被祝福还是愿意,背负,原罪,愿意为爱独憔悴……” 声音透着一种失去的伤感,带着一点点凉凉的悲伤的触动。 如泣如诉,余音袅袅。 苏婳听得心里乱糟糟的,更难受了。 她咬着吸管,一口一口地喝,没多久,就把整杯酒喝光了。 喝完,又坐了一会儿,她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发觉两腿发软,眼睛看人都重影了。 第一次进酒吧的她,并不知道长岛冰茶不是茶,是一种无可怀疑的烈酒。 用伏特加、朗姆酒、龙舌兰、金酒调制。 可以不动声色地,慢慢麻醉人的神经,让人浑然不觉自己醉了。 两个保镖见她脚步不稳,急忙上来扶她。 两人扶着她走到门外,往车上架。 这时,路边一辆黑色越野车,戛然停下。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眉眼冷硬的英俊男人。 是顾谨尧。 他派了人暗中跟着苏婳。 从她进酒吧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特意赶过来。 走到苏婳面前,他垂眸打量着她。 秀气的小脸,脸颊带着不正常的红,眼神发直,显然喝醉了。 他问保镖:“为什么让她喝这么多酒?” 保镖不懂鸡尾酒,说:“少夫人就点了杯长岛冰茶,没想到喝茶也能醉。” 顾谨尧皱了皱眉头。 他当然知道长岛冰茶,是一种烈性鸡尾酒。 扶着苏婳走到路边树下,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想吐就吐出来吧,吐出来会好受一些。” 苏婳按着胸口,干呕了好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 顾谨尧扶着她纤细的腰身,“先送你回家。” 苏婳只觉得脑子嗡嗡的,耳朵也嗡嗡的,乱得很,眼睛看人天旋地转。 她甚至都不知道跟她说话的是谁,心里难受,胃里更难受。 顾谨尧扶着她,上了自己的车。 两个保镖也上车,发动车子,跟上顾谨尧的车。 没开出去多远,其中一个保镖的手机响了。 接通后,是顾傲霆的助理打来的,命令的语气说:“这事你们不要管了。” 保镖为难,“可是顾总让我们好好保护少夫人。” “这是顾董的意思,出了事,有顾董担着。你们连顾董的命令,也敢违抗吗?” 保镖这才知道,顾傲霆也派了人跟着苏婳,就等着钻这个空子。 董事长的命令,他们自然不敢违抗,把车停下来。 顾谨尧开车把苏婳送到她平时的住处,凤起潮鸣。 下车后,她醉意越浓了,腿软得太厉害,整个人直往地上倒,压根就走不了路。 顾谨尧扶着她走了几步,太吃力,干脆弯腰打横把她抱起来。 苏婳以为是顾北弦在抱她。 她醉醺醺地望着他的脸,声音发硬,断断续续地说:“你醒了,是吧?你终于,醒了。” 说着说着,她眼圈红了,笑道:“醒了,好,醒了,好。” 她按着自己的胸口,喉咙发涩,近乎哽咽:“吓,吓死,我了。” 顾谨尧心里刺了一下,五味杂陈。 抱着她走得更快了。 来到她的住处,他握着她的手指,按到密码锁上,打开门。 进屋,把她放到沙发上,让她平躺好。 这才察觉保镖一个都没跟上来。 不过都是些男保镖,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顾谨尧从苏婳包里拿出手机,用她的手指解了屏,找到苏佩兰的号码。 为了避嫌,他用自己的手机打的。 电话打了很久,苏佩兰才接听,语气有点不耐烦地问:“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顾谨尧彬彬有礼道:“苏姨,您现在在哪里?” “旅游呢,我闺女给我报了新马泰七日游,现在在泰国,你有事?” 一听她在泰国,顾谨尧道:“没事了。” 挂断电话,他又打给柳嫂。 想让她过来照顾苏婳。 奈何柳嫂十天前就请假了,她老公扁桃体癌动手术,她在医院照顾他。 苏婳躺在沙发上,忽然翻了个身。 眼瞅着就要掉下来,顾谨尧急忙伸手把她抱住。 她干呕了几声,忽然“哇”地一下吐了。 吐到了地板上,连他的衣服都溅上了。 那味道,酸腐难闻,可是顾谨尧连鼻子都没皱一下。 他抱着她去卫生间,让她继续吐。 又吐了两次,苏婳才好受一些。 帮她清理了嘴角和脸,他抱着她走进卧室,把她放到床上,帮她脱掉鞋子。 拉了薄被给她盖好。 又喂她喝了些水和橙汁。 出来把地板上的秽物清理干脆,把垃圾扔掉,打开窗,通风散味。 做完一切后,他知道,该走了。 可是,他却舍不得走。 他走到床边,低垂眼眸,看着苏婳美丽秀气的侧脸,绸缎一般的黑发散落在枕头上。 樱红色的唇,微微张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美得让人心疼。 顾谨尧觉得这一切,像梦一样不真实。 可能幸福只有这一刻吧,他忽然想沉溺在这一刻。 第165章 嫁他不亏 顾谨尧一动不动,铁塔一般,立在床边看了苏婳许久。 迟迟不忍离开。 凌晨两、三点了,也不觉得困。 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她,就已经很知足。 “嗡嗡嗡!”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怕吵醒苏婳,顾谨尧急忙按了接通,拿着手机,走出卧室。 把门轻轻关上。 他去了阳台,“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清冽的女声,是他姐姐顾华锦。 “臭弟弟,我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你不来机场接我就罢了,居然连面都不露。” 顾谨尧声音低沉:“我在外面有事。” 顾华锦有点生气,“你出差了?那就更可恶了。明知我要来,你还出差,一点都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心上。” “没有,私事。” 顾华锦狡黠一笑,“你谈恋爱了?在女朋友家里?是谁?快让姐姐见见。” “没谈,苏婳喝醉了,我在这里照顾她。你要是不困,就过来帮忙,她身上衣服吐脏了,我没法给她换。” 顾华锦“啧”了一声,“你给换就是了,装什么柳下惠啊。” “男女有别。” “她不是离婚了吗?她单身,你未婚,别什么别?” “我不想趁人之危。” 顾华锦翻了个白眼,“兄弟,你这样是讨不到老婆的。” 顾谨尧眉间拧起一丝极细微的褶皱,“你不来就算了,挂了。” “哎哎,别挂,别挂,把地址发来,我去会会她。看看是什么样的绝色,把我这英俊神武的弟弟,迷得不要不要的。” 顾谨尧挂了电话,用微信发了个定位过去。 半个多小时后,顾华锦来了。 进屋。 在门口换了拖鞋,她直奔卧室而去。 台灯淡橘色灯光下。 苏婳安静地平躺在床上。 一张小巧的鹅蛋脸,皮肤略显苍白,五官精巧细致,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像一双蝴蝶。 微张的嘴唇,给她添了一点点娇憨。 通常,女人对比自己美的女人,都会有点嫉妒。 可顾华锦对苏婳却嫉妒不起来。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明明那么美,那么静,却像收敛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没来由的,就有点喜欢她。 双臂环胸,顾华锦“啧啧”几声,对顾谨尧说:“这妞长得是的确挺正,不过你身边也不缺漂亮妞啊。千里迢迢地跑来这里,天天暗中跟着人家,啥都不图,不可思议。” 顾谨尧冷硬的眉眼,露出少有的柔情,俯视着苏婳,低声说:“你不懂。” 顾华锦轻翻他一眼,“我是不懂,反正我做不到。” “你帮她把身上衣服脱了,我先出去了。”顾谨尧转身走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顾华锦无奈一笑。 弯腰帮苏婳把身上的衬衫和长裤脱掉,拉了被子,给她盖好。 顾华锦拿着脏衣服走出去。 顾谨尧伸手接过来,要去卫生间洗。 顾华锦嗔道:“男朋友的福利,你一点都没享受到,义务却全尽了,活雷锋啊。” 顾谨尧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短t,“我的衣服也脏了,一起洗出来,烘干就能穿了。很晚了,你去客房睡吧。” 顾华锦挑眉,“你睡哪?” “洗完衣服,我就回家。” “这么晚了,还回什么家呀?随便找个地方,闭一闭眼,天就亮了。我跟她不熟,等她醒了,看到我,多尴尬。” 顾谨尧默了默,“那我去沙发上将就一下。” “嗯,我去睡了。”顾华锦转身去了客房。 顾谨尧走进卫生间,关上门,把自己的衣服和苏婳的一起洗干净,拿去阳台,用洗衣机烘干,晾到衣架上。 他赤裸着上半身,肌肉结实。 八块腹肌一块一块的,线条特别漂亮。 这是之前在异能部队待了几年,高负荷的训练,练出来的。 却也不是那种很夸张的肌肉。 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型的。 把苏婳的衬衫掸平,晾好。 忽然,顾谨尧的眼神一硬,瞥到窗外远处的灌木丛里,疑似有长焦镜头对着他拍。 夜色昏暗,看不太清楚。 他从晾衣架上一把拽下t恤衫,往头上一套,转身就朝门口跑去。 可惜,等他追出去时,那人早就跑没影了。 顾谨尧低下头,盯着被碰掉的树叶,察看。 看脚印,大约43码,是男人。 看踩踏深度,体重应该在一百四十斤开外。 顾谨尧在附近找了找,没找到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焦躁情绪。 没再返回苏婳的住处,给顾华锦发了条信息,让照顾好她。 他出了小区,上车,发动车子回自己的住处了。 次日。 苏婳一觉睡到十点多钟,才醒过来。 头疼得厉害,额头的筋一跳一跳的,像有人拿针扎着。 她揉着太阳穴,想了好久,才想起昨晚从医院出来,心里特烦。 经过一家清吧,她进去点了杯长岛冰茶,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喝完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断片了。 她掀了被子刚要坐起来,看到自己身上只穿着内衣。 顿时窘得不行。 昨晚就两男保镖跟着她,柳嫂请假了。 是谁帮她换了衣服? 这时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苏婳以为家里进贼了,急忙找了干净衣服穿上,推开卧室门。 看到外面一个高个美女,趿拉着拖鞋,正往楼下走。 女人三十岁上下,漫长脸。 一头深棕色长发束在脑后,冷白皮,高鼻梁,眼窝微深,眼球偏茶色,轮廓立体,有那么一点混血的感觉。 是一张很陌生的面孔。 苏婳一怔,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 女人耸耸肩,转身朝她走过来,伸出手,操着一口略有点生硬的汉语,说:“你好,我叫顾华锦,是顾谨尧的姐姐。你可以叫我大姐,他们背地里都喊我大姐头。” 看外表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形象,一开口却有点憨憨的。 可能是语言不熟练的缘故。 苏婳沉思片刻,猜到什么,伸手握了握她的手,问:“昨晚是顾先生送我回来的吧?他人呢?” “是,他有事,早就走了。对了,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帮忙换的。我那个弟弟啊,他特别君子,就没见过他那样的,啧啧。” 苏婳认同,“顾先生的确是个正人君子。” 顾华锦摊摊手,“我烤了面包,煎了鸡蛋,快下去吃吧。我弟弟让我好好照顾你,刚才还打电话给我,问你醒了没。” 苏婳挺感动。 感动这姐弟俩,非亲非故的,却对自己这么好。 两人下楼,来到餐桌前,坐下。 苏婳把牛奶倒进玻璃杯里,喝起来。 顾华锦递过来一块烤面包,笑着问:“听说你离婚了?不妨考虑一下我弟弟,他人特好,又man,又深情,人间极品,嫁他不亏。” 苏婳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 第166章 不想见你 可能是文化差异的原因。 苏婳对顾华锦的直接,很意外。 她咽下牛奶,微微一笑,“我拿顾先生当朋友。” “啊?朋友,朋友。”顾华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拿起果酱,熟练地抹到面包上。 从小接受西式教育的她,理解不了东方人含蓄的感情。 尤其是顾谨尧对苏婳的感情,默默地爱着,却不表明。 急死个人。 于她来说,喜欢就追,追不上就换。 离了谁,地球照样转。 吃过早餐。 顾华锦离开。 苏婳拿着手机,坐到客厅沙发上,给顾北弦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道不太熟悉的女声,但苏婳还是听出来了。 是周品品的声音。 苏婳心里特别不舒服,刺挠得慌,像被麦芒扎到了皮肤。 沉默片刻,她嗓音清冷道:“我男人醒了吗?” 周品品一顿,没想到苏婳会这么说。 过了几秒。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顾总还没醒。苏小姐,你别介意,是顾叔叔让我来照顾他的。” 苏婳语气冷硬:“我非常介意。” 周品品一怔,换了副腔调,委屈又不乏强势的口吻,说:“你介意也没办法啊,这是顾叔叔的意思。我们家和顾氏集团,联合开发北关鱼市项目,并注册了个独立的公司。法人是顾总,我和我爸是股东,公司争取五年内上市。等这个项目做完,接下来还要联合开发我们家其他的地。” 说到最后,多少带了点炫耀的意味。 苏婳静默地听完,淡淡道:“懂了,周小姐想用你们家的地,绑着顾北弦?” 周品品有点得意,“苏小姐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吧?” “上一个想用公司合作,绑住顾北弦的是楚锁锁。周小姐是个聪明人,也不用我说太多吧?” 周品品眼神嘲讽,语气却平淡道:“我比那个娇娇女聪明得多。” “那就拭目以待吧。” 苏婳掐了电话。 人都是要面子的,不管里子怎么样,面子上不能输。 她想去医院看看顾北弦。 明知道顾傲霆会冷脸以待,可她还是想去看看他。 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管不住。 苏婳走进厨房,洗手煲汤。 煲好一锅鸡汤,装进保温桶,出了家门。 奇怪的是,一直保护她的两个保镖,没来上班。 平时他们都是早上八、九点钟,就来门外候着了。 苏婳打其中一个的电话,打不通。 又打另外一个的电话,也打不通。 苏婳自嘲地笑了笑,想必是顾傲霆趁顾北弦昏迷不醒,下了命令。 正所谓,人走茶凉。 苏婳开着妈妈的路虎,来到医院。 到达病房的时候,万幸,顾傲霆不在。 可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守在门口的保镖,一脸为难地对她说:“苏小姐,顾董交待过我们,不让您进病房。我们都是打工的,请不要让我们为难好吗?” 苏婳没说话。 硬闯是闯不进去的。 这两个保镖人高马大的,她打不过。 她默默地走到走廊长椅上坐下。 心情很复杂。 不久前,她和顾北弦还如胶似漆。 感情比离婚前还要好。 就在前天晚上,顾北弦还对她说着甜蜜的情话,口口声声要和她复婚。 短短一朝之间,事情巨变。 如今连见他一眼,都成了奢侈。 苏婳这一坐,就是大半天。 除了吃晚饭和上厕所,她一下都没离开,就干坐在那里。 因为这样可以离顾北弦近一点,更近一点。 挨到晚上八点钟,看到顾北弦的主治医生和护士,过来给他做检查。 等医生检查完,出来,苏婳站起来礼貌地问:“医生,顾北弦醒了吗?” 医生点点头,“醒了,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就醒了。” 苏婳想了想,那会儿她出去吃晚饭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没失忆吧?” 医生笑出声,“你们这些小姑娘呀,看电视看多了,哪有那么容易失忆的?头上挨了一棍,即使失忆,顶多就记不清最近几天的事,跟喝醉酒断片似的。恢复几天就好了,别担心。” 苏婳长长地松了口气。 没失忆就好。 没失忆就好。 医生和护士很快就走了。 苏婳拎着保温桶,走到门口,对保镖说:“麻烦你告诉你们顾总,我想见他。” 保镖看她坐了大半天,于心不忍,说:“请您稍等。” 他推开门走进去。 看到顾北弦正靠着床头,沉默地坐着,表情很冷。 英挺的俊脸绷得紧紧的,像结了一层冰。 整个病房气压仿佛都降低了,冷飕飕的。 保镖莫名觉得后背发寒,瞥到他手里捏着一沓照片,照片拍得不太清楚。 隐约可见一个男人,赤裸着上半身,身上肌肉线条十分有型。 保镖小心翼翼地说:“顾总,苏小姐想见您。” 顾北弦捏着照片的手紧了紧,冰冷道:“不见。” “可她都等了大半天了。” 顾北弦闭了闭眸子,等再睁开,漆黑的眸子带着一丝厌弃,“不见!” 保镖不敢再多说。 转身走出来。 苏婳期盼的眼神,问:“他说要见我了吗?” 保镖摇摇头,“顾总说他不想见你。” 苏婳眼神晦暗下来,“他有没有说原因?” “没有,他总共就说了四个字,‘不见’,‘不见’。” 苏婳心里闷闷的,特别难受,像被人照着头打了一闷棍。 她请求道:“我能进去跟他说几句话吗?” 保镖为难得五官都拧起来了,“那样顾董会开除我们的。” “那,屋里还有其他人吗?” 保镖摇摇头,“没人,就顾总一个人。周小姐上午倒是来过,很快就走了。” 苏婳从包里拿出手机,拨出顾北弦的号码。 发现打不通。 他把她拉黑了。 苏婳心里憋得难受。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倒是她曾经拉黑过他一次。 保镖好心劝道:“苏小姐,您还是回去吧,等会儿顾董该来了,被他看到,我们不好做。他对您说话也不好听。” 苏婳想了想,把鸡汤交给他,“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 “好的。” 等苏婳离开了,保镖拎着保温桶,走进病房。 看到顾北弦手里还捏着那沓照片。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雕像一样。 不,像雪雕更贴切一些。 哪怕他一言不发,保镖也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人在太过愤怒时,是发作不出来的,还不如摔摔打打呢。 摔摔打打,至少能泄掉一部分愤怒。 保镖举着手里的保温桶,万分小心地说:“顾总,这是苏小姐让我交给您的。” 顾北弦冷漠地扫了眼,“扔了。” 保镖为难地说:“苏小姐看起来很难过。” 顾北弦没说话,过了很久很久,才疲惫地说:“放那儿吧。” 保镖急忙把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 拉开门,保镖迎面碰到周品品。 周品品手里也拎着一个保温桶,走进病房。 看到床头柜上的粉色保温桶,她假笑了一下,“看样子有人比我早一步。” 顾北弦把手里捏着的照片,塞到枕头底下,眼神晦暗,很厌世的样子,说:“请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第167章 他吐了血 周品品一愣,“顾总,我做错什么了吗?” 顾北弦不看她,目视前方,没有表情地说:“我和你只是商业合作关系,如果你对我有超出合作关系的心思,那我退出。” 周品品松了口气。 把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 她耸耸肩,笑道:“原来是这个啊,你多虑了,我对你就是纯商业合作关系。虽然顾叔叔想撮合我们俩,可我却拿你当哥们。一起赚钱不香吗?搞什么情情爱爱啊,麻烦死了,我这人比较务实。” 顾北弦沉默了会儿,“我累了,想休息。” 周品品见他神情疲倦,扫了眼他手臂上的白色纱布,柔了声音,问:“伤口还疼吗?” “不疼。” 周品品扑哧笑出声,“肉体凡胎的,怎么可能不疼?” 顾北弦闭上眸子,不想回答。 周品品挺识趣,“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顾北弦低嗯一声。 周品品转身离开。 出了门,她把保镖叫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顾总怎么了?感觉很生气。” 保镖得到顾傲霆的授意,让极力配合周品品。 他不敢隐瞒,如实说:“苏小姐来过。” 周品品心里咯噔一下,如临大敌,“顾总见她了吗?” “没有。” 周品品勾起一边唇角,笑了笑,又问:“我刚才看到顾总把一沓照片,塞进枕头下。离得远,没看清照片是什么,你看清了吗?” “是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 周品品鼻子哼出一声气流,“那照片是谁送给顾总的?” “六点多钟,顾董派人送来的。” 周品品若有所思,“这样啊。” 她猜出个七七八八,不由得暗中佩服顾傲霆。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不管照片上的男人是谁,但是这招“离间计”明显起作用了。 顾北弦不肯见苏婳了。 既然顾傲霆已经暗中出手了,那她就干脆当个甩手掌柜算了,省得出力不讨好。 她才不像楚锁锁那么蠢呢。 周品品走后,顾北弦喊了保镖进去,吩咐道:“打电话,把我助理叫过来。” 保镖照做。 没多久,助理来了。 顾北弦对他说:“你去把何东、何西给我叫过来,我有事要问他们。” 何东何西,是他派去贴身保护苏婳的那两个保镖。 哪怕亲眼看到照片,他还是想相信苏婳。 他觉得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 平时她很注意分寸,怎么可能留顾谨尧在家过夜? 他们是离婚了不假,可是他一直在追她,一直想和她复婚。 为了和她复婚,他不惜数次忤逆父亲。 而她,也为了和他复婚,在努力。 一夜之间,全变了。 他无法接受这个打击。 助理拿起手机,分别给何东、何西打电话,可是他俩的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 顾北弦道:“打给公司,问问财务。” 助理照做。 财务工作人员说这俩人一大清早,来公司办了离职,去向不知。 顾北弦冷笑,“给人力资源部打电话,查这俩人的家庭住址和家人电话。” 助理又给人力资源部打电话。 何东和何西是亲兄弟,很快就查到了他们家人的电话,是个座机号码。 助理打过去。 那个号码,却是空号。 顾北弦微微蹙眉,道:“派人去他们家,务必找到他们。” 助理马上打电话,安排人去何东何西的家。 一个小时后,手下人打来电话:“何东何西只有一个父亲,父亲去年去世了,家里大门锁着。问了左邻右舍,没看到他俩回家。” 顾北弦抬手捏了捏眉心,“去凤起潮鸣调监控。” 两个小时后。 助理拿着调来的监控视频,给顾北弦看。 顾北弦盯着手机里,顾谨尧抱着苏婳的身影,拳头渐渐握紧。 手背上筋脉隆起,指骨绷得泛白。 虽然是夜晚,但是红外线监控,能清晰地看到苏婳冲顾谨尧笑。 眼神迷离的样子,特别暧昧。 顾谨尧抱着苏婳进屋,到离开,间隔两个多小时。 两个多小时,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各种杂乱不堪的画面,在顾北弦脑子里翻江倒海。 他再也无法忍受,猛地把手机摔到墙上。 “咚”的一声巨响。 手机屏幕碎裂,掉到地上。 助理急忙安慰道:“或许有误会,顾总您别生气。您刚清醒过来,气不得。” 顾北弦一言不发,薄唇抿得紧紧的。 胸口起伏不定,他捂着唇,剧烈咳嗽起来。 助理急忙帮他拍后背。 咳嗽许久,顾北弦松开手,瞥到掌心有一丝殷红的血迹。 他闭上眼睛,脸色煞白。 助理也看到了他掌心的血迹,吓了一大跳,连忙按铃,喊医生过来。 医生急匆匆地过来,给顾北弦做检查,听心跳,翻眼皮,又让去做肺部检查,做脑ct。 顾北弦极缓地摇摇头,嗓音沙哑说:“不用。” 医生问助理:“顾总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助理说:“被气到了。” “病人刚清醒,情绪不能太过激动,万一气得脑血管破裂,就严重了,你们可得注意了。” 送走医生,助理找了个僻静地方,打电话给顾傲霆,把顾北弦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虽然他是顾北弦的助理,可是顾傲霆却是公司董事长。 他让他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助理不敢不从。 听完助理的汇报,顾傲霆鼻子哼出一声冷笑,“想我顾傲霆一生冷心冷肺,从不为情所困,拿得起放得下,怎么生了这么个痴情种?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把自己气成这样,出息!” 助理小心地说:“顾董,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 顾傲霆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连个情关都过不了,我怎么把那么大一份家业交给他?” 助理恭恭敬敬地应了声。 挂断电话,他叹了口气。 听公司的老职员背地里说,几年前,顾傲霆硬生生拆散了顾凛和他的恋人,如今又强行拆散顾北弦这一对。 果然,成大事的人,都跟正常人不一样。 助理回到病房。 顾北弦抬眸,吩咐他:“打电话叫顾谨尧过来,我要见他。” 他表情出奇得平静,平静下面,暗潮汹涌。 第168章 你放手吧 “好的,顾总。”助理刚要出去打电话。 顾北弦叫住他,“何东何西失踪了,你再安排两个保镖暗中保护苏婳,要可靠一点的。” “我现在就去安排,顾总。” 等助理走后,顾北弦抬手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 怒气冲得他头疼欲裂。 脑震荡后遗症,让他浊气上涌,恶心,想吐。 他按着胸口,用力压下那口浊气。 心里一阵阵尖锐的疼痛。 手臂上刀伤的疼痛,都不及心疼的万分之一。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苏婳居然趁他昏迷,和顾谨尧搂搂抱抱。 顾谨尧还堂而皇之地光着上半身,在她的住处,行走自如。 他觉得屈辱,觉得被背叛,被玩弄! 他无法保持理智! 助理走出病房,打电话重新找了两个保镖,让去保护苏婳。 安排完后,他又拨给顾谨尧,客气地说:“顾先生,您现在有空吗?” 顾谨尧笔直地站在夜色里,凝视远处一直静坐的女人,漠然道:“有事?” “我们顾总请您来一趟医院。” 顾谨尧淡漠地说:“我就在医院,正好也有事找他。” “好,那我把病房号发到您手机上了。” “嗯。” 收到信息,顾谨尧垂眸扫了眼,把手机放进裤兜里。 他迈开一双长腿,朝坐在花园里的女人走过去。 女人身形纤细秀气。 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披散在肩头上,勾勒出窈窕的身姿。 明明是很美的背影,却让人觉得感伤。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木制长椅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人,直到听到一声坚硬的男声,“苏婳。” 苏婳回眸。 看到是顾谨尧,微微一怔。 她扬起唇角,压下眼底的涩意,勉强笑了笑,“顾先生,你怎么来了?” “抱歉,昨晚的事,给你带来了困扰。你的保镖没跟上来,你妈出国了,柳嫂老公住院,她来不了。我把你送回家,照顾了一会儿,等我姐来了后,我才走。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苏婳苦涩一笑,“不怪你。他们有心想离间我和顾北弦,防不胜防。” 顾谨尧点点头,目光划过她的脸,落到她的手臂上。 白皙纤细的手臂,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包,红红的,有些发肿。 可她却毫无知觉,像感觉不到痒似的。 得是多难过,才会连这种生理不适,都忽略不计? 顾谨尧压下心疼,说:“别难过了,快回家吧,这里蚊子多。” 苏婳点点头,站起来。 她忽然弯下腰,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不遗余力地帮助我。若日后有用得上我的,请一定开口,我会不遗余力。” 顾谨尧笑了笑。 想说:傻丫头,真要图你回报,我早就把你拐跑了。 何必整日看你受煎熬?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淡淡道:“好。” 苏婳抬脚离开。 顾谨尧提醒道:“你住的地方被人盯上了,要不就去我住的地方住几天吧。我那边隐蔽,一般人找不到,我去酒店住就可以。” 苏婳轻轻摇头,“不用了,他会误会。” 顾谨尧一顿,“就那么在意他的感受?” 苏婳落寞地笑了笑,“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脸上在笑,心里却很酸。 有的习惯一旦养成,真的很难戒掉。 如果昨晚她不是醉得失去知觉,一定会避嫌的。 送苏婳上车,找了人护送她。 安排妥当后,顾谨尧来到顾北弦的病房。 推开门,走到病床前,他刚要开口。 顾北弦突然拔掉针头,被子一掀。 他跳下床,一把抓住顾谨尧的衣领,二话不说,挥起拳头,就朝他脸上招呼。 顾谨尧握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推,和他拉开距离。 他平静地说:“等你伤好后,我们再过招,现在打,对你不公平。” 顾北弦颀长双腿,后倚着床沿,目光凉凉地看着他,唇角溢出冷笑。 他揶揄道:“嘴上说着不会趁虚而入,趁虚而入的事,却没少做。原来你是这么虚伪的人。” 顾谨尧笑容更冷,“苏婳那么冷静克制的一个人,心里得是多难受,才会去酒吧借酒消愁?就因为担心你,她今天在走廊里一坐就是大半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哪都没去。结果呢,你却连见她都不肯见,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她刚才在小花园里,一坐又是大半个晚上,被蚊子咬得浑身是包,都没感觉到。她心里有多难过,你知道吗?” 顾北弦眼神暗了暗。 灯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落了一层浅淡的阴影。 那阴影遮住了他的真实情绪。 顾谨尧压下心底的难受劲儿,“除了钱,和一些可有可无的温情,你还能给她什么?你给的那段婚姻,伤了她最珍贵的手,让她失去了孩子,清白也差点不保。她当初是为了报恩,才嫁给你的。如今你腿也好了,她的恩也报完了,你放手吧。” “你放手吧”四个字,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顾北弦的心上。 本就刚清醒没几个小时,这时气血上头,眼前直发黑。 他闭了闭眸子,强压下心中痛楚。 等再睁开眼睛时,眼底一片腥红。 他冷冷睨着顾谨尧,“伤害她的人,我全都变本加厉地报复了。离婚的时候,我把名下所有财产送给她。如果不在意她,我怎么会倾尽所有地对她好?我们三年婚姻,相濡以沫,筋脉相连,岂容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顾谨尧单手插兜,“可她不幸福,你对她也不是爱,是占有欲。” 顾北弦眼底浮起一抹讥诮,“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如果我不爱她,哪来的占有欲?如果我不爱她,她爱跟谁去过夜,就跟谁过夜,关我何事?” 正因为爱她,他才会那么生气。 气到无法控制情绪。 爱之深,恨之切。 顾谨尧淡声道:“既然爱她,就该相信她。” 顾北弦微微握拳,“我相信她,但不相信你。你是男人,深更半夜流连她的住处,敢说你没有私心?” “监控你应该调了,有个女人也在,那是我姐。我真想对苏婳做点什么,不用等到今天,你适可而止吧。” 扔下这句话,顾谨尧转身就走。 手刚触到门把手上,门从外面推开。 顾傲霆走进来。 顾谨尧原本好看的眸子,突然露出厌恶的神情。 他目光喷射怒火,直逼顾傲霆。 那厌弃的模样,仿佛在看一堆腐臭的垃圾。 看得顾傲霆心里直冒火。 擦肩而过时,顾谨尧凑到他耳边,冷森森地威胁道:“如果你再折磨苏婳,我不介意让你出场车祸。” 第169章 小狼狗帅 “啪!” 不等顾傲霆反应过来。 顾谨尧把门重重摔上了,大步流星地离开此地。 和顾傲霆多待一秒,他都觉得恶心! 看着被摔得一颤一颤的病房门,顾傲霆气得胡子都要冒出来了。 他冲着门口怒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就敢口出狂言,也不看看我是谁!” 可惜,顾谨尧已经走远了,压根就听不到。 顾北弦瞥他一眼,语气轻蔑道:“你派人半夜三更跟踪他,这会儿装什么傻?” 顾傲霆自知理亏。 他收敛身上的厉色,走到病床边,语气调缓说:“我也是为你好,让你看清苏婳是什么样的人。那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值得你对她那么好。” 顾北弦勾了勾唇,眼神极厌恶的样子,“我自己有判断力,用不着你挑拨离间。” “还有。”他神色冷峻,一字一顿地警告道:“苏婳不是水性杨花之人,请注意你的措辞,别挑战我的忍耐性!” 顾傲霆听着刺耳,“我是你老子,只会为你好,不会为你坏。你是要成大事的人,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 顾北弦眸色骤然一冷。 他伸手从枕头底下,抓出那沓照片。 手一扬,狠狠砸到顾傲霆的脸上。 照片哗哗啦啦落到地上。 顾北弦厉声道:“所以你就派人拍了这种照片,来恶心我?顾董,你还能再下作点吗?” 照片生硬的棱角,刮破了顾傲霆的脸。 疼倒在其次。 最主要的是面子! 还有权威! 他没想到,他最器重的儿子,居然敢打他的脸! 单手扶腰,顾傲霆怒视顾北弦,“我看你是被那个女人鬼迷心窍了。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今天拿照片打我,明天你是不是就要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了?” 顾北弦鼻子哼出一声冷笑,“如果顾董再这么恶心人,我一定会照做!” 顾傲霆一愣,咬牙道:“反了!你们一个个的,全都反了!” 他气得肝疼,胸口剧烈起伏,怒火燃烧全身。 想冲顾北弦大发雷霆,甚至大打出手。 忽然瞥到他脸色苍白,手臂上还缠着道道纱布,终是没忍心。 顾傲霆硬生生压下怒火。 罢了,他想。 亲生的儿子,不跟他一般见识。 总有一天,他会领悟到,对他最好的,还是他老爹。 只有他老爹! 转身走出去,顾傲霆找了个窗口,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闷闷地吸起来。 正在这时,秦姝风尘仆仆地夹着包,和他擦肩而过。 连瞅他一眼都没瞅,她直接进了病房。 保镖弯腰朝她鞠躬,恭恭敬敬喊道:“夫人好。” 秦姝没心情应,直接推开门,闯进病房。 看到顾北弦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手臂缠着厚厚的纱布,有暗红色的血洇出来。 她心如刀割,声音都发颤了,“我就出了趟国,你怎么就受伤了?伤得严重吗?” 顾北弦抬起眼皮,轻描淡写道:“不严重。” 秦姝眼圈红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坐下,盯着他的伤,“你还骗我,听南音说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南音大惊小怪,你别信她的。” “怎么回事?那么多保镖跟着,你身手也不错,怎么就受了伤?” 顾北弦抬手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脑震荡,有点后遗症。事发前后的事,我记不太清了,你要是好奇,回头问问我助理吧。” 秦姝一听,吓了一跳,“那你还记得我吗?” 顾北弦无奈一笑,“只记不清事发前后的事,其他的都记得。” 秦姝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我还以为你连我这个妈都记不得了。” 顾北弦抬手扶额,语气慵懒道:“没那么离谱,就像喝酒断片一样,医生说用不了几天就能恢复正常。” “这我就放心了。” 嘴上说着放心了,秦姝却一点都不放心。 目光流转,上上下下把顾北弦打量了个遍。 心疼极了。 看到他手背拔针头出血,她急忙拿抽纸帮他擦血迹。 擦完,把抽纸往垃圾桶里扔时,她忽然瞟到了散落在地板上的照片。 “这是谁啊?”她好奇,弯腰捡起来一张。 刚好是顾谨尧赤裸着上半身,在阳台上晾衣服的照片。 手指捏着照片,秦姝以专业眼光打量着,啧啧称赞道:“这小狼狗身材不错,腹肌练得挺有型。小麦色的皮肤,晒得很匀称,五官立体,带感。寸头都这么好看,要是上了妆,应该更好看。” 顾北弦听得头疼。 额头的筋一跳一跳的。 神烦! 秦姝抬起头,看着他,问:“你认识这个小狼狗吗?” 顾北弦不耐烦道:“你找他有事?” “我店里的亚裔男模,不久前辞职了。我去模特队挑了好几次,都没挑到对眼的。这小狼狗气质不错,符合我的幻想。你要是有联系方式,就给我一个,我联系一下他。” 顾北弦冷声道:“没有。” 秦姝一顿,察觉出他的异样,不解地问:“好好的,你怎么生上气了?” 顾北弦薄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秦姝端详他片刻,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是不是我夸他,你吃醋了?” 顾北弦头别到一边,懒得搭理她。 秦姝抬手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放心吧,虽然这小狼狗长得不错,但还是比不上我的宝贝儿子。我儿子遗传了我的优良基因,‘亚洲第一美男’的称号,非你莫属。” 顾北弦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了,淡漠道:“我累了,要休息。” 他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行,你休息吧。”秦姝弯腰又去捡地上的照片。 捡了几张,瞥到一张顾谨尧抱着苏婳的照片。 她眼神一硬。 虽然是背影照,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苏婳。 她柔美纤细的手指,嫩藕似的手臂,精致的侧脸,太有辨识度了。 秦姝吃了一惊,“这不是我儿媳妇吗?深更半夜的,这小狼狗怎么抱着我儿媳妇走来走去的?她另结新欢,不要你了?” 被戳到痛处,顾北弦当即否认道:“没有,我们俩好着呢。” “那她怎么被这小狼狗抱着?还挺亲密的样子。” 默了默,顾北弦神色漠然道:“你老公找人p图,来恶心我,生怕我死慢了。” “这狗东西,真阴狠!”秦姝一腔怒火,噌的一下子直冲脑门。 她放下照片,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一眼就瞅到顾傲霆正趴在窗口抽烟。 她踩着高跟鞋咔咔地走过去,气势凌厉。 听到清脆的高跟鞋声,顾傲霆本能地回头。 看到是秦姝,他刚要开口。 “啪!” 一声巨响! 秦姝一耳光抽到了他的脸上。 顾傲霆捂着脸怒道:“你疯了?” 秦姝一声不吭,狠狠瞪着他。 突然瞥到窗口有只一次性杯子,不知谁放的,里面放了水和好多烟头。 那水被烟头泡得浑浊不堪,散发着浓烈的烟味。 不由分说,秦姝抄起那杯烟灰水,哗地一下泼到顾傲霆的脸上! 第170章 向她认错 猝不及防,顾傲霆被泼了一头一脸。 眼睛被烟灰水迷得睁不开。 辛辣的痛感,直往眼睛里钻,难受得要命。 他睁不开眼睛。 拿手背不停地揉搓眼睛,可是越揉越疼,眼泪都出来了。 他狼狈得连火都顾不上发了。 保镖看到,急忙从裤兜里掏出纸巾,小跑着过去,帮他擦眼睛,擦脸,擦头发和衬衫上的污渍。 幸好这一层全是vip病房,楼道里人极少。 要是楼道里人多,顾傲霆铁定得上明天的新闻头条。 好不容易处理干净,顾傲霆抬起手,就要去打秦姝。 秦姝昂起下巴,怒视他,“你打啊!” 她指着自己的脸,“往这里打,打不死我,你就别姓顾!” 眼瞅着指尖就要触到秦姝的脸上了,顾傲霆又把手抽了回来,厉声道:“秦姝,你越来越过分了!” “是你冥顽不灵!我儿子受伤,昏迷一天一夜,刚醒过来,你就派人p那么恶心的照片,去恶心他!你生怕我儿子活太久是吧?我就剩了那么一个儿子!” 想起刚出生就丢失的那个儿子,秦姝声音带了哭腔。 顾傲霆听得直皱眉头。 这才知道中了顾北弦的计。 他掏心掏肺地为他着想,可他却对他使一招“借刀杀人”计。 顾傲霆愤愤道:“那照片不是p的,是我找人拍的。苏婳就是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你们这些人,全都被她迷惑了!” 秦姝一愣,“你说的是真的?” “是,你自己就是做设计的,照片p没p,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秦姝心里有点乱,但面上却镇静如常,嘴硬道:“反正就是你的错!如果是我,天天被你这么苛待,我也去找小狼狗。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都离婚了,谁还死守着一个男人过?” 顾傲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啊你,糊涂!” 他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身上脏兮兮的,难闻得要死。 他是要面子的人,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 秦姝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返回病房。 重新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又从包里摸出一个放大镜,一一检查细节。 果然,照片不是p的。 放下放大镜和照片,她目光悲悯地望着顾北弦,“儿子,苏婳是不是不要你了?你们俩真的玩完了?她跟这个小狼狗好上了?” 顾北弦本能地想维护苏婳的形象。 他否认道:“那是个误会,他们只是朋友,这男人我也认识。我昏迷不醒,苏婳又喝醉了,他帮我把人送回去,这些我都知道。” 秦姝一天天的,天南海北地跑,早就活成了半个人精。 自己的儿子,撒没撒谎,她怎么看不出来? 他越是掩饰,就越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苏婳真的有新欢了! “可惜了,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假以时日,一定会发光发彩的。可惜你爹那个目光短浅的人,看不出来。”秦姝挺惋惜,又挺心疼自己的儿子。 她看着顾北弦缺血的脸色,“你一定很伤心吧?” 顾北弦嘴硬道:“没有的事,你别乱说,我跟苏婳好好的。” “你就别自欺欺人了,你是妈怀胎近十个月生下的。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你撒没撒谎,我难道看不出来?” 顾北弦蹙眉,“秦姝同志,请保持你优雅的人设,不要崩。” “优雅是对外人的,在儿子面前,还装什么优雅?累。” 秦姝重重叹口气,“怪就怪你那个冥顽不灵的爹,给你拖后腿了,委屈你了。” 顾北弦固执地说:“我跟苏婳就闹了点小别扭,我会把她追回来的,我还要跟她复婚呢。她也很努力,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见他一个劲儿地打肿脸充胖子,死鸭子嘴硬,秦姝更加心疼他了。 眼神特别同情地望着他。 活脱脱像看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 顾北弦自负惯了,最不喜的就是被人同情。 更受不了她这种眼神。 他失了耐心,揉着额角,道:“我累了,真的很累。我这个伤,不能说太多话,你走吧,我要好好休息。” “好好好,我走,我走,明天再来看你。” “不用。” 秦姝把照片一张张捡起来,想扔进垃圾桶里,却鬼使神差地装进了自己的包里。 怕顾北弦生气,她扬扬包说:“我拿出去帮你销毁。扔垃圾桶里,要是被护士捡到,会丢我儿媳妇,不,丢苏婳的脸。” 顾北弦心里刺了一下。 等秦姝走后。 他拿起手机,把苏婳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经过刚才这一拨又一拨,他怒气消散得差不多了。 人也渐渐恢复了理智。 思前想后,他觉得苏婳不可能和顾谨尧,真刀实枪地发生什么。 如果真发生了什么,苏婳不会多此一举,还来看他。 很简单的道理。 那会儿,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像钻进了死胡同一样,怎么都想不通。 沉默了好一会儿,顾北弦按了苏婳的号码,拨出去。 结果,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提示对方已关机。 顾北弦呼吸一窒,又给派去保护苏婳的两个保镖打电话。 同样关机。 他慌了。 急忙拨了助理的号码,让派人去凤起潮鸣,看看苏婳有没有回去。 半个小时后。 助理打来电话,说,敲门没人。 顾北弦又让他们去苏婳妈妈家,甚至连他们曾经的家日月湾,都找了。 结果一样。 没人。 苏婳失联了! 顾北弦彻底地慌了,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顾不得面子,拨通顾谨尧的电话,冷冷地问:“苏婳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 “她失联了,我派去保护她的保镖,也联系不上了。” 听完,顾谨尧淡淡道:“活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顾北弦气得掐了电话,吩咐助理去机场和火车站,查苏婳有没有出城。 他压抑不住情绪。 心里七上八下,担心苏婳出事。 担心她赌气不要他了。 医生进来给他检查头部时,见他神情紧张、焦虑,甚至焦躁。 这种情况很不利于伤情恢复。 怕他伤情恶化,再引发其他症状,医生打电话给顾傲霆,征询了他的意见,给顾北弦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镇定剂注射上后,没多久,顾北弦就睡沉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一点了。 顾北弦大脑昏昏沉沉的。 他抬手捏了捏酸胀的额头,忽然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 他拿起手机,给苏婳打电话。 此时的苏婳,远在西北古城。 正在医院里,照顾范鸿儒。 那个藏宝藏的地下密室里,设有机关。 他们进去的时候,不小心碰触到了某个机关。 机关里释放出一种迷香,范鸿儒吸入后,昏迷了,被送进医院。 那些保镖们有大半也被迷晕了,但是范鸿儒年龄最大,昏迷情况最严重。 苏婳昨晚带着保镖,连夜乘飞机前往凤鸣山附近的医院,去照顾他老人家。 在飞机上,手机要关机。 到了古城医院,她就一直忙前忙后,挂号、取药、排队,推着范鸿儒去做各种检查。 楼上楼下跑来跑去,气都顾不上喘。 顾北弦打来电话的时候,苏婳正在窗口排队取药。 看到他的电话,她心里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齐齐涌上心头。 天人交战一番,最终,她还是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顾北弦低沉的声音,带着点忏悔和挽回的意味,“老婆,我错了。” 苏婳诧异极了。 短短一夜,这男人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刚要开口。 那边医生喊道:“范鸿儒,来,拿好你的药!” 苏婳急忙对着手机那端的顾北弦,说:“我很忙,没空跟你说话!” 挂掉电话,她就急匆匆地跑到窗口前,拿起装药的塑料袋就走,步伐飞快。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在顾北弦耳朵里,却如雷贯耳! 苏婳对他说忙。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忙。 她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不耐烦!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不要他了! 第171章 还挺入戏 一想到苏婳不要自己了,顾北弦心情骤然变得紧张、失落,夹杂的还有点疼。 类似失恋的感觉。 他打电话叫来助理,吩咐道:“帮我准备私人飞机。” 助理一听,头都大了。 这当口,准备私人飞机,不用猜都知道是要去找苏婳。 助理苦着脸劝道:“顾总,脑震荡不是小伤,医生让您卧床休息,坐飞机会加重伤情的。万一落下后遗症,终生不可逆。还有您胳膊上的伤口,挺深的,坐飞机受气压影响,会再次裂开。” 顾北弦揉着胀痛的额角,“那就准备车子。” 助理苦口婆心,“苏小姐去的是西北古城,乘车要好几个小时。一路长途跋涉,颠簸不止,更不利于您的伤情。” 顾北弦浓眉越蹙越深。 忽然,一拳头捶到床板上。 见他发火了,助理陪着小心说:“顾总,您别担心。苏小姐是在意您的,否则她不会在走廊里一坐就是大半天。等她忙完,肯定就回到您身边了。” 顾北弦手掌覆到眉骨上,声音沉闷,“你不了解她。” 她是那种有脾气憋在心里不发,但是,一旦发作,就玩绝的那种。 当初离婚就是,她决定要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任凭他怎么劝,怎么说,她就是铁了心要离。 离婚后,他跟在后面追了很久,她才稍微有点松动。 结果一个赌气,回到了解放前。 顾北弦恨自己手贱,怎么就把她拉黑了? 可是不拉黑,他怕盛怒之下,会说出难听话,那样更伤她的心。 无论是谁,看到那种照片,都不可能镇定自如。 他也不例外。 顾北弦烦躁地朝助理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助理离开没多久。 楚锁锁就来了。 不过在门口,就被保镖拦下了。 楚锁锁拎着保温桶,抱着鲜花,冲保镖撒娇:“保镖哥哥,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北弦哥嘛。他受伤了,我好担心他。” 保镖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抱歉,顾总说了,他要好好休息,除了家人,不见任何外人。” 楚锁锁仰起小脸,撅着嘴道:“我不是外人啊,我是他青梅竹马的前女友,你们就让我进去吧。” 保镖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客气地说:“楚小姐,请您别让我们为难。” 楚锁锁想了想,把保温桶和花放到地上。 她打开包,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往两个保镖手里塞,“这些钱给你们喝茶,就让我进去看看北弦哥嘛,看一眼就行。” 保镖抬头瞅瞅墙角的监控,把手躲在背后,“楚小姐,你不要这样。” 楚锁锁见撒娇、贿赂都行不通,很生气。 忽听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高跟鞋声。 楚锁锁扭头,看到周品品拎着保温桶,昂首挺胸地走了过来。 染成棕色的短发,用发胶打理得油光锃亮。 下巴抬得高高的,鼻孔朝天。 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楚锁锁扫一眼她手里的保温桶,风凉话脱口而出:“哟,这不是周小姐吗?还以为你手段会高超点,看样子也不过如此,庸俗。” 周品品轻蔑地扫她一眼,嘴上却笑道:“我跟你不同。” 楚锁锁冷哼一声,“都是上赶着拿热脸贴冷屁股的,有什么不同?” 周品品轻轻巧巧一笑,“区别大了,我能进去,而你,磨破嘴皮子都进不去。” “你……”楚锁锁气得脸胀红。 周品品眼里一抹得意,笑着对保镖说:“你好,我要探望顾总。” 保镖一脸为难道:“对不起周小姐,顾总说了,除了家人和医生,他不见任何异性。” 周品品眼里的得意凝固了,扬起的唇角瞬间耷拉下来,“他昨天还肯见我的。” 保镖说:“顾总今天上午刚下的命令。” 周品品迟疑了下,“那好吧。” 她抬腕看了看表,等会儿还有个饭局要参加,把保温桶塞进保镖手里,“这汤给你们喝吧。” 她转身就走。 楚锁锁颠颠地追上去,埋汰道:“刚才是谁说跟我不一样的?还不是被拒之门外了。啧啧,五十步笑一百步,可悲,可笑。” 周品品唰地停下脚步。 手一扬,一巴掌甩到楚锁锁的脸上,“狗东西,再跟着我,我撕烂你的嘴!” 这是报上次她拿茶杯砸她后背的仇。 女人都是记仇的。 周品品比一般女人更记仇。 楚锁锁刚才憋了一肚子火,冷不丁又挨了一巴掌,顿时恼羞成怒,扑到周品品身上,伸手就朝她脸上抓去。 两个平时娇贵得体的女人,毫无形象地扭打起来。 一个去抓对方的脸,一个去拽对方的头发。 和泼妇没啥差别。 大白天的,走廊不时有人穿梭。 有好事者拿手机拍了照片,上传到网上。 周品品不久前,在微博买热搜,立最美千金人设。 楚锁锁也没闲着,在微博上,把楚氏集团小公主的人设,立得飞起。 两人都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当众打架的新闻,很快就被发酵放大,炒上了热搜。 顾南音抱着一束鲜花,穿过走廊时,恰好看到这一幕,撇撇嘴,嘲讽一笑。 两个炮灰角色,还挺入戏。 她挺直身板,走进顾北弦的病房,把花往床头柜上一放,说:“哥,姓周的和姓楚的,在外面打起来了。啧啧,这俩人一见面就掐架,狗咬狗。” 顾北弦语气淡漠道:“都是你爹搞出来的,无中生有。” 顾南音幸灾乐祸,“爸那是器重你,你看他都不操心我的事。” “你放心,用不了两年,就轮到你了。” 顾南音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沉吟片刻,顾北弦说:“南音,你让门口那俩保镖去拉个架。” 顾南音警惕性很强,“你让我把保镖引开,想干嘛?” 顾北弦垂了眼睫,“苏婳不理我了。” “你要去找她?” 顾北弦淡嗯一声。 顾南音拍拍他的手臂,“你的事,我都听妈说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别说风凉话了,无论如何,我今天都得去找苏婳。” 顾南音看看他的头,再看看他缠着纱布的手臂,终是不忍心,“还是我去吧,女人更懂女人,我去比你去强。” 顾北弦挑眉,“你行吗?” 第172章 可不得了 顾南音把小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南音出马,一个顶俩,就没有我顾南音搞不定的人。” 顾北弦抬手扶额,“姑且信你一回,有事及时沟通。” “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顾南音动作很快。 当即回家收拾了行李,订了最近的机票,带着两个保镖,飞往西北古城。 当她找到范鸿儒所在的医院时,恰好看到一个二十出头,阳光朝气的大男孩,正和苏婳有说有笑地走着。 那男孩长得还挺帅。 浓眉大眼,穿白色短t,磨白牛仔裤,休闲又洋气。 远远看过去,和明媚清雅的苏婳,配一脸。 顾南音心说:这幸好是来了。 要是不来,嫂子就没了。 她往上提了提背包,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苏婳面前,一拍她的肩膀,嘿嘿笑道:“嫂子!” 苏婳一怔,随即惊喜,“南音,你怎么来了?” “我哥想你想得不行,奈何他重伤,坐不了飞机,就派我过来看看你。” 苏婳无声地笑了笑。 直觉南音的话,有很大的夸张成分。 那天她在他病房外坐了大半天,可他却把她拉黑了,还拒绝见她。 顾南音看向那个阳光大男孩,一脸敌意地问:“这位是谁?” 苏婳莞尔,“这位是范老的小儿子范帅,今天刚到,我带他熟悉一下医院的环境。” 范帅朝顾南音伸出手,“你好,我叫范帅,将帅的帅。” 顾南音没握他的手,搂上苏婳的腰,虎视眈眈地瞪着他,警告道:“这是我嫂子,亲嫂子,你不许对她动歪心思,她可是我哥的女人。” 苏婳哭笑不得。 这浓浓的占有欲,比顾北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愧是亲兄妹。 要是顾北弦这么做,她还能嗔他几句,或者晾着他。 偏偏是顾南音,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范帅耸耸肩,一脸惊讶地问苏婳:“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我还以为你刚大学毕业。” 二十三岁,的确是刚大学毕业的年纪。 可苏婳却经历了结婚、生子和离婚。 仿佛过完了一生。 想到那个意外流掉的胎儿,苏婳心里一阵刺痛,连话都忘了回。 顾南音探着头往后看,“嫂子,我哥没给你配保镖吗?” 苏婳这才回过神来,说:“配了,受伤的人太多了,保镖帮忙照顾病号去了。” 顾南音担心地问:“那你要是出点事,可怎么办?” “不会,大白天的,医院里到处都是监控。” “那也不行,你长得这么漂亮,容易被坏人盯上。”说着,顾南音用力斜了范帅一眼。 范帅摊摊手,一脸无奈。 几人说着话,来到范鸿儒的病房。 经过医生的抢救,他已经苏醒了,就是神智不如从前,还得再恢复几天。 看到苏婳进来,范鸿儒说:“我打电话叫秦野了,密室除了迷药,还有其他机关。破机关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干。” 苏婳点点头。 秦野是盗墓世家,破机关的事,是得他来。 没多久,秦野就和沈鸢过来了。 一进屋,秦野往苏婳身上瞟了眼。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看到漂亮的异性,忍不住多瞅两眼,是男人的本能。 这一眼,看在顾南音眼里,可不得了。 硬是被她看出点含情脉脉的味道来。 她狠狠瞪了秦野一眼,抬手环住苏婳的肩膀,说:“嫂子,这边这么多人,我看也用不上你了。要不,你就跟我回京都吧。我哥想你想疯了,都瘦了好几斤呢。” 苏婳啼笑皆非。 这也太夸张了吧。 她温柔地摸摸顾南音的头,“密室里会有古字画之类,一旦打开,进了空气,会被氧化,需要我。” “可是我哥……” “你哥不想见我。” 顾南音都快急死了,“他后悔了,真的。他今天非要过来找你,要不是我拦着劝着,他就来了。他重伤在身,一上飞机,铁定撑不住。” 苏婳没出声。 心情很复杂。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顾北弦是个理智的人,断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范鸿儒觉得过意不去,对苏婳说:“丫头,要不你就回去吧。” 苏婳摇摇头,“见他哪天都可以见,你这边却耽误不得。密室一打开,那些古字画得加班加点地修复,时间拖得越久,越难修复。” 范鸿儒歉意地笑笑,“辛苦你了。” “应该的,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顾南音心凉了半截。 在苏婳眼里,她哥还不如几幅古字画重要。 她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悄悄地给顾北弦发信息:哥,你完了,你在嫂子心目中的地位严重下滑! 不到半秒,顾北弦的短信就过来了:我马上过去。 顾南音回:别,你现在来,情况肯定会越糟糕,目前局面还在我的掌控之中,等我好消息。 许久,顾北弦回了个:嗯。 把范鸿儒安顿好后,苏婳和范帅、秦野、沈鸢等人,带着几个健康的保镖,一起前往凤鸣山。 夜长梦多,越快把宝藏挖出来越好,省得被有人心盯上。 顾南音执意要跟着。 苏婳怕她出危险,不肯带她。 顾家的掌上明珠,金枝玉叶的,不比旁人。 可架不住顾南音软磨硬泡,苏婳还是带上了她,事先跟她说好,不准她下密室,就在上面等着。 一行人抵达凤鸣山下时,已是傍晚。 顾谨尧早就带着手下,等在密室入口处了。 挖出来的宝藏,肯定会有禁止出国的,到时由他接收,拿去拍卖行拍卖。 这是范鸿儒叫他来的一个原因。 还有另一个原因,是为了制约秦野等人,怕他们暗中带人截胡。 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那么大一笔宝藏,很难不生私心的。 顾谨尧走到苏婳面前,冷硬的眉眼含着柔情,道:“密室里危险,你就在上面等着吧,等破了机关,你再下去。” 苏婳说:“不用,古代机关我在古书里也看过一点,人多力量大。” “我怕你……” 顾南音不由分说插到两人中间,把他们隔开。 她一脸戒备地冲顾谨尧说:“这位先生,你说话就说话,干嘛对我嫂子放电?我嫂子跟我哥感情好得很,你们这些人,休想打我嫂子的主意!” 顾谨尧没搭理她,掠过她的头顶,看向苏婳,“你留在上面,听话。” 顾南音翘起脚,不让他看她。 奈何她个子没顾谨尧高,再怎么翘脚,也挡不住他看她的视线。 商量了一下,苏婳还是跟着下了密室。 因为古字画氧化速度太快了。 经过一天一夜,密室里的迷香散得差不多了。 众人打着强光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密室比想象得要大要深,长长的通道通往远处,黑黢黢的。 如果不打手电筒,伸手不见五指。 应该是那个范家老祖的后代,又带人挖宽,并设了机关。 虽然现在是夏天,密室里却有点阴气森森的感觉,像古墓。 秦野和沈鸢在前面探路。 范帅带着保镖在中间。 顾谨尧和苏婳在后面。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苏婳身上,生怕她出点意外。 密室里安静得出奇,只能听到众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忽然,耳边传来轻微的碎裂声,只听秦野喊道:“小心!大家快往后退!” 众人齐刷刷地转身,迅速朝后退去。 有胆子小的,直接疯狂地跑起来。 咚咚咚的脚步声,震得地面都晃动起来。 秦野急忙喊道:“脚步轻点!会触动机关!” 可惜晚了。 下一秒,只听哗啦一声,苏婳只觉得地动山摇。 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黑暗里,一只手牢牢抓住她,“抓紧我!” 第173章 千里救妻 还没等苏婳反应过来,她就被一个坚硬的怀抱箍住。 那只有力的手臂,像钢筋一样牢牢卡着她的腰。 苏婳知道,那是顾谨尧的手臂。 他身上有一种清新的洗衣皂味道,很好闻。 双脚腾空,身体失重,苏婳不停地往下坠。 耳边有急促气流呼呼闪过,还有人的惊呼声。 惊呼声一闪而过,很快就没了。 仿佛过了很短时间,也仿佛过了很长时间,苏婳停止下坠。 顾谨尧抱着她跌落到地上。 落地时,她听到他倒吸了口冷气。 过了一会儿,他才把她稳稳地放下。 入目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手电筒不知掉到哪里了。 苏婳声音微颤,担心地问:“顾先生,你没事吧?” 顾谨尧冷静地说:“没事,你先不要乱动,说不定这下面也有机关。” 怕触动机关,苏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适应黑暗后,她看到顾谨尧站在半米开外,也是纹丝不动。 下面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苏婳忍不住问:“怎么这么安静?他们刚才不是跟我们一起掉下来的吗?” “可能掉到别的地方了。” 苏婳郁闷,“就是个藏宝的密室,为什么搞得这么复杂?能拿到藏宝图的,肯定是范家后人了。范家祖先这么做,就不怕伤害到他们的子孙吗?” 顾谨尧沉着道:“范老的祖先这么做,自有他们的用意,如果连机关都闯不过,肯定也没有能力守住财富,拿不到也罢。” “说得倒也是。”苏婳问:“我们怎么上去?” “别急,会有人来救我们。” “我之前看过一本盗墓小说,那些盗墓的,不小心掉进机关里,会产生各种幻象,甚至会自相残杀。” 顾谨尧莫名觉得苏婳可爱。 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想去摸摸她的头。 手伸出去一半,觉得不妥,又抽了回来。 他笑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苏婳也笑,“我知道。古代民间流传的迷香,是用迷迭香、蔓陀萝花和闹羊花等制成的。范老和他的保镖们,就是被这种香迷晕的。迷香有异香,这下面没有异香,所以我们不会中幻术。” “你知道的挺多。” “多知道点东西也好,说不定关键时刻能保命。” 两人在黑暗里站了许久。 苏婳站得腿都酸了,小心翼翼地坐到地上。 地上是有点潮湿的泥土,带着土腥气,也不知有没有老鼠和蛇? 要是被蛇咬上一口,那滋味挺酸爽的。 苏婳把手伸出去,在地上摸索着,试探着,如果没有机关,就得想办法找出路,上去。 总在地下困着,不是个事。 用手试了一圈,没事。 她大着胆子站起来,伸出脚,一点点地往前试探。 顾谨尧紧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以防万一。 他刚坠落时,脚踝伤到了,走路有点跛。 怕苏婳看到会担心,他强忍疼痛,尽量保持正常。 最后,苏婳把这下面给摸出了个大概轮廓,就是个四四方方的房间,大约十几个平方,墙壁是古代的粗砖垒制成的。 万幸,没有机关。 她暗暗松了口气,双手拢到嘴边,喊道:“有人吗?有人吗?请回答我!” 回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 她对顾谨尧说:“看样子,下面有无数个这样的小房间。我们俩落到这个房间,其他人掉落到别的房间了。” “差不多。” 苏婳扒到墙上,试着往上爬,可是徒劳,爬不上去。 试了几次都未果,她有点灰心。 坐在那里,闷闷不乐。 等待是煎熬的。 漫长的,无目的等待,尤其折磨人。 这时候,她觉得,幸好顾南音跟过来了。 如果他们迟迟不上去,南音肯定会叫援兵。 眼下,她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被苏婳猜对了。 顾南音带着保镖在密室上面等啊等,来的时候是傍晚。 她大着胆子,在这荒山里等了整整一夜,都没等到人出来。 她觉得不妙。 又不敢下密室,就趴在入口处,冲着下面大声喊:“嫂子,嫂子,你在吗?嫂子,听到回答我!” 可是任凭她喊破了喉咙,都没人回答她。 整个密室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密室深处黑黢黢的,像一只长着嘴巴的巨兽,好像会吃人。 人对未知的事物,天生会有一种恐惧感。 顾南音越想越害怕,急哭了。 她顾不得太多,拿起手机,给顾北弦打电话,“哥,我嫂子出事了,我嫂子她……”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顾北弦蹙眉,“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昨天傍晚,我嫂子和一帮人下了密室,到现在都没出来。我趴在密室入口处喊,没人回应我,也不见人影。你说密室里是不是有鬼?我嫂子是不是被鬼……” 顾北弦心一揪,“住嘴!你嫂子不会有事,我马上过去!” “你的伤……” “死不了!”顾北弦掐断电话,开始打电话找人。 几通电话打出去,安排好后,他跳下床,开始换衣服。 左手臂的伤,一动就钻心的疼,可是他顾不上了。 头昏昏沉沉的,胀胀的疼,他用力掐了掐太阳穴,用肉体的疼痛,缓解神经的疼痛。 穿好衣服,顾北弦拉开病房门。 门口保镖伸手拦住他,说:“顾总,顾董吩咐过,让您安心养伤,哪里都不要去。” 顾北弦冷着脸斥道:“滚开!” 保镖苦着脸,“顾总,您别让我们为难。” 话音刚落,保镖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抵到了他的脖颈上。 保镖一愣,很快举起双手,尾音微颤说:“顾总,饶了我。” 顾北弦收回刀,大步走出去。 一走快了,头还是眩晕。 他抬手用力掐着额角。 出了医院大门。 几辆豪华越野车,就等在医院大门外。 他的好友萧逸,坐在其中一辆车里。 萧逸拉开车门,扶了他一把,打趣道:“弦哥,你这叫什么,千里迢迢,为爱追妻?不,为爱追前妻,连命都不要了。啧啧,认识你这么久,就没见你这么拼命的时候。” 顾北弦一言不发,俯身坐下。 司机发动车子。 顾北弦吩咐道:“开快点,越快越好。” “好的顾总。” 萧逸提醒司机:“别开太快,你们顾总的伤不是小伤。” 顾北弦冷声道:“听我的!” 一路长途跋涉,一行人在中午时分抵达凤鸣山。 秦野的父亲秦漠耕,接到顾北弦的电话,早就坐着轮椅,等在密室入口了。 顾南音看到顾北弦带着一众人,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她扑到他身上,“哥,你可来了!快下去救我嫂子吧,担心死我了!” 顾北弦嗯一声,吩咐身后保镖:“都跟我下去。” 众人齐齐出声:“顾总,您有伤,就在上面等着吧。” 顾北弦神色冷峻,“她是我妻子,我等不了!” 说罢,他长腿一迈,第一个下了密室。 第174章 命是你的 无数道强光手电筒,把地面照得雪亮。 顾北弦身躯笔直,迈着大步,一马当先,朝密室深处走去。 本来因为前面那拨人离奇失踪,众人心里直打怵,站在入口,不敢往里走。 但见顾北弦都这么毫无畏惧。 众人顿时士气大作,纷纷追上他的步伐。 秦漠耕被人推着,也下了密室。 他仔细察看着地上的脚印,提醒顾北弦:“顾总,在脚印消失的地方停下脚步。” “好的,秦老。”顾北弦拿手电筒,照着地面。 地上一层浮土,脚印很好分辨。 有大有小。 小的脚印,想必就有苏婳的。 有的地方脚印很乱,可见触动机关时,众人是多么慌乱。 距离脚印消失的地方一米远时,顾北弦站住,回头对秦漠耕说:“秦老,前面就是脚印消失的地方。” 秦漠耕被人用轮椅推着。 来到顾北弦身边。 秦漠耕弯下腰,盯着那些杂乱的脚印,细细察看一番。 他抬头吩咐众人:“仔细寻找地面的裂缝,消失的人肯定掉进陷坑里了。这是古人常用的翻板机关,翻板中间带滚轴,下面会有一个个陷坑。大家都小心点,踩到机关,就会掉下去。不过,也不用太害怕,不存在什么鬼神之说的。” 众人闻言,心中未知的恐惧渐渐消失。 他们屏住呼吸,拿手电筒仔细寻找所谓的裂缝。 果然,地面的确是有裂缝的。 翻板把人翻下去后,虽然合拢,但因为灰尘太多,产生了细小的缝隙。 秦漠耕喊人拿那种粗的木棍,用杠杆原理,把翻板撬开。 十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合力把一块超级大的翻板,撬开一道缝。 里面传出女人惊喜的欢呼声:“哥,我们得救了,我就说,爸不会不管我们的!” 猛然听到女人的声音,顾北弦以为是苏婳,心里泛起惊喜。 但仔细一听,不是,是沈鸢的。 惊喜瞬间消失。 有人扔下软梯。 沈鸢顺着软梯往上爬。 秦野在下面托着她。 等她上去后,秦野拽着软梯,三两下就爬上来了。 高大的身形,矫捷得像一只猴子。 秦漠耕板着一张老脸训斥他:“小子,你真给我丢脸!” 手一扬,他把手里的手电筒,狠狠砸到秦野胸口。 秦野也不躲,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沈鸢急忙站到秦野身前护着他,嗔道:“爸,你干嘛打我哥?我哥发现机关了,也提醒了。是那些人太害怕,跑得太大力了,乱跑一遭,不小心触动机关,才掉下去的,不能全怪我哥。” 秦漠耕依旧黑着脸,“你们该庆幸范老的祖宗仁慈,但凡他们在陷坑里装上利器,你们全都得死!” 秦野闷声说:“我下次会注意。” 秦漠耕厉声喝道:“没有下次!每次都要万分小心!因为你的一个不小心,差点葬送十几条人命!” 秦野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见状,顾北弦开口道:“秦老请息怒,眼下救人要紧。” 算是替秦野开脱。 秦野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秦漠耕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点,对秦野说:“还不快谢谢顾总?大家是相信你,才把命交到你手上。一个是顾总的妻子,一个是范老的儿子,真要出点事,我秦漠耕就是有十条老命都不够赔的!” 他刚才发那么大火,说那么多话,其实就是为了防止顾北弦和范鸿儒秋后算账。 眼下听顾北弦这么一说,他暗暗松了口气。 这档子事,算是掀过去了。 秦野闻言,朝顾北弦微微一点头,道了声谢。 众人如法炮制,再次撬开旁边的一块翻板。 这次救上来的是几个保镖。 当第三块巨大翻板撬动时,陷坑里的苏婳,忽地从地上站起来,盯着松动的翻板,对顾谨尧说:“顾先生,有人来救我们了!” 顾谨尧心里有点失落,嘴上却笑着说:“对,我们终于能上去了。” “我们”这个词,听在他耳朵里,特别亲切,仿佛两人的关系又亲近了一点。 哪怕只是他单方面的,也好。 很快,漆黑的陷坑透进来一束束亮光。 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看到这强光,有点刺痛。 苏婳微微闭了闭眼睛。 等再睁开眼睛,看到一道绳编的软梯放下来。 苏婳对顾谨尧说:“顾先生,你先上去吧。” “你先上,我是男人。” 苏婳没再跟他争来争去,顺着软梯往上爬。 顾谨尧在下面紧盯着她的腿,双手呈上托的姿势,防止她失足掉下来。 苏婳顺着软梯,爬上去。 快到出口的时候,一双修长好看的大手,握着她的手,用力把她拉上来。 苏婳以为是保镖,没仔细看人,急匆匆道了声谢,就扭头去看顾谨尧。 顾谨尧迅速收回手,抓着软梯,忍着脚踝疼,轻而易举就上去了。 看到他安全地上来,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刚要向众人道谢,眼前忽然一亮,看到一张熟悉的英俊面孔。 男人剑眉星目,高鼻梁,雕刻般锐利的下颔轮廓。 面色虽苍白,眼眸却如星辰般明亮,薄唇微张,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诉说。 正是刚才拉她上来,却被冷落了的顾北弦! 苏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以为在做梦。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定睛一看,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心里的惊喜,像海啸一样汹涌。 笑容情不自禁地爬到她的脸上。 她走到顾北弦面前,一把抱住他,“你怎么来了?” 顾北弦用力按着她瘦削的脊背,像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苏婳鼻子发酸,心里又痛又涩,眼眶潮湿。 前几日受到的委屈,像沸水一样,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泡。 有很多话想说,嗓子发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她抱怨道:“那你还不理我?” 顾北弦声音沉闷:“我那是气头上,没过几个小时就后悔了。” 苏婳又气又心疼,抬手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嗔道:“你手臂有伤,头部也有伤,只能卧床休息,不能到处乱跑。千里迢迢地跑来这里,不要命了是吧?” 顾北弦心跳节奏乱了一下。 他喉咙发涩道:“我的命是你的,你要是出事了,我还要命干什么?” 众人一听,全都惊呆了! 谁都没想到这个平时看着高冷少言的男人,能说出这么,这么肉麻的话。 肉麻得都快没有底线了。 但是此情此景之下,众人非但没觉得肉麻,反而有点感动。 顾南音眼圈都红了。 没想到他哥哥还是个大情种。 沈鸢则一脸羡慕地看着苏婳。 死里逃生,她也想要个这么肉麻的老公,抱一抱,哄一哄她。 死了也值得。 第175章 你更重要 顾谨尧默默地看了苏婳的身影一眼,右腿微跛地朝出口走去。 那背影,说不出的落寞。 顾北弦视线跟随着他,察觉到了他腿部的细微异常,清冷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偏头吩咐身后的保镖:“快去扶顾先生一把。” 保镖听令,急忙走到顾谨尧身边扶着他。 苏婳诧异极了,深深地看了顾北弦一眼。 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大度。 平时她和顾谨尧稍微说句话,他都气到不行,听都听不得他的名字。 按说她今天和顾谨尧掉入同一个陷坑,一起待了一夜,加大半天,他该生气才对。 可是他没有,还特别关心顾谨尧。 苏婳总觉得他今天不太对劲。 顾北弦却面无波澜,极自然地揉揉她的头,宠溺的口吻,说:“我们上去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你肯定饿了。” “好的。”苏婳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头蒙蒙的,身子软绵绵的。 两条腿走路都没什么劲儿了。 两个人肩并肩,手牵着手,朝出口走去。 没走几步,顾北弦忽觉头部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之前因为担心苏婳的安危,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这会儿一放松下来,才发现头疼得要裂开。 原本挺直的脊背,像被抽去了筋似的。 手臂的伤口,也疼得火烧火燎的。 整个人有点虚脱的感觉。 苏婳急忙扶住他,责怪的语气说:“下次不要做这么鲁莽的事了,身体最重要,记住了吗?” 顾北弦抬手按着胀疼的额头,闷闷道:“你更重要。” 苏婳一阵触动,心尖都跟着颤了颤,嘴上却嗔道:“好了,别说话了,保持体力。” 她叫了个保镖,帮她一起扶着顾北弦,走出密室。 外面天气晴好。 硕大的太阳,高高悬在天上。 灼热的光线,照在苏婳冰凉的身体上。 没多久,就暖和过来了。 有阳光真好。 扶着顾北弦走到一棵树下。 他后背斜倚树干,捧起她的脸,看了又看,那小心翼翼又珍重的模样,像在看失而复得的宝贝。 可不就是失而复得么? 她生死不明,下落不明,还差点不要他了。 哪哪儿都捏着一把汗。 他把她按进怀里,又紧紧抱住。 抱了许久许久,怎么都舍不得松手。 苏婳却有些不自在了,身体微微发僵。 察觉她的异常,顾北弦温声问:“怎么了?” “我想去方便。” 她和顾谨尧被困在下面,有些事不好意思做,就一直憋着,憋了一夜加一上午,憋得都生理不适了。 顾北弦微微扬眉,“大的,还是小的?” 苏婳耳根一热,声音低得出奇,“小。” “你快去,到那边树后,我帮你瞅着。” “不用你瞅,你坐下好好休息吧。” 顾北弦命令的语气说:“不行,万一有人偷看怎么办?” 苏婳哭笑不得。 这偏僻的山旮旯,要不是为了挖宝藏,谁会来? 拗不过他,只好由他陪着。 他站在树前,她躲在树后,尴尬得要命。 回来,苏婳拿纯净水洗了手。 顾北弦从后备箱里取了吃的,递给她。 有鲍鱼捞饭、榴莲班戟、水果捞、双层椰子冻和杨枝甘露奶茶,连小龙虾都给配上了。 全是她爱吃的。 在京都的时候,他打电话安排手下人准备的。 给其他人准备的,就只有主食和菜,简称盒饭。 顾南音捧着盒饭,眼巴巴地瞅着苏婳面前麻辣鲜香的小龙虾,直咽口水,心里不停地骂哥。 重色轻妹的家伙! 她千里迢迢地飞过来,鞍前马后地替他开路,替他披荆斩棘,替他消除异己。 她这么怕鬼的人,却在古墓旁边巴巴地守了一整夜。 结果他连点好吃的都不给准备,就给她吃盒饭! 虽然两荤三素,还加了鸡腿,但也是盒饭! 她长这么大,就没吃过盒饭! 苏婳急忙把自己的分了一半给顾南音吃,又分了一部分给沈鸢。 还想分给顾谨尧,但是有所顾忌,就远远地瞅了他一眼。 这一眼,落在顾北弦眼里,很不是个味儿。 一想到苏婳和顾谨尧在那么隐蔽的空间里,独处了一夜加大半天,顾北弦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五味杂陈,膈应得难受。 刚才的大度,不过是故意做给苏婳看的。 谁能做到那么大度? 圣人都做不到。 除非不爱。 吃完饭后,苏婳收拾碗筷,一抬头瞥到顾北弦左边袖子好像有点潮。 他穿的黑色衬衫,看不清。 苏婳伸手摸了摸,低头一看,指腹上全是血。 她一惊,“你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了?” 顾北弦垂眸瞅了眼,不在意道:“没事。” “怎么没事?我送你去医院!” 顾北弦淡嗯一声,说:“顾先生的腿好像也受伤了,一起送过去吧。” 这正是苏婳想说的。 但是这种话,从顾北弦嘴里说出来,就让她感觉特别舒服,比她自己提更舒服。 毕竟顾谨尧是为了救她受伤的。 苏婳把顾北弦扶上车,又让保镖把顾谨尧也扶上车。 送到范鸿儒所在的医院。 她给顾北弦开了间病房,叫来医生帮他处理伤口。 又派人给顾谨尧也开了间病房。 各自安排了保镖照顾。 安顿好两人,她想返回密室继续工作,顾北弦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虽然他一个字都没说,但眉眼里那黏糊糊的劲儿,胜过千言万语。 苏婳最怕他这种眼神了。 他一这样看她,她就无法抗拒。 她挨在床边坐下,把他输液的针管调慢点,手指伸到他的头发里轻轻按摩,柔声说:“你睡会儿吧,头不是很疼吗?” 顾北弦微微勾唇,眉眼温柔地凝视着她,“看到你,头就不疼了。” 明明是成熟英俊的男人,却一副很乖很乖的口吻。 莫名有种反差萌。 乖得苏婳都不忍说他什么了。 她轻轻地问:“那天为什么要拉黑我?” 顾北弦大手覆到她的手上,声音调柔说:“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看到我抱着楚锁锁,深更半夜地回家。楚锁锁还光着上半身,在我屋里走来走去,你会是什么反应?” 苏婳情不自禁地想象了一下那画面。 顿时想杀了顾北弦的心都有。 尤其楚锁锁还光着上半身。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见她小脸都气白了,顾北弦爱怜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看,你也受不了。我是肉体凡胎,不是圣人,看到那种照片和监控录像,怎么会不生气?除非我一点都不在意你。” 苏婳垂下眼帘,没出声。 顾北弦以为她生气了,急忙举起手说:“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不能跟女人讲道理,赢了道理,会输掉爱情。 见他求生欲这么强,苏婳扑哧笑出声。 第176章 发大财了 很快,苏婳收敛笑意,轻声说:“我那晚心里特别难过,经过酒吧进去点了杯长岛冰茶。没想到那酒叫茶却不是茶,特别容易醉,一杯下肚,就不省人事了。但凡我有点意识,也会避嫌。” 顾北弦薄唇微微抿紧。 冷静下来后,他是相信苏婳的,却不相信顾谨尧。 他是男人,太懂男人的心思了。 喜欢的女人就躺在面前,且意识迷糊,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摸一摸,亲一亲。 他抬手掐了掐眉骨,扯起唇角,道:“这事翻篇吧,咱俩都放下。” “你父亲那边……” “我把照片摔到他脸上了,直接跟他挑明了,他以后会收敛的。” 苏婳却觉得顾傲霆没那么容易服输。 现在已经不是她优不优秀的问题了,早就上升到两代人、两个阶层的对峙上了。 顾傲霆那么要面子,又是那么顽固的一个人,想让他改变原有的思想,简直比登天还难。 怪只怪,顾北弦一出生就站在了她的终点线上。 不过苏婳什么也没说。 这种事说多了,只会徒增烦恼。 昨晚一夜没怎么睡,陪着顾北弦说了会儿话,苏婳昏昏欲睡,上下眼皮直打架。 往旁边的看护床上一歪,就睡着了。 本来只想眯一会儿的,结果一睡就睡过头了。 等醒来时,天都黑了。 苏婳拿起手机,扫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掀开被子,刚要下床,手机忽然响了。 是秦漠耕打来的。 他自豪的语气说:“小丫头,机关我们爷仨已经带人连破了两道,就剩最后一道防线了。” 苏婳一惊,“这么快?” 秦漠耕哈哈大笑,“当然,破古代的机关,我们爷仨是专业的。不过,最后一道防线是一堵墙,需要你过来。” 苏婳不明所以,“一堵墙?我要不要找个挖掘机或者推土机过去?” “不,挖掘机和推土机都不管用。这堵墙是用糯米浆混和沙土浇筑成的,还加了鸡蛋清和熟石灰,特别牢固,比现代的水泥墙还牢固。” “那我要怎么办?” “听说你师承华天寿,你打电话问他,他会告诉你方法。” 苏婳一头雾水,但还是打电话问了华天寿。 华天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破解糯米墙的药水配制方法,还有炸药的制作方法。 破解糯米墙的药水她可以配制,但是那个炸药,是烈性炸药的配制方法。 听着都胆战心惊。 稍有不慎,就会少条胳膊,或者少半边脑袋。 苏婳在纸上写好需要的化学试剂,派保镖马上去买。 安排好后,她给秦漠耕打电话:“秦伯伯,破解糯米墙的药水,我能配制。但是烈性炸药,恐怕有点悬,太危险了。” 秦漠耕大笑几声,“你就破解糯米墙就好,我这有熟练炮工。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你去配制烈性炸药啊。万一出点事,我这把老骨头不用活了。” “那就好。” 等保镖把瓶瓶罐罐的试剂买来后,苏婳按照华天寿给的配法,连夜配制药水。 配好后,已经到了下半夜。 趁顾北弦睡着,她带着药水和保镖出发去凤鸣山下。 密室里被连破几道机关后,地面变得一片狼藉。 一群人站在一道坚实的糯米墙前。 苏婳让人提着盛专业药水的桶,走到墙前。 她戴上口罩,和胶皮手套,用特殊的刷子,把药水刷上去。 药水和糯米墙慢慢产生了化学反应,发出极细微的声音。 她反复操作,一遍遍地刷。 一个小时后,糯米墙慢慢地被药水腐蚀出一个碗大的洞。 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这墙太结实了。 秦漠耕盯着那个小洞,对众人说:“我们全都退后,接下来要点炮了。” 众人闻言纷纷后退,退到密室外面。 现场只留秦野和一个一脸皱皮的老头。 老头想必就是秦漠耕说的炮工了。 老头从脚边一个黑色大包里,摸出炸药,放到那个碗大的洞上,交待秦野这样做,那样做。 苏婳和众人在密室上面安静地等着。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尤其是沈鸢,不停地问秦漠耕:“爸,我哥他不会有事吧?” 秦漠耕坐在轮椅上,手指摩挲着下巴,轻描淡写地说:“你哥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老莫头熟练得很,放了这么多年炮,从来没失手过。你就把心老老实实地放在肚子里吧。” 沈鸢还是担心得要命,捏着衣角说:“那可是我亲哥,我当然担心了!” 秦漠耕瞥她一眼,笑了笑。 忽听轰隆一声巨响! 苏婳感觉脚下的地皮都震了震,不知道的还以为地震了呢。 密室入口处一股浓烟冒出来。 散了好一会儿,众人走进密室。 秦野原本英俊的脸,此时灰头土脸。 那个一脸皱皮的老头儿,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是土。 苏婳内心暗叹:干这行的,简直就是拿命在搏啊。 原先坚固的糯米墙,被炸出一个直径差不多一米的大洞,人能钻进去了。 里面就是范家祖先留下的宝藏了。 众人忍不住摩拳擦掌。 秦漠耕对范帅说:“范老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出色地完成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我带着阿野几个先撤了。” 范帅礼貌道:“报酬我父亲会按照约定好的,打到你们的账户上。” “好。”秦漠耕朝他一拱手,“告辞。” 沈鸢朝苏婳摆摆手,“婳姐,后会有期。” 苏婳应道:“再见。” 沈鸢推着秦漠耕的轮椅,朝出口处走去。 看着他们几个离去的身影,苏婳十分意外。 原以为秦漠耕会暗中截胡,或者趁乱进去抢一杯羹,没想到,他连进去都不进,就带着人撤了。 她原本对盗墓的,没什么好感的。 可是秦漠耕父子,却让她知道了“盗亦有道”四个字。 真的,讲原则的盗墓贼,要比顾傲霆、楚锁锁、华棋柔之流,高尚得多。 那几个,身份分别是上市集团董事长、千金大小姐和贵妇。 多么光彩夺目的身份,其所作所为,却令人发指,还不如人家盗墓的品性好。 苏婳从保镖手中接过装有修复工具的背包,和范帅等人一起从洞口,钻进去。 里面放了很多超级大的乌木箱子。 范帅让保镖们把箱子打开。 苏婳顿时惊呆了! 一箱箱金光灿灿的金元宝,银光灿灿的大银锭,耀得她眼晕。 各种各样的玉质首饰,珍珠玛瑙,闪闪发光,做工超级精美。 还有古董花瓶、文房四宝、名人字画,数不胜数。 且不说那么多金银珠宝了,仅仅是这些唐宋元明清时期的名人字画,一幅就要上几千万,甚至过亿都有可能。 苏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发财了! 范家发大财了! 第177章 是我的药 范帅随手拿起一幅画,小心地展开。 因为年代久远,这幅画看起来十分残破,上面的鉴赏藏印已经有些模糊,但是画上的题字和马,依然非常清晰。 这匹站着的马,体型健硕漂亮,腿部肌肉有力。 有两种颜色的毛发,像一匹战马,威风凛凛,一股傲视群雄的气势。 看印章和画风,是韩干的骏马图。 韩干是唐代著名画家,画马的功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画马富有活力,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里跑出来。 苏婳没想到范家老祖也有收藏。 正当众人欣赏的时候,马毛的颜色,遇到空气开始氧化,肉眼可见地褪色。 不过苏婳早就记在脑海里了。 后来这幅画,经她的手修复好后,在拍卖行以一个多亿的价格成交。 其他彩色的古画,苏婳让范帅等人拿相机拍照,以便于回去修复。 拍好后,范帅对苏婳说:“我爸说了,等宝藏取到后,你可以随便拿。” 苏婳意外极了。 不过这是人家范家的财富,她不过是帮帮忙。 他们客气一下,她怎么好意思真拿? 范帅看出她的心思,语气真诚地说:“我不是客气,你尽管拿就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那张藏宝图,要是换了别人,就私自留下了,断然到不了我们手里。” 苏婳拗不过他,环视一圈。 最后她指了指其中一个乌木箱子。 那里装着文房四宝。 她说:“我就要那些纸吧,平时修复古书画要用。这种古纸,现在越来越难买了。” 范帅神色一滞,略感诧异,笑道:“苏小姐果然像我爸说的那样。” 苏婳微挑眼角,“哪样?” “挺淡泊的一个人。这种时候,你就是要一箱子金银珠宝,我都不会拒绝,可你却要了最不值钱的古纸。” 苏婳莞尔,“这些古纸在你眼里不值钱,对我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范帅把那些古纸拿出来,全部送给了她。 又送了她一方砚台和所有墨条。 苏婳认得这些墨条,是宋朝时期最好的油烟墨,叫五石漆烟。 油烟中的劳斯莱斯,属最高级的古墨。 里面加了冰片、麝香以及金箔,颜色乌黑有光彩,层次巨丰富,淡处有金属色,气质极高。 都是绝版了的。 现在拿再多的钱,都买不到。 苏婳捧起几块黑漆漆的墨条,像捧着最珍贵的珠宝。 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揉进了碎星星,惊喜在眉梢眼角跳跃。 范帅生在国外,长在国外,见惯了热情奔放的金发洋妞,从未见过一个女孩像她这么特别。 沉静清雅,却闪闪发光。 像一块温润的羊脂美玉。 美好得不可方物。 是的,她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人忽略一切。 范帅感觉胸腔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破土而出。 但是,他说出口的却是一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话,“不早了,我们收拾一下回去吧。” 苏婳点点头,把墨条、纸和砚台交给身后的保镖。 范帅吩咐众人把这些乌木箱子,全部密封包装,搬到外面的车上,连夜运往峥嵘拍卖行地下保险库里,暂时保存。 宝物太多了,又沉。 那么多保镖不停地搬,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才搬完。 等忙完一切,天色已经蒙蒙亮。 苏婳上车,返回病房。 远远看到病房门口立着一抹高挑的身影。 深色衬衫,笔直的黑色长裤,清冷英挺的俊脸。 是顾北弦。 走廊惨白的灯光,倾洒在他身上。 冷白的皮肤好像刷了一层质感的釉,看起来有种格外禁欲的冷淡气质。 明明他坚硬挺拔,苏婳硬是感觉到了一种“风雨归我,寂寞归我”的沉郁感。 她快走几步,冲他笑道:“怎么起得这么早?” 顾北弦没什么情绪地说:“等你。” 话是对她说的,眼皮却微微撩了一下,瞥了眼她身后。 只看到保镖,没看到别人,他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苏婳问:“等多久了?” “没多久。” 苏婳握着他冰凉的手指,在掌心里暖了暖,说:“昨晚接到秦漠耕的电话,还剩最后一道糯米墙,要我过去。看你睡得沉,我就没叫你,忙到现在才回来。” 顾北弦唇角扬了扬,抬手勾上她的肩膀,朝病房里走去,“我派人去买早餐,吃完你睡会儿。” “嗯。” 顾北弦吩咐保镖去买早餐。 苏婳去卫生间洗手。 顾北弦把病房门反锁,跟在她身后,手覆到她的手上,下巴抵着她的下巴,也不说话,就默默地帮她洗着。 苏婳顿了下,由着他去。 洗完,她擦干净手,转过身,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用力地抱着他。 “头还疼吗?”她轻声问。 “看到你就不疼了。”他语调低沉。 苏婳笑了笑,温柔地摸摸他的下颔,嗔道:“瞎说,我又不是止疼药。” “你就是医我的药。”顾北弦没有表情地说着,把她按进怀里,手指摩挲着她的后背。 渐渐划到她的腰肢上,带点色气地捏了捏,最后落到她婀娜的臀上。 他的手仿佛带着电流。 苏婳肌肤一阵微微颤抖。 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低下头,咬了咬她的唇。 苏婳偏头避了下,“我没刷牙。” “不要紧,我刷了。” “我没刷,我还是刷刷吧。”苏婳拿起牙刷。 顾北弦伸手拿走牙刷,放回原处,“你不刷,牙齿也是香的。” 他温柔地吮吻着她的唇瓣,吻一下,看她一眼,后来把眼睛闭上,吻得死一样沉。 两人急促的呼吸,扑在对方的脸上。 炽热的,迫切的,像台风卷起的海。 他推着她往病床边走,把她按倒在病床上。 苏婳听到金属皮带扣解开的声音。 她一惊,摁住他的手,大眼睛微微转动,担忧地望着他,“你有伤。” “没事。”他声音依旧淡漠,像压抑着某种情绪,手上动作却没停。 “你说复婚后再……” “那你想跟我复婚吗?” 苏婳被问住,眼神一滞,有些迟疑。 不想跟他复婚,但不影响她还爱着他。 一愣神的功夫。 衣服被解开,腰部肌肤一凉。 下一秒,他用男人独有的方式,占有了她。 起初苏婳是抗拒的,推了几下没推开,干脆躺平。 又怕他幅度太大,会影响到头部的伤,她由被动改为主动。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 让她意外的是,顾北弦全程都冷静得出奇,眼神有点凉地望着她,丝毫不见情动模样。 结束后。 顾北弦拿纸帮她擦了擦,在她耳边吻了吻,“你睡吧,等保镖买来早餐,我叫你。” 他转身去了卫生间。 苏婳看着他坚硬倨傲的背影。 总感觉他对她不是单纯的生理上的占有,而是想通过生理的占有,达到心理上的完全占有。 通俗点说,就是变相地吃醋了。 这醋吃得莫名其妙的。 苏婳一侧身,瞥到顾北弦放在枕头边的手机,输入自己的生日解开锁屏。 打开微信,最近的聊天记录里,赫然是一张合影照。 背景是密室。 男人是范帅,女人是她。 也不知拍照的角度不对,还是怎么的。 范帅看她的眼神含情脉脉的。 难怪顾北弦刚才的反应那么异常。 苏婳哭笑不得。 这男人真是,闲着没事,上赶着找醋吃。 笑着笑着,她忽然又有点心疼他。 第178章 高下立见 等顾北弦伤情稳定后,苏婳和他一起飞回京都。 一起回去的,还有顾谨尧、范鸿儒,以及众多保镖。 回到京都,范鸿儒和范帅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处理那些宝藏。 能送回加州的,就送回加州。 出不了境的,就交给顾谨尧,放到拍卖会上拍卖变现。 这天苏婳接到范鸿儒的电话,说要见她。 约定时间,苏婳来到范鸿儒下榻的酒店。 他拿出两卷画,交给她。 苏婳接过来,小心地打开。 仔细看了看,一幅是唐代阎立本的《步辇图》。 另一幅是清代杨晋的《石谷骑牛图》。 范鸿儒指着《步辇图》说:“这幅画如果是阎立本的真迹,将是国之重宝,没法带出境,拍卖的话,也麻烦。我打算捐给京都故宫博物院,做个顺水人情。” 苏婳仔细想了想。 华天寿的大徒弟高沧海,后来走了仕途,现任京都故宫博物院的院长。 那次华天寿过寿辰时,她和他交换过联系方式。 苏婳把手机号调出来,对范鸿儒说:“我有故博院长高沧海的联系方式。如果您要捐赠,我帮您联系他。” 范鸿儒摆摆手,“不,以你的名义捐。” 苏婳诧异,“以您的名义捐不是更好吗?” “你们年轻人可以拼名拼利,等到了我这个岁数,就要韬光养晦,尽量低调。” 苏婳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 如果以他的名义捐,一旦被有心人炒起了,说什么的都会有。 估计有人会喊着让他全捐了,还有可能会被查。 但以她的名义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管怎么说,于她来说,只有利,没有弊。 苏婳感激地说:“谢谢范老。” 范鸿儒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听说高沧海是你师兄,海关那边说话算数的是他大舅子。” 苏婳会心一笑,“我懂您老的意思。” 范鸿儒拿起茶壶帮她添茶,“就喜欢你这么聪明的,一点就通。等这边处理完,你跟我回加州吧,继续修复古画。这次收了这么多字画,有你忙的了。” 苏婳笑道:“忙了好。” 忙了赚钱就多。 修复的古画越多,名气就越大。 年轻的时候,就该拼一拼,拼名拼利,拼口气。 喝完茶,苏婳拿着两幅画离开。 次日一早,她打电话和高沧海约好。 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他的办公室。 高沧海年约五十岁上下,穿西装打领带,很精神矍铄的一个男人,身上带着官气。 两人师兄师妹地寒暄了一番后。 苏婳把手里的《步辇图》,小心翼翼地展开。 盯着画面,高沧海眼睛顿时亮了。 由于唐代距今已经一千多年,如今能见到的阎立本作品,全部存在争议,都不能确定就是阎立本本人所画。 如果苏婳捐赠的这幅《步辇图》是阎立本真迹,那将是国之重宝。 他是要被嘉奖的。 接下来,专家团过来鉴定,对这幅《步辇图》各持己见。 大部分专家都认定,这就是阎立本所作。 只有极少部分,说是唐代画家的摹本。 但是,即使这幅画不是阎立本所作,是其他画家临摹的,其艺术价值也是相当高的。 另外一幅清代杨晋的《石谷骑牛图》,倒是毫无争议。 高沧海给苏婳搞了个相当隆重的捐赠仪式,还请了相熟的记者,过来采访她。 采访一出,轻轻松松就把她送上了热搜前三十。 标题分别是:苏婳捐赠国之重宝 苏婳捐赠《步辇图》 最美文物修复师苏婳 苏婳捐赠《石谷骑牛图》 恰逢高沧海正在策划《我为国家修文物》的栏目,得知苏婳的外公就是苏文迈。 苏文迈曾是故博古书画修复的扛把子。 而苏婳也曾成功地修复过王蒙的《隐居图》,和战国的帛画。 高沧海盛情邀请她,参与节目采访,特意为了她做了一期古书画的人物专访。 上电视什么的,苏婳不是第一次了,落落大方地参与了节目录制。 不只能出名,还有高额通告费和版权费可以拿,何乐而不为? 节目录完,策划人员为了节目收视率,特意买了一期热搜。 标题是:最美文物修复师苏婳 苏婳为国家修文物 苏婳与王蒙《隐居图》 苏婳修复战国帛画 一时之间,苏婳在微博上,被炒得沸沸扬扬,轻轻松松涨粉几百万。 人人都对这个最美文物修复师好奇。 因为热搜榜上,以前都是娱乐圈的明星霸榜,这次却换了个圈外人。 不是娱乐圈的人,却有娱乐圈人的热度,太让人好奇了。 同一时间。 顾南音在美发沙龙里做头发,闲着无聊,拿出手机为爱豆打榜,随便一搜。 好家伙! 热搜榜上,全是她嫂子! 她拿手指头戳着手机屏幕数了数,一、二、三、四、五…… 整整八条热搜! 比她磕的爱豆还红呢! 顾南音心里那叫一个激动! 做完头发,她催着理发师,“快,快帮我冲干净头发,我有急事!” 理发师不敢怠慢,急忙叫来洗头小妹,帮她洗头。 洗完头,顾南音连头发都没来及得吹干。 直接上车,一路超速,开到顾氏集团。 走进一楼大厅,前台小姐礼貌地问:“顾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 顾南音眉头一挑,不悦道:“我要见我爹,还要预约?” 前台小姐为难地说:“顾董特意交待过,您要见他,必须得提前预约。他说您总是随意出入他的办公室,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 “你告诉他,我就不预约,看他能怎么着我吧?” 说罢顾南音就朝顾傲霆专用的电梯跑去。 从包里拿出电梯卡刷了下,她走进电梯。 不到一分钟,出了电梯,她踩着高跟鞋咔咔咔地来到董事长办公室。 门也没敲,她直接推门闯进去。 顾傲霆正给助理安排工作,看到她闯进来,眉头一皱,嫌弃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我又来了?我一个月总共来不了十次,你竟然还让我预约?顾董,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你一个月来十次,还少吗?” “挺少的啊,我哥一个月还来二十多天呢。” “你哥那是上班,无理取闹!” 顾傲霆让助理出去,把文件往桌上一摔,不耐烦地说:“有事就说,我很忙。” 顾南音拿出手机,把前几日楚锁锁和周品品在医院打架的热搜截图,摔给他看,“看看,这俩货是你选的,都是些什么垃圾玩意儿?除了争风吃醋,就是当众打架,泼妇!” 顾傲霆扫了眼,眉头拧成个疙瘩。 头别到一边,懒得看。 这俩太丢他的人了,打什么不好,非得打架? 打架就打架吧,非得闹上新闻。 顾南音拿起手机,又调出今天的热搜,摔到他面前,“顾大董事长,请您睁开您的卡姿兰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我嫂子!我亲嫂子!” 顾傲霆垂眸扫了眼。 热搜榜上一水儿的全是苏婳。 顾南音食指咔咔戳着手机,自豪地说:“我嫂子,最美文物修复师,刚捐了国之重宝《步辇图》!还为国家修复了《隐居图》和战国帛画!这,就是那个让您瞧不起的我嫂子,她今天承包了整整八条热搜,全是满满的正能量!她被千万人喜爱,却被您老嫌弃!您老赶紧地,抽个空,去洗洗眼睛吧!” 顾傲霆老脸唰地一下就黑了。 眼皮耷拉下来,半天没吭声。 顾南音洋洋得意地敲着桌面,“看样子还是我哥眼光好啊,不,是我奶奶眼光好,给我挑的嫂子,又美又正。再瞧瞧您,什么眼光啊,竟给我哥整些阿猫阿狗,死鱼烂虾的,动不动就打架上热搜!说是千金大小姐,跟小太妹没什么差别!” 第179章 当之无愧 被自己亲闺女噼里啪啦一顿训斥,顾傲霆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没好气地问:“你说完了吗?” 顾南音道:“没呢,你以后就别硬拆我哥跟我嫂子了,不嫌累吗?” 顾傲霆斜她一眼,抬腕看了看表,“我还有事,没时间听你说废话。” 他推了椅子,站起来,抓起包和手机就要出去。 顾南音闪身拦住他,“你要去哪?” “有应酬。” “去哪里应酬?” 顾傲霆眼皮一掀,“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万一我哥气得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了,我好继承家业啊。为了以后继承家业,从现在开始,我得熟悉工作环境。” 顾傲霆冷哼一声,“用不着你,我还有阿凛。” 顾南音脆声道:“顾董,你的合法妻子是我妈,优先继承权是我哥,第二是我,第三才轮到他。” 顾傲霆冷笑,“想继承我的家业,首先得讨我欢心才对啊,就你这样的,门都没有!” 他抬手推开她,大步朝门口走去。 顾南音瞪着他的背影,嗔道:“难怪我妈天天想跟你离婚呢,就你这样的,谁能跟你过得下去?” 出了门。 顾傲霆拿出手机给周品品打电话:“品品啊,我一直觉得你成熟稳重,工作能力强,是个很理智的人,怎么还因为打架上热搜了呢?” 周品品微微一顿。 很快。 她歉意地笑笑,“那件事没过多久,我就派人处理干净了,怎么还传到您老耳朵里了呢?让您费心了,真不好意思。” “处理好了就行。咱们两家合作开发北关鱼市的项目,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咱们以后的利益。切记,一定要注意影响。” “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是楚小姐先挑衅我。” 顾傲霆斟酌一下,说:“锁锁性格是有点娇纵,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你们俩人,我还是更看好你。如果你和北弦能成,凭你的能力,以后肯定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周品品勾起一边唇角,“谢谢顾叔叔赏识,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顾傲霆收了手机。 乘电梯下楼。 上车。 半个小时后,他来到京都大酒店,望月阁。 今天要应酬的是文化局一把,江文海。 落座后,几人把酒言欢,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 江文海拿出手机,调出新闻页面,推到顾傲霆面前,指着上面的照片,笑道:“听说这小姑娘是你家儿媳妇?” 顾傲霆偏头扫了一眼。 照片里,女人一张白净的瓜子脸,巧笑嫣然,正在接受电视台采访。 顾傲霆老脸微微一沉,唇角僵硬,尬笑道:“是。” 江文海哈哈一笑,“我就说嘛,这么优秀的小姑娘,肯定不是普通人,原来背后有你这个高人在指点。” 顾傲霆脸色闷闷的,没接话。 有种被人打耳光的感觉。 江文海捏着酒杯,叹口气,“眼下我们国家有大量的古书画作品,需要修复和保护,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干这行。前些天开会,故博的老高还向我抱怨,说招不到人,严重缺人手。博物院里堆着那么多老祖宗传承下来的文化遗产,在那里烂着,坏着,修不过来。你家儿媳妇起了个很好的带头作用,这种节目就得大力宣传。” 顾傲霆脸部肌肉僵硬,打了个哈哈。 他端起酒杯,转移话题道:“江局,咱们再走一个。” 江文海拿起酒杯抿了口,放下,语重心长地说:“老顾啊,你以后可要好好支持你家儿媳妇的工作。” 顾傲霆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他是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整个人如坐针毡,如芒背刺。 沉默片刻,他说:“她跟我儿子早就离婚了。” 江文海一怔,“为什么?” 顾傲霆昧着良心说:“他们俩感情不和。” 江文海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挺可惜,那么好一个女孩。” 顾傲霆松了口气,总算是结束这个话题了。 他搞不明白,就一个修复古画的小丫头,整天修修补补的,一没背景,二没后台。 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喜欢她? 简直不可理喻! 一周后。 范鸿儒和范帅带着保镖离开京都,飞往加州。 临走时,托顾谨尧给苏婳送去一张支票,作为此次的报酬,以及后面修复古画的费用。 苏婳拿到支票时,盯着上面的金额扫了一眼,一后面有八个零。 她觉得范鸿儒挺大方。 给这么多钱。 她修复古画的费用,是不便宜,但是他给得有点多。 慢半拍,她忽然反应过来,范鸿儒给的是美金。 换算成人民币,这是六个多亿! 苏婳拿着支票的手,都有点微微发颤了。 她盯着支票,拿手指又数了一遍,的确是八个零。 她一脸诧异地问顾谨尧:“范老是不是把支票金额填错了?” 顾谨尧淡笑,“不会。” “可是,他给了我一亿美金。” 顾谨尧平静道:“范老是个非常精明的生意人,从来不会多花一分冤枉钱。既然他给你六个多亿,就说明你值这个价。要知道你帮他找到的那批宝藏,价值大得是你想象不到的。如果没有你,这些宝藏将一直长眠于地下,再过个几百年,那些古书画就全都毁了。” 他说得貌似挺有道理,苏婳一时竟无言以对。 送走顾谨尧后。 她给范鸿儒打电话:“范老,您怎么给了我这么多钱?” 范鸿儒哈哈一笑,“我范鸿儒活了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你是第一个嫌给钱给得多的。” 苏婳轻声说:“给您修复古画,用不了这么多钱的。” “藏宝图是你发现的,我受伤了,你鞍前马后地照顾我,还帮忙破了最后一道机关。宝藏能安全出海关,也是借了你的人脉。接下来将有大批的古画,需要你来修复,别人代替不了。所以,那笔钱,你当之无愧。” 苏婳迟疑一下,“谢谢范老。” “该我谢谢你才对。” 挂电话后,苏婳捏着支票,心里雀跃无比。 这钱是她有史以来赚得最多的一笔钱。 之前因为离婚,问顾傲霆要的那十个亿不算。 那十个亿,只让她觉得屈辱。 可是这笔钱,却让她特别特别有成就感! 她当即给银行客户经理打电话,预约兑现支票时间。 约定时间,她来到银行,把支票兑出来。 给阿忠母亲的账户转了一笔款,给阿忠妻子转了一笔,又给妈妈转了一笔。 想了想,她又给顾北弦转了一亿六千万。 一亿六千万,是顾北弦这三年来给她的所有钱的总和。 第180章 跨国追妻 因为隔了个周末,等顾北弦收到这笔钱的时候,已经是周一上午了。 他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 扫了眼信息提示,有点纳闷。 但是,当查到这笔款是苏婳转过来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就不对劲了。 这女人无缘无故地,给他打这么一笔钱,是想干什么? 不多不少,一亿六千万,正是那三年,他给她的全部金额。 是想和他彻底地脱离关系吗? 他以为前些日子,在西北古城的医院里,他们发生了亲密关系,就是已经和好了。 没想到,她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招。 顾北弦越想越不对劲,脸色清冷如水,终是按捺不住,拨给苏婳。 可是电话一遍遍地打,却没人接听。 他知道苏婳去加州给范鸿儒,修复古画去了。 直接把电话打给了范鸿儒。 寒暄几句,他语气平静地问:“范老,苏婳呢?” 范鸿儒笑道:“小姑娘在忙,你找她有事?” “是有事,你让她忙完给我回个电话。” “好的。” 可是苏婳一忙起来,经常会忘记时间,废寝忘食是常有的事。 等顾北弦吃完中午饭时,也没等到苏婳的电话。 下午去旗下子公司视察工作,视察完,他看了看手机。 谁的电话都有,唯独没有苏婳的。 再打,依旧没人接听。 直到凌晨一点钟,他都没等到苏婳的电话。 打过去,她直接关机了。 这下顾北弦睡不着了。 他发现,直到现在,他都猜不透苏婳的心思,哪怕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哪怕重新占有了她的身体,却依然无法掌握她的心。 她就像个谜一样。 让人捉摸不定。 一整夜胡思乱想,挨到快天亮时,顾北弦才勉强合了下眼。 去了公司。 他问助理:“查一下公司最近在加州有没有项目。” 助理翻了下行程表,说:“有个科研项目,是顾董本人亲自在跟进。” “什么时间出发?” “今天下午。” “帮我订最近的机票,越快越好,加州的项目,我替他去谈,把资料拿给我。” “可是您下午约了……” 顾北弦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接下来我的行程,全部推给顾董,直到我回来。” 助理为难,“顾董会不高兴的。” “他不高兴也得受着。”顾北弦拿起外套和包,走出去,回日月湾收拾行李。 下午。 他坐上了飞往加州的飞机。 昨晚没睡好,他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就睡沉了。 睡着睡着,微微翻了个身,身上盖的飞机毯,掉到了地上。 坐在最后面的一个年轻女人,见状,起身,走过来,弯腰帮他捡起毯子,轻轻地盖到他身上,目光充满占有欲地看了他几秒钟。 她对旁边座位上的中年男人,说:“先生你好,请问我们能换一下座位吗?” 女人短发红唇,妆容精致,衣装得体,美艳又精致,是周品品。 男人一般不太会拒绝美女的要求。 他拿着手机站起来,“好。” “谢谢你啊先生,你真是个好人。”周品品坐下。 飞机平稳飞行,她偏头,贪婪地望着顾北弦。 他静静地躺在那儿,睡姿略显慵懒,身上的黑色衬衫干净平整,一丝褶皱都没有。 英挺的侧脸线条冷硬,鼻梁挺直,眼睫微垂,眼窝处陷入阴影之中,就连下颔线也完美得挑不出任何瑕疵。 是她见过的最英俊、最有风度的男人。 视线从他的脸上,缓缓滑过他的脖颈,她咽了下口水。 好看的男人,连喉结都长得像艺术品,性感极了。 很想上去摸一摸,吻一吻,不过她没那么大的胆子。 视线下滑,落到他的手上。 修长冷白的手指随意地垂下来,指甲形状长得也很漂亮,是让人很有欲望的一双手。 她幻想那双手若抚摸她的腰身,会是怎样一种销魂的滋味? 只是想想,都令她面红耳热,心跳加快。 顾北弦睡了多久,周品品就盯着他看了多久,在心里意淫了他多久。 看着,看着,她情不自禁从包里拿出相机,调成静音,对着他的睡颜,拍起来。 她觉得,她好像有点爱上这个男人了。 女人的爱情,总是来得这么感性。 她也不例外。 顾北弦睡了足足有五个小时,才醒过来。 掀开身上的毯子,坐起来。 他抬手捏了捏眉骨,耳边传来女人的声音:“顾总,你终于醒了?” 顾北弦偏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周小姐?” 周品品笑得唇角纹都深了,“我本来在后面,看到你也在,就和人调换了座位。我去加州办点私事,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你。” 顾北弦淡淡嗯一声,从公文包里拿出资料看起来。 等飞机抵达加州,要去接手那个科研项目。 正因为是来见苏婳,所以项目更应该谈得漂漂亮亮,省得父亲到时再鸡蛋里挑骨头。 周品品没话找话说:“顾总,你们公司又有新项目?” 顾北弦头也不抬,很淡漠的样子,“是。” 见他兴致不高,周品品不再说什么了。 她是个极有眼色的人,分寸感也有。 可是,他越是对她爱搭不理,她对他的兴致就越浓。 没办法,她就吃他这种冷冷淡淡的调调。 平时身边舔狗太多了,猛然冒出来个截然不同的,一下子就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七个小时后。 飞机抵达加州机场。 顾北弦下了飞机,和坐在商务舱的助理、保镖会合。 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周品品带着保镖,提着行李箱跟过来,笑着问:“顾总,你们要去哪?酒店订好了吗?”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眉眼冷淡道:“我去范老家,见我太太。” 周品品一愣,“你太太?你们复婚了?” “迟早的事,复不复婚,她都是我太太。”顾北弦语气虽平淡,身上却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周品品勉强扯起唇角,酸溜溜地说:“真羡慕苏小姐,有你这么好的前夫。” 顾北弦没什么表情道:“不,你该羡慕我,有苏婳那么好的太太。” 周品品一颗心顿时皱得像牛百叶一样,疙疙瘩瘩的,怎么搓都搓不平。 难受死了。 第181章 苏婳表白 很快,车子来了。 助理打开车门,顾北弦俯身坐进去。 保镖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半个多小时后,抵达范鸿儒的家。 顾北弦掸平长裤上坐的褶皱,抬手把头发整了整,觉得自己仪容得体了,这才下车。 助理走到范府的大门前,去按门铃。 顾北弦清了清嗓子,心里在想等会儿见了苏婳该说什么,并劝自己一定要镇定,一定要沉着。 佣人来开门。 范鸿儒亲自迎出来,笑容热情道:“北弦,你怎么来了?来之前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去接你。” 顾北弦唇角微勾,不疾不徐道:“来加州谈个项目,正好路过,看一眼苏婳就走。” “这样啊。”范鸿儒边走边赞叹:“我就没见过小苏那么认真的孩子,一工作起来,简直就像个拼命三娘,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这样可不好,对身体不利。” 一听这话,顾北弦心疼坏了,面上却看不大出。 他淡淡道:“我劝过她几次,可她一忙起来,就不听话了。她工作的时候,又不能打扰她。” 范鸿儒附和道:“是,敲下门都不行,怕一不小心惊到她。修复古书画是个细致活儿,要求特别高,一不小心就毁了一幅画。” 穿过宽敞的庭院,两人来到客厅。 佣人上茶。 喝完一杯茶,顾北弦忍不住问:“苏婳呢?” 范鸿儒拎起茶壶帮他添上茶,慢悠悠地说:“还在忙。” “要多久才能忙完?” “时间不定,她不出来,我也不好叫她,你耐着性子再等等吧。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 顾北弦眼神沉了沉,端起茶杯递到唇边,没说话。 心里有点不高兴了。 他那么宝贝的女人,来这里,被他们当牛使唤了。 喝完三杯茶后,顾北弦站起来,淡笑道:“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坐得浑身不舒服,我去院子里走走。” 范鸿儒目光和蔼,“去吧。” 顾北弦抬脚走进院子里。 院子里种着几棵高大的玉兰树。 他目光暗沉,盯着那棵玉兰树出了会儿神。 想到葬在他家树下的他们的孩子。 如果那个孩子没流掉,他和苏婳的感情肯定坚不可摧,他也用不着这么患得患失。 可惜,没有如果。 心脏像被蚂蚁夹过一样,细小而尖锐地疼了一下。 顾北弦眉骨微微蹙起。 忽听耳边传来咔哒咔哒的高跟鞋声。 以为是苏婳来了,他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想笑。 觉得不能笑,又拉下唇角,做出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的表情,缓缓转过身,对来人说:“为什么不接我电……” 后面的话,他咽了下去。 因为来的人,压根就不是苏婳。 而是周品品。 顾北弦恢复平时的生人勿近,淡淡地问:“怎么是你?” 周品品抬手极妩媚地撩了下耳后的发丝,表情平静,眉眼却暗含风骚,说:“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 仔细听,有点打情骂俏的味道。 顾北弦抿了抿唇,没接话。 周品品自顾自地说:“范老跟我爸生意往来好多年了,路过,顺便过来拜访他一下。我不是刻意过来找你的,你不要介意。” 顾北弦淡嗯一声。 周品品还想和他多说几句话。 但见他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有点挫败。 可是她属越挫越勇的性子,指着庭院里的玉兰树说:“没想到加州也能种玉兰树,还以为会水土不服呢。” 顾北弦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又嗯了声。 周品品扑哧笑出声,故作俏皮地说:“顾总,你平时话也这么少吗?” “分人,跟我太太在一起时,话特别多。” 周品品脸上的笑僵住了,讪讪地说:“这样啊。” 一阵微风吹过。 顾北弦忽然闻到一股清清雅雅的香气。 是苏婳身上独有的味道。 他抬眸朝远处看过去,一道纤细窈窕的白色身影,由远及近而来。 不是苏婳,还能是谁? 顾北弦迈开一双长腿,阔步朝她走过去,沉声喊道:“苏婳。” 低沉好听的嗓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苏婳没应,脚步停下来,远远地望着周品品,眼神飘忽不定,眉间有细微怪异的表情。 她没想到,顾北弦和周品品一同出现在范家。 两人还站在一起聊天说笑。 想到周品品之前信誓旦旦,说要拿下顾北弦。 她心里很窝火。 周品品抢先说道:“我和顾总坐同一辆飞机,来看范老,苏小姐你不要介意。” 她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好让苏婳误会。 顾北弦听出来了,纠正道:“我来是为了看你,和周小姐坐同一辆飞机,纯属巧合。” 周品品眼神一硬,急忙道歉:“不好意思,苏小姐,是我表达有误,顾总的表达更精准一些。看样子回去,我得重修一下语言了。” 顾北弦没理她。 他走到苏婳身边,垂眸凝视着她,想问:为什么不回我电话? 但是有外人在,他要面子,改口道:“修了这么多天的画,累不累?” 苏婳轻声说:“还好。” 他抬手把她耳边垂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视线像黏在她脸上似的,挪不开。 虽然一个“想”字都没说,可是眼神和举止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周品品感觉自己像个第三者,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转身朝客厅方向走去。 等她走远了,顾北弦抓着苏婳的手臂,把她拉到旁边的树影下。 他抬手刮刮她的鼻梁,嗔怪的语气问:“故意躲着我是吧?” “没有,是真忙,手机被你打得自动关机了。等我忙完想回你电话时,你那边又是深夜。两地有时差,怕吵着你睡觉,我就没回。想等第二天回,一忙起来又给忘了。” “嗯,你是真忙,日理万机,比我还忙。”顾北弦语气温柔,带着点揶揄的口吻。 苏婳笑,“就是比你忙呀,我是创一代,得靠自己的双手讨生活,一刻都不能松懈。你是富n代,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勺,什么都是现成的,一出生就站在了我的终点上,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顾北弦唇角含笑,“富n代想创一代,创一代却不想富n代。” “你漂洋过海,就为了跟我说这几句话?机票不要钱吗?” 顾北弦收敛了笑,英挺俊脸神色凝重,“那一亿六千万是什么意思?” 苏婳唇角扬起,笑而不答,转身就走。 顾北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回答我。” 苏婳身子一转,不小心跌进他怀里,眼睛亮晶晶地仰望着他,“所有人都觉得我当年嫁给你是冲钱来的,所以我要把钱还给你。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冲你钱来的。” 顾北弦呼吸微沉,抓着她的手都紧了,“那你是冲什么?” 苏婳俏丽一笑,“傻瓜,当然是冲人了。” 第182章 是我男人 顾北弦心里风起云涌,有什么潮乎乎的东西,横在心口。 是一种叫感动的情愫。 真的,亲耳从苏婳嘴里听到这种话,他特别感动。 原来,当初她嫁给他,只是因为他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他背后的光环,更不是因为那些庸俗的钱财。 他把她按进怀里,手臂紧紧地环着她纤薄的肩膀。 因为太过激动,抱得苏婳都快喘不开气来了。 两人身贴着身,心体着心,隔着薄薄的衣衫面料,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感知到对方的体温。 很暖。 好半晌。 顾北弦开口道:“三年前,我就是个残废,生活都不能自理,有什么好值得你冲的?” 苏婳听不得他贬低自己。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双手捧着他的脸,深深地注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像朗星一样明亮,早就没有了三年前初见时的忧郁。 可是,她还是忘不了当年他忧郁沉重的眼神。 明明帅绝人寰,却带着一点点脆弱感。 从那双眼睛里,她窥到了他孤独的阴影。 苏婳轻声说:“三年前见第一面时,看到你的眼睛,我特别心疼,很想好好照顾你。其实当时嫁给你,不是救外婆的唯一出路。我外公的一个老朋友托我造假画,虽然犯法,但是赚钱快,也可以救外婆。可是看到你,我改变了主意。” 顾北弦心跳骤然加快,血直往脑门冲。 有点接受不了这忽然砸过来的惊喜。 没想到,见第一面,她就开始心疼他了。 他一直以为她当年嫁给他,是因为家里缺钱。 每次控制不住脾气,发作完,怕她生气离开,他都会给钱补偿。 “三年前,医生说我的腿永远都不可能治好。你年纪轻轻的,长得又漂亮,甘心守着一个残废过一辈子?造假画,即使被抓,关几年就放出来了,嫁给我却要守一辈子的活寡。” 苏婳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那时候年纪小,没想那么多。” 只想守着那双酷似阿尧哥的眼睛,好好照顾他。 有时候,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阿尧哥还活着。 那是哥哥一般的男孩子,为了救他,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是她一辈子都还不起的救命恩情。 苏婳凝视着顾北弦的眼睛,踮起脚尖,很想再亲亲他的眼睛。 奈何他太高了,她努力亲了几下,都亲不到。 顾北弦猜到她的心思,勾唇浅笑,单手把她抱起来,放到旁边的栏杆上。 他微微俯身,把眼睛凑到她面前,闭上,任由她亲。 苏婳脸贴到他的脸上,嘴唇凑到他的眼睛上,一点点亲着他漂亮的眼睛。 唇瓣划过他的眼窝,落到他的睫毛上。 亲得他痒痒的,她也痒痒的。 鼻尖蹭着他高挺的鼻梁,落到他柔软的唇上。 她痴痴地亲吻着他,带着一点点补偿的成分。 因为还有一句话,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他。 心疼他,是因为三年前,他的眼睛和眼神,像极了为救她而死的阿尧哥。 她决定把这个秘密深埋在心底,死后带进棺材里。 顾北弦托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抱起来,加深这个吻。 夜风微醺,树影婆娑。 薄薄的夜色笼罩在两人身上。 路灯哗地一下亮起来,照亮这个吻,两个人的姿势那么恰到好处,浑然天成。 年轻美好的影子重叠着,落一地缠绵悱恻的剪影。 三十米开外的二楼上。 窗帘后面有一双嫉妒的眼睛,紧紧盯着正忘情亲吻的男女,心里堵得难受。 揉揉发闷的胸口,周品品自言自语道:“都离婚了,还跟前夫腻腻歪歪,神经病一样的女人!” 她唰地一下拉上窗帘,眼不见为净。 打开包,从里面拿出相机,把照片传入手机中。 一张张翻看着男人英俊的睡颜,她心潮渐渐澎拜,挑了张最帅的,设为手机桌面。 晚餐时间到了。 范鸿儒派了佣人,来请三人吃饭。 范鸿儒坐在餐桌主位上,顾北弦坐在他身边。 苏婳紧挨着他坐下。 周品品姗姗来迟。 进屋后,她微笑着环视众人一圈,最后挨着苏婳坐下,用自来熟的语气说:“苏小姐,我坐在你身边,你不介意吧?” 苏婳发现和她交往了几次。 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不介意吧?” 明知别人一定会介意,还故意来这么一句,像极了道德绑架。 苏婳微扬唇角,点了下头,没说话。 范鸿儒家里有专做中餐的厨子,晚餐准备得十分丰盛,八菜一汤,和国内吃的差不多。 范鸿儒招呼苏婳:“小苏哇,你今天得多吃点。这几天没黑没夜地帮我修复古画,都累瘦了。” 苏婳笑道:“谢谢范老。” 顾北弦给她盛了一碗虫草排骨汤,放到她面前,“来,喝点汤。” 周品品见状,拿起公筷,给苏婳夹了一块红烧肉,“苏小姐,你尝尝这个肉,烧得不错,肥而不腻。” 苏婳拿筷子挡了一下,笑道:“不好意思,我不爱吃红烧肉。” 周品品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这样啊,那你吃……” 苏婳语气微重,“我自己会夹的,谢谢你。” 周品品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 “叮咚。” 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是信息。 周品品拿起手机,点开,扫了眼,笑着对范鸿儒说:“范老,我爸让我代他向您问好。这次给您带的五十年老山参,就是他亲自挑选的。” 范鸿儒哈哈一笑,道:“谢谢他,有心了。” “应该的,承蒙您关照那么多年。”周品品随手把手机放到桌上。 苏婳眼角余光正好能瞥到她的手机。 手机桌面上的男人,挺面熟。 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刀刻一般的面部轮廓,高而挺拔的鼻梁,长而浓密的睫毛,弧度完美的性感薄唇,还有随意垂下来的修长手指。 不是顾北弦,还能是谁?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 顾北弦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周品品的手机里? 她猛地偏头看向顾北弦,狠狠瞪了他一眼。 顾北弦一无所知,见苏婳瞪着自己,略略诧异,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声音调柔问:“怎么了?” 苏婳紧抿着唇没出声。 有那么一瞬间,很想离桌而去。 推了椅子刚要站起来,突然想起什么,她一下子醍醐灌顶,清冷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下来,微笑着说:“没事。” 周品品手机桌面上的顾北弦,眼睛是闭着的。 那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 周品品偷拍了顾北弦的照片,设成手机桌面,故意放到她的眼皮底下,来恶心她,制造误会,离间他俩的关系。 苏婳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握紧。 这个姓周的女人,段位明显比楚锁锁高不少。 楚锁锁是明着恶心人。 周品品则是暗地里恶心人,就是特别难受,还不好发作的那种恶心,憋得人一肚子闷火。 偏偏她表面上还装出一副特别关心你,为你好的样子。 就更让人窝火了。 吃完饭,范鸿儒拉着顾北弦下棋。 周品品凑过去,双臂环胸,站在旁边看,笑盈盈夸赞道:“有些年头没见了,范老您的棋艺还是雄风不减当年。” 范鸿儒哈哈大笑,“年纪大了,天天就这么点事,熟能生巧嘛。” 夸完范鸿儒,周品品又夸顾北弦:“顾总,你这棋艺好得可以去参加世界围棋大赛了。” 顾北弦求生欲极强。 清冷着一张俊脸,没什么表情,只极浅地点下头算回应。 苏婳出声对周品品说:“周小姐,今晚月色挺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周品品挑眉一笑,“好啊好啊,我也有此意。” 来到庭院。 苏婳停下脚步,语气微冷道:“请周小姐把顾北弦的照片删了。” 周品品神色微变,随即扑哧笑出声,“小妹妹,你看着温温柔柔的,怎么这么霸道呢?就是张照片而已,我看着好看,就设成手机桌面了。我跟顾总是商业合作伙伴,也是朋友,这么做无伤大雅吧?” 苏婳身姿笔直,“他是我男人,他的照片只有我可以用。” 周品品笑吟吟道:“你们已经离婚了,不过是前夫前妻的关系。苏小姐这么做,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苏婳二话不说,劈手夺过她的手机,抓起她的手指输入指纹,解屏。 点开相册,直接把顾北弦的所有照片全删了,再清空回收站。 把手机扔回她手里。 苏婳眉眼冰冷道:“即使离婚了,他仍旧是我男人,到死都是。你若再滥用他的照片,我就起诉你侵犯他的肖像权。” 第183章 奶霸奶霸 明明可以接住手机,周品品却故意没接。 任由手机掉到地上。 屏幕登时就摔出了好几道裂纹。 周品品这才弯腰捡起手机,有点恼羞成怒。 不是因为手机屏幕摔坏了,而是因为苏婳的一番话,让她特没面子。 很想发作,不过她忍了下来。 毕竟工作了好几年,做到管理层,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讥诮,周品品轻飘飘地说:“苏小姐,你们已经离婚了。只要一日不复婚,他就不是你男人,哪怕你们俩睡了,也不过是个床伴而已。” 苏婳笑了。 她这样露出真实面目,要比之前藏着掖着装着,更让人舒服点。 这样至少能直接开怼。 总比憋一肚子火,发不出来强。 苏婳淡淡道:“我们离婚了,并不代表我们不再相爱。只要一日相爱,他就是我男人。而你,连喜欢他,都得藏着掖着。搞不明白,周小姐明明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为什么要当不光彩的第三者?” 被戳到心窝子,周品品脸色冷下来。 她挺直脊背,嘴硬道:“我不是第三者,你们离婚了,他现在是单身。” 苏婳莞尔,慢条斯理地说:“他爱我,我也爱他。他爱你吗?不爱吧。你夹在两个相爱的人中间,不是第三者是什么?” 周品品噎住,右手紧紧捏着手机,半天没说话。 苏婳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递给她,“这钱是赔你手机的。” 周品品瞥一眼,“我不缺那点钱。” 苏婳微微一笑,扫一眼手里的钱,“是有点多,换个屏也就几百块吧。” 她从那一沓钱里数了五张,扔到她手上,“钱我给了,至于拿不拿,是你的事。” 粉红色的钞票,擦着周品品的手,落到地上。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皮笑肉不笑道:“苏小姐,你最近有点膨胀啊。修了几幅古画,上了几次电视,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小妹妹,你还是太年轻了。你就是古画修得再好,上再多电视节目也没用的。男人都很现实,别看顾总现在对你挺好,可是一旦他父亲使出杀手锏,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你看他会选谁?我不信,他会为了你,放弃那么大一份家业。” 苏婳心里跟明镜似的。 铁定是顾傲霆许了周品品什么。 否则她不敢这么猖狂。 苏婳勾起唇角,从从容容道:“我不敢保证,顾北弦会不会为了我放弃整个家业。但是有一点我敢保证,顾北弦不会为了家业,选择你。” 周品品眯起眼睛,“未必,顾叔叔很赏识我。” 苏婳笑容加深,“既然你顾叔叔那么赏识你,你何必舍近求远?直接跟他就是了。哦不,他不会要你的,我婆婆一直要跟他离婚,他死活都不肯离,因为离婚要分走他一半身家。与其说他赏识你,不如说他赏识你家的那几块地。等地开发完了,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到时,他会为顾北弦择取下一个目标的,楚锁锁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他那人,眼里永远只有利益,没有感情,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偏偏说的都是事实,周品品一时竟无从反驳。 她气得牙根咬得紧紧的,一股子闷火在体内上蹿下跳。 发不出来,憋得难受,脸都有点发青了。 “你那么聪明,好好想想吧,别自找不痛快。”苏婳撂下这句话,抬脚就走。 忽听远处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苏婳,你们在干什么?” 苏婳刚要开口。 周品品急忙笑着说:“我和苏小姐在聊天,她说话好有趣,我们聊得很开心。” 苏婳扬了扬唇角。 这个女人,比她想象得还要虚伪。 顾北弦走到近前,抬手揉揉苏婳的头,垂眸看着她。 那意思:你没受气吧? 苏婳意会,“没有,感谢我妈遗传给我的伶牙俐齿,关键时刻挺管用。” 周品品脸色微微变了变,仍陪着笑脸说:“苏小姐口才是挺不错的。” 苏婳抬手揽上顾北弦的腰,对周品品说:“周小姐好好赏月吧,我要跟我男人回去休息了。” 说“我男人”三个字时,她刻意咬重,口吻霸气十足,带着宣示主权的意味。 她平时温柔惯了,偶尔露出点霸道模样。 顾北弦就特别吃。 奶霸奶霸的,有种反差萌,可爱得很。 他抬手环住她的肩膀,对周品品说:“我这人其实有点脸盲,除了我太太,其他女人在我眼里都长得差不多。” 言外之意:你周品品没什么特别的。 安分守己,好好当个合作伙伴就行,其他的不要想太多。 周品品那么聪明,自然能听他的言外之意。 面子顿时就挂不住了。 不过她好强,挣扎着,调动脸上的肌肉,冲顾北弦笑了一下。 爬到她脸上的滋味太多,那个笑,扭曲成一个描述不出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两人回到房间。 冲了个澡,上床。 苏婳问顾北弦:“你手臂上的伤好了吗?” 顾北弦解开衬衫纽扣,露出性感的锁骨和半个肩膀,“你看,结痂了。” 苏婳凑过去看着那道暗红的疤痕,“还疼吗?” “你亲我一口就不疼了。” 苏婳踮起脚尖,“吧唧”一口亲到他的下巴上。 顾北弦抬手抚摸了下下巴,勾起唇角。 压抑多天的欲气,被勾了起来。 他单手扶着她的肩膀,往床上推,那意图再明显不过。 苏婳今天修了一天的画,有点累,不太想做那事,找理由婉拒道:“你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不累?” “睡一下就不累了。” 苏婳白了他一眼,笑道:“请你正经点好吗?” “正经是对外人的,对自己女人再正经,那就是和尚了。” 不由分说,他把她推到床上,俯身开始亲她,从下巴亲到脖子,还咬了咬她白皙精致的锁骨。 他吻技高超,有亲又咬,特别有感觉,特别来电。 苏婳被亲得气息微喘,脸颊泛起一层桃花粉,眼睛湿湿的,像起了一层雾。 亲了好一会儿,顾北弦抬起头,望着她水水的大眼睛,嗓音黯哑道:“还想体验一下被你掌控的感觉。” 苏婳脸唰地红了,心脏扑腾扑腾地乱跳起来。 上次在古城医院。 他手臂受伤,脑震荡,还想开荤。 强行开到一半,怕闹出人命,她只好赶鸭子上架,被逼着上阵了。 想起那日的情景,苏婳特别难为情,别过头不理他。 但是架不住他的撩拨和诱哄,她只好再次上阵,让他体会了一把飞一般的感觉。 嗯,超燃! 第184章 如此热烈 次日清早。 吃过早餐后,顾北弦去约好的科研公司,谈项目。 因为项目比较重要,他穿得极正式。 整齐的银灰色西装三件套,修饰出宽肩窄腰,笔直的大长腿,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骨相本就极佳。 稍微一收拾,风度翩翩,英姿飒爽,像极了财经杂志上的商业巨子。 苏婳熟练地帮他打着领带。 打完,她踮起脚尖,凑到他嘴上,甜甜地亲了一口,满眼星光,“我男人真帅。” 顾北弦捏了捏她细皮嫩肉的小脸,配合她说:“我女人真漂亮。” 苏婳扑哧笑出声,帮他整整衣领,“去吧,祝你马到成功。” “嗯,等我回来。” 辞别范鸿儒,顾北弦带着助理和保镖出发了。 他走了没多久,周品品也带着保镖走了。 苏婳继续埋头修复古画。 等到下午,顾北弦回来了。 项目谈得十分顺利。 他心情很好,对苏婳说:“简单收拾一下,晚上带你去参加个生日会。” 苏婳颇感意外,“你在这边也有熟人?” “我之前在这边留过学,今晚过生日的这人叫唐约翰,是我同学。他爷爷是最早一批来美淘金的,是个古董迷,尤其爱好古字画。” 苏婳明白了。 顾北弦这是要给她铺路呢。 就像女人喜欢珠宝首饰一样,有钱的男人,尤其是上点年纪的,大都喜欢古董字画。 没事就抱着那些古董花瓶和字画,反复观摩鉴赏,自得其乐。 其中有个最出名的,就是乾隆皇帝,人送外号:爱新觉罗·牛皮癣。 他钟情收藏,尤其是名人字画,每次欣赏时,最喜往上面盖章,其中赵子昂的一幅《鹊华秋色图》,硬是被他盖了168枚印章。 像唐约翰爷爷,这批最早来美淘金的人,大都抱团,抱得特别紧。 只要苏婳拿下三五个,基本上整个加州华人古玩圈,就都知道她了。 想当初,范鸿儒也是顾北弦帮她引荐的。 看到他这么支持自己的工作,苏婳异常开心。 她一把把他推倒在沙发上,趴到他身上,逮着他的脸亲个没完,笑容清甜,说:“谢谢我男人!” 顾北弦被她亲得心花怒放。 翻身把她压在身下,鼻尖蹭着她的脸颊,无限暧昧,无限缱绻。 他声音慵懒得要命,“这是你该得的,谁让你昨晚那么卖力。” 苏婳红了耳尖,急忙去捂他的嘴,“不要说了。” 把她的手拿开,顾北弦低头吻住她的唇。 他吻得十分霸道,舌头一会儿要和她的舌头打架似的,一会儿又顶到她的喉咙。 他要吸干她。 她承合她。 当他把手伸进她衣服里时,她已经化成一团软塌塌的云朵。 他托着她曼妙的腰肢和婀娜的臀,把她抱到床上,放下。 紧接着床垫发出重重的撞击声。 房顶在变形,灯在变形,人在变形,一切都在扭曲和幻化。 万马奔腾,洪水决堤。 他们爱得如此热烈,仿佛能听到身体和灵魂在噼里啪啦地燃烧…… 一个多小时后。 苏婳满面绯红地爬起来,去浴室冲澡,化妆,换衣服。 两条腿绵软无力。 眼睛却水水的,透着一股迷人的媚态。 八点钟。 苏婳一身白色修身小晚礼,长发披肩,和顾北弦一起来到唐约翰的家。 和范鸿儒家不同,唐约翰一家住的是那种是上百年的老房子,有点像个小型城堡。 外表看上去有点古朴陈旧,但是一进去,里面的装修却很新,美轮美奂,豪华大气。 有钱人都有点异于常人。 苏婳早就见怪不怪。 挑高八、九米的客厅,宽敞得像半个篮球场那么大。 已经来了很多人,聚齐了黄、白、黑三色人种。 年轻人居多,个个都拿着酒杯在饮酒,热热闹闹。 顾北弦和苏婳一进屋,众人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 因为两人颜值和气质太过出众,又太登对,像一对璧人,一出场,就自带主角光环。 一时之间,房间内所有喧哗停止,安静极了。 短暂安静后,一道热情的男声响起,“嗨,弦哥,你们来了!” 穿正装打黑色领结的唐约翰,小跑着迎过来,给了顾北弦一个大大的熊抱。 顾北弦拍了拍他的后背,把手里提的生日礼物递给他。 唐约翰接过礼物道谢,扭头看向苏婳,一声惊呼,指着她的脸道:“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神秘的画鹤女孩,我看过你的节目!” 苏婳想起了。 他说的应该是之前她在电视上,现场画宋徽宗的《瑞鹤图》。 “短短时间画出那么漂亮的画,还画得那么像!我太崇拜你了!”唐约翰说着就要来拥抱苏婳。 顾北弦脸色微冷,抬起手臂,把他隔开,警告的口吻说:“这是我太太,苏婳。” 唐约翰瞟了他一眼,“弦哥,你也太小气了,拥抱握手是西方常有的礼节。” 他有四分之一美式血统,又从小接受西方教育,性格外向奔放。 丝毫不觉得抱一下,有什么不妥。 顾北弦眼睑微眸,正色道:“你抱谁都行,抱猴子抱马抱犀牛抱骆驼,随便你抱,我都不会管,唯独抱我太太不行。” “我没事抱猴子干嘛。”唐约翰耸耸肩,对苏婳说:“苏小姐,我带你们去见我爷爷吧,他早就在上面等你了。” 顾北弦纠正道:“她是我太太。” 唐约翰朝他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冲苏婳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太太,我们上楼。” “好的,谢谢。” 苏婳和顾北弦跟在他身后,朝楼上走去。 忽听耳边传来一道欢快的女声,“苏小姐!” 苏婳回眸。 看到穿着黑色晚礼服的顾华锦,和西装笔挺的顾谨尧,肩并肩一起走进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顾谨尧穿正装,挺一表人材的,颇有点衣冠楚楚的味道。 很正点。 顾华锦走过来,热烈地拥抱了一下苏婳,还给了她一个法式贴面吻,把她左右两边脸颊都吻了。 吻得顾北弦直蹙眉头。 顾华锦松开苏婳,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听说你在范伯伯家帮忙修复古画?” 苏婳笑了笑,“是的。” “改天有空来我们家玩吧。” 苏婳诧异,“你家也在加州?” “对啊,离范伯伯家不远。你哪天有空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开车去接你。” 苏婳刚要开口。 顾北弦抢先一步替她拒绝:“我太太哪天都没空,帮范老修复完古画就得回国。” “你太太?”顾华锦吃惊,“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苏小姐怎么还是你太太?” 顾北弦面色波澜不变,理所当然的口吻说:“我们正准备复婚。” 顾华锦眼里闪过一丝侥幸,“那就是说苏婳现在还是单身了?” 顾北弦抿唇不语,眼底却有了一丝不悦之色。 多年教养控制着,他才没当场发作。 顾华锦冲顾谨尧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你还有机会,快抓紧呀! 第185章 一模一样 顾谨尧却像没看到顾华锦的眼色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把顾华锦给急坏了。 等顾北弦和苏婳几人一离开,她立马抓起顾谨尧的西装袖子,把他拉到旁边一个空房间里。 门一关。 她打着手势,着急地冲他嚷道:“我的好弟弟,你再不抓点紧,苏婳就要和她前夫复婚了!” 顾谨尧单手插兜,倚着墙壁,不紧不慢地说:“离婚、复婚是他们俩的事,跟我无关。” “可是你喜欢苏婳啊,你不想拥有她吗?” 顾谨尧默了默,脸上挤出个复杂的笑容,淡淡道:“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得拥有,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了。” “可那姑娘本来就是你的啊。要不是你进了异能部队,签保密合同,五年内不能回国,哪有她前夫什么事?”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她是独立的一个人,不是我的,也不是任何人的。” 说罢,他拉开门就要出去。 顾华锦咣地一声把门关上,抓着他的手臂,“你去争取一下吧,去表白,去示好,大胆地去追,万一她答应了呢。连争取都不去争取,你以后会后悔的。” 顾谨尧唇角稍微往上提了一下,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沉默了半分钟。 他开口道:“她跟她前夫感情挺好。” 顾华锦不信,“真要感情很好,他们怎么会离婚?苏婳为什么深夜去酒吧买醉?我不懂你们这种人的感情,但我知道,真喜欢一个人,就是让她幸福。我觉得你是全天下,对她最好的男人了。她跟你在一起,肯定比跟她前夫在一起要幸福得多。” 顾谨尧眉间拧起一丝极细微的褶皱,“你不懂。” 他抬手轻轻推开她。 走出去。 来到桌前,他随手拿起一瓶威士忌,倒满一杯,一饮而下。 接连喝了三杯,喝得又快又急。 放下酒杯,他抬手揩掉嘴边的酒渍,手掌撑着桌子,默然不语。 酒劲儿渐渐上来了,他眼底有了三分醉意。 旁边不时有人过来,冲他打招呼,他头都没抬,只淡淡应一声。 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抬脚朝卫生间走去。 站在洗手盆前,他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捧凉水,冲了冲脸。 双手撑在台面上,他有些苦恼地望着镜子里那张水淋淋的脸。 他何尝不想去争取? 可是,没点明,她都同他保持着距离,生怕越一点点界。 一旦告白了,她更会刻意避嫌,说不定到时候,想见她一面都难了。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告诉她自己的真正身世。 但是告诉了,又能改变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 说不定她早就把他忘了。 顾谨尧抬起右手,用力揉了揉酸胀的眉骨。 算了,就这样吧,他想。 何况,他真的很讨厌以前的身世,特别讨厌。 他是顾峥嵘的儿子,这辈子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儿子。 留苏婳在楼上和唐老爷子聊天,顾北弦同唐约翰下来。 两人喝了一杯白兰地后,唐约翰便像个扑棱蛾子一样,在人群里窜来窜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顾北弦安静地喝了会儿酒,起身来到卫生间。 瞥到顾谨尧站在洗手盆前,一动不动。 脚步停顿了一下,他推开卫生间的门。 出来后。 他走到另一个洗手盆前,打开水龙头刚要洗手,鼻间闻到顾谨尧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味,头垂得低低的,发尖上沾着水珠,脸上也是湿淋淋的。 关上水龙头,顾北弦扯了几张纸递给他,“擦擦吧。” “谢了。”顾谨尧接过纸,缓缓抬起头,对着镜子擦起脸来。 顾北弦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刚要低头去洗手。 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撩起眼皮,又从镜子里瞟了一下顾谨尧的脸。 视线在他的眼睛上,定格。 顾北弦眼神硬了,死死盯着镜子里顾谨尧的眼睛。 两人身高差不多。 眼睛几乎在同一水平线上。 直到今晚,顾北弦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和顾谨尧的眼睛,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眼睛大而漆黑,双眼皮折痕很深,睫毛又长又浓,眼型有点偏西式,就连眼睛下面的卧蚕,都长得一模一样。 眉毛也有点像,都是英挺的剑眉。 除了眉眼,其他地方全都不一样。 脑子里骤然响起苏婳的声音:“三年前见第一面时,看到你的眼睛,我特别心疼,很想好好照顾你。” 顾北弦自嘲地勾起唇角。 当时听到这句话时,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挫败。 他觉得屈辱,觉得嘲讽,觉得被戏弄。 失落感铺天盖地砸下来。 头疼得像要裂开似的,顾北弦抬手扶住额头。 唇角自嘲的笑却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渐渐变成了气愤的笑,和苦笑。 多可笑啊。 他顾北弦居然是个替身。 不,他连个替身都算不上。 顶多算个眼替。 脑子里不断地回放着前两年的画面。 苏婳经常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有时候一看就是大半天。 他以为她就是那种性格。 没想到,她是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心情烦躁透了。 顾北弦打开水龙头,撩起凉水,一遍遍地冲洗着脸,想让自己清醒点。 冲完,他连脸都没擦,关上水龙头,抬脚就朝门口走去。 经过顾谨尧的时候,用力撞了他一下。 顾北弦抬手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多厌弃似的。 来到客厅里,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拿起一瓶龙舌兰闷头喝起来。 高达五十度的龙舌兰,带着情绪喝,很容易喝醉。 等苏婳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顾北弦醉醺醺地在端着酒杯一杯杯地往嘴里灌,像喝白开水似的。 苏婳走到他面前,轻轻扯扯他的袖子,说:“我和唐爷爷都谈好了,等帮范老修复好后,就来帮他修。” 顾北弦抬眸看她一眼,眼睛腥红。 醉意浓得吓人。 苏婳吓了一跳,“你喝了多少?” 顾北弦扬了扬唇,自嘲地笑了笑,说:“我,没喝醉,你,不用,担心。” 说话都硬了,断断续续的,很不利索。 只有喝醉的人,才会说自己没喝醉。 苏婳抬腕看了看手表,“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她走到他身边,手臂伸到他腋下,想把他架起来。 奈何喝醉酒的人,四肢很硬,苏婳架不动他。 她拿起手机,想给留在外面车上的保镖打电话。 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我来吧。” 苏婳回头,是顾谨尧。 他走到顾北弦身边,略一弯腰,把他的手臂拉到自己肩膀上,扶起他就朝外走。 顾北弦挥手,想打掉他的手。 奈何他喝得比顾谨尧多,肌肉酸痛使不上劲儿,推不开。 苏婳急忙跟上去,一起扶着顾北弦。 出了大门。 保镖慌忙迎上来,一起帮着把顾北弦扶进车里。 要关车门时,顾北弦冷漠地瞥一眼顾谨尧,醉醺醺地说:“我,真的,很讨厌你。” “我也是。”顾谨尧没有表情地说:“很讨厌你。” 第186章 深情错付 “啪!” 顾北弦用力把车门摔上了,车门被摔得震了好几震。 要不是质量好,估计能掉下来。 顾谨尧脸色微微变了变。 苏婳急忙向他道歉:“对不起顾先生,他喝多了。” “没事。” 苏婳见他也有几分醉意,有点担心地问:“你等会儿怎么回家?” “我姐在,你不用担心。” “谢谢你,那我们回去了。” “回去吧。”顾谨尧带着三分醉意的目光,出奇得温柔。 酒精麻痹神智,他无法控制情绪,目光比平时还要含情脉脉。 苏婳以为他喝了酒眼神就那样,没多想,转身朝另一边车门走去。 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身影,就要消失,顾谨尧忽然出声喊住她:“等等!” 苏婳微微诧异,回过头,望着他,“顾先生,还有事吗?” 顾谨尧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你看看我,好好看看,你……” 还认得我吗? 剩下的半句话,终是没说出来。 沉默许久,他无力地朝她摆了摆手,“没事了,你走吧。” 苏婳直觉他话里有话,问道:“顾先生,你是不是有事想告诉我?” “没事,我喝了酒,脑子不太清醒,乱说话,你回去吧。” “好吧。”虽然有点纳闷,苏婳也没再多问,转身上了车。 关好车门,司机发动车子。 顾北弦肩背靠着座椅,右手捏着眉骨,脸色不太好看。 苏婳拧开保温杯,倒了杯水,先试了试温度,觉得不冷不热,把水递到他唇边,“来,喝点水。” 顾北弦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多喝点。” 顾北弦把杯子里的水,全喝光了。 苏婳把杯盖拧上,手指按到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着,问道:“无缘无故的,怎么喝这么多酒?你胃不好,喝太多酒,等会儿又该胃疼了。” 顾北弦抬手想拿掉她的手。 手指触到她的手上,却情不自禁地握住了。 安静地握了好一会儿,他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婳一怔,随即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怪怪的,问这种问题干嘛?” “回答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婳反手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因为你对我也好啊。” “不,前两年,我对你,一点都不好。可是你,从来没冲我,发过一次脾气,还特别温柔地,看着我。” 因为意识不太清晰,他说得极慢,脸上却面无表情。 平静的表面下,是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痛苦。 苏婳吃力地听完他的话,突然笑出声。 她抬手摸摸他的下颔,有点娇宠的口吻说:“就因为这么点小事,你就把自己灌醉了?你傻不傻啊。” 她揉揉他的耳朵,“我男人有时候真是傻得可爱呢。” 顾北弦动了动眼睫,没出声。 这哪里是小事? 于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他觉得自己是个毫无存在感的替身,不,是个微不足道的眼替。 有种一腔深情错付了的感觉。 苏婳不知他心中所想。 她伸出胳膊抱住他,嘴唇凑到他耳边,半开玩笑地说:“我特别温柔地看着你,是因为你长得帅啊。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本就是喜欢发花痴的年龄。整天对着一张帅绝人寰的脸,看都看不够,谁还好意思发脾气?” 真实原因,她当然不能说。 说出来太伤他自尊了。 顾北弦是那么要面子,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 如果她说,因为你的眼睛和阿尧哥的眼睛,长得很像,他不得气死? 回到范府。 范鸿儒已经睡下了。 保镖和苏婳,把顾北弦扶进卧室的床上。 等保镖走后,苏婳帮顾北弦脱了鞋子和衣服。 她去打了盆温水,把毛巾打湿,帮他擦脸和脖子。 擦到手的时候,顾北弦忽然捏住她的手,很慢很慢地说:“虽然,你和楚锁锁,长得有点像,但是……” 说到最后,他声音渐渐变得很小。 眼睛闭上了,嘴唇却还在轻微翕动。 说的什么听不清。 苏婳要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听清楚他在说:“但是,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替身。你跟她,一点都不一样,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费力地说完,他缓缓闭上了嘴唇。 呼吸渐渐粗重。 他睡着了。 苏婳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知他突然提这档子旧事干嘛? 不过听他这么说,她还是挺开心的。 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把自己当成楚锁锁的替身,为此还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他对楚锁锁越来越不客气,并同她刻意保持距离,她才释怀。 苏婳重新去卫生间,打了盆水,帮他擦了擦脚。 简单洗漱过后,她躺到他身边,把头埋到他的臂弯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渐渐睡沉了。 第二天清早。 苏婳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床边位置是空的。 她以为顾北弦出去晨练了。 可是,直到吃早餐的时候,顾北弦都没回来。 苏婳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 手机关机了。 问了范鸿儒才知道,他一大清早,就回国了。 苏婳心里有点不舒服。 本来顾北弦说好的,再陪她一天,等明天回国的。 怎么突然就回去了? 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一天,苏婳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 做他们这行,注意力无法集中的时候,是不能工作的,容易出差错。 她干脆休息了一天。 整整一天,苏婳都抱着手机,每隔几个小时,就给顾北弦打一个电话。 明知加州飞京都要十几个小时,在飞机上,他不会开机,可她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地打。 等到晚上,算着顾北弦该开机了,苏婳又打了过去。 这次电话打通了,却没人接。 苏婳给他发信息:到家了吗?若安全到家,给我回个信息。 可是这个信息,她等了足足两天,都没等到,电话也不接。 终是忍不住,她给顾北弦的保镖去了个电话。 保镖说,他们早就回去了,顾总一切正常。 苏婳这才意识到,顾北弦是在刻意冷落她。 胸腔里像猝不及防下了一场雪,冰凉慢慢扩散,苏婳捏着手机,僵在原地。 她自嘲地笑了笑,又笑了笑。 那两天的美好,像黄粱一梦般,转瞬即逝。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就从云端跌进了地狱。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忽听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佣人说:“苏小姐,有客人来访。” 苏婳一顿,以为是顾北弦又来了。 她喜出望外。 急忙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站起来,拉开门。 她看到门外站着的是面孔坚硬,目光却温柔的顾谨尧。 苏婳眼里的惊喜慢慢退去,浮起礼貌的笑容,“顾先生,你找我?” “对。”顾谨尧手里提着一只银色的保险箱。 进屋,把保险箱放到桌上。 输入密码打开。 他从里面取出一只金镶玉的宝玺,递给苏婳,“刚收了个老物件,是明末清初一个农民军领袖的。据说里面有秘密,我找了好几个人看了,都没看出什么门道。如果你能看出来,找到宝藏后,我们一人一半。” 苏婳接过,仔细看着宝玺,神色越来越凝重。 第187章 情不自禁 金镶玉的宝玺上,刻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龙。 九条龙中间是一枚圆润的红色玉石。 应该是取“九龙捧珠”或者“九龙逐日”的寓意。 古代有九五至尊之说,龙一般也只有皇帝才能用。 不管这枚印章是谁的,这人都有称帝的野心。 苏婳问顾谨尧:“卖给你宝玺的人,是在哪里发现这枚宝玺的?” “在江口沉银地。那里流传着一句寻银诀,‘石龙对石虎,金银万万五,谁人识得破,买下神仙府’。” 苏婳点点头,“我听说过,那是明末清初农民军起义领袖张献忠的沉银地。听说那片河流下面藏有大量宝藏,十几年来,一直有人不停地去打捞。” “对。” 苏婳举起手中的宝玺,“你为什么说这里面有藏宝图?” 顾谨尧勾了勾唇,“范老家的藏宝图,就是你发现的。” 苏婳眼角漾起一丝极浅的笑纹,“这么说,你也不确定有没有,只是来找我碰碰运气?” “嗯,你是个宝藏女孩,说不定能从这里面找到关于宝藏的秘密。” 苏婳没想到顾谨尧也会开玩笑。 偏偏脸上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把玩笑开得这么正经的,恐怕全天下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苏婳把宝玺放到桌上说:“范老家的藏宝图,是的的确确存在的,只是不知道藏在哪里。藏在唐伯虎的画里,也是有据可依的。唐伯虎,本名唐寅,唐寅,和‘藏银’差不多。宋神宗又是皇帝,皇帝代表荣华富贵,这是他们家祖宗给的暗示。碰巧我修了唐寅的神宗像,就顺理成章地发现了。我能发现藏宝图,却不能无中生有啊。” 顾谨尧默然不语。 这宝玺里有没有藏宝图他不确定,但是想来见苏婳,却是真的。 喜欢一个人,是控制不住的。 哪怕人在别处,心却情不自禁地往她身上飘。 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腿。 再理智的人也管不住。 苏婳见他不说话,笑道:“你要是不死心,就把宝玺在我这里放几天吧,万一我能发现点什么呢。” “也好。” 两人忽然就没说话可说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 顾谨尧开口打破僵局:“那晚我喝了点酒,说了不该说的话。” 苏婳仔细想了想,“没有啊,你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那就好。” 气氛又有点尴尬。 苏婳扫了一眼茶几,站起来,“看我这脑子,连茶都没给你倒,我给你泡茶去。” “不用。”顾谨尧跟着站起来,“我该走了。马上要回国了,正好路过,过来看一眼,等会儿还得去范老那边打个招呼。” 苏婳一顿,笑道:“好。” 顾谨尧转身走出去。 苏婳站在门口,目送他去找范鸿儒。 顾谨尧前脚刚走,站在院子里保护苏婳的保镖,就马上给顾北弦发了条信息。 次日,苏婳收到一条银行到账信息。 金额是:2.2亿。 苏婳查了下汇款人,是顾北弦。 2.2亿正好是她最近一段时间,给他转的三笔款。 盯着那笔钱,苏婳心里五味杂陈。 忍不住胡思乱想,顾北弦这是什么意思? 犹豫再三,找到他的号码,拨了过去。 这次顾北弦很快就接听了。 苏婳低声问:“钱是你派人转的?” “嗯,本来就是你的钱,你赚点钱不容易。”他声音有点空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信息也不回。” “我想冷静冷静。” 苏婳胸口闷闷痛痛,“想跟我分手是吗?分手就直接说,没必要这样冷淡我。” “我只是想冷静一段时间,你别胡思乱想。” 苏婳顿了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如果有,就跟我说清楚。这样什么都不说,让人很难受,哪怕吵一架,都比这样好。” 顾北弦沉默几秒,“我就是心里烦,过段时间会好。” 苏婳不知道他心里真正烦的是啥。 只当是顾傲霆又给他施加压力了。 想到那个糟老头子,就头大。 苏婳心一横,“不用过段时间了,现在就分吧,反正我们早就离婚了。之前婚离得突然,你我都接受不了,需要有个过程来适应。现在分挺好的,都适应了,没那么难受了。” 顾北弦微微蹙眉,“我没说要分手,只说我需要冷静。” “不,是我要分。我家庭普通,跟你们家家世差太多。你爸说得对,你们是几代人的努力才有的今天。而我,孤身一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是于补。” “我从来没有门第之见。” “是我累了,很累,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连沟通都困难。”苏婳挂了电话。 顾北弦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忙音。 本就烦躁的心情,越发烦躁了。 他起身,走出门,来到花园的玉兰树下。 那里葬着他和苏婳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 上面搭了个彩色的小房子,是他亲手搭建的,怕雨淋到孩子。 仰头望着高高的玉兰树。 他想起三年前,苏婳拿着铁锹在院子里种玉兰树。 而他坐在轮椅上,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纤细的身影,窈窕婀娜,是那么动人,连垂下来的发丝弧度都迷人。 他怦然心动。 可她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 她只是把他当眼替,当成顾谨尧的眼替。 难怪她晚上做梦都在喊她的阿尧哥。 顾北弦抬手用力捶了树干一下,心里的烦躁发泄不出,憋在胸口,快要炸了。 他拿起手机给萧逸打电话,“出来,去今朝醉喝酒。” “不是吧,大哥,这都半夜十点多了,要喝酒你早说啊,我好留着肚子。” “我现在出发,你爱来不爱。” “去去去,哪个房间,你发消息给我。” 半个小时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今朝醉,醉秋阁。 顾北弦点了菜,要了两瓶十年茅台陈酿,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萧逸伸手拦住他,“大哥,咱再有钱也不能这么喝吧?这是白酒,不是白开水,这么喝你会醉的。” 顾北弦推开他的手,“不用管我。” “怎么不用管了?你喝醉了,还得我背你回去。” “我有保镖,有司机。”顾北弦闷头又喝了半杯。 萧逸打量他半天,若有所思,“你跟苏婳是不是吵架了?” 第188章 无孔不入 顾北弦面色微沉,拿起酒瓶继续倒酒。 萧逸一把把酒瓶夺过去,“果真被我猜对了,说说你们俩为什么吵架?前些日子,你连命都不要了,带着伤千里迢迢地去找她。这才几天啊,就喝起了闷酒? 顾北弦垂下眼睫,闷声说:“她要跟我分手。” 萧逸噗地笑出声,“不会吧?苏婳这么硬气吗?她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我一直以为你们俩人,起主导地位的是你。” 顾北弦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情绪深埋眼底。 她何止是硬气? 还把他当眼替呢。 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居然是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眼替。 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萧逸拿起茶壶倒了杯水,推到顾北弦面前,“你先喝杯水,我出去打个电话。” 怕他再喝酒,萧逸抱着酒瓶出去了。 找了个空房间,拨出苏婳的号码。 接通后。 他问:“嫂子,你和弦哥吵架了?有矛盾就说开,别憋在心里,伤感情。” 苏婳冷静地说:“他父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肯定会不停地给他施加压力,分手对他对我都好。” 萧逸不说话了。 于他们这种富三代、富四代来说,尤其注重门第观念。 结婚娶妻,都是娶门当户对的。 顾北弦要不是三年前出车祸,腿废了,断然不会娶普通家庭出身的苏婳。 但是他不能直说,只说:“顾叔叔那人是特别不近人情,又固执,你夹在中间一定很辛苦吧?” “是挺辛苦,顾北弦夹在中间也挺累的。” “也是,那你保重。” “谢谢。” 挂电话后。 萧逸抱着酒瓶子返回包间里。 在顾北弦身边坐下,他拍拍他的肩膀:“哥,你要学会做一个合格的富n代,花天酒地,风流自在,玩车玩表,玩女人。玩什么都好,就是不要玩深情。没听说过情深不寿嘛,还是没心没肺好,没心没肺,长命百岁。我现在就找几个漂亮妞,过来陪你。” 不等顾北弦回答。 他打开微信,给今朝醉的金老板发语音:“金姐,找几个漂亮妞过来陪弦哥,要嫩的,干净的。” “好嘞,我这就安排我们店的头牌过去。” 顾北弦眼皮一掀,“滚。” 凶巴巴的样子,吓得萧逸一哆嗦,忙对金老板说:“金姐,不要了,不要了,弦哥要吃了我。” “啊?不要了?那好吧。”金老板失望地放下手机。 坐在她对面的楚锁锁,心花怒放,问:“金姨,刚听那人说弦哥?” “是啊,萧逸发的语音,说顾北弦要找几个漂亮妞。我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一向洁身自好的顾二公子,也要开荤了?没想到人家是逗我玩的。” “他在哪个房间?” “稍等,我打电话给问问。” 十分钟后,楚锁锁来到顾北弦的包间门前。 不过她没敢进去,就站在门口等。 等了小半天,顾北弦才出来,身上一股子浓重的酒气,脸色发白,神色冷峻,眼底泛着血丝,气压很低。 楚锁锁怯生生地喊一声:“北弦哥,好巧啊,我也来这里吃饭。” 顾北弦眼角余光扫她一眼,嗯一声,朝电梯走去。 不爱搭理她的样子。 萧逸拿着包,跟在后面,看到楚锁锁,轻佻地“哟”了一声,没说话。 顾北弦进了电梯。 楚锁锁闪身也钻进去。 躲在后面,眼巴巴地瞅着顾北弦的背影,缩头缩脑的,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活脱脱像个野鹌鹑。 顾北弦身姿站得笔直,微垂眼眸,盯着电梯按键,面无表情。 萧逸看着楚锁锁缩头缩脑的模样,觉得好笑,“楚小姐,你怎么像个泥鳅似的,无孔不入。这是看弦哥和苏婳分手了,想趁虚而入?” 一听这话。 楚锁锁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眼睛眨巴眨巴的,“萧逸哥,北弦哥和苏婳姐真分手了?” 萧逸刚要开口。 顾北弦头也不回道:“我和苏婳无论是离婚,还是分手,都没你的份,别痴心妄想。” 楚锁锁脸顿时皱得像个苦瓜,“北弦哥,我们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你为什么宁愿考虑周品品那个外人,也不肯考虑我?我不比苏婳姐差的,哪怕你把我当成她的替身也可以。”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我跟周品品就是商业合作伙伴,我拿她当男人。” “至于你。”他回头瞥她一眼,唇角讥诮道:“你哪来的脸,敢和苏婳比?” 楚锁锁自尊心重重挫了一下。 她很小声地说:“只要你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不求名不求分,什么都不求。” 萧逸眼皮一挑,“哟呵,楚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想给弦哥当情人?” 楚锁锁咬咬唇,红着眼睛说:“也不是不可以。” 顾北弦冷笑,“别恶心我了,成吗?” 楚锁锁自尊心登时碎了一地,一张小脸委屈得窝起来。 她都这么卑微了,低到尘埃里,连名分都不要了,可他还是连个机会都不肯给她。 她有那么差吗? 明明苏婳是她的替身。 “叮”的一声,电梯门口打开。 顾北弦抬脚走出去。 楚锁锁迈着小碎步追出去。 顾北弦个高腿长,步伐极大。 楚锁锁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着,腿里打着钢钉,跑快了腿很疼。 可她顾不上。 好不容易遇到顾北弦,得好好把握机会。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司机把车开过来。 拉开车门,顾北弦俯身坐进去。 司机刚要关车门。 楚锁锁手扒到车门上,可怜兮兮又充满期盼地望着顾北弦,“北弦哥,你喝多了,我去照顾你好吗?” 顾北弦失了耐心,“滚!” 司机吓了一跳,急忙掰开楚锁锁的手,把车门关上。 车子疾驰离去。 萧逸瞟她一眼,风凉话脱口而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弦哥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跑得远远的。人家不需要你了,你又低三下四地往上蹭,何苦呢?” 楚锁锁眼神阴骘,狠狠斜了他一眼。 等萧逸走后。 楚锁锁拿起手机,拨出苏婳的号码,张口就骂:“姓苏的,你毁了我,毁了我的手,毁了我的身体,毁了我的人生,你……” 苏婳黛眉微拧,“哪里来的疯狗?滚!” 第189章 意外之喜 苏婳掐了电话,把号码拉黑。 楚锁锁再打,就打不进去了。 她人在气头上,有火发不出来,憋得难受。 上了车,借司机的电话,又打过去,“苏婳,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不是被北弦哥甩了?刚才在今朝醉,北弦哥还要找女人陪他呢。在他眼里,你跟那些给钱就卖的陪酒女,有什么差别?” 苏婳握着手机的手紧紧用力,语气冰冷道:“楚锁锁,终有一天,你会死在你这张嘴上。” 说完,她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顾北弦洁癖那么重的人,怎么可能去找陪酒女? 姓楚的撒谎都不会撒。 因为有时差,国内是晚上,加州是白天。 吃过饭后,苏婳回屋继续修复古画。 修到晚上。 洗漱过后,她坐在床上,拿起那枚宝玺,翻来覆去地研究。 这几天一闲下来,她就研究。 怎么研究,都没发现有什么藏宝之处。 只看到九条雕刻精致的龙,中间一块圆圆的红色玉石。 不像藏在神宗像里的那张藏宝图那么直接,有山有树,中间还有个“十”字标志。 一目了然,找也好找。 她想起古人比较注意仪式感,搞什么大事,都喜欢在月圆之夜。 有时候还要对应北斗七星什么的。 搞个七星阵之类。 就想试试。 说不定会出现奇迹呢。 反正研究了好几天,也没看出门道,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吧。 苏婳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银盘一样挂在天上,天上的北斗七星也很亮。 她拿着宝玺,推开门走出去,来到凉亭里。 把宝玺放到圆桌上,左看右看,还是那枚宝玺,金灿灿的,没什么异常。 是不是还要说什么咒语? 她把会的咒语挨个试了一遍:“南无阿弥佗佛……”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急急如律令……”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可是所有咒语,全念完,那枚宝玺还是纹丝不动。 苏婳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亭盖。 可能是亭盖挡住了月之光华吧。 她拿着宝玺来到露天处,放在花园里的长椅上。 左看右看,又觉得这样太没有仪式感了。 毕竟是尊贵的宝玺啊,得隆重点。 她喊保镖找管家借了个香案过来。 把宝玺摆在香案中间,插上香,点燃。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香案念念有词。 保镖站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一向清清雅雅的苏婳,居然搞起了封建迷信这一套。 他躲到一边,给顾北弦发信息:顾总,少夫人今晚有点不正常,正在小花园里施法呢。 顾北弦回道:盯紧点,有什么异常马上告诉我。 保镖:好的,顾总。 苏婳把仪式做得足足的,可是那宝玺还是宝玺,没什么变化。 她有点失望。 忽然想起古人做法时会点蜡烛,或者点火把。 点火把不太现实,她让保镖去找管家借了几根蜡烛。 点着蜡烛后,苏婳拿在手里,朝香案前走去。 忽然,眼前金光闪烁。 一向沉静的苏婳顿时惊呼出声:“我的天!” 金镶玉的宝玺,在烛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九条盘旋雕刻的长龙,发出浅金色的光芒。 中间的红玉,则是一圈红而剔透的光晕。 这道金色光芒投射在后面的墙壁上,形成了一个特别的图案。 苏婳想看清楚点,拿着蜡烛慢慢地朝宝玺走过去。 可是走近了,那图案就没了。 离远了也不行。 苏婳来来回回地试了好几遍,只有在相隔五米距离时,图案最清晰。 苏婳盯着墙上的图案细细琢磨,上面是一条类似龙头的山,山顶有块巨石。 巨石上隐约可见“盘龙山”三个大字。 宝玺中间那块玉石,正投射在盘龙山三个字下面。 这种投射技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依靠高端技术,不难做到。 可是在明末清初的古代,没有这么先进的科技手段,也能做出来,就挺让人佩服的。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 苏婳让保镖帮忙举着蜡烛。 她拿起手机对着图案拍下来。 吹灭蜡烛,苏婳给顾谨尧打电话,声音难掩喜悦,“顾先生,宝玺里果然有藏宝图!” “真的?” “真的。” 这太出乎顾谨尧的意外了。 他不过是要回国了,临走前,随便找个机会,去和苏婳道个别。 没想到她真给他整出了一幅藏宝图。 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顾谨尧笑道:“是什么样的藏宝图?” “我现在就发给你。” “叮咚”一声,顾谨尧收到了信息。 点开微信,看着照片里的盘龙山三个字,顾谨尧扬起唇角。 盘龙山就在张献忠江口沉银地附近。 理论上,倒也说得过去。 张献忠费尽心思地搞了这么一出,要是没点什么,挺对不起这么隐秘的设计。 顾谨尧道:“我带人先去探探。” 苏婳有点担忧,“之前范老挖的是自家的宝藏,古画上有他祖先盖的章,传承有序。你挖这个,会不会犯法?” “放心,我会打点好关系。只要别太贪,取该取的,不该取的上交给国家,就没事。” “那就好。” “你果然是个宝藏女孩,接连发现两处宝藏,自带旺夫体质。” 苏婳觉得哪里不太对,刚要开口。 顾谨尧也察觉不对劲了,急忙改口道:“说旺身边人更妥帖。” 苏婳想了想,“不,你说得也对,我可能是有点旺夫体质。我前夫的腿,被医生判定终身要坐在轮椅上,但是跟我结婚两年后,他站起来了。他奶奶就说了跟你一模一样的话,说我有旺夫体质。”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没接话。 想起顾北弦,苏婳也沉默了。 身体里的空气仿佛一点点被抽走,五脏六腑蜷缩成一团,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痛苦。 好想他,好想。 这几天一刻都不能闲,一闲下来就想,晚上做梦都是他。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把他从自己的记忆里剔除,感觉比剔骨剔肉还难。 虽然离婚是她提的,分手也是她提的,可她还是很难过。 想他想得心肝肺搅在一起疼。 苏婳轻轻挂了电话,拿起宝玺,往屋里走去。 保镖开始收拾东西。 回到房间里。 苏婳躺在床上,也没开灯,默默地盯着天花板出神。 再破碎的古画,她都修得完好如初。 可是她支离破碎的心,却怎么也修复不好。 她翻了个身,刚要睡觉,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扫了眼,是顾北弦打来的。 上次不辞而别之后,这是他打给她的第一个电话。 苏婳迟疑一下,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顾北弦低沉磁性的声音:“老婆,我冷静好了,不分手了行吗?” 第190章 不要放弃 这猝不及防的转折,把苏婳给惊住了。 本来两人甜甜蜜蜜的,结果他醉酒,一大清早不辞而别,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故意冷着她,今晚忽然又来求和。 一波三折,起起伏伏,像坐过山车似的。 没个稍微强点的心理素质,还真受不了。 默了片刻,苏婳说:“我也想冷静冷静,我们都好好冷静再说吧。” 这是婉拒的意思了。 顾北弦心忽地下沉,“我脾气一直不好,之前更差,可你以前都是无限包容我的。” 苏婳极浅地牵了牵唇角,“可能人在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后,性格会改变,容忍性也会变差吧。” 心是一点点硬起来的。 失望也是一次次攒起来的。 这次不过是个导火索。 可能在他去医院陪楚锁锁,在她的手被楚锁锁找人夹断,在她差点被人毁了清白,在她被顾傲霆一次次刻薄,在她痛失腹中胎儿时,她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限包容顾北弦,温婉沉静、与世无争的苏婳了。 她也曾努力地想挽回和他的感情。 学着向他撒娇,学着忘掉所有不快,甚至去和楚锁锁明争,和周品品暗抢,和顾傲霆对抗。 可是,人的容忍性是有限度的,久了,连自己都累了。 是的,苏婳觉得自己累了。 不是不爱了,就是累了。 她明明可以过更好的人生。 如果不是因为对他的那些爱,何苦要承受这么多? 好不容易放下身段求和,却吃了个闭门羹,顾北弦有点消沉,“那你好好冷静,冷静好了给我个提示。” 苏婳淡嗯一声。 “不要和异性走得太近。”他声音很淡,却带着点命令的语气。 如果放在从前,苏婳会乖乖听话。 可现在,她笑笑,“不可能的,古玩行业男人居多,再说我们离婚了。” “我们离婚了”五个字是杀手锏。 顾北弦降低标准,“不要和年轻男人走得太近。” “不可能,古玩行的老头子,都喜欢派助理或者他们的儿子,跟我打交道。” 顾北弦继续降低标准,“不许和顾谨尧、范帅走得太近。” “我和顾先生一直都有业务往来,至于范帅,我现在住在他家里。他去学校了,等学校放假回家,低头不见抬头见。” 言外之意:还是不可能。 顾北弦眼底的阴郁越来越浓,声音却温沉:“我承认,我性格是有问题,多年形成的,很难改掉,但我尽量控制。有时候实在控制不了,才会冷着你。我也不是故意要冷着你,就是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会说出伤人的话,把你推得更远。” 苏婳笑了。 笑着笑着,心里又有点难受。 他是那种从小被身边人前拥后簇,捧在掌心里的公子哥儿。 骨子里自带骄矜,高高在上,为所欲为。 不需要察言观色,更不需要去包容别人。 可能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才会冷着她吧? 苏婳低声嗔道:“你这个人啊,都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了。” 见她语气有所松动。 顾北弦暗暗松了口气,“苏婳,我比你想象得,要更爱你,所以不要轻易放弃我。” 苏婳都要哭了。 狗男人,今天怎么这么煽情? 就不能渣一点吗? 渣一点,她也好死心,彻底离开他,开始新生活。 苏婳喉咙发硬道:“你忙吧,我要睡了。” “晚安。” 次日,中午。 吃午饭时,范鸿儒对苏婳说:“下午带你去个拍卖会,听说有不少重宝。” 苏婳最喜欢的就是去拍卖会了,可以长见识,还可以捡漏。 尤其国外的拍卖会,好多藏品都是国内见不到的。 就像女人天生喜欢珠宝和华服一样,苏婳对古董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热爱。 天黑后,一老一少带着保镖来到拍卖会。 不是佳士得和苏富比那种大的拍卖会,是华人圈圈内的拍卖会。 来的会员,全是华人。 苏婳果然见识到了不少重宝。 国外的拍卖会,可比国内的生猛多了。 上拍的有唐代古琴、唐三彩罗汉、明代皇帝鸡缸杯、乾隆御笔竹简、象牙翡翠水仙,各种精美瓷器、宋代汝窑,皇帝玉玺、铜羊、兽首、鸟尊,甚至连带铭文的青铜器都有。 件件都是国宝级文物。 如果放在国内,每件都很刑。 一上拍,那些有钱的美籍华人叔叔伯伯爷爷们,举着牌子,抢着拍。 苏婳耳朵嗡嗡响,满脑子都是他们此起彼伏的叫价声。 跟菜市场有一拼。 一番抢拍下来,元青花鬼谷下山罐拍到了两亿三。 明代皇帝的鸡缸杯,也就是御用酒杯,拍到了两亿八的天价。 苏婳暗叹这帮叔叔伯伯爷爷们,真壕。 花两亿八拍个皇帝用过的小酒杯,用它喝酒,估计能长生不老。 接下来上场的是一尊青花龙纹瓶,瓶口微撇,短颈,高二十五厘米,瓶底直径八厘米。 瓶身绘制两条五爪青龙,张牙舞爪,气势凌厉。 拍卖师拿着话筒大声介绍道:“第八件拍卖品,是清康熙青花龙纹瓶,起拍价六百万,每次加价不得低于十万。” 康雍乾三个时期的青花瓷,收藏潜力巨大。 竞拍很是激烈。 举牌的人,一大片。 拍卖师忙得嗓子冒烟,“213贵宾出价六百万!” “305贵宾出价六百一十万!” “509号贵宾出价七百万!” 当叫到一千八百万的时候,人越来越少。 毕竟就是个龙纹瓶,市价也就值个一千四百万左右,一千八百万已经是上限。 再高,就没什么上涨空间了。 在座诸位虽然壕,但都是生意人,精明得很。 就在拍卖师要敲锤定音的时候,苏婳举起牌子,不紧不慢地喊道:“我出两千万。” 拍卖师马上报道:“666号贵宾两千万一次,666号贵宾两千万两次,666号贵宾两千万三次!两千万成交!恭喜666号贵宾,拍到清康熙龙纹瓶一尊。” 这是苏婳第一次拍这么贵的东西。 不过她觉得值。 超值! 拍卖结束后,苏婳和范鸿儒来到会场后面的会客厅。 会客厅里坐着那帮壕无人性的叔叔伯伯和爷爷们,端着茶杯,悠哉悠哉地品着茶,聊着天,叙着旧。 好不快活。 范鸿儒在当地知名度蛮高的。 一进屋,那帮人都冲他笑呵呵地打招呼。 苏婳抱着手里的龙纹瓶,跟在他后面,找了个地方,安静地坐下。 她在这个圈里眼生,众人都以为她是范鸿儒的小跟班,问:“范老,这是你新招的助理?” 范鸿儒哈哈一笑,自谦道:“我可请不起她,人家是‘修复圣手’苏文迈的外孙女,来帮我修复古画的,日薪都是几万起。” 众人看向苏婳,露出狐疑的目光,“这小丫头有二十吗?这么年轻会修古董?” 苏婳把手里的龙纹瓶放到桌上,淡淡一笑,“我三、四岁起就跟着我外公学艺,从业近二十年,从小到大修过王蒙、黄公望、唐寅、郑板桥等人的画。” 范鸿儒摸着下颔慢悠悠道:“小丫头在国内是顶级文物修复师,来到这里,却被你们小瞧。我劝你们不要隔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喽。” 听二人这么一说。 众人对苏婳,略有改观。 其中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目光炯炯,端详着苏婳手边的青花龙纹瓶,问:“丫头,说说你为什么要花两千万拍这个龙纹瓶?” 苏婳手指摩挲着瓶身的龙纹,轻声道:“这不是普通的龙纹瓶,这上面的两条五爪青龙,是康熙大帝亲笔绘制的。” 老者半信半疑,“是吗?” “是,当时康熙要削藩,向自己的洋人老师问成败。老师让他当场画一条龙,康熙现场挥毫泼墨,画出一条气势凶猛的青龙。龙头额头位置多点了一笔,仿佛是青龙的一只天眼,又称三眼神龙。看到这条三眼神龙,那老师当即跪下高呼,‘撤藩必成’!八年后,果然胜利撤藩。这尊龙纹瓶上的青龙,就是康熙所绘的三眼神龙,是独一无二的绝世重宝,价值不可估量。” 众人靠近,细看。 果然,上面的五爪青龙,是三只眼。 气势比平时看到的其他龙纹瓶更加凶猛,也更有气势。 凡是和皇帝沾边的东西,都非同凡响,一只喝酒的小酒杯,都能拍到两亿多。 何况这尊龙纹瓶,是康熙亲笔所绘呢。 升值潜力巨大。 两千万真不高。 老者叫顾峥嵘,上下打量苏婳几眼,“小丫头,年纪轻轻,眼光还挺毒,知道的也多。” 苏婳浅笑,“入行早,平时看的书也多,书中自有黄金屋嘛。” 顾峥嵘抿了口茶,把茶杯放下,慢条斯理地说:“这瓶龙纹瓶,我看上了,两千五百万你卖吗?” 苏婳摇摇头,笑,“我打算自己收藏。康熙爷的气运非同凡响,希望我能借点他的势,飞黄腾达,直上青云。” 在古玩这行待久了,有些事情不得不承认。 比如顺治、康熙、雍正时期的龙,非常凶猛,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所向披靡。 道光、同治、咸丰间的龙,比较世俗,渐渐没了威严。 咸丰之后的龙,用四个字来形容,“老态龙钟”,这是气运殆尽,亡国之兆。 所以,气运这东西,确确实实是存在的,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 众人闻言,皆陷入沉思,康熙大帝的龙运,谁不想借? 尤其他们这些做生意的,特别重视这个,房间里摆什么摆件,门朝哪里开,都要请大师算一算,办公室里各种招财摆件,更是应有尽有。 有人说:“小姑娘,我出三千万,卖给我吧。” 苏婳还是摇头。 又有人说:“我出五千万。” 苏婳继续摇头。 其他人纷纷出价,“我出六千万。” “我出七千万。” “我出八千万。” 苏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顾峥嵘抬手往下压了压,伸出一根手指头,“我出一个亿。小姑娘你太年轻了,又是女孩子,康熙大帝的势太凶太猛又太刚,你恐怕压不住,还是卖给我吧。” 苏婳莞尔,“成交!” 第191章 太刺激了 顾峥嵘非常痛快,当即从身后的包里,拿出支票本,当场签了支票给她。 签的是美金,一千四百多万美金。 苏婳表面不动声色,沉静如水,心里却乐开了花。 龙纹瓶上的龙,的确是康熙亲笔所绘,典故是真的。 能借势,也是真的,但是,想自己收藏却是假的。 不过是故意矜着,好抬高价码,价高者得,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肯花两个多亿拍一个御用小酒杯的人,花一个亿买一尊御绘龙纹瓶,对他们来说,毛毛雨。 范鸿儒喝了口茶,对苏婳说:“丫头,这位是顾峥嵘顾老先生,谨尧的父亲。” 苏婳暗叹范鸿儒的老谋深算。 等她收了钱,他才开口。 要是他早开口,说不定她就原价卖给顾峥嵘了。 她怎么好意思赚顾谨尧父亲的钱呢? 苏婳脸上有一丝窘,把支票往顾峥嵘面前一推,说:“顾伯伯,这支票还给您,我和顾先生认识,这瓶龙纹瓶原价卖给您吧。” 顾峥嵘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钱都花出去了,哪还有往回收的道理? 众目睽睽之下,他跌不起这个份,也不缺这笔钱。 他拿起支票塞到苏婳的包里,“有钱难买我喜欢,康熙大帝亲笔所绘,独一无二。这一个亿,花得值。” 苏婳想了想,“听说您喜欢朱耷的画,您看看您还缺什么,我可以帮您画。之前,我帮您画过两幅。” 顾峥嵘一怔,随即眉开眼笑,“那两幅画就是你画的啊?我就说呢,画得那么好,形神气韵皆具,画画的人肯定不同凡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顾伯伯过奖了。” 顾峥嵘对苏婳一见如故,眼睛隐隐放着异彩,“小丫头,你后天上午有空吗?来我们家做客吧,我要好好感谢你。” 盛情难却。 苏婳笑着应道:“好的,顾伯伯,后天我一定过去。” 顾峥嵘笑眯眯,“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来我们家吃饭。” “好。” 离开拍卖会场。 范鸿儒拍拍苏婳的肩膀,“小丫头挺机灵,知道会哄抬物价了。” “还要感谢范老相助。” “是你眼光毒。那帮老狐狸精明得很,能从他们手里赚到钱,是你的本事。今日之举,既赚了钱,也打响了名气,一举两得。” 后天,上午。 苏婳带了礼物,由保镖开车前往顾峥嵘家。 行至半路。 她忽然接到顾谨尧的电话,“不好意思,苏小姐,我父亲临时有事,不方便招待你,改天再约,好吗?” 苏婳一愣,“那,好吧。” 挂电话后,她怎么都觉得蹊跷。 顾峥嵘已经快七十岁的年纪了,一身真丝唐装,穿着布鞋,脸上神态松弛。 怎么看,都像退居幕后多年的样子。 再说,即使他有事,家人也可以招待啊。 她和顾华锦认识。 老华人都特别注重礼节和面子,尤其是待客之道,没有半路上把人往外撵的道理。 苏婳有种直觉,是顾谨尧不想让她去他家。 至于原因,恐怕就只有顾谨尧自己知道了。 苏婳对开车的保镖说:“调头吧,我们回去,先去银行。” “好的,苏小姐。”保镖打方向盘,在前面路口调头。 经过预约的银行时,苏婳下车, 拿着支票进去把钱转到自己账户上,办完,又取了些现金,放在包里备用。 她抓着包走出来,上车。 一路上,并未察觉身后有辆破旧的吉普车,缓缓地跟着他们的车。 因为车流太多了。 快到范家时,那辆吉普车忽然加速,拦在他们的车头。 保镖紧急刹车! 苏婳猛地往前一撞,脸碰到前面椅背上,差点碰断鼻梁骨。 惯性原因,身体又甩到座椅上,后背重重一痛,疼得她五官扭曲。 她按住慌乱的心,看向窗外。 吉普车车门唰地打开。 从车上跳下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劫匪,黑色人种,一头短短的卷发,壮得像头犀牛,手里端着长枪。 两个劫匪拿枪把,用力砸他们的车窗玻璃。 好家伙! 苏婳第一次见这么乱的地方。 大白天的,就敢持枪当街抢劫! 都说这边是天堂,原来天堂和地狱仅仅一墙之隔。 正当苏婳拿起手机要报警时,咔嚓一声,车窗玻璃被砸碎了。 劫匪把手伸进来,打开车门,一把夺过苏婳的手机,粗暴地摔到地上,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凶巴巴道:“东方人,给钱!” 在他们眼里,勤奋聪明又神秘的东方人都有钱。 因为地域和种族原因,抢了他们,也没人深究。 前面驾驶位和副驾驶上的保镖,唰地从车座底下操起狼牙棒,就去打劫匪。 劫匪把枪顶到他们的脑袋上,“老实点,我们只要钱!” 苏婳把刚取的现金,从包里拿出来,“都给你们。” 劫匪一把夺过钱,瞟了眼,嫌少,把枪口对准苏婳的脑袋,“去取!” 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死亡无限接近,苏婳难掩惊慌。 她强行镇定下来,对前面的保镖说:“好,我们去银行。” 劫匪一弯腰,钻进车里。 另外一个则把副驾驶上的保镖拉下来,他钻进去,拿枪对着开车的保镖,“走!” 保镖心惊胆战地发动车子。 枪抵在苏婳的腰上。 冰冷,恐惧! 这是她第一次被枪抵着身体,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是真要去银行,把卡里所有钱都取出来给他们,她是不愿意的。 千辛万苦,殚精竭虑,冒着生命危险,还牺牲了婚姻,才赚到的钱。 就这么白白地交给这帮抢劫犯,实在不甘心。 比割肉还疼。 她眼珠盯着枪管,微微转动,心里想着下次得去学枪法了,省得像今天这样,坐以待毙。 顾北弦倒是会开枪,可惜不在身边。 最害怕的时候,她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 生死攸关时刻,他那点坏脾气,忽然间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车子开到她刚才进的那家银行。 劫匪推开车门,用衣服盖着枪管,枪口抵着苏婳的后背,劫持着她往银行自动取款机走去。 就是这么放肆! 苏婳回头。 看到保镖坐在车里,一动不动,满眼自责和惊慌,副驾上的劫匪拿枪顶着他。 苏婳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她刚才递给他的眼色。 上自动取款机,有几层步梯。 上第一层楼梯的时候,她故意脚下一滑,啪地摔到地上,装作很痛的样子,爬不起来,求救的眼神对劫匪说:“疼。” 劫匪嫌她碍事,挺生气,弯腰来拉她。 苏婳刚要伸手去抢他的枪。 忽听“啪”的一声,劫匪大声痛叫,骂了句脏话,痛苦地捂住右边手臂,枪掉到地上。 苏婳一个鹞子翻身,把枪捡起来。 不敢来硬的,她举着枪对准他,“举起手来!” 她连连往后退,拿枪的手是抖的。 “fuck!”劫匪捂着流血的胳膊,凶神恶煞,劈手就要来夺枪。 “啪啪啪!”接连三声枪响! 劫匪痛苦地躺到地上,胳膊和腿像过电了似的,不停地抽搐着,滑稽得很。 鲜红的血,从他的手臂和腿上渗出来,染红了地面。 苏婳迅速退到墙后,惊魂未定,气喘吁吁。 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太刺激了!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 抬头,看到顾北弦手握一管银色手枪,迈着一双笔直长腿,朝她迅速走过来! 她刹那间红了眼圈。 第192章 从天而降 刚才那几枪是顾北弦开的。 千钧一发之际,他从天而降! 苏婳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男人熟悉的英俊眉眼,活生生的,不是梦。 顾不上想太多,她拔腿就朝顾北弦跑过去。 几乎是飞也似的,扑到他面前,一把抓着他的袖子,湿漉漉的眼睛含着惊喜,“你怎么来了?” 短短几秒钟,从极度惊吓到惊喜。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强烈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暂时忘掉所有。 连手里还拿着枪,都忽略了。 不会用枪的人,拿枪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擦枪走火了。 顾北弦冷静地拿掉她手里的枪,关上保险,说:“公司在纽城这边有分部,我暂时调过来,等你修完画,我再调回去。” 苏婳一怔,“你不会吧?” “会,都已经安排好了。下飞机,刚到范老家门口,就收到你的保镖发来的求救信息,我马上赶过来,幸好没来晚。” 他扶着她的肩膀,把她从上检查到下。 连根手指,都不放过。 最后他弯腰要去卷她的裤子,查看她膝盖上的伤。 苏婳按住他的手,“我没事,刚才是假摔,想夺劫匪的枪。” 顾北弦眉心的阴鸷渐渐退去,瞟一眼正躺在地上抽搐的劫匪,说:“已经报过警了,警察应该很快就到,我们去车里等着吧。” “好。” 顾北弦把枪收起来,抓起苏婳的手,朝车子走去。 苏婳好奇地问:“你刚才那几枪打得那么准,得练了很久吧?” “嗯,很早就学了,有持枪证。我从小就不太平,绑架、车祸,接连不断,没点防身技巧,活不到今天。” 苏婳忽然有点心疼他,“难为你了。” 顾北弦抬手揉揉她的头发,“跟你在一起的那三年,是我过得最安稳的三年。” 说话间,两人来到车前。 顾北弦伸手去拉车门。 远处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车,车窗里探出一管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 顾北弦只觉得后背冷飕飕的,猛一回头,瞥到枪口。 他眼神骤然一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苏婳按进怀里,牢牢护住,蹲下。 尖刺的枪声,几乎擦着他们的耳朵划过去。 加了消音器的枪声,还是很响。 苏婳听到顾北弦倒抽一口冷气。 他迅速拉开车门,把她推进车里。 “咣”的一声,摔上车门,他掏出枪,以车为掩护,朝对方连开好几枪! 对方车窗玻璃瞬间被子弹击碎,车轱辘被打瘪一个。 开枪的人身子一矮,趴下,躲开子弹。 那车迅速开走,逃也似的,很快就没了踪影,只留一道浑浊的尾气。 如果放在平时,顾北弦就开车追上去了。 可是苏婳在,他担心对方调虎离山,也怕伤到她。 不再恋战,他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对前面的司机说:“开车,去医院!” 苏婳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扭头一看,顾北弦左边袖子划破一个洞,有血渗出来。 她大惊失色,“你中枪了?” 顾北弦微微蹙眉,强忍疼痛,声音却平静地说:“不要紧,被子弹划到了,一点皮肉伤而已,别担心。” “那也很疼。”苏婳扯起衣襟一角,低头用牙齿撕开。 一道道缠到他的手臂上,想止住血。 可鲜血还是顺着伤口往外渗。 苏婳扯了抽纸帮他擦,心里疼得要命。 她冲司机喊道:“开快点!快点!” “好的,少夫人!”司机是个实在人,猛踩油门,疯狂加速。 把车子开得快要飘起来。 苏婳又说:“别太快,注意安全。” 司机为难,到底是快,还是慢? 见她急得都慌了,顾北弦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她还是在意自己的。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摸摸她苍白的小脸,“别担心,真没伤到要害部位,去医院止止血,缝几针就好了。” 苏婳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都快担心死了。 一颗心像热锅上的蚂蚁,七上八下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替他分担疼痛,就握着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 仿佛这样握着,他就会疼得轻点。 事实上,的确如此。 被她这么握着,顾北弦觉得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他咬着牙根,佯装若无其事,拿起手机给助理打电话,吩咐道:“查刚才那辆车,看和劫匪是不是一伙的。” 助理应道:“好的,顾总。” 苏婳见他疼得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扯了抽纸,帮他轻轻地擦掉冷汗,愧疚地说:“是我连累了你。” “不一定,也可能是有人浑水摸鱼,想趁机暗杀我。” 苏婳头皮一麻,“会是谁?” 顾北弦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淡淡地说:“或许是公司竞争对手,暗中下黑手,也可能是内鬼。” 苏婳想起他前些日子也受了伤,问:“上次加害你的人,查出来了吗?有没有人在背后挑事?” 顾北弦摇头,“那帮商户自己把责任揽下来了,宁愿去坐牢,也不肯松口。如果真有人在背后唆使,那帮商户肯定得了不少好处。” 苏婳伸手轻轻环住他劲挺的腰身,“生在你们这种家庭,表面上看着风风光光,实则危机四伏,也挺不容易。” “把你也拉进来了,抱歉。”顾北弦垂眸,注视着她,目光漆黑沉静。 “理智上说,应该放你走。”他抬手把她勾进怀里,抱住,低声道:“可是,我舍不得你。” “就想把你留在身边。”他低下头,温柔而贪恋地亲吻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而沙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你恨我吗?” 恨倒不至于,苏婳就是觉得累。 来自顾傲霆的压力,山一般大,楚锁锁和周品品上蹿下跳,时不时出来膈应她一下。 顾北弦的性格又阴晴不定。 要么不肯见她,要么拉黑她,要么不辞而别,不接她电话。 不过,危难之际,这些统统都变得不重要了。 她温柔地摸摸他的脸颊,“别说话了,伤口会疼。” “嗯。” 苏婳把他的头,扶到自己的肩膀上靠着,“你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没那么疼了。” 顾北弦缓缓闭上眼睛,面色平静,眉心的细微褶皱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疼。 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不疼? 苏婳垂下眼帘,凝视着他低垂的长睫毛,他英挺的鼻梁。 她拿脸颊轻轻抵着他的额角。 手和他的手紧紧握着,一直到医院才松开。 第193章 是护身符 来到医院。 顾北弦被送进急诊科手术室。 苏婳站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好在没伤到骨头,子弹擦着手臂,划过去了。 半个小时后,缝好针,顾北弦出来了。 过了观察时间,苏婳陪着他,回到病房。 她扶他到床上躺下,倒了杯温水,拿吸管,温柔地喂他吃药。 没多久,护士走进来,帮顾北弦扎针输液。 透明的药水,一滴滴地输进体内。 苏婳注视着顾北弦苍白的脸色,若有所思,“你今年好像不太顺,接二连三地受伤。” 顾北弦唇角噙着一抹调侃的笑,“可不是,你就是我的护身符。你在,我就没事,你一离开,我就受伤。” “歪理,今天我们明明在一起,你不也受伤了?” “那是因为你向提我分手了。” 苏婳无奈一笑,“墙都不扶,就服你这张嘴。” “没办法,我们家婳婳是个小直女,我总得稍微改变一下,否则少不少情趣。” 苏婳不说什么了。 以前他话极少,挺冷淡的一个人。 为了她,性格的确改变了不少。 她盯着他的眼睛,斟酌片刻,说:“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你前几天说要冷静,到底是在冷静什么?”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来。 还能因为什么。 无非就是因为顾谨尧。 可是顾谨尧就是陆尧的事,他又不能说,只能暗自生闷气。 他哪里是生闷气的性子? 偏偏又不好冲苏婳发作。 见顾北弦还是不肯说,苏婳轻轻叹了口气,帮他把药液稍稍调慢一点,“你睡一会儿吧。” “不许趁我睡着,偷偷溜走。”顾北弦语气微硬,带着点霸道的口吻。 苏婳笑,有点无奈,“知道啦,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比个孩子还黏人。” 听到“孩子”二字。 顾北弦眼神暗下来,“等以后复婚了,我们再生个孩子,生男生女都行。有了孩子,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阴晴不定了。” 戳到心底最痛处,苏婳眼里的笑意渐渐消失。 好半晌,她说:“以后再说吧。” 她站起来,朝病房自带的小厨房走去。 看着她纤细单薄的背影,顾北弦总感觉她的心是飘的,像浮在天空中的风筝,随时都会离他远去。 不,还不如风筝。 风筝至少有根线,牵在人手里,拽一拽,就回来了。 他连根线都没有。 从来都不知道,爱上一个女人,会是这样一种心理,总是担心她会离开自己。 果然,谁先爱上,谁就输了。 外人都以为苏婳配不上他。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是输的那一方。 因为顾北弦枪伤要住院,苏婳给范鸿儒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下情况,最近几天要留在医院照顾他。 也就是请几天假的意思。 范鸿儒听完,好脾气地说:“没事,修画本就是个细致活儿,不急于这一时,北弦养伤最重要。” 当晚助理来医院,告诉顾北弦,警察的调查情况。 劫匪是惯犯,经常抢劫当地的华人,抓进去关一段时间就放出来了。 黑人犯罪率极高,出了名的爱暴动,一直是困扰警方的大问题。 人种问题,他们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至于半路杀出来的那辆车跑了,牌是套牌,警察查不到。 在顾北弦的意料之中。 劫匪没抢到苏婳的钱,还连中四枪,昏迷不醒。 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是暗伤他的那拨人,顾北弦不会就这么放过,吩咐助理:“加派人手继续寻找,直到找到为止。” 他怕他们暗伤苏婳。 等助理走后,顾北弦去卫生间洗漱。 推开门,看到苏婳已经帮他挤好牙膏了,连洗脚水都给倒好了。 垂眸盯着牙刷上蓝色的牙膏膏体,顾北弦有种久违的幸福。 她除了不爱他,其他都挺好的。 他决定把自己是眼替这件事,忍下来。 手臂有伤,不能洗澡,简单洗漱了一下,顾北弦回到病床上,躺下,偏头看着苏婳,“我们这算和好了吗?” 苏婳微微一顿,没说话。 顾北弦抬手扶着额角,“我不为难你,也不勉强你,更不会强迫你跟我和好,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去喜欢别人。” 苏婳觉得有点好笑,“你好霸道啊。” “我一直都是这样。” 苏婳没什么兴致,淡淡地说,“以后再说吧,人生长着呢,或许用不了多久,你先喜欢上别人了。” 顾北弦觉得她在侮辱自己,“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轻浮?” “你人品还行,但是架不住你爸整天往你身边塞人,防不胜防。” 顾北弦掀了被子,走到她床前,低头去吻她。 苏婳偏头避了避。 被顾北弦捉住双手。 他含住她小巧白嫩的耳珠,温柔地碾着,吮吻。 顺着脖颈吻到锁骨,剥开她的衣服,咬了咬她娇嫩的肩头。 苏婳怕痒,想推开他,可是手臂被他单手捉着。 又不敢大力挣扎,怕弄到他的伤口。 刚缝好的,一使劲撕裂了,还得重新再缝。 被亲得脸颊泛红,苏婳气息微喘,眼睛水水地望着他,嗔道:“顾北弦,你够了,刚说好的不强迫我,也就管三秒钟。” 见她生气了。 顾北弦松开她,满意地盯着她泛红的小脸,“这不是强迫,是取悦,我在取悦你。” 苏婳脸更红了,“你伤口不疼了?不疼了,咱们明天就出院吧。” 他眉眼深沉,很认真,“你在,就不疼,你走了,就疼。” 苏婳轻掀眼皮,白了他一眼。 简直拿他没办法。 更让她觉得过分的是,睡着睡着,顾北弦半夜又上了她的床。 医院的床,本就窄,也就一米宽吧。 他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非得来和她挤一张床。 苏婳不惯着他,非常硬气地,把他赶回到自己床上了。 一人睡一张床,不香吗? 本就有伤,还来跟她挤一张床,她都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 次日,清早。 顾傲霆特意赶过来探望顾北弦。 敲了半天门,来开门的,却是苏婳。 顾傲霆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不过当着顾北弦的面,他没发作。 相反,他对苏婳和颜悦色,笑道:“苏小姐,你也在啊,谢谢你这么辛苦地照顾北弦。” 苏婳一愣。 这老爷们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忽然变得这么客气。 但是,客气得让人很不舒服,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不,更像是茶里茶气。 他一这样,她就猜到,他肯定又在憋着什么坏呢。 苏婳属于喜欢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路可走的那种性格。 她笑笑,比他更茶,“没办法,北弦不让我走,说看见我,伤口就不疼了,合着我比止疼药还管用呢。离婚这么久了,他对我这个前妻还念念不忘,还要追我。唉,这该死的甜蜜的负担。” 顾傲霆脸色登时就变了。 苏婳嫌不够狠,又补上一刀,“北弦还说,我就是他的护身符,一离开我,他就受伤。这不,跟我离婚后,他受了两次伤了,唉。” 顾傲霆一张老脸更黑了。 第194章 啪啪打脸 这时,顾北弦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刚刮完胡子,身上带着剃须水的淡淡香味。 看到是顾傲霆,他脸色微微一沉,没什么情绪地问:“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受伤了,我正好在纽城开一个国际会议,就过来了。”顾傲霆上下打量他一眼,“伤得严重吗?” 顾北弦淡淡道:“死不了。” 顾傲霆噎了一下,“听说是劫匪干的?加州的劫匪还挺凶。” “不,是有人浑水摸鱼。” 顾傲霆眼皮抽动一下,有点惊讶,“知道是谁吗?” 顾北弦勾起一边唇角,眼神意味不明地打量他几眼,“要么是公司竞争对手,都是你早些年树的敌,要么,就是你那个宝贝大儿子。” 顾傲霆眼神忽然变得凛冽起来,“别胡思乱想,不可能是阿凛,你们是亲兄弟。” 顾北弦语气虽淡却坚硬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真是他,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不可能是他,绝对不可能是他!”顾傲霆额头青筋直跳。 这时有医生,过来喊顾北弦去查体。 苏婳上前去扶他。 顾傲霆语调放缓对她说:“苏小姐,你们离婚了,男女有别,让保镖扶着他去吧。这边比较乱,保镖陪着更放心,你跟着反而增加风险。” 苏婳逆反心上来了,偏要和他对着干。 “我照顾了北弦整整两年,对他各方面都比较熟悉,让保镖也跟着,保护我们。”说罢她扶着顾北弦就走。 顾傲霆挑不出刺来,一起跟了出去。 来到检验科大楼,顾北弦进去做检查。 苏婳和顾傲霆站在走廊里等。 检验科的门一关上,顾傲霆露出真面目。 他拉下脸,对苏婳说:“苏小姐,我现在越来越反感你了。钱你拿了,人也你不放,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你们年轻人,怎么这么不讲道德?” 苏婳笑,“顾董,请你搞清楚好不好?是你儿子追着我不放,不是我缠着他。我都躲到加州了,他还紧追不舍,怪我吗?” 顾傲霆眉头皱成个疙瘩。 想了几秒钟,他说:“你尽快嫁人吧,等你嫁了人,他就死心了。” 苏婳觉得这老男人,简直不可理喻。 “我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总不能随便去大街上拉个人,就结婚吧?” “那是你的事。如果你能在十天内嫁人,我再给你十个亿。如果在一个月内嫁人,我给你五个亿。如果两个月内嫁,就只能拿一个亿了。” 苏婳耸耸肩,揶揄道:“顾董真是财大气粗呢。” 顾傲霆嘲讽的语气说:“对付你这种拜金虚荣的小姑娘,甩钱最直接。” “你就不怕我为了骗钱,随便找个人结婚,再离婚?” “敢从我顾傲霆手里骗钱的人,能活下来的不多,你算一个,但是再一,不再二,不信你就试试。”顾傲霆口吻威胁。 苏婳刚要开口。 身后传来一道宛若洪钟的声音,“丫头,你答应他,十天内嫁人,先赚他十个亿再说。有钱送上门,不赚白不赚。” 苏婳惊讶地回头。 看到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 头发花白,高大清瘦,穿藏蓝色真丝唐装,脚踩一双老布鞋,手里盘着一条菩提手串。 那菩提手串状似莲花,红得像血。 苏婳认得那是世间极其稀少的滴血莲花菩提。 虽然老者穿得极不显眼,可是身上却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正是前两日花一个亿,从她这里收走清康熙龙纹瓶的顾峥嵘。 苏婳笑着打招呼道:“顾伯伯,您怎么也来医院了?” 顾峥嵘抬起下巴一指旁边的化验室,“我来查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苏婳觉得这老人家真的好好啊。 一面之交,看到她被顾傲霆为难,就主动出手相助。 顾傲霆端详了顾峥嵘几秒钟,忽然绽唇大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是一家人啊,按辈分算,我得喊你一声堂哥。” 顾峥嵘散漫的眼神扫他一眼,“别,我没你这样的亲戚,年纪一大把了,还欺负人家小姑娘。” 顾傲霆一顿,随即笑着说:“我没欺负她,我在跟她谈条件。” “我听到了,不就是嫁人嘛。”顾峥嵘语气很傲慢的样子,再看向苏婳,笑眯眯道:“丫头,我有个儿子,今年二十五岁,长得很帅,你也认识,就是谨尧。这样吧,你们十天内成婚,先赚他十个亿再说。” 苏婳惊住了! 她和顾峥嵘,这才见第二面。 他就让他的宝贝儿子,和自己成婚。 不是说有钱人选儿媳妇都很慎重吗?既要求门当户对,还要求女方贤良淑德,条件苛刻得很。 为什么到顾峥嵘这里,就变得这么随意了? 苏婳说:“我有过婚史。” 顾峥嵘眉头极轻地皱了下,问:“那你现在是单身吧?” 苏婳瞟一眼顾傲霆,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现在离婚率这么高,离婚了,就不能再嫁了?只要人好,离婚了,也不要紧。” 苏婳没想到同样姓顾,顾峥嵘却这么优秀。 她也是赌着一口气,故意想挫一挫顾傲霆的锐气,于是又说:“我家世普通,家里只剩一个妈妈,父母早些年离异了,和你们家门不当户不对。” 这次顾峥嵘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大丈夫,娶妻娶贤,何必拘泥于门当户对?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老思想,迂腐!只要谨尧看中了,丫头你好就行。你是苏文迈的外孙女,修得一手好画,画得一手好画,还会修复古瓷器。我们家经营拍卖行、古玩生意,把你娶进门,就是如虎添翼,我老头子求之不得!” 苏婳惊呆了! 论家世财力,顾峥嵘应该不比顾傲霆差吧? 毕竟一出手就是一个亿,眼睛眨都不眨的人,即使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是他把她捧得高高在上。 而顾傲霆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要不是对顾北弦还有旧情,她就心动了。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心情,就弯下腰,朝顾峥嵘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顾伯伯,谢谢。” 心里忽然特别酸,但凡顾傲霆有他一半好。 她不至于和顾北弦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顾峥嵘拍拍她的肩膀,“我不是随口说说,你考虑一下,我真挺赏识你的。谨尧肯定也会满意你,那孩子一向听我的话。” 说罢,顾峥嵘带着手下人走了。 苏婳忽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再看向顾傲霆时,她觉得自己脊背都直了,形象都高大了。 顾傲霆却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因为顾峥嵘刚才每句话,都在打他的脸,打得啪啪响。 第195章 比你重要 “吱嘎。” 检查室的门,从里面推开了。 顾北弦迈着一双长腿走出来,单手扣着衬衫纽扣,英挺的俊脸没什么表情。 苏婳仔细观察了他一下,见他面色如常,应该是没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她暗暗松了口气。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莫名其妙地生闷气。 冷战可比争吵打闹,更折磨人。 她从保镖手中接过保温杯,拧开,倒了杯水,递给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顾北弦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淡淡道:“就检查个心电图而已,没什么感觉。” 苏婳挑眉,“给你做检查的,是男医生还是女医生?” 顾北弦一顿,笑了,抬手刮刮她小巧的鼻尖,语气有点宠溺地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小心眼了?本来是女医生,我让换成了男医生。” 苏婳很满意,“挺自觉,我不喜欢女医生摸你。” 天天啥都不在意的人,偶尔小心眼一次,顾北弦心里就特别受用。 “看不出来你还挺霸道。”明贬实褒。 苏婳配合,“就只对你霸道。” 其实,她并不介意这些,在她眼里,医生无性别。 这么问,不过是故意做给顾傲霆看的。 连青春期都没叛逆过的人,硬生生被顾傲霆逼出了逆反心理,就想跟他对着干。 苏婳伸手揽上顾北弦的腰,声音软软说:“我们去做下一个项目吧。” “好。” 眼睁睁地看着苏婳搂着顾北弦的腰,亲亲热热地往前走,顾傲霆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 他一手教出来的儿子,却对一个保姆一样的女人,言听计从。 顾傲霆觉得自己的权威被质疑。 三年前给顾北弦娶妻,说是娶妻,不过是找个保姆照顾他。 如果他腿一直不好,也就罢了,偏偏他腿好了。 在顾傲霆眼里,保姆一般的苏婳,是配不上顾北弦的,修画修得再好,也不过是个手工艺人。 压根就不像顾峥嵘说得那么天花乱坠。 他甚至觉得顾峥嵘也有问题,无缘无故的,居然帮着苏婳,打他的脸。 简直匪夷所思! 顾北弦做完一系列检查后,已经到中午了。 吃过饭后,顾傲霆要去机场。 顾北弦把苏婳支开,叫住他,警告的语气说:“再在背后捣鬼,我们父子没得做。” 顾傲霆一怔,“什么意思?小子,你想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顾北弦眉眼沁着凉意,“同样是当爹的,你看看顾谨尧的父亲,再看看你。我努力了几个月,还不够你几句话拆的。” 顾傲霆眉心一皱,心里有点慌,“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进检查室前,我把手机调成录音,放进苏婳的包里。就想知道,你背后对她是怎样一副嘴脸。果然,你还真没让我‘失望’,居然想让苏婳十天内嫁人。这么逼她,不觉得很无耻吗?” 顾傲霆脸色登时就阴沉下来,“臭小子,连你老子都敢骂?” 顾北弦眸色灰冷,漫不经心道:“但凡你有点当爹的样,我也会好好尊重你。” 顾傲霆气得胃疼。 他冷哼一声,“为了一个外人,跟我闹僵有意思吗?” 顾北弦语气微凉,“苏婳不是外人。她是曾经与我共患难的人,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是她陪伴我。于我来说,她是最重要的人,比你还重要。” 顾傲霆简直要气炸了。 在他眼里,他居然比不过一个女人! “十个亿就把你卖了的人,眼里只认钱,也值得你这样?”顾傲霆眼底的鄙夷,浓得盖不住。 顾北弦唇角勾起抹极浅的弧度,“她还真不是只认钱的人。如果你再诋毁她,就别怪我翻脸了。” 他语气很淡,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就是给人一种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让顾傲霆极不舒服,刺刺挠挠的,想揍人。 不过他忍住了。 亲生的儿子,从小到大,他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他也怕真闹翻了,撕破脸,失去这个儿子。 “简直不可理喻!”憋了半天,顾傲霆撂下这句话,一甩袖子,摔门离去。 被顾北弦支开去买薄荷糖的苏婳,一回来,就看到顾傲霆气冲冲地走了。 那天黑得,跟黑煤球似的。 她推开病房门,问顾北弦:“你们俩吵架了?” 顾北弦没应,只盯着她手里的薄荷糖,“剥一颗糖喂我。” 苏婳照做,剥开一颗糖塞进他嘴里。 清凉的甜味在口腔里,渐渐弥漫开,顾北弦扬起唇角,说:“那几年我每天要吃很多药,吃得胃都坏了,腿还是不好,就特别烦吃药。你就拿糖哄我吃药,还变着法儿地给我煮养胃粥,像对小孩子似的,真有耐心。” 苏婳浅浅地笑了笑,“无缘无故的,提那些旧事干什么?” 顾北弦漆黑的眸子,沉静地锁住她,“留在我身边吧,我把全部身家都给你,回国我们就去过户。”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苏婳有点手足无措。 她扯起唇角笑,眼睛却潮了,“不是说我不要的吗?怎么又提这茬了?” “我名下有房产无数套,存款、股票,还有公司股份,换算成现金,几百亿是有的。” 望着她潮湿的眼睛,顾北弦沉声说:“所以,不要为了钱,匆忙嫁人好吗?我也有钱,比我父亲给你的还要多。” 苏婳一愣,“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嗯,进检查室前,我把手机调成录音,放进你包里了。” 苏婳尴尬极了,“我对顾峥嵘说那些话,纯粹是为了气你爸,不是真要嫁给顾谨尧。” “我相信你,无论怎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苏婳无奈地笑了笑,“你呀,你……” 每当她受不了压力,或者心烦意乱,萌生退意时,他就会来这么一招。 让她心生不舍。 她弯腰坐下,伸手抱住他,头埋到他的颈窝里,低声说:“大概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要来还债吧。” 顾北弦松了口气。 同一时间。 顾峥嵘回到家,一个四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女人,迎上来。 女人一弯秀眉修得精精致致,眼睛很大,双眼皮很深,睫毛又长又黑,穿淡绿色盘扣旗袍,腰身妖娆。 是他的太太柳忘。 柳忘从他手里接过包,问:“都检查完了?” “查完了。” “怎么样?” “当天出结果的,没什么大毛病,其他的,要等五天后才出结果。”顾峥嵘把手里盘着的菩提手串,随手扔到茶几上。 “那就好,喝什么茶?” “普洱吧。” “好。”柳忘拿起热水壶,要烧水。 顾峥嵘走到黄花梨木太师椅前坐下,随意的口吻,说:“今天在医院,碰到了顾傲霆。” 柳忘脸色一瞬间巨变,手里的热水壶扑通一声掉到地上。 第196章 热烈的事 热水壶摔得壶盖都掉了。 幸好是不锈钢的,没摔坏。 顾峥嵘瞥了眼地上的热水壶,撩起眼皮,看着柳忘,眼神凉淡,透着细微不悦,“听到他的名字,你就这么激动?” 柳忘脸色讪讪,竭力掩饰着慌乱,“没,没激动,就是觉得很意外。” “我以为你早就忘了。”顾峥嵘语气透着点揶揄。 “是早就忘了,要不是你提,我都记不起有那么一号人。”柳忘假装平静地说完,弯腰捡起热水壶,转身就朝饮水机走过去。 一双柳眉皱得紧紧的。 心缩起来,又瞬间被怨恨胀满,激流涌荡,敏感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么多年过去了,猛然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还是忍不住慌乱。 不,是恨。 她恨他。 恨那个叫顾傲霆的男人。 是他毁了她的人生! 热水壶对着饮水机出水口,咕嘟咕嘟地接着水。 水溢出来了,柳忘都没察觉,握着热水壶的手臂麻麻的,不是累的,是恨的。 顾峥嵘瞟一眼木地板上的水渍,提醒道:“水溢出来了。” 柳忘这才回过神。 手忙脚乱地关上饮水机,扯了纸,把地上的水渍擦干净。 她拿着热水壶,走到茶几前,放到底座上,按下开关。 热水壶发出呜呜的烧水声。 柳忘木头一样站在茶几旁,一动不动,眼神僵直,也不知在想什么。 顾峥嵘扫她一眼,打开茶叶罐,慢腾腾地说:“要是实在想他,就去看看,一个电话就能约上。” 柳忘一怔,情绪忽然变得非常冲动,“不!我不见他!” 顾峥嵘意味不明地笑笑,“为什么?怕我生气?我不会生气的,年纪一大把了,哪有那么多气生。” “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柳忘拳头握得紧紧的,尾音发颤。 顾峥嵘满意地笑笑,“那个人是挺讨厌的,今天见第一面,我就忍不住想揍他。” 柳忘没出声,耳朵却竖起来。 顾峥嵘继续说:“那么大年纪的一个人,居然逼一个小姑娘十天内嫁人,还说随便嫁给谁都行。婚姻大事,对小姑娘来说,是一辈子的事,在他嘴里跟儿戏似的。活这么久,我就没见过这么缺德的人。” 柳忘动了动眼皮,“他是挺缺德的。” “我看不过去,就忍不住说了他几句。” “说了什么?” “我让那小姑娘嫁给谨尧。小姑娘文文静静,清清爽爽,长得也漂亮,又会修复古画,我是蛮喜欢的,谨尧应该也会喜欢。改天约来家里,给你见一见。上次约好了,被谨尧找借口给推了。” 柳忘呼吸屏住,“她叫什么名字?” “听范鸿儒说,她姓苏,叫苏婳,是苏文迈的外孙女。” 柳忘心脏猛地一窒,“不行,我不同意!” 顾峥嵘挑了挑眉头,“为什么?” “你不要问为什么,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柳忘转身就朝楼上走去,背影仓惶,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 顾峥嵘盯着她的背影,静默地看了半秒,摇了摇头,拿起茶壶开始泡茶。 三天后。 顾北弦出院。 他带苏婳去了海边。 加州的海边,还是挺美的。 天空碧蓝,沙滩上的沙子非常细腻,光脚踩在上面,特别舒服。 苏婳和顾北弦没换泳衣,就穿着平时穿的衣服,脱了鞋子在上面走。 裤脚挽起来。 咸腥的海风带着海的气息,拂过人的脸,看着嬉笑的游人,心情都变得宽阔了。 顾北弦伸手牵住苏婳的手。 他一直觉得,牵手是表达爱意最浪漫的方式。 低垂眼眸,凝视眉眼含笑的小女人,他特别想跟她牵着手,走一辈子。 心思会表现在眼神里。 苏婳仰头看着他,“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因为你好看呗。” 苏婳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说实话。” “那两年腿不好,没法带你出来玩。后来腿好了,去公司上班,为了重新站住脚,每天忙得抬不起头来,更没时间带你出来玩了。以后我尽量抽空,多带你出来转转。” 苏婳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是不是快要失业了?” “有可能。” 苏婳心中了然。 铁定是因为她,他要跟顾傲霆闹翻了。 苏婳有点愧疚,“你……” 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似的,顾北弦不在意的口吻说:“闹僵就闹僵吧,即使离开他的公司,我也饿不死。之所以一直没离开,是因为公司有我外公外婆的全部身家。我就这么退出来,有点不甘心。我妈迟迟没离成婚,也是因为不甘心把外公外婆的身家,拱手让给外人。” 苏婳感动得都要哭了。 又感动,又愧疚。 “为了我,你要放弃那么大一笔财产?值得吗?” 顾北弦揉揉她毛茸茸的头发,“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绝,还没到彻底决裂的地步,我只是先做好心理准备。” 苏婳忽然停下脚步,一把抱住他。 想说:你这个偷心贼,把我的心都给偷走了。 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来。 太肉麻了。 回到酒店。 苏婳去浴室冲澡。 顾北弦坐在露台上,用笔记本电脑,看股票走势。 浴室是玻璃的,设计得很刁钻。 顾北弦明明坐在露台上,苏婳的身影却反射到他面前的玻璃窗上。 她窈窕的轮廓,隐隐约约,凹凸有致,那么诱人。 看得他心跳加速,血脉贲张,特别想跟她做点激烈的事。 苏婳洗完澡,也来到露台。 她坐到藤椅上,脑袋微微往后仰着,长长的头发,轻微地滴着水。 顾北弦合上电脑,朝她走过去,低头去亲吻她。 他吻得很用心,舌头和嘴唇不遗余力。 苏婳没说话,手却环上了他的腰。 顾北弦被她的举动鼓舞,单手箍着她的腰,吻她滚烫的脸颊,再滑到嘴唇、脖颈,最后含住了她的耳垂。 她变得软绵绵的,腰肢柔得像一把细柳。 他抱起她,走进卧室,放到床上。 刚要入佳境时,苏婳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她没管,可是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苏婳腾出手,摸过手机,扫了眼,显示:顾谨尧。 顾北弦也看到了,滚烫的心冷下来。 所有好情绪,一扫而空。 他什么也没说,从苏婳身上翻下来。 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点燃一根烟,漫不经心地抽起来,眼里的神色冷漠极了。 苏婳按了接听。 顾谨尧坚硬的音质从手机里传出来,“玉源灵乳,你知道吗?” “知道,玉源灵乳是玉脉源头的天然玉石分泌物,只有昆仑山主脉,高品质下的玉脉源头才有。是一种透明的粘稠物,无色,有淡淡石灰味,可治断骨之伤,对疤痕也有奇效。《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里,都有记载。不过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实物据说早就绝版了。” “我刚得了一瓶,让人带回加州了,你手机保持畅通。” 苏婳一顿,失声说道:“那么贵重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应该能去掉你左手的疤痕,你试试。” 苏婳低头看了看左手手指,疤痕已经淡化了,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一般人压根就不会注意到。 道了声谢,挂断电话,苏婳心里百感交集。 她缓缓走到顾北弦身后,抱住他,头埋到他的后背上,说:“我总感觉顾谨尧对我好像很不一般,好得都有点离谱了。” 顾北弦身形一滞,差点把手里的烟掐断。 许久,他声音沉闷,问:“所以你想放弃我,选择他?” 第197章 能屈能伸 苏婳哭笑不得,“在医院里,我对顾峥嵘说的那些话,真的只是一时气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顾北弦薄唇微微抿紧。 她对顾峥嵘说的那些话,他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担心的是,她会发现顾谨尧就是陆尧。 这才是最致命的。 她连做梦都在喊她的阿尧哥,而顾谨尧对她又虎视眈眈,见缝插针,无孔不入。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第三者。 曾经也想放手成全,可是真放手时,发现压根就放不下。 割肉一般痛苦。 三年感情,看着不长,却足以将两个人塑在一起,血肉相连。 既然放不下,就得忍。 跟顾谨尧比,他幸福得多,至少软玉温香在怀,忍一下又算什么? 顾北弦平复好情绪,转过身,把苏婳搂进怀里,好看的眸子风流溢出,试探的语气说:“也是,你舍不得离开我。” 苏婳温柔地摸摸他的下颔,弯起眼睛,“你呀你,整天患得患失的,搞得好像我随时都会跑似的。” “前几天是谁说要分手的,嗯?” “嗯”字尾音上扬,听着特别撩。 苏婳耳膜酥酥麻麻,嗔道:“是你先冷淡我的,一声不吭就走,还不接我电话。谁还没点小脾气?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顾北弦修长手指轻刮她的鼻梁,“好,知道你有脾气了,苏兔子。” 苏婳一矮身,避开,反手去捏他的鼻子,“你才是苏兔子呢,难听死了。” “那叫你苏老虎?惹不起的老虎。” “苏老虎更难听,不许给我起绰号。” 两人笑闹成一团。 安静下来后,顾北弦说:“我性格不好,以后尽量改,下次不要再提分手了,记住了吗?” 苏婳扑哧笑出声,“你呀,还真是能屈能伸。” “大丈夫当然能屈能伸,韩信连胯下之辱都能忍,我这点算什么?” “要是被你爸听到,该气死了,又得说我惑乱人心了。估计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妖精,把你迷得不要不要的。” “可不是,你就是个妖精。” “你才是妖精呢。” 顾北弦笑,“像他那种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感情的人,不会懂。人活着,还是得投奔个感情,没有感情,钱再多,也没意思。” 苏婳认同,“你性格像你妈更多一点。” “嗯,像她,还有点人性。” 两人把话说开了,重新回到床上。 原本,顾北弦是想在今晚,把干柴烧成熊熊烈火的, 可是被顾谨尧这么一打断,犹如一盆凉水泼下来,他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兴致。 苏婳帮他换了药。 两人躺下,安安静静地抱着,睡了个素觉。 次日,清早。 苏婳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个很年轻的女声,语调有点欢快有点娇,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你好,是苏婳小姐吗?” 苏婳回:“我是,请问你是?” “我叫叶缀儿,尧哥哥托人从国内捎回来一点东西,你现在在哪里?” 尧哥哥自然就是顾谨尧了。 苏婳报了酒店的名字。 叶缀儿说:“那我现在就给你送过去。” “你说个地址,我派人去取也行。” 叶缀儿热情地说:“不用,我正好闲着没事干,兜个风就到了。” “那就麻烦你了。” “差不多四十分钟,我就能到,你下楼来取一下。” 苏婳抬腕看了看表,“好,谢谢你。” 她和顾北弦打电话点了餐,让送到房间内。 两人安静地吃完。 苏婳帮顾北弦换了药,伤口已经消肿,但看着还是很疼。 那一块皮肉,血肉模糊。 她心疼地抱了抱他。 吃完饭,客房服务人员进来取走餐具。 苏婳电话响了,是叶缀儿打来的。 接听后,叶缀儿说:“苏小姐,我在一楼大厅,你下来取东西吧。” “好,你稍等,我马上下去。” 苏婳拿起衣服要换,顾北弦接过她的手机,“我去取。” “是顾谨尧派人来送玉源灵乳。” “顾谨尧这人是可以信任的,但是其他人就未必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摸摸她的小脑瓜,“你防备心太弱了。” “那你注意安全。” “放心,我有枪。” 顾北弦乘电梯下楼。 远远就看到前台站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也就二十出头。 穿得很清凉。 嫩黄色吊带裙,肩带细细,裙摆刚到大腿,耳朵上挂着两个超大的圆弧耳环。 长得那就那样吧,比他家苏婳差远了。 离她三米远时,顾北弦站定,居高临下地瞟着她,语气很淡,问:“你就是叶缀儿?” “我就是。”叶缀儿应着,眼里满是惊艳。 忍不住把顾北弦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眼,眼神渐渐变得轻佻起来。 她明知故问道:“帅哥,你找我有事?” 顾北弦神色淡漠,一副高冷冰山模样,“我是苏婳的老公,她让我帮忙取东西。” “你是她老公啊。”叶缀儿轻佻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重新打量了他好几眼,这才从肩上挎着的大包里,取出一个皮质的小盒子。 盒子是暗红色,还带着锁。 叶缀儿把盒子递给顾北弦,“呶,给你。” 顾北弦道了声,接过盒子,转身就走。 叶缀儿冲他的背影喊道:“先生,能让我见一下苏婳吗?” 顾北弦停住脚步,却没回头,“我们昨晚很晚才睡,她累狠了,不方便见客。” “这样啊。”叶缀儿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你们夫妻俩感情还挺好。” “是挺好。”留下这句话,顾北弦朝电梯走去。 叶缀儿拿起手机对着顾北弦的背影拍了个照,给顾谨尧发信息:哥,货已安全送到。 过了好几分钟,叶缀儿人都到车上了。 才收到顾谨尧的电话,“我派保镖去送,怎么换成你了?” “送个东西,谁送不都一样吗?” “她说什么了吗?” “没见到她,她老公来取的。” 顾谨尧喉咙一梗,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叶缀儿夸张的语气说:“哥,你竟然喜欢一个有夫之妇!” 顾谨尧声音有点冷,“别乱说,他们离婚了。” 叶缀儿嗤笑一声,“俩人一起开房,一起过夜,这婚离了跟没离有什么区别?” 顾谨尧有点不耐烦,“你不要多管闲事。” 叶缀儿默了默,鼓足勇气说:“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吗?我单身,年轻,漂亮,怎么着也比一个离异少妇强吧?” 第198章 他想上天 顾谨尧沉默一瞬,“我拿你当妹妹。” 叶缀儿不悦地撅撅嘴,“你爸是我大姨父,我大姨是他的前妻,咱俩一丁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顾谨尧实话实说:“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你给个机会,咱们俩好好培养培养就有了。” 顾谨尧蹙眉,“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哎你……”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叶缀儿气得脸颊鼓鼓的。 嘴里咕哝道:“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对我这么没耐心。宁愿喜欢一个有夫之妇,都不肯喜欢我,气死我了。” 她把电话打给柳忘,“阿姨,我来见苏婳了,但是没看到她,只看到她的丈夫。不,应该说是她前夫。” “她前夫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她前夫长得帅死了,跟尧哥哥一样帅。” 柳忘没什么兴致,应了声,草草挂断电话。 同一时间。 顾北弦拿着那个暗红色的盒子,返回酒店。 苏婳接过盒子,盒子上有锁。 古铜色的小锁,却没有配钥匙。 她拽了拽锁,轻轻拧了拧眉。 顾北弦垂眸扫一眼,“那女人没给我钥匙,要不要打电话给开锁公司,找人来开?” “不用。”苏婳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锡条,捅进锁孔里,轻轻地捻着,捻着。 两三秒钟后,锁咔哒一声,开了。 顾北弦微抬眉梢,“你还会开锁?” 苏婳把锡条往旁边一放,轻笑出声:“我连修锁都会,开锁自然轻而易举。” 顾北弦勾起唇角,很得意的样子,就好像那锁是他开的,“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宝藏女孩。” 苏婳掀盒子的手一顿。 顾谨尧也这么说过。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白玉质地的小瓶子,瓶子触感润滑,有包浆感,是个老物件儿。 上写:玉源灵乳。 看字体,是明朝年间的。 苏婳把密封的盖子打开。 里面是一种透明的粘稠物,无色,鼻子凑上去,有淡淡的石灰味。 苏婳拿棉棒挖了一点,涂到自己左手疤痕上,试了试。 先是一阵清凉感,慢慢的,变成温润感。 很舒服的感觉。 就好像有东西慢慢地往里渗。 和之前用的去疤膏很不同,应该是失传多年的天材地宝。 她仰起头看着顾北弦,命令的语气,说:“把扣子解开,给你涂药,这药可以去疤。” “你自己用吧,我一个大男人,留点疤怕什么。” 苏婳站起来,不由分说,压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到床上。 三两下把他的衬衫扣子解开,露出半个肩头和手臂伤口。 她拿棉棒蘸了玉源灵乳,帮他涂上,边小心地涂,边说:“你是我男人,你的身体啥样,我说了算。” 她口腔香甜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颊上,香香的,很诱人。 顾北弦真的太喜欢她这副霸道模样了。 有种被深爱着的感觉。 他挑眉,瞟着她,眉眼风流,异常好看,“就喜欢被你捧在掌心里,含在嘴里的感觉。” 苏婳笑容清甜,帮他涂完玉源灵乳,放下棉棒,用双手掌心捧了捧他的下颔,“是这种感觉吗?” 顾北弦握住她的手腕,语调调侃,“更喜欢被你含在嘴里的感觉。” 苏婳俯身,嘴唇凑近他的唇,轻轻咬了一口,眉眼温柔,“是这样吗?” 顾北弦微垂眼睫,目光向下,带着暗示的意味。 苏婳秒懂,“想得美。” 别过头,她红了耳尖。 心里却在笑,臭男人,真是蹬鼻子上脸啊,给点好脸色,他就想上天。 “你不愿意?”顾北弦嗓音很湿,特别欲的感觉。 有的男人,仅仅是几句话,就能让人燃烧起来。 苏婳背对着他,脸颊滚烫,“大白天的,你正经一点。” “那我把你含在嘴里。” 苏婳抬脚就走。 被他一把抓住。 他咬着她的唇,熟练地撩着她的舌尖,把她按到墙上,吻得她气息微喘。 换气的间隙,他低低地问:“舒服吗?” 苏婳脸扭到一边。 心早就湿了,只是嘴上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吻得她腿软得站不住,握着她的手,把她引到床上。 衣服退下来,顾北弦倒抽一口冷气。 苏婳来月经了。 她扑哧笑出声,“你要浴血奋战吗?” 顾北弦帮她把裤子提上,“你想,我也不愿意,生理期做对你们女孩子身体不好。” 两人只能干抱着,缠绵,温存。 苏婳是女人倒还好些,男人忍着不太好受。 顾北弦欲壑难填,去卫生间自己解决了。 早知如此,昨晚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清高是要付出代价的。 中午两人一起吃过午饭,顾北弦上车回纽城。 苏婳则由保镖开车送回范家。 介于上次被劫事件,顾北弦给所有保镖都配了枪,这边持枪合法。 回到范家,苏婳刚喝了口水,就接到顾峥嵘的电话。 说他得了一幅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让她过来帮忙看看,是不是真品。 吴道子是唐代著名画家,天才型的,人称“画圣”。 年纪轻轻就已经很出名,在绘画上勇于创新。 他的绘画技艺精绝,画风飘逸洒脱,尤其擅长绘画佛道人物,笔下的人物运笔圆转,所画衣带仿佛被风吹拂飘起。 所以被人们称为“吴带当风”。 因为年代久远,存世作品极少。 苏婳很想去一睹风采,加之为了还顾谨尧的人情。 她带着之前准备的礼物,和保镖前去赴约。 顾峥嵘家是那种纯中式风格的仿古建筑,有点像古代的高门大院,雕廊画壁,假山流水,一应俱全。 古色古香,颇有韵味。 可能人越是在国外,越想标榜自己的华夏血统吧。 苏婳拎着礼品,在佣人的带领下,清清雅雅地走进客厅里。 顾峥嵘笑呵呵地起身相迎。 他太太柳忘,正扶着楼梯下楼,瞥到苏婳进屋。 她心一慌,匆忙转身,就朝楼上走去,逃也似的。 苏婳只瞥到楼梯上人影一闪,一道纤细却妖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里。 穿碧绿色旗袍,头发盘在脑后,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极有风韵。 年纪应该在四十岁以上,因为低于四十岁,穿旗袍,穿不出那个味道。 想必应该是顾谨尧的妈妈了。 苏婳感觉她好像在躲自己。 总之,怪怪的。 第199章 我有爱人 苏婳跟着顾峥嵘来到他的收藏室。 因为古董比较娇气,对温度和湿度要求都很高。 所以顾峥嵘的收藏室,一直保持恒温恒湿的状态。 收藏量惊人。 不只有文玩字画、玉器,还有青铜器、铁器、金银器、金属钱币、珐琅器、搪瓷器、唐三彩等。 顾峥嵘拿出他的那幅《天王送子图》。 不知他从哪里倒腾来的,画很旧了。 残破不堪,需要大修。 一般人还真修不了。 苏婳这才知道,让她鉴定真伪是假,让她来修画是真。 她拿起那幅画,仔细端详起来。 看画风,看神韵,看绘画技巧,的确是吴道子的风格。 他擅长用简练的线条作画。 每一根线都符合造型传神的要求,每一根线都充满了韵律美,这是集前代之大成而又有所创造的线。 这种风格,后人模仿不出来。 苏婳抬头对顾峥嵘说:“看画风和技巧,是吴道子的真迹不假,后人画不了这么完美。” 顾峥嵘眼里露出隐隐的惊喜,“你能修吗?” “能,但是这残破程度,没一、两个月修不出来。我现在在范老家修,他家活比较多,修完他家,还要去唐老家。” 那意思,得排队。 顾峥嵘能理解,和蔼地说:“不急,我可以等,别人修我不放心。” “谢谢顾伯伯这么信任我。” 苏婳一抬头,瞥到自己先前送给顾谨尧的那两幅画,装裱好了,就挂在正墙上。 八大山人的,一荷,一鸟。 孤寂清冷的感觉,扑面而来。 上面盖了顾峥嵘的收藏印章。 见苏婳抬头看,他双手背在身后,也看过去,“这两幅画我很喜欢。谨尧告诉我,画画的是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我太吃惊了。这画功,这笔力,没有个二三十年的功力,绝对画不出来。” “谢谢顾伯伯赏识。” “你字写得怎么样?” “我练过宋徽宗的瘦金体。” “那就帮我写几个字?” 苏婳落落大方道:“献丑了。” 顾峥嵘找出一支毛笔,递给苏婳。 苏婳认得这笔,是仿宋徽宗的宫廷御制笔,韧性极好。 顾峥嵘指了指案上的砚台,“墨已经帮你研好了,我一大清早就起来研了。” 宣纸也铺好了。 苏婳拿着笔,挽起袖子,蘸了墨,开始挥毫泼墨。 只见她手腕灵活运转,整个人淡定自如,唰唰唰。 半个小时后,就把一张长约一米多的宣纸写好了。 正是宋徽宗《秾芳诗帖》的局部。 顾峥嵘仔细端详着那字,眼里流光溢彩,不住地称赞:“好漂亮的‘鹤体’!韵味无穷,风姿极佳,字字中锋,屈金断铁,笔力惊人!比我写得好多了!我苦心练了四十年,还不如你一个小丫头写得好。看样子,还真有天赋这回事。” 苏婳莞尔,“您老过奖了。” 顾峥嵘抬头看着她,浊白的眼珠泛着精光,“我太喜欢你这个小丫头了,不行,我一定要把你和我儿子撮合到一起。” 苏婳微窘,“顾伯伯,那天在医院,我是故意气我前公公的,当不得真的。” “我儿子真的很优秀,做得了生意,拿得了枪,对了,他吹箫也特别好听。人虽然木讷点,但是这种性格的人,他重情,专一,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一辈子都不会变。” 苏婳后背都要冒汗了,“顾先生是很好,可我有爱人。” “谁?” “我前夫。” 顾峥嵘挺失望,不过他没灰心,“等你们彻底分开了,一定要考虑我儿子。” 苏婳忍不住拿他和顾傲霆对比。 越对比,越嫌弃顾傲霆。 如果顾峥嵘是顾北弦的亲爹,该有多好? 等他们从收藏室里出来,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顾峥嵘热情地留苏婳吃晚饭。 晚饭准备得特别丰盛,但是吃饭的,只有他们俩。 顾谨尧在国内,顾华锦出差了,顾峥嵘的太太明明就在楼上,却没下来。 不过顾峥嵘也没让人上去喊她。 席间。 顾峥嵘不停地给苏婳夹菜。 明明是个极淡泊的性子,招待起苏婳来,却热情似火。 旁边帮忙布菜的佣人,都惊呆了,以为他们家老爷吃错药了。 吃好后,顾峥嵘又留苏婳喝茶。 苏婳借口晚上喝茶睡不着,给推辞了。 他真的是她在这行里,见过的,最热情的一个人了,和华天寿有一拼。 苏婳挺想师父的。 回去路上,给师父打了个电话。 顾峥嵘忙完,回到卧室。 看到柳忘坐在窗前,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顾峥嵘问:“刚才为什么不下去吃饭?厨房给你留了饭,快去吃吧。” “我不饿。” “我让佣人炖了燕窝,你下去喝碗燕窝也行。” “我不饿!”柳忘嗓门忽然提高了两度。 “怎么了,这是?”顾峥嵘一脸纳闷,走到她面前,把她的肩膀扳过来,发现她满脸是泪。 他扯了纸帮她擦掉,“好好的,怎么还哭上了?” “我说了谨尧不能和苏婳在一起,你为什么还要把人往家里带?你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顾峥嵘恍然大悟,唇角笑纹深了深,“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有一幅画要修,破得太厉害了,别人修不了,就得她修,我让她来家里看看。” “你们聊得挺开心啊。” “我是真喜欢那丫头,当不成儿媳妇,收作干女儿也行。” 搞收藏的,都有个职业病,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想留在身边,对人也是。 柳忘提醒道:“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收藏品。” 顾峥嵘手搭到她的肩膀上,“你为什么这么排斥苏婳?小丫头挺好的啊。” 柳忘板着脸没出声。 顾峥嵘皱眉沉思几秒,狐疑的语气,问:“难不成谨尧是顾傲霆的儿子?” “不是!”柳忘情绪忽然变得激烈起来,否定道:“谨尧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他父亲早就死了!” “那你和顾傲霆……” “顾傲霆是我的仇人。”哪怕隔了这么多年,想起那个男人,柳忘还是恨得咬牙切齿,难以平静。 顾峥嵘拧眉,“你对他是因爱生恨?” “没有,我对他就只有恨。” 顾峥嵘想起十年前,有次她不小心喝大了,半夜掐着他的脖子,差点把他掐死。 嘴里喊的就是“顾傲霆”三个字。 从那之后,他就跟她分房睡了。 而她,再也没喝过一次酒,再也没提过顾傲霆一次。 直到现在。 注视着眼圈红红的女人,顾峥嵘不由得对她和顾傲霆之间的事更加好奇了。 第200章 围着你转 “其实有些痛苦压在心里,还不如说出来。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解决问题。”顾峥嵘俯身,和柳忘对视,手握着她的手,眼神鼓励。 柳忘神情凝滞,心里有片刻动摇。 她太想报复顾傲霆了,太想了。 做梦都想杀了他。 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却像冻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杀了顾傲霆,她的仇是报了,可是顾傲霆的儿子们,肯定不会放过她。 她倒无所谓,早就活腻了,可她得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冤冤相报,没完没了。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敢赌。 柳忘扯起唇角,艰难地笑了笑,“不用了,谢谢你。” 顾峥嵘有点失望,轻轻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真正把我当成家人。” 柳忘眼睛里有点点愧疚,“谨尧只认你一个父亲,他永远都是你的儿子。” “谨尧是个好孩子,我会一直视他为亲生。”放下这句话,顾峥嵘直起腰,去了隔壁卧室。 等他一走,柳忘把门关上。 想了想,她拿起手机给顾谨尧打电话。 接通后。 她说:“你父亲今天把苏婳叫来家里了,热情招待,还特别喜欢她。” 顾谨尧呼吸都轻了,“苏婳什么反应?” “听佣人说,苏婳说她有爱人。” 顾谨尧眼里细微的光暗下来,苦笑一声,“挺好的。” 柳忘提醒道:“你答应我,过了三十岁,就娶妻生子,不要食言。” “你也答应我,三十岁之前,不会干涉我。” 柳忘淡淡地说:“三十岁之前你想怎么喜欢她都行,但是,注意分寸,不要越界。” “我有数。” 柳忘应一声,掐了电话。 顾谨尧此时人在京都,正带着人在盘龙山挖那处宝藏。 借助秦氏父子的力量,连破巨石阵、流沙阵。 他上来喘口气。 看着远处树枝上的飞鸟,忽然特别想苏婳,忍不住把电话拨给她。 不知道该说什么。 哪怕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是好的。 苏婳客气地说:“顾先生,你派人送来的玉源灵乳,很好用。都绝迹了,你找得一定很辛苦吧?” “还行。” 轻描淡写两个字,苏婳却知道,他肯定花费了很多心思。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忍不住问。 顾谨尧一顿,随即笑道:“最开始是赏识你,后来你帮了我很多,还帮我找到了宝藏。” 苏婳沉默许久,说:“我总觉得你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气息,有点像一个人……” 顾谨尧呼吸一窒,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苏婳又说:“可是他十三年前就去世了,你们长得也不一样。” 顾谨尧在心里默默地说:傻丫头,十二岁没发育的小男孩,和二十五岁的成年男人能长一样吗?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认不出也好。 就这样以另外一个身份,在她身边默默地守护着,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一旦相认,麻烦太多,势必会给她带来苦恼。 “宝藏已经开始挖了。”顾谨尧故作轻松的语气,对苏婳说。 “你不会有事吧?” 顾谨尧心里暖融融的,“放心。” “我的意思是,还是把宝藏交给国家吧,我怕你会出事。毕竟这个宝藏跟范老家的那个,性质不太一样。” “放心,会上交一部分,你不用担心我。” 他想说的其实是,能被你担心,真好。 苏婳说:“挖出来我一点都不会要,我不希望你出事,你一定要好好的。” 顾谨尧心里有隐秘的欢喜,是感动,是类似幸福的感觉。 他无声地笑了笑,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顾北弦真幸福。” 苏婳一怔。 顾谨尧又说:“那小子要是敢对不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苏婳鼻子一酸,两眼发潮。 她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没有兄弟姐妹。 自从阿尧哥去世后,她连朋友都很少交了。 可是,顾谨尧却让她有了哥哥的感觉。 如果不是长相不一样,姓名、身份不同,她差点以为他就是陆尧了。 “保重。”她对他说。 回到范鸿儒家。 苏婳从车上下来,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抹高挑笔直的身影。 洁白的月光,洒在男人英俊的面孔上,更显清冷贵气。 正是顾北弦。 身上穿着笔挺的正装,衬衫雪白,没有一丝褶皱。 显然刚结束工作,衣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 苏婳心里咚地惊喜了一下。 她飞奔过去,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腰,眼睛亮晶晶的,“你怎么又来了?中午不是才分开吗?” 顾北弦手扶着她纤细的腰肢,往自己怀里摁,轻描淡写地说:“离得近,想来就来了。” “骗人,一点都不近,坐飞机要三个小时。” “我是领导,凡事不用亲力亲为,安排好工作就没事了。没事回酒店待着,还不如飞来见你。” “你再这样下去,你爸又该说我了。” “分公司这边工作好处理,只要把事情做好就行。不像总公司那边,势力分成三派,一派站我父亲,一派站顾凛,既要做事,还要勾心斗角,心累。” 听他这么说,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她语气调侃地说:“真羡慕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只要动动嘴皮子,吩咐手下人做事就行了。不像我们,凡事都得亲力亲为,靠自己的双手打拼。” 顾北弦揉揉她的头,爱宠地说:“当领导的我,还不是天天围着你转?你就偷着乐吧。” 两人说笑着进了房间。 苏婳去给顾北弦倒水。 他脱了西装外套挂到衣架上,不在意的口吻问:“在顾谨尧家玩得开心吗?” 苏婳倒水的手一顿,就说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边接水,边平静地说:“还行,是工作上的事,顾谨尧在国内。顾峥嵘特别热情,但是他夫人怪怪的,好像不愿见我,吃饭的时候,都没下楼。” 听到顾谨尧在国内,顾北弦放心了。 “既然他夫人不愿见你,那你以后就别去他家里了。” “好。”苏婳把水递给他,“我暂时不会去了,你也别一天两趟地往这里跑了,累得慌。” 顾北弦拉着她,按到自己腿上,薄唇摩挲着她的耳朵,“别误会,我不是来查岗,就是想你了。” 苏婳看破不说破,嗔道:“你干脆黏我身上得了。” “我看行。”顾北弦呼吸灼热,亲吻她细嫩的脖颈,吻得她痒痒的。 两人耳鬓厮磨之际,手机忽然响了。 苏婳腾出一只手,摸到手机,按了接听。 是故宫博物院的院长高沧海打来的,“小苏啊,我代表国家委派给你一个伟大的任务。” 第201章 为国争光 一听是国家委派任务。 苏婳一下子从顾北弦腿上坐起来,整个人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师兄,您请说。” “是这样的,e国博物馆前段时间发生了一场火灾,有大量古字画被烧毁。其中有很多是我们国家的,他们不会修复,向我们国家请求支援,你去吧。” 一听是e国,苏婳不乐意了。 “那些画都是从我们国家抢走的,修着生气,我不去,你派别人吧。” 高沧海嘿嘿一笑,“格局小了啊,小师妹。那些画,是被他们抢走的不假,但也是我们老祖宗遗留下来的艺术瑰宝,不修复,毁的就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 苏婳还是不情愿,“一想到他们当年抢我们东西时,那副贪婪模样,就打心眼里抵触。” “我们跟他们博物馆谈好条件了,我们派人帮他们修复,他们归还一部分国宝。你此行去,也是为国争光。” “这还差不多,哪天动身?” 高沧海道:“越快越好,后天就动身吧。” “我手里还有活,现在在加州这边,能往后推一下吗?” “不能,等你完成任务回国,国家会给你颁发国家级别的专家证书,和金额丰厚的奖金。” “那我明天跟范老商量一下吧。” 生怕她反悔,高沧海说:“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啊,你可不许变卦。这次由你带队,你是群龙之首。” 苏婳诧异,“我年龄最小吧,为什么让我带队?” 高沧海嗐了一声,“别提了,那帮老专家们,谁也不服气谁,由你带队最好。他们一帮老古董,总不至于跟你一个小姑娘争。”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把手机放下,苏婳一抬头就看到了顾北弦那张英俊的脸,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活脱脱像个大冤种。 她揉揉他的脸颊,明知故问道:“这是怎么了?脸怎么黑成这样?” 顾北弦撩起眼皮,睨她一眼,“下一步你是不是打算跑到月亮上,去修文物?” 苏婳认真地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多光荣啊,我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登月修文物的文物修复师。” “我为了你,把工作调到纽城,才待没几天,你就要去e国。” 苏婳心特别大,“嗐,地球就是个村,想去哪,一张机票的事。” 顾北弦虽不乐意,但也不能阻拦她,“6月18是你生日,到时你就去e国了,我们提前过吧。” “也行。” 顾北弦一个电话打出去。 没多久,保镖送来一个造型精美的蛋糕,和一束酒红色丝绒质感的玫瑰。 蜡烛插上。 苏婳是二十三岁生日,并排插了两根和三根,代表23。 顾北弦起身,把灯关了。 屋里一片黑暗,只剩烛光摇曳。 橘黄色烛光下的苏婳,美得单薄而朦胧,皮肤晶莹,五官精致,长长的睫毛像一双蝴蝶。 她双手合拢,对着蜡烛许愿。 一愿母亲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二愿顾北弦事业顺利,前程似锦。 三愿自己早日发光发亮,让顾傲霆来请她回去,和顾北弦复婚。 许完愿,吹灭蜡烛,打开灯。 顾北弦分别用英语、法语和意大利语,为她唱了三遍生日歌。 好吧,他就是想用各种语言,祝福她生日。 顾北弦拿起刀,开始切蛋糕。 切蛋糕时,他动了点小手脚。 切好,递给苏婳一块,自己拿起一块吃。 吃了两口,苏婳嘴里忽然发出嘎嘣一声脆响。 牙齿快要硌掉了。 她把东西吐出来,有点恼,“这蛋糕是哪家做的?怎么往蛋糕里放……” 剩下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因为掌心里是一枚超级大的钻戒,还是极其稀有的名贵蓝钻。 那蓝幽幽的钻石,比花生米还要大。 这么大,是鸽子蛋级别的。 纯净的蓝色钻石真是漂亮啊,像大海的水一样清澈明净。 做成泪滴状,在灯光下熠熠发光,美得不可方物。 苏婳捏着那枚钻戒,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仿佛开了一朵牡丹花。 好半天,她才出声:“这生日礼物也太贵重了吧?” “是求婚戒指。”顾北弦接过戒指,拿纸把戒指上的蛋糕沫和口水,仔细擦干净,“我特意定制的,刚拿到。” 听到“求婚”二字,苏婳沉默了。 不是不想和他复婚,而是现在复婚还不是时候。 顾傲霆隔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不拿她当回事。 此时复婚,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顾北弦拿着戒指,单膝跪地,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嫁给我好吗?苏婳。” 苏婳微拧眉梢,凝视他英挺深情的面孔,不是不心动,而是现实太多顾虑。 斟酌许久,她说:“复婚的事,等以后再说吧,时机还不成熟。” 顾北弦一心只想绑住她,怕她飞了,“怎样才算成熟?” “等到我们的婚事,被你所有家人都祝福时。” 顾北弦心凉了半截,唇角勾起抹凉淡的弧度。 他从地上站起来,“我父亲那人冥顽不灵,刚愎自用,等他祝福,恐怕得等到他百年之后。到时你我都七老八十了,白白错过了大好年华。” 苏婳发誓的语气说:“你放心,等不了那么久,或许五年,或许三年,或许一年,我会让他求着我跟你复婚。” 顾北弦挺感动,把她拉进怀里,亲吻她脸颊,“说话算话,不许中途变卦。” 苏婳眉眼弯弯,笑如夏花,“只要你不变卦,我就不会。” 顾北弦把戒指套到她的无名指上,“定情信物先戴上,告诉别人,你是有主的人。” 苏婳垂下眼帘,端详着手上美丽的蓝钻戒指,心里百感交集,“就这么怕我跑了?” “嗯。” 苏婳手指轻揩他好看的嘴唇,“明明你那么优秀,为什么总是患得患失?” 顾北弦漆黑眸子锁定她,“因为在乎。” 苏婳心里一片清甜,深深吻住他。 这一刻,她爱惨了他。 爱惨了。 爱得都好恨生活。 如果她有楚锁锁、周品品的出身,或许他们在一起,就没这么艰难了。 如果顾北弦是普通出身,他们也没这么艰难。 为了配得上高高在上的他,她要付出那么多努力。 她发泄似的,狠狠咬了一下顾北弦的嘴唇。 接着两人疯狂地吻到一起。 隔日。 苏婳带着保镖飞往位于欧洲的e国。 先去酒店放下行李,换好衣服。 苏婳拉着装满工具的行李箱,按约定时间,来到博物馆前厅,和一帮老专家会合。 其中有个老熟人齐柏松。 远远看到她,伸长手臂打招呼,“丫头,快过来!” 苏婳迈着纤细的长腿,带着保镖,大步走过去。 正如高沧海所说,一群老专家谁都不服气谁,都想自己当领队,因为领队是整个团队的门面,是灵魂,是头儿。 但是看到苏婳,他们是服气的。 比颜值,他们比不过。 比年轻,他们比不过。 比精力,他们比不过。 比专业,就不说苏婳修过什么画了,单说她那次在电视台,当场画了宋徽宗的《瑞鹤图》。 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画得栩栩如生。 那气势,那韵味,那精致程度,丝毫不输宋徽宗本人。 换了他们来,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憋出来。 想让他们服气很简单,以才服人就行了。 苏婳带着一群平均年龄六十岁以上的老专家,前去面见e国博物馆的馆长。 馆长看到苏婳这么年轻,还以为她是哪个老专家的助理或者随从,对她不太重视。 苏婳一口流利的英语,介绍自己是整个团队的领队,是众人推选出来的,曾经修过谁的画。 言谈举止间,落落大方,目光坚定,气场全开。 馆长不由得对苏婳高看了一眼。 亲自带他们来到修复室。 看着被焚烧的古画堆落在柜子里,苏婳一阵痛心。 这些都是国之瑰宝,每一幅都价值连城。 却因为一场大火,变得陈旧、污损、泛黄,有的被烧掉一半,有的被烧得面目模糊。 一幅幅画展开,一群人挨个看过去。 接下来,苏婳要和老专家们开会,商讨如何修复这些古画。 第202章 惊艳世界 这些古画很多都是传承有序的。 有“明四家”之一唐寅的《西山草堂》、明末书画篆刻家胡正言的《十竹斋画谱》,《永乐大典》和《女史箴图》等。 其中《女史箴图》,是现存已知的最早绘画长卷之一。 曾被乾隆皇帝视为至宝,上面留有他的大量鉴赏印章。 战争期间,这些无价之宝,被洋人以粗暴的方式掠夺走。 抢不走的,就放火焚烧,连烧了三天三夜。 吃相十分难看。 还有来自敦煌莫高窟藏经洞的壁画、绢画,被洋人哄骗着,以低价收走。 哪怕提前谈好了条件,可是亲眼看到自己国家的艺术瑰宝,存在别国的博物馆里,众人还是难掩气愤。 那种民族的耻辱感,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些本是我们国家的。 当外部矛盾大于内部矛盾时,内部人员就会变得特别团结。 来之前,这帮老专家,谁也不服气谁,但现在,出奇得团结。 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就是要把这些画修复得完好如初。 他们做不到的,我们能! 他们不会的,我们会! 他们不行的,我们行! 华夏五千年文明,不是徒有虚名的。 大家漂漂亮亮地完成任务,好为国争光。 当大家心齐时,工作开展起来,就特别顺利,意见也特别一致。 原本在国内,一个修复方案,至少要讨论三、五天,才能定下来,在这里一天就确定好了。 定下修复方案,大家开始分工行事。 按照各人特长,领到负责修复的画,埋头修复起来。 每个老专家都带着助理帮忙打下手,只有苏婳是一个人单打独斗。 她负责修复的正是大e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女史箴图》。 这幅画之前曾用“日式折屏手法”修复过,导致破坏,画卷出现明显的绢丝开裂和掉粉断裂。 画上无数文人收藏留下的题跋,都被裁掉了,切口处有明显掉渣、断裂、掉粉、掉色现象。 损坏极其严重。 前些日子的火灾,又导致画面干裂、边角被熏得泛黄、泛黑,残损加重。 苏婳先用烧开的水,淋洗上面的污秽和烟熏的痕迹。 这一操作,把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给惊住了,打着手势,连声喊道:“no!no!no!stop!” 苏婳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语气坚定地说:“放心,我有将近二十年的工作经验。如果修坏了,我赔,我立军令状,拿性命赔!” 见对方半信半疑,她当即拿起纸和笔,唰唰地在纸上立下了军令状。 工作人员再次惊呆! 从来没见过这么自信,这么果敢的人,居然为了工作,赌上最宝贵的性命! 看样子是真有两把刷子。 那些人交头接耳,商量一番,拿着苏婳立的军令状,离开了。 把门关上。 苏婳拎起热水壶,把画面脏的地方,接连淋洗了五、六遍,才清洗掉上面的污秽。 洗完,开始揭画。 揭完,要补上面的虫洞和窟窿,以及断裂的地方。 苏婳用外公传给她的独门秘诀,珠联璧合式修复方法,来修。 珠联璧合修复,主要是修复用的料特别。 用水加皂角、桂皮、花椒、蜂蜜、明矾和白芨等诸多材料,按配比,放入锅里熬,再加挑选好的补纸撕碎,一并扔进锅里,一起熬制。 熬好后,苏婳用外公教授的方法,每天一点一点地在显微镜下进行修复。 修复了一个月,终于大功告成。 修复的同时,苏婳让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定做了一个特殊的橱柜。 橱柜里面要恒温恒湿,灯光不能太亮。 平时不展出的时候,就把修复好的《女史箴图》,放在橱柜里保存。 本来已经岌岌可危的古画,在苏婳一双妙手下,修复得完好如初,再延续个几百年,也没问题。 众人在大e博物馆接连修了三个月,终于圆满地完成任务。 苏婳一个人修复了任务的三分之一。 其他十几个老专家,加起来,修复了三分之二。 虽然苏婳年龄是最小的,却是活最好的,效率最高的,表现最惊艳的。 一个人顶他们好几个。 看着原本破损不堪的古字画,被修复得成最初的模样,大e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激动万分。 当天下午。 e国的记者,前来采访这帮来自东方文明古国的文物修复师。 苏婳被采访的最多,给的镜头也最多。 因为她修复得最快最好,又年轻,长得也漂亮,自带新闻话题性。 还因为她敢立军令状! 和平年代,像她这么敢立军令状,在e国历史上,空前绝后,仅此一人! 就是这股子自信、果敢劲儿,特别抓人,让她充满魅力。 记者问苏婳:“苏小姐,为什么要学习修复文物?” 苏婳想也不想地说:“因为我外公是文物修复师,想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 记者提前做过功课的,对她有所了解,问:“听说你很小就跟着外公学艺,小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在外面玩,你有没有羡慕?” 苏婳点点头,“会羡慕,但是长大后,就特别感谢外公。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有现在的成绩。” 记者问:“有没有成功的秘诀传授一下?” 苏婳莞尔,“所谓成功的秘诀,很简单,就是四个字:专注、执着。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专注地做一件事,要比同时做几件事,更容易成功。执着,就是学会坚持。有时候,努力了三年、五年,仍看不到希望,很多人就放弃了。只有不轻言放弃的人,坚持到最后,才能到达顶峰。” 雷鸣般的掌声哗哗地响起。 专注、执着,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当天,苏婳的这段采访就上了bbc和e国电视台。 新闻标题是:来自东方古国的传奇人物,年轻的文物修复师苏婳。 bbc,相当于e国的新闻联播,是全球性质的。 这一播放,苏婳的知名度噌噌噌地往上涨。 文物修复师,因为修复的是古董,本就自带神秘属性。 苏婳年纪轻轻,却成名,就更引人瞩目了。 加之她长得漂亮,气质温婉典雅,做事却果敢,又美又杀,惊艳众人。 一下子就引起了轰动。 不只是e国,其他海外国家纷纷也对她好奇。 一时之间,各大网络平台、社交媒体,都在刷这个叫苏婳的文物修复师。 无数海外年轻人,甚至翻墙去扒苏婳的生平,想了解更多。 关于苏婳的新闻,轰动到,连远在国内的顾傲霆都看到了。 看着清雅单薄的苏婳,气场一米八地接受外媒的采访,他掀了掀嘴角,脸上露出个十分复杂的表情。 小丫头,挺牛气啊。 第203章 女王接见 苏婳和老专家们回到酒店。 次日一早,忽然接到博物馆工作人员的邀请,说女王要接见他们。 倒也不意外。 毕竟他们为e国博物馆做出了杰出贡献。 如果没有他们这帮人,那些价值连城的国之瑰宝,就毁于一旦了。 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苏婳上网查,见女王要注意什么礼仪。 毕竟她现在一言一行,代表着国家,不能出丑。 一旦出丑,丢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国家的形象。 可是上网查了半天,关于这方面的内容极少,模模糊糊都不具体,开玩笑的居多。 大概能被女王接见的人,都忙得没时间上网回帖子吧。 苏婳只好去找那些老专家请教礼仪。 老专家们纷纷摇头。 他们在国内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没少被国家级别的领导人接见,唯独没被e国女王接见过。 正当苏婳一筹莫展时,手机响了。 是顾北弦打来的。 苏婳回到自己房间,接通。 男人温润性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想我了没?” 苏婳乖乖巧巧地回:“想了。” “哪里想了?” 苏婳违心地说:“心。” 其实正为见女王的礼仪,急得抓耳挠腮呢,哪有心思想他? 但是,他心眼针尖那么大,如果她说没想,他肯定又不高兴。 他不高兴了,还得她哄,到时又得多费口舌。 久而久之,苏婳学乖了,偶尔说个谎,提前杜绝所有矛盾发生。 果然,顾北弦对她这个回答是满意的。 “我也想你了。”他温温沉沉地说,好听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深情。 苏婳心里甜丝丝的。 顾北弦问:“你哪天回来?我亲自去机场接你。” “三天后吧。” 顾北弦语气透着细微的不悦,“不是已经修完了吗?为什么还要隔这么久?” “他们国家的女王要接见我们。对了,你知道见女王有什么礼仪吗?我不懂,怕到时会出丑。” “知道。” 苏婳迫不及待,“你说。” “e国本国的女人见到女王时,要行屈膝礼,不过你不是他们国家的,点头致敬就好。握手的时候,不要先伸手,等女王伸出手来,你才可以去和她握手。和她握手,要迅速,且不能用力,一只手就可以,千万不要握个没完。不要用手去接触任何王室成员,不能拥抱、亲吻,拍肩膀也不行,任何肢体接触都不行。和女王聊天时,不要聊和她个人生活有关的,哪怕夸她也不行。” 苏婳听得一怔一怔的。 顾北弦继续说:“和女王说话时,不能模仿她独特的皇室口音。和她进餐时,如果她没吃,谁都不能先动食物,中途也不能起身去厕所。不要背对女王,在古代的话,背对女王,会被当场射死。” 苏婳诧异极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我中学就在e国读的,上过皇家礼仪课。” 难怪平时顾北弦言行举止,都特别优雅,特别贵气的感觉。 原来从小就接受这种教育。 苏婳啧啧几声,“富n代就是秀。” “再秀,还不是为你着迷?”他声音低沉磁性,散发男性魅力。 苏婳耳尖发烫,“你说情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为了追老婆,就得不择手段,区区几句情话,算什么。” 苏婳笑着嗔道:“贫嘴。” 嘴上嫌弃,心里却是高兴的。 到了约定时间,苏婳和一帮老专家们来到女王的宫殿。 古老却威严的宫殿,大而空旷,十分气派。 复古的尖尖高顶,里面装修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这是苏婳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真正的宫殿,和想象得差不多。 据说女王平时就在这里办公,还经常对外开放,好赚门票钱。 看来,e国王室挺有生意头脑的。 经过层层安全检查后,苏婳和老专家们,见到了女王。 她老人家穿着宝石蓝色的套裙,戴着同色系的礼帽。 虽然年迈,却十分优雅。 是个很有气质的老太太。 苏婳按照顾北弦说的方式和她握手,交谈了几句。 女王说的是很官方的话,感谢苏婳团队,为他们国家修复古字画。 接见完后,女王请他们一行人喝茶。 去的是很漂亮的皇家花园。 喝茶的时候,苏婳按照顾北弦告诉她的,拿起茶杯,一次喝一小口。 每一小口之后,要把茶杯放到碟子上,下一口的时候,再拿起杯子。 苏婳是土生土长的华夏人,有点接受不了这过分优雅的礼节。 不知顾北弦是怎么受的? 喝完茶后,女王邀请苏婳等人参加晚上的舞会。 可能是想拉近两国的关系,也可能是想补偿苏婳等人的心理。 毕竟珍藏在大e国博物馆里的那些字画,来路不太光彩。 总之,国家强大了,国民在外受到的待遇也会隆重。 盛情难却,苏婳答应下来。 可是,她发现了个致命问题,她不会跳舞。 夜晚很快来临。 舞会上。 苏婳尴尬地坐在座位上。 音乐响起,众人走进舞池,翩翩起舞。 连那帮老专家们,都跳得有模有样。 独独只有苏婳,呆呆地坐那里,像个壁花。 外公教她修复古画,教她怎么做人,却没教她社交礼仪和跳舞。 这时有个年轻男士,走到苏婳面前,优雅地微微躬身,朝她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美丽的东方小姐,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是个很帅的白种男人,金发碧眼,高鼻梁。 苏婳礼貌地笑了笑,以“不会”为由婉拒了。 男士比想象得要热情,操着一口优美的皇室英语,说:“不会不要紧,我可以教你。” 苏婳不知该如何拒绝他才好。 生硬地拒绝,又怕坏了两国关系。 正当她左右为难之际,不远处走过来一道高大英挺的身影,很绅士地对那位男士说:“这是我太太,她不会跳舞,还是我来教她吧。” 声音低磁动听。 是顾北弦。 那人和他认识,笑一笑,离开了。 苏婳惊住了,“你怎么来了?” 顾北弦朝她伸出手,装模作样地说:“美丽的小姐,能赏光陪我跳一支舞吗?” 苏婳轻轻翻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 顾北弦抓着她的手,一把拉进自己怀里,半搂着她跳起来,跳得极慢,但是舞姿优雅,很绅士,风度翩翩。 苏婳轻轻偎着他,低声道:“你还没说,你怎么来了?” “女王孙子辈有很多,其中有一个是我同学;女王孙媳妇的婚纱,由我妈亲手设计。凭这几层关系,想进来,不难。” 苏婳不由得感叹,富n代就是秀。 他们一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不过她能被顾北弦喜欢,应该也不差,没什么可自卑的。 一走神,她一脚踩到了顾北弦的鞋子上。 为了配正装套裙,她破天荒穿了高跟鞋。 那尖利的跟,踩得顾北弦眉心直蹙。 第204章 荣归故里 顾北弦垂首,薄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苏婳轻轻瞟他一眼,“前夫。” 说话间,不小心又踩了他一脚。 以至于,接下来,顾北弦不再跟她说话了。 跟新手跳舞,就是受罪。 废鞋,也废脚。 好在这个皇家舞会,持续的时间不太长。 结束后,苏婳和顾北弦离开皇宫,上车,往酒店开去。 刚坐好,苏婳就忍不住说:“这皇家气氛,太拘束了,说话不敢大声说,喝茶不敢大口喝。我觉得我平时够可以的了,可是来到这里,像裹了脚似的。” 顾北弦摸摸她的头,“不啊,你今晚表现得很好。” “哪里好了?我都不会跳舞,好在你一直带着我,否则尴尬死。” “踩了我二十一次,解恨了吗?” 苏婳心虚极了,“一定很疼吧?我给你揉揉。” 她弯腰就要去察看他的脚,被他拉住,“不用。” 回到酒店。 鞋子一脱,苏婳看到顾北弦的脚背都青了。 她心疼极了。 又心疼,又内疚。 弯腰就要去帮他揉脚,被他扶住腰肢,“小别胜新婚,用别的方式补偿我吧。” 他好看的眉眼俯视着她,黑漆漆的,潮湿,欲得上头,带着浓浓的暗示意味。 苏婳有点佩服他,脚都被踩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想那事。 换了她,疼都疼死了。 两人一起去冲澡。 在浴室,顾北弦就已经控制不住了,握着她柔软的腰身,把她按到墙上,深吻。 苏婳被吻得骨头酥麻,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心里像盛开了一朵花。 他忽然俯身,一手伸到她腿弯下,一手伸到她腋下,打横把她抱起来。 苏婳身体瞬间腾空,喊道:“你的脚,你脚不是疼吗?” “被你一亲就不疼了。” 他抱着她大步朝卧室走去,走得很稳。 把她放到床上,很细致地吻她。 吻她的发丝,吻她的眼睛,吻她樱红柔软的唇。 他把她调了个个,咬咬她的肩胛骨,吻她山峦起伏的脊柱。 他温柔而热烈地亲吻她。 吻得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很快,两人进入山崩地裂,天塌地陷,浑然忘我的境界…… 很长很长时间后,两个人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巨大的虚空感和满足感,回荡在房间里。 顾北弦拨开苏婳汗涔涔的头发,直直地盯着她,“今晚我要是不去,你是不是就跟那个男人跳舞了?” 苏婳扑哧笑出声,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呀你,真是个大醋坛子。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种干醋,你也吃?” “我们要个孩子吧?”他下颔埋在她颈窝里,特别依恋的样子。 苏婳心里一阵刺痛,摇摇头,“等复婚后再说吧。” 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是她过不去的坎。 就像去世的阿尧哥一样。 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碗大的疤,怎么都愈合不了。 次日。 众人登上回国的飞机。 八、九个小时后,抵达京都。 嗅着熟悉的空气,苏婳觉得好亲切。 终于回来了。 最近几个月,分别辗转好几个国家。 转来转去,还是京都最好。 一出机场,就看到红色的条幅拉在半空中,上写:热烈欢迎敬爱的文物修复专家团队,凯旋归来! 旁边还有一帮年轻的小姑娘和小伙子拿着手机,举着相机,对着苏婳拍照、录像,嘴里疯狂地喊着:“姐姐,姐姐好美!苏婳姐姐,朝这边看过来!” 苏婳诧异极了。 这是明星才有的待遇。 她一个修文物的,居然也享受到了。 一朝之间,成了流量密码。 顾北弦牵着她的手,大步朝停车的地方走。 有代拍的举着相机紧紧跟上来,相机镜头都对到苏婳脸上了。 顾北弦抬手把她按进怀里,牢牢护着。 随行的保镖,将人流隔开,空出一条路,让两人走。 那帮老专家们明明和苏婳一起去e国修复文物,却被冷落了。 没人拍他们。 倍受冷落的齐柏松摇摇头,对身边人说:“看,这个重女轻男的社会,唉!” 同伴纠正他:“应该是这个看脸的社会吧。你要是长成小苏她前夫那样,人家小姑娘也追着你拍。” 齐柏松啧啧几声,“也是,你看那帮小姑娘刚开始拍苏婳,拍着拍着就拍她男人了。” 回国第二天,苏婳接到电视台的邀请,参加访谈节目。 谈一下在e国修复文物的感受。 毕竟要趁热打铁。 接下来,苏婳连轴转,和一帮老专家,接连录制了好几个节目。 有鉴宝的,有文物修复的,甚至连娱乐节目也找上她。 还有时尚杂志找到她。 苏婳一改之前的低调,来者不拒。 以前低调的时候,总是被楚锁锁和顾傲霆瞧不起,说她小门小户,小山沟里出来的,上不了台面。 她偏要争一口气。 用行动告诉他们,小门小户怎么了?小山沟里出来的又怎么了? 照样能为国争光,靠实力打他们的脸。 回国第七天。 文化局局长江文海,亲自给苏婳和一帮老专家,颁发了“国家荣誉证书”和奖金。 苏婳被授予国家级文物修复专家的职称,还被母校京都大学历史考古戏,聘为客座教授。 一时之间,苏婳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给苏婳颁完奖后,当天晚上,江文海和顾傲霆一起应酬。 顾傲霆最近接手文化宫拆迁改造工程。 两人交道打得比较多。 酒过三巡。 江文海眼神微醺,对顾傲霆说:“老顾啊,猜猜我今天给谁颁奖了?” 顾傲霆眼皮一撩,“谁?” “你儿媳妇。” 顾傲霆拿酒杯的手一顿,“哪个儿媳妇?” 他心目中认定的儿媳妇,以前是楚锁锁,现在是周品品,冷不丁听江文海提,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哪个。 江文海放下酒杯,“苏婳啊。” 顾傲霆脸上肌肉一硬,不在意的口吻说:“她啊。” 轻飘飘的语气,虽然没说轻蔑,轻蔑却尽显。 江文海和顾傲霆关系很熟,听出他这轻蔑的语气,登时就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小苏此行出国修复文物,圆满完成任务,为国争了光,维护了民族尊严。往大了说,跟民族英雄差不多。” 顾傲霆唇角动了动,没说话。 那意思,不认同。 江文海感觉自己的权威被挑衅,心里有点不舒服,加之醉意上来了,情绪有点不受控制。 就想刺一刺顾傲霆。 他问:“小苏和你儿子为什么离婚?” 顾傲霆再次昧着良心说:“感情不和。” “胡说,机场有人拍到他们夫妻俩成双成对,特别恩爱。我看你是嫌弃小苏家世不好吧?” 顾傲霆动动眼皮,没吭声,就是默认了。 江文海家世也不好,当年沾了岳父的光,才走到今天。 对门第观念,深恶痛绝。 他睨着顾傲霆,“你们这些有钱人啊,眼高于顶,整天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这观念不对啊。你看港岛的霍老,迎娶跳水冠军为孙媳妇,人家说‘下嫁’。你怎么就没那个觉悟呢?人家霍老,不比你家家底厚?我看小苏嫁你家儿子,也是下嫁!下嫁!” 顾傲霆被他批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红了。 生平第一次红。 第205章 活色生香 被江文海夹枪带棒,一顿嘲讽。 顾傲霆心里憋得慌,又不好明着反驳,毕竟人家是文化局局长,以后用得着他的地方很多。 一生闷气,喝酒就上头。 没喝两杯,顾傲霆就有了醉意。 应酬完,顾傲霆被助理搀扶着,上了车。 刚坐好,他就大着舌头,向助理发牢骚:“这个老江,凤凰男出身,靠着岳父的扶持,才爬到今天的位置。没有他老岳,他啥都不是,还敢蹬鼻子上脸,教训我。” 助理劝道:“江局喝多了,酒后的话当不得真,顾董,您别往心里去。” 顾傲霆单手费力地扯掉领带,“我看他和苏婳就是同一类人,一个凤凰男,一个凤凰女。说是替苏婳打抱不平,还不是替他自己出气?什么为国争光,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他儿媳妇不也是个富二代,他怎么不给他儿子找苏婳那种?” 助理默了默,“其实,苏小姐除了家世差点,其他真挺优秀的,比很多富二代都强。” 顾傲霆听着不顺气,刚想训他,顿了下,问:“那丫头真有那么优秀?” 助理实话实说:“苏小姐认真、努力、踏实,有情有义,低调内敛,不张扬,还特别善良。” “善良?”顾傲霆冷哼一声。 低头看了看左手上粘着的玻璃瓶子。 善良个头。 这都好几个月了,她也不来帮他拆掉。 天天蜷着个手,难受死了。 助理三十多岁,家中有个上初中的女儿。 他说:“我女儿以前追星,为了看一场演唱会,千里迢迢跑到海城,整天不是唱歌,就是鼓捣爱豆周边,不好好学习。现在她换偶像了,改追苏小姐,说要好好学习,考大学,等长大像她一样,做个优秀的文物修复师,为国争光。我觉得江局说得没错,家世不是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个人品质。” 忠言逆耳。 顾傲霆听着特别别扭,“苏婳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唬唬小孩子。” 助理不说话了,再说下去,该惹他生气了。 把顾傲霆送回家。 助理和司机一起搀扶他进门。 扶他到楼上,助理帮他脱了鞋子和外套,喂他喝了水,又拉了薄被给他盖好。 做好这一切,助理刚要走。 顾傲霆蠕动着嘴唇,说:“北关鱼市那个项目,不是要找明星代言吗?” “是。” “找苏婳吧。” 助理一愣,随即应道:“好,我明天一早就转告顾总。” “直接去找苏婳吧,就说我让的。作为交换条件,她得把我手上的玻璃瓶子,拆了。” 助理瞥一眼他手上的透明玻璃瓶子,“好的,顾董,那您好好休息。” 次日。 顾傲霆的助理来到凤起潮鸣,找到苏婳,传达了顾傲霆的意思。 如果助理不提,苏婳都快把那件事都给忘了。 没想到顾傲霆这么能撑。 撑了好几个月,才稍微松点口。 苏婳权衡一下,说:“成,等代言合同签完,我就帮他拆瓶子。” 助理想当和事佬,“其实顾董他人不坏,就是太为顾总着想了。他对顾总从小就寄予厚望,手把手地培养他,希望他事事完美。” “你们顾董控制欲太强,希望人人都按照他的规划活着。”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苏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没人愿意受他摆布。” 助理尴尬地笑了笑,“也是。” 回到公司,助理把顾傲霆的意思,传达给顾北弦。 捧自己心爱的女人,顾北弦自然不遗余力。 他当即打电话安排广告部的人,对苏婳个人影响力做评估和预算,并联系她,商谈合作事宜。 广告部有周品品安插的眼线。 没多久,这件事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别提有多生气了。 她家的地,盖的楼盘,居然要用苏婳做形象代言,这不是往她脸上啪啪地打吗? 不行。 她得出面干涉。 这个项目的地是他们周家的,公司有她家一小半股份,她有决定权。 周品品立马去更衣室,脱掉身上的黑色职业装,换了个黑色v领紧身长裙,又重新化了一遍妆,还喷了香水,让自己看起来有点女人味。 之前听说顾北弦把她当男人。 她才不是男人呢。 一个小时后。 周品品踩着高跟鞋,袅袅娜娜地来到顾北弦的办公室。 轻叩门,进去。 她靠在门口沙发上,扬起职业假笑,“听说北关鱼市项目楼盘,代言人要用苏婳?” 顾北弦坐在办公桌前,一张俊脸清冷矜贵,没什么情绪地应道:“对,这是顾董的意思。” 周品品愣住了。 没想到居然是顾傲霆的意思。 一种冰凉的不祥感,顺着小腿往上爬。 感觉大势已去。 人一慌,思维就容易乱。 周品品也不例外。 她皮笑肉不笑道:“苏婳不是明星,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让她来做楼盘代言人,不太合适吧?项目有我们家一半,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得提前跟我这个股东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顾北弦什么也没说。 只是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和苏婳有关的新闻和电视节目。 食指轻划鼠标,他一一翻给周品品看,“这是她最近几个月上的电视节目,有国内的,有国外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周品品眼底轻蔑一闪而过。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顾北弦又查到苏婳的微博,指给她看,“短短几个月,苏婳微博吸粉将近两千万,丝毫不输流量明星。” 周品品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这粉丝是顾总帮她买的僵尸粉吧?” 顾北弦脸上的笑容消失,目光凉薄地注视着她,“承认苏婳优秀有那么难吗?即使她不是我前妻,我也会用她。形象过关,曝光量足,为国争光,能量正。不一定非得用明星,品牌用运动员做代言的,也不在少数。” 周品品努力维持微笑,“像苏小姐这种娱乐圈外的人,火得快,凉得也快,代言一签最少要一年。我觉得我们得慎重,不要任人唯亲。” 顾北弦原以为周品品是个理智之人,利益至上。 没想到她也这么感性。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放下。 沉吟片刻,他说:“苏婳实力摆在那里,火一年没问题,现在文化局和故博都在力推她。” 周品品盯着他因为说话上下翕动的喉结,暗暗咽了咽口水。 好看的男人,连喉结都长得这么性感。 视线情不自禁移到他的唇上,薄唇弧度完美,沾了水的唇色那么润泽,像刚刚接过吻。 这男人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一时竟意乱情迷,抿了抿唇。 想象和他接吻的感觉,一定很美妙吧。 过了足足半分钟,周品品才恢复理智,“我觉得,还是用明星靠谱。地产不是小项目,苏婳吸引的粉丝年轻人居多,购买力差。” 顾北弦勾唇,“正好相反,苏婳的粉丝搞古玩的居多,非富即贵,正是楼盘的主力客户。只不过他们没有年轻粉丝那么活跃,看起来好像年轻粉丝居多。” 周品品皱眉。 说得口干舌燥,她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还特意在杯子上留了抹口红印。 放下杯子。 假装忽然意识到什么,她连忙说:“啊,对不起我忘了,这是你的杯子,刚才赶路赶得有点渴。” 其实,她是故意的。 故意试探顾北弦的底线。 等了这么久,非但没等到他和苏婳分手,两个人反而越来越好。 现在连顾傲霆都开始偏向苏婳了,她有点急。 想加快速度,速战速决,把他拿下。 用他的杯子喝水,等于间接和他接吻。 要是闷骚的男人,看到那抹性感的口红印,就会想入非非,接下来,暧昧水到渠成。 她不信,天下还有不沾腥的猫。 奈何顾北弦不上钩。 他盯着杯子上的口红印,眉心拧起,直接拿起杯子,就朝垃圾桶走过去。 周品品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对不起,杯子给我,我去帮你刷一刷。” 她故意拿胸口蹭他手臂。 她穿的是v领。 露出大片雪白春光。 顾北弦别过头,冷声道:“周小姐,请你放尊重点。” 周品品不放,反而抱紧他的手臂,声音变得好浪,“顾总,以后别把我当男人了,我是个女人,比你想象得要活色生香。” “松开。”顾北弦冷着脸往外抽手臂。 忽听门上传来一声敲门声。 紧接着门被推开。 走进来的是苏婳。 看到周品品穿着性感的黑色v领长裙,整个人贴在顾北弦身上,满眼春情,骚得要命。 苏婳笑了。 第206章 他是我的 顾北弦触电似的,一下子把周品品推到三米开外。 周品品穿着高跟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扶着旁边的书柜,才勉强站稳脚步。 她捂着胸口,气息微喘。 顾北弦忙向苏婳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刚才正往外抽手臂。” 周品品也解释道:“苏小姐,你别误会,我不小心用了顾总的杯子,要帮他刷的。” 苏婳目光清清冷冷地瞟着她,没说话。 顾北弦什么样,她心里清楚。 可是周品品就不一定了。 这个女人心机得很,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两面三刀,玩阴的。 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 苏婳从包里拿出一支装了酒精的喷雾,走到顾北弦面前,往他衬衫袖子上唰唰唰,喷了好几下,笑道:“你有洁癖,被脏东西碰了,得消毒。” 被骂成“脏东西”的周品品,一张脸阴得哟。 恨不得当场和苏婳干起来。 奈何又顾忌在顾北弦面前的形象。 只能吃个哑巴亏。 顾北弦抬手揉揉苏婳的头,“是广告部打电话让你过来的吗?” 苏婳仰起小脸冲他笑,“是啊,你爸先让助理去找我,得到我的同意后,才告诉你们的。” 顾北弦眼神沁着点淡淡的嘲讽,“老头子终于开化了。” 真相苏婳比谁都清楚。 不是顾傲霆开化了,而是他受够了手上粘着的玻璃瓶子。 让她代言,不过是顺水推舟,一举两得。 顾北弦把手里的杯子扔进垃圾桶里,牵着苏婳,把她按到沙发上坐下,声音调柔问:“想喝什么?我让秘书给你泡。” “咖啡吧。” “好。”顾北弦走到办公桌前,拨了内线,吩咐秘书:“准备一杯意式浓缩,加糖加奶,再准备两块提拉米苏和榴莲班戟。” 放下电话,看到周品品还杵在那里。 顾北弦微微蹙眉,“周小姐,你还有事?” 周品品清清嗓子,“代言人的事,希望顾总好好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顾董同意,我同意,你父亲和周占肯定也会同意。投票选举的话,少数服从多数。” 周品品有点恼,“我爸和我弟不会同意的,大家是合伙做生意,你不能这么独裁。” 顾北弦微微耸肩,“不信,你就打电话问问。” 周品品拿起手机给周百川和周占打过去。 无一例外,两人都说,他们不管经营的事,一切交给顾氏父子,他们只坐等分红。 周品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暗骂:一群猪队友! 队友不给力,周品品只能忍下这口气。 她深呼吸一声,说:“你们忙,我先走了。” 顾北弦淡淡道:“慢走,不送。” 周品品抓着包就朝门口走去,表面镇定,心里憋得不行。 苏婳站起来,冲顾北弦微微一笑,“我去送送周小姐。” 顾北弦眼睫微垂,眸光温柔,“去吧,送到电梯口马上回来。” “好。” 苏婳和周品品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门一关上,苏婳瞟了眼周品品的低v长裙。 挤挤还挺有料。 苏婳淡声道:“周小姐今天穿得挺性感。现在是工作时间吧,我记得你上班时间都是一身黑色职业套装。怎么,这是为了见顾北弦,特意换的?” 周品品扯了扯领口,扯出一丝笑,“我想穿什么,是我的自由。” 苏婳莞尔,“的确,你穿衣有自由,但是穿成这样来勾引我男人,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周品品出师未捷,憋了一肚子火。 听苏婳这么说,她再也忍不住,呛道:“说话请注意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他了?” “杯子上的口红印,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松,拿胸口往他身上噌。但凡我修养差一点,就一个耳光甩到你脸上了。” 周品品冷笑,“小姑娘,看着温温柔柔的,脾气好冲哦。顾叔叔选你做我们项目的代言人,你可得注意形象。别动不动就甩耳光,造成负面影响,是要付违约金的哦。” 苏婳勾了勾唇,“放心,我会注意。” 说话间,两人走到电梯口。 周品品按了电梯,刚要往里走。 苏婳按住开关,把电梯门合上,对她说:“你顾叔叔手上的那个玻璃瓶子,还有印象吗?” 周品品警惕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别卖关子。” “那玻璃瓶子里本来装了液体,是硝化甘油,俗称炸药。如果你再对我男人动手动脚,我不介意给你也配上。” 周品品脸色登时就变了,“你威胁我?” “不,不是威胁,我一向说到做到。”苏婳温温柔柔地帮她拉了拉领口,“下次再来见顾北弦,记得穿得严实点。” 周品品推开她的手,刚要发作。 苏婳又说:“再觊觎我男人,我不介意去学点巫术,我学东西很快的。” “呵呵!”周品品歪着嘴嘲讽一笑。 那神情,相当不屑。 她阴阳怪气地说:“苏小姐真是让我大跌眼镜,不只恐吓我,还整上了封建迷信。” 苏婳坦荡一笑,“不吓唬你了,其实所谓的巫术,不过是一种连现代医学仪器都查不出来的寄生虫或者病毒。不要小瞧这些寄生虫和病毒哦,有时候,足以致命。还是那句话,不要对顾北弦动不该动的心思,他是我的。” 周品品语气生硬地提醒道:“你们离婚了。” “总有一天,我们会复婚。”苏婳拍拍她的肩膀,轻飘飘地说:“不要招惹像我这样的老实人,一旦惹恼我们,下场十分可怕。” 周品品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不屑一顾。 按开电梯,走了进去。 苏婳返回顾北弦的办公室,坐到沙发上。 他端起咖啡递给她,“你们聊什么了,这么久才回来?” 苏婳接过咖啡,轻轻抿了口,轻描淡写道:“警告她,不要把你弄脏了。” 顾北弦勾了勾唇,“你现在越来越霸道了。” “没办法,谁让你太能招蜂引蝶了,走了一个楚锁锁,又来一个周品品,没完没了。”苏婳语气慵懒地说。 顾北弦在她身边坐下,拉她坐到自己腿上,轻轻亲吻她脸颊,“我喜欢你这么紧张我的样子。” 特别喜欢。 感觉被她爱着。 第207章 你会求我 苏婳手指抬起顾北弦的下颔,漂亮的秋水眼凝视着他,警告的语气说:“以后离姓周的女人远一点。” 声音清脆却不失霸气。 顾北弦太吃她这一套了。 明明是温婉沉静的长相,却说出这么霸道的话。 莫名有种反差萌。 他的心都酥了。 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在她柔软的唇上,重重一吻。 他笑,“你不说我也知道。” 不由分说,他拿起手机,拨给周百川,“周叔叔,以后再有工作接洽,请您本人亲自来,或者派周占过来。” 周百川头一蒙,“发生什么事了?北弦。” 顾北弦一本正经,道:“周小姐举止轻浮,借着工作之便,猥亵我。” 苏婳正在喝咖啡,听他这么说,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猥亵? 亏他能想出这么个词来。 调戏还好说,猥亵已经构成犯罪了。 若报警,可以直接拘留了。 周百川老脸一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品品怎么,怎么你了?” “猥亵”二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你问她本人,她今天的言行举止十分恶劣。如果不换人,会严重影响到双方的合作。若因为你方原因造成合作取消,按照当时签的合同,你们是要付高额违约金的。” 周百川额头都冒冷汗了。 高昂的违约金是一回事。 关键那块地,手续跑完了,地基也打好了,等着楼盘一封顶,就可以预售了。 预售意味着,坐等收钱。 这种时候取消合作,对双方的损失都很大。 周百川是个生意人,没有太多的野心,只想好好赚钱。 他忙不迭地应道:“好好好,回头我好好说说品品,你别生气。下次再有工作接洽,我让占占过去。” 顾北弦淡嗯一声,挂了电话。 苏婳故意学周品品的样子,抱着他的手臂,“可以啊你,猥亵二字,你都用上了。” 顾北弦十分享受被她揩油,“就得把事情渲染得严重点,省得她以为我在跟她玩欲擒故纵,普信女。” 苏婳笑容加深,“行啊你,紧跟潮流,连普信女都知道。” “以前很少上网冲浪,最近你在媒体曝光得多,就偶尔关注了一下。” 苏婳一顿。 想起她微博评论区里,有许多忠粉怒怼黑粉,问:“我评论里区那些怼黑粉的,有你的小号吗?” “有一个是我的小号,偶尔上一下,其他全是广告部的工作人员在打理。” “你小号是哪个?” “婳婳的骨灰粉。” 苏婳又好笑又感动,拿起叉子插起一块提拉米苏,喂到他嘴里,“姐姐赏你的。” 顾北弦淡笑,“不够。” “那你想要什么?”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离会议还有四十分钟。 他站起来,掐着苏婳的腰,打横抱起来,走到书柜旁边的暗门,抬脚踢开。 里面是一个清清静静的休息室,有床,电视和饮水机等。 顾北弦把苏婳放到床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要你以身相许。” 苏婳扑哧笑出声,“玩得挺花啊你,要在办公室里做?” 顾北弦手指熟练地解开她的衬衫纽扣,细致地亲吻她的脖颈,“等会儿会更花。” 同一时间。 周百川一个电话,把周品品叫回家。 一进屋。 周百川就把一个茶杯摔到她面前,“你丢不丢人?” 周品品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顾北弦打电话告诉我,说你猥亵他。” 周品品一愣,有点无语,没想到顾北弦这么腹黑。 “我猥亵他?我怎么可能猥亵他?我,我,我就……” 她说不出来。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总之,我没猥亵他!” 周百川慢腾腾下命令:“以后再有工作上的事,你别去了,让占占去吧。” “占占懂个屁,他又没在地产行业干过,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顾北弦刚打来电话,疾言厉色地警告我,如果再派你去,就取消合作。” 周品品冷笑,语气轻蔑又不甘,“还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为了个可有可无的前妻,连合作伙伴都敢得罪。” “你死心吧,苏婳现在越来越出名,他们俩复婚是迟早的事。你就别上赶着去找难堪了,强扭的瓜不甜!” “不,我就爱吃强扭的瓜,管他甜不甜!”周品品赌气说完。 一转身,噌噌噌地上了楼。 门一关上,她抓起床上的枕头、抱枕,扔到地上,泄愤似的,在上面踩来踩去。 顾北弦这一招,搞得她颜面无光。 她从小各方面优秀,追她的男人大把。 只有她拒绝男人的份,她哪被男人拒绝过? 从来就吃过这么大的瘪,更没在男人身上栽过! 她忽然萌生报复心,想追到顾北弦,再把他甩了! 一周后。 苏婳和顾氏集团签了代言合同。 当天下午,顾傲霆就迫不及待地过来找苏婳拆瓶子了。 实在受够了走哪里都粘着那个瓶子,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瞅着。 洗脸吃饭睡觉,都不得劲儿。 难受死了。 拆瓶子前,苏婳把一式两份的合同,摆在他面前,“顾叔叔,把这个也签了吧。” 顾傲霆定睛一看。 是保证书。 让他保证永远不会派人伤害苏佩兰和苏婳。 顾傲霆不乐意了,“小丫头,你这是毁约。一码归一码,我付你代言费,你帮我们拆瓶子,你不能临时加条件。” 苏婳笑了,“顾董,你以为我在意你们公司给的那点代言费?” “代言费虽然只有几百万,但是能让你出名。” 苏婳淡然道:“不,名利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要不是为了争口气,我才不会到处抛头露面,去做节目、上电视、做广告。我只喜欢清清静静地修复古画,最不喜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顾傲霆一时拿她没办法,只好拿起笔,极不情愿地在保证书上签了字。 苏婳把一盒印泥推过去,“按手印。” 顾傲霆黑着脸,按了手印。 苏婳把保证书给顾傲霆一份,自己留了一份。 留他在一楼客厅待着。 苏婳来到二楼实验室,开始配比稀释液。 她拿起试管,有条不紊地把几十种化学试剂,按照比例配好。 这些化学试剂,比例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法化解顾傲霆手上的补天胶。 配好试剂,她拿着试管瓶下来。 用棉棒蘸了试剂,一点点地渗进顾傲霆手掌和玻璃瓶中间位置。 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把玻璃瓶和他的掌心分离。 那块皮肤已经发红,发硬。 没有个把月,是恢复不到从前了。 顾傲霆想想就来气,睨着苏婳,“你现在不过有点小小的名气,跟我们家大业大的顾家,还是不能比。” 苏婳淡淡一笑,“放心,终有一天,你会求着我和顾北弦复婚。” 第208章 奇奇怪怪 顾傲霆呵呵嗤笑,“小丫头,别太狂。” 苏婳清雅一笑,云淡风轻地说:“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是你儿子追得紧,我才没换人。但凡我洒脱一点,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如果不是念着和他那三年的感情,谁要忍受你?” 说到这里,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顾傲霆,“一旦我换人,顾董这个瓶子就要带到百年之后了。所以你最好识趣点,别背地里对我妈动手脚,否则我会比你更阴。” 她是笑着说。 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重。 但就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顾傲霆只觉得左手掌心一阵刺痛。 是心理上的疼痛。 怕苏婳再对他动什么手脚,他一声不吭,站起来就走。 表面镇静如常,心却是慌的,乱的。 出了大门。 助理迎上来,看一眼他左手掌心,“恭喜顾董,瓶子终于拆下来了。” 顾傲霆总觉得他这话充满讽刺。 他没好气地说:“快看看我后背,有没有粘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助理绕到他背后,仔细查看一番,“没有。” 顾傲霆这才松口气,“这丫头太阴了,一个破瓶子,折磨了我好几个月。” 助理忍不住说:“其实苏小姐人挺好的。公司给她的代言费是五百万,她不缺这点钱的。接这个代言,不过是想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因为您是顾总的父亲,她也是怕顾总夹在您和她中间为难。她就是太为顾总着想了,换了别人,早就拐着顾总和您断绝父子关系了。” 顾傲霆眼神一硬,带着刺地瞪着助理,“顾北弦给了你多少好处费,你要这么替苏婳说话?” 助理的脸一瞬间变了色,“顾董,我一分钱都没收,真的。” “他威胁你了?” “也没有,他就是,就是让我在你面前,多说两句实话。” 顾傲霆鼻子哼出一声冷笑,“好啊你,拿着我的钱,却替他说话。难怪呢,前些天就感觉你不对劲了。” 他一甩袖子,大步朝车子走去。 助理急忙追上去,“冤枉啊,顾董,我也是为了你们父子俩关系更融洽。” 十天后。 约定时间,苏婳进摄影棚拍广告。 是第一次拍广告。 不过她丝毫不胆怯。 闪光灯咔咔咔地照在她脸上,刚开始眼睛会情不自禁地眨,但是很快就适应了。 因为从小临摹古画,苏婳具有很好的艺术细胞,特别会寻找镜头。 摄影师抱着专业相机,不停地夸赞道:“不错,不错,看这里,对,就是这样,很好,太棒了!” 拍了一上午。 中间换了四套衣服。 结束拍摄。 苏婳去化妆间换衣服,正拆着耳朵上的耳环。 化妆间的门被推开。 苏婳抬头。 看到一道高大英挺的身影走进来,男人眉眼英俊深邃,气质矜贵。 是顾北弦。 苏婳惊喜,弯起眉眼,笑容清甜。 要不是旁边还有人,她就站起来扑到他怀里了,“你怎么来了?” 顾北弦递给她一杯少冰加正常糖的杨枝甘露,“到中午了,想着你拍了一上午辛苦了,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火锅可以吗?” 顾北弦眉心微蹙,“你胃不好,少吃点辣的。” 苏婳黛眉微拧,“我最近几天嘴里没味,就想吃点辣的。” 她一拧眉,顾北弦立马变了语气,“好,你说吃什么,咱就吃什么,听你的。” “扑哧!”旁边有人笑出声。 顾北弦这才发觉沈鸢也在。 他对她印象并不好,沉着脸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沈鸢耸耸肩,“我辞职了,现在跟着婳姐混,做她的助理和徒弟。” 顾北弦表情微冷,“做苏婳的助理就乖乖地做,但是,不要拐着她去下墓,更不要骗她去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放心好啦,考古队的工作我已经辞了,不会带婳姐去做稀奇古怪的事,顶多带她去盗盗墓。” 顾北弦脸色阴冷下来,对苏婳说:“把这个助理辞了,我重新给你找个省事的。” 苏婳拍拍他的手,“沈鸢逗你的,盗墓犯法,我不会做犯法的事。” 沈鸢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所谓的高冷男神,一遇到苏婳,秒变忠犬。 笑着笑着,她笑不出来了。 好羡慕啊,也想找个这样的男人,来玩玩感情。 一行人去了火锅店。 进包间的时候,碰到了周占。 隔老远,周占就热情地挥着手,朝顾北弦和苏婳打招呼:“弦哥好,嫂子好!” 落到沈鸢身上时,他漫不经心道:“沈老鹰好。” 沈鸢皱眉瞪着他,“我叫沈鸢!沈鸢!沈鸢!” 周占懒懒道:“还是沈老鹰好听,霸气,好记。我记性差得要命,一般人的名字扭头就忘,却记着你沈老鹰。” 苏婳觉得这俩人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见周占是一个人,又杵在那里不肯走,随口让道:“跟我们一起吃吧,吃火锅人多热闹。” 周占求之不得。 前些日子周品品和顾北弦闹僵了,他正愁没机会缓和关系呢。 私下约了顾北弦几次,都被他拒绝了。 进了包间。 上菜。 顾北弦一张俊脸,清冷得像冬天玻璃上的霜花。 他推了个应酬,好不容易抽个空和苏婳吃个情侣餐,结果一个两个的都不识趣,上赶着来当电灯泡。 要不是给苏婳面子,他早就把这俩人轰出去了。 菜煮开后,顾北弦拿公筷给苏婳捞羊肉、鱼丸,把她面前的盘子堆得老高,“拍了一上午的照片,都累瘦了,你多吃点。” 苏婳哭笑不得,拍个照片哪里就能累瘦了? 她拦着他拿筷子的手,“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周占啧啧几声,“嫂子命真好,弦哥这么宠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顾北弦清冷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点,端着架子,说:“是我命好,娶了苏婳这么好的妻子。” 沈鸢哪壶不开提哪壶,“顾总,你们俩还没复婚,婳姐是你前妻。” 被戳到软肋,顾北弦漆黑的眸子沉了沉,不高兴了。 周占坐在沈鸢旁边,抬脚踢了她的腿一下,意思是: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沈鸢比苏婳还直,拿眼斜他,“你踢我干嘛?” 周占捞起一块牛舌头朝她嘴里塞,“吃!吃!吃!吃菜都堵不上你的嘴!” 沈鸢往外吐,“烫!烫!烫!你要烫死我吗?” 苏婳看看周占,再看看沈鸢,感觉奇奇怪怪的cp出来了。 手上忽然一热,顾北弦的手覆过来,拉起她的手,“我们去隔壁再开个包间,这里太吵了。” 第209章 甜到发齁 苏婳没顾北弦那么讲究,抬腕看了看表,说:“就在这里吃吧,换包间还得重新点菜、上菜、等锅开,你下午还有事。” 周占是个极有眼色的。 听苏婳这么说,他急忙站起来,“嫂子,你和弦哥慢慢吃,我们去隔壁。” 沈鸢正拿着公筷在锅里,翻江倒海地找撒尿牛丸呢,嘴里嘟囔道:“干嘛要换?不就吃个午饭嘛,将就一下就吃完了,换来换去的多麻烦。” 周占抓着她的手臂,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了出去。 找服务员重新开了个包间。 沈鸢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等着上菜,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多事呢,好好的换什么包间?我都快饿死了。” 周占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衔在嘴里,点着,斜眼瞅她,吊儿郎当地说:“就你这低到负数的情商,能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挺不容易。对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沈鸢右手托腮,懒懒道:“盗墓的。” 周占一个激灵,差点跌到椅子下面。 他咳嗽一声,“难、难怪情商低到负数呢,整天跟死人打交道,情商能高才怪。” 沈鸢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呢,做什么工作的?” 周占弹弹烟灰,懒洋洋道:“我嘛,地主家的傻儿子,整天混吃等死。” 沈鸢扑哧笑出声。 觉得这地主家的傻儿子太好玩了。 她朝他飞了个眼风,“改天带你下墓玩。秦始皇的皇陵,你听说过么?哪天姐姐带你去挖。咱干票大的,干这一票,几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周占手里的烟差点折断,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喂,110吗?我这边有个盗墓贼,要盗秦始皇陵,你们快点派人来抓她。” 沈鸢噌地站起来,绕到他面前,去夺他的手机。 周占伸长手臂不让她抢。 两人你争我抢,互不相让。 争抢间,沈鸢身体失重,啪地一下压到周占身上。 两人眼观鼻,鼻观心,脸贴着脸,腰贴着腰,腿贴着腿。 呼吸缠绕在一起,空气都烫了。 处处都是暧昧的味道。 沈鸢的软玉温香,隔着薄薄的布料渗出来,周占只觉得小腹一紧,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这一瞬间,他居然觉得这傻了吧唧的女人,有那么点点好看。 一定是自己眼瞎了。 沈鸢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脸一热,急忙从他身上起来,骂道:“臭不要脸!占我便宜!狗男人!” 此话一出,周占刚起来的那点微妙感觉全散了。 他觉得这蠢女人,铁定得打一辈子光棍。 这么不解风情,傻子才会娶回家。 周占把手机扔到沈鸢面前,“吓唬你的,电话压根就没打出去。” 沈鸢一看更恼了,上前就去揪他的头发,“你这个骗子!竟敢骗我!” 周占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拽,嚷嚷道:“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讨厌的女人?沈老鹰,你这辈子要是能嫁出去,我周占就是地上爬的!” 和这边的冰火两重天相比,顾北弦和苏婳那边要甜蜜得多。 顾北弦正拿筷子喂苏婳吃呢。 搞得苏婳啼笑皆非。 她把菜夹给他,“你也吃,我这么大人了,不用你喂。” 顾北弦霸道地说:“我乐意喂。” 苏婳拿他没办法。 于是两人就你喂我,我喂你。 时不时地还亲上一口。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甜到发齁。 几天后。 苏婳代言的地产广告,成片修好了,铺天盖地推起来。 楼盘那边做了放大版的挂上。 地铁站、电视台广告都铺上了,连写字楼电梯间都是印有苏婳半身照的楼宇广告。 因为楼盘封顶才能预售,于是地产商搞了个交两万抵三万,交五万抵十万的活动,其实就是变相预售。 上万张楼宇宣传单,发下去。 宣传单上印的是楼盘外观图,和苏婳一身白衣,巧笑嫣然的半身照。 项目名称是北关鱼市改造项目,楼盘名叫:书香名苑。 名字是找大师算的,总共取了五个。 最后由顾傲霆和周百川两人拍板叫:书香名苑。 打出的广告词是:一城二河三小四中,书香名苑名校风范。 土洋土洋的,带着顾傲霆和周百川的气息。 有一种老资本家的年代感。 唯有苏婳的照片,清雅宜人地立在楼盘外观图旁,温温婉婉,眼神自信淡定,一股子大家闺秀的气质。 广告打出去,变相预售的效果很好。 交定金那天,人山人海,人潮涌动,售楼处里都挤不动。 正如顾北弦说的,苏婳的粉丝都是搞古玩的,非富即贵,购买力不容小觑。 当然,顾氏集团地产行业佼佼者的名声,摆在那里,质量有保证。 书香名苑,是学区房,又是河景房,稀缺楼盘。 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 想卖不好,都难。 苏婳拿到五百万代言费后,要全捐了。 捐给孤儿院。 她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为那个夭折的胎儿积福。 选了个周末,她和顾北弦一起来到市孤儿院。 因为顾北弦经常搞这种公益活动,为了合理避税,也为了打造企业美好形象。 所以孤儿院的院长认识他。 隔老远,院长就笑盈盈地迎出来,“顾总,您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呢?我好派人出来接您。” 顾北弦偏头,微抬下颔指指苏婳,“是我太太要捐。” 明明是前妻。 不过有外人在,苏婳给他面子,并不纠正。 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一听是顾北弦的“太太”,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双手来握苏婳的手,“顾太太,我代表孤儿院所有的孩子们,感谢您献爱心。” 苏婳握了握她的手,恬淡一笑,“应该的。” 院长殷勤地说:“您要记者吗?我现在就打电话叫记者过来,给您筹备一个隆重的捐款仪式。” 苏婳摇摇头,“不用,我把支票给你,看看孩子们就走。” 院长一怔,随即笑了,笑得很灿烂,“如今像您这么低调,真心只为孩子着想的,太少了。” 大都是带着目的性来捐款的。 苏婳轻声说:“先带我去看看孩子吧。” “好,您请跟我来。”院长在前面带路。 苏婳和顾北弦并肩跟上去,保镖跟在后面。 来到孩子们的房间。 苏婳看到一个衣着时髦,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年轻女人,正抱着一个瘦瘦的小女孩,对着镜头咧嘴笑,笑得很假。 有两个摄影师抱着专业相机,对着她不停地拍啊拍,录啊录。 旁边还有人举着打光板。 一看就是作秀。 苏婳脚步停下了。 因为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楚锁锁。 作秀做到孤儿院了,够可以的。 看到顾北弦,楚锁锁眼睛一亮。 “北弦哥,你怎么来了?”她松开小女孩,就朝顾北弦噔噔噔地跑过来。 那欢快的模样活脱脱像只小麻雀。 快到跟前时,顾北弦拉过旁边一个保镖挡在自己面前。 楚锁锁猝不及防,扑到了保镖怀里。 保镖的脸瞬间红了。 楚锁锁的脸黑了。 第210章 情深款款 “啪!” 楚锁锁一巴掌甩到保镖脸上,瞪着他,“你非礼我!” “我没有。”保镖捂着脸,有苦难言。 “起开。”楚锁锁抬手把他拨到一边。 再看向顾北弦时,她立马换了副嘴脸,笑得甜甜的,“北弦哥,好巧啊,你也来做慈善?” 顾北弦绷紧一张俊脸,微抬下颔,指着苏婳,“是我太太来捐款。” 楚锁锁一愣,脸上的笑僵住了,“你们复婚了?” 顾北弦淡淡道:“复不复婚,都没你什么事。” 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冰冰冷冷的,不近人情。 苏婳对顾北弦的表现相当满意。 她拿小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也是对他的一种赞赏。 顾北弦反手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 他低垂眼眸俯视着她,眸光温柔,充满深情。 这一刻,他身上仿佛有光,情深款款,风度翩翩,和清清雅雅的苏婳配一脸。 楚锁锁快要嫉妒死了。 明明这男人是她的,却被苏婳抢走了。 她的脸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想哭。 但是找的专业摄影师正在录像呢,院长和孩子们也瞅着。 楚锁锁强颜欢笑道:“北弦哥越来越幽默了。” 顾北弦没有什么耐心同她说废话,对苏婳说:“你看看孩子,把支票捐了,我们走吧。” 苏婳扭头吩咐身后的保镖,“去车里把玩具和吃的穿的,搬过来。” 几个保镖转身去外面的车子搬东西去了。 很快,一箱箱的玩具、衣物和甜点,搬了过来。 苏婳走到一个瘦瘦的大眼睛女孩面前,弯下腰,摸摸她的头。 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安慰的话,他们想必早就听说过无数遍了。 最后,苏婳温柔地抱了抱小女孩,说:“你要好好的,每天都开开心心。” 小女孩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她,点点头,乖乖巧巧地说:“姐姐,你好漂亮。” 楚锁锁请来的摄影师,想巴结楚锁锁,问小女孩:“那你说是这位姐姐漂亮,还是姓楚的姐姐漂亮?” 小女孩看看苏婳,再看看楚锁锁,“两个姐姐都漂亮。” 她伸手指着苏婳,“但是我更喜欢这个姐姐。” 摄影师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想扳回一局,问:“为什么啊?” 小女孩说:“这个姐姐看我时,眼睛里有光。” 楚锁锁撇了撇嘴。 要不是顾北弦在,她就挖苦这个小女孩了,什么眼光啊。 明明她更漂亮才对。 苏婳懒得和楚锁锁浪费时间。 她陪了会儿孩子,把支票交给院长,离开。 从头到尾,都特别低调。 楚锁锁等他们离开后,继续高调作秀。 照片和视频拍了大半天,才收工。 把一帮孩子折腾得不轻。 因为得陪她又唱又跳,还得不停夸她。 楚锁锁吩咐摄影师,找人把照片好好处理处理,到时上传到楚氏集团的官网上,营造她白富美的人设。 作完秀后,楚锁锁离开孤儿院。 一路上不时看到有苏婳做的广告牌,伫立在路两旁。 楚锁锁气又开始不顺了。 经过北关鱼市时,楚锁锁看到书香名苑的售楼处,玻璃幕墙上,张贴着苏婳的巨幅海报。 海报上的她,笑容清清雅雅,仿佛在向自己挑衅。 楚锁锁眼睛都红了。 嫉妒使她面目全非。 她忍不住打电话给顾傲霆,吐槽道:“顾叔叔,你们公司旗下开发的楼盘,怎么选苏婳当形象代言人了?你们开发的都是高端楼盘,选一个小山沟沟里出来的当形象代言人,不是自毁招牌吗?” 顾傲霆有一说一,实事求是道:“虽然我看不上那丫头,但她带货能力还行。前几天书香名苑搞了个交定金活动,当天售卖情况特别好,超出预期。” 楚锁锁相当不服气,“那是你们公司楼盘开发得好,跟她没多大关系吧?” “跟她有点关系。以前公司旗下楼盘,都用明星代言,但是效果没她这么好。估计她最近电视节目上得多,又是搞古董的。古玩圈的,非富即贵,购买能力强,是楼盘主要客户群体。” 楚锁锁憋得哟,想揍人。 她深吸一口气,“这么说,顾叔叔想让她和北弦哥复婚了?” 顾傲霆呵呵冷笑,“她离我心目中的儿媳妇还差得远呢,复婚的事,以后再说吧。” 楚锁锁一听,误以为自己还有戏。 可高兴坏了。 她试探的语气,小心地问:“那顾叔叔心目中的儿媳妇,是谁呀?” 顾傲霆老狐狸一个,岂能听不出她那点小心思。 他语重心长地说:“锁锁啊,你现实一点吧,你和北弦是不可能了。趁着年轻,你该相亲相亲,该约会约会去。你才二十出头,长得又漂亮,肯定能遇到更好的男孩子。” 楚锁锁鼻子一皱,掐了电话。 在心里把顾傲霆骂了又骂。 骂完顾傲霆,骂顾凛,最后又骂苏婳。 唯独不觉得她自己有什么错。 次日夜晚。 苏婳修复完手上一幅古画,累得浑身肌肉酸痛。 近日来工作强度大,又是修复古画,又是录节目,几乎是连轴转。 有点吃不消。 她问沈鸢:“附近有没有靠谱的按摩店?我们去放松一下,我的腰疼死了。” 于是,沈鸢带她来到了京都最高档的女子美容美体护理会所。 环境是真的好,装修是真的高档。 价格也是真的贵。 苏婳第一次进美容院,不太清楚行情,以为美容院消费都这么高。 她交了钱,和沈鸢去冲澡,做全身推油和按摩。 是挺舒服。 美容师按摩手法娴熟且专业。 一个流程下来后,肌肉放松了不少,背不酸了,腰也不疼了,心情都好了。 做完推油,苏婳换上衣服,从美容室里出来,去休息区坐着,等沈鸢。 没坐多久,顾北弦的电话打过来了,问:“什么时候结束?” 苏婳抬腕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做完了,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你有事?” 顾北弦说:“我刚应酬完,过去接你。” “你那么忙,直接回家睡觉吧,我这边有保镖开车送。” “保镖是保镖,我是我,不一样。”顾北弦语气坚持。 他其实是想她了。 以前回家就能看到她。 如今回到家,屋里空空如也,没了女主人。 躺在宽大的床上,他只觉得孤独寂寞,还有冷。 人往往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所以,忙碌之余,他抽点空,就想见苏婳一面,以解相思之渴。 苏婳拗不过他,“那你到了稍微等一下我们吧。” 说话间,听到拖鞋的踢踏声,由远及近而来。 苏婳一抬头,脸色变了。 第211章 虐渣超爽 楚锁锁穿着美容院的白色睡袍,正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头发用毛巾包着。 仔细看,走路姿势微微有点跛。 四目相对。 苏婳微微抿唇。 楚锁锁轻蔑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苏婳不想被她破坏心情,懒得搭理她。 楚锁锁把前台叫过来,指手画脚,“你们这会所,不是号称全京都最高档的护理中心吗?怎么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里放啊。” 前台小姐懵了,“楚小姐,您能说得具体点吗?” 楚锁锁伸手指着苏婳的鼻子,“连这种乡巴佬也往里放,是不把我们这些尊贵的会员,放在眼里吗?” 在她说阿猫阿狗的时候,苏婳就已经忍不住了。 等她“乡巴佬”二字一出,苏婳冷笑一声,抄起手里的一次性水杯,直接砸到她脸上。 “砰!” 楚锁锁被纸杯砸得鼻子一酸。 紧接着温热的水,泼了她一头一脸。 楚锁锁恼羞成怒,挽着袖子,就要朝苏婳扑过去,“你这个贱人,敢打我!” 苏婳抓起包,拉开拉链,包里放着她自己研制的防狼喷雾。 东西还没拿出来。 一道身影冲过来。 苏婳定睛一看,是沈鸢。 说时迟,那时快! 沈鸢一把扯掉楚锁锁头上包着的毛巾,拽着她的头发,就往卫生间方向拖,“说谁阿猫阿狗呢?说谁乡巴佬呢?嘿,我这暴脾气,今天干不死你,我就不姓沈!” 她力气不小。 拽着楚锁锁的头发,短短几秒钟,就把她拖进了卫生间。 前台小姐急忙追上去,想把两人拉开,嘴里不停地喊道:“沈小姐,沈小姐,你们不要打了,快放开她!” 沈鸢咔一下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上了。 她拽着楚锁锁的头发,就往墙上撞,边撞边怒道:“乡巴佬怎么你了?乡巴佬吃你家米了,还是睡你家床了?要被你这么瞧不起?妈的,你是什么垃圾玩意儿,也配瞧不起我们乡下人!” 楚锁锁捂着自己的头,哭得声音都碎了,“放开我,你这个贱人,快点放开我!” 沈鸢啪啪两个大耳光甩到她脸上,“今天就让你看看我们乡下人的厉害!老鹰不发威,你拿我当小家雀儿!” 她把楚锁锁按到地上,又是一顿狠揍! 直打得她鼻青脸肿,哭得没有人腔,沈鸢才松手。 楚锁锁缩在墙角,还嘴硬,眼神阴鸷瞪着她,“你这个贱货!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嘿,还敢嘴硬!”沈鸢站起来,照着楚锁锁的屁股,狠狠踹了两脚。 直踹得她彻底不吭声了,沈鸢才拍拍手,打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 前台小姐急忙跑进卫生间,去扶楚锁锁,“楚小姐,你没事吧?” 楚锁锁一把打掉她的手,“快去叫我的保镖!不要放她们走!” 前台为难,“整整一层都是女顾客,您的保镖是男的,上来不方便吧?” 楚锁锁想站起来,可是身上疼得跟散架了似的,站不起来。 苏婳递给沈鸢一张消毒湿巾,“手疼吗?” “还好。”沈鸢接过来擦了擦手,伸展了下筋骨,“好久没这么爽了。” 两人说话间来到前台。 前台有两个值班人员,剩下的一个极力劝说苏婳充值办会员卡。 苏婳本来是打算办卡的,可是楚锁锁在这里消费,就没必要办了。 不够添堵的。 她婉拒了前台。 两人走进电梯。 苏婳问沈鸢:“你今天怎么这么猛?” 沈鸢揉着腕骨说:“我家就是农村的,上小学时,我妈带着我改嫁给我继父,就是沈淮的父亲,这才来到城里。因为不爱打扮,在学校里,总是受欺负,被同学骂乡巴佬、土包子。更过分的是,那些人还往我书包里放蚯蚓和癞蛤蟆,把我堵在女厕所里打。一气之下,我去学了跆拳道,小学毕业后,我把凡是欺负我的,挨个揍得半死。今天听到楚锁锁这么骂,我就想起我小时候被欺负的模样,没忍不住。” 苏婳其实也有那种冲动。 好几次都想弄死楚锁锁。 她这样一个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的人,硬是被楚锁锁逼出了戾气。 两人下楼,出了会所大门。 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站住,你们都给我站住!” 苏婳听得头皮发麻。 扭头一看。 是穿着白色睡袍的华棋柔,应该是刚揭掉面膜,没来得及洗,就冲下来了。 脸上浮着一层精华液。 油汪汪的,像擦了猪大油。 苏婳目光清冷道:“有话就说!” 沈鸢接下半句:“有屁快放!” 华棋柔红着眼睛瞅瞅苏婳,再瞅瞅沈鸢,最后落到苏婳脸上,“死丫头,竟敢动手打锁锁!我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今天不给我个说法,你们谁都别想走!” 她朝身后一招手。 两个保镖呼啦啦围上来。 苏婳也朝身后一招手,站在车边的保镖咚咚几步走过来。 保镖对保镖,一对一,二对二,互不相让。 华棋柔见保镖数量一样,没有胜算。 她一把卷起袖子,冲到苏婳面前,扬手就要打她耳光。 电光石火间! 苏婳抄起手中的防狼喷雾,唰唰唰,就朝华棋柔脸上喷去! 一阵奇痒扑面而来! 华棋柔顿时逮着脸挠个不停,“痒!痒!痒!好痒!死丫头,你朝我脸上喷什么了?怎么这么痒?啊,痒死我了!” 苏婳轻轻巧巧一笑,“是我自己研制的防狼喷雾,说是痒痒雾也行。如果没有我的解药,你会一直痒下去,直到死。” “啊!好痒!痒!你快帮我解开!你这个死丫头!”华棋柔发了疯似的,拼命挠着自己的脸。 尖利的指甲把她保养良好的脸,挠出一道道血印子。 看着面目狰狞极了。 苏婳冷冷一笑,“那场车祸是你搞的吧?害死阿忠和我的孩子,痒死你也是活该!”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见她要走,华棋柔慌了,扑上来就要抓她,“不许走!快给我解药!” 千钧一发之际! 穿着黑色衬衫深色长裤的男人凛步而来,没系领带,领口散开,露出性感的锁骨。 西裤勾勒出修长的腿,逆光中英俊五官更显冷峻。 那双过于颀长的腿,是怎么在空中划过弧度的,苏婳没看清。 反正华棋柔被他踢出去很远。 落地时,声响很大,她摔得很惨,半天爬不起来,疼得呲牙裂嘴。 苏婳笑得眉眼弯弯,冲男人竖起大拇指,“我男人帅呆了!” 第212章 春宵太短 难得被苏婳夸,顾北弦唇角扬起,眉眼含笑,牵起她的手,上车。 保镖刚要关车门,沈鸢挤了进来,紧挨着苏婳坐下。 顾北弦上扬的唇角,垂下。 侧眸瞥一眼沈鸢。 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好不容易抽个空,来见苏婳一面,她还要当电灯泡。 顾北弦不动声色,对沈鸢说:“沈小姐,你去后面那辆车坐吧。” 沈鸢大咧咧道:“坐哪辆车不是坐?我有事要问婳姐。” 她拍拍苏婳的胳膊,“婳姐,那个防狼喷雾是怎么做的?为什么那女人痒成那样?” 苏婳隔着车窗玻璃,瞥了眼正蜷在地上痒得打滚的华棋柔,说:“主要成分是漆树汁和桃毛,痒不死人,但是活受罪。” 上次在加州,被劫匪持枪抢劫。 回来,她就想办法搞了个防狼喷雾,防身用。 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沈鸢问:“还有多余的吗?给我一个,万一遇到色狼,可以防身。” “有。”苏婳从包里掏出来,“这个先给你。” “谢谢婳姐。”沈鸢接过来,凑到苏婳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婳姐真好。”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从车门储物格里,抽出一片消毒湿巾,在苏婳脸上擦了擦。 苏婳哭笑不得。 这男人,没治了。 连女人的醋也吃。 她把手伸过去,暗暗握住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带着爱意的温度。 顾北弦唇角情不自禁地勾了勾。 心里仿佛盛开了一个春天。 心情一好,连带着看沈鸢都没那么讨厌了。 抵达凤起潮鸣,苏婳下车。 顾北弦跟着她下了车。 他牵着她的手,朝门口走去。 沈鸢又跟了上来。 看在顾北弦眼里,只觉得她阴魂不散。 已经忍了她一路,他耐心尽失,问:“沈小姐,你打算一直黏着苏婳吗?” 沈鸢一脸懵逼,“我最近帮婳姐修画,也住在凤起潮鸣,有问题吗?” 顾北弦暗暗磨了磨牙根,吩咐身后的保镖:“送沈小姐去酒店住。” “好的,顾总。” 保镖对沈鸢说:“沈小姐,请跟我们上车吧。” 沈鸢嘿了一声,“干嘛去酒店啊,多浪费钱。你们俩想过二人世界,过就是。我晚上睡得死,啥都听不到,只要你俩别把房顶干塌,我绝对醒不过来。” 顾北弦从未见过如此不见外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西裤兜里掏出手机,拨给周占,“在哪?” “在江边吃烧烤,你要来吗?弦哥。” “来凤起潮鸣一趟,现在,立刻,马上过来。” 周占头一蒙,“啥事啊,弦哥。” “来把沈鸢带走。” 周占更蒙了,“不是,那只老鹰跟我啥关系都没有,这大半夜的,我把她弄走不太好吧。” “书香名苑楼盘预售活动火爆,还想以后合作,就马上过来。” 言外之意:想赚钱,别磨叽。 周占别看平时吊儿郎当,大事上却很精明。 一听不来,有损利益,马上应道:“好好好,我现在就过去,十分钟后到。” 顾北弦淡嗯一声,挂了电话。 沈鸢不乐意了,“顾总,你太霸道了,想赶我走,直接说就是,干嘛要把我推给那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啊?万一他对我动手动脚怎么办?我可是个黄花大闺女。” 顾北弦垂眸扫她一眼,视线落在她手臂的肌肉上,淡淡道:“你别非礼周占就算好的。” 沈鸢一脸嫌弃,“我才不会非礼他呢,我对他不感冒。”我喜欢你这型的。 当然,后半句她没说出来。 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不可抚。 这点数,她有。 苏婳推推顾北弦,“太晚了,沈鸢毕竟是个女孩子。” 顾北弦抬手揉揉她的头,语气调柔道:“放心,周占看外表不靠谱,做事却极有分寸。你不觉得这俩人挺配吗?君子有成人之美。” 他一心想把沈鸢打发掉,省得她老阴魂不散。 苏婳也觉得这俩人有那么点奇奇怪怪的cp感。 十分钟后,周占急匆匆地来了。 苏婳对他说:“你陪沈鸢去吃个夜宵,十二点前把她送回来。” 沈鸢情商其实不算低,就是没把苏婳当外人。 当然,她也有私心,想和顾北弦多待会儿。 男神么,不能占有,还不能近观了? 如今被顾北弦这么一明示,她自尊心就有点受挫,“不用了,婳姐,你们俩好好玩,我回家。” 苏婳又叮嘱周占:“你别欺负她。” 周占白了沈鸢一眼,抬手抹抹额头的汗,“放心,我不好她这口,脱光了,我都不会碰她。” 沈鸢捏起他胳膊上的一块肉,用力拧了一圈。 拧得周占呲牙咧嘴。 两人出了苏婳的别墅。 上了周占的车。 车子发动。 周占把着方向盘,瞟一眼副驾上的沈鸢,语气有点嫌弃,“你怎么招惹弦哥了,大半夜把我拎过来,遭这个罪。” 沈鸢啧了一声,“想跟本姑娘约会的,从京都排到罗马,你就别占了便宜还卖乖了。” 周占切了一声,那意思,鬼才信呢。 前面红灯。 周占踩了刹车,趴在方向盘上端详她几眼,“单独看你,长得也还行。怎么一跟苏婳站一块,就成丑小鸭了?” 沈鸢嫌弃地斜他一眼,“单独看你,长得也凑合。一跟顾北弦站一块,就像个屎饼子似的,丑得不堪入目。” 说完两人彼此嫌弃地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其实,沈鸢虽然手臂上有点肌肉,人长得还是蛮清秀的。 只要不开口,谁都不知道她是个女汉子。 周占虽然打扮得纨绔了点,模样也挺帅。 痞帅痞帅的。 奈何沈鸢第一眼看中的是顾北弦。 周占第一眼看中的是苏婳。 那两人模样、气质,都是顶级,就把这两人衬得有点逊色了。 凤起潮鸣这边。 顾北弦和苏婳在洗鸳鸯浴。 泡在满是玫瑰花瓣的浴缸里,苏婳有点担心沈鸢。 一个电话打过去。 手机里人声鼎沸。 沈鸢大着嗓门说:“我和周狗子在撸串儿呢,放心地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吧。只有我欺负他的份,他不敢欺负我。姐姐我可是会跆拳道的,还有你给的防狼喷雾可以护身。撸完串儿,我就回家,你不用管我。” 苏婳抿唇笑了笑。 沈鸢真挺自来熟的。 对周占的称呼,已经变成周狗子了。 一个老鹰,一个狗子。 这俩人有戏。 她厌烦周品品,不知怎么的,对周占却挺有好感。 把手机放到旁边的支架上。 顾北弦把她拉到身下,薄唇凑到她的唇上,亲亲浅浅地吻起来,越吻越欲。 两人从浴缸辗转到了卧室,干柴烈火,只恨春宵太短。 第213章 上门求她 关键时刻,苏婳拉开床头柜,取出一个薄薄的包装袋,递给顾北弦,“别忘了措施。” 顾北弦微微蹙眉,低下头亲吻她耳垂,低声说:“戴着不舒服。” 声音慵懒极了。 性感中夹杂一点撒娇的意味。 苏婳凝视他英挺俊朗的面容,差点就心软了,要很努力才能坚持,“听话,万一搞出个孩子怎么办?” “怀了,我们就复婚。” “你爸不会同意的。” “之前你怀孕,那段时间他特别收敛,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他也拿你没办法。如今索刃在监狱里关着,楚锁锁被一场车祸撞得安分了不少,华棋柔也被教训了,周品品不敢再放肆。跟我复婚吧,婳婳。” 苏婳别过头,没说话,潮湿的目光渐渐恢复清冷。 她不是没想过和他复婚的事。 可是顾傲霆的冷脸太难看,楚锁锁、周品品之流,夹在中间时不时地膈应人。 没复婚,这段感情即使日后出现变故,也没什么负担。 一旦复婚,有了婚姻的牵绊,就会变得麻烦起来。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温婉婉,围着丈夫团团转的小女人了。 以前的她,听到顾北弦提离婚的那一刻,觉得天都塌了。 现在么,不会了,顶多难受那么一阵子。 顾北弦不知她心中所想。 他吻着她白嫩的脖颈,沉声说:“我知道你赌着一口气,想让我爸对你刮目相看。最近看你整日国内国外地跑,拼命三娘似的工作,特别心疼。明明生个孩子就能解决的事,你真的没必要这么拼命。” 苏婳却不认同。 靠孩子挽救的婚姻,太勉强了。 她的价值远不止于生孩子。 再者,她还年轻,才二十三岁,还没从上次失去孩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又让她怀孕,她做不到。 别看她长了副温婉沉静的外表,实则特别有主心骨。 最后顾北弦没拗过她,采取了避孕措施。 结束后,两人抱在一起,表面上甜蜜如常,心里却有了细微变化。 顾北弦觉得苏婳变了很多,变得越发难以捉摸,抓不住。 苏婳也觉得自己变了很多。 爱情已经不再是她生命的唯一。 次日清早。 苏婳醒来的时候,顾北弦已经走了。 柳嫂说:“顾总离开的时候,好像不太高兴,饭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没什么胃口。” 苏婳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她不肯生孩子。 他从小被身边人捧惯了,控制欲强,总希望别人按照他的意愿行事,一不顺心,就不高兴。 又不好冲她发火,只能生闷气了。 苏婳拿起手机打给他,柔声细语哄了他几句。 他那人,虽然有些公子哥儿的通病,但是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好哄。 三言两语,就把他哄好了。 苏婳又给沈鸢打电话,问:“昨晚你几点回的家?” “十二点啊。” “周占没欺负你吧?” 沈鸢哈哈大笑,“昨晚他跟我比喝酒,输的人要给对方三万块,结果他被我灌得不省人事。姐姐我白酒能干一斤,啤酒能干半筐的主,他跟我比喝酒,简直就是鲁班门前耍大斧,不自量力!一晚上白赚三万块,好开心!今儿个姐真高兴,真呀真高兴!” 她唱起来了。 苏婳觉得自己太杞人忧天了。 真如顾北弦所说,只有沈鸢欺负周占的份。 在她面前,周占就是个弟弟。 放下手机,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门铃声,和砸门声。 苏婳隔着窗户朝外看。 是华棋柔带着一群保镖在按门铃。 华棋柔头发凌乱,身上名贵的服饰满是褶皱,一张保养良好的脸面目全非。 上面是一道道的血印,有的是新鲜的,往外渗着血。 有的已经结痂,暗红色的血液粘着头发,丝丝拉拉的。 看上去阴森可怕。 苏婳带着保镖走出去,柳嫂把门打开。 华棋柔怒气冲冲,神情抓狂,冲过来就想抓苏婳的脸,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不敢再抓。 保镖急忙闪身拦在前面,把两人隔开。 华棋柔用力挠着自己的脸,很快,又挠出一道道新鲜的血印。 实在痒得受不了了,她收敛怒意,苦苦哀求道:“苏小姐,求求你,帮我解了脸上的痒吧。” 苏婳双臂环胸,目光清冷看着她,“你没去医院吗?” “去了,医生用炉甘水帮我冲了,可还是痒,痒得受不了。找我爸,他一时也没办法,正在研究解药,让我等,可我实在等不了了,太痒了。求求你了,帮我解痒吧。” 苏婳见惯了她嚣张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低三下四地求人。 想必实在走投无路了。 苏婳静静地注视着她,“想让我帮你解痒也行,你告诉我,撞死阿忠的那场车祸,是你搞的吗?” 华棋柔挠脸的手忽然停下来,神色僵滞,呆呆地问:“什么车祸?” “别装了,只要你承认那场车祸是你搞的,我就帮你解痒。” 华棋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杀人。” 苏婳循循善诱,“那是索刃吗?” 华棋柔垂下眼皮,半天没吭声,在做艰难的思想斗争。 考虑半天,她忽然又装疯卖傻起来,不停挠着自己的脸,歇斯底里地说:“我不知道车祸,不知道,我也不认识索刃。” 苏婳见她装疯卖傻,一时拿她没办法。 她这么精明的人,即使动手,也会提前想好退路,撇清自己。 索刃又是刑警出身,警方审了那么久,他都不肯招。 即使报警的话,估计华棋柔也判不了多重的刑。 但是,就这么饶了她,不可能! 苏婳说:“想让我帮你解痒也行,你拿五千万送给阿忠父母和妻子,再去阿忠的坟前跪三天三夜。” 一下子拿出五千万,对华棋柔来说,挺头大。 跪,更是不可能跪! 笑话,让她这么高贵的贵妇,去跪一个小小的司机,怎么可能? 她做不到! 华棋柔又开始装傻,“阿忠是谁?我不认识阿忠,你是不是搞错了?” 苏婳冷冷一笑,“楚太太,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 她转身就走,步伐决绝。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华棋柔破碎的声音,“我同意!我同意!我给钱!我跪!求求你给我解痒吧!求求你!” 第214章 为他报仇 “你稍等。”苏婳回屋。 再出来时,手里是一个小小的棕色药瓶。 她把药瓶递给华棋柔,“这里面有三颗小药丸,一天吃一粒,一粒管一天,暂时可以止痒。等你把钱交给阿忠的家人,再去他坟前跪满三天三夜,我就把你脸上的毒,全解了。” 华棋柔一把抢过来,抠开瓶子,倒出一粒,就朝嘴里塞。 安安静静等了几分钟。 脸上的痒意没那么厉害了。 华棋柔又开始嚣张起来,顶着一张烂脸,对苏婳说:“小姑娘,五千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能便宜点吗?五百万好不好?跪三天三夜,太长了,半天成吗?你是我爸教出来的徒弟,你会的,他也会。三天后,他肯定能配出解药来。” 苏婳就知道这女人狡猾。 她轻描淡写地笑笑,“要不你就等三天后吧。不过,三天后再来找我,就不是五千万那么简单了,得加钱,双倍。跪,也要跪足六天六夜才行。” 华棋柔脸色大变,冷哼一声,“小丫头,你好猖狂啊,你往我脸上喷东西,是故意伤害,我完全可以报警,把你抓起来。” 苏婳莞尔,“美容院门口的路边有监控,当时是你袭击我,我是正当防卫,报警我也没错。条件我摆在这里了,你爱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熬着吧。” 华棋柔扭头就走。 苏婳冲着她的背影,轻飘飘地说:“提醒你一下,顾傲霆手里的那个瓶子,也是我粘上去的。他去找我师父,我师父也无能为力。熬了几个月,最后不还是乖乖来找我解决?他那个瓶子能熬,你这个可熬不了,你的脸,会,烂,完。” 最后三个字,她一字一顿。 华棋柔不见棺材,不落泪。 鼻子哼出一声冷笑,她扭着腰走得更快了。 出了别墅区大门。 她拿起手机给华天寿打电话,“爸,解药三天内,你能配出来吗?” 华天寿在电话里咳嗽两声,说:“有难度。” 华棋柔埋怨道:“那小丫头是你徒弟,你徒弟搞的东西,你这个当师父的,居然搞不出解药?” “苏婳本就是带技学艺,能力在我之上,很正常。我从你脸上的血液里化验出,成分有漆树汁、桃毛、柳絮、猕猴桃绒、毛豆绒,还有几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闻所未闻,也不知她从哪里搞来的。我得拿去让医院的老朋友帮忙化验,三天的话,压根就不够,还得去找材料。找到材料,还得配制、实验,还不一定能解开。” 一听这话,华棋柔简直要气死了。 痒得钻心。 可是一下子往外掏五千万,割肉一般疼。 还要跪三天三夜,她哪吃过那样的苦? 但是如果不答应苏婳,三天后就要掏一个亿,跪六天六夜,她更难以承受。 思来想去,犹豫半天,华棋柔一狠心,朝苏婳家走去。 就当花钱消灾吧! 五千万,全当给苏婳烧纸了! 她在心里恶毒地诅咒着苏婳。 华棋柔来到苏婳家门前。 苏婳早就回屋了。 华棋柔冲着窗户喊道:“姓苏的,我答应你!” 苏婳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推开窗户,说:“那你把钱送给阿忠家人吧,电话号码你肯定有。” 华棋柔还想狡辩。 苏婳说:“不用狡辩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给完钱,去跪吧,我会派人看着你。三天后,你来找我拿解药。” 华棋柔眼珠子一转,“你不会言而无信吧?” 苏婳冷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爱信不信,决定权在我手上。” 华棋柔如今就是砧板上的肉,刀在苏婳手里。 她只能任由她宰割。 她撂下一句狠话,“量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不敢欺骗我,惹恼了我,大家鱼死网破!” 一下子拿五千万出来,于她这种靠丈夫养的贵妇来说,挺头沉。 但是向楚砚儒要,少不了又得被他盘问一番。 华棋柔怕车祸的事暴露,也怕和索刃的奸情东窗事发。 能少一事,少一事吧。 华棋柔开了张支票,派保镖送到阿忠妻子家里。 她找了个诊所,把脸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带着保镖去了阿忠的坟前。 苏婳派的人早就到了,虎视眈眈地瞅着,监工一样。 华棋柔的保镖,把一个垫子放到墓碑前,说:“夫人,您请跪。” 华棋柔总觉得这话里带着讽刺,狠狠剜了他一眼,一弯腰,双膝跪到上面,不情不愿的。 要不是苏婳派人守着,她就拉个躺椅,躺着了。 活这么久,除了父母和丈夫,她何曾跪过其他人? 吃了苏婳给的小药丸,脸上痒得没那么厉害了,是能忍住的痒。 有了精力,华棋柔那些阴鸷之气又来了,瞪着阿忠的墓碑,在心里把苏婳骂了又骂。 恨不得她下十八层地狱! 山上风大。 忽然一阵野风刮过。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刹那间黑下来。 “轰隆隆!” 一声惊雷擦着华棋柔的头皮过去了。 差点把她霹死。 吓得她急忙捂着耳朵,浑身像过电了似的,抖个不停! 再看向阿忠墓碑上的照片时,只觉得那张老实忠厚的脸,突然变得阴森恐怖。 华棋柔“啊”的一声尖叫,抱着头,爬起来,就想跑。 被苏婳派来的人按住肩膀,“楚太太,说好的三天,一天都不能少,你就好好跪吧,否则别想要解药,这是苏小姐的原话。” 华棋柔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奈何受制于苏婳。 她敢怒不敢言。 夏天天气变得快。 几个响雷过后,大雨倾盆而下。 眨眼间,就把华棋柔淋成个了落汤鸡。 保镖急忙去山下取伞。 等伞拿上来的时候,华棋柔已经被大雨浇得浑身直抽抽,又冷,又痛苦,像犯了病的癫痫症患者,就差口吐白沫了。 白天还好些。 到了晚上,哪怕保镖打着手电筒,她还是吓得瑟瑟发抖。 就好像阿忠随时要从坟堆里蹦出来,找她索命似的。 旁边的树林被山风刮得窸窸窣窣的,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 她又怕,又难受。 简直要恨死苏婳了! 活了半辈子,她就从来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被她恨之入骨的苏婳,这会儿也挺苦恼的。 账户里无缘无故多了一个亿,美金。 境外汇入,还是捐赠形式。 私人账户汇进来的。 国外银行特别注重客户隐私。 她打电话问都问不出来,查也查不出来。 不知道是谁,突然给她捐赠了这么一大笔钱。 可把她好奇坏了。 第215章 不遗余力 打国外银行的电话,查不到汇款人信息,苏婳就开始打熟人电话。 先是打给了范鸿儒。 “范老,我账户收到一亿美金,以捐赠名义汇入,是不是您汇错了?” 范鸿儒哈哈一笑,“不是我。一亿美金不是小数目,如果对方汇错了,你的账户肯定早就被冻结了,所以不存在汇错的可能。你再打电话,去问问别人。” 苏婳道了声谢,开始用排除法筛选。 应该不是顾北弦。 他要给她钱,不会绕那么大一弯子,舍近求远,用国外账户汇。 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一亿美金,毕竟不是个小数目,不是谁都能转的。 苏婳思来想去,猛然想到一个人。 顾谨尧! 她当即把电话拨给他,“顾先生,我账户今天收到了一亿美金,跟你有关吗?” 顾谨尧安静一瞬,说:“之前说好的,挖到宝藏,一人一半。” 苏婳一听,头都大了,“这钱我不能要,找宝藏的事,只是举手之劳。” “范老的钱你都收了,为什么不收我的?” 苏婳默然不语。 顾谨尧笑,“放心,这钱是安全的,洗得很干净。” 苏婳斟酌片刻,固执地说:“把你个人的银行账户发来,我给你转过去。我这里只有你公司账户。” “这钱是你该得的,你要这么做,我可生气了。我这人从来不吃独食,自己吃肉,会让身边人都喝上汤。每个人都有份,不只你。” 苏婳见他生气了,有些迟疑,“可是……” 顾谨尧说:“你放心,一切都打点好了。有考古价值的,我一律没动,由你出面捐赠给国家吧。给高沧海打电话,他是你师兄,行事方便。” “捐赠是光荣的事,你自己出面也可以啊。” “我不方便出面,也不需要名气,而你,需要。” 苏婳忽然挺感动。 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不遗余力地为她着想,为她好,还不图回报。 试问,谁不感动呢。 她嗓音潮湿,说:“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谢谢。” “你也帮了我很多,我们互相帮助。” 苏婳知道,他这么说,只是为了不给她增加心理负担。 明明是他帮她更多。 她不想欠他的,于是说:“以后你需要修复的古字画和古瓷器,都来找我修吧,终生免费。” 顾谨尧轻声道:“再说吧。有藏宝图的那个宝玺,我下午派人送给你。” 他又把接下来该如何操作,一五一十地陈述了一遍。 苏婳记性好。 他说一遍,她就全记下来了。 当天下午,苏婳收到顾谨尧送来的宝玺。 那处宝藏位于盘龙山。 隔天。 苏婳带着四个保镖,乘飞机来到盘龙山所处的城市。 下飞机又坐大巴车、三轮车,换了三种交通工具,终于抵达盘龙山。 这里人烟稀少,地处偏僻。 山清,水也秀,一看就是风水宝地。 远远看过去,盘龙山的山头,活脱脱像个龙头,巍峨的山体,宛若龙身,漫山遍野的树,像龙鳞。 早年间和外公学过一点风水,苏婳觉得这下面肯定有大墓。 不是王侯的,就是将军的。 一行人费力地爬上山头,龙头位置有棵苍老的松树。 松树下面就是宝藏埋藏之处。 宝藏入口处,顾谨尧已经派人重新掩埋,里面那些破坏的机关什么的,也全都清理干净了。 他是异能部队出身,从军五年,想不留下痕迹,不难。 苏婳让保镖把洞口的松土,重新挖开,挖了直径一米多那么大一个洞。 哪怕是白天,里面也是黑漆漆一片。 光线透不进去。 苏婳没下去。 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真下去了,看到宝藏,难免会动凡心。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 找到高沧海的号码拨过去,苏婳按照顾谨尧事先告诉她的,说:“师兄,前些日子我得到了一个印章,是个老物件儿,觉得有意思,就拿着把玩了几天,偶然间在印章里发现了一幅藏宝图。觉着好奇,我就带人来看了,结果一看,真发现了个宝藏,有可能是张献忠当年的藏宝处之一。你马上派人手过来挖吧。” 高沧海一听,老激动了,“宝藏在哪里?” “盘龙山,离张献忠当年那几船宝藏沉没的地方不远。” 明末年间,张献忠带着船队离开川省。 抵达江口境内时,突遭明朝将领袭击,张献忠把满载金银的木船,沉于江底。 并留下了“石龙对石虎,金银万万五”的“寻银诀”。 一度引着无数人来打捞。 身为故博一把手的高沧海,自然知道这件事。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带人看好那里!千万不要被人偷了!我马上向上级领导汇报,带考古团队过去!” “好。” 高沧海刚要挂电话,忽然想起来什么,问:“小师妹,这笔宝藏你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吞了,为什么没有哇?没人能拒绝得了这么大的诱惑。” 苏婳知道他在试探自己。 老江湖了。 她笑了笑,语气调侃道:“要不师兄装没接到这个电话,我带人把宝藏挖出来卖了吧,没人会嫌钱多。” “哈哈,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别介意,别介意。” 这会儿已到午后日偏西。 夏天的大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晒得人皮疼。 苏婳和保镖们,拿新折的树枝,把洞口稍微掩盖了一下。 盖完,他们几个走到树荫下,把带来的食物分着吃了。 高沧海说他们的团队,在天黑之前赶到。 等待是漫长的,山顶信号不太好,手机上不了网,苏婳从背包里,摸出本《孙子兵法》看起来。 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可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看了十几页时,手机忽然响了。 苏婳扫了眼,是个陌生号码。 按了接听,手机里传来一道陌生又苍老的男声,“小婳,你现在在哪里?” 苏婳纳闷,“请问你是谁?” 那陌生男声变得不悦,“我是你爸爸丁烈,有人看到你带着几个保镖上了盘龙山。” “爸爸”二字,太陌生了,陌生得让苏婳恍惚了一下。 这个称呼,在她生命中一直是缺席的。 就前几个月,他露了下面,把她膈应得不行。 苏婳疏离地问:“有事吗?” “你们上盘龙山干嘛?” “爬山,锻炼身体。” 丁烈阴恻恻一笑,“骗三岁小孩呢。你从京都乘飞机,大老远跑来盘龙山,就为了爬山?傻子才信。” 苏婳觉得他好无聊,就挂了电话。 没多久,保镖忽然指着山下说:“苏小姐,快看,有人正往上爬!” 苏婳以为是高沧海派来的人,没当回事,继续看书。 等那帮人全部上到山顶,苏婳一抬头。 好家伙! 为首的居然是丁烈,身后跟着七、八个人。 那些人头发都是湿的,身上的皮肤被水泡得发白,显然刚从水里出来不久。 苏婳一愣,放下书,质问丁烈:“你来干什么?” 丁烈阴森森一笑,环视周围一圈,最后视线落在被树枝盖着的洞口处,“我的好女儿,你这是在刨人家祖坟吗?” 苏婳有点紧张,担心他下去抢宝藏,否定道:“不是。” 丁烈不信,朝身后一挥手,“小子们,我们下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宝贝!干票大的,不比天天在江里捞那些碎银子强?” 是的,欠了大量钱的他,也带人来水下寻找张献忠当年沉的那些金银珠宝了,小有收获。 苏婳快步走过去,拦在洞口前,警告道:“考古队马上就到了,你们不能下去!” 四个保镖也齐刷刷地围了上来,警惕地盯着他们。 丁烈狞笑,“臭丫头,你不给老子钱,还不让老子发财了?” 他扭头对身后人说:“不用管她,我们下去!看到什么,就拿什么!拿到的全是自己的!” 苏婳急忙吩咐保镖:“快拦住他们!” 几人打起来。 四个保镖对付七、八个人,刚好打个平手。 丁烈两眼发红,冷飕飕瞅着苏婳,“你让开!” 苏婳冷声道:“考古队马上就要到了,你别犯浑!” 丁烈才不管那么多,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就要把她从洞口拉开。 苏婳不肯走。 争执拉扯间,“啪”地一声。 苏婳被他推进洞里! 第216章 痛打渣男 洞挺深的,有两三米深。 落地时,苏婳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尾椎骨疼,右脚也崴了,脚脖一阵钻心的疼痛,疼得她耳鸣眼花,眼泪都要跑出来了。 好久没缓过劲来。 脸上也是一道尖利的刺痛。 被一起掉下来的树枝,划了一道口子。 她抬手一摸,指尖有血。 要破相了。 苏婳恼极了。 她强忍疼痛,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冲趴在洞口朝下看的丁烈,喊道:“你要是敢下来,我就把树枝扎到你身上!” 丁烈怒道:“臭丫头,你别犯傻!老子下去拿到好东西,发了财,就不会问你要钱了,也是为你好!” 苏婳知道他厚颜无耻,没想到他竟如此厚颜无耻。 跟楚锁锁母女有一拼。 苏婳大声道:“考古队的人马上就到了,你动这些东西是犯法的!” “犯个屁法!老子是你亲爹,你不向着老子,却向着考古队!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 苏婳觉得跟他没法沟通。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她俯身多捡了几根树枝,两手各拿几根,直愣愣地戳着洞口,不让他下来。 丁烈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搬来一块巨石,做出朝下扔的姿势,威胁道:“你让开,否则我就把这块石头扔下去了!” 这是要砸死自己! 苏婳心寒极了。 这是什么品种的爹? 幸好没在他身边长大,否则还不知被他养歪成什么样。 僵持间,有个保镖察觉这边异常,急忙跑过来,拦腰抱住丁烈,硬把他拖到一边。 交手几个回合后,他朝他后脑勺用力劈了一下,直接把他打晕。 苏婳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差不多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四个保镖终于把上面的所有人都打趴下,拿绳子反绑了。 保镖朝洞口递绳子,“苏小姐,你抓紧绳子,我们把你拽上来!” 很快,有绳子从洞口垂下来。 苏婳双手紧紧抓着绳子一端。 四个保镖齐力把她拽上去。 脚踝疼得刺骨,苏婳单脚跳着走,瘸瘸拐拐,右脚不敢沾地。 一沾地,就像踩在无数根钢钉上那么疼。 被保镖扶着来到树荫下,坐下。 苏婳把长裤拉上去一看,肿了,又红又肿。 原本纤细的脚踝,肿得有点像发面馒头,火辣辣地疼。 她忍着疼,拿起手机,调到相机,察看自己脸上的伤。 右边颧骨位置被一起掉下去的树枝,划了一道长约四、五厘米的口子,险些就戳到眼睛了。 苏婳倒抽一口冷气。 但凡位置再往上一点,她的右眼就被戳瞎了。 保镖全都吓坏了,异口同声地说:“苏小姐,是我们保护不力!要打要罚,随您的便!” 苏婳摇摇头,“他们人多,不怪你们。” 想了想,她又说:“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顾北弦。” 保镖面面相觑,互相对了个眼色,齐声应道:“好。” 来的时候,本以为就是走个过场,做做样子,没想到会出这么个变故,苏婳连药都没准备。 考古队的专机还在路上,眼下她走不了。 再疼,也只能强忍着。 也是奇怪,以前脆弱的时候,苏婳想的是外公外婆。 可现在脆弱的时候,她想的只有顾北弦,特别想被他抱一抱,哄一哄。 但又怕他怪罪这个,怪罪那个。 他那脾气,发起火来,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 硬生生挨到傍晚,高沧海等人乘坐的直升机,终于在山顶的平坦位置,降落了。 来了一帮老专家,都是经常上电视的那种,业界内十分出名的。 还有十多个年轻的,应该是他们的助理,专门负责打下手的。 看到苏婳脸上挂彩,脚踝也受了伤,高沧海连连道歉:“真对不起,小师妹,是我们来晚了。” 苏婳摇头,“你们有带的云南白药喷雾吗?帮我喷一下。” 脸上的伤已经凝血结痂了,不怎么疼了,可是脚踝实在太疼了,疼得难忍。 高沧海急忙问其他人要了云南白药喷雾。 苏婳拿过来,冲着红肿位置喷了喷。 高沧海要留下来挖掘宝藏。 他派直升飞机,把苏婳等人送回京都,去医院,疗伤。 丁烈等人也被绑了,一起带走,回去交给派出所处理。 等苏婳抵达医院,拍完片子,住上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输着液,苏婳接到了顾北弦的电话:“怎么还没回来?” 苏婳不敢说实话,“我出差了,要过几天才能回去。” “去哪出差了?” “盘龙山。” “发个定位过来。” 苏婳脑壳都要炸了。 这人怎么这么难缠呢? 想让高沧海发个定位过来,做做假,奈何他那边信号不好,没有网络,发不过来。 苏婳一筹莫展,只好承认道:“我在医院。” 听到“医院”二字,顾北弦的心都提起来了,“哪受伤了?” “一点小伤。” “说实话。”顾北弦声音严肃,像极了发现孩子撒谎的家长。 苏婳心虚,有点怕他,只好硬着头皮说:“脚踝崴了,不严重,你不用担心。” “医院病房号发过来,我马上过去。” “这么晚了,你明天还要工作,别过来了,我没事,住几天院就好了。” “你这样子,我哪还有心情工作?”顾北弦语气焦急,嗔怪。 见他生气了,苏婳轻轻叹口气,报了病房号。 挂掉电话,继续输液。 十多分钟后,有人敲门。 苏婳以为是顾北弦来了,应道:“进来。” 谁知进来的却是顾谨尧。 苏婳急忙单手撑床坐起来,“顾先生,你怎么来了?” 顾谨尧无暇回她的话,只顾察看她脸上的伤,目光焦忧,“你的脸不会留疤吧?” 苏婳反过来安慰他:“不会,伤口不深,有你送的玉源灵乳,等退痂后,抹几天就好了。” “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伤了。”顾谨尧自责极了。 那么高大的人,头垂得像个受训的小学生。 苏婳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真不怪你,怪丁烈。” 顾谨尧咬紧牙根,眼里戾气一闪而过。 这一刻,他想弄死丁烈的心都有。 和他说话间,苏婳不时看表,又朝门口看过去。 担心顾北弦来了,再和顾谨尧撞上,会闹得不愉快。 她笑道:“不早了,顾先生,你先回去吧。” 顾谨尧视线落到她被子下面,脚的位置,很想掀开被子,看看她的脚,又觉得有点冒犯,忍住了。 他温声说:“那你好好养伤,我明天再来看你。” 苏婳微笑,“不用了,你那么忙。” 顾谨尧鬼使神差,脱口而出道:“我最近很闲,二十四小时都有时间。” 就差说要留下来二十四小时地照顾她了。 苏婳哭笑不得,“顾北弦快来了,他……”醋劲儿有点大。 当然后半句,苏婳没说,总得给他留点面子。 顾谨尧微微握拳,“那好,我走了。” 他目光恋恋,在她受伤的侧脸上划过。 转身就走。 门一拉开。 顾北弦揪着丁烈的衣领站在门外,英挺的俊脸,凉得像初冬的薄雪。 漆黑好看的眸子沁着寒意,淡扫一眼顾谨尧,他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抓起丁烈的衣领,他猛地把他摔到病房的地板上。 丁烈疼得趴在地上,揉着膝盖,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顾北弦瞟一眼苏婳脸上的脸,心脏疼得像针扎一般刺痛。 他咬牙,迈着一双长腿,径直走到桌前,抄起一只玻璃杯子,啪地摔到地上。 尖利的玻璃碴洒了一地。 顾北弦飞起一脚,直接把丁烈踹到玻璃碴上。 尖利的玻璃碴刺破裤子,扎进皮肉,扎到骨头上,丁烈疼得面目狰狞,差点晕死过去,奄奄一息道:“顾总,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你老丈人!” 顾北弦居高临下,眼神寒浸浸睨着他,冷笑,“就是天王老子伤了我的女人,该打的也得打!” 第217章 她是凶手 “我的女人”四个字,顾北弦刻意咬重。 是说给丁烈听的,也是说给顾谨尧听的。 顾谨尧喜怒不辨。 跪在地上的丁烈,疼得五官走形,扯着嗓子哀嚎:“饶了我吧,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是故意的……” 顾北弦嫌他聒噪,手一挥,命令手下人:“带他出去!” 保镖急忙上前,把丁烈连拖带拉地弄出去了。 顾北弦眼角余光瞥一眼顾谨尧,走到床边坐下,抬起苏婳小巧的下巴,端详她颧骨上的伤口,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大老远的,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这么好看的脸,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苏婳微微偏头,想避开他的手。 顾谨尧还站在那里呢。 搞得这么亲密,她多少有点不自在。 顾北弦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偏不让她避开,指腹轻触她颧骨伤口,“再往上一点就伤到眼睛了,你那爹是亲的吗?” 苏婳握住他手腕,想从自己脸上挪开,“真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顾北弦掀开被子,察看她脚踝。 原本白皙纤细的脚踝,又红又肿,像极了刚拔完毛的猪前蹄。 顾北弦下颔骨微微咬紧,眉头拱起,凝视她几秒,质问:“谁让你去盘龙山的?” 苏婳就怕他问这个,轻声说:“是我自己要去的。” 顾北弦微挑眉梢,眼神明显怀疑,“是吗?这次是哪个专家邀请你的?” 自然不是什么专家。 再问下去,就扯到顾谨尧身上了。 这两人素来不和。 苏婳不想再加剧他们的矛盾,说:“我想喝水,口渴了。” 顾北弦审视她一秒,知道她不想说。 她不说,他也知道了,肯定是顾谨尧让她去的。 顾北弦站起来,“我去给你倒。” 拿了杯子,去接了一杯温水,回来递给苏婳。 顾谨尧这才有机会对苏婳说:“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苏婳抬头冲他微笑,“谢谢你。” 顾谨尧低嗯一声,转身离开。 顾北弦摸摸苏婳的头,“你慢慢喝水,我去送一下客人。” 客人。 苏婳无奈地笑了笑。 顾北弦和顾谨尧一前一后,走出病房。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各自板着一张英俊的脸,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乘电梯,下了楼。 顾北弦说:“我们聊聊。” 顾谨尧没拒绝。 两人走到旁边的凉亭里。 顾北弦从西裤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递给顾谨尧。 顾谨尧接过来,点燃。 顾北弦深吸一口,吐出淡白色烟雾,淡淡道:“不觉得挤吗?” 三个人的爱情,太挤了。 顾谨尧自然明白,捏着烟的手一顿,闷声道:“我没做太出格的事。” 顾北弦唇角浮起抹极淡的嘲讽,“你就差贴在她身上了,还叫没做太出格的事?今晚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住在她的病房里?” 顾谨尧眼睛微微眯了眯,“我是担心她。” 顾北弦弹弹烟灰,没什么情绪地说:“换位思考一下,你妻子,要是有个男人整天围着她转,你会怎么想?” 顾谨尧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顾北弦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拿我们离婚了说事。即使离婚了,她也是我的爱人,我的女人,我们复婚是迟早的事。” 顾谨尧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几下,似是在忍耐什么。 黑压压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 许久。 顾谨尧说:“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帮她,让她变得更优秀一些,好让你父亲早点对她改观。” 他只是看不得她受苦,并没打算把她据为己有。 因为知道,她眼里心里都是面前的男人。 顾北弦极轻地扬了扬唇,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意味不明道:“我谢谢你,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用你操心。” 顾谨尧抬手拿掉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经过垃圾桶时,他把一口都没抽的烟,扔进去。 顾北弦看着他黑沉沉的背影,自嘲地勾了勾唇。 回到病房。 苏婳问他:“你们聊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顾北弦抬手解开衬衫袖扣,把手上的腕表摘下,扔到床头柜上,漫不经心道:“就随便聊了几句。” 见他不想说,苏婳把手机递给他,“我账户收到了一条到账十个亿的信息,是你派人打的吧?” 顾北弦扫一眼信息,应了声,“是。” 苏婳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么?” “让你知道,你男人也有钱,没必要收别人的钱。” 苏婳一怔,“你派人查我银行账户了?” “嗯,怕你被人拿钱哄跑了。 苏婳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顾谨尧给我汇款,是因为我帮他找到了宝藏,他要分我一半,这是事先说好的。你干嘛要跟他赌这口气?” 顾北弦在她身边坐下,把她耳边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眸光温柔注视着她双眼,“我赚钱就是给你花的,钱放在我这里,和放在你那里,都一样。我人都是你的,何况这些身外之物?” 苏婳凝视他英俊的眉眼。 觉得这男人好苏啊。 又苏,又撩。 心里甜丝丝的,像吃了棉花糖。 又像着了火,爱意的小火苗,噌噌地往上窜。 她搂上他劲挺的腰身,语气调侃道:“给我这么多钱,就不怕我哪天带着你的钱,嫁给别的男人?” 她就是随口开个玩笑。 她这么拼命地努力,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好配得上他。 她怎么可能嫁给别人呢。 她眼里心里只有他。 顾北弦却当了真,上扬的唇角垂下来,眼里的温柔一瞬间冷却,冰冷。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她抱着自己。 身形渐渐僵硬。 顾谨尧回到住处,接到母亲柳忘的电话。 她大着舌头,声音僵硬,说:“你和顾北弦,关系挺好啊。” 语气听起来有点怪。 顾谨尧唇角微微动了动,“你又派人跟踪我。” 柳忘笑了,“你是我儿子啊,是我的命,我多关心关心你,不是很正常吗?” “想说什么?” 柳忘警告的语气说:“离顾北弦远一点,他是顾傲霆的儿子。” “苏婳受伤了,我去医院看她,碰巧遇上了,就聊了几句。” 柳忘轻轻嗤笑,“你拿他当哥哥,他却不拿你当人。他和苏婳没分手之前,你不要再去见苏婳了。” 顾谨尧眉头隆起,“说好的,三十岁之前你不干涉我的私生活。” “他和苏婳感情那么好,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想让你出现任何闪失。”说到最后,柳忘喉头哽咽起来。 顾谨尧微微困惑,“你喝酒了?” 柳忘醉眼朦胧,“我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阿尧,你回国吧,回到妈妈身边好吗?妈妈很担心你的安危。” “我不会出事。” “不,你太年轻了,不知道人心险恶。顾北弦那么喜欢苏婳,你整天夹在他们中间,你觉得你没有恶意,他却不这么认为。迟早有一天,他会除掉你的。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啊,你要是再出事,妈可怎么活?” 顾谨尧觉得母亲今天有点神神道道的,“妈,你言重了。” “不,我一点都没言重,十三年前差点烧死你的那场大火,没忘吧。” 顾谨尧微微眯眸,眼底布满仇恨,“没齿难忘。” “那场大火,是顾北弦他妈秦姝,派人放的,她是差点烧死你的凶手!有其母必有其子,顾北弦绝非善类,一旦惹恼他,你会没命!”柳忘声音难掩饰愤恨。 第219章 终于相认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也仿佛过了很短时间,苏婳才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事情太过意外,意外得她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的陆尧哥,明明十三年前就去世了。 下葬那天,她身穿重孝,亲自送他的棺材,入土。 每年逢年过节,她都会去他坟前烧纸、祭拜。 人死是不能复生的,无端端的,怎么忽然又冒出个陆尧来? 简直匪夷所思。 顾谨尧轻咳一声,“婳婳,我是陆尧,千真万确。” 这次苏婳听清楚了,可是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荒诞的笑话。 她咧开嘴笑,“不可能的,不可能,你不是陆尧,阿尧哥他……你不要冒充我的阿尧哥。” 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我真的是陆尧,你现在在哪里?医院吗?我们见面说。” “我出院了,在凤起潮鸣。” “我现在去找你,四十分钟后见。”顾谨尧一手拿手机,一手开始拆狙击枪,单手拆得十分麻利。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苏婳。 怕过了这个时间点,他又迈不出这道槛了。 “好的,我等你。”苏婳早已泪眼模糊。 放下手机,心开始疼起来,刚开始闷着疼,过了一会儿,刀绞一般。 没想到她的阿尧哥还活着! 她又心疼,又激动,又高兴。 心情五味杂陈。 她红着眼圈,趴在一楼落地窗前的长沙发上,眼巴巴地瞅着窗外,等待她的阿尧哥。 等待那个幼时就相识的邻家小哥哥。 心情很奇妙。 夜幕降临,夕阳像颗巨大的红宝石,慢慢滑落天际。 苏婳摩拳擦掌,红红的眼睛亮得发光,比夕阳还凄美。 沈鸢洗好水果放到她面前,看到她这副奇怪的样子,忍不住问:“婳姐,你这是怎么了?” 苏婳抿唇微笑,手指竖到嘴唇上轻声“嘘”了一下,“秘密。” 沈鸢觉得今天的苏婳怪怪的,说不上什么感觉。 仿佛沉浸悲伤,又仿佛闪闪发光。 苏婳环视客厅一圈,说:“晚上我不工作了,放你假,你回家吧。” 她知道沈鸢嘴不严。 等会儿自己和顾谨尧相认的场面,说不定会被沈鸢传到顾北弦的耳朵里。 他那人本就醋意大,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 沈鸢是个实在人,“那不行,你免费教我学习修复古书画,还付我那么高的薪水,我要把我二十四小时,全都奉献给你。不只我人是你的,我的灵魂也是你的。” 苏婳只好说:“我等会儿要见个熟人,你在不太方便。” “谁啊?” 苏婳没说。 沈鸢神神秘秘地问:“该不会又是你的亲亲弦哥哥吧?你们俩又要做羞羞的事?精力够旺盛的啊。” 苏婳耳根红了,半边脸烫得像火烧云,“不是,你别乱说,是一个亲人。” “亲人呀,你亲人只剩下你妈,和你那个渣爹,除了这俩,也没有其他亲人了啊。” 苏婳抬腕看了看表,“你快走吧。” “那好吧。” 打发走沈鸢,苏婳把柳嫂和保镖也打发走了,又打电话确认顾北弦今晚不会来。 她这才安心。 倒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主要是怕顾北弦吃醋、怀疑,到时又得费心思地去哄他。 哄他也不太费事,最主要的是,她不想他难受。 半个小时后。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路灯洒下皎白的光。 往常觉得普通的灯光,今天柔和得像月光,温柔极了。 顾谨尧来按门铃。 苏婳脚踝还没完全消肿,一瘸一拐地去开门。 穿过庭院。 打开黑色雕花铁门,苏婳仰头望着顾谨尧的脸,视线从他的眉角、眼睛、鼻梁一一划过,心里难掩激动,“你真的是阿尧哥?” 顾谨尧深邃的眉眼微微弯起,目光温柔,“是的,我是陆尧。” 苏婳双手背在身后,偏着头,把他又打量了一遍。 男人坚硬英俊的眉眼,和她记忆里的阿尧哥,并不重合。 苏婳黛眉微拧,“可你的样子和我记忆里的阿尧哥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就只眼睛长得像。” 她记忆里的阿尧哥,是白皙清瘦的少年。 眼睛大大的,鼻梁高挺秀气,唇红齿白,奶帅奶帅的。 顾谨尧寸头,皮肤偏深,五官坚硬,棱角分明,man帅man帅的。 顾谨尧笑,“傻丫头,十二岁没发育的小男孩,和二十五的成熟男人要是长一样,岂不是很恐怖?” 苏婳扑哧笑了,认真想了想,“说得也对。” 笑着笑着,眼睛里溢满晶莹的泪珠,鼻尖红了。 上扬的唇角耷拉下来。 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想他想得心里痛,痛成一块结石。 顾谨尧从兜里掏出手帕,要帮她擦眼泪。 苏婳抢先用手背抹掉了。 顾谨尧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儿,才收回来。 视线落在她颧骨的伤口上,刚收回来的手,忍不住伸出去,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 第一下像是熟人之间对伤势的察看。 第二下,却有了情感的气息,层层叠叠,都是记忆。 苏婳没有动。 她眼神伤感地望着他,有太多话想说,却无从说起。 千言万语都堵在嗓子眼里,憋得她喉咙痛。 顾谨尧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十三年前,在医院里见过你最后一面,我被我妈连夜转到了市里的大医院。好在终于抢救过来了,后来被我妈带到国外。中间我一直给你写信,但是都被退回来了,你家电话总打不通。再后来我被异能部队选中,签了五年保密协议……” 他当时想得很好,等退役后,就回国来找苏婳,娶她。 可是等来的,却是她已婚的消息。 苏婳恍惚地看着他,拼命忍住眼泪。 顾谨尧一直说,一直说,平时寡言少语的一个人,突然变得话特多。 一定是心太乱了,才停不下一张嘴。 两人激动得连屋子都没进,就一直站在大门口。 一个不停地说,一个红着眼睛静静地听。 两人仿佛被奇异的光芒笼罩,又激动又悲伤。 谁都没察觉,五十米开外站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 他们站了多久,男人就看了多久,漆黑好看的眉眼沉郁极了。 第220章 是个过客 男人身躯挺拔如松,如竹,剑眉星眸,五官英气俊朗,剪裁良好的黑色衬衫修饰出他劲挺的腰身。 气质清凛,矜贵。 是顾北弦。 当苏婳打电话问他,今晚还来不来的时候,他就察觉不对劲了。 因为她一般都是有事说事,很少过问他来不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 她还真没让自己“失望”。 顾北弦唇角噙着一丝冷笑,眼神说不出的冷峻,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人浑然忘我地站在那里,目光撞来撞去。 虽然他们没有拥抱,也没接吻,可是眼神却出卖了两个人的真实情感。 那眼神,炽热,发光。 这分明就是久别重逢的恋人,才会有的神情。 想到过去的那三年,苏婳魂牵梦绕地喊着“阿尧哥”。 顾谨尧又默默地守护着她,全心全意地为她着想,送钱、铺路,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顾北弦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第三者。 一股屈辱噌地在他胸膛里爆炸,挫败、失落,复杂的情绪,啃食着他的尊严。 很想转身就走,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他觉得苏婳心里还是有他的。 她对他的笑是真的,说的话是真的,拥抱是真的,亲吻是真的,温柔是真的,关心也是真的。 他想再等等。 等她看到自己,给他一个解释。 只要她肯解释,他就原谅她。 他对她一向宽容。 但是,他等了很久很久,等得心都凉了,苏婳也没看他。 她的视线一直胶在顾谨尧的脸上,眼里再也没有了旁人。 隔着五十米的距离,顾北弦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当他们在说一些甜蜜的情话。 他的心揪得紧紧的。 眸色很暗,目光刀锋一般盯着顾谨尧的身影。 一向警觉的顾谨尧,却全然不知,五十米开外,有人一直盯着他。 他只顾一个劲儿地向苏婳诉说。 说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苏婳终于相认了。 等他住口后,苏婳问:“你当年为什么要假死?肯定有苦衷吧?” 顾谨尧嗯一声,“火灾不是意外,是人为,我妈那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我。” 苏婳一惊,“是谁要害你?” 顾谨尧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起,很快又松开。 他笑,“不重要了。” 当苏婳说秦姝对她很好很好的时候,他就已经原谅那个女人了。 他怕伤了秦姝,苏婳会难过。 他不忍心看她难过,一点点都不行。 苏婳问:“害你的那人还活着吗?” 顾谨尧点点头。 苏婳抿了抿唇,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我会保密,谁都不告诉,连顾北弦也不会说。” 顾谨尧神色一滞,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笑了笑,“好。” “我都认不出你了,当年想害你的那个人,肯定也认不出了。” 顾谨尧应一声,“对。” 苏婳漂亮的秋水眼,目光沉静地锁住他,带点埋怨的语气说:“回来这么久,就一直在我身边,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谨尧苦笑,“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苏婳也苦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你是为了救我而死。” 忘了谁,都不可能忘记他啊。 想想当时,他舍身救她,血肉之躯被大火炙烤,他在医院奄奄一息的画面。 离别时,他忧郁难过悲痛的眼神。 苏婳心里一酸,眼里又有了一层薄薄的泪水。 许是当时太过年幼,他的离世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很大很深的创伤,直接影响了她的性格。 她本就话少,自那之后,话更少了。 甚至连朋友都不敢交了。 那个火灾的噩梦,从十岁起,就一直困扰着她,困扰了整整十三年。 现在知道阿尧哥还活着,终于可以结束噩梦了。 心里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苏婳笑起来,眼泪却滑落脸颊。 她吸了一下鼻子,想把眼泪收回去。 可是没用,泪流成河。 她觉得失态,急忙拿手背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顾谨尧掏出手帕,帮她一起擦,边擦,边温柔地哄道:“别哭了,听话,哭多了难受。那场火灾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了你,救你是应该的。” 看在顾北弦眼里,只觉得这两人缠绵悱恻,郎情妾意。 他再也无法忍受了。 转身就走。 步伐越走越快。 一种深不见底的屈辱,在体内迅速蔓延。 心脏痉挛起来,刀绞一般,他痛得如遭受凌迟之刑。 出了别墅大门。 司机看到他,急忙拉开车门。 顾北弦朝他伸出手,神色冷峻,“车钥匙给我。” 司机一愣,“您要自己开车?” 顾北弦紧抿薄唇,一把从他手里抓过车钥匙,俯身坐进去,关上车门。 发动车子,一轰油门,把车开得飞快。 要开去哪里,他不知道,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开,往前开。 车窗打开,风声猎猎,刮过耳畔。 顾北弦眉眼冷寒,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泛白,手背上筋脉尽显。 英挺的俊脸清冷如雕刻,陌生,坚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情模样。 不知开了多久,最后在江边停下。 手肘担在车窗上,他不知该如何发泄才好。 推开车门。 他走到江岸,从西裤兜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一口,吐出薄白色烟雾。 烟雾模糊了他坚毅的面部轮廓。 一阵江风刮过,吹散面前的烟。 他冷笑,抬手猛地捶到旁边的树上,一阵剧痛,指骨沁出血迹。 活到这么大,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唯独得不到苏婳的心。 得不到,又放不下。 微微眯眸,极目远眺苍青色的江面,心中郁气还是难以疏解,他抽了整整一包烟。 踩灭最后一根烟头,顾北弦转身离开,驱车回到日月湾。 简单冲了个澡,走进卧室。 一进屋,就看到墙上挂着的巨幅婚纱照,苏婳搂着他的腰,巧笑嫣然,眉眼含情。 以前觉得唯美。 现在,却只觉得讽刺。 他上前,一抬手,把婚纱照摘了,扔进了书房里。 睁不见为净。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顾谨尧和苏婳的各种暧昧面画。 他几近抓狂,终是忍不住,拿起手机拨给沈鸢,“你在凤起潮鸣吗?” 深夜接到男神的电话,沈鸢激动得尖叫一声,兴奋难耐,很快说:“不在。” “回去,守着苏婳。” 沈鸢为难,“婳姐把我赶回家了,说她要见一个亲人。” 亲人? 亲人。 顾北弦冷笑。 他拿她当爱人,当血肉相连的亲人,可她的亲人却是顾谨尧,是她魂牵梦绕的阿尧哥。 他在她心里,不过是个过客,是个替身,一个微不足道的眼替。 第221章 截然相反 顾北弦命令的语气说:“你现在去凤起潮鸣,寸步不离地守着苏婳。” 沈鸢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有点犯懒,“我睡下了,不想起,怎么办?” 顾北弦声音凉淡,“加你微信了,通过。” 被男神加微信,总归是激动的,沈鸢心潮澎湃,颤抖着手,立马通过。 “叮咚!” 微信到账三万块。 沈鸢一个激灵,爬起来,对着手机说:“好!我去!我现在就去!” 挂了电话,顾北弦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讥诮。 沈鸢有时候也挺开窍的。 知道这三万块,不是白得的。 是眼线费。 半个小时后,她来到凤起潮鸣。 房间灯灭了。 苏婳已经睡了。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苏婳卧室的门,用手机屏幕亮光,往里照了照,见床上就苏婳一个人,暗暗松了口气。 出来。 她又把楼上楼下,所有房间都检查了个遍,没有外人。 回到客卧,沈鸢悄悄地给顾北弦发信息:婳姐是一个人睡的,没见到她那个神秘的亲人。房间里,也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您放心吧。 顾北弦收到信息,眉眼凉淡,指尖轻触手机屏幕,回道:把信息删了,别让苏婳看到。 沈鸢:放心吧,婳姐从不翻看我手机。 周六,上午。 顾北弦在高尔夫球场,陪客户打球。 中场休息时,接到苏婳的电话。 她声音温柔如常,“别忘了今晚六点,去今朝醉,约好的要请顾谨尧吃饭。” 顾北弦勾起一边唇角,笑容很凉,“我很忙。” 苏婳一怔,“那你忙吧,我让沈鸢陪我去。” 顾北弦觉得她有点装模作样。 那晚为了偷偷见顾谨尧,把沈鸢赶走。 今晚吃个饭,却让沈鸢陪着。 他语气敷衍道:“随便。” 苏婳不知道她和顾谨尧相认的场面,被顾北弦看到了。 虽然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但也没多想。 毕竟,他平时真的很忙,每次来见她,都要推掉行程。 到了晚上。 苏婳带着沈鸢提前十分钟来到今朝醉,明月阁。 等顾谨尧来到后,服务生拿了菜谱,让苏婳点菜。 苏婳把菜谱推到顾谨尧面前,让他点。 顾谨尧点了三个菜。 一道红烧茄子,一道青椒炒肉,一道酸辣土豆丝。 全是苏婳小时候爱吃的。 苏婳心里暖意融融,时隔这么多年,他居然还记得她爱吃什么。 她拿起菜谱,同样点了三个菜,全是顾谨尧小时候爱吃的。 顾谨尧心里也很暖。 他以为她早就忘了他,没想到她连这些小事都记着。 不管她爱着谁,可他在她心里终归是有一席之地的。 这个发现,让他很开心,忍不住唇角上扬。 菜上来后,顾谨尧要给苏婳夹菜。 苏婳抬手挡了一下,笑着说:“不用,你吃。” 她怕沈鸢会传话。 顾谨尧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立马领悟到了。 接下来,两人恢复疏离客气,像以前那样。 可是顾谨尧知道,他们之间,跟以前不一样了。 苏婳也清楚,他们不再是关系生疏的苏小姐和顾先生,而是婳婳和她两小无猜的阿尧哥。 是没有血缘的亲人。 有着过命的交情。 吃至一半。 沈鸢借着去卫生间,给顾北弦打电话:“顾总,一切正常。” 顾北弦却不信。 那俩人分明就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怎么可能一切正常? 此时,他也在今朝醉。 在楼上的听松阁,应酬一帮官场上的人。 因为和北关鱼市那个项目相关,周占也在。 顾北弦侧眸瞥他一眼,“沈鸢在楼下明月阁,你不是喜欢她吗?下去看看吧。” 周占一愣,“我不喜欢那只老鹰啊。” 顾北弦面无波澜,道:“不,你喜欢。” 周占头都大了。 但是他心眼活泛,很快就猜到了顾北弦肯定别有用意,改口道:“好吧,我喜欢,我现在就过去。” 冲几位领导打了个招呼,周占离开。 来到楼下明月阁。 推开门。 看到圆桌前,坐着苏婳和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 周占心中明了。 楼上那尊大神,哪里是让他来追沈鸢啊,分明就是让他来看着苏婳和这年轻男人,防止他们搞暧昧。 他走到沈鸢身边坐下。 互相介绍一番后,周占夹起一块排骨,放到沈鸢面前的餐盘里,“鹰,你吃。” 沈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地斜了他一眼,“你今天出门忘记吃药了?” 周占没心情同她斗嘴。 他眼角余光都在顾谨尧和苏婳身上,正琢磨这俩人什么关系呢,等会儿好向顾北弦汇报。 虽然这俩人表面上彬彬有礼,客客气气,丝毫越界的行为都没有。 给他的感觉却很怪异。 感觉这两人的彬彬有礼和冷淡疏离,全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装? 无非是想掩饰什么。 男人和女人,刻意装样子掩饰的,除了奸情,就只有奸情了。 心里下了定论,周占再看苏婳和顾谨尧,就越看越不对劲了。 怎么看都奸情四溢。 四人各怀心思,中规中矩地吃完饭。 起身离开。 出了门。 周占找了个清静地方,给顾北弦打电话,委婉地说:“弦哥,气氛有点怪,感觉嫂子和那个叫顾谨尧的男人,有问题。具体什么问题,说不上来。你回头多派些人手,留意着点他们。嫂子长得太漂亮了,难免会被人觊觎。” 顾北弦冷笑。 连一个不熟的人,都看出来了。 他淡淡道:“谢了。” 周占想安慰他几句,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想来想去,说:“其实弦哥条件这么好,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你要是不嫌弃,可以让我姐给你做备胎。她那人虽然自大了点,却是真的喜欢你。以前都是别人舔她的,第一次见她上赶着舔人。” 顾北弦厌倦道:“没兴趣。” 掐了电话,顾北弦带客户离开。 在酒店门口,遇到正要上车的苏婳和沈鸢。 苏婳猛然看到顾北弦,吃了一惊,笑道:“你也来今朝醉了?” 顾北弦清冷着一张俊脸,没什么语气地嗯了声。 苏婳瞟了瞟他身边的几位客户,都是有头有脸,经常上电视的人。 她笑了笑,“你们等会儿还有应酬?” 顾北弦又嗯了声。 一副不太想搭理她的样子。 苏婳只当他有客户在,不方便说话,声音压低问:“要去哪?” 顾北弦扫一眼那几个正上车的男人,语气淡漠,“去唐宫,花天酒地,找女人。” 苏婳心揪了一下,很难受,“你也找吗?” 顾北弦嘲弄地笑笑,眉眼风流溢出,高高在上地睨着她,薄情道:“我带他们去的,他们找,我不找,不像话。反正你也不在意,不是吗?” 说话的语气冷冷邪邪,又风流,又坏,带着点儿放荡不羁的纨绔味儿。 跟他平时的深情和专情截然相反。 苏婳心在滴血,面上却笑,“那你们好好玩。” 她扭头钻进车里,啪地摔上车门。 第222章 成全你们 顾北弦没动,隔着车窗,睨着苏婳,唇角自嘲地勾了勾。 她还真不在意。 一颗心都跑到她的阿尧哥身上了。 他是否去找女人,是死是活,她都不在意了。 顾北弦抬脚就朝旁边的豪车走去。 苏婳忽然推开车门,纤细的长腿一迈,下了车。 她几步追上到顾北弦,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声音清脆:“顾北弦,你要是敢在外面花天酒地,就不要来找我了。” 语气有点点霸道。 如果放在从前,顾北弦会觉得开心,觉得被她在意。 可现在,他只觉得她假惺惺,欲盖弥彰。 他冷漠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挪开,眼睫微垂,睥睨着她,“你是我什么人?也配管我?” “配”这个字眼,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苏婳笑了,笑和唇都是凉的,“也是,我一个前妻,哪里配管你啊。你去吧,去,去花天酒地,去找女人,随便你怎么找。只不过,碰了那些女人后,就不要再来碰我了,我嫌脏。” “脏?”顾北弦似笑非笑,“身体脏,可比不上心脏。身体脏了可以洗,心脏了,洗都没法洗。” 苏婳性子一向温柔,能容能忍,听到这种话,也忍不住冒火,“有话就直说,我的心哪里脏了?” 顾北弦鼻子哼出一声轻蔑的气流,懒得再多说一个字,俯身上车。 隔着车窗,苏婳盯着他俊美的侧颜,那神情,说不出的凉薄和厌世。 车窗缓缓升起,顾北弦不耐烦地吩咐司机:“快点。” “好的,顾总。”司机猛加油门,把车开走。 引擎被他轰得一声巨响,发烫的尾气喷在苏婳美丽笔直的小腿上。 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在迫不及待地表示他的嫌弃。 苏婳心里窝了一团火。 重新坐到车里,她低垂着头,在想哪里不对,为什么顾北弦对她态度大变? 难不成他看到她和顾谨尧那晚相认的场景了? 可他们当时就站在大门口,只说了一些话,没握手,没抱,连屋子都没进,更没做什么过激的行为。 她也没注意到附近有人。 思来想去,苏婳拿起手机,给顾北弦打过去。 响了好几声,手机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方便接听”。 她给顾北弦发信息:有事我们说开,不要这样冷暴力我。 直到苏婳到家,才收到顾北弦的信息:你自己心里清楚。 苏婳又把电话打过去。 这次顾北弦接了。 手机里传来歌声、音乐声,和男人女人肆意嬉笑调情的声音。 声色犬马的感觉,扑面而来。 苏婳总感觉顾北弦身边肯定也有女人陪伴。 心里刀刺一般疼。 指甲用力掐着掌心,她咬着唇,说:“我跟顾谨尧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北弦语气慵懒,掺着几分醉意,“知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么。” 苏婳一惊,“你知道了?” 顾北弦冷笑,“早就知道了,比你知道得早很多。” 苏婳有点恼,“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顾北弦嘲弄地笑笑。 他起身,出门,换到一个清静的房间,声音凉薄道:“早点告诉你,让你去找你的阿尧哥吗?苏婳,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这三年,我除了脾气差点,哪里对不住你了?” 苏婳紧咬着唇,没出声。 顾北弦兀自道:“是,年初我向你提离婚,说楚锁锁回来了,是我不对。但我那是因为看你整夜做噩梦,郁郁寡欢,以为你不想跟我过下去,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楚锁锁自杀住院,我是看过她几次,但也只是看过。后来你生气,说介意,我就跟她保持距离了。而你呢?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和顾谨尧走得太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忍耐性。苏婳,我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因为对你有感情,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我的忍耐,不是让你一味地伤害!” 苏婳思绪大乱,哑声说:“顾谨尧他,他是陆尧,他曾救过我的命……” “所以呢,你打算选择他,放弃我?” 苏婳眼圈红了,“没有,我没要放弃你,我只是做不到拒他于千里之外。他于我来说,是救命恩人,是亲人,是幼时的哥哥,是长兄。” 顾北弦轻轻嗤笑,心却绞痛,“你拿他当哥哥,他拿你当妹妹吗?不,他喜欢你,他拿你当爱人!” 苏婳不出声了。 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 想和顾谨尧保持距离,可是救命之恩大过天。 当时嫁给顾北弦,也是因为他的眼睛,像阿尧哥的眼睛。 后来才和他日久生了情。 顾北弦语气坚硬,“我和他,你只能选择一个,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苏婳的心撕裂一般的疼,像被人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 一边是至爱的人,一边是拿命救过她的人。 真的两难。 选择哪一个,都是割肉一般的痛苦。 如果顾谨尧不是陆尧,她还能刻意地和他保持距离。 可是顾谨尧是陆尧,是舍身救她性命的人。 她怎么能把他当陌生人? 做不到。 她的良心会痛。 苏婳声音沙哑,“你别逼我,别逼我好吗?给我点时间,让我冷静冷静,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 顾北弦眼神变了,很绝望的样子。 他深呼吸一声,轻声道:“其实你心里早就做好了选择,之所以不对我直说,是因为良心上过不去。我猜得对吗?” 苏婳认真地说:“不是的,我没打算做什么选择。” 顾北弦气极反笑,“你想左拥右抱,两个都要?” 苏婳急了,“不是,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我是说得难听,可你是做得难看。” 苏婳深深喘口气,“你喝醉了,我们改天找个时间好好谈谈,行吗?” “我没醉,我现在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苏婳挂了电话。 给顾北弦助理打了一通电话,询问他们在唐宫哪个包间。 问清楚了,她出门,让保镖开车把她送过去。 四十分钟后。 苏婳来到唐宫,华清阁。 在经理的带领下,推开门。 包间宽敞,大得空旷,装修奢靡,灯光暗到暧昧。 苏婳看到一屋子的声色犬马。 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群本该一本正经的人,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衣着清凉的女人。 男人肥胖的手,在女人身上揉来捏去,做着不正经的事。 巨幕上正放着经典老歌的mv。 画面旖靡,腐败。 苏婳心脏揪紧,说不出的膈应,环视一圈,急匆匆地寻找顾北弦。 终于在包间最里面,沙发一角,看到他。 他坐姿随意,手臂虚虚垂在腿上,修长指骨夹着一支燃着的雪茄,清冷的眉眼氤氲在烟雾中,看不清真实情绪。 周身气质散慢不羁,领带扯开,领口纽扣解开两颗。 喉结凸起,带着点色气。 很欲。 在一群脑满肠肥的老男人中,鹤立鸡群。 旁边有个年轻妖冶的女人,浓妆艳抹,坐得离他三米远,眼神忌惮地瞅着他。 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的那种感觉。 苏婳心情复杂地望着顾北弦,眼神很难过。 顾北弦微抬下颔,慵懒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揶揄的语气说:“苏小姐,大忙人一个,怎么有闲功夫来找我?” 他很少对她这么阴阳怪气。 苏婳听着很难受,“我来送你回家。” “家?我哪来的家?”顾北弦自嘲地勾了勾唇,把雪茄掐灭在烟灰缸里,端起一杯洋酒,朝嘴里灌。 五十度的威士忌,他却像喝白开水一样。 苏婳伸手去夺他的酒杯,“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好好谈谈。” 顾北弦垂眸,盯着她握酒杯的手指,伤感地看了很久很久。 他声音沉哑,很低很慢地说:“你去找他吧,我成全你们。” 第223章 忍了三年 犹如万丈高楼一脚踏空! 苏婳心跳节奏大乱,眼睛一阵酸涩,泪差点掉下来。 她用力抓着顾北弦的手,近乎请求的语气说:“你喝多了,冲动之下,不要做决定好吗?” 顾北弦无声冷笑,“我一点都没冲动,忍了你三年,忍够了。” “你,忍了,忍了我三年?”苏婳难以置信。 顾北弦眉目凉薄,冷静,不是赌气,是深思熟虑下决定。 苏婳心凉了半截。 她艰难地扯起唇角,笑了个比哭还难过的笑,“我就让你那么痛苦吗?” “是。”顾北弦语气冷漠,心却如锥刺。 苏婳垂下头,拼着命地把眼泪憋回去。 视线落到他的手上,光线暗,这才发觉,他指骨受伤了,已经结了暗红色的痂。 她心里一疼,匆忙打开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棕色瓶。 里面装的是玉源灵乳。 她拿起顾北弦的手,把小瓶塞进他掌心,轻声说:“这个是去疤的,你记得把伤口涂一涂,别留疤了。” 顾北弦触电似的,把那小瓶扔给她,“别恶心我了,成吗?” 苏婳一怔,这才意识到,他在嫌弃这东西是顾谨尧送的。 她强压下情绪说:“他不是坏人,对我也没有任何企图……” 顾北弦听得心烦,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助理,吩咐道:“派人送苏小姐回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见我。” 苏婳猛地一怔,呆呆地望着他。 他居然说出这么绝情的话,连见都不想见她了。 心里越来越痛,她笑笑地望着他,“你别后悔。” 顾北弦别过头,不看她,过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真实情绪。 助理走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客气地说:“苏小姐,您请回吧。” 苏婳深深地看了顾北弦一眼,站起来,转身就走。 众目睽睽之下,她挺直脊背,走得笔直。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表情恢复平静。 看着像没事人似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已经疼得支离破碎。 离开唐宫,回到凤起潮鸣。 苏婳直奔小区物业,调监控。 花了点时间,调到她和顾谨尧相见的那晚。 果然。 五十米开外,顾北弦就站在不远处一棵芙蓉树下,目光坚硬地望着他们俩。 一没遮,二没挡,只要她一偏头,就能注意到他。 可当时,她太激动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顾谨尧身上了,丝毫没察觉到顾北弦。 从物业监控室离开,苏婳回到住处。 却没进门。 就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双臂环着小腿,偏头盯着五十米开外的芙蓉树,发呆。 那是那晚顾北弦站的地方。 监控里显示,他保持一个站姿,站了足足半个小时。 也看了她和顾谨尧半个小时。 他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因为那时的她,满眼散发着欣喜的光芒,激动得对着顾谨尧又哭又笑。 他那种脾气,能忍着一言不发,也挺不容易的。 可是,她控制不住情绪啊,去世的人忽然死而复生,她怎能不激动? 顾谨尧不是别人,是陆尧,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拼了性命救了她,她做不到无情无义。 顾家爷爷奶奶妈妈和妹妹,喜欢她,也是因为她有情有义,包括顾北弦也是。 如果她无情无义,跟楚锁锁又有什么区别呢。 夜已经深了。 一轮枯瘦的月牙斜挂在天上,孤孤单单的。 小区里的人都睡了,只剩各种虫鸣唧唧作响。 苏婳让保镖们去睡。 可她不回屋,保镖哪敢去睡?于是退到墙角隐蔽的地方,暗中保护她。 苏婳静静地坐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念头翻江倒海。 一种异样的悲伤在体内蔓延。 这点悲伤很深很静,但是很有力,她浑身僵硬。 不知坐了多久,一抹高挑劲挺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 黑色短t,黑色长裤,寸头,五官英俊,轮廓坚硬。 是顾谨尧。 苏婳晦暗的眼睛亮了亮,诧异地问道:“阿尧哥,你怎么来了?” 顾谨尧走到她身边坐下,硬朗的声音调柔,“这么晚了,不回家睡觉,坐在大门口发什么呆?” 苏婳苦笑,“睡不着。” “发生什么事了?” 苏婳摇摇头,“没什么。” “跟他吵架了?” 苏婳鼻子一酸,“差不多。” “因为我吗?” 苏婳顿了一下,“不全是,他说忍了我三年,忍够了。” “为什么要忍你?” 苏婳故作轻松的语气说:“谁知道呢,他没明说,就说忍够我了。难为他了,那么个傲脾气,能忍我三年。” 她自嘲地笑了笑,眼圈却红了。 顾谨尧凝视她泛红的眼圈,单薄无助的样子,很想摸摸她的头,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手抬起来,又放下。 终是忍住了。 门口有监控不说,保镖就躲在不远处的墙角后。 那是顾北弦的人。 他低声说:“别想那么多了。” 苏婳耸耸肩,“不想了,反正早就离婚了,有他爸横在中间,复婚也挺难的。如今这样,或许对大家都好。对了,你怎么会来?” “路过。” “真是路过吗?我不信。” 顾谨尧笑了笑,“我有千里眼,看到你坐在家门口难过,就过来看看。” 苏婳笑出声,“你就骗人吧,肉体凡胎的,哪来的千里眼?” 见她笑了,顾谨尧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 “好。”嘴上答应着,苏婳却没动。 想请他进屋里坐坐,又有所顾忌。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再也不是幼时两小无猜的模样。 猛然意识到,和顾北弦都分开了,她居然还束手束脚。 顾谨尧察觉她复杂的心理,“回家吧,看着你进屋,我再走。” “好,那我回家了,阿尧哥。” “嗯。” 苏婳转身,输入指纹锁,打开大门,冲顾谨尧挥了挥手。 直到她进屋,开了灯,顾谨尧才离开。 等顾谨尧走后,躲在墙角的保镖,拿出手机给顾北弦打电话:“顾总,那个男人又来看苏小姐了。两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有说有笑,聊了七八分钟,聊的什么,离得远,听不清。他没进大门,也没对苏小姐做什么过激的举动。” 还在唐宫包间饮酒的顾北弦,漠然地嗯了声,眼底浮起一抹冷意。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之前苏婳不知道顾谨尧是陆尧,就和他不清不楚,甚至深夜同处一室。 如今知道他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阿尧哥,只会变本加厉。 这只是个开端。 顾北弦心情烦躁极了,掐断电话。 把酒杯往茶几上一放,他站起来,吩咐助理:“应酬好李局他们,有什么要求,全部满足,我先走一步。” 助理恭敬道:“好的,顾总,您请慢走。” 顾北弦冲正沉迷温柔乡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迈开长腿,走出去。 步伐很大,有点乱,身形也不稳。 出了包间门,守在站外的保镖急忙上来扶他。 顾北弦抬手推开他们,固执地说:“我自己能走。” 保镖面面相觑,只好退后一点,同他保持距离。 在保镖的簇拥下,顾北弦出了唐宫。 司机早就把车开到大门口等着。 顾北弦离车子三米远的时候,旁边一辆浅绿色跑车车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跑下来一道娇小纤细的身影。 是个年轻女人。 女人穿金色迪奥高定小礼服,耳朵手腕脖子里首饰挂得叮当响。 正是楚锁锁。 她闪身拦在顾北弦面前,满脸惊喜,“真的是你啊,北弦哥。” 顾北弦撩起眼皮,淡扫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望着他英俊性感的面孔,楚锁锁满心雀跃,像打了鸡血,“停车的时候,看到你的车,我就觉得你肯定在唐宫里应酬。我就一直等啊等,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你出来,皇天不负有心人。” 顾北弦没什么心情同她废话,抬手推开她,就要上车。 楚锁锁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北弦哥,你身上好大的酒味,喝了很多酒吗?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顾北弦垂眸瞥一眼她的手,冷淡道:“松开。” 楚锁锁不敢触他逆鳞,急忙松开。 她笑容甜甜,温柔地说:“北弦哥,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对我说呀,就像以前那样。还记得小时候,你和顾叔叔每次闹得不愉快,都是我安慰你。” 一想到苏婳和顾谨尧也是这样的青梅竹马。 顾北弦心里像塞了把沙子,膈应了一下,冷冷道:“不需要。” “心里难过,说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容易憋出毛病的。你就把我当成情绪垃圾桶,把所有烦心事,一股脑儿往我身上倒。倒出来后,整个人会轻松很多,真的。”楚锁锁歪着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顾北弦本来是懒得搭理她的。 但是,他太想了解女人的心思了。 他目光凉薄睨着她,问:“你们女人,睡着一个男人,却不影响心里爱着另外一个男人,是吗?” 他问是的苏婳。 和他睡着,心里却装着她的阿尧哥。 楚锁锁以为问的是她自己,脸色一变,“我是被顾凛强迫的,我心里爱的一直是你。” 顾北弦自嘲地勾了勾唇。 果然,女人的身体和心,是分开的。 再怎么睡,也不影响苏婳心里爱着她的阿尧哥。 楚锁锁见顾北弦若有所思,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什么。 她喜上眉梢,“北弦哥,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睡着苏婳,心里却还爱着我吧。” 顾北弦瞬间被恶心到了。 他冷冷一笑,“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自从你提了分手,我娶了苏婳后,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俯身上车,啪地摔上车门。 看着扬长离去的车子。 楚锁锁的脸唰地一下子黑了。 第224章 跟我走吧 冲着消失的车影,楚锁锁赌气大喊:“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追到手!让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沉重代价!” 这是她的阿q精神胜利法。 靠着这个,她才撑到今天。 在别人眼里的厚脸皮,于她来说是不屈不挠,是坚忍不拔,是毅力。 拉开车门,楚锁锁气冲冲坐进车里。 华棋柔瞟她一眼,“你就死心吧,这周末去相亲。” 楚锁锁头一扭,“不去!” “你这丫头,现在怎么这么犟了?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年轻,漂亮,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非得和顾北弦杠上了?” 楚锁锁扁着嘴,“我过去就是因为太听你的话,才错失北弦哥。要不是你指手画脚,我也不会怀上顾凛的孩子。你把我的人生,搞得颠三倒四,乱七八糟。从现在开始,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作主!” 华棋柔掐了她胳膊一把,“你这丫头,翅膀硬了啊,这周末必须去相亲。” “不去!要去也得等北弦哥和苏婳复婚后再去,反正我年轻,耗得起。” 华棋柔拿她没办法,没好气地说:“你还真是有受虐症,顾北弦都那样对你了,你还不死心。回头抽空,妈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楚锁锁白了她一眼,“不需要,我心理正常得很!” 一个月后。 “京都十大杰出青年”,评选活动颁奖大会。 苏婳当选。 能当选上,是因为她带领文物修复团队,为e国博物馆修复古书画,为国争光。 还因为为博物馆修复王蒙隐居图、战国帛画,向故博捐赠传世名画《步辇图》、张献忠宝藏。 加之古书画修复装裱技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年纪轻轻,却履历光鲜。 这个奖,她当之无愧。 能当选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在行业内翘楚般的人物。 苏婳是在古书画修复界,位于顶尖的杰出青年。 台上,市领导在演讲。 苏婳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正装,巧笑嫣然,端坐在台下,等待接下来的颁奖。 顾谨尧打开保温杯,倒了杯温水,递给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紧张吗?喝点水。” 苏婳接过来,喝光还给他,低声道:“不紧张。” “你心理素质挺强的,换了别人,早就紧张得不停上厕所了。” 苏婳笑了笑,“从小跟着外公隔三差五地出入各种场合,大小领导没少见,练出来了。不久前,被e国女王接见,我都没紧张,觉得她就是个和蔼的老太太,特别亲切。” 说着说着,她脸上的笑僵住了。 那时候,她和顾北弦感情好得如胶似漆。 舞会上,不会跳舞的她坐在那里,尴尬得像壁花。 顾北弦从天而降,替她解围。 他风度翩翩的模样,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想忘都忘不掉。 那时候的她,信誓旦旦地对他说,她要好好努力,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优秀到,让他父亲求着她,和他复婚。 可现在,她和他已经物是人非。 顾谨尧见她神情恍惚,问:“想他了?” 苏婳苦笑,“有时候记忆力太好,不是一件好事,想忘的忘不掉。” “要是实在忘不掉,就回去找他。” 苏婳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专注地望着台上,聆听领导讲话。 等几位重要的领导,演讲完毕。 主持人拿着话筒上台,开始念“十大杰出青年”获奖人员名单:“顾氏集团总裁顾北弦、文物修复师苏婳、脑科医生盛川……” 苏婳一愣,随即笑了。 笑着笑着,眼圈不知怎么就湿了,心里很酸。 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到他。 她捂着唇,难掩激动,站起来,朝台上走去。 上电视接受采访,去国外修复古画,甚至被女王接见,都没紧张的她,今天破天荒,第一次紧张了。 心脏咚咚咚直跳,像怀里揣了只小兔子。 要不是有肉和胸骨挡着,估计能跳出来。 当选的十个人,鱼贯上台。 顾北弦就站在她前面,隔着半米的距离。 穿着笔挺没有一丝褶皱的深色高定正装,宽肩窄腰,长腿笔直,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他没回头,身姿傲然,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苏婳要快走几步,才能追上他。 她悄悄地望着他英挺的背影。 他身高太高,她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他的头发漆黑坚硬。 她清楚地记得,手指插进他头发,抚摸他发丝的触感。 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气息,不停地往她鼻子里钻。 她心如鹿撞。 和他相处的第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时隔一个月,她发现自己还是很爱他。 忘掉一个人,原来如此艰难,难于上青天。 来到领奖台上。 十个人纷纷转过身,面向台下。 苏婳眼角瞟了顾北弦一眼。 他侧颜清冷,英俊的面庞没有一丝笑模样,像不认识她似的。 苏婳心里乱糟糟的,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所谓夫妻,至亲至疏。 好的时候,恨不得融为一体,分开了,比陌生人还不如。 她和他,现在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市领导们依次给他们颁奖。 给苏婳颁奖的,是文化局局长,江文海。 江文海和顾傲霆、顾北弦关系很熟,笑着对苏婳说:“十大杰出青年奖,被你们夫妻俩拿走两个名额,果然我没看错人。年轻人,要好好努力哇。” 苏婳从江文海手中接过奖杯,冲他莞尔一笑,“谢谢江局鼓励。” “是你足够优秀。”他看一眼顾北弦,赞许的目光说:“你们俩人都优秀。老顾该改改他的老思想了,趁着这么好的机会,你俩干脆复婚得了。” 苏婳心里针扎一般刺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顾北弦微微扬唇,冲江文海点了点头,淡淡道:“谢谢江叔叔。” 拍照留影的时候,苏婳就和顾北弦并肩站着。 她捧着奖杯,笑得落落大方,宛若一枝秀美却不失风骨的竹。 顾北弦表情清凛矜贵,不苟言笑,身姿笔直,如高山之巅的雪松。 拍完照,一行人鱼贯下台。 下台阶的时候,她踩着高跟鞋,小心地往下走。 平时很少穿高跟鞋,苏婳极不适应,走到第五层台阶时,脚下一滑,整个人猝不及防,就往前摔去。 就在她以为铁定要摔倒时。 电光石火之间,手臂被人一把拉住。 那人力气极大,握着她手臂很稳,将她身形稳住。 有惊无险,苏婳心跳得剧烈。 她扭头对身后的人说:“谢谢。” 顾北弦紧抿薄唇,应都没应,仿佛没听到似的,抓着她手臂的手,却没松开。 直到苏婳下了台阶,走到平地上,他才松开手,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冰冷的脸,像北国雪雕。 苏婳走回原位坐下。 顾谨尧温声问她:“脚有没有扭到?” 苏婳极轻地笑了笑,“没事。” “照片帮你拍了,你看看。”顾谨尧递过手机。 苏婳接过来,照片上她和顾北弦并肩而立。 她手捧奖杯,笑得那么灿烂。 顾北弦却冷着一张冰块脸,仿佛被人强迫着来领奖似的,也或许是经常参加这种活动,例行公事。 苏婳盯着他英气的俊脸,看了又看,看了很久很久,都没舍得松开手机,视线渐渐模糊。 她心里兵荒马乱。 顾谨尧递给她一方手帕,“要是还喜欢他,就去找他。” 苏婳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笑道:“不了,时间会淡化一切。他忍了我三年,不想让他继续忍了,不想看他痛苦。” “真不想回头了?” “嗯。”苏婳捏着手帕,泪光已经不见了。 她恢复冷静温婉的面容。 顾谨尧怜惜又爱慕地凝视着她小巧的侧脸,怎么也收不回目光。 他声音低低的,低得像叹息,“如果不想回头,就跟我走吧,我们出国。” 苏婳猛地扭头看向他。 顾谨尧目光坚定,带着明亮的真诚,“带上阿姨一起,移民吧,一起去加州定居。” 苏婳目光一瞬间僵住。 忽然意识到顾谨尧想表达什么。 心扑通扑通跳起来,乱了节奏,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失去,心里空落落的,酸酸胀胀。 移民的话,就要离开京都,离开顾北弦生活的城市,离开他。 心突然变得特别慌,她抬头四下去寻找,目光迅速掠过一个个人。 终于,她对上一对熟悉的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深邃,睫毛很长,目光清冷沉郁。 那双眼睛也在看她。 隔着人山人海,看着她。 苏婳慌乱的心,一瞬间安定下来。 她隔着遥远的距离,凝视那双眼睛,按着胸口,语气极轻却坚定地对顾谨尧说:“不,我不想移民,不想离开这座城市。” 因为这座城市有他。 第225章 败家男人 苏婳的答案,似乎在预料之中。 顾谨尧眼神黯淡下来,笑了笑,“也是,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离开是会舍不得。” 他把失落的情绪,掩藏得很好。 不让苏婳察觉分毫。 颁奖会结束后。 苏婳抓着包,来到会场出口,等顾北弦。 之前打他电话,都是助理接的,每次都推脱他在忙。 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她想把一些重要的东西,还给他。 等了差不多十几分钟。 顾北弦在助理和保镖的拥簇下,出来了。 他容貌太过出众,气质超然脱俗,身形挺拔倜傥,一身裁剪得体的高定西装,衬得他玉树临风。 走在路上,行人不时侧目。 尤其是过路的年轻女性,视线纷纷黏到他身上,眼睛里跳跃着惊艳。 他有一副很轻易就能吸引人眼球的皮囊。 等他走近,苏婳拦住他的去路,“顾总,占用你几分钟时间。” 顾北弦英挺的俊脸,没什么表情,高高在上地瞥了她一眼,“说。” 苏婳默了默。 不太适应他这副冷淡样子。 她拉开包,从里面取出一张卡和三个首饰盒,朝他递过去,“卡里有十二亿两千万,密码是你的生日。首饰盒里分别装着你送给我的求婚钻戒和玉坠,还有奶奶送的玉镯。” 顾北弦微微眯眸,注视她半秒,语气生冷:“我顾北弦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往回收。” “镯子是奶奶送的,你还给她吧。钻戒挺贵的,你留着好送给下一任。” 顾北弦眼神骤然冰冷,很厌烦的样子,“扔了。” 苏婳头都大了。 这男人,真…… 她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苏婳耐着性子说:“之前我们拍的婚纱照,你能送给我吗?” 顾北弦语气凉薄道:“扔了。” 苏婳心里有些灰败,深吸一口气,“妈,不,阿姨,送给我的婚纱,你能拿给我吗?当时离婚的时候,离得急,我忘记拿了。” 顾北弦轻嗤一声,“怎么,你还打算穿着我妈做的婚纱,嫁给别的男人?” “不是,我想留作纪念。婚纱是根据我的身材量身定做的,你留着也没用。” 顾北弦眼睫微垂,面不改色地撒谎:“扔了。” 苏婳拧眉,“连婚纱也扔了?你太过分了,那婚纱碍着你什么事了?” 她挺心疼。 那么漂亮的婚纱,是秦姝和她的团队耗时几个月才做出来的,他居然也给扔了。 真是个败家男人! 顾北弦鼻间哼出一声冷笑,“过分的是你吧,苏小姐。” 苏婳忍了忍,“我们就不能平心静气地好好说句话吗?” 顾北弦清冷着一张俊脸,淡淡道:“我脾气一直是这样,你认识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苏婳压了压情绪,“你派人保护我的那些保镖,撤了吧。我和你都没有关系了,就没必要再浪费你的人力物力了。” “那些保镖上有老,下有小,撤了,他们就失业了。他们失业了,他们的父母和孩子,你来养?” 这歪理,苏婳竟无言以对。 “给你!”她把卡和首饰盒,硬往他手里塞。 顾北弦嫌弃地甩开,阔步朝车子走去。 首饰盒差点摔到地上,里面是巨贵的玉镯,苏婳急忙弯腰接住。 这一接的功夫,顾北弦俯身坐进车里。 司机把车门关上。 苏婳轻轻叹了口气。 把首饰盒和卡放回包里。 她抓着包,朝停在三十米开外的车子走去。 一边走,一边气顾北弦败家。 那么漂亮的婚纱,他说扔就扔,太浪费了。 忽然,一个少年踩着滑板车唰唰地滑过来,眼瞅着就要撞上苏婳。 苏婳正分着神,没留意。 电光石火间,顾北弦推开车门。 一双长腿像离弦的箭一样,几步追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滑板少年擦着顾北弦的衣角,飞一般的滑了过去。 苏婳躲在顾北弦身后,惊魂未定。 心脏噗噗直跳。 没被少年吓着,却被顾北弦突如其来的操作,吓到了。 她按着胸口,轻声道:“你要干嘛?” 顾北弦冷着脸训斥她:“这么大个人了,走路都不知道好好看路,长着眼睛是喘气的吗?” “你太大惊小怪了,那孩子撞不上我的,他滑得技术很好。” “非得把你撞伤,你才死心?” 苏婳不想跟他吵,“谢谢你。” 顾北弦一言不发,转身就朝车子走去。 苏婳忽然叫住他,“顾总,你这脾气还是改改吧,否则会找不到老婆的。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你前妻那样包容你。” 顾北弦嘲弄地笑笑,头也不回,背对着她,“不用你操心,追我的女人够一个营。” “一个营有多少人啊?好奇。” “五百。” 苏婳煞风景地说:“认识你三年了,追你的好像就楚锁锁和周品品两个人吧,离五百差得有点多。顾总,下次吹牛记得打草稿。” 顾北弦抿了抿薄唇,“在国外留学时,半个学校的女生都追我,说五百还是我谦虚了。” 苏婳笑了,“巧了,从小到大我收到的情书,有两麻袋。” 顾北弦眼神冷下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弯腰坐进车里。 用力摔上车门。 想想那两麻袋情书,心里就膈应。 坐在副驾上的助理,把一切看在眼里,好心劝道:“顾总,女人都是要哄的,你要是真舍不得苏小姐,就说几句软话,把她哄回来。我看她和顾谨尧先生,不像是那种亲密关系,我觉得两个人,应该没什么。” 听到顾谨尧的名字,顾北弦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 漆黑的眼底像深邃的海,表面平静,实则风起云涌。 刚才在颁奖会场,两个人坐在一起,形影不离。 时不时还凑到一块,说个悄悄话。 那亲密模样,叫没什么? 这一个月,据派去保护她的保镖汇报,顾谨尧去凤起潮鸣,去了足足四次。 一次是拿着古瓷器,找她修复。 一次是站在门外,同她说话。 剩下的两次,是给她送吃的。 而她,她来而不拒,照单全收。 他给了她那么多钱,从结婚起,就富养着她,零花钱都是几百万几百万地给,吃的喝的用的,包括脸上擦的,全都给配最好的。 就是不想让她被别的男人,给点蝇头小利就收买了。 她倒好,顾谨尧给她送点吃的,她就眉开眼笑,乐得像他们村口的二傻子似的,不知有多满足。 顾北弦越想越生气,气得肝疼,再这样下去,他铁定得英年早逝。 他长出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别生气。 那个女人,已经跟他没关系了。 她想跟谁走得近,就跟谁走得近。 想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 想吃谁的东西,就吃谁的东西。 谁要是再在意她,谁就是…… 算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才懒得跟个女人一般见识呢。 顾北弦吩咐司机:“开车,开快点。” 越快越好,离她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第226章 被潜规则 苏婳看着顾北弦乘坐的限量版加长豪车,硬是被司机开出了跑车的速度,呼啸离去。 她极轻地摇了摇头。 上车。 手机突然响了。 苏婳扫了眼,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一道略有些苍老的男声,“你好,苏小姐,我是章克。” 苏婳一愣。 章克她多少了解一些,国内著名鬼才导演,导了很多大片,几乎部部电影都拿国际大奖。 但是她不知道,这个著名导演忽然打电话给她,有何贵干? 苏婳客气地问:“您好,请问您是章导吗?” “对,是我,我这边正在筹备一个盗墓题材的电影,你有兴趣吗?” 苏婳惊呆了。 她觉得这人肯定不是章克,估计是打着章克的名义行骗的骗子。 跟骗子无须废话,她直接挂断电话。 很快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高沧海打来的,“小师妹,章导正在筹备一部电影,里面有个文物修复师的角色,想找你客串。他觉得你的形象、气质和履历,挺符合他剧本里的角色。问我要了你的号码,打给你,却被你挂了电话。” 苏婳哭笑不得,“你不早说,我还以为是个诈骗犯呢。” 高沧海大笑,“章导说他已经很多年没被人挂过电话了,今天却被你挂了。那什么,你快跟他谈吧。” “好。” 苏婳给章克打过去,“对不起章导,我还以为有人借着你的名义,骗人呢。” 章克哈哈一笑,“没事,没事。” “我一没演技,二没受过专业的训练,怎么拍电影?” “你本色出演就行,镜头不多,集中拍的话,用不了一天就能拍完。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先过来试个镜吧。” “随时都可以,我时间比较自由。” 章克报了个地址,“那你这两天有空来我们剧组吧,试镜合适的话,给你安排时间拍。” 剧组位于西北古城的一个影视城。 电影是盗墓题材,那边墓多,盗墓氛围好。 苏婳痛快地答应下来。 次日清早。 她和沈鸢带着保镖,坐上飞往西北古城的飞机。 抵达影视城后,来到章克的剧组。 章克年约六十余岁。 虽然头发花白,却红光满面,看着十分精神,唇间留着一撇小胡子,一双眼睛幽默慧黠,是个风趣的人。 看到苏婳,章克一瞬间定住,慧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直看得苏婳浑身不自在。 要不是高沧海介绍的,她差点以为他是个老色狼。 几分钟后,章克朗声大笑,“果然,你跟我想象得一样,就是我剧本里的角色。” 他拍拍她的肩膀,“不用试戏了,等几天,直接开拍吧。” 苏婳怔住,“你不怕我演砸了?” “我看过你上的鉴宝节目,你上镜效果挺好,镜头感也可以。至于演技,有我呢,就是块木头,我也能调教出来。演技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贴合角色。” 这个苏婳知道。 这些名导,为了贴合角色,都会在全国寻找演员,亲自调教。 因为是跟男主搭戏。 要等。 这一等就是三天。 三天后,晚上,熟背剧本的苏婳,开始和扮演男主的演员,演对手戏。 其实剧情很简单,就是男主拿着从墓里偷来的古画,找苏婳饰演的文物修复师,修画。 结果,对她一见钟情。 有感情戏,拉手,拥抱,也有亲吻。 章克说亲吻可以借位。 碰下手,苏婳觉得没什么。 拥抱的话,隔着衣服,应该也能接受,反正现场有很多人,几个镜头就过去了。 章克极认真地给她讲了下戏,还亲自下场示范。 明明是个糟老头子,演起女人的戏来,比女人还女人。 尤其娇羞的表情,太娇羞了。 修画的部分,苏婳本色出演,两遍就过了。 到了感情戏,她和男演员站在月光下,两人聊古画的话题。 聊着聊着,男演员的手,就渐渐地朝她的手挪过去,碰到,试探地抓住,握紧。 两人对视一笑。 苏婳学着章克的模样,露出娇羞的表情。 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定睛瞅着镜头后的苏婳和男演员,唇角上扬,对他们的表现是满意的。 苏婳虽然是第一次演戏,但是那种恋爱的情绪,演得很到位。 旁边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男人,却不满意了。 一张俊脸说不出的冷峻。 漆黑好看的眼睛,紧紧盯着月光下的苏婳,双拳握起,指骨泛白。 他阴沉沉地说:“章导,不是说所有亲密戏都用替身的吗?这是在干什么?” 章克猛一抬头。 看到从天而降的男人,他冷不丁吓了一大跳,笑道:“顾总,你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派人去迎接你。” “亲密戏是怎么回事?”顾北弦眼睛依旧盯着两人握着的手上。 恨不得拿把刀,把那男演员的手给剁了。 章克为难,“这,这不算亲密戏吧?就拉个手,吻戏到时用借位。” “手都拉上了,还不叫亲密?你说亲密戏用替身,我才同意苏婳过来的。马上改成替身,否则我撤资。” 章克头都大了。 就没见过这么霸道的投资人。 不,这都不叫霸道了,这叫蛮不讲理。 拉个手都要用替身。 他从业几十年来,还是大年初一头一回遇到,太无语了。 章克急忙对着对讲机喊:“咔咔咔,苏小姐,你下来休息。替身呢,替身上!” 苏婳扭头。 看到章克身边站着个身形高挑的英俊男人,脑子直发蒙。 顾北弦怎么来了? 不过她没打算跟他打招呼。 上次的见面,两人闹得一点都不愉快。 她才不去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呢。 她现在硬气了,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天天受气的小媳妇了。 从场上退下来,苏婳招呼都没跟他打,直接朝化妆间走去。 刚进化妆间换好衣服,副导演就过来喊她:“苏小姐,投资人让你去陪他。” 投资人? 陪他? 苏婳头皮发麻,“不带这样的,我是看在我师兄高沧海的面子上,过来友情客串个角色,片酬都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点。你们还让我去陪投资人,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副导演嘿嘿一笑,“这个投资人跟别的投资人不一样。他是个高富帅,又年轻又帅气还多金。陪好他,你以后准保星途坦荡,前程似锦。” “我本来就前程似锦了,至于星途,我没打算在娱乐圈里混。这次来,纯属是帮我师兄一个忙。” “你也不用做什么,就陪着他吃个夜宵就行。” 苏婳是个有骨气的人,坚决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去吧去吧,不去你会后悔。运气好了,说不定他会看上你,把你娶回家也有可能。” “我没打算再嫁人。” 年过四十的副导演都要哭了,“哎哟,算我求你了,姑奶奶,你去露个面就行。我就在门口等着,一不合适,你喊一声,我马上冲进去。” 苏婳戒备地打量着他,“我不相信你。” “那你叫着你朋友,你们俩一起进去。” 沈鸢会跆拳道。 苏婳说:“我还要带着保镖。” 副导演哭丧着脸,“可以可以。” 最后苏婳被副导演好说歹说,带着沈鸢和保镖,来到投资人的房间。 门一推开,房间里站着抹高大英挺的身影,背对着她。 男人回头。 那熟悉的英俊五官,正是顾北弦。 他微勾唇角,把苏婳从上打量到下,意味不明道:“苏小姐,还挺上道。” 苏婳脸红一阵白一阵,“顾北弦,你够了,耍我很好玩是吗?” 顾北弦淡漠道:“凑合吧,你那个形影不离的阿尧哥,这次怎么没跟过来?” 苏婳很想揍他。 第227章 风情万种 顾北弦抬手朝苏婳身后的保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保镖本就是他的人,立马听话地走了出去。 顾北弦又看向沈鸢,那意图不言而喻:出去,别当电灯泡。 沈鸢为难极了,瞅瞅他,又瞅瞅苏婳。 犹豫再三,她问:“顾总,你不会为难我婳姐,对吧?” 顾北弦眼风一凛,嫌她多话的意思。 沈鸢其实有点怕他,只好对苏婳说:“婳姐,那什么,我去门口待着,有事你喊我啊。” 苏婳点点头。 房间里只剩了两个人。 顾北弦下颔微抬,指了指沙发,“坐。” 苏婳瞅瞅沙发,站着没动,疏离地说:“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方便。顾总有事请快说,说完我好走。” 顾北弦抿着薄唇,没出声,只垂眸看着她。 心里很不痛快。 这一个多月,他就没痛快过。 他让她去找顾谨尧,说成全他们,不过是逼着她做决定。 她倒好,头一扭,跑了。 三年夫妻,一千多个日夜,还比不过他们两小无猜的感情。 苏婳见他绷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说:“顾总,你要是没事的话,那我走了。” 顾北弦更生气了。 他千里迢迢,飞过来,不是听她说这话的。 苏婳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故意刁难自己,转身就走。 顾北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们副导演让你过来好好陪我,话还没说两句,你就走,也太不拿我当回事了。” 苏婳抽了抽手,没抽动,淡淡道:“我是来客串,不是卖给剧组。” “那是你们的事,反正我投资了,你就得哄我开心。” 苏婳有点无语,“你想要怎么个哄法?” “随便。” “要不要我唱个小曲给你听?” 相处这么多年,顾北弦还没听她唱过歌。 他来了兴致,走到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目光慵懒望着她,一副散漫矜贵的样子,“唱吧。” 苏婳张口唱起了摇篮曲,“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小宝贝,快快睡,你会梦到我几回……” 顾北弦眸色一沉。 这女人居然拿他当孩子哄。 跟顾谨尧相认后,人都变得狡猾了。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们副导演是让你来哄我开心的,不是让你来气我的。” 苏婳耸耸肩,“这部电影,顾总投了多少?” 顾北弦眼皮一掀,“问这个干什么?” “你撤资吧,我投。” 顾北弦轻轻嗤笑,双手交叠,搭到膝上,淡声道:“苏小姐果然财大气粗。只是,你是不是忘了你的钱是哪来的了?我给你钱,不是让你拿我的钱,来气我的。” 苏婳莞尔,“钱还给你时,你不要,你不要,那钱就是我的。我的钱,我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 顾北弦定定看她几秒。 一时竟拿她没办法。 打不得,骂不得,说几句重话,她还记仇。 顾北弦把茶几上打包的两个精美食盒,推到她面前,“吃了,吃完就放你走。” 苏婳垂下眼帘,瞟了眼,抿了抿唇没动。 顾北弦探身,把食盒盖子拆开。 一份是苏婳最爱吃的麻辣酸菜鱼,一份是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芋圆全家福,还有一杯她最爱喝的杨枝甘露。 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引人食指大动。 苏婳暗暗咽了咽口水。 在剧组连着吃了三天盒饭,胃里寡淡得很。 特想吃点有味的。 不过她是个有骨气的人,“谢谢顾总,我不饿。” 三年婚姻,顾北弦对她再了解不过。 那家店的酸菜鱼,她能连着吃一星期,都不带腻的。 他眉眼淡然道:“吃吧,没下毒。” 苏婳还要矜持,肚子忽然咕噜一声响。 她急忙按住肚子,晚上吃的盒饭,她实在没胃口,就吃了几口。 可是,就这么屈服,她怕顾北弦会嘲笑她。 想了想,她拿起手机,打开支付宝,给顾北弦转了两百块,非常大气地说:“剩下的钱不用找了,给你当跑腿费吧。” 顾北弦眼皮一撩,漫不经心道:“我坐私人飞机来的。既然苏小姐这么大方,那飞机的费用也给报一下吧。” 苏婳噎住,“多少钱?” “每小时飞行成本五万块,飞来这里要两个小时,往返四个小时。四五二十,看在关系这么熟的份上,给你打个九折,给十八万就行。” 苏婳扭头就走。 十八万一顿的酸菜鱼。 她脑子进水了,才会吃。 饿死都不会吃。 出门和沈鸢、保镖一起原路返回。 回屋。 苏婳换了拖鞋,打算去冲个澡。 手机叮咚一声,收到条短信。 是顾谨尧发来的:我刚到,就住你对面的房间,有情况喊我。 苏婳意外极了。 她打开门,敲开顾谨尧的房门,问:“你怎么来了?” 顾谨尧神色匆匆,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笑着说:“抱歉,来晚了,拍卖行有点事给耽搁了。” 苏婳斟酌了下用词,笑着说:“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不要总跟着我了,太麻烦你了。” 她的见外,让顾谨尧有点受伤。 他眉眼温柔地凝视着她,想说:命都给过你,这点小事算什么? 终是没说出口。 不想给她增加心理负担。 她和顾北弦离婚了,也分手了,却还用着他的保镖。 明显他们俩更亲近一些。 缺失的这十三年,让他变成了一个外人。 顾谨尧唇角噙着笑,语气随意道:“这边是盗墓大省,我过来有生意要谈,不是专程来找你的,别有心理负担。” 苏婳不信,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轻声说:“我有保镖保护,你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不要因为我的事,耽误你的工作。” 顾谨尧微微扬唇,“拍卖会有专人打理,我就起个监督作用,放心,不会影响工作的。” 苏婳一时拿他没办法,只好说:“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我回房了。” “嗯,有事喊我。” “好的。” 苏婳转身,返回房间。 从始至终,都没注意到走廊尽头,站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背光而立。 光线在他脸上打出凹凸不平的阴影,英俊的五官明灭在其中,宛若倒影。 男人手里拎着两个食盒和一杯奶茶。 正是追着苏婳出来的顾北弦。 亲眼目睹这一切,他唇角渐渐浮起一抹自嘲的冷笑,眼神说不出的凉淡。 “啪!” 他侧身,把手里的食盒和奶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就不该来的。 来了找气生。 罢了,罢了,他劝自己:天下女人又不只这一个,何必非她不可? 顾北弦阴沉着面孔,返回房间。 一进屋,鞋子都忘记换了,走到沙发上坐下,从茶几上拿起烟,抖出一根,点燃,抽起来。 三根烟下去,心里还是很不痛快。 “叮咚!” 门铃响了。 顾北弦以为是苏婳良心发现,或者馋虫发作,来找他了。 他站起来,去开门,手搭到门把手上,顿了下。 他告诫自己,即使她来求和,也不能轻易原谅她,否则下次她会蹬鼻子上脸,更不拿他当回事。 顾北弦紧绷着脸,拉开门,刚要说,你来干什么? 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门外是一张陌生的美艳面孔。 女人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妆容精致,五官娇媚,眼里却写满世故。 紧身的v领酒红色长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形。 她略略俯身,故意朝顾北弦露出傲人的事业线,笑道:“顾总你好,我是剧组的女一号,我姓刁,叫刁婵婵。以前有幸代言过你们公司旗下的楼盘。” 她朝顾北弦伸出手,想跟他握手,“能在这里遇到你,非常荣幸。” 顾北弦垂眸瞥一眼她伸过来的手,没握,语气淡漠道:“有事?” 刁婵婵尴尬地抬起那只手,轻轻撩着一头风情万种的长卷发,笑吟吟道:“没事,就是听说顾总在,过来打个招呼。” “招呼打完了,你回去吧。”顾北弦说完,就要关门。 刁婵婵急忙伸手扳住门框,不让关。 她微收下颔,缓缓抬头,媚眼如丝,凝视着顾北弦,“顾总,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顾北弦眼底已经有了不耐烦,出于一直以来的良好修养,才没发作,道:“说。” 刁婵婵扬了扬手里的剧本,笑容媚得出火,“能耽误你点时间,帮我对对剧本吗?你是投资商,能得到你的指点,是我的荣幸。” 顾北弦毫不留情面道:“不能。” 被这么直接地拒绝,刁婵婵面子上挺过不去。 不过她十岁出头,就开始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这点小挫折算不了什么。 手指抚过唇角,顺着锁骨往下滑,她轻轻扭一扭腰肢,骚得入骨,撒娇道:“听闻顾总一向有风度,不要这么绝情好吗?” 勾引意味十足。 顾北弦耐心尽失。 “砰!” 他用力把门摔上了。 像不小心吃了块五花肉,腻得恶心。 这是什么鬼地方,天一黑,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垂眸扫一眼地上的剧本,是刁婵婵刚才不小心掉到地上的。 顾北弦弯腰捡起来,刚要往垃圾桶里扔,忽然想起什么。 他拿起手机,拨出去个号码。 苏婳接听。 顾北弦高高在上的语气命令道:“过来,我帮你对剧本。” 第229章 越来越硬 机长慌忙瞟了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副机长,面色难看地对顾谨尧说:“这位先生,你不要乱说话,这是对我名誉的诽谤,我完全可以向法院起诉你。” “嘘!”顾谨尧手指竖到唇上,“好好开,大家平安落地,什么事都没有。” “但凡出点意外。”他抬手横到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们全家一个不留!” 他五官坚硬,眼神凌厉,寸短的头发根根分明。 一看就不好惹。 机长不敢再多说话,专注地盯着仪表盘,生怕出点意外,累及家人。 旁边的副机长,满眼狐疑地打量着顾谨尧,不知他什么来头。 顾谨尧扭头看着他:“你,出去。” 副机长一脸为难,“先生,这不合规矩,飞行期间擅自离开驾驶舱,我会受处罚的。” 顾谨尧嗓门提高,“出去!” 副机长只好从座位上站起来,不情不愿地走出驾驶舱。 顾北弦看到副机长走出来,瞥他一眼,语气淡淡,问:“你不好好在岗位上待着,乱跑什么?” 副机长苦着一张脸,“顾总,是苏小姐那位朋友把我赶出来的。” 顾北弦刚要开口。 苏婳对他说:“听他的,没事,你找个座位坐下吧。” 副机长没敢动。 顾北弦掀起眼皮,静静瞟她一眼,对副机长说:“听我太太的。” “谢谢顾总。”副机长急忙找了个空座位坐下。 苏婳瞄一眼面无波澜的顾北弦。 挺好奇。 他是怎么做到分手一个多月了,还能面不改色地对别人说,她是他太太的。 反正,她是做不到。 两个小时后,飞机平安落地。 下了飞机。 顾北弦对苏婳说:“上我的车,送你回凤起潮鸣。” 苏婳浅浅一笑,打开手机支付宝,给他转了五万块,“你的私人飞机飞行成本来回是二十万,但是,我只坐了单趟。你是七个人,我们也是七个人,一人一半,费用结清了。” 说完,不等顾北弦回应。 她扬了扬手机,转身就走。 纤细美丽的小腿,迈得飞快。 顾北弦看着她窈窕细长的身影,要笑不笑。 这女人,翅膀真是越来越硬了。 以前闹别扭,他稍微低下头,亲亲她,抱抱她,哄一哄,也就翻篇了。 这次她居然没完了。 顾北弦几步追上去,抓着她的手腕,耐着性子说:“苏婳,差不多得了。” 苏婳停住脚步,静静地望着他,“我记得,一个多月前你对我说,你忍了我三年,忍得很痛苦,忍够了。” 顾北弦抬手摁了摁发胀的眉尾,“我那是说醉话。” “都说酒后吐真言,醉了说的才是真话。顾谨尧拿命救过我,我不可能和他撇得一清二楚,也不想看你忍得痛苦。” 顾北弦心脏骤然一沉,“所以你要放弃我,选择你的阿尧哥?” 苏婳不想做选择,也不知该怎么对他说才好。 她只是谁都不想伤害。 但是又处理不好这种复杂的关系,只能退出来。 苏婳把手腕从他的手里,慢慢抽出来,忽然弯下腰,冲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三年前救了我外婆的命,谢谢你照顾我的家人。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恩情。” 恩情? 顾北弦漆黑的眸子,定定地锁住她,心里锥刺一般难受。 他气极反笑。 三年婚姻,于她来说,就剩了恩情。 难怪他几次三番问她,爱不爱他? 她要么避而不答,要么就说“不重要了”。 顾北弦忽然就很烦躁。 他朝她摆了摆手,“你走吧。” “保重。”苏婳说完,静默地看他一眼,缓缓转过身,朝路边的车辆走去。 顾北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她的身影完全消失。 他自嘲地笑了笑。 再强势有什么用?不还是输了。 以前她的阿尧哥是个死人,他都争不过。 如今活生生的人,他更争不过了。 可是就这么放手,挺不甘心。 苏婳走到路边的车旁,上车坐好。 保镖发动车子。 顾谨尧坐在副驾驶上。 苏婳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会儿,问:“阿尧哥,刚才在飞机上,你进驾驶舱做什么?” 顾谨尧回头看了看她,笑道:“顾北弦几次三番出事,我怕有人收买机长,就警告他好好开飞机。飞机一旦失事,生还率极小,还是小心点为妙。” 苏婳没想到外表坚硬的他,这么细心。 一想到顾北弦身边危机重重,她又挺担心他。 把苏婳送回家,顾谨尧返回住处。 进门刚换好鞋子,就接到母亲柳忘的电话。 “听说你和顾北弦今晚同乘一辆飞机了?” 顾谨尧走到沙发上坐下,淡声道:“苏婳在飞机上,我怕她出事,就跟上去了。” 柳忘语气急促,“你胆子太大了,就不怕顾北弦半路上派人把你扔下去?” 顾谨尧提了口气,“顾北弦虽然脾气差点,傲气一点,人倒不坏。你不要把人都想象得那么阴险,这么久了,他也就只对我说过几句重话。” “有其母必有其子,他妈连个十二岁的小孩都容不下,你觉得他能容得下你?” 顾谨尧眉心微皱,“我觉得当年的火灾可能另有隐情,不一定是秦姝所为。苏婳说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对她特别好。” “那是因为苏婳对她没构成威胁,一旦苏婳威胁到她的利益,你看她会怎么对付她。” 顾谨尧听得头疼。 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额角,“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我这边是白天,你对苏婳说要带她走的事了吗?” “说了,她不肯走。” 柳忘默了默,“那你注意安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说到最后,她尾音沙哑。 “放心。”顾谨尧声音调柔:“你也注意安全。” 柳忘嗯了声。 挂断电话,她看向身边的年轻女人,笑着说:“缀儿啊,你不是喜欢你尧哥哥吗?” 叶缀儿害羞道:“阿姨,你别这么说。” 柳忘鼓励的眼神望着她,“你出趟国吧,去京都,找你的尧哥哥,快点把他带回来。如果你能把他的心收回来,我就同意你们俩的婚事。” “真的?你说话算话?”叶缀儿眼睛一下子亮了,站起来就去拉柳忘的手,眼里满是惊喜。 柳忘笑,拍拍她的手,“当然算话。” 第230章 娇媚入骨 步入十月。 燥热渐渐退去,秋凉如水。 这天,苏婳花了大半天时间,亲手做了个蛋糕,做成船帆模样,用精美的盒子装了,拎着来到顾谨尧的住处。 今天是他的生日。 上次陪他过生日,还是十三年前。 那年她才十岁,是文静内向的小丫头。 他十二岁,是沉默寡言,白皙清瘦的小男孩,一双眼睛大大的,装着满满的心事。 她父母离异,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工作忙,由外公外婆抚养长大。 他也没有爸爸,同样由外婆抚养长大。 两人性格相似,遭遇相同,都是没有爸爸的小孩,惺惺相惜,又是邻居,成了最好的朋友。 一晃十三年过去了,原以为早就离世的他,却还活着。 她还能给他过生日。 简直天降惊喜。 做梦一样。 苏婳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着笑着,眼眶渐渐湿润,心里闷闷地疼。 她揉了揉眼睛,把泪意揉回去,抬手按响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娇俏的女人。 秋天了还穿着吊带热裤,露出两条白皙的大腿,耳朵上坠着两个大大的耳环,小巧的脸蛋,一笑,漾着两个酒窝。 是上次在加州有过一面之缘的叶缀儿。 苏婳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好,叶小姐,今天是谨尧的生日,我做了个蛋糕送给他。” “快进来,快进来。”叶缀儿把门拉开。 苏婳走进去。 叶缀儿关上门,笑着说:“尧哥哥要再过十分钟才能回来,你坐着等他一会儿。” “好。”苏婳走到沙发上坐下,双膝并拢,坐姿优雅。 “苏小姐,你要喝点什么?” “摩卡吧。” 咖啡端上来,苏婳道了声谢,端起杯子轻轻抿了口。 叶缀儿坐在对面,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婳。 挺年轻,长得超漂亮,白皙的肤色雪一样,五官精致得像画出来的。 气质清清雅雅,温温婉婉,水一样沉静,连她这个女人都喜欢。 来京都前,柳忘告诉过她,顾谨尧喜欢苏婳,曾和她立下约定,要等苏婳等到三十岁,三十岁后才娶妻生子。 这么深沉的爱,让叶缀儿暗生妒意。 不过她对自己也有信心。 两人不太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十分钟后,顾谨尧回来了。 手里捧着一束包装精美的淡蓝色小雏菊。 苏婳站起来,冲顾谨尧微微一笑,“阿尧哥,我来给你送蛋糕。” 顾谨尧冷硬的眉眼,一瞬间变得温柔,冲她微笑。 什么蛋糕不蛋糕的,她能来,他就很开心。 他把花递给她,“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一种叫马兰菊的野花,喜欢用那种花编花成环,戴在头上。我找了几家花店都没找到,就买了这种类似的小雏菊,喜欢吗?” 苏婳接过,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喜欢,谢谢你。” 叶缀儿嘟着嘴,“尧哥哥,你偏心,只给苏小姐带花,没给我带。我喜欢红玫瑰,你记住了吗?” 顾谨尧不咸不淡地瞟她一眼,向苏婳介绍:“这是我大姐顾华锦的表妹,叶缀儿,要来京都玩几天。” 苏婳轻轻浅浅一笑,“叶小姐人挺好的。” 几人落座。 很快,顾谨尧从酒店订的菜到了。 苏婳和叶缀儿帮忙摆盘。 吃饭的时候,顾谨尧给苏婳夹菜。 叶缀儿给顾谨尧夹菜。 苏婳看出叶缀儿对顾谨尧有那种微妙的情愫。 她伸手拦住顾谨尧夹菜的筷子,劝道:“叶小姐万里迢迢过来找你玩,你多照顾她一下。” 顾谨尧握着筷子的手停下来,心思微微沉了沉,有种类似受伤的心理。 感觉她在把他往叶缀儿身上推。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语气随意道:“我拿她当亲戚,别看她长得像个女孩子,其实是个假小子,用不着照顾。” 叶缀儿暗暗斜他一眼,“苏小姐让你照顾我,你照顾我就是,哪那么多废话呢?” 她端起醒酒器,给苏婳倒了半杯红酒,“苏小姐,喝酒。” 苏婳道:“谢谢。” 叶缀儿又给顾谨尧倒上,赌气似的,故意给他倒了满满一大杯,小声嘀咕:“撑死你!” 顾谨尧端起红酒敬苏婳,“你能来给我过生日,我很开心。” 苏婳弯起眉眼,“我也很开心。” 两人嘴上说着开心,眼圈却都红了。 心里很酸,是那种差点阴阳两隔,连着生死的心酸。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 这种感情,已经超越了普通的男女之情。 它比普通的男欢女爱,更深刻,更刻骨,也更复杂,不只有友情,还掺杂着亲情、温情和恩情。 叶缀儿怔怔地望着两个人,觉得自己好像个局外人。 她原本准备了很多话,有对顾谨尧说的,也有对苏婳说的。 甚至还准备了许多让苏婳知难而退的话。 可是现在,她沉默了。 她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顾谨尧和苏婳也是一杯一杯地喝着。 两人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却各怀心事。 成年人的感情总是复杂的,各有各的烦恼。 喝了两杯后,苏婳察觉出有点不对劲来。 她用手指拎着红酒杯口,轻轻晃悠了一下。 挂壁的红酒,呈现出瑰丽的暗红。 苏婳说:“阿尧哥,这红酒,味道有点怪怪的,你尝出来了吗?” 顾谨尧刚才一直沉迷心事。 听苏婳这么一说,他端起酒杯,喝了口,砸砸舌尖,“是有点怪,有点苦,是不是变质了?” 一直沉默的叶缀儿急忙说:“这酒是最好年份的罗曼尼康帝干红葡萄酒,是我特意从加州带过来的,不可能变质。一定是你们吃菜的原因,应该单独品。” 说完,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力证酒没事。 苏婳半信半疑,又喝下小半杯,感觉呼吸有点不畅,脸颊微微发热。 明明是凉爽宜人的秋天,可她却觉得热。 “我去趟卫生间。”她扶着桌子站起来。 走路时,腿稍微有点软。 她酒量虽然不是太好,但是红酒喝两个半杯,是没问题的。 走进卫生间,她手撑在洗手盆上,打开水龙头,捧起凉水往脸上冲。 冲了好几下,脸颊发热,她抬头盯着镜子里的脸,脸泛红。 像三月的桃花,爬上枝头。 她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最近酒量越来越差了,喝点红酒,都能醉。 又在卫生间里待了会儿,酒醉的感觉非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体内仿佛有火苗往上窜,有种异样的兴奋。 是那种渴望男欢女爱的兴奋。 眼下只有一个念头,得回家,不能在这里待了。 她扶着墙壁往外走,两条腿更软了,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回到餐桌前,苏婳手撑着桌沿,对顾谨尧说:“阿尧哥,你和叶小姐慢慢吃,我回去了。” 顾谨尧偏深的肤色,也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红。 他眼神有点软地看着苏婳,“你还没陪我吹蜡烛。” 那软软的眼神,带着一种压抑很久的欲色。 苏婳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劲,再待下去,我怕会,会发生不好的事,我要走了。” 说完,她匆忙转身,踉跄地朝门口走去。 “我送你。”顾谨尧站起来,去扶她的手臂。 他掌心滚烫,苏婳打个了激灵。 她触电似的甩开他的手,“不用!” 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苏婳又道歉:“对不起,我喝多了好像。” “不怪你,刚才叶缀儿招了,那红酒被她掺了苦艾酒。我对苦艾酒不耐受,喝了就起反应,没想到你也不耐受。” 苏婳一顿,“苦艾酒是什么?” “是国外的一种助性酒,对脑神经有麻痹作用,除了有醉酒反应,还会有一定程度的致幻和兴奋作用。” 苏婳笑了。 有点无语。 她还是第一次喝这种酒,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本来对叶缀儿印象挺好的,没想到她也玩这种招数,这已经超出普通的恶作剧了。 苏婳扶着墙,稳住身形,“那我去医院洗胃吧。” “倒也不用洗胃,洗胃太伤胃了。你回去多喝水,排泄出来就好了,走,我送你下去。” “你去休息吧,我让保镖上来扶我。”苏婳摸摸索索地去找包。 两个对苦艾酒不耐受的人,扶来扶去的,后果太可怕。 好不容易摸到手机,她视线模糊地盯着手机,凭感觉拨号。 “嘟嘟嘟!” 手机被接听,听筒里传来一道清冷磁性的男低音,“有事?” 苏婳脑神经被酒精麻痹得有点迟钝,听力也受影响。 一时没分辨出对方是谁。 她以为是保镖,说:“你们快上来,我喝多了,扶我下去。” 对方语气骤然一紧,嗔怪道:“你没事喝什么酒?” “朋友,朋友过生日。” “哪个朋友?” 苏婳有点泛迷糊,感觉今天这保镖话有点多,“顾,顾先生啊,我上楼前,对你们说过。” 对方声音挺不高兴,“我马上过去,你找个没人的房间待着,我去扶你。在我去之前,不许任何人碰你,知道吗?” 苏婳这才听出来,对方是顾北弦。 也是奇怪了。 听到他的声音,那种慌乱的感觉退去了。 “好。”她身形软软,靠在墙上,笑笑地对顾谨尧说:“他来接我了。” 顾谨尧克制着自己,“你去沙发上坐着喝点水,我去别的房间待一会儿。”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犯下大错。 爱她是不假,可是他不想趁人之危。 叶缀儿自觉做错事,过来扶着苏婳去沙发上坐着,给她倒了杯水,小声道歉:“对不起啊,苏小姐,我没想到你对苦艾酒也不耐受。我原本只想和尧哥哥,开个玩笑的。” 苏婳扶着额头,忍着那股子难受劲儿,说:“没事。” “那你喝水,我去照顾尧哥哥了。” 苏婳微微一顿,“去吧。” 叶缀儿重新倒了杯水,走到顾谨尧卧室门前。 推了推卧室门,推不动。 门从里面反锁了。 “尧哥哥,你开开门。” 里面没人应。 她更加用力地敲门,“尧哥哥,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开这么大的玩笑。” 门内依旧没有回应。 十多分钟后,顾北弦一身清寒,来了。 一进屋,就看到苏婳小巧的瓜子脸红得像苹果,大眼睛水水的,眼神迷离又娇憨。 细柳一般的身子半趴在沙发上,腰身柔软,臀线婀娜,一副娇媚入骨的模样。 他就生气。 他弯腰打横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苏婳,你要气死我是吗?” 苏婳秋水眼怔怔地凝视着他,视线模糊,瞳孔涣散,看人都重影了,眼睛有四只。 她试探地摸摸他的脸,戒备地问:“你是谁?” “你男人!” 第231章 亲亲老婆 虽然苏婳看男人的脸是模糊不清的,但是这语气,对了。 是顾北弦。 别人没这么对她说话的。 有心想反驳他两句,心劲儿又不足,很难受。 她不再说话,把脸埋到他怀里。 一只手臂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脖子上,勾着,不让自己掉下去。 顾北弦见她脸色酡红,眉心微皱,挺难受的样子,又气又心疼,抱着她的腿,往上拖了拖,就朝门口走去。 叶缀儿急忙小跑过来,拉开门,“请慢走。” 顾北弦瞥她一眼,语气生冷,质问道:“是顾谨尧动的手脚吧?他人呢?我把他当人看,他竟敢对苏婳做这种禽兽事!” 叶缀儿见误会闹大了。 慌了。 她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不怪尧哥哥,是我,我干的。” 顾北弦眉心一紧,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凛冽,那神情说不出的厌恶,“你有病吧?苏婳怎么你了,你这样折磨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 叶缀儿很小声地说:“我喜欢尧哥哥。” 顾北弦拧紧的眉心松开,眼底凛冽消失,“你对苏婳做了什么?” “我就是在红酒里掺了点苦艾酒,尧哥哥对苦艾酒不耐受,没想到苏小姐对这种酒也不耐受。你看,我就没事,我真不是故意的。” 顾北弦在国外留学多年。 自然知道苦艾酒的功效。 “去照顾你尧哥哥吧。”说完,他长腿一迈,抱着苏婳跨到门外。 叶缀儿关上门,转身就朝顾谨尧卧室走去。 奈何她把门拍得震天响,顾谨尧也不肯开门。 顾北弦抱着苏婳下楼。 上车,把她放进后座。 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一开动,苏婳更加难受了。 胃里有什么翻江倒海地往上涌,身上像起了火似的,心里却潮湿如水。 比上次喝长岛冰茶难受多了。 那次是醉得不省人事,倒头就睡。 这次,非但没醉得不省人事,反而有了异样的感觉。 就是特别渴望,渴望男欢女爱。 顾北弦见她身体不舒服地扭动,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腿上,手帮她抚着胸口顺气。 他责怪道:“没事跑他家里喝什么酒?要是我不来,你不知要被他怎么着。这么大一个人了,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苏婳本就醉酒难受。 被他这么一抚,浑身像触电了似的,酥酥麻麻的,又难受,又舒服。 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张开小嘴嗷嗷待哺。 生理本能驱使着她,去抓他的衣服,拽他的纽扣,像个馋嘴的猫,想吃鱼。 和她平时矜持端庄的模样,截然相反。 顾北弦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他掐着她的腰,把她拉起来,按到自己腿上坐着。 低头去吻她的唇,另一只手按了汽车按钮。 汽车挡板缓缓升起,把后座隔出一个密闭的空间来。 灼热柔软的女人和英武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空气都变得粘稠了。 苏婳贪婪地攫取着顾北弦嘴里清凉的味道,像渴极了的鱼儿,忽然遇到水。 细细软软的身体,窝在他身上,渐渐要开花。 她攀上他脖颈,双眼含水,迷离得紧。 顾北弦素了一两个月了,哪里受得了她这么撩拨,要不是空间受限,早就把她拆吃入腹了。 突然想到她今晚是去见顾谨尧才出事的,他灼热的心徐徐冷却下来。 他握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嘴从自己嘴上挪开一点,注视着她的眼睛,“知道我是谁吗?” 苏婳声音软软嗯一声,樱红柔软的嘴又往他的唇上凑。 想吻他。 顾北弦偏头避开,固执地问:“我是谁?” “顾,北弦。”苏婳模糊地说。 见她虽然意识模糊,还能认清他,顾北弦心里没那么别扭了。 刮了刮她泛粉的鼻尖,他嗔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苏婳趴到他怀里,又要亲他,手指抓着他的衬衫。 突然,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 苏婳身体随着刹车动作,猛地一荡。 整个人从顾北弦身上掉下来。 顾北弦急忙勾着她的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这样一荡一晃,苏婳胃里那股子浊气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她实在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来。 直接吐到了顾北弦胸口的衬衫上。 发酵的饭菜混着酒水的粘液,糊得他满身都是。 那股子难闻味儿,堪比下水道,充斥着整个后座。 顾北弦洁癖严重,哪闻过这种味儿? 急忙屏气敛息,降下车窗,喊司机:“停车!” 司机慌忙停下车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顾总。刚才前面的人急刹车,我才刹的车。” 顾北弦清冷着一张俊脸,没应,扯了抽纸,去擦苏婳的嘴。 她衣服也弄上了。 平时那么爱干净的人,邋遢成这样,全然不知。 他把苏婳拖下车,简单处理了下两人身上的秽物,换了辆车坐。 身上难闻的馊味,不停地朝鼻孔里钻。 顾北弦没带备用衣服,商场也打烊了,只能忍着,忍到家再说。 都这样了,苏婳还趴到他怀里,想要吻他。 他嫌弃地扳着她的脸,不让她吻。 苏婳就挠他的手,非要吻,还扯他衬衫下摆。 醉酒的人,是不讲道理的。 顾北弦握着她不老实的手,深吸一口气,不停告诫自己:亲老婆,让着点吧,等醒了,再好好收拾她。 好不容易撑到日月湾。 顾北弦抱着苏婳,回到家。 进屋,把她放到沙发上。 他给她扒衣服,好去冲澡。 原本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姑娘,今天邋遢得像刚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对叶缀儿印象差极了。 好不容易把苏婳身上的脏衣服扒下来。 顾北弦弯腰抱起她,走进卫生间。 把浴缸放满水,把她放进去。 猛地被放进水里,苏婳有点害怕,稍微收敛了点,双臂环胸,眼睛瞪得大大的,瞅着顾北弦。 瞳孔因为涣散,眼神有点迷瞪。 本来憋了一肚子气的顾北弦,看到她这副娇憨模样,气消了一些。 视线下滑,情不自禁被她白皙长腿,和窈窕的曲线吸引。 顾北弦喉结翕动,郁结于胸的那口气,消了大半。 他俯身摸摸她的头,“等着,我去给你拿醒酒药。” 走出去两步,怕她醉得迷糊,再溺水,他把浴缸里的水放少了一些,又从橱柜里找了个游泳圈,充上气,套到她的脖子上。 这才放心地离开。 用最快的速度去书房,找了醒酒药。 回来。 他把苏婳身上的游泳圈拿下来,把醒酒药插上吸管,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张嘴。” 苏婳听话地张开嘴。 含住吸管的同时,也含住了他的手指。 她还好奇地咬了一口。 那温软湿糯的触感,让顾北弦呼吸一紧,险些把持不住。 第232章 特别诱人 顾北弦喂苏婳喝完醒酒药,把她洗干净,又给她刷了牙漱了口,还给擦了把脸。 像照顾婴儿那样。 当然做这些时,苏婳是不老实的。 她一会儿把漱口杯打翻,一会儿摸他的脸,一会儿亲他,一会儿扯他的衣服,一会儿抓他,一会儿挠他,一会儿双腿盘在他身上不下来,一会儿还拿水泼他。 顾北弦从来没想到醉酒后的苏婳,这么难缠。 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把她直接敲晕。 但是想想那两年,她照顾自己时,也是这样忍过来的。 便也作罢。 就当还她的恩情了。 终于把苏婳从里到外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顾北弦抱着她来到卧室,放到床上,俯身含住她柔软的唇,吻着吻着,体内热火就已经燎原。 要进一步时,苏婳却拿手用力去推,嘴里含糊道:“臭。” 手还在鼻子前不停地扇,微拧黛眉,一脸嫌弃。 顾北弦自尊有点受挫,蹙了蹙眉。 这才察觉,自己只顾照料她,居然忘记去冲澡了。 虽然换了衣服,可身上还泛着一股子酸腐味儿。 “没良心的,刚才照顾你时,没嫌我臭,把你伺候舒服了,又嫌我了。”嘴上这么说着,顾北弦手指麻利地脱掉身上的衬衫。 又去浴室用最短的时候,把自己冲洗干净。 洗漱好后,返回卧室。 苏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粉,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密密的,像鸟羽,嘴唇水水嫩嫩的。 特别诱人。 顾北弦拉开被子躺到她身边,把她往自己怀里按。 可是苏婳身子软绵绵的,双眼紧紧闭着。 没动静了。 顾北弦挺恼火。 她撩了他半天,把他撩得浑身是火。 她倒好。 睡着了。 让他悬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就挺难受。 他置气地捏了捏她柔软泛粉的脸颊,嗔道:“你这个坏蛋,坏死了。” 苏婳听不到,眼睛紧紧闭着,丝毫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守着千娇百媚的女人,却无从下口,顾北弦欲罢不能,只好起身去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 回来搂着苏婳睡。 她身上芬芳的女人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了。 顾北弦掀开被子,想去隔壁客卧睡,又怕苏婳半夜再滚到地上。 于是抱了床被子,一人一床。 这才稍微好点。 关上台灯。 淡薄的夜色中,他手托着头,凝视苏婳安静的睡颜,悬了一个多月的心,暂时落回胸腔里。 不管怎么说,她睡在了他的床上。 一向平静的心,此时有点激动,有点复杂。 好不容易,顾北弦才睡着。 次日清早,他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苏婳正一脸迷茫地瞅着他。 顾北弦抬手揉揉她的脸,唇角溢出一丝调侃的笑,“苏小姐,你昨晚把我给睡了,说说该怎么办吧?” 苏婳睫毛上下扑闪着,脸颊滚烫。 昨晚醉得厉害,她记忆有很大一部分是缺失的。 她抬手捶了捶酸痛的脑袋,十分懊恼的样子,“我喝多了,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好好补偿我就行。” 苏婳揉揉凌乱的头发,“怎么补偿你?” 顾北弦把她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温声说:“对我好点。” 苏婳微挑眉梢,“你要怎么个好法?” 顾北弦凑过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慵懒极了,“回到我身边。” 苏婳凝视着他英挺的鼻尖,淡笑,“肯定有条件吧?” 顾北弦目光清冽,“条件只有一个,你知道的,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苏婳沉默了。 她什么也没说,轻轻推开他,默默地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门口,她回头,扫了眼背景墙。 原先挂婚纱照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空白。 她极轻地扯了扯唇角。 一边是让她伤痕累累的婚姻,一边是她的救命恩人。 逝去的爱情和欠的恩情。 何从选择? 很难选择。 走出卧室。 身上穿的是睡衣,苏婳去衣帽间,找衣服穿。 一进屋,就看到秦姝给她做的婚纱,还挂在原处。 顾北弦没扔。 她极浅地笑了笑,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从衣架上拿起一件白色风琴褶衬衫换上,又找了条素色长裤穿上。 视线忽然落到柜子一角。 那里有个定制的黑色密码箱。 她心里一痛,缓缓弯下腰。 输入密码打开,里面装了十二管箫,由小到大,有竹子的,也有金属的,做工精致。 这是买给顾谨尧的。 每年到他的生日,她就会买一根,作为他的生日礼物。 一买,就是整整十二年。 以后就不用买了,她笑笑地想。 把密码箱合上,苏婳拎起来,想找个机会,把这些箫送给顾谨尧。 来到楼下。 顾北弦正在摆盘,粥啊,糕点,还有小笼包,各式各样的早餐摆了很多。 苏婳仔细察看了下他的表情,英气俊朗的五官看不出情绪。 他语气淡淡道:“我叫人送了早餐,你吃完再走吧。” 苏婳坐下,吃得有点拘谨。 吃完,她拎着密码箱就走。 顾北弦盯着她手里的密码箱,眸色凉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之前给人买的礼物,一直没机会送出去。” 顾北弦猜出来了,“买给顾谨尧的吧?” 苏婳淡嗯一声,“从他去世那年就开始买了。” 她走到鞋柜前,低头换鞋。 顾北弦修长指骨微微握紧,下颔微抬说:“司机在外面等你。” “谢谢。” 苏婳转身去推门,手刚搭到门把手上。 背后传来顾北弦的声音,“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也像怀念顾谨尧那样怀念我?” 苏婳心里一酸,扭头看向顾北弦,“你说什么傻话?” 顾北弦语气随意道:“随便问问。” 苏婳匆忙说:“你不会死,不要胡思乱想。” “在你心里,我始终比不上他,对吧?” 苏婳深吸一口气,“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邻居家的哥哥。你是我的前夫,是曾有过三年婚姻的人。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没必要比来比去。” 顾北弦微垂眼睫,遮住眼底的真实情绪。 原以为过了这一夜,两人的关系,会有所改变。 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他自嘲地笑了笑。 但凡她说一句,他是她的爱人,他心里都没这么失落。 他要的不多,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可是,他问了她好几次,给了她很多个机会和暗示,她始终没说出那句话。 苏婳出门,上车。 车子行至途中。 她接到顾谨尧的电话:“昨晚的事,对不起,是叶缀儿不懂事。她从小被寄养在我们家,又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孩子,被宠得有点放肆。” “没事。” “昨晚太仓促了,改天再请你吃饭。” 苏婳正想把十二管箫送给他,便答应下来。 周末晚上。 两人约在位于京都最高层大厦的旋转餐厅。 位置是顾谨尧选的。 来这里吃的多半是情侣。 坐在靠窗的位置,苏婳想起顾北弦第一次带自己来就餐的情景,唇角情不自禁地翘起来。 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打开密码箱,推到顾谨尧面前,“每年你过生日,我都会买一管箫作为生日礼物。之前一直送不出去,今天终于可以送出去了。” 顾谨尧垂眸看着那十二管箫,心里很感动。 他拿起一管箫,仔细察看,看着看着,眼底血丝微微泛红。 两人相视无言。 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却都懂。 正当两人沉默时,旁边忽然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高挑劲挺的身影,伫立在苏婳面前。 苏婳抬头。 看到一张熟悉的英俊面孔,穿着深色正装,还打着领结,风度翩翩,帅气非凡。 是顾北弦。 苏婳先是一惊,随即笑了,“你怎么来了?” 顾北弦在她身边坐下,“你和你阿尧哥吃饭,怎么不叫我?” 听到他这么坦荡地说出“阿尧哥”三个字,苏婳挺意外。 本来定的是双人餐,临时又改成了三人餐。 气氛有点微妙,但是三人都保持风度。 吃得倒也还算愉快。 吃至一半,苏婳起身去卫生间。 顾北弦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推到顾谨尧面前,开门见山道:“拿着这笔钱,你回加州吧。” 顾谨尧垂眸,盯着支票上一长串数字,勾了勾唇角,“你挺像你父亲的,都喜欢操控别人的人生。你父亲操纵你的,你操控苏婳和我的。我对苏婳虽然存着爱慕之情,却从未明显表达出来。请你不要逼我,更不要侮辱我。” 他拿起支票撕了个粉碎。 把支票扔进烟灰缸里,用打火机点燃,直到那些碎片慢慢燃成灰烬。 顾北弦漆黑双眸,冷漠地锁住那团灰烬,唇角扬着讥诮的笑。 两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怒意汹涌。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等苏婳回来时,两人已经恢复冷静,表情平淡,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吃完饭,顾谨尧叫来服务生要结账。 服务生看向顾北弦说:“这位先生来的时候,已经结过账了。” 顾谨尧唇角笑意加深,这男人真是一点地方都输不起。 三人离开餐厅。 走出大厅。 苏婳瞥到前方一抹清冷高挑的身影,质感良好的薄风衣勾勒出她清瘦的腰身。 是秦姝。 苏婳声音清甜喊道:“妈!” 秦姝回眸,刚要笑。 瞥到了顾谨尧,她扬起的唇角垂下来,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面色渐渐变冷。 第233章 阿尧身世 顾谨尧也同样看着秦姝,眼睛微微眯起。 平静的眼波下,是压抑的恨意。 不动她,并不代表不恨她。 那场火灾差点要了他的命,烈火灼烧皮肤的痛苦,永生难忘。 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恢复平静,若无其事地对苏婳说:“我们走吧。” 苏婳顿了顿,抬脚刚要走。 顾北弦喊住她:“苏婳。” 声音不大,语气却很硬,带着命令的意味。 苏婳听出这是不让她走的意思。 她犹豫了下,对顾谨尧说:“你先走一步。” 顾谨尧瞟了眼顾北弦,那意思:不许为难苏婳。 他拎着装有十二管箫的密码箱,走了。 秦姝不动声色地将三人间的微妙关系,收于眼底。 虽然这三人什么都没说,可是她却猜到了,关系肯定不简单。 秦姝笑了笑,邀请苏婳:“去我办公室坐坐?” 苏婳微微诧异,“你办公室也在这里?” “对,就在楼下。这家餐厅是我朋友开的,早些年我投了点钱进去,在这里有间办公室。今天来是开会,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好的。” 一行人乘电梯,来到秦姝的办公室。 秦姝让秘书带着苏婳去参观。 她把门关上,泡了杯咖啡,端给顾北弦,不着痕迹地打听:“刚才那男的,什么来头?叫什么,哪里人?” “姓顾,顾谨尧,美籍华人,家在加州,父亲顾峥嵘。他老子在这边有家拍卖行,派他过来打理。” 秦姝皱眉,“之前你住院时拿了一沓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他吧?” 事到如今,顾北弦不再隐瞒,“就是他。” 秦姝揉着额角,仔细思考,“上次看照片,五官拍得不太清楚。这次看真人,觉得他眉眼间,有点像一个人。” “谁?” “你不认识。对了,他和苏婳关系挺好?” 顾北弦勾了勾唇,“他小时候救过苏婳的命,苏婳一直以为他死了,如今他死而复生,来和苏婳相认了。” 秦姝意味深长,“原来是救命之恩啊。” 顾北弦淡嗯一声。 “他母亲叫什么?” “我派人查过,叫柳忘,顾谨尧本姓陆,原名陆尧。” “柳忘?柳忘,陆尧,陆尧。”秦姝低声重复了好几遍,忽然脸色大变,“不,他母亲不叫柳忘,他母亲应该叫陆柳。” 顾北弦微抬眉梢,“什么意思?” “当年我生下你没多久,顾傲霆去下属公司视察工作,喝醉了,在酒店里睡了一个服务员,那服务员就叫陆柳。后来她生下个男孩,顾傲霆不认,给了她一笔钱打发掉了。再到后来,那男孩被一场火灾,烧死了。没想到是假死,改了名换了姓,陆柳也改了名,叫柳忘。” 顾北弦眸色幽深,半天没说话。 被深深地膈应到了。 万万没想到,顾谨尧居然是父亲和一个酒店服务员的私生子。 这么奇葩的事,竟然落到了他身上。 秦姝盯着顾北弦的脸,仔细打量,“苏婳当初嫁给你,应该不只是因为家里缺钱吧?” 顾北弦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你也看到了,因为我的眼睛像顾谨尧的。” 秦姝秀美的脸紧绷了会儿,突然笑了,“忽然有点同情你,怎么办?我这么帅气这么高傲的儿子,居然是个替身。难怪过去那两年,苏婳任劳任怨,对你那么好。我就说吧,事出反常必有妖。要不是你有点像那小子,人家小姑娘,如花似玉的,又有本事,凭什么要忍受你的臭脾气?” 顾北弦眉眼间难掩躁意,“别落井下石好吗?” 秦姝收敛笑意,“苏婳是什么意思?” 顾北弦面色冷淡,抿唇不语,端起咖啡抿了口。 秦姝猜到了。 她揉着额角,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来来回回踱了五、六圈后,她在顾北弦面前站住,“你退出来吧。” 顾北弦眉头一蹙,把手里的咖啡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我是你亲生的吗?” “是啊是,当然是,如假包换。” “那你还胳膊肘子往外拐?” “你听我给你分析,如果那小子没出事,苏婳和他本该是一对。苏婳嫁给你的这三年,说良心话,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前两年你脾气臭得离谱,她忍气吞声,给你当牛做马。等你恢复正常了,楚锁锁回来了,不停地膈应她。苏婳断了手指,没了孩子,你爹夹在中间时不时地挤兑她,还搞了个周品品。只要你爹还喘气,你们俩大概率是复不了婚了。你要是真为她着想,就放手成全,让她过几年舒心日子。她和南音差不多大,将心比心,本不该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顾北弦别过头,声音沉闷:“我放不下,三年时间,就是块木头,也该有感情了。” 秦姝一针见血,“你不是放不下,你只是输不起。” “我是输不起,但也放不下。” 秦姝语重心长,“真正的爱是成全,是让她幸福。” 顾北弦眼睫微垂,“我就是个普通人,做不到那么圣人。” 秦姝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你是男人,重情重义是好事,但是男人不能只沉迷于儿女情长。你得想办法,从顾傲霆手中继承家业。顾氏集团有你外公所有资产,不能让它落到顾凛手中。” 顾北弦应了声,“我有数,公司的事不用你操心。” “那就好。”秦姝站起来,“我朋友有个女儿刚毕业,长得挺漂亮,你要不要见见?” “不见。” “见见吧,万一看对眼呢。你能忘了楚锁锁,自然也能忘掉苏婳,时间问题。” “不见,没必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秦姝笑意加深,啧啧道:“没想到我儿子居然是个大情种。” 顾北弦俊脸阴沉,一点都笑不出来。 秘书带苏婳逛完整层楼,回到办公室。 一进屋。 秦姝的眼神就不对了。 她定定地瞅着苏婳,上前抱了抱她,“无论你以后怎么样,都是我的女儿。你照顾北弦那两年的恩情,我们顾家人永远记得。以后要是遇到困难,就来找我,妈会竭尽所能地帮你。” 苏婳听着又感动又心酸。 隐隐觉得秦姝的话里,有更深的含义。 喝了杯咖啡后,苏婳和顾北弦离开。 上车后,苏婳说:“我总觉得你妈今天有点不对劲。” 顾北弦面无波澜,淡淡道:“是不对劲,她劝我放手,成全你和顾谨尧。” 苏婳一怔。 沉默了。 许久。 她说:“在剧组时,我告诉过他,不要跟着我了,会耽误他工作,他说去剧组是顺路。昨晚是他生日,隔了十三年的生日,叶缀儿也在,我让他好好照顾叶缀儿。今天是为了给他送箫,从他去世那年起,我就每年买一管,买了十二年,送出去就少了个心事。” 顾北弦眉眼沉沉,凝神倾听。 “我知道,我现在怎么做,在你眼里都不对。可是他当年为了救我,自己被大火烧死了。我总不能对他说,你离我远点,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如果我是这样冷血的人,三年前就不会嫁给你。当时嫁给你,就是因为你的眼睛长得像他,看着你的眼睛,就好像他还活着。为了这么一个信念,我愿意陪伴你终生,哪怕你的腿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我也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哪怕早就知道自己是个眼替,可是亲耳从苏婳嘴中听到,顾北弦心里还是挺受伤。 但是看到她眼圈红红的,满眼悲伤。 他又觉得,其实更受伤的是她。 他把她的头扶到自己肩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声音调柔说:“你没有不对,我们都没做错,怪只怪造化弄人。” 嘴上说得风轻云淡,心却是凉的。 第234章 无法接受 难得从顾北弦口中听到这么善解人意的话,苏婳不由得诧异。 顾北弦摸摸她的头,眸光少有的温柔,“我最近太冲动了,没考虑你的感受。” 苏婳抬起头仰望他,目光潮湿,“不,我最近也太冲动了,没考虑你的感受。” 顾北弦默了默,“我们俩都冷静一段时间吧。如果冷静过后,我还是接受不了顾谨尧的存在,就不勉强你了。或许我妈说得对,你和他本该是一对,造化弄人,让你嫁给了我。” 苏婳垂下眼帘,没出声。 如果没有那场火灾,她和阿尧哥两小无猜,长大后,嫁给他是水到渠成的事。 选择那条路,或许比现在这条路轻松许多。 人生就是由无数个选择构成的,尤其是年轻时候的选择,往往决定着后半生的走向。 可是,和顾北弦的这段婚姻,她也不后悔。 哪怕让她伤痕累累,也从不曾后悔过。 毕竟爱过,付出过,也享受过他的好。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 自打苏婳和顾谨尧相认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这么平心静气地相处。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段关系,要么在平静中重新开始,要么在平静中结束。 半个月后。 苏婳和沈鸢去京都大酒店见一个客户。 对方委托她修复一幅破损的古画,是一张数百年历史的祖宗画像。 修复好后,要拿去祠堂供奉。 那幅画像碎得呀,比苏婳上次在古玩市场捡漏的八大山人的画还要碎,斑斑驳驳的,粘在命纸上,满是灰尘。 这么碎的画,修不好,就变成另外一幅了。 因为意义重大,对方开的价格很高。 当然苏婳也有风险,修不好,砸了招牌不说,还要付对方双倍的违约金。 签了合同后,苏婳和沈鸢拿着画,离开。 乘电梯来到一楼大厅。 苏婳正想着该如何修复那幅画像,忽听沈鸢指着前方小声说:“那不是弦哥吗?” 苏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是顾北弦。 被助理和手下簇拥着,正朝酒店大门口走去。 沈鸢刚要快走几步,去追他,被苏婳制止了。 两人冷静了半个月,没联系。 苏婳心中已经有数了。 成年人,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明白,都懂。 出了酒店大门,苏婳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风衣,年轻漂亮的女人,正弯起眉眼,微笑着同顾北弦说话。 说的什么,离得远听不清。 顾北弦是背对苏婳的,女人却正对着她。 苏婳脚步不由得停下来,好奇地打量了眼那女人。 不同于楚锁锁的娇滴滴,也不同于周品品的强势。 这女人气质温婉,娴雅大方,一副教养良好的样子,应该不是顾傲霆的品味。 想起顾北弦上次说的,秦姝让他放手,估计是她的品味。 挺好的,苏婳想。 希望他能幸福。 她转身朝停车的方向走去,坐进车里,安全带系上,手打着方向盘,却忘记发动车子。 察觉车子一动不动,她极轻地笑了笑。 重新发动车子。 沈鸢坐在副驾上,满眼担忧地看着她,“婳姐,还是我来开吧。” “不用,我没事。”苏婳开始倒车。 “不,我是担心我自己。你心不在焉的,万一出点车祸什么的,我可怎么办?我连个男朋友都没谈就挂了,太亏了。” 苏婳只好停下车,换她来开。 车子驶上正路,后面有一辆黑色车,不着痕迹地暗中跟着保镖苏婳。 是顾北弦派去的保镖。 隔着一段距离,还有一辆车,是顾谨尧派去的保镖。 这边,酒店前。 顾北弦漫不经心地回了女人几句话后,上车。 拨给秦姝:“那女人是你找的吧?你告诉她我在京都大酒店里应酬,安排她来跟我偶遇?” 秦姝笑道:“你说白雅啊?” “没注意名字。” 秦姝嗔道:“别这么消极,妈也是为你好。苏婳和她的小竹马好不容易相遇,隔着生离死别,很不容易,你就别去掺和了。和白雅多接触接触,要是不喜欢,妈就再给你找,直找到你满意为止。” 顾北弦语调变冷,“秦女士,你最近很闲吗?你不是最讨厌顾傲霆那一套吗?怎么现在跟他一样了?” “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心疼你。” “说实话。” 秦姝沉默几秒钟,语气变得正经起来,“我讨厌陆柳,特别讨厌。虽说上一辈的恩怨,不能累及下一辈,但是妈不想你和陆柳的儿子,去争一个女人,跌份儿。” 顾北弦眼神凉了凉,没接话。 秦姝劝道:“那个白雅无论性格还是气质,都和苏婳差不多,你试着处处。刚开始可能会很排斥,用不了两三个月,就能接受了。” “不必,无冤无仇的,没必要把人家拉进来折腾。” “你啊,就是太固执了,勇敢地往前迈出一步,你会发现世界比想象得要美好。” “挂了。” 顾北弦掐断电话,吩咐司机:“去凤起潮鸣。” 四十分钟后。 车子抵达凤起潮鸣门外停车场。 顾北弦却没进去。 缓缓打开车窗,冲着苏婳住的那栋楼,点燃一根烟,静静地抽起来。 薄白色烟雾模糊了他英挺的轮廓,看不清真实情绪。 最近他几乎每晚都来一趟。 接连半个月了,他还是无法接受顾谨尧的存在。 他从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尤其在感情上,要求对方必须纯粹,一心一意。 第235章 要阉了他 周末,高尔夫球场。 秋天的艳阳悬在空中,阳光晃来晃去,天空碧蓝如洗,绿草如茵。 顾北弦和盛氏集团的盛总,一起打高尔夫球。 他穿一身质感良好的黑色休闲装。 柔软舒适的面料将他高挑的身躯,衬得越发英挺,矜贵风骨自然流露。 将手中的球杆与地面持平,顾北弦长腿稍微弯曲,然后将胳膊旋转45°,弯曲上升,往下一挥,球帅气地飞了出去。 头发花白的盛总哈哈一笑,“年轻人很少有打球打得像你这么漂亮的,没个七八年功底练不出来。” 顾北弦淡笑,“盛总球技更胜一筹。” 两人一番商业互捧,说说笑笑,打了半个小时的球,来到贵宾休息区。 服务生端上咖啡。 顾北弦和盛总走到座椅上坐下,站在身后的助理,急忙递上毛巾让二人擦汗。 这时从玻璃门外由远及近,走过来一道纤秀的身影,穿一身白色运动装。 长相秀丽,气质温雅。 女人气质和身姿,都和苏婳太像。 以至于顾北弦第一眼还以为是苏婳来了,唇角情不自禁地漾起笑意。 待女人推门走进来,顾北弦看清了女人的脸,正是前些日子和他在京都大酒店偶遇的白雅。 他唇角的笑意凝固。 白雅冲盛总喊了声“舅舅”,又朝顾北弦挥手打招呼,“顾先生,你好。” 顾北弦对这种一而再的刻意安排,十分抵触,但是碍于良好修养,和盛总的面子,淡笑一下,颔首回应。 盛总喊了声“小雅”,“快过来坐。” 白雅走到盛总身边坐下,浅笑嫣然,望着顾北弦,“顾先生,我们是小学校友,你还记得吗?” 顾北弦俊颜清冷,眉目疏离道:“抱歉,不记得了。” 白雅笑意柔柔,“我上一年级时,你上六年级,那时你就很出众了。对了,我可以叫你学长吗?感觉更亲切一些。” 顾北弦修长指骨随意垂于桌面,淡淡道:“随便。” 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见两人有点放不开,盛总抬腕看了看表,打着哈哈说:“我等会儿还有事,你们俩既然碰到了,就随便聊聊吧。你们年轻人,应该挺有共同语言。” 他站起来,助理过来帮他拿包。 顾北弦起身道:“盛总慢走。” 送走盛总,顾北弦坐下,拿咖啡勺慢慢搅着咖啡,语气随意道:“白小姐来这里应该不是巧合吧?” 白雅浅浅一笑,“是秦阿姨喊我过来的,让我陪她打高尔夫。” 顾北弦眉眼微敛,拿起手机,修长手指轻敲屏幕,发出去几个字:秦女士,请来贵宾休息区。 五分钟后,秦姝穿着一身浅灰色休闲装走进来。 腰身清瘦,身形笔直。 丝毫不见暮气,只见风韵。 顾北弦瞥她一眼,那意思:这么玩,有意思吗? 秦姝意会,笑道:“小雅挺好的,气质清清雅雅,很适合你。你们俩还是校友,她从小学时就注意到你了,要不是楚锁锁,说不定你俩就成一对了。” 顾北弦漫不经心地勾勾唇角,端起咖啡抿了口,“未必,不是每个人都是苏婳。” 白雅也不生气,笑着说:“早就听说苏婳姐的大名,最美文物修复师,几个月前带着一众老专家去e国修复文物,为国争光,是我的榜样。” 秦姝赞赏的目光看着她,“这孩子挺好。” 顾北弦听着很不舒服。 原本秦姝满眼都是苏婳,得知顾谨尧的身世后,立马换了阵营,改向白雅了。 有种人还没走茶已凉的感觉。 说话间,玻璃门被服务人员拉开。 顾傲霆穿深灰色球服,走进来,一进门看到顾北弦和秦姝,刚要开口,又瞟到白雅。 这种事他经常干,马上就猜到了。 这俩人在相亲,或者约会。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 原以为顾北弦和苏婳情比金坚,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他这些日子忙于公事,短短时间内没顾上顾北弦和苏婳,结果他自己换了人。 呵呵。 顾傲霆笑容洋溢,走到三人面前,自来熟地冲白雅打招呼:“这不是白氏集团的白小姐吗?你和北弦是怎么认识的?” 白雅温软一笑,“顾伯伯好,是秦阿姨让我过来的。” 顾傲霆眼神带点讥诮,斜眼看着秦姝,说:“我记得你挺喜欢苏婳的,这才几天啊,怎么换成白小姐了?” 言外之意:自己打自己的脸,疼吗? 秦姝本来因为顾谨尧就是陆尧的事,憋了一肚子气。 见顾傲霆上赶着找刺,一腔怒火登时就窜到了头顶。 不过白雅在,她得顾及形象。 秦姝轻轻推了椅子,站起来,面不改色地说:“我有事找你商量,跟我来。” 顾傲霆微微挑了挑眉尾,“什么事?” “来了就知道了。”她轻轻拽着他的衣袖,少有的亲昵。 一直被秦姝冷脸相待,难得她今天露出小女人姿态,顾傲霆就挺受用,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美滋滋的,跟着秦姝朝男性更衣室走去。 来到更衣室。 秦姝推开门。 “咚”地一声,她关上门,反手把门插上。 把顾傲霆猛地往墙上一推。 说时迟,那时快,她抓着他两条手臂,一抬小腿,膝盖就顶到了他的小腹上。 猛地一用力。 “嘶!” 顾傲霆猝不及防,被秦姝这么一顶,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他弯下腰,按着剧痛的小腹,声音嘶哑道:“秦姝,你疯了?” 秦姝趁他吃痛弯着腰,抓着他的肩膀,朝胸口又是用力一顶。 顾傲霆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朝秦姝脸上招呼。 秦姝高昂着下巴,双目凉凉和他对峙,“你打啊,我儿子就在外面,你要是敢打我,他饶不了你!” 顾傲霆额头青筋鼓起,“秦姝,你别得意,别以为我非你儿子不可,我还有顾凛!” 秦姝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小九九,你张口闭口顾凛,其实你心里一直提防着他!” 顾傲霆手举在半空中,冷笑,“所以你就这么肆无忌惮?时不时地家暴我?” “受不了就离婚,你净身出户,爱滚哪去滚哪去!” “想得美!要离婚,也是你净身出户!” “那就熬着吧,看谁活得久,反正女人比男人寿命长!你又比我老,到时你肯定死在我前面!”撂下这句话,秦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打完我就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顾傲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朝自己怀里按,低头就要去亲她。 秦姝瞬间被恶心到了,反手就是一个耳光,甩到他脸上。 “啪!”一声脆响。 顾傲霆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磨着后槽牙,“你有病是吧?” 秦姝恨恨道:“顾傲霆,你知道我为什么弃苏婳,选择白雅吗?全都因为你!” 顾傲霆恼羞成怒,“关我什么事?” 秦姝换了只手,又是一耳光甩上去,“你自己做的孽,自己心里清楚!” 顾傲霆被打恼了。 他气急败坏,抓着秦姝双肩,把她按到墙上,“我让着你,你还打上瘾了是吧?” 秦姝被他架空,双脚离地,却丝毫不畏惧。 她盯着他的眼睛,眼白泛红,“顾傲霆,因为你管不住下半身,恶心了我的人生,又恶心了我儿子的人生!你毁了我们母子俩的幸福!”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力勒着他,紧咬牙根,一字一顿道:“姓顾的,我真恨不得阉了你!” 第236章 说你爱我 顾傲霆忽然觉得下半身冷飕飕的,用力掰开她拽着自己衣领的手,“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秦姝自然不会把他私生子还活着的事,告诉他。 本来有个顾凛,他就有恃无恐,肆无忌惮,整天猖狂得不得了。 再加上顾谨尧,还不知他辫子要翘到哪去。 “起开!别挡着我的道!”秦姝抬脚就朝他腿间踢去。 顾傲霆一侧身避开,揉揉被顶得酸疼的小腹,抱怨道:“以前那么温柔的一个女人,现在怎么像个泼妇一样,动不动就踢踢打打?成何体统!” 秦姝冷冷一笑,“打你都是轻了,改天整两斤耗子药,药死你!” 顾傲霆气极反笑,“秦姝,我到底哪招惹你了,让你恨我恨成这样?我不就没跟你离婚吗?只要你肯净身出户,随便你离。” 秦姝揶揄道:“顾傲霆,你不只是个老赖皮,还是个老色胚!” “我怎么色了?你跟我分居这么多年,我都没在外面找女人,够洁身自好了。” 秦姝被他的厚脸皮,气得说不出话来。 私生子都那么大了,他居然说自己洁身自好。 他要是洁身自好,那天底下就没有渣男了。 “咚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伴随着顾北弦的声音:“秦女士,你在里面吗?” “在。”秦姝应了声。 狠狠剜了顾傲霆一眼,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锁,拉开门。 顾北弦上下打量着她,“你老公没怎么着你吧?” “没有,他打不过我。” 顾傲霆不服气,按着小腹,愤愤道:“我那是让着你,真要打,我能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 顾北弦目光骤然变得冷峻,睨着他,语气轻慢带着警告:“你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顾傲霆气得上不来气,“我还没死呢,你们母子俩就反了天了!” 秦姝懒得跟他扯皮,啪地把门关上。 眼不见为净。 两人朝贵宾休息区走去。 顾北弦打量着她,“真没事?” “没有,是我打了他。” “下次再有这种事叫上我,你年纪也不小了,万一扭着腰怎么办?” 秦姝揉了揉打痛的手,“他还没立遗嘱,你先不要跟他闹僵,有事我出面就行。我打他,顶多算家暴,你动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再浑,毕竟是你爹,辈分摆在那里。” 返回休息区。 白雅从座椅上站起来,冲秦姝温温雅雅一笑,“秦阿姨,你和顾叔叔聊完了?” 秦姝恢复先前的优雅,端着贵妇般的笑容,“聊好了,这里人多,我们出去找个咖啡馆坐坐吧。” 白雅娇羞一笑,“我是没问题,怎样都行,都听您的。” “那我们走吧。”秦姝抓起包。 顾北弦伫立没动,神色淡淡,说:“白小姐,我三年前出过车祸,伤到脊椎神经,导致双腿站不起来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白雅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漾起笑容,上下打量他一遍,最后视线落到他笔直的长腿上,定住,“之前听人提过那么一嘴,学长你恢复得挺好的。” 顾北弦单手插兜,没什么情绪地说:“只是表面现象,医生说我三十岁后可能会复发,一旦复发,又得靠轮椅度日。三年前,我前女友就是因为这个,和我分手的。” 言外之意:你考虑清楚。 白雅脸上的笑僵住了。 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她朝秦姝看过去,询问的目光,“阿姨,学长说的话是真的吗?” 秦姝本来想让顾北弦别危言耸听吓唬人,但是看到白雅的脸色变了,便也想试探一下。 她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嗯,有这个可能。” 白雅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碍于面子,她努力挤出一丝笑,“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等学长三十岁后,即使复发了,肯定也能治好。” 顾北弦垂眸看着她,“万一治不好呢?” “这……”白雅说不出话来,双手不停绞着。 心情很复杂。 她不敢赌那个万一。 顾北弦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神色,对秦姝说:“你和白小姐去咖啡馆吧,我想她已经不想跟我去了。” 白雅连忙摆摆手,“我也不去了,在这里已经喝过咖啡了。” 等白雅走后,秦姝责怪顾北弦:“顾北弦同志,再这样下去,你会打一辈子光棍的。” “打吧,宁缺毋滥。” “你可以破罐子破摔,可以摆烂,我不行,我还想抱孙子。” 顾北弦挑眉,“你看好的人不靠谱,怪我吗?” “你们才刚开始,还没产生感情,你就把这么沉重的话题摆出来,她当然害怕了,是个人都会害怕。” “楚锁锁可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不也说分就分?没有几个人会像苏婳那样,对我不离不弃。” 秦姝笑了,“可惜人家不爱你,要不是你的眼睛长得像那小子,她会惯着你?” 被戳到软肋,顾北弦心脏猛地下沉。 俊美面孔冷下来,阴沉得好像能拧出水来。 舌尖轻扫牙齿,他从西裤兜里拿出手机。 拨了个号码出去。 “嘟嘟”几声后,手机里传来女人温婉清丽的嗓音,“怎么了?” 顾北弦语气极淡地说:“苏婳,我腿疾发作了,很疼,心情不太好。” 手机里温婉清丽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去找你!” 顾北弦无声一笑,声音低沉沙哑,说:“你不用过来,我不想连累你。” 女人的声音急得开始发颤,“你瞎说什么,什么叫连累我?快说地址,我过去找你。” 顾北弦神色平淡带点挑衅,扫一眼秦姝,推开椅子坐下,装模作样地说:“我用不着你可怜我,你去找你的阿尧哥吧。” 苏婳更急了,“顾北弦,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不理你了,快说,你在哪里?”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我去找你吧。” 苏婳焦急,“你不去医院吗?快去医院做检查!” “不想去医院,那几年在医院待够了,一到医院,生理心理都抵触。” 苏婳迟疑了一下,“也好,你过来,我打电话叫医生上门过来帮你做检查。” “嗯。” “我现在就给你以前的主治医生打电话。对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苏婳声音虽然温温软软,语气却是乱的,慌的。 情急则慌。 顾北弦把手机放到唇边,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低到只有对方能听到,“你,我想吃你。” 明明是很肉麻的调情话,可是苏婳却丝毫感觉不到。 她生气了,“你现在还有闲心思开玩笑?” “见面再说,我等会儿去找你,等我到了,再给医生打电话吧。” “那,好吧。”苏婳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往深里想,挂了电话。 去厨房给顾北弦做他最爱吃的陈皮红豆沙和凉糕。 那两年他为了治腿,中药西药吃太多,胃口不好,啥都不想吃,就喜欢吃这一口,还只吃她做的。 厨师做的,他不吃。 口味刁得很。 确认电话已挂断,顾北弦扬了扬手机,对秦姝说:“看吧,比你找的人靠谱多了。” 秦姝泼他凉水,“你真阴险,撒谎骗她,小心等会儿她跟你翻脸。” 顾北弦语气笃定,“她不会。” “你打算和顾谨尧竞争?” 又被戳到痛处,顾北弦微微蹙眉,“秦女士,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很煞风景。” 秦姝叹了口气,“要争,你就好好争,千万别输给那女人的儿子。我秦姝样样强过她一头,我儿子要是输给她儿子,你让我这张脸往哪搁?” “你以后别再搞什么白雅黑雅的,拖我后腿就行。” 秦姝白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要不是我,你还在死胡同里钻着,出不来,快好好谢谢我吧。” 说完,她抓起包背到肩上,大步走出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顾北弦极淡地笑了笑。 知他者,莫若母。 离开高尔夫球场,顾北弦驱车来到凤起潮鸣。 车子在大门口刚停下,苏婳就迎了出来,走到跟前,弯下脚,去卷他的裤子,“哪条腿疼?” 顾北弦垂眸看着她,没出声。 苏婳摸摸他右腿,“是这条吗?” “不是。” 苏婳又摸摸他左腿,用手揉了揉腿骨,“是这条疼吗?疼得厉害吗?怎么个疼法?一扎一扎的,还是钝钝的疼?” “都不是。” 苏婳怔住,缓缓直起腰,黛眉拧起,看着他,“那你是哪里疼?” 顾北弦不语,只抿唇看她。 忽然想到什么,苏婳绕到他身后,掀开他的上衣,摸了摸他的脊柱骨头,“是脊柱疼吗?” “也不是。” 苏婳纳闷极了,绕到前面,仰头望着他,满眼焦急,“你到底是哪里疼?快说啊,你要急死我是吗?” 看着一向沉静淡定,做事不疾不徐的女人,忽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顾北弦心里挺受用,觉得被她在意。 又有点担心,谎言一旦揭开,她会生气。 默了默,他朝她招招手,“你把耳朵靠过来,我告诉你我哪里疼。” 苏婳一脸狐疑,把耳朵凑到他唇边。 顾北弦声音低沉,温热呼吸擦着她的耳翼,说:“我心疼。” 苏婳一顿,随即掀起眼帘瞅他,“你心脏出问题了?” “不是心脏,是心,还有,那条腿也疼。” “哪条腿?” “不走路的那条腿。” 忽然意识到什么,苏婳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抬手去捶他胸口,“你骗我?顾北弦,你竟然敢骗我!你坏透了!” 顾北弦握住她细嫩柔软的手腕,笑,“别生气。” 笑得眉眼清冽好看,像晕染了点点星芒。 这一个半月来,他第一次笑得这么好看。 “我怎么能不生气?你骗我什么不好,拿这么大的事骗我?你知道我接到你的电话,有多担心吗?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天塌了。 苏婳红了眼圈,扭头就走。 又生气,又心存侥幸。 幸好不是真的。 幸好不是真的,她在心里说:谢天谢地。 顾北弦迈开长腿,阔步追上她,“别生气了,要不你也骗我一次吧。” “我骗你什么?我不爱骗人。”苏婳赌气说。 “说你爱我。” 世界一瞬间安静,草木无声。 苏婳脚步停下,睁大一双秋水眼,凝视着他。 “说啊。”顾北弦黑沉沉的目光俯视她。 大白天的,苏婳有点难以启齿,加之前段时间两人闹得那么僵。 他忽然让她说这种话,实在说不出来。 “说吧,哪怕是骗我也好。”顾北弦漆黑目光沉静地锁住她,循循善诱。 苏婳环视一圈看了看,见四周没人。 她咬了咬唇,心一横,“我,我爱你。” 第237章 非她不可 一点气氛都没烘托,硬生生让苏婳憋出一句“我爱你”,把她给尴尬得要命。 窘得耳根都红了。 万万没想到,这么重要的情话,是在这种气氛下说出来的。 顾北弦却丝毫不介意,听着十分受用。 是类似心花怒放的感觉,心有春风十万里。 可能越是不容易得到的,就越珍稀。 倘若苏婳天天把“我爱你”挂在嘴边,上赶着去黏他,估计他也就腻了。 人骨子里多少都有点贱性的。 “给你做了陈皮红豆沙和凉糕,进屋吃点吧。”苏婳红着耳根,转身,朝房间走去。 顾北弦迈开长腿跟上,英挺的俊脸笑意氤氲,眸光灿若星辰山川。 两人并肩往前走。 顾北弦握住苏婳的手,指腹摩挲她细软柔嫩的掌心。 苏婳有点痒,笑着抽出来。 他偏头去看她,阳光晴好,洒在她皎洁的脸上,漆黑的大眼睛仿佛落满宝石,额角细碎的绒毛,被阳光照成金色。 她笑若桃花惊艳,美得不像真人。 是他在这世上见过的最动人的女人。 来到门前,苏婳输入指纹打开门。 进门后,顾北弦一把抱住她,呼吸近而湿热。 苏婳在他怀里,轻声说:“我去厨房给你端红豆沙。” “不吃,只想吃你。”他俯视她宝石般的眼睛,低下头去亲吻她。 时隔半个多月,再次亲到熟悉柔软的樱唇,他不由得喉咙一紧,想要更多。 手指划到她婀娜的腰身上,她的腰很细很软,灵活妖娆。 想到她在他身下,嗔若夜莺轻啼的模样,他内心涌动,弯腰打横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朝楼上卧室走去。 这种时候,不做不解渴。 来到卧室,他像剥粽子一样,缓缓剥掉她身上的衣服。 她纤细的身体洁白、窈窕,像熟透的蜜桃。 两人山崩地裂地做起来。 天地混沌,天人全一,驰魂夺魄,乘风破浪…… 他们持续了很长时间,似乎要将分开这段时间缺失的,全补回来。 结束后。 顾北弦把苏婳拢在怀里,声音低沉慵懒,“说你爱我。” 苏婳忍俊不禁,“怎么又说?不觉得肉麻吗?” 顾北弦侧身靠在她颈窝,薄唇细细亲吻她白皙的脖颈,“一点都不肉麻,我爱听。” “好。”苏婳鼓足勇气,“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够了吗?” 顾北弦抬手刮刮她粉嫩的鼻尖,调情似的笑笑,“远远不够。” 苏婳哭笑不得,“你呀你,真拿你没办法。前些日子冷得像块冰,现在又热得像块炭,好也是你,不好也是你,阴晴不定。” “对别人,我性格一向稳定,只对你阴晴不定。” 一个人把他从来没向别人展示过的一面,只展示给你时,是多么特别。 哪怕这份特别,挺磨人。 苏婳心脏乱了半拍,呼吸软软如细沙,望着他,“我有那么重要吗?” 顾北弦挑眉看她,目光潮湿清亮,性感又禁欲,“你说呢?” “有次在京都大酒店,看到你和一个穿白衣服的年轻女人说话,我还以为你另结新欢了。” “没有的事,那是我妈乱点鸳鸯谱。” “我觉得你们俩挺般配的。选择她,你爸肯定不会反对,你会少很多阻力,也会被他器重。” “再说我可真生气了。”顾北弦低头去咬她肩头的软肉。 极轻地咬一下,然后吮吻,滑落,戏弄的成分居多。 咬得苏婳很痒,笑着举手投降,“不说了,我不说了。” 两人去浴室冲个了澡。 回来搂抱在一起,嗅着彼此身上熟悉的气味,很快睡着。 睡醒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陈皮红豆沙已经凉了,苏婳重新热了给顾北弦吃。 他腿好后,不用服药了,其实已经不爱吃这种甜食了,但是时隔一年,再吃,还是能吃出让人感动的味道。 有时候,他会想,为什么非她不可呢? 可能就因为坐在轮椅上的那两年,人生太过消沉。 她是他那段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吧。 所以哪怕她隔三差五,做梦喊着她的“阿尧哥”,他也忍了。 如今顾谨尧和她相认,并对虎视眈眈。 她念着救命之恩,无法和他划清界限,顾北弦也愿意忍下这根刺。 因为,思念太苦。 吃完红豆沙和冰糕,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语气温沉对苏婳说:“我下午没有行程安排,你想去哪里玩,我陪你。” 苏婳想了想,“去游乐园好吗?” 顾北弦一顿,“游乐园?都是小孩子玩的,你确定要去那里?” “我没去过,小时候除了读书,就是修画,临摹,或者跟外公去博物馆看画。小孩子该玩的,我好像一样都没玩过。” 顾北弦抬手揉揉她的头,语气戏谑地说:“我们家婳婳原来是个没有童年的小孩。” 苏婳偏头避开他的手,嗔道:“你只比我大三岁,别老占我便宜。” “大三岁大很多好吧,我都上幼儿园了,你还是颗受精卵。” 苏婳抬手去捂他的手嘴。 他笑着亲吻她掌心。 空气都甜得齁人。 两人换了身衣服,带着保镖来到游乐园。 因为是周末,人特别多。 遍地都是小孩子和家长。 苏婳坐在旋转木马上,眉眼含笑,快乐得像个孩子。 顾北弦就站在一边,长身玉立。 一身挺阔的黑色薄风衣,风度翩翩,俊美的脸端得一本正经,活脱脱就像个带着孩子出来玩的年轻爸爸。 苏婳眉眼弯弯,看着他。 心想,等复婚后,如果生了孩子,他会是个好父亲,对妻儿温柔体贴,肯定比顾傲霆要好。 旋转木马停下,顾北弦上前,伸手,把她扶下来。 两人去玩下一个项目,托马斯的小火车。 穿过汹涌的人潮。 突然! 有个小孩子举着一串糖葫芦,朝苏婳这边冲过来,他妈妈在身后紧着追,边追边大声喊:“快停下!你快给我停下!” 五、六岁的小男孩调皮得很,跑起来横冲直撞,是不看人的。 眼瞅着就要撞上苏婳,她本能地想要避开。 顾北弦一把拽着她的手,往自己身后拉。 慌乱间,另一只手也拽上了苏婳的手腕。 苏婳顺着那只手看上去,是顾谨尧。 她诧异又惊喜,“阿尧哥,你怎么来了?” “阿尧哥”三个字,听在顾北弦耳朵里极不舒服。 他盯着顾谨尧握着苏婳手腕的手,眸色变得清冷。 顾谨尧察觉出顾北弦的不高兴,急忙松开苏婳,偏头指了指身后的叶缀儿,“是她要来玩,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叶缀儿小跑着追过来,挽上顾谨尧的手臂,歪着头对苏婳说:“刚才尧哥哥忽然像箭一样冲出去,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原来是过来找你。” 顾谨尧把手臂抽出来,纠正她:“是怕被她人撞,过来拉她一把。” 叶缀儿鼓了鼓嘴,“苏小姐她老公就在身边啊,还有好几个保镖跟着,尧哥哥你是关心则乱。”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苏婳急忙说:“你们快去玩吧。” 她挽上顾北弦的手臂,头往他身边微微靠了靠,“我们也要去了。” 顾谨尧眼神有细微黯淡,眉眼温柔,笑,“好。” 叶缀儿抓着他的手就走。 顾谨尧抽出来。 等走远了,叶缀儿说:“尧哥哥,你不要去爱一个不该爱的人了,只会痛苦。还是考虑考虑我吧,我们从小就熟,知根知底。” 顾谨尧收敛情绪,说:“你是顾华锦的表妹,也就是我的表妹,我们是亲戚,别对我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跟苏小姐是没有结果的,你看她,她看她老公时,满眼都是光。” 顾谨尧闷声道:“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叶缀儿快走几步,绕到他前面,和他面对面,倒退着走,“你可以试着喜欢我,喜欢上我,说不定就会忘掉她。单恋很痛苦的,别折磨自己了。” 顾谨尧唇角微垂,“我甘之如饴。” 第238章 从未有过 来到托马斯小火车前。 苏婳坐上去,和一帮小孩子坐在一起。 她身形纤瘦,倒也不显突兀。 秋日清透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浓黑乌发顺着锁骨往下披垂,她挺着纤细的肩背,美得单薄而朦胧。 微橙的阳光,似乎可以将她穿透。 顾北弦就站在入口处,静默地等着她。 刚才那一波,在他心里掀起一阵不快,但是苏婳挽住了他的手臂,又打消了那波不快。 她总是轻易就能波动他的情绪。 陪苏婳在游乐园玩了整整一个下午。 关门的时候,她还意犹未尽,恋恋不舍。 那意思:下次还想来玩。 顾北弦笑,有时候她成熟得八十岁的老太太,有时候又像个八岁的孩子,单纯又复杂的一个人。 这一晚,顾北弦是在凤起潮鸣过的夜。 小别胜新婚。 两人甜蜜得像新婚夫妻。 一周后。 苏婳忽然接到顾谨尧的电话,“我要回加州了,你平时出行注意安全。” 似乎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苏婳问:“是要回去接手你父亲的生意吗?” 顾谨尧声音低沉,“不,我外婆病重。” 苏婳记得他外婆,挺和蔼可亲的一个老太太。 她喊她陆奶奶,小时候吃过她做的饭,也被她照顾过,还在她家里睡过。 她还给她洗过脸,扎过小辫子。 幼年时的感情,总是特别珍贵。 苏婳问:“陆奶奶什么病?” “胃癌,晚期。” 轰隆!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苏婳怔住,失声说:“怎么这么严重?医生怎么说?” “医生让好吃好喝,听天由命。” 苏婳紧紧抓着手机,脸色苍白。 那种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像沙尘暴一样席卷而来。 顾谨尧声音消沉说:“我可能要很久之后才回来,也可能不回来了,你要好好的。” 苏婳默了默,“我跟你一起去吧,陆奶奶以前很疼我,我想去看看她。” “不用,她现在身体虚弱,不太想见人。你能有这份心,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苏婳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那你哪天走?我去机场送你。” “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 “好,到时机场见。” 挂电话后,苏婳走到沙发上坐下。 想了想,她给顾北弦拨了个电话,“顾谨尧外婆病重,他要回加州,下午三点的飞机,我想去送他一程。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去了。” 顾北弦沉默一瞬,“去吧。” “谢谢你。” “我三点有个重要会议要开,走不开,否则我就陪着你一起去送了。记得带上保镖,保护你的安全。” “好。” 苏婳给母亲苏佩兰打了个电话。 母女俩带着保镖一起前往机场,送顾谨尧。 苏佩兰和顾谨尧的母亲陆柳,也就是现在的柳忘,是幼时玩伴,一起长大的,所以对顾谨尧感情也深厚。 得知他没死,活得好好的,苏佩兰特别激动。 和苏婳的内敛不同,她是个情绪外露的人。 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 机场碰面后,苏佩兰激动得抓着顾谨尧的胳膊,嘴唇直哆嗦,“小尧子,真的是你吗?” 顾谨尧点点头,笑着说:“是我,阿姨。” 苏佩兰上下左右地察看着他,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捏了捏他的下巴,就差让他张开嘴,看看有几颗牙齿了。 一通检查后,她下结论:“就眼睛长得像你妈,其他全都大变样了。要不是小婳说,走大路上,我绝对认不出你来。” 顾谨尧淡笑,“苏婳刚开始也没认出我。” 苏佩兰眼圈红了。 人高马大的一个女人,哭得满脸都是泪。 她吸着鼻子说:“你能活着真好,这些年我们都特别愧疚。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了救小婳,说没就没了,太心疼了。” 顾谨尧拿手帕帮她擦眼泪,“阿姨,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苏婳也是被我连累的,救她是应该的。” “那你身上的伤……” 苏佩兰说着就要掀他的外套,去察看他身上的伤疤。 顾谨尧急忙按住她的手,依旧笑着说:“没事阿姨,你不用担心。” 苏佩兰打开包,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往顾谨尧手里塞,“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密码是小婳的生日,618618。你救了小婳的命,吃了那么多苦,这点钱,你拿去花。” 卡是苏婳来的路上给她的。 她知道由她送的话,顾谨尧肯定不会收。 但是苏佩兰是长辈,就有送的理由了。 奈何顾谨尧死活不肯要,“阿姨,那场火灾是人为,苏婳是被我牵连的,救她是应该的,这卡我不能要。” “不行,你得拿着,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 “阿姨,我不要。” 两人让来让去,跟打架似的。 机场上人多,纷纷侧目看过来,还有的拿着手机录起视频来。 毕竟顾谨尧长得太过英俊,身上自带部队里锤炼出来的钢铁气质。 苏婳又长得太漂亮,皮肤雪白,气质出尘,仙气飘飘的。 俊男美女,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线,夺人眼球。 见事情要闹大,苏婳只好拉拉苏佩兰的袖子,“妈,算了吧,阿尧哥不缺钱。” 苏佩兰这才作罢。 快要进登机口时,顾谨尧忽然回眸,看着苏婳。 虽然一句话没说,可眼神里全是不舍。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于有情人来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单恋亦如此。 苏佩兰粗中有细,瞅出来了。 她走上前,伸出手臂,抱住顾谨尧,抱得紧紧的,“小尧子,你和小婳有缘无分,可惜了。但凡你早回来三年,小婳嫁的就是你了。” “妈,别说了。”苏婳急忙制止她。 苏佩兰下巴搁在顾谨尧肩膀上,闷声道:“本来就是,你们俩从小就好,小尧子这么可靠的一个孩子,配你绰绰有余。” “妈……”苏婳朝苏佩兰使眼色。 保镖就在身后三米开外。 他们是顾北弦的人,不出半个小时,这些话就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她不想让他多想,更不想让他心里不舒服。 这一激动,苏佩兰抱顾谨尧的时间就长了点,超出了一个正常拥抱的时间。 顾谨尧被她抱得很不自在。 除了母亲,他就没被异性这么抱过,哪怕是长辈也不自在。 他轻轻拍拍她的肩头,“阿姨,我该进去了。” 苏佩兰这才松开他,“代我向你妈和你外婆问好。” 顾谨尧应道:“好。” 最后朝苏婳看了一眼,顾谨尧转身和手下朝登机口走去。 人走了,心却还系在苏婳身上。 目送顾谨尧一行人完全消失,苏婳和苏佩兰离开机场。 苏佩兰啧啧称赞,“男大十八变,小尧子越长越好看。小时候清清瘦瘦的,像根豆芽菜似的,现在长成了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要是嫁给他,铁定很幸福。我和他妈打小一起长大,你嫁过去也不会受气。” 苏婳轻声说:“我婆婆对我也很好。” “也是,除了顾傲霆那个老浑蛋,顾家人都还不错。对了,你们俩什么时候复婚?” 苏婳揉了揉眉心,“等等吧,等顾傲霆松口再说。” 出了机场,一辆黑色限量版加长豪车,赫然停在路口等着他们。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冷白英俊的脸。 薄白色阳光下,男人英挺五官,风华难掩。 苏婳一惊,随即喜出望外,快走几步,来到他车前,“你不是有个重要会议要开吗?怎么来机场了?” 顾北弦推开车门,“会议开完了,要去旗下楼盘视察,正好顺路,过来接你一程,上车。” 苏婳弯腰坐进去。 苏佩兰刚要去另一侧拉车门。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岳母,你坐你们的车吧,我不习惯和外人挤一辆车。” 外人? 苏佩兰一愣,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她一拍脑门道:“看我这脑子,忘记还有别的车了。” 苏婳心知肚明。 刚才在机场,她对顾谨尧说的那些话,全传到顾北弦耳朵里了。 犯了他的忌讳。 回到凤起潮鸣。 当晚,苏婳和沈鸢同桌吃晚饭。 沈鸢习惯吃饭时,看电视。 她嘴里塞着饭,拿着遥控器找偶像剧看。 找着找着,沈鸢忽然指着电视机里的新闻,对苏婳说:“婳姐婳姐,你快看,失事的飞机好像跟顾谨尧乘坐的是同一架!你下午的时候,让我帮忙查航班登机时间来着……” 她后面说的什么,苏婳已经听不清了。 整个人呆住,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里的新闻。 是现场直播。 年轻的女记者,拿着话筒,表情冷静中掺杂悲伤,在直播飞机坠海的新闻。 嘴里的饭嚼了一半,停止不动,就那样含在嘴里,苏婳连咽都忘记咽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她和顾谨尧阴阳两隔十三年,好不容易才相认。 上天为什么对他如此不公? 晶莹的泪珠一滴滴地打在手背上,苏婳心如刀绞。 手机响了。 苏婳一动不动,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不想接电话。 沈鸢帮她接了,是顾北弦打来的。 “顾总,您找婳姐是吗?好,我现在让她接电话。”沈鸢把手机递到苏婳耳边,“婳姐,你男人打来的电话。” “喂?”苏婳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顾北弦声音低沉略带一丝沙哑:“婳婳你别担心,顾谨尧命硬,肯定不会有事。我已经派专业海上搜救团队,前去飞机坠海的区域打捞了。飞机坠海要比坠山和坠平地,生还的几率要大,你往好处想。” 苏婳鼻子一酸,万千思绪齐齐涌上心头,哑声说:“谢谢你。” “你我是夫妻,不必言谢,我不想看你难过。我马上过去接你,我们连夜赶去那片海域。” “好。” 半个小时后,顾北弦的车抵达凤起潮鸣。 苏婳出门上车。 一路上脚步虚浮,天塌了一般,是至亲之人要失去的那种痛苦。 顾北弦下车,远远迎过来,拥住她,薄唇亲吻她发丝,“婳婳你要坚强。” 苏婳内心特别感动,又觉得愧疚,“你不是很介意他吗?为什么这么帮我?” “如果他出事,会永远活在你心中。我宁愿他活在你身边,也不想他活在你心里。” 还有一个原因,顾北弦永远都不会告诉苏婳。 顾谨尧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这一刻,苏婳觉得顾北弦的怀抱从未有过的可靠。 她坐上他的车。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朝飞机出事的那片海域开去。 第239章 生死未卜 长途跋涉。 三个多小时后,顾北弦和苏婳终于抵达飞机失事的那片海。 下车后,一行人站在午夜的码头上,极目远眺。 辽阔的海平面,一望无际。 海浪呼啸,拍打着海岸,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哭泣。 相关人员已经出动搜救船队,对那片海域进行搜救。 但是海太大,风浪也大,人在大海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苏婳脸色苍白,望着幽深广阔的海平面,心凉得像这薄秋的夜。 顾北弦握着她冰凉的指尖,说:“我派的人已经开始进行搜救了,你等好消息吧,他一定会没事的。” 话虽这么说,可是怎么能不担心呢? 苏婳盯着黑漆漆的海面问:“还有船吗?” 顾北弦捏紧她的手指,“你要做什么?” “我想下海去找他。” “别傻了,你没出过海,也没有专业的搜救经验,上了船,没用。海上不比陆地,深更半夜的,你要是出点意外,怎么办?” 苏婳心急如焚,“可是我着急。” 坐立难安。 越晚一点找到顾谨尧,生还的几率就越小。 顾北弦眸色漆黑,“急也没办法,只能耐心等。我让人在附近酒店订了房间,你去睡会儿吧,天亮再过来。” 苏婳木然地摇头,“我睡不着。” 两人不再说话,静默地伫立在码头上。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味道,卷起苏婳的长发,吹乱她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 顾北弦见她脸色苍白得厉害,脱了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 他只穿一件单薄衬衫。 面料挺括的衬衫扎进西裤里,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身形英挺坚毅。 苏婳脱给他,“海风大,你别着凉了。” 顾北弦按住她的手,“没事,我是男人,不怕冷。” 他弯腰帮她扣好扣子,拿起手机给搜救队的人打电话。 海上几乎没有信号。 只有靠近海岛的地方,才有极微弱的信号。 顾北弦打了无数遍电话,对方才接听。 他握紧手机,问:“什么情况?” 对方的声音伴随着呜呜的海风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回顾总,我们只打捞到部分飞机残骸,还没找到人。” 顾北弦面容沉了沉,“照片早就发给你们了,一有消息,马上给我打电话。” “好的,顾总。” 顾北弦还要说什么,对方又没信号了。 离得近,苏婳听到了,咬着唇,心揪成一团。 顾北弦揽住她肩膀,勾进怀里,温声安慰道:“别担心,他一定会没事的。” 苏婳黯然不语。 千万句安慰话,都抵不上顾谨尧好好活着回来。 她只要他活着。 陆陆续续有人赶到码头,都是飞机失事人员的家属。 黑压压的人挤在码头上,个个都面色沉重。 有的捂脸抽泣,有的崩溃大哭。 生命如此脆弱。 就在几个小时前,苏婳还和顾谨尧在机场送别。 他眉眼含笑,挥着手跟她说再见。 一转眼,人就出事了。 生死未卜。 苏婳缓缓闭上眼睛,强压下心中涩意。 在海边枯枯地等到凌晨三点钟,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苏婳双腿已经站麻了,微微偏头看向顾北弦。 海风刮过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他眼神幽深,平静的眸色下是压抑的担忧。 苏婳有种感觉,他很担心顾谨尧。 印象里,他对顾谨尧十分排斥,甚至充满敌意。 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忽略掉了那些恩怨,开始为顾谨尧担忧,还在第一时间派了搜救队来找他。 这一刻,苏婳觉得照顾他的那两年,没白照顾。 世事总是这样,有因必有果。 她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身,头埋到他怀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手指。 他手指沁凉。 苏婳轻声说:“我们回酒店吧,海边风大,你明天还要去公司。” “好。”顾北弦摸摸她的头,“你休息好了,才有力气等他回来。” 苏婳不由得感动。 以前他连顾谨尧的名字都听不得,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 依着他的脾气,得是多么不容易。 苏婳心里愧疚得厉害,低声说:“对不起。” 顾北弦眉眼微垂,目光柔和,俯视着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太失态了,你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吧?” 顾北弦温柔地帮她压住被风吹乱的长发,“你这是正常反应,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他又救过你的命。他死而复生,给你惊喜,忽然又遇难,大起大落,是个人都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你难过、悲痛,是人之常情。如果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才不正常。” 苏婳没想到他今晚如此善解人意。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抱他更紧了。 一切都在不言中。 两人回到酒店,简单洗漱了下,就躺到了床上。 其实在海边站了大半天,人很累。 可是苏婳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她和顾谨尧少时的画面。 人真是奇怪,有时候连昨晚吃的什么都记不住,却对童年的事情记忆犹新。 苏婳永远忘不了那场火灾,熊熊大火中,他拼着命,把她救出来,自己却被火苗吞噬。 她永远忘不了,十岁那年,去医院见他最后一面。 他绝望难舍的眼神,那样让人心痛。 直到天快亮时,苏婳才沉沉睡去。 等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沈鸢来了,正坐在外面的客厅沙发上,拿着手机,不停地刷飞机失事搜查的最新情况。 见苏婳醒了,她说:“顾总打电话让我过来照顾你,他去公司有重要事处理,等处理完,就过来陪你。” “谢谢。” 两人吃了点东西。 由保镖护送着,来到昨晚的码头。 明知这样干等着,什么用都没有,可还是想守在这里,仿佛守着就有希望。 守着就能看到顾谨尧安平安归来。 不知在码头上站了多久,苏婳忽觉肩头一沉,身上多了件女士风衣。 她回过头,看到一张清冷英俊的面孔。 顾北弦来了。 苏婳轻声说:“你不用总往这里赶,你那么忙,工作要紧。” 顾北弦握住她冰冷的手指,“没事,我把必须由我出面的工作,集中处理了一下,剩下的安排手下人去做了。” 苏婳拗不过他,扭头静静看向海面。 这时有搜救队的人,用担架抬着个人,从海岸往他们这里走过来。 苏婳眼神一下子变得僵硬,直勾勾地去瞅担架上的人。 那人是男的,头发很短,身形高大。 皮肤被水泡得发白,四肢都浮肿了,五官一时分辨不清。 苏婳定睛,吃力地去辨认。 顾北弦抬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要看!”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第240章 好好活着 “是阿尧哥吗?”苏婳声音都颤抖了,心乱如鼓。 顾北弦盯着那男人被水泡得走形的脸,低声说:“不是,是个陌生人。” “那你为什么要捂我的眼睛?” “你会做噩梦,不看最好。” “不,让我看看,你别骗我。”苏婳用力去掰他的手,掰得十分用力。 顾北弦怕她伤到手指,只好松开。 苏婳步伐踉跄,跑到男人尸体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的五官。 分辨了足足三分钟之久,确认不是顾谨尧。 她暗暗松了口气,垂下头,双手合十,朝男人道了声歉:“对不起,打扰了。” 旁边其他失事人员的家属,一窝蜂般冲过去,争着辨认那具遗体,看是不是自己的家人。 就这样,从中午到晚上,有三、四具遗体分别被抬上来。 大家的心都跟着一揪一揪的。 生怕是自己家的人。 见不到尸体,就有生还的可能。 哪怕生还几率,微乎其微,也是一种安慰。 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挨到晚上,苏婳被顾北弦强行逼着塞了几口饭。 吃得食不知味。 正慢慢咀嚼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苏婳!” 声音有点熟,好像在哪听过。 苏婳猛地回头。 看到一个精致风韵的妇人,被几个保镖簇拥着走过来。 妇人身形娇俏秀丽,穿一件灰绿色风衣,里面衬旗袍。 保养得很好,皮肤紧致,只眼角略有些松弛,眼白却泛着血丝,头发也稍显凌乱。 脚上是一双居家的布拖鞋,估计出门走得急,忘记换了。 从上到下,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苏婳觉得她似曾相识,但是又不敢认。 妇人步伐碎乱地走到她面前,警惕地扫一眼顾北弦,对苏婳说:“我是顾峥嵘的太太,上次你来过我们家。” 苏婳知道了。 这是顾谨尧的母亲,柳忘,原名陆柳。 柳忘容貌和她幼时记忆里有很大出入,应该是做了面部调整,整了容。 苏婳喉咙发涩说:“阿姨,阿尧哥他……” 柳忘急忙去捂她的嘴,戒备地瞅着顾北弦,“你能回避一下吗?” 顾北弦见她神色匆匆,又藏头藏尾,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 也猜出了这人的身份,铁定是顾谨尧的母亲。 他微微眯眸,盯着她打量了几眼。 长得也就那样吧,比他妈秦女士差远了,尖头尖脑,五官小里小气的,一点都不大气。 也不知顾傲霆当初瞎了眼,居然拿鱼目当珍珠,出轨这样一个女人。 顾北弦唇角扬起,轻轻嗤笑。 他和顾谨尧有一半相同的基因,和这个女人却没有。 自然没必要让着她。 顾谨尧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可是这个女人,却是实打实的第三者。 顾北弦抬手搭上苏婳的肩头,语气强硬:“她离不开我,有事当着我的面说好了,没必要偷偷摸摸,见不得光。”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柳忘生平最忌讳的,就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八个字。 被戳到伤疤,心里很恼。 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顾北弦唇角的嗤笑,“你什么意思?说话客气点。” 顾北弦勾起一边唇角,“既然敢做偷偷摸摸的事,就不要怕人说。” 柳忘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知道我是谁了?” 顾北弦神色坦荡,“你出现在这里,就已经露出马脚了,没必要再欲盖弥彰,插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牌子,假。” 柳忘眼底渐渐升腾怒意,“你已经知道阿尧的身份了,是吧?” 顾北弦神情漠然,冷嗯一声。 柳忘脸色灰败,双手绞在一起,绞得指骨啪啪作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阿尧会出事,我就知道……” 她忽然上前一把抓住顾北弦的衣襟,仰头瞪着他,神情激愤,“是你!阿尧一定是你害死的!” 顾北弦抓着她的手腕,从自己衣服上扯开。 他掸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别乱咬人,我想搞他早就下手了,不会拉着这么多人陪葬。我做人有底线,丧尽天良的事从来不做。” 可是柳忘听不进去。 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连体面都顾不上了。 她咬着牙根怒视顾北弦,“你们母子俩太恶毒了,十三年前就容不下阿尧,现在又要置他于死地!你们太恶毒了,太恶毒了!” “我跟你拼了!”她突然冲上去,就要把顾北弦往海里推。 顾北弦侧身避开。 柳忘不依不饶,又来推他。 顾北弦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推到远处,冷声道:“放尊重点,别自取其辱!” 保镖急忙冲过来,将两人隔开。 柳忘的人也赶过来,护着她。 苏婳连忙绕到柳忘面前,对她说:“阿姨,你误会了,飞机失事是意外,跟顾北弦没有任何关系。他和他妈都是很好的人,没有容不下阿尧哥。” 说到这里,苏婳忽然停顿了。 意识到什么,阿尧哥从未见过父亲,柳忘又这么说。 难道,他是顾傲霆的儿子? 柳忘年轻的时候跟过顾傲霆? 苏婳不由得重新端详起柳忘来,眼睛和秦姝的很像,都是大眼睛,很深的双眼皮,长睫毛。 其他地方倒不怎么像,一个是鹅蛋脸,一个是小尖脸。 气质也截然不同。 秦姝优雅大气,柳忘以前是小家碧玉型的,容貌清秀。 整了容后,有点偏网红的审美,大眼睛,极高的鼻梁,额头好像也隆了。 虽然美,却美得不太自然,添了点妖媚的感觉。 柳忘见苏婳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打量,有点恼羞成怒,“苏婳,阿尧出事,跟你脱不了关系。不是因为你,他不会来京都,更不会和顾北弦结仇,被他害死。” 苏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说:“阿姨,你真的误会了。阿尧哥出事,一上新闻,北弦知道后,马上派了搜救队过来,进行搜救,他不可能害他。” 柳忘愤愤地斜一眼顾北弦,“他那是欲盖弥彰,掩盖犯罪事实!” 苏婳觉得和她沟通挺困难,“那是飞机,别说殃及的人命太多,就是想操控飞机坠毁,都有很大难度。” 柳忘冷笑,“来的路上,我托关系打听了。飞机坠毁的角度,是以自杀式,俯冲向海面。也就是说,在坠毁前,驾驶室里肯定发生过什么,机长遭遇了什么,才会导致飞机猛砸向海面,出现坠机事故。” 她仇恨的目光盯着顾北弦,“依他的财力和能力,想对飞机做点什么,轻而易举。” 苏婳黛眉微拧,“阿姨,你冷静一下,事情没调查清楚前,不要冤枉每一个人。” 柳忘声音嘶哑,“出事的是我儿子,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就那么一个儿子,心心念念盼着他快点回家,结果盼来的却是噩耗。你说,我怎么冷静?啊,我怎么冷静?” 苏婳愧疚极了。 顾谨尧留在京都,的确是因为她。 如果他不来京都,或许就不会出事。 见她眼有愧色,顾北弦拍拍她的肩膀,“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这是意外,跟你没关系,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苏婳轻声说:“我们不争对错了,盼着阿尧哥平安归来好不好?” 顾北弦淡嗯一声。 柳忘却满眼愤恨,情绪游走在崩溃的边缘,随时都要爆发。 时间一天天地拖下去。 飞机残壳一块块地打捞上来,搜救队搜救上来的都是一具具遗体。 没有一个生还的人。 所有人都要疯了。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新闻上每天都在播报这个消息。 全民关注。 苏婳这几天熬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神情憔悴得厉害。 柳忘更是情绪崩溃,脸颊瘦得凹进去,眼底皱纹都多了,整个人老了足足十几岁。 原本漆黑的鬓角,都开始冒白头发了。 时不时就要找顾北弦刺一顿,心里把秦姝诅咒了一遍又一遍。 她快要疯了。 在飞机失事第五天的夜晚,顾北弦终于接到了搜救队的电话。 对方声音沙哑却难掩激动:“顾总,顾总,我们在一座荒岛上发现了顾谨尧顾先生!” 顾北弦心脏猛地一震,几乎是脱口而出:“快把人带回来!” “我们正在往回赶。” “人怎么样?还活着吗?” 手机没声音了。 对方又没了信号。 顾北弦盯着黑屏的手机,深呼吸一声。 这一波三折的,要是心脏不好的,能直接过去。 不过有消息总比没消息要好,顾北弦回到卧室,走到苏婳面前。 她正站在窗边,面前大海的方向,发呆。 短短五天,本就纤瘦的身子,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要倒。 顾北弦心里一揪,从背后轻轻拥住她,“你阿尧哥有消息了。” 苏婳一时没反应过来,依旧眼神呆滞地盯着远处的海。 过一秒,她猛地扭头,“你刚才说什么?” 顾北弦耐心地重复一遍:“顾谨尧有消息了。” 苏婳干枯的眼睛瞬间有了生气,仿佛枯木逢春,万物复苏。 她抓着他的手臂,用力地抓住,“找到了?你们真的找到他了?” “找到了,我派出去的搜救队在一座荒岛上,发现了他。” “太好了,太好了!”一向沉静的苏婳,几乎要跳起来,拍掌欢叫。 很快,她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他还好吗?” 顾北弦摸摸她的头,眸光温润,“挺好的,等会儿搜救队就把人送回来了。” 他揉揉她消瘦的脸颊,“待会儿你得好好吃一顿,否则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更没有力气见他。” 苏婳又心酸又感动,“这几天难为你了。” 顾北弦淡淡道:“没事,人找到了就好。” 服务生把饭送过来,这次苏婳吃了很多很多。 挨到天快亮时,搜救队给顾北弦打电话。 说他们把人带到岸上了,正等救护车过来。 让他们去看一眼。 苏婳和顾北弦坐上车,前往码头。 顾谨尧并没像之前那些人那样躺在担架上。 他是站着的。 高高硬硬地站在那里,像一株经历过沙尘暴的胡杨树。 头发凌乱,衣衫破旧,嘴唇干得开裂,皮肤晒黑了不少。 脸、额头和手背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腿上也缠着用衣服布料做的简易绷带。 苏婳定定地看着他,眼圈泛红,用力抓着顾北弦的手臂,抓得很用力,抓得他都疼了。 脸上是笑着的,眼圈却湿了。 她蠕动着嘴唇,颤抖着,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到他完完整整地回来,活着回来,她心中的惊喜山呼海啸,激动异常。 仿佛她自己死而复生。 顾北弦低声问:“你是不是想抱抱他?” 苏婳一愣,很快摇摇头。 顾北弦沉声说:“我替你抱。” 他迈开长腿,朝顾谨尧走过去。 平时洁癖很厉害的人,这会儿丝毫顾不上顾谨尧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直接抱住他。 他拍拍他瘦得骨头都呲出来的后背,低声说:“你小子以后要给我好好活着,不许再出事了,听到了吗?” 顾谨尧意外,侧眸看了他好一会儿,慢慢蠕动嘴唇,声音嘶哑道:“谢谢你。“ 顾北弦松开他,表情恢复淡漠,“救护车来了,你快上去吧。” 顾谨尧被医护人员扶到担架上,抬上救护车。 苏婳看着救护车渐渐远去,眼神复杂。 顾北弦猜出她的心思,“我让人送你去医院,好好照顾他。” 苏婳惊住,“你,真的让我去照顾他?你不介意?” 顾北弦淡声道:“其实还要感谢他。如果他小时候没救过你,我就遇不到这么好的你。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和我结婚,不是吗?” 苏婳怔怔地望着顾北弦。 今天的他完美得仿佛不像真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大度得反常。 跟过去的性子截然不同。 她看了他好半天,忽然一把抱住他,泪流满面,“谢谢你,谢谢。” 第241章 苏婳护夫 顾谨尧被医护人员抬进救护车。 车门一关上,他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 医生麻利地帮他简单处理伤口。 顾谨尧闭上眼睛,眉头拧成个疙瘩,手捂肋下位置,痛苦之色难以掩饰。 刚才是强撑着一口气,站得笔直,怕苏婳担心,也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男人都喜欢在爱的人面前,维持刚强、完美的形象。 身上多处肌肉挫伤,因为在海上漂流了好几天,缺医少药,有的地方已经感染化脓了。 肋骨骨折,内里伤口出血,感染。 虽然千疮百孔,好在终于活下来了。 他是目前为止,这批飞机失事的人中,唯一生还的。 在无边的大海上连日漂浮,被疼痛、饥饿、恐惧、危险和孤独包围,很容易丧失求生意志。 可是一想到苏婳,顾谨尧又重燃活下去的欲望。 就像十三年前,被大火灼伤,肺部被烟熏,奄奄一息时,也是想着苏婳,才坚持下去的。 后来一次次地做植皮手术,疼得生不如死。 但是一想到苏婳那张栀子花般的小小面孔,想到她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的模样,疼痛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顾谨尧被救护车,一路加急,送进医院。 用担架抬进手术室,进行抢救。 等苏婳赶到医院的时候,顾谨尧人已经在手术室里了。 顾北弦提前派人支付了医药费。 苏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眼神焦急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双手合十,默默祈祷顾谨尧平安无事。 过了好半天,才想起给该柳忘打个电话。 一着急,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她拿起手机,拨出柳忘的号码。 “阿姨,阿尧哥已经找到了,被送进医院进行治疗,您不要担心了。” 手机里死一般沉寂。 短暂沉寂后,忽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哭声,又哭又笑,是喜极而泣的那种哭声。 “我儿子找到了?真的找到了?你没骗我吧?”柳忘声音错乱。 短短十几个字混着哭声笑声,被她说得支离破碎。 “没骗你,我在医院,他正在急救室抢救。” “抢救?他还好吗?” “还好,你快过来吧。” “好好好,我马上过去,马上过去。”柳忘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眼泪。 半个小时后,柳忘赶过来。 眼睛泛着红血丝,神情憔悴又难掩兴奋。 步伐匆匆又飘飘。 一见面,她抓着苏婳的手,抓得她都痛了,“阿尧他,他胳膊腿都在吗?” 苏婳点点头,“都在,受了些伤,情况应该不算太糟糕。” 柳忘回头瞅瞅身后的手术室,“那为什么还要进手术室?” “可能有内伤,毕竟是飞机失事,又在海上漂流了好几天。” “也是,也是。”柳忘重复道。 苏婳见她两腿发颤,扶她坐下,“阿姨,您坐。” 柳忘坐下,抬手抹着眼泪,声音哽咽,“我儿子真是福大命大,感谢苍天有眼,感谢天不亡我儿,感谢耶稣基督。” 感谢了一圈,唯独不感谢真正帮她的人。 苏婳忍不住说:“是顾北弦派了搜救队,接连出动了三十几班人马,才找到的。” 虽然国家也出动了搜救队,派了几百个人过来打捞,但是海域太大,无边无际,要搜寻的人又太多。 从飞机上坠落的人,被海浪冲得四散分开。 五天过去了,飞机上一百多名乘客,包括乘务机长,共一百五十余人,只找到三十几具遗体。 如果顾北弦没派那么多人和船,很难在几天内找到顾谨尧。 听到“顾北弦”三个字,柳忘冷笑,讥诮的语气,说:“假惺惺做戏罢了。” 苏婳本来念着对顾谨尧的情谊,对她挺有亲切感的。 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对顾北弦存着偏见,甚至出言诋毁。 苏婳就很生气,“阿姨,顾北弦他是有一些缺点,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很拎得清。阿尧哥一出事,他在第一时间派搜救队去寻找阿尧哥,医药费也是他派人支付的,还让我来守着阿尧哥。我觉得他做得已经够可以的了。” 柳忘轻轻嗤笑,“那你就跟他好好的,别来祸害我儿子。” 祸害? 苏婳怔住。 觉得柳忘好陌生,好陌生。 甚至有点尖酸,刻薄,不通情理。 再也不是她幼年记忆里,那个温柔可亲的漂亮阿姨了。 她很想站起来就走,但是忍住了。 等顾谨尧从手术室里出来,确认安全后,再走吧。 苏婳轻声说:“阿尧哥救过我的命,我感激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祸害他?” 柳忘很淡地冷笑一下,站起来,说:“我去趟卫生间。” 苏婳点点头。 等柳忘从卫生间回来,又换了一副面孔。 她抓着苏婳的手,言辞恳切,笑容可亲,说:“小婳啊,你看阿尧对你念念不忘,他一退役,就回国找你。看在他对你情深意重的份上,你就成全他吧。等他出院,你跟我们一起去美国。你是文物修复师,且小有名气,移民的话应该很容易。你和你妈一起移民,离开这里,跟我们一起生活。” 苏婳惊呆了。 之前柳忘冲动易怒,是因为顾谨尧生死未卜,情有可原。 可这会儿她阴晴不定,又是怎么回事? 苏婳轻轻把手抽出来,“阿姨,你别多想,我对阿尧哥就只有儿时的情谊和恩情,没有你说的那种感情。” 柳忘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睛里有戾气,“我儿子哪里不如秦姝的儿子了?连你也瞧不起他。” 苏婳觉得和柳忘没法沟通。 以前她觉得顾北弦就够阴晴不定的了,没想到柳忘比顾北弦有过之而无不及。 像风一样,一会儿往东刮,一会儿往西刮。 通俗点讲,就是抽风。 她压了压情绪说:“我没有瞧不起阿尧哥,但是恩情和爱情是两码事。” 柳忘鼻子哼出一声冷笑,绷着脸,没再出声。 气氛一时变得僵滞。 苏婳坐立难安,站起来说:“阿姨,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柳忘掀了掀眼皮,“随便吧。” “好。” 苏婳带着保镖走出去。 说是买东西,其实是不想和柳忘待一块儿。 她话里话外,还有那变幻不定的情绪,让人很不舒服。 苏婳出了医院大门,在附近找了家干净的饭店,和保镖吃起来,又让老板帮忙打包了一份饭菜。 不知道柳忘喜欢吃啥,就打包了一份鲍汁捞饭,和一个热菜,一个凉菜。 吃完她又去附近商场,给顾谨尧买了两身衣服。 看他和顾北弦身材差不多,就按照顾北弦的尺码买的。 还给买了袜子和鞋。 因为不知道他鞋子的尺码,又不想打电话问柳忘,就估摸着把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码的,全买了。 她真的是把他当哥哥一样地心疼。 他的救命之恩,她这辈子都还不清。 只能力所能及地还一点是一点。 等苏婳买完,大包小包地拎着,返回医院时。 看到顾北弦也在,手里还拎着两个保温桶。 苏婳一惊,随即弯起眉眼,笑得小脸都发光了。 她觉得今天的顾北弦,表现得简直太好太好了,好得都不像凡人了。 真的,他今天活脱脱就像个大圣人。 苏婳把手里拎着的东西,往保镖手里一塞,就朝顾北弦走过去,语气轻快,“你怎么来了?” 顾北弦眸色温沉,注视着她,“我在酒店里开了个视频会议,刚开完就过来了。让人煲了汤和营养粥,很清淡,等顾谨尧出来,饿的时候喝。” 苏婳感动极了。 他能有这份心,真的太难能可贵了。 和以前相比,天差地别。 柳忘瞟一眼顾北弦手里的保温桶,阴恻恻地说:“别,你给的汤,我们可无福消受。万一汤里有毒,怎么办?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苏婳听着刺耳,扭头怼她:“阿姨,你心里有气,就冲我撒,别总是阴阳怪气地挤兑顾北弦。要不是他出钱出力出人,阿尧哥说不定还在荒岛上,苦苦等待救援。这也是救命之恩,希望你以后对顾北弦说话放尊重点。” 她语气坚硬,眼神清冷,一点都没客气。 柳忘脸色阴沉下来。 顾北弦垂眸看着苏婳,眼神里的爱意呼之欲出。 他的婳婳这么维护他的样子,着实可爱。 让人怎能不喜欢? 他瞬间觉得连日来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242章 她杀了他 苏婳从顾北弦手里接过保温桶,拉他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同他说了会儿话,才想起给柳忘打包了饭菜。 她对保镖说:“把饭菜拿给柳阿姨吃吧。” “好的,苏小姐。” 保镖把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递给柳忘,指着打包的食盒说:“这里面是鲍汁捞饭,还有一个热菜和凉菜。” 又指了指旁边的衣服,“这是苏小姐帮忙挑选的衣服和鞋子。” 顾北弦视线落到那几个包装袋上,见袜子都给买好了,眼神暗了暗。 但是一想到刚才苏婳冷着一张小脸,怒怼柳忘的模样,心中那丝不快又消失了。 柳忘一声不吭,拆开食盒。 包装有三层。 最里层是一个陶瓷的饭煲。 饭煲里装的是鲍汁捞饭,鲍鱼、鸡肉、海参、杏鲍菇等卧在晶莹的米饭上,喷香的鲍汁直往鼻子里钻。 柳忘眉头紧了紧,语气有点嫌弃地说:“我不爱吃这玩意儿。” 苏婳忍着说:“可我问您吃啥,您说随便,我就买了这个。” 柳忘哪里是不爱吃这玩意儿,是对顾北弦和秦姝,心存芥蒂,心里窝着火。 她把饭盒砰地往旁边椅子上一放,冷着脸说:“买个饭都买不好,我儿子当年舍命救你,你就这么苛待我?” 苏婳挺生气。 时隔多年,没想到柳忘变成了这样的人。 可是顾谨尧明明那么好。 他妈妈怎么是这种性子? 顾北弦冷笑一声,站起来,下颔微抬,高高在上地睨着柳忘,“你甩脸色给谁看?苏婳我平时都舍不得说她半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她不舒服!” 他抓起苏婳的手,“我们走!” 苏婳被他拉着走出去老远,回头瞅了眼顾谨尧的病房。 不喜欢柳忘,可是却担心顾谨尧。 飞机坠海,又失踪整整五天,不是小事。 人命关天。 顾北弦察觉出她的心思,捏了捏她的手指,“等顾谨尧从手术室里出来,我们再来看他。” “好。” 一路上思索许久,苏婳终是忍不住问:“你和顾谨尧是什么关系?” 顾北弦神色微冷,“什么关系都没有,要不是你,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苏婳轻拧眉梢,“柳忘那晚在海边,说妈恶毒,还说你们十三年前就容不下阿尧哥,现在又要置他于死地,是什么意思?你们俩会不会是,是亲兄弟?” 顾北弦握着她的手一紧,语气淡漠道:“海边风大,你听错了。那个柳忘就是个疯子,疯言疯语,没一句可信的。我妈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不要怀疑她的人品。” 两相对比,苏婳也觉得秦姝光明磊落。 倒是柳忘,阴晴不定,怪里怪气的,言谈举止,很败好感。 回到酒店。 苏婳轻轻拥住顾北弦,双眼潮湿如水仰望着他,心里漾着丝丝感动,“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顾北弦轻轻刮刮她鼻尖,眉眼宠溺,“我是脾气差,又不是人品差。生死大事,我再吃醋生气,不显得我太low了吗?” 苏婳手臂攀上他脖颈,鼻尖轻轻蹭着他下颔。 她温温软软,眉眼含笑,“我男人真好。” 顾北弦很享受她的温柔,“那你说你爱我。” 苏婳哭笑不得,“这种话总挂在嘴边,会不会太肉麻?” “一点都不肉麻。以前你总不说,我没有安全感,就生闷气,有时候还作,其实是想让你在意我。” 苏婳抬手揉揉他的头,在心里暗叹一声。 网上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以前她不信,现在信了。 在外面成熟风度,矜贵清冷,一本正经的男人,在她面前,啧啧。 顾北弦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别分心,说。” 苏婳无奈一笑,“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唔……” 顾北弦吻住她的唇,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她。 这几天心一直绷着,终于找到顾谨尧。 绷紧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如果没找到顾谨尧,估计苏婳下半辈子又要活在他的阴影之中了。 医院里。 顾谨尧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过了观察期,被推进定好的病房里。 麻药醒了后,他眼睛就一直盯着病房门口,也不说话。 柳忘拿杯子插上吸管,喂他喝水,他嘴都不张。 柳忘叹了口气,“我问过那丫头了,让她跟我们回加州,她不愿意。她眼里心里就只有顾北弦那小子,你就死心吧。这次回去,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这次算你命大,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我总觉得这次飞机失事,和顾北弦有很大的关系。” “不是他。”顾谨尧声音沙哑道。 柳忘轻轻讥笑,“你还挺信任他的,别忘了他是秦姝的儿子,秦姝十三年派人差点烧死你。” “十三年的火灾,不一定是秦姝所为。这次飞机失事,一定不是顾北弦所为。” “呵呵,我这是生了个什么圣母儿子啊。你拿他们当好人,他们却拿你当眼中钉,肉中刺。” “别说了,我想安静。”顾谨尧缓缓闭上眼睛,过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底落了层阴影。 醒来没看到苏婳,心里空落落的。 明知这样不对,可是控制不住。 整整五天,一百二十个小时,在海浪里,在无边的大海里,在荒芜的孤岛上,忍饥挨饿,疼痛难忍时,他就靠想着苏婳的音容笑貌,才撑下来的。 她是他心中最亮的那颗星。 十二岁春心萌动,喜欢上她后,就再也没喜欢过别人。 以后也很难喜欢上别人了。 正当他沉思间,病房门“吱呀”一声推开。 苏婳穿着月白色长裙翩然而至。 手里抱着一束鲜花,另一只手里拎了个保温桶。 她面孔苍白没有血色,短短几天,清瘦不少。 顾谨尧晦暗的眼神顿时明亮起来,喜悦夹杂心疼地望着她,缓缓蠕动干涸的嘴唇,声音发涩道:“你来了?” 苏婳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我又让酒店的厨师多做了几样粥,你挑着喜欢的喝。” “嗯。” 柳忘刚要开口。 顾谨尧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柳忘闭上嘴,走出去。 苏婳拉了把椅子坐下,笑着说:“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 “替我谢谢顾北弦。” “我谢过了。” 顾谨尧扯起唇角,艰难地说:“好了,看过我了,你回去吧。” 苏婳知道,他是怕顾北弦吃醋生气。 她笑笑地说:“他现在变得很好很好。” 顾谨尧极淡一笑,“正因为他变得很好很好,所以才让你回去。” “好,我再坐会儿就走。” 两人什么都没说,就安安静静地坐着。 对顾谨尧来说,只是这样安静地和她待着,就已经很知足。 虚弱的身体,像没电的手机,看到她,就仿佛充满了电一样。 又坐了十来分钟,苏婳道别,起身离开。 出门遇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男人七十岁左右,身形清瘦,头发花白,穿一身舒服的麻布衣服,布鞋,双目炯炯,眼白却泛着血丝。 正是柳忘的丈夫,顾峥嵘。 苏婳笑着打招呼:“您好,顾伯伯。” “听说我儿子是被你们找到的。我派了船队,连着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太感激你们了,我要请你们吃饭,表达我的谢意。” 这是要请她和顾北弦的意思。 苏婳应下来。 约在次日中午,在当地有名的海鲜大酒楼。 第二天,苏婳和顾北弦如约而至。 顾峥嵘和柳忘,早就等在包间里。 上了满满一桌子海鲜盛宴。 席间,顾峥嵘非常热情,不停地招呼苏婳和顾北弦吃菜,喝酒。 前几日大家神经都太过紧绷,如今顾谨尧终于找到,且脱离危险。 所有人都高兴,小酌了一、两杯。 和柳忘不同,顾峥嵘处事大方得体,情商极高,让人很舒服,如沐春风。 柳忘几次开口,想揶揄顾北弦几句,都被顾峥嵘使眼色制止了。 柳忘心里憋着不痛快,就一直喝闷酒。 喝了三杯红酒后,她站起来,“老顾,失陪一下,我去趟卫生间。” 顾峥嵘宽和地笑笑,“你喝了酒,要不要我陪你去?” 柳忘已有五六分醉,眼底漾着风情和醉意,虚虚一笑,“不用,这点酒算什么?” 想着卫生间离得不远,顾峥嵘道:“那你快去快回。” 柳忘笑着嗯了一声。 苏婳总觉得顾峥嵘其实挺宠柳忘的。 她那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就适合顾峥嵘这种脾气好的,心胸豁达的。 如果换了顾傲霆那种傲慢自大的性子,不出三天,两人就得打进医院。 屋里三人继续喝酒吃菜。 柳忘这一出去就去了十几分钟。 顾峥嵘挺担心,站起来,“我去看看。” 苏婳和顾北弦异口同声道:“好。” 顾峥嵘推了椅子,走到门口,手刚搭到门把手上,听到外面传来“咔咔咔”的脚步声,步伐慌乱,又快又急。 顾峥嵘急忙拉开门。 看到柳忘披散着头发,满手的血,匆匆跑过来。 衣服和脸上也溅了斑斑点点的血滴,看起来有点吓人。 顾峥嵘连忙走过去,“你这是怎么了?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伤到哪了?” 柳忘轻轻笑着,笑容有点狰狞,漾着醉意的眼睛戾气横生,“老顾,我杀人了,我杀了顾傲霆,我终于把他给杀了,终于杀了。这些年我做梦都想杀了他……” 她掩面痛哭起来。 顾峥嵘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面色复杂。 闻言,顾北弦倏地站起来,大步走到柳忘面前,“你杀了谁?” 柳忘止住哭,仰起脸,挑衅的语气说:“顾傲霆啊。我刚才在卫生间外面遇到他,吵了几句,我拔掉簪子,一下子捅到了他的肚子上。他流了好多血,肯定活不成了,哈哈哈。” 她神情几近疯狂。 “啪!” 顾北弦一巴掌甩到她脸上,“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他疾步朝卫生间走去。 苏婳急忙追上去。 第243章 燃烧灵魂 顾北弦和苏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酒店的卫生间前。 看到顾傲霆一身正装,正满脸痛苦,手捂着流血的小腹,无力地靠在墙上。 深灰色衬衫下摆,被血染透,有滴滴鲜血溅到地上。 裤子上也是斑斑驳驳的鲜血。 看样子被扎的不是一下两下。 地上落了一只黄金材质的簪子,镶嵌着琉璃材质的花朵和珍珠。 尖的那头上面沾满鲜血。 顾傲霆的助理正拿着手机,焦急地拨打120,叫救护车过来。 保镖站在旁边直接傻眼了。 顾北弦冷着一张俊脸,责问保镖:“你们是怎么保护你们主子的?” 保镖一脸为难,“刚才顾董让我们全都撤下,他有话要对那位女士说,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顾北弦瞥一眼顾傲霆,唇角溢出一丝极淡的冷笑,“顾董把人支开,是想和她叙旧吗?没想到却被人家扎破了肚子。这叫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顾傲霆捂着小腹,疼得额头直冒冷汗,暗暗磨着后槽牙,“别胡说,谁要和她叙旧了?” 苏婳喊来服务生,让取两条干净毛巾过来。 很快,服务生把毛巾送过来。 苏婳接过,递给顾傲霆,“捂着,用力按着伤口,先把血止住再说。” 顾傲霆神情一滞,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和愧色,接过毛巾按在伤口上。 顾北弦手搭在苏婳的肩膀上,对顾傲霆说:“这么好的姑娘,以德报怨,亏你还整天嫌弃她。” 顾傲霆闭眸不语。 小腹伤口疼得一抽一抽的,他没心思说话。 苏婳又问服务生要了透明密封袋,弯腰把地上的簪子装起来。 如果顾傲霆要报警,这是物证。 走廊监控和路过的服务生、助理、保镖等人,是人证。 认证物证都有。 故意伤害罪,够柳忘喝一壶的了。 但一想到她是顾谨尧的妈妈,苏婳捏着簪子的手,又背到身后。 顾北弦扫了她一眼,猜出她的心思,微微勾了勾唇,没说话。 心里总归有点不痛快。 顾北弦上前,拉起顾傲霆的手臂,架到自己肩上,“能走吧?能走就上车,我送你去医院,别等救护车了,来来回回耽误时间。” “嘶……”顾傲霆倒抽一口冷气。 伤口扯动,疼得他说不出话。 顾北弦干脆弯下腰,手往他膝下一伸,把他抱起来,“疼就忍着点,年轻时欠的风流债,总有一天要还。” 顾傲霆闭着眼睛不说话。 两个儿子,顾凛和顾北弦。 顾凛虽然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可顾傲霆心里门儿清,大儿子的心偏向他外公家,表面上听他的,其实事事都听他外公和舅舅的。 倒是顾北弦,虽然嘴巴毒了点,但是关键时刻能顶用。 也没有外公和舅舅搞事。 所以他才想给他配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以后也好放心把偌大的家业交给他。 奈何顾北弦不领情。 他就很不舒服,心里拧巴得很。 顾北弦抱着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一百六七十斤的顾傲霆,着实不太轻快,比抱苏婳重多了,好不容易把他抱到车上,放进去。 他对苏婳说:“你和保镖先回酒店吧,我送他去医院。” 苏婳应道:“好。” 怕她心里不舒服,顾北弦又补一句,“毕竟是我老子。” 苏婳浅淡一笑,“我没多想,我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阿尧哥出事,你鞍前马后,你父亲出事,我要是斤斤计较,就太不像话了。” 顾北弦揉揉她的头,“真乖。” 他俯身坐进车里,司机关上车门。 发动车子。 顾傲霆按着伤口,语气虚弱地问:“苏婳说的阿尧是谁?” 顾北弦刚要实话实说,到嘴边的话又打住,“顾谨尧,顾峥嵘的儿子。” 一听不是多重要的人。 顾傲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被送进医院急救室,紧急处理伤口。 小腹位置被刺了三下,伤口有四、五厘米深,可见柳忘当时有多用力,多恨顾傲霆。 万幸没扎到要害部位,伤口直径也不大,采用微创手术缝合。 手术结束,过了观察期,顾傲霆被送进病房。 输液,消炎。 腹部打的局麻,麻药劲儿过了后,钻心的疼痛席卷而来。 顾傲霆疼得五官扭曲,躺在床上强忍疼痛。 顾北弦立在一旁,握着手机,问:“要报警吗?” 顾傲霆极轻地摇头,“算了。” 顾北弦撩起眼皮,眼神带点淡嘲,看着他,“顾董今天怎么这么大度?” 顾傲霆忍着疼说:“报警事情会闹大,风声一走漏,影响公司形象,得不偿失。对了,你让我助理封锁消息了吗?” “你做手术时,我安排人都处理好了,酒店监控拷贝完后,也让人删了。以后想报警,找我要监控录像。” “好。”顾傲霆无力地应了声。 顾北弦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单手插兜,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边有个风景园的项目,是我同学负责,邀请我合作,过来看看。没想到会碰到那个疯女人,三言两语,就拔下簪子,往我肚子上刺,下手真狠。” “正常人不会那么恨你,你肯定对她做了什么不正常的事。” 顾傲霆垂下眼皮,板着脸,朝他摆摆手,“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那让你助理来陪你吧。” 顾北弦转身就走。 他和秦姝性格差不多,都不是能忍的性子,留在这里,只想拿话刺他。 万一再刺激得他伤口挣裂,又得遭二道罪。 毕竟是亲爹。 就不往他伤口上撒盐了。 顾北弦回到酒店。 苏婳刚洗好澡出来,穿着酒店的浴袍式睡衣,皮肤雪白,头发湿漉漉的,发梢带一点自来卷,披在肩后,像深海美人鱼。 白皙的小腿,脚踝细得一掐就断。 这些日子她清瘦了不少,人一瘦就会添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就挺吸引顾北弦。 他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拉她到自己腿上坐着。 她柔柔软软的身子,带着好闻的清香,勾得他小腹微热,喉结微动。 最近一直忙着寻找顾谨尧,谁都没心情做那事。 如今顾谨尧已经找到了,顾傲霆也没有生命危险。 人一放松,就容易想入非非。 顾北弦把苏婳调过来,面对着她,薄唇凑到她面前,吻她滚烫的脸颊,再滑到嘴唇、脖颈,最后含住她的耳垂。 苏婳变得松软。 他起身把她抱到卧室床上,推倒…… 关键时刻,苏婳提醒他:“采取措施。” 顾北弦撑在她腰肢上方,眉眼清冷,说不出的禁欲风流,诱哄她:“不戴好吗?” 苏婳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我不想怀孕。” “酒店房间没配。” “打电话问客房服务要。” 顾北弦眉心微拧,“等客户服务送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你父亲不同意我们俩复婚,万一怀孕,孩子身份尴尬。” “不会。”他覆到她耳畔,呼吸灼热,亲吻她耳垂,“如果怀了,我们就复婚,要是顾傲霆不同意,我就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苏婳轻轻一笑,“男人在床上的话可信吗?” “别的男人不好说,我的话你放心,绝对说一不二。” “嘶……”苏婳倒抽一口冷气,脸刹那间粉了,面若桃花。 一室旖旎。 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用最原始的方法,温暖彼此的身体,燃烧对方的灵魂。 第244章 两强相争 两人缠绵了整整大半夜,才沉沉睡去。 次日清早,顾北弦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这个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只有最亲的几个家人知道。 怕吵醒苏婳,顾北弦按了静音,穿上睡衣,走出卧室。 去套房自带的书房,接电话。 手机里传来秦姝的声音:“听说你爹在一家海鲜酒店,被人拿簪子刺了?” 顾北弦面向窗外,眸色微深,“你怎么知道的?” “别小瞧你老妈我,朋友遍天下,正好我有同学在你们吃饭的那家酒店,出任大堂经理。这么大的事,你小子竟敢瞒着不告诉我。” 顾北弦极浅勾唇,“是不想给你添堵,反正你也不是多在意他。” “是不在意,可是在意他身边有女人,绿帽之耻,忍无可忍。那女人是谁?” 顾北弦如实说:“顾谨尧的母亲。” 秦姝呼吸一滞,怒意上涌,“你让她等着,我马上过去!” 不由分说她挂了电话,吩咐助理订机票,要飞来海城。 顾北弦看着手机屏幕,极轻地摇摇头。 女人这种生物,挺让人费解。 三角恋,斗着斗着,男人就不重要了,最后变成了两个女人的斗争。 活到老,斗到老,赌着一口气,非要赢。 顾北弦刚要转身,腰身被一双柔软手臂从背后拢住。 不用猜也知道是苏婳。 顾北弦修长手指轻抚她嫩藕般的手臂,语气慵懒,“怎么不多睡会儿?” 苏婳头埋到他后背上,“还以为你回京都了。” “今天周末,上午没事可以陪你,晚上有个应酬得回去。” “等顾谨尧出院,我就回京都。” 见她心在自己身上,顾北弦英挺的眉眼溢出一丝笑,“好。” 吃过早餐,苏婳在保镖的陪同下,去医院探望顾谨尧。 路上经过药店时,她找借口下车,进去买了一盒避孕药。 暂时不想怀孕,也不想顾北弦和他父亲断绝关系。 那就只能避孕了。 来到顾谨尧的病房。 苏婳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盒放下。 柳忘不在,只顾峥嵘陪着顾谨尧。 顾峥嵘人倒是极客气,笑呵呵地招呼她,苏小姐长,苏小姐短的,热情得很。 当着顾谨尧的面,谁都没提昨天中午,在海鲜酒楼发生的事。 顾峥嵘看着苏婳温婉清雅地坐在病床前,帮顾谨尧熟练地削苹果,还体贴地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他眉眼含笑,赞许地说:“苏小姐这么贤惠,又修得一手好画,谁娶了你,真是有福气,可惜我们家阿尧没这个福气。” 语气里多少带点遗憾。 苏婳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刚要婉拒。 顾谨尧出声道:“爸,你别说这种让苏婳为难的话,我和她就是从小认识,是很好的朋友,是亲人。看她过得好,我就开心了。” 顾峥嵘看破不说破,宽和地笑笑,“我这个儿子啊,就是太会为人着想了,吃亏。” 苏婳把牙签插到苹果上,递给顾谨尧,“阿尧哥是个很好的人,以后肯定能找到和他般配的好姑娘。” 顾谨尧漆黑瞳孔沉静地锁住她,微微扬了扬唇。 除了她,他娶谁都不会幸福。 娶谁都有遗憾。 今天有顾峥嵘在,苏婳不用避嫌,就多坐了会儿。 要走的时候,顾峥嵘跟出来,“我送送你。” 说是送送,其实是借着机会,向打她打听顾傲霆那边的情况。 毕竟昨天的事,不是小事。 故事伤人罪,够判刑了。 顾峥嵘问:“顾傲霆先生,伤情怎么样?” 苏婳实话实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没伤到要害部位。” 顾峥嵘松了口气,“他们那边怎么说?想要什么补偿尽管提,我们都会答应。” “没听顾北弦说,应该不打算闹大。” 顾峥嵘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支票,“这是我们的一点补偿,麻烦苏小姐帮忙转交一下。” 苏婳垂下眼帘,看了看,五后面七个零。 五千万。 这笔钱不算少。 有的闹出人命,也不过赔几十万。 但是顾傲霆的事,她做不了主。 顾峥嵘把支票硬塞进她手里,“我们的意思是私了,尽量不要闹大。”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太太这里不太好,年轻的时候受过一些伤害,一被刺激,就会冲动、失控。昨天中午她喝了酒,又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受了刺激,才做出那么极端的事。她平时不是那样的,她平时是个很好的人,温柔、胆小、怕事,从不会伤害人,也是个可怜人。” 他眉眼充满对柳忘的怜悯。 苏婳想了一下,“好,我帮忙转交支票。” “谢谢你。”顾峥嵘语气真诚。 “不,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把阿尧哥抚养得这么好。”苏婳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顾峥嵘急忙扶住她,知道她已经和顾谨尧相认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说:“阿尧是个好孩子,能做他的父亲,是我的福气。” 苏婳觉得这位老人家,真是又豁达又通情达理,又善良。 哪哪儿都比顾傲霆强。 强太多了。 越对比,苏婳对顾傲霆就越嫌弃。 恨不得给顾北弦换个爹。 送走苏婳,顾峥嵘打给在酒店里的柳忘:“支票我交给苏婳了,问题应该不大,顾傲霆也没打算报警。” 柳忘愤愤道:“他为什么没死?太便宜他了!” 顾峥嵘语气有点严厉,“你太冲动了,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一个不忍,毁于一旦。要不你先回国吧,阿尧交给我来照顾就好了。” “不,我要陪着我儿子。” 顾峥嵘拿她没办法,只好作罢。 挂电话后,柳忘深呼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看向窗外,想起过去发生的种种。 时隔那么多年,还是难掩悲愤。 手机忽然又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顾太太,我是该叫你柳忘呢,还是叫你陆柳?” 听到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柳忘恨得入骨。 这是秦姝! 是十三年前派人纵火,差点烧死她儿子的仇人! 柳忘冷笑一声,“有事就说!” 秦姝语气生冷,“我就在你住的酒店外面,下来见个面吧。” “我为什么要见你?” “你差点杀了那个叫顾傲霆的男人,我是他的妻子,是受害人家属,你说我们该不该见面?下来,别逼我用强。”秦姝语气命令道。 柳忘呵呵讥笑,“十三年前我怕你,现在我不怕了。你是顾太太,我也是顾太太,我丈夫无论财力和实力,都不比你丈夫差!” 秦姝抬腕看表,“我给你十分钟时间,马上下来,否则我打电话叫警察来抓你。” 十分钟后。 柳忘带着两个保镖出现在秦姝面前。 秦姝也带着两个保镖。 秦姝勾起唇角,“去海边吧,这里不方便说话。” 柳忘眼神有片刻慌乱,“不去。” 秦姝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怎么,敢拿簪子捅顾傲霆,却害怕我?你带两个保镖,我也带两个保镖,你怕什么?” 柳忘视线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硬着头皮,“去就去,谁怕你!” 两人分别上车。 来到一个废旧码头。 天色阴沉,海浪呼啸,拍打着海岸。 海边的风超大,好像试图撕裂什么。 下车后。 秦姝拢了拢身上的风衣,挺起笔直的脊背,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黑色发带,慢慢地把头发束起来。 脸上表情清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柳忘正相反,一脸戒备地瞅着她,十分紧张。 不紧不慢地束好头发,秦姝忽然手一扬,上前几步,一巴掌甩到柳忘的脸上,“这一巴掌是打你二十几年前,破坏我的家庭!” 柳忘被打得头晕眼花,情绪冲动,伸手就去掐秦姝的脖子,“我今天要掐死你!” 秦姝早有防备,一闪身避开。 两人带的保镖各自上前,要护自己的主子。 一对一,二对二地打起来。 秦姝一巴掌又甩到柳忘的脸上,“这一巴掌是为顾傲霆打的。我和他还没离婚,没离婚他就是我结婚证上的人,要打要捅要刺,也是我来,什么轮到你动手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柳忘被打急眼了。 她伸手拔掉头上的簪子,就朝秦姝腹部刺去。 秦姝闪身避开。 柳忘抓着簪子,追击。 忽然身后传来一股大力。 那股力气,抓着她的手臂,往后拉了十几米远,同秦姝拉开距离。 柳忘又慌又乱,惊诧地回头,看到一张英挺清俊的面孔。 男人身高极高,给她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是顾北弦。 柳忘连连后退几步,怒极,冲秦姝喊道:“你违规,你带了儿子来当帮手!” 顾北弦神色凉淡,轻轻掸掸手,仿佛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 他语气慵懒,淡漠道:“我不是她叫来的,是猜到,一路跟踪过来。我妈那人性子高傲得很,说一不二,光明磊落,才不会玩阴的。” 柳忘轻轻嗤笑,眼神变得阴森森,“不会玩阴的?十三年前,你妈派人放火烧我儿子!那场大火差点把我儿子烧死,也差点烧死苏婳!这就是你口中光明磊落的妈!” 秦姝眼神骤然一冷,“你胡说八道!那场火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第245章 扬眉吐气 柳忘唇角噙着淡淡的讥笑,慢悠悠地说:“坏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做了坏事的,坏人脸上也不会写着‘坏人’二字。” 秦姝也笑了。 海风掀起她的米色长风衣。 露出裙边和赤白修长的小腿。 她扬起优雅精致的下巴,傲然道:“你破坏我的家庭,膈应了我足足二十多年,到底谁是坏人,谁是好人?那场火灾要是我做的,我会坦坦荡荡地承认。不是我做的,你也休想往我头上泼脏水。” 柳忘把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 这几天新变的白发,掺在漆黑发丝里,特别打眼。 她哑着嗓子说:“火灾发生前,你去过那个小村子,向人打听过我儿子。没过几天,我儿子就出事了。秦姝,你好狠的心呐,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十三年前,他才十二岁,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能碍着你什么事?顾傲霆不要他,也不认他,就放在我妈家里养着,你也要置他于死地。” 秦姝纠正道:“我是去打听过,但那是想找到顾傲霆出轨的证据,和他离婚,好拿回属于我父母的财产。” 柳忘呵呵冷笑,“你就编吧,你们这些所谓的上流人,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哪个不是心狠手辣?” 秦姝觉得和她没法沟通。 怎么解释,她都听不进去,只一意孤行。 秦姝清清冷冷一笑,“你真可笑,我秦姝堂堂正正,至于跟你一个第三者蝇营狗苟?我要烧也是放火烧你,我去折腾一个小孩子干嘛?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事情做太绝,我还怕遭报应呢。” 柳忘语气恨恨掺杂一丝幸灾乐祸,“你儿子的确遭到报应了啊。” 她指的是,顾北弦三年前遭遇意外车祸,差点身亡。 被戳到痛处,秦姝眼神一硬,情绪顿时失控,扬起手就要去扇柳忘。 “住手!”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凌厉的声音。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 看到顾傲霆被保镖搀扶着,慢腾腾地走过来。 秦姝下意识地朝顾北弦看过去。 顾北弦俊容无一丝波澜,微微点头,“人是我叫来的。他惹的祸,让他自己解决。跟个样样不如你的人,吵来吵去,不觉得跌份吗?安静看戏吧。” 秦姝极浅勾唇,“是挺跌份的。” 她后退几步,站到顾北弦身边,目光清冷,瞅着顾傲霆。 静等他处理。 顾傲霆被人搀到柳忘面前。 他上下打量她几眼,“本来只是怀疑你是陆柳,可你的举动出卖了你。当年我给了你足够多的钱,够你花一辈子了。既然隐姓埋名,就一直隐姓埋名地躲起来,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海风极大。 刮得柳忘头发飘飞如柳,衣衫簌簌。 她按着夹杂白发的头发,阴森森冷笑,“狗东西,你毁了我的人生,以为拿几个臭钱就能补偿我?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我儿子遭遇空难,我死都不会再踏入这片土地!” 顾傲霆皱眉,捕捉到一个重点,“你儿子?你儿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柳忘啐道:“闭上你的狗嘴!我儿子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死?当年假死,是为了避开你们这些人的迫害!” 顾傲霆眼神暗沉,哑声问:“所以顾谨尧就是陆尧?是当年那个孩子?” 事到如今,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全都知道了。 柳忘没必要再瞒着顾傲霆了。 再说有顾峥嵘的庇护,她也不用惧怕谁。 柳忘挺起胸膛,“是,你死都不肯承认这个孩子,连个姓都不肯给他。可是,那又怎样?他照样姓了顾。顾峥嵘待他如亲生,把他培养得很好。以后他的偌大家业,会有我儿子一半。比给你当私生子强一千倍,一万倍!” 这口气,憋在柳忘心里,憋得太久了。 憋了足足二十多年,都快憋成结石了。 今天终于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了,一吐为快。 柳忘感觉四肢百骸都舒展了,整个人扬眉吐气,原本憔悴的面孔,在这一刹那间,焕发生机,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顾傲霆正好相反。 他半晌没说话,心情特别沉重,特别复杂。 难怪之前和顾谨尧在医院擦肩而过时,他用那种充满仇恨的目光瞅着他。 当时他还觉得纳闷,心想这小子牛气啥? 现在才知道,那眼神暗怀深意。 不过,他并不打算和顾谨尧相认。 本就是个意外产物,认了,只会让家庭关系更加糟糕。 秦姝又是个高傲的性子,眼里揉不下沙子。 顾傲霆皮笑肉不笑道:“挺好的,你也算是遇到了良人,苦尽甘来,你们母子俩以后好好的。” 听到这种虚伪客套的话,柳忘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年她高中肄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当服务员,负责客房服务。 那晚,顾傲霆喝醉了,吐得卧室里一团糟。 她进去帮忙收拾房间,却被他认错,按到床上…… 那年她才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 一想到当年发生的种种,柳忘就恨得牙根痒痒,浑身发抖,眼睛充血发红。 她情绪失去控制,突然像疯了一样,一下子冲到顾傲霆面前,就把他往海里撞。 要不是保镖拦得及时,顾傲霆就被撞进冰凉的海水里了。 顾北弦和秦姝母子,安静地在伫立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次谁也没动身去帮助顾傲霆。 都觉得他咎由自取。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柳忘被保镖拉着,还跳着脚要去打顾傲霆,丝毫不顾形象。 她忽然弯下腰,就去咬保镖的手。 保镖急忙松开手,柳忘恢复自由,一个箭步,冲到顾傲霆面前,扬起手,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左右开弓,啪啪啪打得极响。 她情绪冲动,神情几近疯癫。 打得又快又狠。 要不是保镖拉得快,她能把顾傲霆的脸打成猪头。 被保镖再次打开,柳忘还不解气,怒气冲冲地冲顾傲霆吼道:“你伤害了我!你妻子伤害了我儿子!你儿子在飞机上动手脚,要置我儿子于死地!你们一家老小坏事做尽!一定会遭报应的!我生生世世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断子绝孙!” 这诅咒,太恶毒了! 在场所有人,闻言都是大惊失色! 尤其是顾傲霆、秦姝和顾北弦,脸色一瞬间阴沉,如乌云密布! 秦姝哪是能忍的性子,抬脚就朝柳忘冲过去,要撕了她。 被顾北弦拦住。 他回眸,冲身后的助理伸出手。 助理急忙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他。 顾北弦捏着那几张资料,步伐如风,走到柳忘面前。 把资料摔到她身上,他俊容清冷道:“坠毁的飞机,黑匣子已经找到了。经专家研究发现,是飞机左侧油门发生故障,飞行员没发现,仍然在高空飞行。当得知问题后,飞机已经有了47度的倾斜,飞行员突然拉杆修正,飞机更加失控,倾斜角度更大,并加快坠毁。这起坠机事故,专家定性为飞机本身问题,以及飞行员操作不当造成的,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再含血喷人,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资料砸到柳忘身上,掉落到地上。 她弯腰捡起来,只扫了一眼,就冷笑,“谁知道这资料,是不是你派人伪造的?你们顾家人个个阴险狡诈,不择手段!” 顾北弦深吸一口气,眸色幽冷,“看在顾谨尧的份上,我不动你,但是,你最好别触我底线。” 柳忘轻轻嗤笑,“触你底线又怎样?难不成你要杀了我?小子,我柳忘今非昔比,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胆小怕事,任由你们顾家人摆布的陆柳了。” 顾北弦暗暗握紧双拳。 要不是看在苏婳的面上,他绝对不会让柳忘活着走出这个码头。 顾傲霆阴冷着脸,不耐烦地冲柳忘喊道:“你快走吧,走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你!” 柳忘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刚才被扯皱的衣服,“想让我离开也好,不过我有个条件。” 顾傲霆没好气,“说!” 柳忘挑衅地瞟一眼顾北弦,对顾傲霆说:“我要带苏婳走。” 第246章 走了勿念 顾北弦眼皮一撩,语气冷峻,“你带苏婳走干什么?” 柳忘扯起唇角,“苏婳是我儿子拿命救的,凭什么让你坐享其成?如果你们不答应,我就把当年的火灾,和顾傲霆酒后对我做的丑事,全都曝光天下。我要毁了你们顾氏集团,毁了你们整个顾家!” 顾北弦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顾谨尧看人品还行。 柳忘怎么这副德行? 顾北弦回眸,冲顾傲霆道:“你自己造的孽,你来处理吧,别牵扯到苏婳。”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把柳忘弄死。 秦姝也被气得够呛,对柳忘说:“你曝光吧,如果你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我就告你诽谤,告你侵犯名誉,告到你们全家破产!” 顾傲霆急忙朝秦姝使眼色。 秦姝别过头,懒得搭理他。 顾傲霆换了副商量的语气,对柳忘说:“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好吗?苏婳她是活生生的人,我们左右不了她的思维,得看她的想法。” 嘴上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心里其实是愿意交换的。 本就瞧不上苏婳,如今柳忘开口,他自然求之不得。 上次在医院看到顾谨尧和苏婳,两人关系貌似不错。 往顾北弦身边塞女人,不顶用,那就往苏婳身边塞男人好了。 柳忘本来只是想赌一口气,没想到顾傲霆松了口。 她笑了。 笑顾傲霆这个老东西,人品真是差,又厚又黑。 除了钱,啥也不剩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柳忘扬着唇说。 她轻轻瞟一眼秦姝,转身就走。 她的保镖急忙追上。 秦姝冷眼瞟着顾傲霆,“你没事吧?你跟她说从长计议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真要让她把苏婳带走吧?你怎么不把你,不把你……” 她想了一圈都不合适,改口道:“你怎么不把你大姐送人呢?” 顾傲霆淡淡斜她一眼,“上车再说。” “搞什么?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非得上车再说?” “嗯,上车。” 秦姝见他神神秘秘,随他上车。 车门关上,顾傲霆让司机下车。 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傲霆捂着小腹伤口,垂下眼皮说:“当年火灾那件事,我已经派人帮你处理干净了。汽油桶,现场留下的脚印,全部清除,全村人也塞了封口费。作为回报,这次苏婳的事,你不要出手干涉。不管柳忘手里有没有证据,如果她存心把事情闹大,会对顾氏集团造成极坏的影响。媒体和网民,才不管事情真相,他们只看热闹。一旦闹大,公司市值蒸发几百亿都有可能。我不是危言耸听,是实事求是。” 秦姝轻声嗤笑,“所以你就牺牲苏婳?你还是个男人吗?出了事,只会牺牲女人。” 顾傲霆捂唇咳嗽一声,“苏婳是个挺有性格的人,她不一定会跟着柳忘走。” “我不同意,我要找人好好教训柳忘一顿,让她乖乖闭嘴。” 顾傲霆警告道:“我劝你收敛点,她就是个疯子,惹恼她,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疯事都能做出来。” 想起柳忘刚才发疯的模样,秦姝噎得说不出话来。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横的怕不要命的。 柳忘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疯起来,啥都不顾。 憋了几秒,秦姝开口:“火灾的事,我再重申一遍,跟我无关!” 顾傲霆却别有深意一笑,“好,跟你无关,跟你无关,你清清白白。比雪还白。” 秦姝被他阴阳怪气的话,气得肝疼,照着他手臂狠狠掐了一把,推开车门,下车。 和顾傲霆多待一秒,她都觉得窒息。 当年也就是年轻,识人不清,才会嫁给他。 认识她的那年,她还在读大学。 是父母看中的,觉得顾傲霆聪明,有能力,有魄力,有干劲,还一表人材,值得托付。 结果呢,命运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秦姝裹紧风衣,踩着极美的高跟鞋,步伐凛然。 她拿出手机拨打顾北弦的电话,“抓好苏婳,你那个狗爹打算牺牲苏婳,维护他的名誉,保全他的公司。那个柳忘是个疯子,顾傲霆也不是正常人。” 顾北弦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此时人在车上,要返回京都,有个重要饭局。 紧紧捏着手机,他半晌没说话,眼睫微敛,心情说不出的沉郁。 刚和苏婳和好没几天,突然冒出柳忘这个疯女人。 从她一露面起,就扬言要带苏婳走。 她哪里是真喜欢苏婳? 分明就是为了报复他们顾家人,为了报复他。 顾北弦在京都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已经是次日傍晚。 回到海城。 拿房卡刷开酒店的门。 苏婳迎上来,眉眼含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顾北弦抬起她的下巴,在她柔软的唇上浅浅一吻,“想我了没?” “想了。” “哪里想了,嗯?”嗯字尾音上扬,说不出的风流好听。 看外表,一点都看不出他心情烦闷。 苏婳笑,抬手戳戳他胸口,凝视他英挺面孔,“当然是这儿想了。” 顾北弦把她勾进怀里,轻轻拥住,薄唇轻吻她发丝。 两人抱着温存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顾北弦走到沙发上,把手里的包扔到茶几上。 苏婳转身去卧室,等再出来,手里拿了张支票,“这是顾峥嵘送给你爸的支票,说要私了。” 顾北弦极淡地勾唇,“你转告他,我们不要钱,让他看好柳忘,别让她发疯,小心会没命。” 苏婳一顿,“什么意思?” 顾北弦抬手抚摸她白皙温软的面庞,“她想带你走。” 苏婳莞尔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跟她走的,我早就明确地拒绝过她了。” 顾北弦眉间的沉郁一扫而光,“为什么要吃避孕药?” 苏婳并不意外,毕竟保镖都是他的人。 她如实说:“我还没准备好。可能从小没和父母一起生活,我缺乏安全感,不是百分之百的稳妥,暂时不打算要孩子。” 上次那个孩子,她本来也不打算要,觉得时机不够成熟。 为了挽救和他的婚姻,勉强才怀的。 结果,还是失去了。 她心里就有了阴影,一提怀孕,打心眼里抵触。 顾北弦英挺剑眉微扬,清清淡淡地笑着,“我做了那么多,甚至爱屋及乌,连你阿尧哥都帮忙找了,还不能让你有安全感?你担心我爸不同意我们复婚,那我和他断绝父子关系。我擅长投资,在多家公司都有股份,名下资产也不少。即使和他断绝关系,也能养得起你和孩子。” 他语气温和,是笑着说。 可是苏婳却觉得他好像心里很不痛快。 “我不想让你和你父亲断绝父子关系,我的意思是等我变得再优秀点,或者再过个两年,你父亲说不定就同意我们复婚了,到时再要孩子。你我都年轻,真没必要那么着急要。” 顾北弦听不进去,只淡淡道:“你阿尧哥让你更有安全感,是吗?” 苏婳一愣,笑了,“我们好不容易打破芥蒂,不要说这么伤人的话好不好?” 顾北弦不语,垂眸瞥着她白皙的手指。 那手指细细长长,软软糯糯,风情万种,却光秃秃的,一件首饰都没戴。 顾北弦问:“我送你的戒指为什么从来不戴?” “那戒指太贵重了,戴着出门,万一被贼盯上怎么办?我平时要修画,戴着不方便,摘来摘去的,也容易丢。还有,我从小跟着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他们都是特别简朴的人,我养成了低调的性子,戴那么大一个钻戒,太招摇了,我不自在。” 顾北弦默了默,摸摸她的头,“没事了,我不是生你的气。” 苏婳打量着他英气俊朗的面孔,“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 他是断然不会告诉她,柳忘以火灾和顾傲霆醉酒之事,威胁她跟她走。 一旦告诉她,这个傻女人铁定会牺牲自己。 苏婳轻声说:“等顾谨尧出院了,他就回加州,到时我跟你回京都,省得你总是来回两地跑。” “嗯。”顾北弦漫不经心应了声。 虽然他说没事,可是苏婳总觉得他心事重重。 原本小别胜新婚。 今晚顾北弦却提不起兴趣来,话说得都少,只静静拥着苏婳,不语。 次日,清早。 顾南音突然来了。 一进门,她一把抱住苏婳,嫂子长,嫂子短地叫,叫得可亲热了,像个可可爱爱的小黄莺。 抱完,苏婳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我那不争气的爹。对了,听我妈说,有个女人要带你走,我顺便会会她,看看是何方神圣,敢打我嫂子的主意。” 苏婳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她年轻的时候受过刺激,这里不太好,你千万别刺激到她。” 顾南音脆声道:“放心,我聪明得很。” 到了探望顾谨尧的时间。 苏婳拎上让酒店做的汤和饭菜,出门又买了一束鲜花,去医院。 顾南音陪同。 来到病房,没看到顾峥嵘,也没看到柳忘,只有护工在。 看不到柳忘也好,看不到她,苏婳自在许多。 把保温桶放下,她和顾谨尧简单聊了几句,说的都是很平常的话。 怕他累,苏婳没待多久,就要走。 两人出了门。 顾南音突然弯下腰捂着肚子,对苏婳说:“嫂子,我肚子疼。” 苏婳急忙问:“是不是吃错东西了?我带你去挂个急诊,找医生看看。” “不用,去趟厕所就行了。你们先去车里等着,我可能要多蹲一会儿。” 苏婳担心,“真的不要紧?” “真不要紧,我就是想上厕所。” “好,那你快去快回,我留个保镖在卫生间门口守着你。” “成。” 等苏婳离开,顾南音转身,返回顾谨尧的病房。 把屋里的护工,支出去。 顾南音甜甜地对顾谨尧说:“小哥哥,你长得这么帅,做什么不好,非得做第三者?” 顾谨尧早就知道她是谁,不跟她一般见识,笑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哥哥。” “把‘小’去了,再叫一声。” 顾南音并不知他真实身份,虽然觉得怪异,但还是乖乖叫了声:“哥哥。” 顾谨尧眉眼漾起浅淡的笑意,注视顾南音几秒钟。 原来有亲妹妹是这种感觉,挺奇妙。 顾南音弯起眉眼说:“小哥哥,我哥跟我嫂子感情挺好的,你就别总是夹在他们中间,让他们俩闹别扭了好吗?” 顾谨尧实话实说:“我没对苏婳有企图,也没表白,只是默默保护她。你也不用担心,等伤好后能出院,我就走。” 顾南音若有所思,“懂了,你单恋我嫂子?” “差不多。” “单恋挺痛苦吧?” “还行,喜欢一个人不会觉得痛苦。” 顾南音上下左右地端详着他,“凡是介入我哥和我嫂子感情的人,我都特别讨厌。不知怎么的,却不讨厌你,真是奇怪了。” 顾谨尧淡笑,学她的口吻说:“顾家人我都没有好感,不知怎么的,却对你挺有好感。” 顾南音很上道:“要是你能离我嫂子远点,我也会对你很有好感。” “那就成交。”顾谨尧伸出手。 顾南音迟疑一下,伸出手和他击掌,“成交。” 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原以为会发生一场大场面的争吵。 争吵的台词她都准备了一箩筐,却一句都没用上。 等顾南音走后,顾谨尧打电话叫来柳忘。 没多久,柳忘和顾峥嵘一起来了。 顾谨尧问:“妈,你是不是向顾家人提什么无理要求了?” 柳忘得逞一笑,“不是无理要求,是合理要求。我提出,让苏婳跟我们走,否则我就曝光当年的火灾和顾傲霆醉酒后的丑事。没人会在意证据,只需把这两件事抛出去,就足以毁了整个顾氏集团。” 顾谨尧沉声道:“不许这么做。” 柳忘深呼吸,“凭什么她秦姝的儿子坐享其成,我儿子就只能默默付出?付出半天却什么都得不到,这太不公平了。” 顾谨尧撩起眼皮看她,“你摸着你自己的心问问,你是真心希望我和苏婳在一起吗?” 柳忘眼神躲闪,“我……” “不是吧,你只是想赢。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前些年你以死想逼,不让我回国,后来我入伍,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回国。在苏婳最困难的时候,是顾北弦帮了她。我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使强行带走苏婳的人,却带不走她的心,何必多此一举?” 顾峥嵘目光赞许,“阿尧说的对,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隔日上午,顾谨尧提前办理了出院手续。 因为身上有伤,不能坐飞机,飞机客舱内外存在较大的压力差,伤口会出血裂开。 他是坐船走的。 他走后没多久,苏婳收到一条信息:我走了,勿念。 看着那短短五个字,苏婳很久很久都没动。 第247章 调查火灾 等顾北弦推门进房间时,就看到苏婳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像株冬眠的树,连发丝都是静止的。 没看到她正面,他已经感觉到她在难过。 夫妻久了,有时候心思会相通。 顾北弦走到她身后,手扶到她婀娜的腰肢上,“怎么了?” 苏婳回头,冲他勉强一笑,笑容有些苍白,“顾谨尧走了,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就走了。” 一句担心没说,却字字担心。 顾北弦垂眸,细细察看她煞白如纸的小脸,“你觉得是我逼他走的?” “没有,你要逼他走,就不会派人救他。” 顾北弦英俊眉眼温沉如水,“柳忘以曝光当年的火灾和醉酒事件,逼我们放你走。顾谨尧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就提前走了。” 苏婳极轻地笑了笑,心里却很难过。 很心疼顾谨尧。 他越是替她着想,她就越是心疼他。 无关男女情爱,就是良心疼。 他的恩情,她无以回报,内心愧疚得厉害。 顾北弦从背后拥住她,薄唇轻吻她发丝,语气温柔,“我对竞争对手一向没有好感,顾谨尧却是个例外。按说他是介入我们感情的第三者,可我对他却厌恶不起来。” 苏婳手覆到他的手背上。 渐渐拢住,用力握住他的手。 顾谨尧遭遇空难,顾北弦整个人变得豁达了许多。 这样的他,让她越来越喜欢,甚至心生敬佩。 并不是只有甜蜜会增加感情,有时候一起经历一些事情,也会加深感情。 回京都的路上。 苏婳对顾北弦说:“我想回外公老家一趟。” 顾北弦眸色一硬,微微勾了勾唇,“等周末吧,周末我陪你一起去。到时我带人过去,帮你们查查十三年前的那场火灾。” 苏婳挺意外。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这茬,毕竟关系到顾谨尧。 心里涌起一片潮热。 她轻声说:“谢谢你。” 顾北弦抬手把她耳畔垂下来的长发,撩到耳后,“我也想知道是谁干的,正好还我妈一个清白。虽然她的嫌疑最大,但我相信她的人品。她那人就是性格强势一些,却不坏,更不会残忍到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下手。” 苏婳也觉得那场大火,不太可能是秦姝派人放的。 那么,到底是谁主使的? 为什么对顾谨尧存着那么大的恨意? 等到周末,一大清早,顾北弦带着苏婳和保镖,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动身了。 来到苏村。 顾北弦先是派手下人给村委会捐了一笔钱,让修路修桥。 又派人给全村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家,每人送去二十万现金。 因为这里是苏婳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他爱屋及乌。 以前觉得这里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现在觉得全村人都面目可亲。 安顿下来后。 顾北弦陪苏婳去当地派出所,调当年的案件记录。 当时有报案,但是案子没破,成了积案压在那里。 积案就是破不了的案子,警方会继续调查,不受时间限制。 找到当年负责此案件的警察。 十三年前不到四十岁的警察,如今已经五十开外,黑色短发夹杂根根白发,消瘦清癯。 他从档案室里搬出案件档案,说:“最近半年,已经有三拨人来问这个案子了。” 于他们来说,一场小小的火灾,算不上什么大案,却有三拨人来问。 就有点不同寻常。 顾北弦没细问是谁,已经猜出,第一拨肯定是顾谨尧,第二拨是他妈秦姝。 翻开案宗,仔细察看,找了半天,也找不到破案线索。 顾北弦心凉了半截。 顾谨尧在国外异能部队从业五年,有一定的破案手段,都没找到线索,更何况这些普通的基层民警。 公式化地走完程序后,顾北弦带苏婳返回外公家。 先去隔壁顾谨尧的外婆家察看了一圈。 房子被人翻修过,早就看不出当年火灾的模样。 顾北弦问苏婳:“知道是谁翻修的吗?” 苏婳想了想,说:“好像是顾谨尧的外婆,托我外公帮忙翻修的。” 顾北弦修长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这一翻修,更无从寻找线索了。 夜晚。 吃罢饭后,两人来到院子里的梨树下。 秋风带着剑气穿庭而过,已经明显有了凉意。 一弯枯瘦的凉月,斜挂在梧桐的枝桠上,往地上洒了一层淡橘色的月光。 苏婳看着天上的凉月,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她和顾谨尧坐在这梨树下,一人拿一管箫吹。 他吹得很好听,她吹得就马马虎虎。 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教她,一遍遍地,极有耐心。 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正是性子最野最调皮的时候,他却正好相反,安静沉默,心思比同龄人成熟很多。 顾北弦见苏婳盯着天上的月亮默然不语,问:“在想什么?” 苏婳微微笑了笑,“不知怎么的,以前想起阿尧哥,心里特别难受,现在不会了。” 顾北弦极淡一笑。 幸好这次不遗余力地把顾谨尧救回来了。 否则他将一直活在苏婳心中。 成为他心中的刺。 修长手指扶到她柔软如柳的腰肢上,顾北弦将她勾进怀里,声音慵懒禁欲,“有时候挺羡慕顾谨尧的。” “羡慕什么?” “他拥有你的童年。” 苏婳听出点醋意,抬手轻轻推了他手臂一下,笑着嗔道:“去你的,这种醋你也吃?” 顾北弦淡嗯一声,“如果没有那场火灾,你长大后嫁的肯定就是顾谨尧了。” 一想到她嫁给别的男人,和他同床共枕,他就特别不舒服。 苏婳轻笑,“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你娶的就是楚锁锁了。” 两场意外,改变了他们原本的人生轨迹。 顾北弦并不想提楚锁锁,煞风景。 他摸摸她冰凉的指尖,“回屋吧,外面凉。” “好。” 两人回到卧室。 门口安排了两个保镖守夜,其他人住在厢房里。 顾北弦和苏婳睡的是苏婳小时候睡的床。 一米半宽,床垫有点硬。 苏婳不觉得有什么,顾北弦却睡不惯,只觉得这床又硬又窄,很不舒服。 明天得让保镖重新买张床回来。 在这么窄的床上,想做点爱做的事,都不好施展。 不过能抱着苏婳温软清香的身子,一起睡觉也是好的。 回到京都,两人又得分居两地。 顾北弦下颔埋在苏婳颈窝,鼻尖轻抵她柔嫩的脖颈,“等回京都,你搬回日月湾吧。” 苏婳刚要开口,忽听门外保镖呵道:“谁?” 紧接着传来噌噌噌的脚步声。 房顶上咚咚咚直响。 顾北弦掀开被子下床,抓起衣服套到身上,就朝门口走去。 第248章 干净得很 苏婳也要起来,顾北弦阻止道:“你乖乖在屋里待着,不要出去。” 苏婳重新坐下。 顾北弦走到门外。 保镖留下一个,另一个爬到房顶去追人了。 顾北弦问保镖:“什么情况?” “回顾总,刚才房顶趴着个人,正往院子里看。” 顾北弦眉心微拧,“对方几个人?看清长什么样了吗?” “只看到一个。脸上蒙着黑色面罩,穿着黑色衣服,是个男的,身高大约一米八以上,身材中等。在房顶上跑得挺快的,身手挺不错。我觉得他应该是过来探风的,说不定还有帮手。” 顾北弦眼睑微敛,凝神沉思。 平时这里不住人,排除是小偷。 上次苏婳外公去世,他们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天,都没遇到这种情况。 这次他们去派出所调了当年火灾的案宗,就引来了人。 消息这么灵通,要么在派出所有眼线,要么是熟人。 顾北弦脑子里蹦出两个人,他父母。 母亲不可能。 那就是父亲? 顾北弦拿起手机拨给顾傲霆。 打了三遍后,顾傲霆才接,声音沉闷问:“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事?” “我在苏村,白天去派出所调当年的火灾案了,晚上就有人鬼鬼祟祟地跑到我们住的房顶上,来探听虚实。人是你派来的吗?” 顾傲霆鼻子哼出一声气流,“别查了,你们查不出什么的。” 顾北弦眸色微冷,“还真是你?” “不是我,我奉劝你最好别往下查了。没事的话,就早点回来,公司忙得很。别整天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她到哪,你跟到哪。看看你大哥,他就没这个臭毛病。” 顾北弦淡淡嗤笑,“当然了,他的心分给无数个女人,自然不会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做大事的男人,就是不能太儿女情长。” 顾北弦唇角勾起抹极浅的弧度,漫不经心道:“的确,还是像顾董比较好。一个前女友,一个老婆,一个情人,还有漂亮女秘书、女助理,和美艳女副总相伴。心分成好几份,当然不会儿女情长。” 顾傲霆恼了,“你别胡说,没有的事,我这么大岁数了,哪还有那闲心思?” “挂了。”顾北弦掐了电话。 没多久,那保镖气喘吁吁地回来了,“顾总,人没追到,他跑得太快了。” “警醒点,若再有人来,把大家都喊起来。” “好的,顾总。” 回到房间。 苏婳问:“什么情况?” “有人急了。” “是谁?” “不知道,跑了,排除我父母,是第三拨人。等着吧,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对方迟早会露出马脚。” 许是对方怕打草惊蛇,接下来,后半夜,大家相安无事。 次日清早。 众人简单吃过早餐后,离开。 苏婳回凤起潮鸣,继续修复前不久接到的那幅客户的祖宗画像。 那幅画像,苏婳用干揭裱和湿揭裱,成功地分割成一堆碎片。 沈鸢看着桌上一堆碎片,凌乱了,“婳姐,这要怎么修?” 苏婳淡淡一笑,“慢慢修呗。” 沈鸢头都大了,揉着后脑勺,“啊呀,真佩服你们这些修复文物的,要是换个急脾气的,得急死。” 苏婳一张张检查着碎片,慢慢地说:“让你拼图,就是磨你的性子,风风火火的性子干不了这细活。你现在想退出,还来得及。” “我不,我要跟着婳姐赚大钱。” 说话间,她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地开始震动。 苏婳瞟她一眼,“下次把手机留在外面。” “好好好。”沈鸢出去接电话。 等回来时,她带了个男人过来。 苏婳下楼,打量了男人几眼。 他身高极高,穿黑色卫衣牛仔裤,短发,浓眉大眼,睫毛又长又密,眼神有点野性难驯的感觉。 虽然衣着随意,却不失英气。 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有点神秘,又有点禁忌那种感觉。 苏婳记得他,是沈鸢的亲哥,秦野。 他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密码箱。 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塔,高约五十厘米,宽二十厘米。 塔由名贵檀香木做成的,表面鎏金,通体镶嵌水晶、玛瑙、玻璃和青金石等多色宝石。 上面雕饰了佛本生与佛传的故事,还纹了佛像、金翅鸟、莲花纹、忍冬纹等精美纹饰。 整座塔金光闪耀、气势恢宏。 苏婳认得这是阿育王塔。 很刑的一件文物,当然也很贵。 两年前,有个成色不如它的,卖了两千多万。 秦野在沙发上坐下,两条腿极长,大马金刀的。 他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麻烦苏小姐在这塔底下帮忙开个小孔,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苏婳淡笑,“这东西……” 秦野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万,开一个小孔。把东西取出来,再原样堵上,让人用仪器都检查不出来。” “取是可以,只是这东西它……” 秦野打断她的话,“放心,连累不到你。” 苏婳点点头,“可以,那你等着。” “大约多长时间能好?” 苏婳仔细研究一番,“两天后来取吧。” 秦野硬硬的口气,说:“不行,我要看着你取。” 苏婳知道,这人是怕她把取出来的东西私藏了,哪怕沈鸢就住在这里,他也不信任她。 像他们这种盗墓的,做刀口舔血的营生,除了父子,谁都不会相信。 当晚,秦野提出要住在凤起潮鸣。 虽然沈鸢也在,可是秦野毕竟是个大男人,苏婳觉得不自在,让他去酒店住,房间费她出。 秦野不同意。 苏婳说:“那你和沈鸢在这里住,我去我妈家住吧。” 秦野就笑啊,“苏小姐,应该听说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句话吧?你现在出去,万一去报警,怎么办?” 他笑得很淡,眼神带点警告的味道。 虽然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很压迫,不舒服。 苏婳也笑,“秦先生,既然不信我,就没必要找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东西你拿走吧,我不接这单生意了。” 气氛僵住。 沈鸢忙拉着苏婳的手撒娇,“婳姐,婳姐,就将就一晚上吧,弄好,我哥就走了,这是我亲哥。他人不坏,就是警惕心强。我以我项上人头担保,我哥绝对不会冒犯你一下。” 苏婳被沈鸢磨得没办法,答应下来。 她得给顾北弦打电话说一声,省得保镖再传话。 有男人进了她的住处,一整夜没出去。 这要是传到顾北弦耳朵里,不得炸? 手机拿出来,刚拨出去号码,门上传来指纹锁开锁的声音。 紧接着走进来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 男人身穿深色薄风衣,面容英俊,眉眼风流好看,一身矜贵。 正是顾北弦。 看到秦野,顾北弦眸色微冷,抬腕看了看表,“这么晚了,秦先生来我太太家做什么?” 苏婳急忙解释:“他有个塔要修。” 顾北弦眼皮一掀,“白天不能修,非得晚上修?”语气不悦。 苏婳说:“他今晚要住在这里,你今晚也住在这里吧。” 本来顾北弦心里挺不舒服,但是一听苏婳让他住在这里,就没那么生气了。 平时苏婳是不让他在这里过夜的。 顾北弦手一抬,非常大度地对秦野说:“之前跟秦先生有过一面之交,觉得你人品还行,就暂时住一晚吧,反正家里空房间多。” “谢了。”秦野没什么表情地说。 不苟言笑,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顾北弦眸色暗了暗,平时习惯了别人对他殷勤,今天碰到比他更冷的了。 沈鸢察觉不对劲,忙不迭地说:“谢谢顾总,谢谢顾总。” 于是秦野今晚住在了楼下的起居室。 塔装进了密码箱,放到他枕头旁。 顾北弦和苏婳躺在楼上卧室,柔软的大床上。 苏婳说:“幸好你来了,否则今晚都不知怎么过,感觉那男人不太好相处。” 顾北弦把她勾进怀里,抱着她软软香香的身子,“没事,我在,他不敢横。” 苏婳觉得这男人,自从顾谨尧空难之后,对谁都变得大度了。 如果放在从前,秦野敢这样,他早就派手下人把他赶出去了。 月华如水。 洁白的月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 顾北弦抬手捏起苏婳的下巴,开始亲。 “唔,不要,楼下有人。”苏婳轻轻去推他。 “那我们去三楼。” 苏婳拗不过他,被他抱着去了三楼。 三楼室内有个秋千。 他把她放到秋千架上。 她在晃,天花板也在晃。 没多久,苏婳觉得自己仿佛飘到了天上,骨头都被他折腾得散架了…… 果然,换个地方感觉截然不同。 次日上午。 顾氏集团和楚氏集团代表开会。 楚锁锁身为楚氏集团董事长助理,自然也在。 漫长的会议结束,顾北弦拿着文件,回到自己办公室。 楚锁锁敲门进屋。 顾北弦眉头一抬,语气微有不悦,“怎么是你?” 楚锁锁把门关上,做出一脸失望的模样,用同情的语气说:“北弦哥,我朋友正好和苏婳住同一个小区。她说昨天有个男人进了她家,直到今天还没出来,你知道吗?” 顾北弦眼皮一掀,“有事?” “那男人和苏婳独处,还过夜,你不生气?” 顾北弦笑容清冷,“你朋友没告诉你,我也去了?” 楚锁锁慌了,眼神躲闪,“你也在啊,我朋友没说。我朋友怎么这样呢?她竟敢诋毁苏婳,太坏了。” “出去吧。”顾北弦拿起文件,翻阅起来。 楚锁锁却没走。 她打开包,从里面掏出一沓照片,放到办公桌上,“北弦哥,你看,苏婳和这个男人好亲密啊,哪里都有他,你可得提防点。” 顾北弦垂眸,照片上全是苏婳和顾谨尧同框的照片。 有在医院的,有在颁奖会场的,还有在凤起潮鸣大门前。 顾北弦眼神冷峻起来,静静地注视了楚锁锁几秒钟。 他抬脚走到门口,拉开门,声音薄凉:“下楼,出门左拐,那里有个喷泉,脑子脏就去好好洗洗。苏婳比喜马拉雅山上的雪还干净,用得着你来诋毁?下次再搞这种事,别怪我翻脸无情。” 楚锁锁手捏着衣角,唯唯诺诺,“北弦哥,我也是为你好。” 顾北弦耐心尽失,走到办公桌前,拨通内线,“来人,把楚小姐轰出去!” 第249章 神秘舍利 保安很快过来,把楚锁锁带出去。 楚锁锁表面强装镇定,实则内心崩溃得一塌糊涂。 自尊心都碎完了。 一行人穿过走廊,恰好遇到刚从大会议室走出来的顾傲霆。 见楚锁锁被保安往外赶,顾傲霆叫住她:“怎么了这是?” 楚锁锁停下脚步,嘴轻轻一扁,眼里起了一层雾,委屈巴巴地说:“顾叔叔我,我……” 她说不下去了。 毕竟干的是挑拨离间的事,不太光彩。 顾傲霆早就活成了老江湖,岂能不懂她那点小心思? 他支开保安,语重心长地说:“锁锁,你就对北弦死心吧,自从你和阿凛出了那档子事,你们俩就没戏了。” 楚锁锁眼白泛红,“那件事不怪我,我也是受害者……”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别说北弦接受不了,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顾傲霆重重叹了口气,“一手好牌,被打烂了,可惜了,叔叔本来挺看好你的。” 楚锁锁懊恼极了。 后悔当时太糊涂,怎么就不把顾凛推开呢? 怪只怪那个臭男人太会调情,太会玩弄女人,没几下就把她给撩拨软了。 身体本能战胜了理智。 楚锁锁下楼,上了父亲的车。 司机发动车子。 楚砚儒打量她几眼,“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楚锁锁苦着一张脸,委屈得要命,“北弦哥现在越来越讨厌我了。” 楚砚儒拍拍她的肩膀,“死心吧,明天晚上继续相亲。” 楚锁锁嘴巴微微撅起来,语气嫌弃,“都相了三十多个了,没一个能看上眼的。那些公子哥儿,要么色,要么油,要么挫,谁都不如北弦哥好。” “他是好,可他已经不要你了。你该努力的,也努力了,该争取的也争取了,认命吧。” 楚锁锁烦躁得说不出话来。 楚砚儒皱眉思考许久,“实在不行就考虑一下顾凛吧。他虽然不如顾北弦,但也差不了多少。” “不要,顾凛有女人。” “男人结婚前,谁还没个把女人?结婚后就收心了。放心吧,有我在,他不敢乱来。回头我做做顾傲霆的思想工作,给你们俩把婚事先订下来。” 楚锁锁眉头拧成个疙瘩,不情不愿地说:“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同一时间。 苏婳正在凤起潮鸣工作室,拿微型电钻对着阿育王塔底端,打洞,好取里面的东西。 呲呲呲的声音,直钻入耳朵中。 苏婳戴着一次性口罩,神情专注。 打掉的粉末,要全部收起来,回头修复的时候好用。 秦野就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活脱脱像个监工。 底部的洞钻好后,苏婳拿起一个类似钩针的工具,从洞口伸进去,小心地把里面的东西钩出来。 朱红色古旧的锦囊里,装着十粒珠子,有莲花状的,有椭圆形的,还有圆形的。 颜色有碧绿色、赭黄色、白色、红色和透明色,五彩耀目,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质地十分坚硬,是骨,却比骨头硬得多。 苏婳认得这是舍利子。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舍利子,之前都是在博物馆,隔着玻璃展示柜看。 舍利子是佛或者高僧的遗骨,火化后留下的晶体。 佛教认为,舍利子是由修行功德炼就的,具有消灾免难的功效。 尤其是港城那边的富豪大佬,特信这个,觉得持有舍利子,可有效地保护自己的安危,避灾消灾,逢凶化吉,万事大吉。 舍利子因此被炒得一物难求。 一粒就价值几百万、几千万人民币,有的甚至高达上亿人民币。 苏婳把舍利子交给秦野。 阿育王塔里面还有东西,她拿工具轻轻地往外钩,好像是卷着的帛画之类。 生怕弄坏了,她钩得极小心。 终于取出来,果然是一卷袖珍的帛画。 解开绑着的绳子,小心地展开,画上是一幅发旧泛黄的地图,配着复杂的文字。 每一个字,笔画都非常多。 苏婳在脑子里搜寻了下,这好像是西夏国的古文。 秦野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垂下视线,盯着那些文字,问:“苏小姐,你认识这些文字吗?” “我懂一些西夏国古文,但是得给我点时间好好研究研究。” “好。”秦野让她用手机拍照,但只能拍文字。 苏婳觉得这男人,真的是太谨慎了,处处防着她。 确认阿育王塔里没有东西后,苏婳开始修复底部的洞。 她把那些钻下来的粉末,放进特制的工具里,压成一体,再用补天胶小心地粘上去,外面还要做细化处理,保证人用仪器也探测不出来。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这么点小洞,填好,苏婳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填好洞,再把上面的鎏金外表,处理好。 完全修复好后,天色已擦黑。 苏婳把阿育王塔交给秦野。 他接过来反复察看,用放大镜验来验去,又拿机器探测,还拿小棍子在上面轻轻敲,听声音和以前有没有变化。 结果他是满意的。 回房间,把阿育王塔放进密码箱,他从背着的包里,取出一百万现金,交给苏婳。 苏婳收下。 秦野又打开那个旧旧的朱红色锦囊,从里面倒出一粒莲花状的红色舍利子,交给苏婳,“这个送你。” 苏婳一顿,“这东西挺值钱的。” “嗯,送你了。”秦野话极少,也不笑。 “这太贵重了,我已经收了你的费用。” 秦野没说话,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说:“西夏国的古文字,翻译出来,发给我。这是封口费。” 说完他就走了,拎着密码箱,背着包。 高大身形从背后看,有点神秘又落拓的感觉。 苏婳觉得这人有点怪,怪难相处的,人却很大方。 她低头看着掌心里那颗莲花状的红色舍利子,这是十颗舍利子中,品相最好的。 这东西很神秘,是现代科技都无法解释的。 据说供奉得好,舍利子就会长大,变亮,变饱满,甚至还会增生多颗,反之,会变小,变暗,甚至会离奇消失。 想着顾谨尧的外婆病重,苏婳就想把这颗舍利子送给她老人家,保她平安。 她拿起手机拨给顾谨尧。 因为是国际长途,手机里传来沉闷的嘟嘟声。 响了三声后,对方接听了。 苏婳轻声说:“我刚得了一颗舍利子,想送给你外婆,怎么交给你?送去峥嵘拍卖行,可以吗?” 顾谨尧极轻一笑,“不用,我们家有供奉的,我父亲喜欢鼓弄这些东西。” “那好吧。” 顾谨尧默了默,说:“你拍个照片过来,我看下品相。之前我有客户,拜托我帮忙寻找,这东西现在不太好找了。” 苏婳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过去。 顾谨尧收到后,仔细察看一番,给苏婳回电话:“品相挺好的,我打电话联系一下我那客户,让他派人去找你。什么价位,你们面谈。” 苏婳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谢谢你。” 两人沉默了会儿。 顾谨尧问:“最近好吗?” “挺好的,你的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顾谨尧声音很沉,心却是软的,隐隐约约还夹杂着点疼。 苏婳问:“你外婆她老人家还好吗?” 顾谨尧情绪低落下来,“不太好。” 苏婳轻轻叹了口气。 接连经历外公和外婆的死亡,她深知人在衰老病死前,是多么的无力。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谈的又是这么沉重的话题,都默然不语。 顾谨尧又舍不得挂电话,哪怕只是听着她的呼吸声,都觉得心安。 就希望这个电话,可以打很长很长。 最后还是苏婳说:“你和外婆都注意身体。” “好。”顾谨尧唇角微扬,“你也是,一定要好好的。” “嗯,再见。” “保重。”顾谨尧低声道。 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汇成简简单单两个字。 挂掉电话,苏婳静默地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和幽冷的月,想念外公和外婆,以及顾谨尧的外婆。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转身。 看到墙边的沙发上,赫然坐着个矜贵英挺的男人,眉眼清冷。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 第250章 订婚宴会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有声音?”苏婳微微笑着问。 顾北弦手指轻轻摩挲腕上的表盘。 相处三年多,苏婳知道他,心里有躁意时,才会做这种动作。 不想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苏婳实话实说:“秦野送了我一颗舍利子作为感谢,我想着顾谨尧的外婆病重,打算把这颗舍利子送给她。不管有用没用,起点心理安慰作用。就只是打了个电话,没说几句话。” 顾北弦俊容没一丝变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苏婳身边。 垂眸望着她,漆黑如墨玉的眸子,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散落在肩头的发丝,“以后不要再解释了,只对我说三个字就好了。” 苏婳眼睫一抬,“哪三个字?” 顾北弦微敛眼睑,“我最想听的三个字。” 苏婳略一沉思,弯起眼睛,笑,“我爱你?” “嗯。”顾北弦唇角勾起,眼底风流溢出,笑得很好看,如春山般。 苏婳恍然觉得她和这男人好像换过来了。 别人家都是女人上赶着,让男人一遍遍地说“我爱你”。 他们这正好相反。 可能两个人,就得有个矫情的。 都不矫情,就成两根钢筋了。 苏婳凝视他的眼睛,笑得唇角弯弯,目光温柔似水,重复了一遍:“好,我爱你。” 说多了,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顾北弦眸色沉沉,注视着她柔美清雅的小脸,忽然俯身,握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放到飘窗上。 他捏起她的下巴吻起来。 吻得十分用力。 隔山隔海,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躁动。 隔日,有人上门来找苏婳。 要看她手中的舍利子。 来人三十出头,姓程,穿银灰西装打领带,戴金丝眼睛,文质彬彬,说一口港普。 自称是港岛李姓富豪的助理。 他带着一个文物鉴定师过来的。 经文物鉴定师鉴定舍利子为真品后,程助理和苏婳一番商谈,把价格定下来。 六千万。 这是网上可查的价格。 卖得不便宜,但也不算太贵。 有的拍卖会甚至能把一颗舍利子,拍出上亿的天价,一点都不夸张。 富豪的世界,就是这么任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程助理带着人离开。 苏婳给顾谨尧的微信转了一笔钱,但是他没收。 秦野让帮忙确认的西夏国古文字,苏婳也查出来了,发给他。 那些文字说的是一个神秘古国的遗址。 一个月后。 是楚锁锁和顾凛的订婚宴。 兄长订婚,身为顾家次子的顾北弦,自然要参加。 虽然性格不合,但是重要场合,还是得扮演一下兄弟情深,面子工程总要做一下。 顾北弦提前打电话给苏婳,让她简单收拾一下,到时陪他一起出席。 苏婳不想去。 凡是和楚锁锁沾边的,她都不愿参与。 女人间的梁子一旦结下了,一辈子都化解不开。 顾北弦淡淡道:“订婚宴上会有我父亲的很多老朋友老同学老伙伴,他们都有适龄待嫁女儿。这种机会,我父亲肯定不会放过。如果你不来,说不定我会被人抢走。” 苏婳笑,“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能抢走的,就不是我的。”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他语气带点若有似无的威胁。 嘴上这样说,却把婚宴酒店地址和时间,发到了苏婳的手机上。 放下手机,苏婳继续工作。 快到订婚宴时,她去衣帽间,找了件淡蓝色的修身小礼服换上。 一想到等会儿要见的是楚锁锁,是昔日情敌,是那个膈应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女人。 苏婳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化了个淡妆。 化完妆,把头发发尾拿卷发棒稍微卷了一下,多了些风姿绰约的女人味。 她五官本就生得明艳清丽,白皙肌肤吹弹可破,稍一化妆,用沉鱼落雁来形容都不为过。 梳洗打扮一番,苏婳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满意了,这才离开。 要出门时,她又折回来,去卧室保险柜里,取出之前顾北弦向她求婚的钻戒。 纯净澄澈如海的蓝色大钻戒,戴在她雪白纤细的手指上,熠熠发光。 特别贵气。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她这不是去参加订婚宴,是去上战场。 上车。 由保镖护送来到京都大酒店。 刚到门口,就和顾北弦碰面了。 他一身深色高定西装,内里是一件熨帖无一丝褶皱的白色衬衫,墨蓝色条纹领带打得笔直。 黑白相衬,风度翩翩,英朗俊气。 视线在苏婳白皙锁骨上停留一瞬,顾北弦眼神微冷,“怎么穿得这么露?” 苏婳哭笑不得。 她穿的是一字领的长袖小礼服。 前没露胸,后没露背,连手臂都没露,就只露了两根锁骨。 这男人居然也嫌露。 她朝他伸出左手,晃了晃,“戒指我戴了。” 顾北弦这才满意,朝她伸出手臂。 苏婳亲热地挽住。 门口负责检查请帖的工作人员,自然认识顾北弦,直接放行。 两人并肩,来到顶楼宴会厅。 虽然顾凛和楚锁锁的订婚宴比较突然,但是宴会厅布置得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处处花团锦簇,丝毫不显仓促。 宾客来得很多。 除了顾楚两家的亲戚,还有本城商界名流,以及政界要领。 顾楚两家联姻,强强联手,可谓是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 但是订婚宴的主角,顾凛和楚锁锁,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 尤其是顾凛,脸拉得很长。 他是被父亲顾傲霆逼着订这个婚的。 顾傲霆则是被楚砚儒逼的。 楚砚儒向顾傲霆,隐隐提了下他早年间生意场上的一些把柄,话虽然说得很客气,却带着明里暗里的威胁。 顾傲霆权衡利弊后,不得不从。 楚锁锁站在顾凛身边,穿着洁白的订婚小礼服,耳间颈间和指间,佩戴千万珠宝,珠光宝气。 打扮得很漂亮,眼神却僵硬,像个没有感情的芭比娃娃。 直到顾北弦出现,楚锁锁僵硬的眼神才恢复生机。 一双眼睛就胶在他身上了,挪都挪不开。 顾凛瞥她一眼,将她心思捕捉眼底,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明明喜欢他,却跟我订婚,你是不是有病?” 楚锁锁狠狠剜他一眼,“都怪你毁了我的清白,如果不是你,我和北弦哥还有希望。” 顾凛阴沉沉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订婚可以取消。” 楚锁锁固执地说:“不,你毁了我,必须得对我负责。” 虽然顾凛比不上顾北弦,但是跟她相亲的那三十多个人比,各方面算优秀的,除了渣。 不过这些有钱的公子哥儿,哪个不渣呢? 不渣的,很少很少。 顾凛冷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可理喻的人。” 楚锁锁贪婪地盯着顾北弦,喉咙发涩,“我也觉得我疯了,居然跟一人不爱的人订婚。” 顾凛垂眸看了看腕表,心不在焉道:“我才痛苦,以后要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为妻。” 楚锁锁视线从顾北弦脸上,挪到苏婳脸上,目光变得阴鸷起来。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她就不会被顾凛毁了,更不用和一个不爱的人订婚。 她恨她入股。 恨极了。 订婚宴进行到一半。 顾北弦电话响了。 是商务电话。 他拿起手机,来到宴会厅外的空中花园,接听。 十几分钟的电话接完后,顾北弦转身。 看到不远处站着一抹白色身影。 楚锁锁拎着礼服裙摆,迈着小碎步朝他缓缓走过来,蠕动嘴唇,喊道:“北弦哥。” 顾北弦冲她微微点头,冷淡道:“恭喜。” 楚锁锁贪恋地凝视着他英俊的面庞,声音哽咽,“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开心,因为跟我订婚的是一个我不爱的人。” 顾北弦垂眸看着她,没什么表情,“既然订婚了,就踏实点吧。” 楚锁锁眼圈红了,“只要你说一声,说一声,你心里还有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位置,这婚我就不订了。” 顾北弦唇角溢出一丝极淡的冷笑,“楚小姐,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三年前你提分手,我们就已经毫无瓜葛了。你跟谁订婚,跟谁结婚,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抬脚就走。 擦肩而过时,楚锁锁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可我还爱你,很爱很爱。” 顾北弦甩开她的手,眉间难掩躁意,“你喜欢我什么?我改。” 楚锁锁一愣,“我喜欢你活着。” “那你去死。” 撂下这句话,顾北弦迈开笔直长腿,阔步走出去,步伐冷绝。 楚锁锁看着他绝情的背影,泪流满面。 到现在,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即使明白了,也不想承认。 她觉得自己就是比苏婳强。 妆哭花了,楚锁锁找化妆师重新补了妆,换了身酒红色的订婚礼服,返回宴会厅。 顾凛见她眼睛红红的,嗤笑道:“你这又是何苦?忘不掉他,何必要跟我订婚,取消吧。” “不,我不只要跟你订婚,以后还要跟你结婚。你毁了我,我也要让你尝尝被毁的滋味。” 顾凛低声道:“真是个疯子。” 第251章 女人战争 接下来,身为准新人的顾凛和楚锁锁,向宾客敬酒。 从前往后,一桌一桌地轮流敬。 前面主要是当地政要、名流、公司元老和重要合作伙伴等。 顾北弦本该坐在前面,怕苏婳不自在,就和她同坐一桌了。 给他们这桌安排的,也是公司的同事。 那些同事,对苏婳都投以羡慕、钦佩的眼神。 之前,他们都以为苏婳就是个空有漂亮外表的年轻姑娘,听说家境也不太好。 嘴上不说,但他们心里都认为,苏婳配不上他们高大英俊、风度翩翩、年轻多金的顾总。 可是后来,他们全都改观了。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沉静温婉的姑娘,二十出头居然是个鼎鼎有名的文物修复师,还曾带领一帮老专家去国外修复文物,为国争光。 屡次为国家捐献重宝,被评为十大杰出青年,电视节目上了一个又一个。 甚至连超长待机的e国女王,都亲自接见了以她为首的团队。 一般年轻人,要是有这么光鲜的履历,早就鼻孔朝天,骄傲得不得了了。 可是苏婳却依旧温和平静,一点架子都没有。 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对谁都笑脸相迎,平易近人。 十分难得。 人们总是喜欢比较。 他们看向正端着酒杯,和顾凛一起向大家敬酒的楚锁锁。 那是个妥妥的大小姐脾气,肚子里没啥东西,只是有个好爹,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在顾北弦面前又温柔如水。 变色龙一样。 不比不知道,一比,高下立见。 顾北弦戴上一次性手套,给苏婳剥好一只北极甜虾,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温声说:“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夹。” 苏婳拿膝盖轻轻碰碰他的腿,那意思:大家都看着呢,别这么暧昧。 顾北弦勾唇,“没事,都是自己人。” 手从下面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指尖。 苏婳反手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温柔地揉了揉,调情似的。 顾北弦唇角笑意深浓。 心里很受用。 不开窍的青瓜蛋子,偶尔调下情,别有一番情趣。 很快,顾凛和楚锁锁敬到这一桌了。 楚锁锁轻飘飘瞥了眼苏婳,笑里藏刀,“苏小姐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订婚呢。” 苏婳也笑,“楚小姐订婚,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我自然要隆重一点。” 嘴上没明说,彼此心里都清楚。 楚锁锁订婚了,就不会再对顾北弦死缠烂打了。 的确是件值得她高兴的事。 楚锁锁却一点都不高兴,心里憋得难受,顾凛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她真正想订婚的,是顾北弦,只有顾北弦。 曾经他那么好,绅士有风度,对待感情专一,要不是三年多前的那场车祸,他将一直是她的良配。 她真的恨死那场车祸了,恨死了。 那场该死的车祸,直接改写了她的姻缘和下半生。 楚锁锁端起酒杯刚要喝,忽然瞟到苏婳左手无名指上的大钻戒,再低头看看自己手指上的普通钻戒,顿时恨得牙根痒痒。 这钻戒,是顾凛派助理去商场随便买的,也就两、三克拉大吧。 款式普通,钻石纯度也一般。 处处透着敷衍。 苏婳手指上的钻戒却有十几克拉,硕大,光彩夺目,熠熠生辉,款式精致、特别,一看就是高端订制,还是稀有蓝钻,珍贵至极。 把她手上的钻戒衬得好寒酸。 楚锁锁顿时气就不顺了,嫉妒使她面目全非。 她酸溜溜地说:“苏小姐,你和北弦哥不是离婚了吗?这钻戒是你自己买的?” 苏婳低头扫一下手上的戒指,看向顾北弦,目光柔情似水,“是北弦送我的求婚戒指。” 楚锁锁心里冷笑,面上却温柔,“这样啊。我和阿凛订婚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没想到有生之年,你会叫我一声大嫂,真是世事难料啊。” 苏婳淡笑,“世事的确难料,等你们结婚后再改称呼吧。” 一句话扎到了楚锁锁的心。 她涵养本就差,又不是个能让事的性子,当即笑着刺道:“也好,万一像你一样,结婚又离婚的,改来改去,是有点麻烦。” 苏婳清清雅雅道:“没事,只要感情在,离婚复婚就是个形式。” 她把头朝顾北弦身边微微偏了偏。 顾北弦拿公筷给她夹了一块鱼肉,“刺已经帮你挑出来了。” 苏婳握住他的手,“谢谢。” 楚锁锁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恨不得上去给掰开。 她朝顾凛身边蹭了蹭,想去握他的手。 顾凛一抬手,直接甩开了。 众人把这一细节捕捉眼底,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把楚锁锁看轻了。 楚锁锁自己也觉得尴尬,不再逗留。 和顾凛匆匆敬完酒,转去下一桌了。 明明是订婚这么大的喜事,楚锁锁却气得心肝肺都疼,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不禁怀疑,和顾凛订婚是不是错了? 苏婳拿公勺给顾北弦舀了碗人参乌鸡汤,放到他面前,“你最近工作太忙了,喝点汤补补。” 顾北弦眉眼漾出笑意,“若能早日复婚,工作再忙也不累。” 苏婳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抬头朝顾傲霆那桌看过去。 正好顾傲霆也朝她看过来。 眼神犀利,表情严肃,隐隐带着嫌弃。 苏婳微抬下颔,目光坚硬,对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 顾傲霆同她对视了足足半分钟,才缓缓收回目光,转头同楚砚儒有说有笑。 的确像顾北弦猜测的那样,顾傲霆打算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把几个老伙伴的女儿,介绍给他认识。 楚锁锁废了,周品品也入不了顾北弦的眼,白雅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了。 多介绍几个,总有能让他心动的。 奈何顾北弦今天带了苏婳来,还和她同坐一桌,俩人亲密互动,做出一副恩爱模样,让他无从下手。 顾傲霆心里就很堵得慌,气不顺。 苏婳吃菜的间隙,抬头朝位于宴会厅北面的仪式看过去。 仪式后面是一个超大的led彩屏。 屏幕上播放的是楚锁锁的成长相册,从小到大,一水的娇滴滴模样,各种造型都有。 是个富贵小公主。 正看着,画面一换,出现了一张五十多岁的男人脸。 正在上一档访谈节目。 男人一张长方形脸,头发灰白,眼角堆满皱纹,眼袋很大。 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因为生气,局促地挤在一起。 他一脸忿忿不平地对一旁的主持人说:“我是苏婳的亲生父亲,姓丁,丁烈。我,丁烈,今天要实名向大家,拆穿苏婳的伪善面目……” 苏婳脸色顿时大变。 楚锁锁正和顾凛敬下一桌,见电视画面换了。 她“咦”了一声,提高嗓门冲苏婳大声喊道:“苏婳姐,电视里说的那个就是你吧?” 本来大家正热热闹闹地吃菜喝酒寒暄,谁也没注意到大屏幕上放的是什么。 听楚锁锁这么一说,全都朝大屏幕看过去。 大屏幕上。 丁烈正义愤填膺地对主持人说:“苏婳她,她配不上‘最美文物修复师’的称号,更配不上‘十大杰出青年’这个荣誉称号!她就是一个伪善的人,自私自利,冷血无情,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赡养!我负债累累,穷困潦倒,向她求助,可她宁愿把钱捐了,都不肯帮我一把!” 众人纷纷朝苏婳看过去,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苏婳笑了。 没想到丁烈不只卑鄙无耻,胆子还不小。 直接把这事捅到了电视台。 顾北弦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难过。 苏婳笑着冲他摇摇头,轻声说:“我没事。” 顾北弦推了身后的座椅站起来,冲另一桌的助理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处理!” 第252章 送你秘密 助理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推了椅子,就朝婚礼仪式台跑过去。 到处去找遥控器,要把大屏幕关上。 找来找去,没找到遥控器,干脆直接把电源拔了。 大屏幕黑了,丁烈猥琐的脸消失不见。 世界一瞬间安静下来。 顾北弦迈开一双长腿,大步走过去。 他拿起话筒,英挺眉眼注视着现场所有宾客,说:“刚才那档节目存在虚假捏造,是有人存心污蔑、诽谤,我将派律师对所有相关人员进行追责。苏婳是我太太,三年多前就嫁给我了。我最了解她的为人,她是一个有情有义、心地善良的人,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对我不离不弃。那几年我有伤在身,病中的人脾气都不会好,发火、摔东西是家常便饭,可她任劳任怨,对我没有一丝怨言。这样的人,她绝对不是一个伪善的人,更不是一个自私冷血的人!” 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苏婳把手掌都鼓疼了。 遥遥凝视着台上英俊高大的男人,她眼角微微潮湿。 心里特别感动。 三年多前那场车祸,是他心里好不容易结痂的一个伤疤,今天却在大庭广众下,当众揭开了。 全是为了替她发声。 不只帮她挽回了颜面,还帮她拉了一波好感。 因为处理得好,闹剧很快结束,订婚宴继续。 宴会结束后,顾北弦给楚锁锁发了个信息:去外面花园等我。 楚锁锁心情复杂,又心存侥幸。 来到花园,顾北弦背光而立,高挑身形挺拔如一株劲松。 楚锁锁弯起唇角,笑着说:“北弦哥,你找我?” 顾北弦微微眯眸注视她几秒,忽然手一扬,一巴掌甩到她脸上,“你真无耻!” 楚锁锁被打得半边脸红起来,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捂着脸,委屈兮兮,“北弦哥,你为什么打我?” 顾北弦冷漠扫她一眼,“丁烈的事,跟你脱不了关系。” 楚锁锁否认道:“不是我,我都不知道苏婳今天会来。” “事情很快就会查出来,一旦查出是你所为,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顾北弦抬脚就走。 等他走远了,楚锁锁赌气朝旁边的盆栽踢去。 玻璃门吱嘎一声。 顾凛走进来,打量着她红肿的脸,笑道:“我亲爱的未婚妻,你这是怎么了?我以为你跑来和前男友私会,正想着过来捉个奸呢,谁知你却挨了打。啧啧,你这前男友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楚锁锁狠狠剜他一眼,“滚!” 顾凛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擦肩而过时,顾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摔到墙上,身体压上去,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最好对我客气点,否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他明明是笑着说,眼神却很阴冷。 有点像吐着芯子的毒蛇的眼睛。 楚锁锁不寒而栗。 有点想悔婚。 顾北弦从这里离开后,直接下楼,上了顾傲霆的车,等他。 五分钟后。 顾傲霆从酒店里出来,一上车,就看到脸色清冷的顾北弦。 他一顿,问:“有事?” 顾北弦眼皮一掀,“是你吧?” “什么?” “宴会厅大屏幕上,突然播放丁烈的采访视频。我派手下人调了监控,有个戴口罩和帽子的男人,对u盘动了手脚。那人不是公司内部人员,也不是婚庆公司的。是你派的人吧?” 顾傲霆呵呵冷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卑鄙?居然当众为难一个小姑娘?” 顾北弦唇角勾起一抹淡嘲,“你为难的还少吗?” 顾傲霆老脸一黑,“反正今天的事不是我搞的,你爱信不信!” “最好不是你干的。”顾北弦推开车门下车。 立在路边抽烟,等苏婳。 他模样英挺帅气,气质清贵,连抽烟的动作都散发魅力。 不时引人侧目。 很快苏婳过来。 顾北弦打量她几眼,掐灭烟,拍了拍她的肩膀,“还好吗?” 苏婳笑笑,“没事,我心理素质还可以,无论是好名还是骂名,都是虚的。只要我不在意,就伤不了我,都是浮云。” “我打电话派律师对电视台相关节目,进行追责了。丁烈上的节目已经停播,网上所有帖子我都派人删了。你最近不要上网,安心在家待着。” 苏婳伸出双手搂上他的腰,头埋到他的怀里,轻声说:“麻烦你了。” 顾北弦笑,“我倒是希望你天天麻烦我。” “别了,到时就怕你嫌我烦。” 顾北弦勾唇,语调调侃,“不敢,怕你一生气,去找你的阿尧哥。” 苏婳笑出声,轻轻捶他胸膛一下,“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下次不要开了。” 顾北弦淡嗯一声,心里说:没开玩笑,是认真的。 回到凤起潮鸣。 苏婳给苏佩兰打电话:“妈,电视你看到了吗?你前夫上节目痛斥我自私冷血,不赡养他,不帮他。” 手机里传来苏佩兰气呼呼的声音,“看到了,我已经在去他家的路上了,我要去找那死鬼算账!真他娘的不要脸,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一天没养过你,一分钱抚养费没给过,一点父亲的责任没尽过。哪来的脸去电视台说你不赡养他?他哪来的脸啊?气死我了!” 怕她吃亏,苏婳问:“他家住哪里?我马上带人过去找你。” 苏佩兰急忙说:“不用!你不要来!我能搞定!” 苏婳总觉得母亲好像有事瞒着她。 那拒绝的语气,太激烈了,像是生怕她去似的。 默了默,苏婳说:“那你带上保镖。” “带了,我女婿给我配的司机和保镖,我全都带上了。” “注意安全,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放心,丁烈那个老鬼,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纸老虎一个,不足为惧。” 挂电话后,苏佩兰带着保镖来到丁家。 因为生意失败,房子都卖掉抵债了,丁烈如今租住在城郊一处民宅里,上下两层带院的那种民用住房。 房子很旧了,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盖的。 周围的住房都已经拆迁,就只剩这一处没拆,房租比较便宜。 苏佩兰把破旧的门拍得震天响,“姓丁的,开门!快开门!丁烈,丁老狗,我是苏佩兰,快来开门!” 敲了半天,丁烈终于来开门了。 一探头,看到苏佩兰带着保镖,他马上要把门关上。 苏佩兰往前用力一挤,硬挤进去。 保镖急忙朝前冲。 丁烈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迅速拉上门栓。 保镖在外面把门撞得震天响。 丁烈理都不理,瞪着苏佩兰,“你来干什么?” 苏佩兰嗤笑一声,抓着他的衣襟,把他推到院墙上,“丁老狗,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没点屁数吗?你跟小婳有半点关系吗?没有吧。你居然上电视说她不赡养你!她凭什么要赡养你啊?你算个什么东西!” 丁烈阴恻恻冷笑,“就凭她是你女儿,我是你前夫啊。” 苏佩兰脸一绷,“就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没办法。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住大房子,开豪车,我却只能租房住,还欠了一屁股债。老子心理不平衡啊,你们吃肉,总得给我口汤喝吧。” 苏佩兰气不打一处来,“你要点脸行吧,这些年你从我这里前后讹走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点屁数?” “每次就给几万块,最多十万八万,那点钱对你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苏婳去孤儿院一捐,就是五百万,却不给我!” “啪!” 苏佩兰手一扬,狠狠甩了丁烈一耳光,“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小婳宁愿把钱捐了,也不给你,因为孤儿都比你好。你婚内出轨、家暴,和小三生孩子!离婚的时候,偷偷转移夫妻共同财产,连我爸给我买的房子,也被你给骗走卖掉了!就你这样作恶多端的,没被雷劈死,都是老天眼瞎!你还想要钱?你配吗?你不配!你就适合花冥币!” 她越说越生气,左右开弓对着丁烈的脸打起来。 丁烈反击。 两人扭打在一起。 战况十分激烈,势要打个你死我活。 忽觉脑后重重一痛,苏佩兰疼得头晕眼花。 她捂着后脑勺朝后看,是丁烈的儿子丁闯闯。 丁闯闯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猛地朝苏佩兰头顶,又是一闷棍。 苏佩兰晕过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丁烈朝掌心吐了口吐沫,对丁闯闯说:“快点,把人拖到密室里,我好打电话要钱!” 两人抬着苏佩兰朝偏房的密室里拖。 密室是房东早年间找人挖的,没几个人知道,正适合藏人。 两个人匆忙把苏佩兰放进密室里,藏好,出来。 保镖们已经把门踹开了,向丁烈要人。 丁烈指着院子后门说:“苏佩兰已经从后门走了,你们现在去追,应该还能追上!” 保镖加司机总共三个人。 留司机在这里找,另外两个保镖去后门追了。 司机在院子里、房间里,楼上楼下,挨个找了个遍,都没找到苏佩兰的身影,也推开后门去追了。 等人全走完,丁烈把后门反锁上。 他拿起手机给苏婳打电话:“小婳啊,我是你爸爸丁烈,你妈现在在我手上,想要你妈,拿一千万来赎!” 旁边丁闯闯连忙冲他打手势,两根食手叠在一起,比划成十。 意思是要十千万,一个亿。 丁烈误解了,改口道:“不,一千万太少了,我要十个亿!除了赎回你妈,我再送给你一个秘密!” 第253章 跪到地上 苏婳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剧烈,很担心妈妈的安危。 她压了压慌乱的情绪,“你让我妈接电话,我要听听她的声音!” 丁烈也有点慌,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 毕竟苏佩兰被藏在地下密室里,且昏迷不醒,说不了话。 绑架什么的,他并不专业,这次不过是临时起意。 见他不吭声,苏婳起疑了,“你是不是在骗我?” 丁烈一咬牙,“你等着,我这就拍照片给你看。” 苏婳语气强硬起来,“照片可以做假,你开视频吧。你要的钱数目不小,我必须得慎重。” 丁烈犹豫了一下,“好。” 让儿子丁闯闯在外面把风,他拿着手机来到地下密室,和苏婳开了视频。 地下密室里一股子霉味儿,潮湿不见阳光,大白天也得开灯。 灯是那种很久前的老式灯泡,拉开后,散发出暗橘色的光芒。 密室好久没人用了,墙角堆着房东很久前的一些杂物。 丁烈把手机摄像头慢慢对准苏佩兰。 她眼睛是闭着的,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手背在后面被绑住,双腿也被绳子绑住。 母女连心。 看到妈妈昏迷不醒,横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苏婳心疼得绞起来,哑声问:“你把我妈怎么了?她为什么闭着眼睛?她有没有受伤?” 丁烈把视频关掉,改成打电话:“一点小伤,你快拿钱过来,我就把你妈还给你。” 苏婳疾声问:“保镖呢,她的保镖呢?” 丁烈不耐烦了,“你他妈别这么多废话好不好?说,什么时候给钱?” “你要现金,还是转账?” 丁烈没干过绑架。 以前都是向苏佩兰勒索个三万五万,十万八万的,一般都是要现金,不知道十个亿现金具体是什么概念。 他回道:“现金吧。” “这么大一笔现金,取的话得提前向银行预约,十个亿现金超级多,得用卡车拉。” 丁烈更烦了,“那你手里有多少现金?” 苏婳如实说:“没多少,都存银行了。” 丁烈眉头皱起来,“顾北弦有,你问他要,有多少给多少,反正不能低于一个亿。” “一个亿也很多,不好拿。” 丁烈暴躁起来,“五千万!再多说一句废话,我他妈去把苏佩兰的头敲烂!” 苏婳不敢再刺激他,“等我准备好钱,我们去哪见面?” 在哪见面,丁烈还没想好,干脆说:“你先把钱准备好,到时我们再约见面地点。记住,你一个人来,不许带保镖,一个帮手都不许带!” 五千万现金,苏婳一个人也带不了。 不过她不好再激怒他,应道:“好。” 丁烈阴森森的语气威胁她:“不许报警,否则我就撕票!” 听到母亲有生命危险,苏婳的心一下子揪成一团,连声说:“不报警,不报警,你不许伤害我妈!” “那就快点准备钱!” “好,钱准备好我就联系你。” 挂电话后,苏婳忧心如焚。 她马上打苏佩兰的手机,手机却关机了。 她又打电话给跟着苏佩兰的保镖。 保镖气喘吁吁地说:“苏姨进了院子里,我们在门外听到争吵声,闯进去,却没看到她的影子。楼上楼下各个房间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我们顺着后门出来找了,找到现在也没找到,苏姨失踪了。” 那么大个人,不可能凭空失踪的。 苏姨觉得里面有蹊跷。 不过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像一团麻,各种思绪搅在一起,压根就静不下心来细想。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筹钱,救妈妈! 不惜一切,要救她! 苏婳直接让保镖开车,带她去找顾北弦。 顾北弦正在滨江明珠售楼处,和销售经理开会,查看楼盘月销售情况。 等苏婳赶到的时候,他刚开完。 苏婳走进他的办公室,把苏佩兰被丁烈劫持的事情,详细地跟他说了一遍。 母亲被劫持,于她来说是天大的事。 除了顾北弦,她没人可商量。 顾北弦冷静地听完,找出了一个重要的逻辑漏洞,“保镖没找到岳母,并不代表她不在原地,我们现在去找丁烈。你知道他的住处吗?” “知道,保镖告诉我了。” “那就动身吧。”顾北弦站起来,单手扣好西装纽扣。 苏婳迟疑了一下,“他让我准备好钱,一个人过去,不许带保镖,也不许带帮手。” 顾北弦淡定道:“丁烈色厉内荏,欺软怕硬,你真要一个人去,反倒着了他的道。人多力量大,听我的安排。” 苏婳太担心妈妈的安危了,压根就无法冷静思考,只能听顾北弦的。 准备好一箱现金和几个密码箱后,一行人上车。 直奔郊外去。 路上,顾北弦打电话给刑侦队的柯北,柯队长。 “柯队”二字从他口中一出,苏婳猛地一个激灵。 她按住他的手机,摇头道:“丁烈不让报警,说一旦报警,他会撕票。” 顾北弦声音调柔,“不报警,我找柯北借条警犬,让他穿便衣送过来。不开警车,别刺激到丁烈,他就不会铤而走险。放心,丁烈只是想要钱,不会真的杀人。” 苏婳瞳孔发硬,盯着他,“那是我妈,一丁点的闪失都不能有。” 顾北弦握住她的手,“别担心,岳母不会有事。” 苏婳怎么能不担心呢? “外公外婆已经去世了,我就那么一个亲人了。”她眼圈泛红。 顾北弦轻轻抚摸她纤瘦的脊背,“放轻松,别紧张,听我安排,我保证岳母一定会平安无事,相信我。” 事到如今,苏婳也只能相信他了。 很快联系上柯北。 他带着助理和警犬过来,同他们汇合。 夜色渐渐降临。 一行人朝丁烈的住处驶去。 怕打草惊蛇,四辆车分批提前停下,扮成路人的车,随意停在路边。 苏婳亲自开一辆车去找丁烈。 开出一段距离后,她给丁烈打电话,按照顾北弦提前教她的,说:“钱我已经准备好了,到哪交给你?” 丁烈没想到她筹钱筹得这么快,停顿一下,问:“你现在在哪里?” “离你住的地方不远。” 丁烈警惕地问:“你一个人?” “是,我一个人,开一辆黑色路虎。” 丁烈默了默,“去河边,南边有条河,那里有个很高的塔,到塔下见面。” 苏婳透过车窗玻璃朝外看,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条河和灰色的高塔。 她问:“我妈呢,我要先看到我妈。” “把钱给我,我自然会告诉你妈的下落。” “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丁烈狞笑,“小丫头片子,你有选择的权利吗?没有,要么按照我说的去做,要么给你妈收尸!” 苏婳忍了忍,“好,我现在开车去河边。” 按照顾北弦事先安排的,她负责把丁烈给引开。 好让警方带着警犬去他们的院子,找苏佩兰。 开车来到丁烈说的河边高塔下。 苏婳下车,打开后备箱,把装钱的密码箱用力搬起来。 只有第一个密码箱里装的是钱,其他几个密码箱里装的全都是a4纸。 结果等了十多分钟,都没等到丁烈过来。 苏婳等急了,忍不住给他打电话,“你怎么还没来?” 丁烈警惕的语气说:“你上车,去前面的小树林。” 苏婳心想,这老狗还挺狡猾,怕她带帮手。 “好。”她上车。 抵达树林后,丁烈又要求换地方。 这次换到了更远处的一个废旧工厂。 丁烈终于露面了,开一辆银灰色面包车,也不下车,打开车窗,戒备地朝四处打量。 见没人跟着,他喊着让苏婳把密码箱打开。 苏婳顺从地打开后备箱,把装钱的那个密码箱打开。 里面是粉花花的钞票。 她拍拍其他几个密码箱,对丁烈说:“这里面全是钱,五千万给你,告诉我妈的下落。” 其实到这地步了,下落不下落的,已经不重要了,警犬肯定已经找到人了。 现在要做的是让丁烈过来拿钱。 只要他一拿钱,罪名就成立了。 一百万,数额巨大,绑架勒索罪,三年起判。 丁烈又朝四下看了一圈。 见没人,他这才放心地推开车门下车。 小跑着来到苏婳车子后备箱前,左手拎起一个密码箱,右手拎起一个密码箱,就往他的面包车上装。 等把所有密码箱搬完时,丁烈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刚要关后备箱时,一柄黑洞洞的枪顶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男人声音冷硬:“不许动!” 丁烈吓得一哆嗦,缓缓举起双手。 膝盖一软,他噗通跪到地上。 第254章 寻找生父 持枪的是柯北。 他是刑侦队队长,不只擅长破案,还擅长跟踪。 专业人员的跟踪,当然是丁烈这种非专业绑匪,察觉不到的。 苏婳车子里装了定位器。 哪怕丁烈让她开车绕到天涯海角,柯北也能追上她。 刚才两人交易时,柯北就躲在废旧工厂的旧楼后面,拿相机拍照取证。 “咔咔”,柯北拿出手铐,熟练地拷到丁烈的手腕上。 抬脚朝他膝盖踢了一脚,喝道:“起来!” 丁烈慌忙从地上站起来,腿是抖的,瞪着苏婳,“你骗我,你说不报警的!” 苏婳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手机,打给顾北弦:“我妈找到了吗?”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找到了,偏房有个密室,警犬来到,一闻,就闻出来了。” 苏婳微微挑眉,“密室?” “嗯,藏得挺隐密。在东边的偏房里,出口上压了个柜子,没有警犬帮助,靠人还真找不到。” “我妈她没事吧?” “醒了,说头疼,正闹着要找丁烈算账。” “我们马上过去,和你们汇合。” 挂电话后,苏婳冷眼看向丁烈,“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 丁烈这会儿已经认命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冷笑道:“说好的,给我十个亿才告诉你秘密啊,你给了吗?你非但没给,还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柯北拿枪托砸他后脑勺,“好好说话,告诉苏小姐是什么秘密?” 丁烈被打得脑壳疼,梗着脖子说:“等见了苏佩兰我再说!” 几人分别上车。 十五分钟和顾北弦、苏佩兰汇合。 车还没停稳,苏婳就朝苏佩兰看过去。 她头发是乱的,身上衣服被灰尘染脏了,脸色不太好看。 手腕上是被绳子勒的红痕。 苏婳鼻子一酸,急忙停好车,下车,小跑着朝她扑过去,一把抱住她,“妈,你没事吧?” 苏佩兰摸摸她的头,“妈没事,你别担心。” 苏婳不出声了,只是用力抱着她。 还没从惊慌中走出来。 刚才的镇定,全是假象。 苏佩兰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妈没事,虚惊一场,别害怕啊,别怕。” 松开苏婳,她朝丁烈走过去,抬脚就朝他腿上踢去,用拳头捶他,用手抓他。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发泄她的愤怒。 丁烈被她打得左躲右闪,痛叫连连。 打得差不多时,柯北将两人隔开,对苏佩兰说:“阿姨,跟我们一起回去立案吧,用法律手段惩罚他。” 苏佩兰怒气难掩,盯着丁烈,“好。” 苏婳走到丁烈面前,“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秘密了吗?” 听到“秘密”二字,苏佩兰脸色变了变。 丁烈瞟一眼苏佩兰,狞笑着对苏婳说:“你压根就不是……” 苏佩兰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一巴掌甩到他脸上,“闭上你的狗嘴!” 丁烈被打得头偏到一边,牙齿都快打飞了。 苏佩兰越是这样,苏婳就越起疑。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让她情绪这么冲动? 这时,柯北的同事走过来,向他汇报:“柯队,丁烈的儿子丁闯闯提前跑了。在他们家床头的柜子里,搜出八十万现金,钱是崭新的连号的。这父子俩一直负债累累,尤其是丁烈,又爱赌博,这笔钱挺可疑。” 柯北吩咐道:“把钱带回局里调查,加派人手去抓捕丁闯闯。” “好的,柯队。” 接下来,苏佩兰要去局里做笔录。 苏婳和顾北弦陪着。 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夜色深浓。 一行人送苏佩兰回她家。 吃过饭后,苏婳问:“妈,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我……”一向快人快语的苏佩兰又是欲言又止。 苏婳抓着她的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差不多了。那个丁烈,压根就不是我爸对吗?真正的父亲,即使品性再坏,也会有一点点舐犊之情,可他呢,他一点都没有,哪怕芝麻粒那么点,也没有。” 苏佩兰见瞒不下去了,只好承认,“对,那畜生不是你亲爹。” 苏婳晦暗的眼神瞬间燃起希望,一把拉着苏佩兰的手,“那我爸到底是谁?” 苏佩兰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最后艰难地说:“你是试管婴儿。” “试管婴儿?” “是。” 苏婳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来,“这么说连你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是。” 离开苏家。 上车。 一路上,苏婳一直闷闷不乐,话都不说一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北弦看不得她这样,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 她指尖冰凉。 顾北弦心生怜惜,扶着她的头,按到自己肩上,“你父亲肯定像你一样,是个性格沉静温雅、多才多艺的人。你看你,无论性格、才气、还是外貌,都不像岳母,自然是遗传了你父亲的优良基因。” 苏婳头靠在他肩膀上,静静地听着。 过了很久很久。 她轻声说:“小时候别的孩子都有爸爸,我却没有。有次和外婆去赶集,一抬头看到前面有个小女孩,被爸爸扛着坐在肩头上,手里还抓着只小风车咯咯地笑。我仰头看了她很久,心里特别羡慕。外婆以为我羡慕她手里的风车,给我买了好几个。回到家里,我盯着那些风车,躲在被子里闷闷得哭,枕头都哭湿了。我多想有个爸爸啊。” 顾北弦听完许久没说话,只是环着苏婳的腰,把她按进自己怀里,用力抱着。 抵达凤起潮鸣。 司机拉开车门。 顾北弦和苏婳下车。 刚走两步,顾北弦忽然握着苏婳的腰,一下子把她扛起来。 苏婳双脚瞬间腾空,眼前景色乱晃。 下一秒,就到了顾北弦的肩上。 她顿时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抱着他的头,抓着他的肩膀,失声喊道:“你要干嘛?快放我下来!” 顾北弦按着她柔软的腰肢,和乱扑腾的手臂,“你不是羡慕小女孩被爸爸扛在肩头上吗?别人有的,你也有,不用羡慕。” 苏婳哭笑不得,“你快放我下来吧,我不是小孩子了,太沉了。” 顾北弦不以为意,“八九十斤,细细瘦瘦一把,能有多沉?” 他扛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丝毫不觉得吃力。 此时虽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钟,但是路上还会时不时地冒出个晚归的人。 扛着的姿势总归太扎眼,引人侧目。 苏婳垂着头,不敢看人,小声请求:“快放我下来吧,被小区里的人看到,挺尴尬的。” 顾北弦这才把她放下来。 这时又有人经过,朝他们投来好奇的一瞥,扛着的姿势太过另类,加之两人生得又太好看。 普通人扛着,就是扛着。 可是生得好看的人,扛着,却像在演偶像剧,自带粉红色泡泡。 苏婳躲到顾北弦身后,脸颊发烫。 心里却很甜。 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很新鲜,很感动,一派脉脉的情味,油然升起,像有细微电流传遍全身。 顾北弦牵着她的手,“你缺失的,以后由我来弥补。” 苏婳轻轻捏了捏他修长指骨,“我感觉你好像在占我便宜。” 顾北弦勾唇淡笑,“父爱如山,夫爱也可以如山,世间的爱,大体上是相通的。” 苏婳心口涌起一股滚烫的东西,有什么潮乎乎的堵在嗓子眼里。 她绕到他前面,转身抱住他,用力地抱住。 久久都不肯松手。 千言万语,全在这一个拥抱之中。 顾北弦垂眸,温柔地亲吻她发丝。 这一刻,他们的心紧紧连在一起,呼吸与共。 次日中午。 顾北弦推了一个商务饭局,约苏佩兰在一家幽静的咖啡馆见面。 把甜点推到她面前,顾北弦目光幽深望着她,“岳母,你当年做试管婴儿,是在哪家医院做的,还记得吧?” “我,我……”苏佩兰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顾北弦眸色淡淡,“我想帮苏婳找到她的生父,你只要说出医院地址、时间和医生的名字,我会想办法查到。” 苏佩兰沉默不语。 半晌,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下决定似的说:“其实小婳不是我亲生的。” 顾北弦脸上没有丝毫诧异之色,淡声道:“几个月前,丁烈上门敲诈你,看你当时的反应,我其实就猜得差不多了。苏婳是你捡的,还是朋友托你照顾的,或者说买的?” 苏佩兰双手交握,“是我捡的。” 顾北弦面无波澜,“在哪捡的?” “医院妇产科门诊大楼前面的花坛前。我不孕不育,一直调理,可就是怀不上,婚姻又不幸。也是巧了,捡到小婳,确认没人要后,就抱回家了,当成亲闺女养。她那时小小的,刚满月的样子,被包在小被子里。小被子和衣服质量都很好,她身体也很健康,应该是被抛弃的。” 说完,苏佩兰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个秘密困扰了我很多年,之前丁烈一直拿它来要挟我要钱,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她如释重负。 顾北弦安慰她:“你放心,苏婳将一直是你的女儿。” “谢谢。” 和苏佩兰分别后,顾北弦派人把苏婳接了过来。 直接带她去了滨海市分局。 盯着警察局大门,苏婳诧异,“我们又来这里做什么?” 顾北弦牵起她的手,笑,“进去采集dna,帮你寻找生父。” 第255章 惊喜来了 苏婳更加惊讶了,“我妈说我是试管婴儿,父亲不详。为什么来警察局采集dna,就能找到我生父了?” 顾北弦握着她柔软白皙的手,飒步往里走,语调微沉,“别管那么多,听我的没错。” 来到刑侦部门负责dna采样的实验室。 苏婳向工作人员出示身份证,申请dna入库检测。 警方帮她抽血,采集血样后,做dna鉴定,并录入相应数据,这一切都是免费的。 苏婳填表的时候,看得很清楚,要入的是全国打拐dna数据库。 操作完后,警方让苏婳回去等结果。 如果有适配的dna,到时会给她打电话通知。 走出警察局,苏婳还是一头雾水。 “打拐”两个字,让她深感疑惑。 她问:“我怎么成被拐卖儿童了?我不是我妈做的试管婴儿吗?” 顾北弦停下脚步,把她的手整个握在掌心里,垂眸,英挺眉眼沉沉俯视着她,“你做好思想准备,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见他神色凝重,苏婳心不由得怦怦直跳,脸上却沉静,“你说。” “那我说了?” “嗯。” “你是你妈捡的,不是试管婴儿。” 苏婳怔住,过了好几秒,才恢复冷静。 她笑了,笑得特别勉强,“你骗我。” “没骗你,千真万确。” 苏婳还是难以置信,“可是我妈对我那么好,外公外婆也那么疼我,特别疼爱。还有,我的性格跟我外公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你外公一手教出来的,耳濡目染,性格相近不足为奇。你妈不能生育,捡了你,自然要视为亲生。你刚满月时,被人放到医院妇产科,门诊大楼前面的花坛旁。如果你亲生父母后悔,肯定会来录dna信息,到时就能找到你亲生父母了。” 明明大太阳就挂在天上,晒得皮肤微微发烫,可是苏婳还是觉得冷。 她嘴唇发僵,眼底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我是被遗弃的,对吗?” 顾北弦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他爱怜地扶着她削薄的肩,按进怀里,轻轻拥着她,“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我们家婳婳长得漂亮又温柔,小时候肯定又甜又萌又可爱,他们怎么舍得遗弃你?” 苏婳前一秒还挺难过的,后一秒就被他逗笑了。 真难为他了。 以前惜字如金的一个人,现在舌灿莲花,能言善道,还会哄人了。 接下来,丁烈因为绑架敲诈罪,被关进拘留所,进入司法程序,等着法院判刑。 苏婳去警局和他做了dna司法鉴定,结果显示:非亲生。 她把这张dna亲子鉴定证书,拿手机拍了照片,发到微博上置顶。 配上文字:本人和丁烈先生无血缘关系,没有任何义务赡养和帮助他。本人为什么宁愿把钱捐给孤儿院,也不肯给他,原因他心里最清楚。一个出轨、家暴,自私自利的人,不配得到帮助。 发完,她退出微博,不想看评论。 之前丁烈上电视,诋毁她冷血无情。 虽然节目被叫停,网上的热搜也被撤掉,但还是有人暗搓搓地花钱买水军,去她评论区里攻击她。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明知那些人是水军故意过来攻击自己的,可是苏婳看着还是会难过。 干脆不看,眼不见为净。 公道自在人心,正直的人自有判断,不会因为水军几句脏言乱语,就乱了心智。 没多久,丁烈的儿子丁闯闯也被抓到了。 被审问时,他全招了,楚锁锁订婚宴当天,在大屏幕上播放丁烈节目的,是他。 他乔装打扮混进去。 为什么那么做? 是因为有人送给他和父亲一百万现金,让他父亲上电视,台词是提前写好的剧本,照着念就好了。 上个电视,订婚宴当天去宴会厅插个u盘,就能赚一百万。 对他们来说,是件天大的美差。 有钱拿就行,他们才不考虑会不会对苏婳造成什么伤害呢。 接到警方这个电话后,顾北弦气得一张俊脸阴沉如水。 果然如他所料,和楚锁锁脱不了关系。 订婚宴当天进来的人全凭请帖,没有楚锁锁的默许,丁闯闯进不来,也不会容许他破坏她的订婚宴。 顾北弦当即打电话把楚锁锁叫过来。 半个小时后。 楚锁锁来了。 一进门,不由分说,顾北弦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就朝她身上砸去。 楚锁锁早就有所防备,一闪身避开了。 在得知丁烈和丁闯闯被抓时,她心里就有数了, 顾北弦眸色冷沉睨着她,黑色瞳孔下是沉甸甸的危险与警告,“你去自首。” 楚锁锁一脸无辜,“我没做什么呀。” 顾北弦唇角勾起抹极冷的弧度,“丁烈和丁闯闯都招了,你还敢嘴硬?” 楚锁锁振振有词,“丁烈找苏婳借钱,她不给,我看他可怜,就随手帮了他一把。一百万于我来说,就是个包钱,对他来说却是救命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是做好事呀。 “你那是助纣为虐!” “我去自首,警方也治不了我的罪呀。丁烈上电视是自愿的,丁闯闯也是自愿的,我就出了一百万做了件好事。北弦哥,做好事,也犯法吗?” 顾北弦漠然地扫她一眼。 只觉得她不只面目可憎,还无耻。 懒得同她废话。 顾北弦拿起手机,拨给柯北:“柯队,和丁烈、丁闯闯案件相关的人,现在在我办公室。你派人过来,把她带走吧。” 楚锁锁有点慌,急忙跑过来,啪地一下挂断电话。 “北弦哥,丁烈和丁闯闯被抓是因为绑架,你让警方把我抓去也没用啊。我现在是顾氏集团的准长孙媳妇,我要是被抓,势必对公司形象造成影响,你得顾全大局呀。” 顾北弦气极反笑,“你唆使丁烈上电视诋毁苏婳时,怎么没想到顾全大局?” “我那是,我……”楚锁锁词穷。 “咚咚!” 忽听有人敲门。 顾北弦抬眸扫一眼,“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顾凛。 楚锁锁像见了救星似的,急忙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阿凛哥,北弦哥非让我去自首,你快劝劝他。” 订婚宴上发生的事,顾凛猜到和楚锁锁脱不了关系。 他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顾凛笑了笑,对顾北弦说:“北弦,城西那个项目交给你去做吧。锁锁是我未婚妻,她要是被警方带走,对我对公司影响都不好。” 见顾凛替自己说话,楚锁锁眼珠一转,心里异常欢喜。 没想到在他心里,她比利益还重要。 本来一直后悔订婚的,今天忽然就不后悔了,得不到顾北弦,和顾凛凑合一下,貌似也不错。 顾北弦眼皮微垂,脸子一撂,看着楚锁锁,“你必须向苏婳道歉。” 楚锁锁娇俏一笑,“好,我等会儿就打电话向她道歉。” 顾北弦眸色凉薄,“不,你发微博向她道歉,承认是你唆使丁烈上节目,恶意诋毁苏婳。” 楚锁锁一脸为难,“这,这,这会让我很没面子的……” 顾北弦冷笑,“你也知道面子?你指使丁烈上节目诋毁苏婳时,怎么没考虑她的面子?你的面子是面子,她的就不是了?” 楚锁锁脸皮微烫,垂着头,低眉顺眼,“我不是故意的,这一切全是丁烈的意思。” 顾北弦抬手打了个冷峻的手势,懒得听她狡辩,“就这么说定了,要么道歉,要么去自首。” 楚锁锁还要说什么。 顾凛把她拉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他的办公室。 门一关上,顾凛忽然一抬手,啪一个耳光甩到了楚锁锁脸上。 猝不及防,楚锁锁被打懵了。 她捂着半边脸,红着眼圈,瞪着顾凛,“你打我?连你也敢打我!” “蠢货!下次再做那种蠢事,提前跟我吱一声。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丢人不只丢你自己的,还丢我的!西城那个项目,我带人争取了半个月,因为你一个愚蠢操作,白白拱手让给顾北弦了!” 楚锁锁瘪着嘴不吭声,委屈得要命。 就在刚才她还想和顾凛凑合呢,现在又后悔了。 顾凛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摁到电脑前,“快起草道歉信,发微博向苏婳道歉。” 楚锁锁梗着脖子,“我不道!” 顾凛眼底闪过一丝烦躁,“真搞不懂我爸为什么让我跟你这么愚蠢的女人订婚,小不忍,乱大谋。迟早有一天,我要被你坑死。” 最后他亲自起草道歉信,拿楚锁锁的手机登陆微博,向苏婳道歉,并@了她。 苏婳在家打开微博,就看到了楚锁锁发的这封道歉信。 十分意外。 不过这样一来,丁烈那档节目造成的坏影响,就全部消除了。 于她是好事。 她心里清楚,肯定是顾北弦从中施了压。 刚要给顾北弦打个电话,手机响了。 接通后,是警方打来的:“你好,苏小姐,我是滨海分局刑侦科dna实验室,有位陆先生要见你,自称是你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 惊喜铺天盖地砸下来,苏婳喜极而泣。 第256章 父女相认 “好好,好,我马上过去。”苏婳激动得两眼发潮,忙不迭地应道。 挂了手机,她欣喜难耐,又心酸不已。 父亲于她来说,是一直缺失的角色。 因为缺失就特别渴望,越渴望越得不到,时间久了,渐渐就成了执念。 心里始终空着一块,时不时地会漏风。 尤其看到同龄人被父亲疼爱,她就特别羡慕,羡慕极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和生父见面。 她很想向世界宣布:从今天起,她也是有父亲的人了! 一向沉静如水的苏婳,摩拳擦掌,激动得在屋里走来走去,两只漂亮的秋水眼像揉进了碎星星,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她脚步轻快地跑进衣帽间,开始换衣服。 摸起一件常穿的米色丝质衬衫,刚要往身上套,又觉得太朴素了些。 第一次和父亲见面,总得穿得隆重点,以示对他的重视。 她又想快点换好衣服,急着去见父亲,又想穿得隆重点,心情就很矛盾。 手指在衣架上迅速划过,摸到秦姝早前送她的蓝色星空礼服。 她拿着在穿衣镜前比了比,又觉得太华丽了,是见面,又不是参加晚会。 最后她挑了一件宝石红色的纱质无袖礼服裙,裙摆刚及脚踝那种。 这么大的喜事,当然要穿点喜庆的颜色。 宝石红,优雅内敛的颜色,衬得肌肤雪白。 一向素颜的她,甚至还涂了点唇膏。 麻利地把一头乌黑如缎般的长发散开,苏婳对着穿衣镜照了照,觉得自己漂亮又乖巧,很适合见长辈。 最后挑了件香奈儿的小外套披上,踩了双香奈儿的平底鞋。 收拾完了,才想起这么大的事,得跟顾北弦说一声。 电话一接通。 她声音清甜如水,难掩兴奋,雀跃着说:“警方打电话让我去见我爸!” 那声“爸”喊得特别骄傲,特别自豪。 仿佛在告诉顾北弦:我,也是有爸爸的人了! 顾北弦听出来了,笑了笑,“我手头上还有点事,暂时走不开,等我忙完,陪你一起去。” “可是我怕他等急了。” 顾北弦薄唇微抿,“现在骗子多,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我让保镖陪着。” “保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分辨不出好人坏人,等我忙完吧。他要真是你的亲生父亲,在你的生命里缺失了二十三年,让他等会儿又怎么了?” 苏婳说不过他,顿了一下,“那好吧,我去你们公司楼下等你。” 顾北弦淡嗯一声。 一个小时后。 苏婳和顾北弦驱车来到滨海分局。 一进大厅,苏婳就看到靠墙的长椅上,坐着个四十出头,风流俊雅的男人。 男人身形极高,穿浅灰色长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丝绸衬衫。 这种料子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尤其是男人,一个穿不好就显得松垮,可是这男人却穿出一种天生的慵懒和高贵感。 颜值和气质是一方面,主要他身形好,行走的衣服架子。 看到苏婳,男人眼睛亮了亮,从长椅上堪堪站起来,笑容儒雅,难掩风华,大步迎上来,“你就是小婳吧?” 苏婳一顿,神色微滞,“您,是我父亲?” “对,我是你爸,陆砚书。” 来的路上,苏婳在脑子里想象了父亲的各种模样。 或威严,或慈祥,或和蔼可亲,万万没想到父亲竟是这么年轻,这么英俊。 这模样,顶多有四十? 苏婳恍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她盯着他英俊儒雅的脸,难以置信,“您真是我爸?您今年贵庚?” 陆砚书唇角笑加深,“我只是看着年轻,其实也有四十六了。” 怕她不相信,他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她,“这是我的身份证,你看一下。” 苏婳接过来,果然四十六周岁了。 她二十三岁,他四十六岁,差二十三岁。 虽然早育,倒也说得过去。 把身份证还给他,苏婳说:“我们要不要再做一遍dna亲子鉴定确认一下?” 陆砚书垂眸看着她,眉眼散发柔和光芒,语气宠溺道:“不,不用做了,你就是我的女儿。你的dna和我留在数据库里的dna完全吻合,警察同志可以作证。” 苏婳不再怀疑。 谁都能作假,警方不可能。 陆砚书注视着她温婉精致的五官,唏嘘道:“你长得太像你妈了,跟你妈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假不了。” 说着说着,他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以为找不到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 短暂的质疑过后,苏婳也开始激动起来,喉咙发紧,眼神细糯潮湿,“我也是,之前一直以为丁烈是我父亲,没想到亲生父亲另有其人,没想到你就是我爸,没想到真能和你见面……” 她激动又心酸,一连说了好几个“没想到”。 特别想投进父亲的怀抱,特别渴望被父亲抱一抱。 平时她是成熟沉静的女人,可是在自己父亲面前,谁还不是个孩子? 她双脚不受控制地朝他迈过去。 陆砚书手指微抬,做出要拥抱她的手势。 快走到他面前时,顾北弦突然伸手挡了一下,面色淡淡,听不出喜怒,“苏婳,你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别。” 苏婳啼笑皆非,“他是我爸爸。” 顾北弦嗯一声,“太年轻了。” 言外之意:虽然是你爸,但是太年轻了,我接受不了你们俩拥抱。 苏婳微微耸肩,冲陆砚书无奈一笑,“这是我前夫,控制欲有点强,你别介意。” 顾北弦清清嗓子,俊美面孔带点儿不悦,“虽然是前夫,但我们俩正在准备复婚。” 陆砚书这才把目光移到他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目光挑剔,“长得还行。他对你好吗?小婳。” 苏婳点点头,“现在挺好的。” “也就是说以前对你不好?”再看向顾北弦时,陆砚书眼神带了一丝不高兴。 顾北弦眸色微凉,掀了眼皮对上他的目光,不咸不淡。 苏婳察觉到两人不对付,拿指尖轻轻噌了噌顾北弦的衣袖,示意他收敛点。 顾北弦微微抿了抿好看的唇,垂眸去看腕上的表,漫不经心道:“快到饭点了,既然相认,大家就一起吃顿饭吧,我请客。” 陆砚书淡然道:“今天是我和我女儿相认,当然是我请客了,酒店早就订好了。” 出门上车的时候,陆砚书喊苏婳上他的车。 顾北弦则让苏婳坐他的车。 苏婳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境地,要在男人和父亲之间做选择。 最后,三人都上了陆砚书的车。 苏婳坐在副驾驶。 顾北弦和陆砚书坐在后座,两人一个紧靠车子左边,一个紧靠车子右边,中间隔着“太平洋”那么宽。 一副互相嫌弃的模样。 一行人来到京都大酒店。 顾北弦有个商务电话要接。 苏婳和陆砚书先下车,去酒店。 父女俩走进大厅,一路有说有笑。 哪怕两人平时都是沉静内敛的人,可是父女相认,难免兴奋。 尤其是苏婳,一直说一直说,心里太开心了,又开心又乱,就停不下一张嘴,不停地说她这些年和外公学艺,说妈妈,说阿尧哥,说顾北弦。 今天说的话,比她这辈子说的都多。 陆砚书笑容儒雅宠爱地望着她,时不时地问几句。 两人离得近,衣袖不时碰一下。 进电梯时。 正好是饭点,电梯里人有点多。 陆砚书把苏婳拉到自己身后,不让别人碰到她。 苏婳抬头仰视他高大英挺的身影,觉得好幸福。 她终于也有爸爸了! 太过激动,以至于忽略了电梯里有一双怨恨的眼睛,正时不时地瞟着她。 那双眼睛正是楚锁锁的。 出电梯时,怕人碰到苏婳,陆砚书抬手虚虚地拢了她一下,挡住其他人的碰触。 苏婳心里挺感动,是被父亲爱着的感觉。 看在楚锁锁眼里,却暧昧至极。 等他们都走了,楚锁锁走出电梯,打给顾北弦:“北弦哥,我今天来京都大酒店吃饭,看到苏婳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亲亲密密。苏婳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那男人还搂着她。北弦哥,你可要注意点哦,小心被戴绿帽子。” 顾北弦轻嗤一声,英俊面孔写满疏离与多管闲事。 “那是她亲生父亲,陆砚书,京都最有名的画家,陆氏集团次子。人家父女俩亲密一点怎么了?别说他搂着她了,就是扛着她都正常。脑子肮脏的人,看谁都不正常。”他用最淡的口吻说着最犀利的话。 楚锁锁脸色唰地一下子变得苍白,“你说什么?苏婳的亲生父亲是陆砚书?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陆砚书的女儿?” 楚锁锁难以置信,心里很不平衡! 那个乡巴佬出身居然这么好! 这怎么可以! 第257章 亲子鉴定 楚锁锁扭着细腰,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进包间。 推开门,母亲华棋柔正坐在桌前和朋友喝酒吃菜。 临时喊她过来作陪。 楚锁锁心里藏不住秘密。 也不顾有外人在,就趴到华棋柔耳边,小声说:“妈,苏婳居然是陆砚书的亲生女儿。” 华棋柔眉头一皱,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苏婳是谁的女儿?” “陆砚书,就是陆氏集团的小儿子,还是个知名画家。” 华棋柔整个人震住,好一会儿没吭声。 她借口上卫生间,把楚锁锁拉出去。 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华棋柔问:“你听谁说的?那乡下丫头怎么跟陆砚书扯上关系了?” “听北弦哥说的。刚才在电梯里,看到苏婳和陆砚书举止亲密,我以为她劈腿了,就打电话告诉北弦哥。谁知他把我好一顿训,说那是苏婳的亲生父亲。” 消息太过震惊。 饶是久经人事的华棋柔,也有点接受不了。 她揉着太阳穴拧眉思索,“陆砚书,陆砚书,这个人,我知道一点。很久之前,他好像跟华琴婉一起学过画,后来出国留学了。据说年轻时挺风流,身边美女如云。苏婳说不定就是他和哪个女人厮混时,生下的野种。” 一听是野种,楚锁锁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 满眼都是八卦。 她急急地问:“是哪个女人?你有印象吗?” 华棋柔扶着额头,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半天。 突然,她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他好像和一个长得像华琴婉的女人,好过一段时间。” 楚锁锁急忙问:“那女人家世怎么样?” 华棋柔语气轻蔑,“小门小户的,上不了台面,陆老太太不同意她进门。不知什么时候,那女人就消失不见了,陆砚书至今未婚。” 听到“小门小户”四个字。 楚锁锁心理终于平衡了。 她撇撇嘴,“我就说嘛,苏婳怎么可能是大家闺秀,原来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华棋柔鄙夷地笑笑,“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跟你没有可比性。你以后大气一点,要拿出做大嫂的风范来,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楚锁锁鼻子一皱,“我想退婚。” 华棋柔语气不悦,“刚订婚,退什么婚?” “顾凛那天打了我一巴掌,还骂我蠢货。” 华棋柔默了默,拍拍她的肩膀,“忍忍吧,男人没有十全十美的。你之前相了三十多个,都没一个看对眼的。回头让你爸去敲打一下顾凛,让他老实点。” 楚锁锁扁着嘴,委屈得要命,“好怀念以前的北弦哥,谁都不如他。” 华棋柔唉一声,“你们回不去了,认命吧。” 另一边。 陆砚书带着苏婳,走进提前订好的包间。 包间装修清雅,低调细节中透着奢华,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 落座后,两人先把菜点了。 陆砚书点了两道酒店的招牌菜。 苏婳点的则是顾北弦爱吃的,清蒸鲈鱼、三丝鱼翅和开水白菜。 陆砚书不知内情,默默记下了,以备下次用。 他屏退服务生,亲自拿起茶壶给苏婳倒茶。 白皙修长的手,拎着白瓷质地的茶壶,颇有艺术感。 苏婳急忙去接茶壶,要自己倒,被制止了。 他笑容温和,“在你生命里缺失了二十三年,这是我该做的。” 苏婳不再跟他争。 她需要时间,去慢慢消化这件突如其来的人生大事。 最开始的激动、雀跃过后,她亢奋的大脑皮层,渐渐恢复冷静。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陆砚书俊雅立体的面庞。 他真的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从内而外散发一种迷人的绅士气质,又带点艺术家的飘逸不羁感。 别说年轻时候了,就是现在也能迷倒一大片女人。 苏婳轻声问:“我妈,我妈她今天怎么没过来?” 刚才在警察局时,苏婳几次开口询问生母的情况,都被陆砚书找话题引开了。 他闭口不谈她母亲,警察也刻意避开,像提前商量好了似的。 如今苏婳又问,陆砚书拎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笑道:“你妈她不太方便。” 这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他越是不想说,苏婳就越是好奇。 停顿了几秒。 她又问:“她还好吗?” 陆砚书放下茶壶,眼皮微微垂下,遮住眼底的真实情绪,淡淡道:“不太好。” 苏婳心脏隐隐作痛,“我能见见她吗?” 陆砚书抬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等以后吧,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她。” “我妈她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陆砚书无奈一笑,“她的名字很好听,不过暂时还不方便告诉你。” 苏婳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搞得神神秘秘? 可是初次见面,关系总归有点生疏,不似寻常父女那么亲密无间,她不好追着问个不停。 苏婳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上好的铁观音,清香淡雅,回味微甘。 放下茶杯。 苏婳终是忍不住,又问道:“听我妈,也就是我养母说,她是在医院捡到我的。你们当年为什么要扔掉我呢?” 这个话题有点尖锐。 陆砚书扬起的唇角微微僵硬,默默地注视了她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他慢半拍说:“小婳啊,这个世界上有好人,就有坏人,有时候好人什么都没做,也会招惹一些奸佞小人。在事情没查清楚前,我不方便告诉你,但是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会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婳再问下去,就显得咄咄逼人了。 可是苏婳还是对自己的生母好奇。 好奇得不得了。 那是怎样一个人呢? “吱呀!” 顾北弦推门走进来。 扫一眼陆砚书,他走到苏婳身边坐下。 菜一道道地端上来,摆到桌上。 顾北弦看一眼桌上的菜,几乎全都是自己爱吃的。 他声音低沉,问苏婳:“怎么没点你喜欢吃的?” 苏婳微微一笑,“我不挑的,吃什么都行。” 陆砚书拿眼角瞟着顾北弦,眼神说不出的挑剔。 顾北弦微抬眼皮,扫他一眼,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具体哪里不顺眼,又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本能的感觉。 陆砚书拿起公筷,给苏婳夹了一块鱼肉,温声问:“你们俩为什么离婚?” 离婚的直接原因,是因为那场车祸,导致阿忠死了,苏婳的孩子没了。 当时她万念俱灰,只想从那场千疮百孔的婚姻里跳出来。 不过这么沉重的话题,显然不适合对初次见面的陆砚书说。 说了只会激化他和顾北弦的矛盾。 苏婳轻描淡写地说:“就门第原因,我前公公特别注重门当户对。” 陆砚书把公筷啪地往桌上一放,“都什么年代了,还门当户对?你的资料我看过了,即使没有家世撑腰,配他儿子也绰绰有余。” 顾北弦给苏婳夹了一道鱼翅,慢条斯理道:“苏婳配我的确绰绰有余。” 陆砚书身姿端得笔直,“你回去转告你老子,我陆砚书的女儿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德有德。只有我们嫌弃他的份,没有他嫌弃我们的份。” 顾北弦面色淡淡,嗯一声。 虽然看陆砚书不顺眼,但是这句话,他听着挺顺耳。 这顿饭,苏婳吃得很开心。 陆砚书极绅士,虽然看着不像父亲,却面面俱到,情商也高。 和他相处很舒服。 只是缺了点亲密无间的感觉。 不过父女俩才刚见第一面,就亲密无间,也不太现实。 吃罢饭后,陆砚书伸手招呼服务生要结账。 服务生恭恭敬敬地说:“陆先生,你们这桌已经结过账了。” 苏婳瞟一眼顾北弦,铁定是他发信息,安排助理去结的账。 要分别时,顾北弦忽然开口道:“陆先生,我觉得我们还是再做一次dna鉴定吧,也不费事,顺手的事。我让助理打电话询问过了,加急的话,一天就能出结果。” 陆砚书很淡地笑了笑,轻轻摇摇头。 他拿起包,打开,从包的夹层里取出一个透明密封袋。 密封袋里装着七、八根黑色短发。 把密封袋递给顾北弦,陆砚书说:“拿这些头发去做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多疑,警方都确认了,你们还不相信。” 顾北弦瞥一眼他头上的黑色短发,“陆先生还是直接拔几根头发给我吧,新拔的头发鉴定效果更好。” 陆砚书微微眯眸盯着他,眼神闪过一丝不悦,口气略显生硬,“年轻人,不要太过分啊。” 见他生气了,苏婳轻轻扯了扯顾北弦的袖子,“哪天拔的头发都行。只要时间别太长,应该不会影响鉴定效果。” 一行人出了酒店。 上车后,苏婳拔了十根头发,连带身份证,交给顾北弦。 顾北弦把她的头发和陆砚书的头发,一起递给助理,让他找一家可靠的dna亲子鉴定中心,做鉴定。 隔日。 助理把取来的鉴定结果,交给顾北弦。 修长手指捏着鉴定报告单,顾北弦一目十行,从头扫到尾。 看到最后结果时,他沉默了。 第258章 捧在掌心 苏婳和陆砚书的关系是:确认亲生。 两人dna相似度高达99.99%。 亲子鉴定报告是他派助理去做的,不可能有假。 虽然白纸黑字摆在这里,可是顾北弦对陆砚书还是下意识地排斥。 沉默片刻。 他拿起手机,打给萧逸:“女婿对岳父是不是天生排斥?” 萧逸呵呵一笑,“应该是岳父天生排斥女婿吧,女婿对岳父只有两个字可做。” 顾北弦浓眉微挑,“哪两个字?” “跪舔。” 顾北弦眉心蹙起,“滚蛋,跟你说正经事呢。苏婳刚和她亲爹相认,不知为什么,我怎么看他,都觉得不顺眼。” 萧逸吃惊地哇了一声,“苏婳还有两重身份?她亲爹是谁?” “陆砚书。” 萧逸重复道:“陆砚书,陆砚书,好像是个画家对吧?还是陆氏集团的二公子?有名的钻石王老五,不知什么原因,四十多岁还未婚。” “嗯,就是他。” 萧逸啧啧几声,“你呀,就是看人家年轻英俊,不像个爹,吃醋吧?” “差不多,就是下意识排斥。” “亲子鉴定做了吗?如果是亲生父亲,这边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你这占有欲,强得都有点病态了,远远超出了正常人。” “去你的!”顾北弦挂了电话。 晚上去凤起潮鸣,他把鉴定报告送给苏婳。 苏婳忐忑地接过,直接掀到最后,看结果。 看到“确认亲生”四个字,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咚地一声落回胸腔里。 不管怎么说,她对陆砚书是满意的。 可能有丁烈那个极品排在前面,只要不是太渣,她都能接受。 顾北弦见她拿着亲子鉴定报告单,反反复复地看,边看边激动地笑,笑着笑着,眼圈还红了,就觉得她太大惊小怪了。 认亲都过去两天了,她还这么激动。 平时可没见她这么激动过。 有那么一瞬间,顾北弦很想问问她,在她心里,是他重要,还是陆砚书重要? 不过终是忍住了。 这种话一般都是女人问的,他是个男人,不能问。 问就是没有风度。 他是个有风度的人。 顾北弦拉着她细软的手臂,按到自己腿上坐着,轻轻亲吻她发丝,温声问:“你父母遗弃你,你就一点怨言都没有?” 苏婳认真地想了想,“我爸说,当年是个意外,不是故意遗弃。至于怨言嘛,多少会有一点,但是我外公外婆和妈妈都很疼我,把我养得很好,外公还教了我一身本事。如果我在打骂中长大,日子过得十分艰难,长大后一事无成的话,肯定会怨气冲天,恨父母当年遗弃我。” 顾北弦垂眸,细细打量着她。 的确,她身上只有温婉和美好,丝毫戾气都没有。 也曾吃过苦,受过罪,可她却未沾染戾气,一定是内心足够安宁,足够美好。 这份安宁和美好,是她外公外婆和苏佩兰给的。 顾北弦吻着她耳边的细嫩皮肤,灼热的呼吸烫着她的耳朵,“既然你这么美好,那我们就做点更美好的事吧。” 苏婳莞尔一笑。 想做直接说就是了,非得安个好听的借口。 顾北弦握着她的腰,打横把她抱起来,就朝卧室走去。 把她放到柔软的大床上,他们做了又做。 窗边那株亭亭玉立的鹤顶兰,随着他们的节奏荡漾着。 直到苏婳体力不支,顾北弦才肯放过她。 次日。 陆砚书打来电话问苏婳:“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苏婳如实说:“出来了,确认亲生。” 陆砚书唇角微扬,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语气淡定道:“我妈她老人家要见你,这周末晚上有空吗?” 一听是亲奶奶要见,苏婳急忙应道:“有的,有。”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的。” 陆砚书笑了笑,“不瞒你说,直到现在我还觉得不真实,像做梦一样。当年大家都以为你出事了,遗体都见到了。我纯粹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你还真活着,上天待我们不薄。” “这得感谢我养母。如果不是她把我抱回家养大,估计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等周末叫上你养母,我们要好好感谢感谢她。” “好的,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挂电话后,苏婳拨给苏佩兰。 把她和陆砚书相认,以及邀请她去陆家做客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苏佩兰兴致不太高的样子,“你们一家人相认,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苏婳默了默,“妈,您别难过。” “是我狭隘了,之前生怕你知道自己不是我亲生的,会难过。如今看到你和亲生父亲相认,挺好的。” 苏婳喉咙发紧,“妈,您永远是我亲妈。” “我也是,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永远是我的亲女儿。”苏佩兰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眼角的泪珠,“对了,警方昨天来找我了,让我配合调查。我实话实说了,把你当年用过的小被子,穿的小衣服,也交给了警方。” “好的,谢谢妈。” 周末。 夜幕降临。 苏婳和顾北弦驱车来到陆家。 陆家老宅是那种江南园林式的古典住宅。 素净清雅的小楼,庭院里缀以假山、树木、亭台楼阁和小桥流水。 既有山水花鸟的情趣,又有唐诗宋词的意境,别有一派温婉的江南风情。 两人来到正楼。 屋里是一水的名贵黄花梨家具,燃着好闻的檀香,清香宜人。 白发苍苍却优雅温婉的陆老太太,热情地迎上来,“来,姑娘,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苏婳乖巧地喊道:“奶奶好。” 陆老太太笑眯眯地应一声,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我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家里阳盛阴衰,就缺个孙女,结果孙女从天而降。感谢菩萨,让我心想事成。” 她拉着苏婳的手,朝座椅走去。 把陆砚书和顾北弦当成空气。 等苏婳坐下,陆老太太又唤佣人快上茶。 佣人上茶的功夫,她拿起桌上的糕点和水果,不停地往苏婳手里塞,“快吃,我的小孙女。” “谢谢奶奶。”苏婳接过一块绿豆糕,慢慢吃起来。 陆老太太又拿手帕帮她擦嘴角,“吃慢点,别噎着。” 苏婳哭笑不得。 老太太这是拿她当小孩子了,她明明是二十好几的人了。 等茶上来了,陆老太太又端起茶杯递给她,“我的小乖孙,喝点水,绿豆糕太干,容易噎嗓子。” 苏婳瞬间有种被捧在掌心的感觉。 “好的,奶奶。”她从老太太手中接过茶杯,喝起来。 老太太又叮嘱她:“慢点喝,烫。” 苏婳无奈一笑,“好。” 老太太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老姐妹,你过来了吗?我小孙女已经到了,你快来。我可提前跟你说好,我孙女长得跟仙女一样,你看了可别眼馋。” 正在端着杯子品茶的陆砚书和顾北弦,相视一笑。 脑子里有一个共同的念头:人老如小。 十分钟后,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来了,穿着月白色旗袍,佩戴长珍珠项链,特意打扮过。 看到来人,苏婳惊呆了。 因为那是顾北弦的奶奶。 陆老太太牵着苏婳的手,迎上去,“老姐妹,快看,这就是我的小孙女,你看她长得水灵吧?” 顾老太太盯着苏婳愣住了,“这明明是我孙媳妇,什么时候成你小孙女了?” 陆老太太理直气壮,“就是我小孙女,亲子鉴定都做过了,她是砚书的亲生女儿。” 顾老太太像听到了天大的新闻。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一向沉静从容的她,顿时欣喜若狂,难掩激动。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就给顾傲霆打电话,“你快来,快来,快来陆家!” 顾傲霆语气有点不耐烦,“妈,我在应酬,很忙,您老人家别动不动,就一个电话把我叫走好不好?” “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苏婳居然是陆砚书的亲生女儿!” 顾傲霆不信,“您老人家这个玩笑,开得一点都不好笑。” 顾老太太激动异常,嗓音提高好几倍,“我没跟你开玩笑,千真万确!他们亲子鉴定都做过了,苏婳确确实实是陆砚书的女儿!” 手机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一分钟之久,顾傲霆才出声,“我马上过去!” 第259章 他被打脸 半个小时后,顾傲霆来到陆家老宅。 来的路上,他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向现实妥协,连带着把要对苏婳说的话,也全想好了。 今时不同往日,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进陆家客厅,屋里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 顾傲霆笑了笑,抬手松松领带,轻咳一声,用一副自来熟的口吻说:“大家都在啊。” 没人理他。 顾傲霆就有点尴尬,杵在原地没动,瞟了眼苏婳,又瞟了眼顾北弦和陆砚书。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 连他自己的亲妈,也垂着眼皮,一副对他爱搭不理的模样。 顾傲霆就挺郁闷。 合着叫他来,是甩脸色给他看的? 活这么久,敢这样给他甩脸色的,还真不多。 有那么一瞬间,顾傲霆很想扭头就走。 不过久经商场多年,他早就练就了沉稳大气的性格,也早过了血气方刚的年龄。 顾傲霆又咳嗽一声,提高嗓门,笑道:“大家晚上好啊。” 还是没人应他。 气氛一时尴尬到了极点。 他闷着一张脸,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陆老太太看不下去了,朝他招招手,“傲霆,快过来坐吧。” 顾傲霆抬脚走过来,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尬聊了几句,陆老太太吩咐佣人开始上菜、布菜。 等菜摆好后,所有人起身,来到餐厅。 精致奢华的长桌上,井然有序地摆着各种山珍海味,散发诱人香气,引人食指大动。 其中有苏婳那天在京都大酒店点的清蒸松江鲈鱼、三丝鱼翅和开水白菜。 陆砚书还特意让佣人摆放在她面前。 本该是陆老太太和顾老太太两人坐在上位的。 可是俩老太太非得让苏婳坐在她们中间,就临时夹了把椅子。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众星捧月般捧着苏婳,时不时地给她夹菜。 陆老太太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乖孙女,多吃鱼,吃鱼补脑子。” 苏婳刚要开口道谢。 顾老太太紧接着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她面前,“乖孙媳妇,吃块排骨,补补钙。” 苏婳笑容清甜又带点儿无奈,“谢谢奶奶们。” 顾傲霆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怪怪的。 说上来什么感觉。 陆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陆老太太喜欢热闹,越热闹越好。 她拍拍苏婳的肩膀,“改天把你大伯和几个哥哥都叫过来。本来这次就要叫的,你爸说,刚和你相认,人太多,怕你不自在。” 苏婳朝陆砚书看过去,心里泛起一丝微甜。 父爱在她生命中缺席太久了。 父亲一滴关爱,落入她生活里,她都能有很大的触动。 就像雨打在龟裂的旱土上,发出哧啦一声响。 顾傲霆和陆砚书并肩坐在一起。 顾傲霆是客,陆砚书是主。 按说陆砚书得热情招待他这个客人才对。 可是自打顾傲霆进屋,陆砚书就一直冷着一张脸,别说热情招待了,连句话都懒得同他说。 无奈,顾傲霆只能上赶着开口:“早就觉得苏婳这孩子气质与众不同,原来是遗传了你的气质。” 陆砚书唇角极轻一扬,“顾董可别这么说,我们陆家小门小户的,哪有什么气质?” 顾傲霆噎住,讷讷道:“陆家财力不输顾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陆砚书拿起碗盛了碗燕窝羹,推到苏婳面前,慢条斯理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陆家虽然不输顾家,但是在皇族和世界首富面前,也算小门小户。小门小户不可怕,就怕有些人,自视甚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成天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这自高自大的模样,和井底之蛙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面。 就差指着顾傲霆的鼻子,骂他是井底之蛙了。 顾傲霆一向都是被捧得高高在上,哪有敢这样内涵他? 偏偏他又不好反驳。 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一肚子气。 顾北弦偏头朝苏婳看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心里有一个共同的念头:人不可貌相。 陆砚书看外表儒雅斯文,绅士有风度,没想到怼起人,这么锋利。 专戳人的心窝子捅。 气氛一时陷入僵硬。 过了好一会儿,顾傲霆端起酒杯,对陆砚书说:“亲家,来,今天我们第一次见面,喝一杯。” 陆砚书眼皮微撩,都不拿正眼看他,“亲家?谁是你亲家?我记得苏婳和你儿子离婚了吧?” 顾傲霆陪着笑脸,“离婚也可以复婚啊,一张证的事,容易得很。” “也对,离婚是挺容易。”陆砚书拿起茶杯抿了口,慢悠悠道:“可是复婚就难喽。” 顾傲霆捏着酒杯的手一紧,“陆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砚书放下茶杯,食指轻敲桌面,“我们家小婳,年轻漂亮,气质高雅,会修复文物,还画得一手好画,十大杰出青年,履历光鲜,家世也拿得出手。这么好的条件,全京都的青年才俊,任由她挑。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明明有那么多新鲜优质的草,她何必再倒回去?” 顾傲霆一时竟无言以对。 来的路上,就知此行不会太顺利,万万没想到这么棘手。 远超出他的想象。 往常,他往顾北弦身边塞楚锁锁和周品品时,对方父母都鼎力支持,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家长。 顾傲霆一直堆着笑的脸,渐渐冷下来。 他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压抑着情绪说:“我想起来了,我还有点事,挺重要的。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一步了。” 他推了椅子就要走,背后传来顾老太太一声呵斥:“坐下!” 顾傲霆抬起的右脚,缓缓落下来。 顾老太太绷着脸说:“你以前对婳儿做了那么多,亲家说你几句,你听着就是了。一大把年纪了,说走就走,任性给谁看呢?” 顾傲霆深吸一口气。 脑子里开始权衡。 这大半年,他往顾北弦身边塞了好几个女人,他都不要,再这样下去,父子关系只会越来越僵。 算了,看在亲儿子的份上,听几句难听话又怎么了? 顾傲霆抬腕看了看表,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想起来了,那件事我已经安排助理去做了,不用我亲自出面了。” 没人接他的话。 顾傲霆尴尬地笑笑,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坐下。 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 苏婳被陆老太太和顾老太太拉着去后花园赏花,顾北弦陪着。 顾傲霆和陆砚书坐在偏厅里喝茶。 风从窗口徐徐吹进来,上好的普洱茶,香气四溢。 顾傲霆端起茶杯抿了口,在嘴里细细品了品,“是老班章吗?” 他平时喝的都是铁观音之类,不爱喝普洱,分辨不太出来。 只知道普洱茶最好的是老班章。 陆砚书眼神带点傲慢地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冰岛老寨。” 冰岛老寨是普洱茶中的极品,比老班章贵得多。 带花果香,茶汤强而有力,香气浓郁沉稳,七万块一公斤。 顾傲霆看着陆砚书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紫砂茶杯优雅斯文,有那么片刻觉得自惭形秽。 他平时高高在上,傲慢惯了,很少有这种感觉。 陆砚书年轻时是搞艺术的,算得上儒商。 顾傲霆和他比,缺了那么点艺术家的飘逸气质。 顾傲霆捏着手中小小的紫砂杯,笑道:“你们家公司,一直都是你大哥在经营?” 陆砚书眼皮一抬,“我也有决定权,有事?” “那正好。”顾傲霆清了清嗓子,“我是个生意人,做事喜欢直接干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都知道,资源互通,互惠互利。听说你们家最近在做新能源和生物科技那块,正好我们公司也有这方面的意向。改天我们找个机会,坐下好好谈谈。婚姻加生意,亲上加亲。” 陆砚书手指轻轻摩挲杯壁,眼底飘着淡淡的讥诮。 他自幼学画,骨子里有艺术家的清高。 对顾傲霆这种唯利是图的势利商人,就挺瞧不起。 他轻轻嗤笑,语气极淡道:“之前因为小婳家世单薄,你逼着她离婚。如今知道她是陆家之女,你又上赶着求复婚。生意场上难免大起大落,今日登至峰顶,明日也有可能跌落山谷。倘若他日我们陆家败落,你是不是又要对小婳棒打鸳鸯?” 顾傲霆一怔。 过了几秒,他呵呵干笑,“怎么会,陆家这些年生意一直做得很稳。生意合作,加复婚,双喜临门,多好的事。” 陆砚书听出了话外音。 他拿起杯子抿了口茶,语气慵懒疏离道:“再说吧,我们家小婳还年轻,不急。至于跟你们顾家合作的事,我没兴趣。” 第260章 弥补缺憾 被人这么毫不留情面地拒绝,饶是顾傲霆来的路上,做好了思想准备,也受不了。 他平时就是个傲慢至极的人。 此时再也忍不下去了。 “陆先生,你忙,我走了。”顾傲霆抓起手机,站起来,抬脚就走。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陆砚书淡淡的语调,“慢走,不送。” 顾傲霆身形一滞,脚下走得更快了。 出门,让佣人去后花园,叫了顾老太太一起回去。 上车后。 顾傲霆再也忍不住,吐槽道:“陆砚书比我小十多岁,一整晚冷着个脸子,动不动就拿话呛我。他何德何能?凭什么这样对我?” 顾老太太翻他一眼,“北弦坐轮椅那两年,苏婳当牛坐马地服侍他。等他腿好了,你跳出来棒打鸳鸯,不停地往他身边塞女人,膈应苏婳。也就陆砚书涵养好,换了是我,我一盆大狗血泼你头上。你还发牢骚?你好意思吗?” 顾傲霆没好气,轻轻扫她一眼,“苏婳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惯的,无法无天了。” “苏婳可从来没恃宠而骄。你还是想想办法,好好向苏婳道个歉,让两人快点复婚吧。我八十多岁了,急着抱重孙子呢。” “你也看到了,我今天低三下四,几乎都是在求他们复婚了。可他们呢,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顾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以前那样对苏婳,难听话都说尽了,难看事,也做尽了。如今低眉顺眼地说几句,就想把人家求回来?门都没有。好好拿出点诚意来吧。” 顾傲霆嗤笑一声,“我十个亿都送出去了,还不够有诚意吗?” 一提那十个亿,他就肉疼。 老太太也肉疼,“幸好苏婳没改嫁,否则这十个亿就打水漂了。” 顾傲霆垂下眼皮,“谁知道她还有这一重身份呢,早知道,我才懒得搞那么多,劳民伤财。” 手上还粘了那么久的玻璃瓶子。 白白被人耻笑了好几个月。 同一时间,陆家。 苏婳和顾北弦被陆砚书留下来,过夜。 楼上客房是提前准备好的,布置得精致大气,又舒服。 洗漱用品,从大到小,都提前给准备好了。 包括苏婳脸上擦的护肤品,水啊乳液啊眼霜,都给准备了。 两人在盥洗室里,肩并肩地刷牙。 边刷边相视一笑,连牙膏都是甜的。 刷完牙,把牙刷放回漱口杯里,顾北弦视线在牙刷上停顿一瞬。 洗漱过后,两人回卧室。 顾北弦借口给苏婳倒水喝,拿起一根未拆封的新牙刷,出去了。 径直去了陆砚书的房门前。 他抬手敲门。 很快,陆砚书来开门,看到是他,淡淡笑道:“有事吗?北弦。” 顾北弦把手里的牙刷递给他,“医生建议牙刷每两三个月更换一次,您换这根吧。旧的,给我,我帮您扔了。” 陆砚书垂眸瞟一眼牙刷,掀起眼皮,“换牙刷是假,想拿着我用过的牙刷,再做一次亲子鉴定是真吧?” 顾北弦极浅地勾了勾唇,“也别怪我多疑,换了是你,你也会这样。” 陆砚书静默地看他半秒,“稍等。” 他转身去卫生间,等出来时,手里拿着根用过的牙刷,“拿去做鉴定吧。” 顾北弦接过来。 陆砚书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不管你信不信,我对小婳没有任何恶意。dna信息二十几年前就录入数据库了,当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如果警方没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小婳还活着。我知道你肯定会怀疑,觉得我对她有所企图。是,我是有,就是想弥补年轻时的缺憾。除此之外,我别无所图。” 顾北弦觉得他这话说得对,又不太对。 这种话,不像是一个父亲该说的。 但是从逻辑上,又挑不出任何毛病。 顾北弦垂眸扫了眼牙刷,等再做次亲子鉴定再说吧。 回到房间,他把陆砚书用过的牙刷,用密封袋装起来。 苏婳看着他装牙刷,问:“谁的牙刷?” “你爸的。” 苏婳好奇,“你拿他牙刷做什么?” “再做一次亲子鉴定。上次让他拔头发,他不拔,总觉得有点蹊跷。” 苏婳替陆砚书找借口,“可能他怕疼吧,也可能他那么优雅的人,觉得拔头发,有损形象,有的人偶像包袱很重。” 顾北弦走到她身边,从背后搂住她的腰,下颔抵着她的头,语调温柔,说:“某些人啊,有了爹就忘了老公,心都偏到他身上了。” 苏婳握着他的手,嗔道:“连这种干醋你也吃?真让人受不了。” “受不了你也得受。”他低下头亲吻她耳畔的柔嬾肌肤。 把苏婳亲得痒痒的,笑着偏头避开。 “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顾北弦松开苏婳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面站着陆砚书。 手里拿着两件睡衣,一件是柔和明媚的珊瑚粉,一件是深蓝色男士睡衣。 把睡衣递给顾北弦,陆砚书说:“给你们俩准备的睡衣,白天让佣人手洗了,放在室外晾晒,佣人忘记收了。” 苏婳挺感动。 觉得父亲虽然年轻,却极细心。 她接过睡衣,掌心感受布料的柔软丝滑。 睡衣面料和颜色,都挺合她的心意。 陆砚书视线落在她脸上,目光柔和,充满关切,“晚饭吃得合胃口吗?” 苏婳弯起唇角,“挺合胃口的,让您费心了。” 陆砚书有点不高兴,“我是你爸,以后不要再说这么见外的话了,记住了吗?” 苏婳乖巧应道:“记住了。” “那你们睡吧。”嘴上这么说,陆砚书却没走,目光依旧温柔含着疼爱地望着苏婳。 那目光包含了太多种情绪,一时很难让人读懂。 顾北弦在旁边看着,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 可能陆砚书比一般父亲年轻,又英俊,风度翩翩的,容易让他产生错觉。 不过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两人是父女。 离开顾北弦和苏婳的卧室,陆砚书却没回自己卧室,而是下楼去了地下车库。 上车,熟练地发动车子。 车窗打开,风呜呜地刮进来。 深秋的风,带着剑气,刮在脸上蛮冷的,可是陆砚书却丝毫不觉得冷。 五十分钟后,车子在城郊一家精神病院前停下。 陆砚书从储物箱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扣动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 徐徐吐出烟圈,他眯眸,看向前方。 不远处一间病房,装着栏杆的窗户,透出细碎的光。 陆砚书牙齿一用力,把烟咬断了。 他拿出手机找了个号码拨出去:“赵局,二十三年前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第261章 一争高下 赵局回道:“时间太久了,从苏佩兰女士手中拿到的小被子和衣服上,提取不到任何对案件有用的信息。苏女士说的那家医院,我们也去调查过了。二十三年前监控不像现在这样普遍,监控录像最长也只能保存一年。你又不让我们大张旗鼓地去查,案子处理起来挺棘手。” 陆砚书抬手捏了捏硬挺的鼻骨,“我们在明,凶手在暗。大张旗鼓地去查,会逼得凶手狗急跳墙,苏婳会有危险。” “是的,安全第一,我们尽量秘密去查,不走漏一丝风声。” “费心了,有线索给我打电话。” “好的,砚书。” 挂电话后,陆砚书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精神病院。 那间病房一整夜都不会关灯。 装着栏杆的窗户,像牢笼一样,束缚着里面的人。 那里是一个原本温婉如水的女人。 如今人不人,鬼不鬼。 陆砚书把烟扔掉,发动车子。 路上经过楚锁锁家的别墅时,他冷笑了声,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一轰油门,把车子开得飞快。 仿佛慢一点,会被楚家人散发出来的污浊气息染脏似的。 隔天。 顾北弦收到助理拿来的亲子鉴定报告。 鉴定结果和上次一样,都是:确认亲生。 苏婳看到鉴定报告单时,笑顾北弦:“你太多疑了。陆家不缺钱,不缺名,要不是有血缘关系,他们何必要认我?图什么呢?大家都很忙,无利可图的事,没人会做。” 顾北弦爱怜地揉揉她的头发,“你就一点都没怀疑过?” 苏婳抬起小巧的下巴,“最开始看到他,觉得太年轻了,有点犯嘀咕。后来警方出具了证明,亲子鉴定也做了,心里就踏实了。他气质儒雅沉静,跟我很像,就是那种骨子里的相通,是一家人的气息。我和我妈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都没有那种感觉。” “你开心就好。”顾北弦抬手把她勾进怀里,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当晚,顾北弦带苏婳去参加一个慈善晚会。 来的都是京都上流圈的人士。 平时顾北弦不爱带苏婳来这种地方,知道她不喜欢热闹。 但是复婚被苏婳屡次拒绝后,他就想带她多出来走动走动,让人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省得陆砚书日给苏婳安排相亲对象。 他要提前把敌人扼杀在萌芽中。 此次拍卖会所拍的善款,将用于捐助山区失学儿童。 两人一走进大厅,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俊男美女的组合,走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拍卖会开始。 第一件起拍的是一件民国时期的旗袍,起拍价五千块。 几番竞价后,被一位男士以五万的价格拍到。 连拍五件拍品后,摆上来的第六件拍品,是一条祖母绿项链。 项链是这场慈善晚会的主办者艾女士,祖上传下来的,无底价竞拍。 项链由58颗祖母绿宝石串成。 宝石浓绿而略带青草绿,水头极好,绿莹莹的,很润。 这种成色的项链,市场价都在千万以上。 来的都是识货的,大家纷纷出价。 短短时间内,价格已经出到了一千万。 一千万往上,要价的人明显少了很多。 再过几天就是母亲苏佩兰的生日了。 她平时喜欢佩戴祖母绿的首饰。 苏婳举起牌子,喊道:“一千一百万。” 拍卖师看向她举的牌子,大声喊道:“88号贵宾一千一百万一次,88号贵宾一千一百万两次,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 这时角落里传出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我出一千两百万。” 苏婳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娇嫩面孔。 一身高定名牌,妆容精致,各种名贵首饰堆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和耳朵上,闪闪发光。 是楚锁锁。 能在这里遇到她,倒也不稀奇。 毕竟像她这样的名媛千金,是各种晚会舞会和酒会的常客。 苏婳转过头来,举起号码牌,平静地喊道:“两千万。” 楚锁锁刚要举牌子喊价,话都到嘴边了,听到她喊的两千万,手又缩回去了。 一千两百万她已经感觉头沉,打肿脸充胖子,咬咬牙才喊出来的。 毕竟平时的花销,都要靠父母给。 可是就这么输给苏婳,楚锁锁很不甘心。 她硬着头皮喊道:“两千一百万。” 苏婳面不改色,举牌喊道:“三千万。” 楚锁锁头皮都炸了,脸红一阵,白一阵。 众人察觉出这两人的不对劲来,纷纷扭头朝楚锁锁看过去。 楚锁锁自从回国后,频繁出入这种场合,平时为人又高调,爱出风头,大家自然认识她。 见众人都看自己,楚锁锁面子上挂不住,举牌喊道:“三千一百万。” 顾北弦捏捏苏婳柔软的手指,“出五千万,我付款。” 苏婳冲他嫣然一笑,举起牌子,清清雅雅地喊道:“我出五千万。” 全场一片哗然。 这串项链的确漂亮,水头和净度也不错,但是市价也就一千万出头。 苏婳却出了将近五倍的价格,要么是她壕无人性,要么是她身边的男人壕无人性。 众人又扭头看向楚锁锁,等着她出价。 毕竟看热闹的,都不嫌事大。 楚锁锁脸唰地一下子白了,五千万,打死她都拿不出来,这要是拍了,回去铁定会被父母骂。 可是众人都朝她看过来,把她架到了火上烤。 如果认输,就太没面子了。 输给谁,也不能输给苏婳! 楚锁锁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根,颤巍巍地喊道:“五千一百万。” 整个大厅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朝苏婳看过去,静等她出六千万。 可是苏婳纹丝不动,手里的牌子也丝毫没有要举的意思。 顾北弦侧眸,漆黑好看的眸子清冽如水,对她说:“出六千万,放心,你男人有的是钱。” 苏婳冲他微微挑了挑眉,“我不傻,为了争口气,花那么多冤枉钱拍一串项链。她有钱,让她拍去。” 顾北弦拍拍她的手,“越来越腹黑了啊你。” 苏婳莞尔,“人在江湖飘,哪能不长点心机?” 拍卖师激动得大声喊道:“133号贵宾五千一百万一次,133号贵宾五千一百万两次,133号贵宾五千一百万三次,成交!” 他咚地一下把拍卖锤敲下去,“感谢133号贵宾这么有爱心,拍卖所得款项,将全部捐献给山区儿童。” 市价一千万的项链,被他拍到了五千多万。 是他从业史上,最辉煌的一笔业绩。 他怎能不激动? 和拍卖师的激动正好相反,楚锁锁的脸死白死白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万万没想到苏婳居然半路反悔,不接招了。 五千多万,她去哪里搞这么多钱? 问父母要,肯定要被狠狠批一顿。 楚锁锁思来想去,拿起手机,给顾凛发信息:阿凛哥,你能借给我四千万吗? 等了半天,顾凛也没回信息。 楚锁锁心灰意冷。 拍卖会继续。 最后苏婳花五百万,拍了一串大溪地珍珠项链。 金色的珍珠,特别漂亮,每颗珍珠近乎纯圆,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母亲肯定会喜欢。 拍卖会结束后。 苏婳拿着顾北弦的支票去付款,签合同。 签完出来,看到楚锁锁正缩在角落里,拿着手机到处打电话借钱。 她是背对着苏婳的,没看到她走过来。 苏婳静静地站在原地,听了几句。 听到楚锁锁哭丧着声音说:“阿凛哥,我们是未婚夫妻,以后要结婚的关系。你借给我四千万又怎么了,我又不是不还给你。” 顾凛嗤笑一声,“谁要跟你结婚了?订婚都是你们联手逼我订的,结婚的事,八字都没一撇呢。” 楚锁锁委屈地撒娇:“阿凛哥你不要这么绝情嘛……” 顾凛不耐烦地掐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楚锁锁气不打一处来。 一扭头看到苏婳。 她恼羞成怒,“把我害成这样,你满意了?” 苏婳淡淡一笑,“楚小姐是属鱼的吗?记忆只有七秒,这么快就忘了是你先挑衅我的?你自己争强好胜,不停地提价,怪我了?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没那么多钱,充什么大头?” 楚锁锁定定地瞪着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抬脚就走。 和苏婳擦肩而过时,她故意撞了她一下,阴恻恻地说:“一个私生女,张狂什么?再张狂也不过是个野种。” 嗡! 苏婳脑子一下子乱了。 她一把抓住楚锁锁的衣领,把她推到墙上,“你说谁是私生女?” 楚锁锁见她面色大变,得逞一笑,“你啊,你是陆砚书和一个野女人的私生女,一个野种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苏婳死死按着她的脖子,“你再说一遍试试。” 楚锁锁狞笑,“私生女!野种!” “啪!” 苏婳一个耳光甩到她脸上,把她的头打得偏了偏,头发遮住她半边脸。 楚锁锁被打得呆若木鸡,疼得脸都麻了。 片刻后。 她忽然扬起手就朝苏婳脸上狠狠甩去。 却打了个空。 苏婳被一只修长冷白的手,一把拉走。 顾北弦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护着,低眸看她,“出什么事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苏婳小巧的瓜子脸,煞白煞白的。 她垂着睫毛低声说:“她说我是私生女,是野种。” 顾北弦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睨着楚锁锁,“你妈插足楚砚儒和琴婉阿姨的婚姻,未婚先育怀了你,你才是名副其实的私生女!野种!就你这样的下贱胚子,也配说苏婳?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这话也太伤人了。 饶是楚锁锁脸皮再厚,也受不了。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北弦哥,即使做不成情侣,我们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伙伴。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刻薄吧?太伤人心了。” 她掩面而泣,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活脱脱像只雨中的小鹌鹑。 顾北弦笑容凉薄,“认识你,是我人生最大的耻辱!如果能选择,我宁愿从来没认识过你!” 第262章 团宠本宠 撂下这句话,顾北弦牵起苏婳的手离开。 出门,上车。 夜色漆黑。 路边皎洁的路灯,给黑夜笼罩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车子都开出去一半了,苏婳还是闷闷不乐。 微微垂着头,一声不吭。 过长的睫毛像一双没有生机的蝴蝶。 顾北弦把她按进怀里,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调柔安慰道:“楚锁锁嘴里没一句实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苏婳没接话。 关于生母,陆砚书瞒得很紧。 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的,仿佛见不得光似的。 楚锁锁的话,八成是真的。 苏婳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和“私生女”三个字,关联上。 快到住处时,手机忽然响了。 是陆砚书打过来的。 接通后,苏婳有气无力地喊了声“爸”,就不再出声了。 和平时欢欣雀跃的模样,截然相反。 隔着电话,陆砚书听出了她的不快,温声问:“怎么了小婳?” 苏婳轻声说:“没事。” “你把手机给北弦。” 苏婳照做。 陆砚书问:“小婳出什么事了?” 顾北弦如实道:“今晚带她来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遇到个长舌妇,说她是私生女,不开心了。” 陆砚书沉吟片刻,“把手机还给她。” 顾北弦把手机放到苏婳耳边。 陆砚书沉声说:“小婳,你不是私生女。你妈妈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性格清雅如兰,光风霁月,坦坦荡荡。她是这世界上最美好、最正直的女人。” 苏婳一扫之前的晦暗,眼睛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真的?” “千真万确,爸爸现在不带你去见她,并不是因为她身份见不得光,而是时机不到。” 苏婳悬着的心暂时安定下来,“好,我耐心等,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陆砚书笑了笑,“乖,你要记住,我和你妈妈是你永远的后盾,尤其是你妈,她特别爱你,比你想象得要爱。” 苏婳心里泛起一丝暖流,鼻子酸溜溜的,“谢谢,谢谢您。” 陆砚书挑眉,“又跟我见外了?” 苏婳鼻子更酸了,“好,我以后不说谢了。” 挂电话后,陆砚书推开车门,下车。 倚在车头抽烟。 夜色里,颀长的身躯带一股落寞感。 手指夹着烟,他盯着不远处的精神病院,长久沉默,做思考状。 忽然,一辆车匆匆开过去。 车子开出去十多米,刹了车。 车门推开,下来一个高个男人。 男人年轻英俊,气质成熟带一丝儒雅,走到陆砚书面前,笑道:“还真是陆叔叔,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在这里?” 陆砚书瞥一眼楚墨沉,短暂意外后,随即浮起一抹笑,扬了扬手里的烟,找借口道:“车子抛锚了,我等救援。” “要不要我派人送您回家?” “不用。”陆砚书上下打量他一遍,“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妈又犯病了,我过来看看她。” 陆砚书神色凝重,“快去吧。” 楚墨沉顿了顿,“您要一起吗?” 陆砚书轻轻叹息一声,“不了,不见了。” 次日上午。 顾氏集团大楼。 会议结束后,顾傲霆把顾北弦叫进办公室。 落座后。 顾傲霆语重心长地说:“北弦啊,如今地产行业渐渐趋于饱和,未来五年内,公司势必要走上转型的路线。新能源和生物科技是朝阳产业,你和陆砚书他们家搞好关系,到时方便我们转型。” 顾北弦极淡地勾了勾唇,“您老还挺会未雨绸缪,每一段关系都要利用到极致。” 顾傲霆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一个成功的商人,就是要充分地利用每一个机会。” 顾北弦语调淡淡,带一丝讥诮,“把楚锁锁塞给我,是看中楚家的建筑公司。把周品品塞给我,是看中周家的几块地。如今又相中陆家的新能源和生物科技,好方便公司以后转型。顾董,合着儿子都是您拿来交换利益的?” 顾傲霆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地抿一口茶。 放下茶杯,他慢悠悠地说:“我的婚姻都是利益交换,何况你们的?我让你们从小享受最优渥的生活和最优质的教育,你回报我一点,不是应该的?” 顾北弦笑容凉淡,“公司的事,我自觉很尽职。” 顾傲霆手指敲敲桌面,“我也是为苏婳好,帮她考验一下她在陆砚书心目中的地位。如果连基本的生意合作都不肯,那苏婳在他心目中,也不过如此。” 顾北弦从来就没这么无语过。 他一言不发,站起来,推开门,大步走出去。 和顾凛擦肩而过时,招呼都没打。 见他面沉如水,顾凛问顾傲霆:“北弦是怎么了?刚才出去脸色不太好看。” 顾傲霆实话实说:“苏婳是陆砚书的亲生女儿,我让北弦和陆家打好关系,方便以后合作,他不肯。” 顾凛眼神暗了暗,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资料放到他的办公桌上,“这是您要的资料。” “嗯,出去吧。”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顾凛上网查了查陆家,越查,脸色越阴沉。 以前从来不把苏婳放在眼里,没想到她生父家的背景,竟然如此不凡。 他暗暗握紧拳头。 周末。 苏婳和顾北弦接到陆砚书的邀请,去一座小岛上游玩。 正好趁机把苏婳介绍给她几位堂哥认识。 顾傲霆得知顾北弦的行程,也跟了过来。 他有自己的打算,看如今这情形,顾北弦和苏婳是分不开了。 陆家所有人的为人,他都得好好了解一下,才放心。 一行人来到岛上。 陆砚书带着三个一表人材的年轻男人,对苏婳说:“介绍一下,这就是你的三个堂哥。这是大哥羡之,二哥慕之,三哥隽之。” 苏婳眉眼含笑,跟着喊:“大哥,二哥,三哥。” 大哥沉稳,二哥斯文,两人冲苏婳微微一笑。 三哥性格热情洒脱,上来就要拥抱苏婳。 手臂伸到苏婳面前时,被顾北弦伸手隔开了,“她对别的男人过敏。” 苏婳啼笑皆非。 陆隽之抬手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对别的男人过敏的。” 顾北弦清冷着一张俊脸,一本正经道:“很正常,她只对我不过敏,其他人都不行,握手也不能握,你们以后注意点。” 苏婳就挺佩服他,谎言说得跟真事似的。 简单认识后,几个年轻人要一起下海冲浪。 苏婳以前没玩过,顾北弦和三个哥哥一起教她。 苏婳被一群美男包围,俨然成了团宠角色。 顾傲霆和陆砚书,安静地坐在岸边的长椅上,看着他们玩。 顾傲霆偏头对陆砚书说:“亲家,复婚的事,我们俩哪天约个时间,正式地谈一下吧。聘礼什么的,我们家一样都不会缺。” 陆砚书拿起一杯饮料喝了口,淡淡道:“不急,我们家小婳要再好好挑挑。” 第263章 使劲宠她 海风清凉。 一波波白色的细浪,翻滚着涌上海岸。 苏婳初学冲浪,为安全起见,在较浅的浪区里学。 一身保守的黑色速干长褂和长裤包裹着她纤细的身形,窈窕不失矫健。 在顾北弦和众位哥哥的悉心指导下,苏婳已经摸到了点门道。 经历了翻板、失速等失败后,她成功地在冲浪板上站起来了。 当一个浪冲过来时,她迅速完成上板和划水的动作,让海浪推动冲浪板。 漂亮地踏浪前行。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体验。 脚下的海浪带着她极速地往前冲,整个人好像要飞起来。 一种鲜活的力量和速度,从脚底传递到大脑,四周是天,是海,是风,是新鲜空气和明亮的阳光,她有一种驾驭海浪的错觉。 所谓的乘风破浪,就是这种感觉吧。 顾北弦和三位英俊帅气的哥哥,都是冲浪高手,但为了保护她,没去深海处冲,就保守地踩在冲浪板上,围着她一圈,生怕她落水,出危险。 忽然,一个超大的浪头冲过来。 苏婳身体一瞬间失去平衡,脚下不稳,噗通一声,从冲浪板上跌进海里。 咸湿的海水不停地灌进嘴里。 苏婳双手拼命扒拉着海水,朝冲浪板那儿划。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四个男人纷纷从各自的冲浪板上跳进海里,迅速朝苏婳游过去。 顾北弦速度最快,游到苏婳身边,拦腰抱起她,就朝岸上游去。 三个哥哥有托她小腿的,有推她脚的,有拉她衣服的。 就差把她抬起来了。 苏婳嘴里说着“我没事,我没事,我还可以继续”,可是,四个男人没一个听她的,硬是把她架上了海岸。 上岸后。 苏婳赤脚踩在白色的沙滩上,看着一波波涌上来的细浪,意犹未尽。 刚学会,还没玩够呢。 顾北弦把她被海水打湿的头发往后撩了撩,注视着她的眼睛,“今天就先玩到这里,去冲个澡,吃饭。” 苏婳眼巴巴地瞅着海浪,“吃完饭,我还能继续玩吗?” 顾北弦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行,太危险了。” “那是浅海区,淹不死人的,再说冲浪哪有不喝海水的?” 顾北弦用缓兵之计,“改天再带你带来玩。” 这个改天,估计要很久之后了。 苏婳无奈应道:“好吧。” 五个人去冲了澡,换了衣服。 岛是陆家的小岛,很多年前购入的,派专业团队打造成了旅游区。 岛中间有个海鲜大酒店。 一行人来到酒店。 上好的海鲜一盆盆地端上来。 苏婳拿起一只大虾刚要剥,被顾北弦接过去,“我来。” 苏婳又拿起一只生蚝,刚要剥,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是三哥陆隽之的,“我帮你。” 苏婳道了声谢,又伸手去拿螃蟹。 大哥陆羡之开口了,“不用你动手,有我们,你就等着吃就好了。” 二哥陆慕之推给她一杯饮料,“先喝口饮料润润嗓子。” 苏婳瞬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从小她跟着外公外婆一起长大,孤孤单单的,没有玩伴,唯一的小伙伴是阿尧哥,还因为火灾“离去”了。 没想到现在突然多了三个哥哥。 一时之间,她快要被宠上天了。 顾北弦把剥好的虾,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吃吧。” 苏婳拿起筷子夹起虾肉,蘸了海鲜蘸料,往他嘴里塞,“你吃。” 顾北弦别过头,“我不爱吃虾,你自己吃吧。” 苏婳笑了笑,放进自己嘴里,虾肉细嫩,鲜香,带一丝微甜,特别好吃。 陆砚书唇角微微上扬,看着几人互动,十分满意。 顾傲霆也是极满意的。 陆家这三个小子,人品都还不错,不奸不诈不刁,有情有义,也不是野心勃勃的那种。 等他百年后,把集团交给顾北弦,不担心他们会侵吞顾家的财产。 顾家若出了什么事,他们肯定也会伸出援手。 三哥陆隽之把剥好的生蚝,蘸了海鲜蘸料,直接往苏婳嘴里塞。 苏婳有点不好意思,停顿了一下,伸手接过来,“谢谢三哥。” 陆隽之笑道:“亲兄妹,说什么谢?你知道我们兄弟三人的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什么意义?” 陆隽之边剥海鲜,边说:“奶奶她老人家有两个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没达成愿望。于是就想要个孙女儿,结果呢,我妈第一胎生的是男孩,第二胎生的还是男孩。大哥陆羡之,二哥陆慕之,都是奶奶给取的,‘羡慕’的意思,羡慕人家有女孩儿。轮到我,还是男孩,奶奶直接给我取名叫盼之,盼孙女儿,小名盼盼。后来我懂事了,死活不愿意,才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苏婳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没想到陆老太太那么调皮。 给三哥这样一个大男人,取名盼之,小名盼盼。 盼盼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名。 陆隽之把剥好的海鲜放到她面前,“如今二叔直接给她老人家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儿,可把她给激动坏了。这几天,她老人家都没睡好觉,血压都高了。” 被那么多人喜欢,苏婳心里甜丝丝的。 四个大男人手脚麻利,没多大会儿,就把苏婳面前的盘子,堆得满满当当的。 苏婳忙用筷子夹了海鲜肉,给他们分:“你们也吃,大家一起吃。” 三个哥哥异口同声道:“你自己吃吧,我们天天吃,早就吃腻了。” 苏婳觉得这三个哥哥,都真的好好。 豁达,有爱。 体贴,细心。 顾北弦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有点不舒服,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弱化了不少。 苏婳察觉到了,手从桌下伸过去,摸了摸他的腿,轻轻揉了揉,那意思:你最重要。 顾北弦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掌心,心里这才舒服了点。 正当大家热热闹闹之际。 苏婳的手机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顾谨尧打来的。 苏婳轻声对顾北弦说:“我出去接个电话,是顾谨尧打来的,可能有急事。” 顾北弦微垂眼睫,没什么情绪地说:“去吧,快去快回。” “好。” 走到酒店外面。 海风呼啸,卷着咸腥味刮过来。 苏婳出声道:“阿尧哥,你外婆的身体怎么样了?” 顾谨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消沉,“就那样吧,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对了,我找到我生父了。” “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查查。” 苏婳如实道:“姓陆,陆砚书,顾北弦已经派人查过了,人挺不错的。” “我能黑进他们公司的内网,查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用了阿尧哥,要是被我爸知道了,他会不高兴的。” 顾谨尧默了默,“也好。” 苏婳想起幼时,她和他小小的两个人,坐在大门口,眼巴巴地瞅着来来往往的小孩子,被父亲或牵着,或扛着,或背着,一时有些心酸。 “阿尧哥,你为什么不和自己的父亲相认?” 顾谨尧沉默了。 许久,他声音沉闷道:“他死了,活着也是死了。” 苏婳不出声了。 并不是每个父亲,都像陆砚书那么好。 忽觉腰上一紧,多了双修长劲挺的手臂,苏婳闻到一股熟悉的清冽好闻的气息。 偏头,看到一张英挺面孔,是顾北弦。 苏婳笑,“怎么出来了?” “外面风大,给你送衣服。” 顾北弦把一件风衣披到她身上,将她整个包住,挡住迎面刮来的海风。 顾谨尧听到手机里传来说话声,对苏婳说:“我没什么事,就是打电话问平安,你去忙吧。” 苏婳顿了顿,“好的,阿尧哥,再见。” 顾谨尧低嗯一声,“保重。” 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却饱含着他沉甸甸的思念与牵挂。 人在大洋彼岸,心却忍不住往她身上飘。 想忘都忘不掉。 返回包间。 吃罢饭后,陆砚书提议道:“小婳,家里房子给你准备好了,偶尔回家住个一两天吧,一家人总得有个一家人的样子。” 苏婳声音清甜应道:“好的爸。” 离开小岛。 苏婳和顾北弦当晚住到了陆砚书家。 他家在江边一处独栋别墅。 房间装修风格极清雅,低调内敛,细节中透着矜贵。 并不像其他富豪家那样,装修得美轮美奂,阔气奢华。 一进客厅,沙发上放着书。 书柜更是随处可见,里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 看得出他平时的爱好就是看书和画画,因为楼上开辟了一间专门的画室。 家里养了不同种类的兰花,莲瓣兰、鹤顶兰和素冠荷鼎,亭亭玉立,高贵淡雅。 这也是苏婳最喜欢养的花。 越相处,苏婳就越觉得陆砚书和她好像,无论是性格、气质,还是爱好,简直一模一样。 以前一直以为她的性格是遗传了外公的,现在才知,原来是遗传了陆砚书的。 陆砚书带她和顾北弦去了东边一间客房。 房间布置得素净淡雅。 陆砚书说:“这间房以后就是你的了,你们俩有空就过来住一晚上。” 说这话时,他眼神是落寞的,语气难免有些孤单。 苏婳这才发觉整个别墅,没有女人的生活痕迹。 她好奇地问:“爸,你和我妈没住在一起吗?” 陆砚书极轻地摇头,“没有。” 苏婳察觉一丝怪异,“你们离婚了?” “我没结婚。” 苏婳还想问什么,但见他兴致不太高的样子,不好再多问。 同陆砚书一起吃过晚饭后,苏婳和顾北弦返回卧室。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顾北弦把苏婳抱在怀里,若有所思道:“虽然觉得有点怪,但是能确定陆砚书对你并没有恶意。” 苏婳嗔道:“那是你岳父,不许直呼其名。” 顾北弦勾唇淡笑,“好,以后就叫他岳父大人。” 苏婳把头往他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一夜温存过后。 次日清早,苏婳推开卧室的门。 忽听楼下传来佣人急促的声音:“先生,先生,门外有一大帮人,载着成车成车的聘礼,上门来提亲!” 第264章 真香定律 不用猜也知道是顾傲霆带人过来的。 苏婳和顾北弦一起换了衣服。 下楼。 隔着黑色雕花大门看到,外面停着一长排豪华轿车,目测至少得十几辆。 一群人高马大的保镖,正从后备箱里往下搬聘礼。 成箱成箱的聘礼,被搬进院子里。 箱子打开,有首饰、戒指、手镯、项链、耳环、手表等。 喜饼、四色糖果、龙凤烛、茶叶、酒、鸡、龙凤炮。 还有衣服、鞋子、酒席礼等。 按照传统规矩一样不缺。 细看,仅是那首饰,就堆积如山。 至少有十对龙凤手镯、十条大金链,还有若干金器,金光闪闪,闪瞎人的眼,名贵珠宝首饰,更是层出不穷。 十分讲究。 除此之外,礼单上还有顾傲霆赠送的一套价值八亿的别墅。 两套各一亿的高层。 聘金八千八百八十八万八。 装在二十几个密码箱里,一水儿排开。 粉哗哗的票子,十分惹眼。 苏婳笑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三年多前,她嫁给顾北弦。 只有一张结婚证,聘礼什么的,不存在的,顾傲霆一样也没给准备。 那时顾北弦双腿站不起来,坐在轮椅上,心情不好,无心操办这些事,能理解。 毕竟他帮她外婆找到了肾源,给他们家买了房子,也给了一千万礼金。 可那全是顾北弦准备的,顾傲霆理都懒得理。 原以为他是忙,现在才知道,并不是。 是看人下菜碟。 当时的她小门小户,在顾傲霆眼中是保姆一般的存在,哪里值得他这么尊贵的人,给操办聘礼呢? 如今她和陆家相认,人还是那个人。 就因为背后这层身世,顾傲霆就大费周章地准备这么多的聘礼。 短短时间内,准备得这么隆重,真是煞费苦心。 苏婳极轻地摇了摇头。 之前她那么努力,为了修画、画画,整宿整宿地熬夜,废寝忘食,几近成魔。 荣誉和奖项拿了一个又一个,钱也赚了不少,可是再怎么努力,却抵不上一个好的家世。 就很讽刺。 顾傲霆笑容满面地对陆砚书说:“亲家,聘礼我已经打点好了,别人有的一样不缺,别人没有的,我也派人给准备了。你看看,还满意吗?如果满意,就让两人复婚吧。” 陆砚书偏头朝苏婳看过来,“小婳,你答应复婚吗?” 复婚是迟早的事,可是顾傲霆这看人下菜碟的操作,让苏婳很不舒服。 没有这层家世,他想着法儿地赶她走。 有了这层家世,他上赶着来求她和顾北弦复婚。 苏婳淡淡地说:“不急。” 陆砚书极淡一笑,对顾傲霆说:“我们不急。” 顾傲霆脸色微微一冷,没想到准备得这么隆重,却一张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他压抑住心里的不满,看向顾北弦。 顾北弦眉眼凉淡,垂眸望着身边的苏婳,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听苏婳的。” 顾傲霆气得要吐血,在心里说:这么听她的话,你干脆入赘得了! 明明心里气得要死,面上却一团和气,他笑眯眯道:“看样子还是我诚意不够啊,那我回去再准备准备,准备好了再来。古人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只要心诚,就一定能打动亲家你们。” 陆砚书极浅一笑,“那就有劳顾董了。” 他转身朝正屋走去。 苏婳和顾北弦跟上。 顾傲霆看着顾北弦的背影,就很来气。 臭小子,不帮忙就罢了,净添乱! 此事没多久,就传到了楚锁锁耳中。 她心里极不舒服! 向华棋柔抱怨:“顾傲霆什么意思?我也是她儿媳妇呀,为什么给我的聘礼就像应付似的?借口时间匆忙,啥啥啥都只是随便敷衍一下,给苏婳却准备那么隆重。给我的聘礼连她的一半都不到。就不说那些珠宝首饰了,就说说那房子吧,给她一套八亿豪宅,两套一亿的高层住宅,给我呢,一套也没有!” 华棋柔也气得够呛。 都说赶着是个当,还真是。 可事到如今,婚也订了,还能说什么? 华棋柔没好气道:“我们家条件不比陆家差,怪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你要是能拿捏住顾凛,顾傲霆会轻看你?” 一提顾凛,楚锁锁就来气。 “别提了,上次慈善拍卖会,我问他借四千万,他都不肯给我。” 华棋柔戳了她的额头一下,“你还好意思提那件事?一千万的项链,你拿五千多万买,败家玩意儿。好好跟苏婳学学吧,看她把顾北弦拿捏得死死的,你但凡有她一半,我也不至于跟着丢人现眼。” 楚锁锁反感道:“妈,你没事吧,让我跟那个乡巴佬学?” “学学她怎么拿捏男人。那丫头,看外表平平无奇,没想到还挺有心机。” 楚锁锁不屑一顾,“狗屁心机,最主要是北弦哥人好,重情重义。都怪你,如果车祸当年,我没离开北弦哥该有多好。” 华棋柔撇撇嘴,“他要是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你怎么办?” 楚锁锁不出声了。 人生大事,她不敢赌。 可是顾北弦明明心里是有她的,否则也不会找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人。 全怪苏婳太有心机。 越想,楚锁锁心里越不平衡,忿忿不平道:“为什么那个乡巴佬命那么好?什么好事都让她摊上了。真想搞臭她,让她声名狼藉,一败涂地,看她还怎么得意!” 华棋柔白了她一眼,“安分点吧,你每次搞事,下场都比她更惨。这么久了,就没见你赢过一次!” 被亲妈戳到痛处,楚锁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憋得肝疼。 一个月后。 陆砚书举办书画展,公开展出自己多年来的书法和绘画作品。 来捧场的人很多。 不只有慕名而来的画迷,还有全国的画家同行,陆氏集团的合作伙伴,和京都本城的名流政要。 宾客云集。 大部分非富即贵。 陆砚书带着苏婳,穿梭于整个画展,热情地招待他们。 陆砚书年轻的时候,是个风流才子,这几年修身养性,身边少有女人出现。 猛然多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气质和秉性同他如出一辙,众人就很稀奇。 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了文章。 男人么,有名有利有财有才,四十多岁,找个二十出头的红粉佳人,是常有的事。 齐白石八十多岁还能娶十八岁的女子呢,何况陆砚书富甲一方,要身材有身材,有容貌有容貌。 陆砚书看他们的神情,知道都想歪了。 他拍拍苏婳的肩膀,向众人隆重介绍道:“这是小女小婳,原名苏婳。” 众人纷纷起哄,“原来是干女儿啊,不错不错。” 嘴上说着“不错”,心思却更歪了。 陆砚书正色道:“是亲生女儿,有亲子鉴定为证。” 怕这些人不信,他当场亮出了亲子鉴定。 报告单上,白纸黑字地写着:确认亲生。 再也不容人怀疑。 众人咂舌。 短暂吃惊后,开始认真打量起苏婳来。 这才发现,她就是几个月前当选出来的十大杰出青年,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文物修复师。 年轻水灵,漂亮绝顶,气质清雅高洁。 家世一顶一的好,还是文物修复师,十大杰出青年,根红苗正。 众人越看越满意,纷纷开始攀起亲事来。 那个说:“我儿子今年二十六岁,硕士毕业,金融专业,不久前刚从国外回来,约个时间,见一面吧?” 另一个说:“我儿子今年二十八岁,博士毕业……” 不等他说完,旁边一个抢着说:“我儿子,一表人材,今年三十岁,已经开始接手公司,做得有模有样。陆先生和陆小姐,不妨考虑一下犬子。” 苏婳整个人直接窘住。 说好的书画展,没想到变成了大型相亲现场。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那是我儿媳妇!” 苏婳抬头,看到两道高大的身影,并肩走进来。 左边的是顾傲霆。 右边年轻英俊,风度翩翩的男人,是顾北弦。 苏婳抬脚朝他走过去,眉眼含笑,“你怎么才来?” 第265章 公开招婿 顾北弦侧眸淡扫一眼顾傲霆,“他非要跟我一起来,说亲家的画展,一定要捧场。等他忙完手头上的工作,晚了半个小时。” 苏婳笑了。 以前顾傲霆用尽一切办法,逼她离开,如今上赶着往她身上贴。 从来没想到,傲慢尊大的他,居然也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前后反差太大,以至于苏婳差点以为这男人换了魂。 换了她,绝对做不来这种事,拉不下面子。 顾傲霆笑呵呵地说:“小婳啊,爸爸以前就挺看好你的,那时爸爸总说你除了家世,其他都挺好的。如今有了这层家世,你堪称十全十美了。” 又是“爸爸”又是“小婳”的。 苏婳手臂上噌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微微一笑,“顾叔叔,我和北弦还没复婚,叫爸爸不太合适。家世什么的都是虚名,我还是以前的我,缺点很多,不值得顾叔叔这么大费周章。” 又碰了一鼻子灰,顾傲霆脸色微微变了变,讪讪一笑。 三个人走到陆砚书和宾客面前。 工作人员给父子俩上茶。 父子俩在京都也是颇有名气的人,众人纷纷同他们打招呼。 其中一个问:“顾董,刚才您说砚书的女儿是您儿媳妇?是真的假的?” 顾傲霆刚要开口,苏婳笑道:“过去的事了,我们早就离婚了。” 顾北弦眸色暗了暗。 刚想接话,苏婳给他递了个眼色。 顾北弦弧度好看的唇,微微抿紧。 众人均做吃惊状,把顾北弦和苏婳打量了又打量,唏嘘道:“这两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什么要离婚?” 顾傲霆打个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啊,跟我们这一辈不一样喽。我们这一辈,夫妻感情破裂了,会想办法去修复,去挽回,去将就,能忍则忍。他们这一代就不同了,稍有不合适就换。这不,俩人一冲动,就去民政局把婚离了。不过,他们小两口,很快就会复婚的,你们就别打苏婳的主意了。” 苏婳只想说:脸呢? 饶是顾北弦也受不了了。 他垂眸看着腕上的表,漫不经心道:“顾董,刚才出门匆忙,您老人家是不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 言外之意:您老人家忘带脸了。 通俗点就是:不要脸! 顾傲霆听出来了,拿眼翻了他一眼,嫌他没大没小,胳膊肘子往外拐。 陆砚书也听不下去了。 他拿起杯子抿了口茶,淡淡道:“我女儿今年才二十三岁,虽然离异却没孩子。从小是个学霸,十九岁就大学毕业,又会修复文物又会画画,还曾带领专家团队出国修复文物,京都十大杰出青年。性格温婉沉静,不骄不躁,外柔内韧,吃苦耐劳。有才有德有貌,你们若有意,可私下约我。” 这是要公开招婿的节奏了。 顾北弦听着不太舒服。 他刚要开口,苏婳给他发了条信息:淡定。 扫一眼那两个字,顾北弦微垂眼睫,遮住眼底的真实情绪。 俊美面容没有波澜,心里却很不高兴。 顾傲霆也不淡定了,“亲家,你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小婳和北弦感情那么好,你这不是棒打鸳鸯吗?” 陆砚书眼里闪过一抹淡嘲。 他放下茶杯,淡然一笑,“听人说,顾董之前棒打鸳鸯的事可没少做啊。凭什么你说离婚就离婚,你说复婚就复婚?小婳是我的宝贝女儿,捧在掌心上的,可容不得别人呵来呼去。” 顾傲霆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也是要面子的人。 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腹诽个不停。 埋怨陆砚书小心眼,记仇,睚眦必报。 都过去的事了,非得揪着没完。 埋怨完陆砚书,顾傲霆又在心里埋怨苏婳摆谱,不给他面子,得寸进尺。 他们是在大厅一角的休息区,喝茶的。 开放式的。 展厅不时有人进出。 没多久,走进来一个穿商务休闲装的男人,长着和顾傲霆一样的剑眉凤眸,长方脸,眼神带着掩饰不住的倨傲。 是顾凛。 远远站定,顾凛盯着父亲细细观摩。 只见他陪着笑脸,身躯微微向前倾,一副谦恭的模样,同陆砚书说笑。 平时他坐姿都是肩背后仰,下颔微抬,一脸威严,不苟言笑。 何曾这么谦卑过? 顾凛心里就挺不舒服,长了刺一样,感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他经商才分本就弱于顾北弦,加之从小在外公家长大,和父亲始终隔着那么一层。 如果顾北弦和苏婳复婚,搭上陆砚书背后的陆氏集团,那就是如虎添翼,不得不防。 顾凛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拿出手机拨给助理:“派人查一下苏婳的生母是谁?” 助理挺头大,“顾总,这个不太好查,您多少给点头绪。” “那就查陆砚书二十几年,跟谁交往过。他一直单身未婚,忽然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女儿,很可疑。” “好的顾总。” 十几分钟后。 助理回电话:“顾总,我打了一圈电话,最后从您准岳母华棋柔口中,打听出点消息。她说陆砚书二十几年前,曾和一个叫秋婉的女人交往过,孩子极有可能是她的。” 顾凛皱了皱眉头,“秋婉?能联系上她吗?” “秋婉女士这些年一直待在国外,深居简出,十分低调,很多年没回国了,不太好联系。” “用尽一切办法都要联系上她,问问苏婳是她的孩子吗?我要弄清楚苏婳的真正身世。” “好的,我这就去办。” 挂电话后,顾凛沉默了片刻,捏着手机,朝大厅休息区走去。 走到众人身边,他挤出一丝笑,热情道:“今天这么热闹啊,爸和北弦都在。” 顾北弦掀起眼皮,淡淡瞟他一眼,勾了勾唇角,做出个笑模样,算是回应了。 顾傲霆微微诧异,“你怎么也来了?” 顾凛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左腿架到右腿上,双手交叠垂于膝盖上,笑着说:“听说陆先生是苏婳的父亲,那就是我的叔叔。他开画展,我过来捧个人场。” 陆砚书礼貌疏离道:“谢谢。” 本来挺热闹的气氛,顾凛一来,瞬间冷清了不少。 众人纷纷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 很快,休息区的沙发上,只剩下了陆砚书、苏婳,和顾氏三父子。 五人各怀心事,闷着头喝茶,谁都没开口。 忽听一道娇俏的声音传过来:“阿凛哥,你来看画展,怎么不叫上我啊?” 听到这个声音,苏婳眼皮一跳一跳的。 不用去看,都知道是楚锁锁。 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无处不在。 顾凛偏头看她,“你怎么来了?” 楚锁锁旁若无人地走到他身边,挨着他的腿坐下,娇滴滴地说:“你是我未婚夫啊,平时你要工作,好不容易赶个周末,我们多相处相处,培养一下感情,不好吗?” 顾凛朝旁边挪了挪,同她拉开距离,“你跟踪我?” 楚锁锁眼睛眨了眨,“说跟踪太难听了,是关心。” 顾凛瞥一眼顾北弦,意味不明道:“没必要这样,他不会吃醋。” 小心思被识破,楚锁锁就觉得挺无趣。 一抬头对上顾北弦凉薄的眼神,楚锁锁心里很受伤。 直到现在,她还是很爱他。 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越爱。 越是被伤害,爱得就越痛,越彻骨。 一步错,步步错,她恨死这错乱的人生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楚锁锁心里有气,嘴就痒痒。 她偏头对上苏婳冷淡的眼神,皮笑肉不笑道:“恭喜你啊,你现在是妥妥的金凤凰了。一下子飞得这么高,肯定开心坏了吧?” 这是拐着弯地骂苏婳原来是只麻雀。 苏婳刚要张口,挖苦她几句。 顾北弦眉眼清冷睨着楚锁锁,“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嫌长了嘴碍事,就去医院割了。” 楚锁锁一愣,委屈得要命。 她抱着顾凛的胳膊摇了摇,“阿凛哥……” 顾凛握着她的手腕,从自己胳膊上拿开,漠然地说:“出门在外,谨言慎行,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父母没告诉过你?” 楚锁锁不乐意了,“你是我未婚夫哎,你不得护着我吗?你看北弦哥多护着苏婳啊,你就不能跟人家学学嘛。” 顾凛没什么表情地说:“你是苏婳吗?不是,她可没你这么嘴碎。下次出门,记得把嘴上把锁,省得得罪人都不知道。” 楚锁锁瘪着嘴,“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就说了一句话而已,我说的也是实话呀。” 顾凛懒得搭理她,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 陆砚书全程以一种极度厌恶的目光,瞅着楚锁锁,半天没说话。 顾傲霆对着他察言观色良久,捂着唇咳嗽一声,“锁锁啊,以后少在苏婳面前出现吧,会影响她的心情。” 本来被群怼,楚锁锁心里就很堵得慌。 如今连顾傲霆也这样,她气得脸都青了,“顾叔叔你,你太过分了!” 第266章 尽快复婚 不等顾傲霆回答,楚锁锁站起来,抬脚就走。 越走越生气。 以前顾傲霆那么袒护她,处处向着她,打压苏婳。 这一转眼,全变了。 变成了向着苏婳,开始打压她了。 真现实啊,老东西! 落差太巨大,楚锁锁无法接受。 气呼呼地出了展厅,上车。 她直奔父亲楚砚儒的公司。 来到公司。 一把推开他的办公室门,看着父亲,楚锁锁红了眼眶,哑着嗓子说:“爸,顾傲霆欺负我。” 听到爱女被欺负,楚砚儒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文件,“顾傲霆怎么欺负你了?” “他让我以后少在苏婳面前出现,省得惹她不高兴。” 楚砚儒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顾傲霆,什么意思?” “自打苏婳和她亲爹陆砚书相认后,顾傲霆一颗心就偏到她身上了,又是送豪华聘礼,又是上赶着去陆砚书的画展上捧场,使尽方法巴结他们父女俩。” 楚砚儒一听更来气了,“我们楚家不比陆家差,他顾傲霆凭什么厚此薄彼?就因为你和顾凛订婚了,他觉得煮熟的鸭子飞不了了,就怠慢你?” 楚锁锁扁着嘴,点点头,一副小可怜的模样,“以前觉得顾叔叔挺好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势利眼。” 看到爱女受委屈,楚砚儒心疼极了。 他站起来,扶着她的肩膀,扶到沙发上坐下,哄道:“别委屈了,爸这就替你讨个说法。” 他拿起座机拨给顾傲霆:“傲霆啊,你怎么能这么对锁锁呢?” 顾傲霆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楚锁锁告状了。 他打个哈哈道:“锁锁和苏婳从一开始就不对付,我让锁锁不要出现在苏婳面前,也是为锁锁好,省得她心里添堵。” 楚砚儒不乐意了,“你这样让锁锁很没面子。我娇生惯养地把她养大,我自己都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 顾傲霆语重心长道:“锁锁毕竟是北弦的前女友,女人都小心眼,苏婳看到她,心里会不舒服。她以前受了那么委屈,就让锁锁包容一下她吧。算来,苏婳就比锁锁大一岁,也是个孩子,从小爹不疼,娘不养的,挺不容易。” 楚砚儒呵呵冷笑,“你可真有良心呐。” 掐了电话。 楚砚儒破口大骂:“这个顾傲霆就是棵墙头草,风一吹就往哪边倒!我算是看透他了!” 见父亲出马,都没什么用,楚锁锁心里更憋屈了。 一周后。 陆砚书带苏婳去京都大酒店,见一个姓傅的老朋友。 叫傅重海。 他手里有一个宋朝磁州窑的白釉玉壶春瓶,瓶口有破损,让苏婳帮忙修复。 落座后。 傅重海从密码箱取出一只白釉玉壶春瓶,小心地放到苏婳面前。 那是一只极漂亮的玉壶春瓶。 敞口,细长颈,颈以下渐广,椭圆形腹,矮圈足,造型匀称秀美,胎体坚硬细腻,外施化妆土,通体施白釉,釉色洁白。 可惜瓶口处出现豁口和裂缝。 宋瓷是古代瓷器发现最高峰,如果没破损,这个瓶拍个千儿八百万没问题。 傅重海一副十分心疼的模样,惋惜道:“上个月把玩时,一不小心磕到了。” 苏婳戴上白手套,拿起高倍放大镜在破损处反复查看,看完说:“可以修复。” 傅重海屏着呼吸,“能修复得和以前一模一样吗?” 苏婳点点头,“能,保证连敲击声音都会和以前一样,谁都看不出来。” 傅重海眼里闪过一抹惊喜,“真的?我问了好多人都做不到。” 苏婳语气坚定:“真的,我师出华天寿,后期加以无数次改良,放心好了。” 傅重海笑道:“我听砚书说过,你是华天寿的高徒。来之前,我找过华老爷子,他说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接不了活了,我才来找的你。” 想到年迈的师父,苏婳心里沉甸甸的。 正说着,有人敲门。 走进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 男人穿得极正式,藏蓝色衬衫打领带,整齐的西装三件套。 模样周正,气质也不错。 傅重海笑了笑,对苏婳说:“这是犬子轻舟,久闻你芳名,听说我约你见面,非要过来。” 苏婳觉得这父子俩的名字,取得挺有意思的。 一个重海,一个轻舟,海能载舟。 傅轻舟细细打量着苏婳,冲她颔首微笑,“早在苏小姐上天天鉴宝节目时,我就关注到你了。你现场挥笔作画,一幅瑞鹤图震惊全场。今日见面,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苏小姐比电视里还要惊艳。” 谈吐文绉绉的。 苏婳浅浅一笑,“傅先生过奖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盛名之下,苏小姐还如此谦虚,难得难得。”傅轻舟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四人喝酒吃菜。 席间,傅轻舟目光不时在苏婳脸上流连,目光非比寻常。 苏婳猜到些什么,朝陆砚书看过去。 陆砚书微微摇头,笑了笑,表示事先并不知情。 吃得差不多时,苏婳出门去洗手间。 傅轻舟跟出来,殷勤道:“我带你去。” 苏婳微笑着婉拒:“这里我经常来,知道洗手间在哪。” 傅轻舟笑了笑,依旧跟在她身畔,“我在网上查过你的资料,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外公学习修复古书画,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 傅轻舟觉得她就是个话题终结者,分分钟聊不下去。 顿一下,他问:“你姓苏,你父亲姓陆,你们……” “我从小丢失,随外公的姓。” “陆先生是本城知名画家,你绘画的天赋肯定是遗传了他。” “是的。” 话题又继续不下去了。 傅轻舟想了想,笑着问:“苏小姐,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苏婳语气略有些敷衍道:“画画、看书、养花。” 她加快脚步穿过走廊。 傅轻舟也加快脚步,跟上。 这一幕看在不远处的顾傲霆眼里,只觉得十分辣眼睛。 他和客户来这里吃饭,没想到会遇到苏婳和别的年轻男人有说有笑,还走得这么近。 想到陆砚书一周前在画展上公开招婿,顾傲霆心里就有点慌。 他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我来京都大酒店吃饭,遇到苏婳和一个男人相亲。那小子对苏婳十分殷勤,一看就居心不良。” 手机里一片沉默。 半秒钟后,顾北弦问:“他们在哪个房间?” “六楼,具体房间号我不清楚,你自己打电话问苏婳。” 顾北弦淡嗯一声,要挂电话。 顾傲霆急忙道:“户口本我现在就派人去家里拿了送给你,你们俩快点复婚吧。” 顾北弦冷淡一笑,没什么情绪地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顾傲霆也不遮掩,实话实说:“早不知道苏婳有这层身份啊,要是早知道,说什么,我也不可能让你们离婚。” 顾北弦极淡地勾了勾唇,“如果苏婳不是陆砚书的亲生女儿呢?” 顾傲霆眼皮耷拉下来,语气都怠慢了三分,“什么意思?” “我是说万一。” 顾傲霆刚想说点难听话,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不可能,那父女俩气质如出一辙。陆砚书是画家出身,苏婳临摹古画。画画这东西讲究天赋,没有遗传基因,很难出类拔萃。” “嗯,我挂了。” “等等!”顾傲霆远远看着苏婳和那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提高音量道:“从今天开始你陪苏婳一直住在陆家,她什么时候答应你复婚,你什么时候再搬回来。你们俩尽快复婚,越快越好,省得夜长梦多!” 第267章 倾力护佦 苏婳和陆砚书以及傅氏父子,吃过饭后,离开酒店。 磁州窑的白釉玉壶春瓶,被装进密码箱里,苏婳小心地拎着。 傅轻舟伸手来拿,“我来吧,有男士在,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女士拎?” 苏婳没有推辞。 这种昂贵易碎的东西,推来让去的,万一摔了,算谁的? 她礼貌地道了声谢。 一行人乘电梯下楼。 走着走着,陆砚书接了个电话,落在后面。 傅重海有意给儿子制造机会,也渐渐放慢了脚步。 出了酒店大门,冷风吹过。 苏婳裹紧身上的大衣,身形纤细笔直如一株秀美的竹。 傅轻舟目光留恋地落在她窈窕的身影上,“今天能见到苏小姐,很开心。” 苏婳不太擅长交际,如果说“我也很开心”,肯定会让对方误会,便微笑着说:“谢谢。” 傅轻舟抬手指了指路边停着的一辆白色古斯特,“我的车停在那里,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们有车。”苏婳朝他伸出右手,要拿密码箱。 傅轻舟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微抬唇角看着她,心里无疑是喜欢她的,除了有点不开窍,话少,其他无论长相、身段、气质、家世,哪哪都挑不出毛病。 苏婳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的笑渐渐僵硬,“傅先生,请把密码箱给我好吗?” 傅轻舟张了张口,刚要说点什么。 一辆黑色加长款迈巴赫徐徐开过来,车门推开。 露出一张英挺俊朗的男人面孔。 是顾北弦。 “上车。”他声音低沉暗含情绪,英俊的脸清冷斯文。 没当场发脾气,是出于多年的修养。 苏婳冲他点点头,客气地对傅轻舟说:“傅先生,这只瓶还让我修复吗?” “啊?修,修。”傅轻舟目光从顾北弦身上移开,把手中密码箱递给苏婳,“有劳苏小姐了,修复好给我打电话。” “好的。” 苏婳同赶过来的陆砚书,说了声,拎着密码箱上车。 车门关上。 车子疾驰离去。 苏婳偏头看着顾北弦,眉梢眼角间温温婉婉含着笑,“你什么时候到的?”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二十分钟前。” 苏婳微微诧异,“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上楼去找我?” 顾北弦淡淡道:“你在工作,我得给你空间。” 苏婳颇为意外。 往常遇到这种情况,他都是直接进房间,霸道地向众人宣示主权。 苏婳抓起他的手,手指轻轻摩挲他修长手指,调侃的语气说:“我们家弦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有点不适应。” 顾北弦却没笑,俊美面孔没有什么表情,语气淡然道:“人在风光时,会被很多人爱慕,但只有身处低谷时的感情,才最纯粹。” 苏婳知道,这男人嘴上不说,还是吃醋了。 只不过吃得比较隐秘。 “是我爸介绍的一个客户,叫傅重海,要修复一个磁州窑的玉壶春瓶。他儿子后来才到的,我事先并不知情。” 她侧身环住他劲挺的腰身,头贴到他的胸膛上。 细细嗅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别人喜欢我,是因为我身上这些光环。只有你,在我身处狼狈时,对我不离不弃。” 顾北弦清冷面容,这才有了一丝笑意,抬手捏捏她柔嫩小巧的耳垂,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记着就好,以后不许负我。” 苏婳笑出声,发丝轻蹭他棱角分明的下颔,“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啊?” “明知故问。”他扶着她的后背,按进自己怀里,薄唇亲吻她发丝。 原以为顾北弦要送她去凤起潮鸣,谁知车子最后抵达的却是陆府。 下车。 顾北弦牵起她的手,“你们父女俩分离太久,好不容易相聚,多过来陪陪他也好。” 一向随心所欲惯了的男人,突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处处为他人着想,就挺让苏婳意外,也心生欢喜。 回到卧室。 冲完澡后,刚要上床,苏婳手机来了条短信。 点开。 是傅轻舟发来的:我对苏小姐印象挺好,可否赏光周末一起看个电影? 苏婳毫不犹豫地回道:抱歉,我有爱人。 早在酒店的时候,她就想说了。 奈何跟他不熟,他又拿捏着分寸,她不好开口。 顾北弦对苏婳这个举动是满意的。 他从包里掏出户口本和离婚证,放到床头柜上,“证件都准备好了,想要复婚,随时都可以。” 苏婳扫了眼那两本证件,什么也没说,只是拥住他腰身,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踮起脚尖,从他下颔吻起。 顾北弦捏起她下巴,吻住她的唇,吻得有点强势却又温柔。 手指熟练地抚摸她肌肤。 他的手温柔又灼热,就是抚过的石头,都会开花。 苏婳全身都软下来。 顾北弦打横抱起她,轻轻放到床上。 要褪她衣服时,苏婳手指按到他的唇上,“我爸就在隔壁。” “嗯,那你等会儿小点声。” 苏婳羞红了脸颊,轻轻捏捏他手臂上的肌肉,碎碎的声音说:“我怕忍不住,要不我们改天吧?” 顾北弦正当壮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还能等到改天?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修长手指摩挲她白玉般雕琢的肩头,声音慵懒极了,“这样就没有声音了。” “唔!” 他们从亲吻到肌肤相亲,浑然天成。 情与欲在虚无的时间里,起起落落…… 两人当晚折腾得太狠,次日清早,陆砚书醒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睡。 下楼的时候,陆砚书脚步放得很轻,怕吵醒他们。 刚到楼下,手机响了。 是个国际长途,号码很陌生。 陆砚书略略一顿,按了接听,走到落地窗前接电话。 手机里传来一道温柔却有些伤感的女声:“陆先生,你还好吗?” 听到这个声音,陆砚书沉默了。 过了好几秒,他缓缓开口:“你是……秋婉?” 女人极轻一笑,“是我,好久不见。” 陆砚书英俊儒雅的面孔,闪过一丝落寞,“是挺久了,上次一别,还是二十年前。” “可不是,时间过得飞快,一晃二十年过去了。”秋婉目光恍惚,声音轻如羽毛,“我以为和先生永远不会再联系了,没想到忽然有人打电话向我询问二十几年前的事,问我有没有为你生过一个孩子。” “你怎么说?” “我告诉他,无可奉告。” 陆砚书默了默,“你结婚了吗?” “没有。”秋婉唇角噙着淡淡的苦笑,幽幽地说:“仰慕过山川大海的人,不会再被小溪吸引,这辈子喜欢过陆先生足矣。” “别傻了,遇到合适的男人就嫁了吧。” 秋婉苍白地笑了笑,“那孩子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苏婳,二十三岁。” “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是要倾力护佑的人。” “懂了,若再有人打听,我就说孩子是我生的。二十三年前,我病过一次,休了半年的学,时间刚好能对上。” “谢谢你。”陆砚书很慢很慢地说:“对不起。”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包含着千言万语。 终究是辜负了她。 秋婉眼角早已湿润,“秋婉这辈子从来没后悔认识过先生,哪怕先生把我当成琴婉姐姐的替身,也从来不曾后悔过。” 挂掉电话后,陆砚书长久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徐徐转过身,和站在二楼栏杆后面的苏婳,四目相对。 她一身白衣,清清雅雅地站在那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了一层光。 她绽唇一笑,笑得温婉如水。 那芳华绝代的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华琴婉。 陆砚书长身玉立,目光定定地望着她,心开始痛起来,刚开始闷着痛,过了一会儿刀绞一般。 修长指骨渐渐握紧,他恨透了楚砚儒,是他把华琴婉害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是惊艳了他整个年少时光的女人。 第268章 别有用心 一周后,清早。 顾氏集团顶层会议室,一群公司高层在开会。 漫长的会议结束后,出了会议室,顾傲霆叫住顾北弦:“结婚证领了吗?” 顾北弦英挺身姿端得笔直,眉眼淡淡,“没。” 顾傲霆眼底闪过一抹焦躁,“户口本都拿给你一个星期了,还不领证,是要等年后吗?” 顾北弦慢条斯理道:“我尊重苏婳,她想领的时候,就去领。不想领,我也不强迫。” 顾傲霆心生不悦,“那小丫头片子,拿什么架子啊。之前我让你们离婚,她死活不肯离,现在我让你们复婚,她又摆谱。架子端得那么高,不累吗?” 顾北弦半抬唇角,要笑不笑,“原因很简单,因为你让我们复婚的目的不纯。” 顾傲霆脸色变了变,催促道:“要不你们要个孩子吧,有了孩子,就不怕她不复婚了。” 顾北弦唇角噙着抹浅淡的笑,笑容有点嘲讽,“她是活生生的人,有感情,有尊严,不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更不是用于交换利益的工具。你不需要时,千方百计地赶她走。需要了,又无所不用其极地拉拢她。将心比心,换了谁,都不会同意。” 顾傲霆听得脑子一炸一炸的,“真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算了,我跟你没法沟通!” 他转身就朝他办公室方向走去。 觉得儿子理解不了他的良苦用心。 他算计来算计去,还不全是为了公司吗? 等他百年后,公司迟早都要交给他们的。 结果呢,在儿子眼中,他却成了坏人。 顾傲霆就挺生气,又气又憋屈。 顾北弦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坐到宽大的真皮座椅上,从桌上拿起文件,开始处理起来。 处理到一半,有人敲门。 顾北弦头也没抬,应道:“进来。” 门从外面推开,带进来一股清雅的香气。 顾北弦抬眸。 看到一抹纤细秀丽的身影。 女人白皙漂亮的面孔,眉眼弯弯,笑容甜得出水。 让整间办公室,一瞬间变得明媚起来。 顾北弦放下手中的文件,推开椅子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平静的声音下面是压制不住的惊喜。 苏婳扬了扬手中的保温桶,“昨晚听到你咳嗽,给你煲了雪梨燕窝羹。” 顾北弦伸手接过来,“就咳嗽了两声,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喜欢的。 苏婳笑着白了他一眼,“你就口是心非吧。” 把保温桶放到茶几上,顾北弦扶着她,按到沙发上坐。 “想喝什么?” “一杯摩卡。” 顾北弦拨了内线,喊秘书送咖啡过来。 没多久,年轻的女秘书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端着咖啡走进去,把咖啡放到茶几上,恭恭敬敬地说:“您的咖啡,请慢用。” 苏婳微笑着向她道谢。 等门关上,苏婳语气随意道:“你的女秘书长得挺漂亮。” 顾北弦拿起咖啡勺帮她搅着咖啡,漫不经心道:“没觉得,不及你亿万分之一。” 苏婳微挑眉梢,“是吗?” 顾北弦英挺面孔没什么表情地说:“我脸盲,除了你,看其他人都长得差不多。” 苏婳噗嗤笑出声。 搅完咖啡,顾北弦起身,走到座机前,拨了内线,吩咐助理:“帮我把所有女秘书全换成男秘书。” 助理为难:“公司从来就没有招过男秘书,男士很少有从事秘书这一职业的。” “那就全换成年龄大点的。” “好,好吧。” 苏婳打开保温桶,拿起汤勺递给他,“大可不必,我就是随口一夸。” 顾北弦接过汤勺,舀了一勺,往她嘴里塞,“不,我喜欢你这样,以后心眼小点,有事就说,别憋在心里。” 苏婳笑了笑, 别的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小心眼,他正好相反,就挺特别。 她轻轻推开嘴边的汤勺,“你自己吃吧。” 两人推让间,有人敲门。 这次进来的是顾凛。 看到苏婳,他笑着调侃道:“弟妹,这是来查岗吗?” 苏婳和他不熟,客客气气地回一声“大哥好”,便不再多说话。 顾凛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放到顾北弦的办公桌上,“给你放桌上了,等会儿记得看。” 顾北弦淡淡嗯一声。 出了门。 顾凛回到自己办公室,叫来助理,问:“让你查苏婳的身世,查得怎么样了?” 助理思索一下说:“费了些周折,查到了秋婉的号码。我打电话问她,第一次,她说无可奉告。第二次问她,问急了,她承认生过一个孩子。我派人去她当年的学校查过,她当时休了半年的学,时间能对上。” 顾凛抬手揉着太阳穴,眉头皱出一条竖纹。 过了好一会儿。 他说:“想办法给苏婳和陆砚书做一下亲子鉴定,事关重大,我必须要亲眼看到,才死心。” “好的。” “苏婳就在隔壁办公室,找个面生的女人去。女人出马能降低对方的警惕心,不容易让她产生怀疑。” “好,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做。” 十分钟后,苏婳从顾北弦的办公室里出来。 顾北弦送她走进电梯。 苏婳不让他再送了,保镖的车就停在门口,就几步路,分分钟就到了。 出了电梯,苏婳来到一楼大厅。 忽然从入口处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个穿职业装的年轻女人,手里抱着一堆资料。 经过苏婳时,她脚下一崴,“不小心”撞到她身上。 资料哗啦啦地掉到地上。 苏婳的包也被撞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女人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赶时间,没看清人。” 说着蹲下去帮苏婳捡东西。 “没事。”苏婳弯腰拿起包,把掉出来的钥匙、钱包等往包里放。 捡完时,女人比苏婳更先一步站起来,起身时,故意用衣服上的胸针,勾住她的头发。 苏婳被扯得头皮疼,抬手按住头。 女人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先别动,我来帮你拆。” 拆的时候,她故意拽下了苏婳的几根头发,嘴上还假惺惺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小心弄疼你了,看我笨手笨脚的。” 苏婳没出声,抬手揉了揉被拽疼的头皮。 拿着包,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女人把几根头发小心地放进一个透明密封袋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隔天。 陆砚书带苏婳去他公司参观。 公司位于江边最好位置的商务办公大楼,有三十多层。 看外观,豪华气派,设计非常现代化。 整幢大楼全是陆氏集团的。 除此之外,在郊区还有规模极大的现代化厂房和实验室,在全国各地有无数个下属分公司。 几乎垄断了新能源的半壁江山,生物科技也蒸蒸日上。 苏婳暗暗敬佩,难怪顾傲霆那么着急地催着她复婚呢。 都是看家世,看背景和前景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再怎么努力,却抵不上一个好家世,就挺讽刺。 在陆砚书的带领下,参观完公司。 去他的办公室坐了坐。 快到中午时,陆砚书带她去对面的餐厅吃饭。 正值中午用餐高峰期,人很多。 两人进包间,点了些爱吃的,慢条斯理地吃完。 两人口味差不多,就连吃相都几近相同。 接触久了,苏婳越来越觉得,陆砚书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两人有太多相似之处了。 吃完,离开时,经过一楼大厅。 忽然从楼上冲下来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提着打包好的食物,走路风风火火的。 经过陆砚书,那女人脚下一滑,撞到他身上。 陆砚书没防备,手里的包被撞掉了。 女人手里拎着的打包袋也掉到了地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陆砚书弯腰去捡包。 女人也急忙帮他捡,边捡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匆忙了。” 陆砚书修养极好,淡淡道:“没关系。” 起身时,女人故意抢先一步站起来,手上沾着汤水,“不小心”碰到陆砚书的头发。 她慌忙从口袋里扯出纸巾帮他擦头发,“对不起先生,不小心碰脏了您的头发,我帮您擦干净。” 陆砚书不喜欢被陌生人碰头发,抬手去推她,“不用。” 女人执意要擦,踮起脚尖,伸长手臂,“那怎么好意思?我一定要帮您擦干净。” “不用。”拉扯间,陆砚书头上一疼,头发被扯掉了好几根。 女人手里捏着头发和纸巾,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弄疼您了。” 陆砚书没说话,饶是气度再好,也不太高兴。 “对不起。”女人弯下腰,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苏婳,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这个女人。 虽然和她那天在顾氏集团大楼里,遇到的那个女人长得不一样。 可是两人的套路,太相似了。 很明显,都是冲头发来的。 最近亲子鉴定做得有点多,苏婳就挺敏感。 她冲女人的背影大声喊道:“慢着!” 女人后背一瞬间僵硬,短暂愣怔后,拔腿就跑! 苏婳抬脚追上去! 第269章 满满宠爱 追到酒店门外,苏婳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臂,不让她走。 女人拼命反抗,用力掰着苏婳的手指想逃,被闻声赶过来的司机逮住。 陆砚书也大步追出来,见状,问:“小婳,发生什么事了?” “她是故意拔你头发的,肯定有鬼。”苏婳说着,低头去掰女人的手。 手指掰开,女人掌心空空的。 苏婳不甘心,又去翻她的兜。 在她右边的裤兜里,翻到用纸巾裹着的几根漆黑的短发。 正是刚才从陆砚书头上拔下来的。 如果心里没有鬼,头发不小心拔下来,一般人就扔了。 可这女人,却好好地用纸巾包着。 目的不要太明显。 苏婳捏着那几根黑色短发,扬了扬,对陆砚书说:“你看,这女人果然有问题。” 陆砚书面孔冷峻下来,垂眸看着女人,沉声问:“是谁派你来的?” 女人不停地摇头,“不知道,我只是拿钱办事。” “不想说实话是吧?那就去派出所里老实交待吧。”陆砚书拿起手机要报警。 女人立马双手合十,做哀求状:“求求你了,不要报警,我没做什么坏事,就是拔了你几根头发。报警的话,也判不了刑,警察教育我几句,也就把我放出来了。” 陆砚书冷淡一笑,“你倒挺懂的,警察是拿你没办法,并不代表我拿你没办法。” 他偏头对司机说:“把她绑起来,放进后备箱里带走。” 女人一听,脸顿时皱成一团,很艰难地说:“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她报了一个手机号码,“就是这人联系我的,说给我五万块,让我过来拔你的头发。先给定金两万,拿到头发后,再给我剩下的三万。拔几根头发,就能赚五万块,这么好的事,我没多想就干了。” 陆砚书拿起手机,拨打她说的那个号码。 嘟嘟几声后,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这时不时有人围过来,看热闹。 陆砚书神色自若,又拨了个号码过去,报了手机号,让对方查一下。 几分钟后,对方回信:“陆先生,这个号码是临时号,没用身份证办,查不出是谁的。” 陆砚书思索片刻,“通话记录能查到吗?” “通话记录可以,查到后我发您邮箱里。” “好。” 女人趁陆砚书接电话的功夫,忽然低下头,照着司机的手用力一咬。 司机吃痛松开。 女人趁机拔腿就逃,兔子一般跑得飞快,脚上的鞋都甩掉了一只。 那落荒而逃的模样,活脱脱像个亡命之徒。 司机紧跟着追上去。 旁边一辆摩托车轰轰地开过来。 女人迅速爬上摩托车。 摩托车牌照被人为挡住了,骑车的人猛加油门,一溜烟儿地开走了。 司机急忙朝车子跑去,要开车去追。 陆砚书喊道:“别追了,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司机停下脚步。 苏婳问:“爸,是谁干的?” 陆砚书随手往上卷起衬衫衣袖,露出小半截修长紧实的手臂,淡淡道:“是顾北弦。” 苏婳神色微微一顿,很快摇头,“不是他,那天我去他们公司,有个女人用差不多的方式拔了我的头发。如果是他,不会舍近求远,绕这么一圈。我猜,是顾傲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忽然想起那天在顾北弦的办公室,也看到了顾凛。 她沉思一瞬,“也有可能是顾凛。” “顾凛?”陆砚书想起在画展上,曾见过他一面。 他对那个人,印象并不好。 表面上看,顾凛绅士有修养,为人和气,有礼貌,情商也高,很会为人处事,可是那双眼睛看人时,偶尔会露出点阴沉的本色。 不似顾北弦那样,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一双眼睛看人时虽然倨傲,却坦荡。 除了脾气不好,爱吃点醋,没啥大毛病。 人吧,不怕脾气不好,就怕性子阴沉。 上车后。 苏婳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北弦。 听完,顾北弦淡淡应一声“知道了”。 挂电话后,他陷入沉默。 显然,怀疑陆砚书不是苏婳生父的,不只他一个人。 这层亲事,有几处细节都透着可疑,为了配合苏婳,哄她开心,他才没去追根究底。 至于是谁要做亲子鉴定,他心中已然有数。 隔壁办公室。 助理向顾凛汇报:“顾总,任务失败,派人去拔陆砚书的头发,被发现了。” 顾凛眼皮一抬,斥道:“同样的方式不能用两次,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助理一脸为难,“本来打算用‘美人计’,悄无声息地潜到陆砚书身边,拔他的头发或者取牙刷,可他近年来不近女色,美人计行不通。平时他身边一直跟着助理,无法近身。您要得又急,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了。” 顾凛抬手揉着微微发麻的额角,“这次打草惊蛇,下次再取就更难了。” 助理忙说:“总会有机会的,世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当天晚上。 陆砚书执意带苏婳去商场,说要补送她一个见面礼。 苏婳拗不过他,便一起去了。 来到一楼珠宝专柜。 透明展示柜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钻饰,琳琅满目,在灯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苏婳看得有点眼花。 陆砚书微抬下颔指着展示柜,“喜欢什么,就让人拿出来试戴一下,爸买给你。” 人在某个点上受过虐,就特别容易在这个点上被感动。 从小到大,父爱缺失。 父爱这个点,就很打动苏婳。 陆砚书轻描淡写一句“爸买给你”,让她感动得眼眶潮湿,眼角渐渐泛起细微的红,心里酸溜溜的,又带着隐隐的甜。 她走到展示柜前,随便瞥了眼。 目光在一枚海蓝色钻石项链上定格一瞬,很快挪开。 定格是因为项链上镶嵌的钻石和顾北弦送她的蓝钻戒指,挺配。 很快挪开,是因为那条项链肯定很贵。 虽说陆砚书是她父亲,但因为从小没在他身边长大,总归有点隔阂。 不似寻常父女那般亲密无间。 陆砚书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对营业员说:“把那条镶蓝钻的项链,拿给我女儿试戴一下。” 苏婳急忙阻止:“不要,太贵重了。” 陆砚书勾起薄唇,目光宠爱地望着她,笑容俊雅好看,“别说区区一条项链了,就是你想把整层的首饰全买下来,爸爸也会眼皮不眨一下地买了送给你。” 苏婳心里的感动呼之欲出。 都要哭了。 从未体会过父爱的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父爱砸得有点晕。 营业员戴上白手套,打开展柜的锁,从里面小心地取出那条蓝钻项链,帮苏婳戴上。 戴好后,苏婳对着柜台上的镜子,照了照。 细细的白金项链,澄澈的海蓝色钻石吊坠,非常漂亮。 衬得她锁骨精致,肌肤雪白,整个人添了几丝贵气和雅致。 难怪女人都喜欢珠宝呢。 把项链摘下来时,她瞟了眼价格。 一千多万。 这个价格其实她自己也能买得起,可是让陆砚书出,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苏婳微微一笑,对营业员说:“我不太喜欢,麻烦你了,请先收起来吧,我再看看别的。” 陆砚书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营业员:“开单吧,这条项链我们要了。” “好的,先生。”营业员伸手接过卡,拿起笔开始开单子。 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那条项链我早就看中了,刚才去选别的了,你们可不能横爱夺爱呀。” 苏婳回头。 看到楚锁锁亲密地挽着楚砚儒,朝他们走过来。 楚砚儒高高在上的目光,瞅着苏婳,目光傲慢带点轻蔑地说:“苏小姐,锁锁生日快到了,看来看去,就看中这条项链了,麻烦你让给她。” 本来苏婳是不想要这条项链的。 可是楚砚儒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苏婳偏偏就想要了。 她刚要开口,陆砚书先一步问:“你们交钱了吗?” 楚砚儒绷着一张棺材板儿脸,“没交,买东西总得选择一下。” 陆砚书单手解开衬衫纽扣,露出脖颈清晰有力的线条,语气轻慢道:“没交钱,这项链就不是你们的,凭什么小婳要让给你女儿?” 楚砚儒垂下眼皮,“锁锁要过生日,这是生日礼物。” 陆砚书眉眼凉薄,轻声嗤笑,“你女儿过个生日,全天下的人都得让着她?你女儿是嫦娥还是女娲?” 楚砚儒脸色冷了冷,避开陆砚书的锋芒,对苏婳说:“苏小姐,锁锁把顾北弦都让给你了,你让一条项链给锁锁,不算过分吧?” 苏婳笑了。 “顾北弦本来就是我丈夫,谈何让不让?这项链我们单子都开了,马上就要刷卡了,你们忽然横插一脚,不觉得很过分吗?” 楚砚儒挺生气,声音压低,含糊道:“牙尖嘴利!” 陆砚书半抬唇角,要笑不笑,“楚先生今天早上没刷牙吗?说话这么难听,请你马上向小婳道歉!” 因为顾北弦的事,楚砚儒对苏婳满怀忿恨。 让他向她道歉,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楚砚儒拽起楚锁锁的手臂,“锁锁,我们走,爸爸给你买更漂亮的项链。” 楚锁锁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 顾北弦的事上,她输给了苏婳,输得一塌糊涂。 要是连区区一条项链,都争不过苏婳,那她不用活了。 楚锁锁站住脚步,抓着楚砚儒的袖子。“不,我就要这条项链,要定了,爸,你给我买。” 闻言,陆砚书对捏着卡的营业员说:“这项链只能是我女儿的,请快点刷卡。” 第270章 帮她争气 陆砚书报了卡的密码。 营业员忙应道:“好,好,请您稍等。” 她拿起卡就要去刷。 被楚锁锁拦住。 她从楚砚儒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她,趾高气昂地说:“刷我的卡,这条项链我今天要定了!” 营业员瞅瞅她手里的卡,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卡,十分为难。 哪个都不好得罪。 陆砚书眸色渐渐变得冷峻起来,对营业员道:“我加一百万,刷卡吧。” 楚锁锁笑了笑,翘起食指和中指,“我加两百万。” 陆砚书鼻间一声极轻的冷笑,“我加三百万。” 苏婳轻轻拽了拽陆砚书的衣袖,“爸,我不要了,我平时戴不着项链。” 陆砚书抬手拍拍她的手臂,语气温柔,“现在已经不是项链的事了,是你的面子。” 楚锁锁晃了晃手中的卡,“我加四百万。” 陆砚书目光清冷扫一眼她做作的模样,拿起手机发了个短信出去。 很快,营业员接了个电话。 挂电话后,营业员一脸歉意地对陆砚书说:“对不起陆先生,我这就去帮您刷卡。我们董事长说了,在项链原价的基础上,再给您打八折。” 说完她小跑着去刷卡了。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楚锁锁脸白一阵,青一阵,半晌才出声:“为什么会这样?” 她晃晃楚砚儒的胳膊,“爸……” 楚砚儒厌恶的目光扫了一眼苏婳,对楚锁锁说:“你跟她争什么?不嫌跌份吗?走吧。” 他转身就走。 陆砚书声音冰冷,“慢着,向苏婳道歉。” 楚砚儒回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陆先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劝你最好不要做得太过分。” 陆砚书并不看他,微微眯眸,语气坚硬:“道歉。” 楚砚儒目光复杂地看了他足足好几秒。 忽然,他想起什么,脸色白了白。 心里好一番天人交战后,他艰难地冲苏婳说:“抱歉。” 不等苏婳回应,他拉着楚锁锁的胳膊就走。 走得飞快。 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楚锁锁赌气地甩开他的手,“爸,你要不要这么没出息?给她道什么歉啊?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楚砚儒闷着一张老脸,一声不吭。 直到出了商场的门,他才对她说:“新上任的市长,是陆砚书的同学。为了争一口气,因小失大,没必要。” 楚锁锁气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这事之后,我在苏婳面前是抬不起头来了!烦死了!” 商场里。 营业员把项链放进首饰盒里,包装好,再放进礼盒里,恭恭敬敬地递给苏婳,“这是您的项链,请拿好。” 苏婳接过来。 陆砚书说:“再去楼上,爸爸给你买衣服、鞋子和包。” 苏婳莞尔,“不用了,这些我家里有很多。” “你的是你的,我给你买的,是我买的,爸爸买的意义不一样。” 苏婳硬是被他带着去了楼上。 陆砚书是搞艺术出身,审美眼光极好,帮苏婳挑了很多漂亮衣服,精致大气,又不失气质。 最后司机和保镖手里都提不下了,两人才收手。 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车子拐弯时,看到路边有卖糖葫芦的。 一串串的糖葫芦摆在透明柜子里,红彤彤的,晶莹好看。 陆砚书喊司机停车,打开车窗帮苏婳要了两串糖葫芦。 苏婳接过来,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陆砚书目光温柔饱含疼爱地望着她,“猜的。” 苏婳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 吃着吃着,鼻子不知怎么的,就酸了。 小时候特羡慕别的小孩子,被父亲拉着手上街,手里拿着大大一串糖葫芦,咬一口,酸酸甜甜的,满是幸福。 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跟贫富无关。 因为买了太多东西,陆砚书把苏婳送到了她的住处。 大包小包的,保镖来来回回拿了好几趟,才拿完。 把苏婳送回家,陆砚书上车。 回到陆府。 偌大房间静悄悄的。 陆砚书走到酒柜前,拿起一瓶威士忌,熟练地打开瓶盖,斟满一杯。 坐下。 修长身姿慵懒地倚着椅背,背影说不出的落寞清冷。 他缓缓举起酒杯,对着摆在桌上的画像,扬起唇角笑道:“琴婉,你想对小婳做的,我已经帮你做了。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她。” 画像里的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 白皙面孔水仙花般一般玉雪可人,大眼睛波光潋滟,眉目含情。 樱红色的唇微微弯起,清清雅雅地笑着。 猛一看,有七、八分像苏婳。 陆砚书心里装了太多的遗憾,这一喝,就喝多了。 喝多后,心里的遗憾非但没减少,反而更满了。 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微红着醉眼,手指抓着那幅画像,沉沉地凝视着女人的眼睛,“如果当年,我再强硬一点,或许你就不会嫁给楚砚儒,更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如果我们结婚,女儿也该和苏婳一般大了。”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他垂首抱着画像,缓缓闭上眼睛,心里渐渐涌着深深的、无力的悲怆…… 次日清早。 苏婳接到陆砚书助理的电话,匆忙赶去医院。 胃本来就不好,又喝了太多酒,陆砚书胃疾发作,住院了。 来到病房,陆砚书正躺在床上输液。 英俊儒雅的面孔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苏婳心疼极了,走到床边坐下,“昨晚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住院了?” 陆砚书淡淡一笑,不在意的口吻说:“回去喝了点酒,没事,你别担心。”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什么都不想吃。” “我回去给你煮点粥吧,以前顾北弦吃药吃得胃不好,就喜欢喝粥。” 陆砚书极淡地扬了扬唇,“真不用,我助理去买了,你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就好。” 说话间,有人敲门。 助理去开门。 医生带着护士走进来,帮陆砚书做检查。 医生和他很熟,检查完后,叮嘱道:“以后不能再喝酒了,你的胃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陆砚书点点头。 医生和护士走后,又有一个护士走进来。 穿着和刚才的护士一模一样的护士服,戴着口罩和护士帽,只露出两只眼睛。 护士手里拿着几根棉棒,让陆砚书张开嘴,说医生让采集他的口腔上皮细胞,要拿去化验。 自打住院后,抽血、胃镜、幽门螺杆菌测试,检查做了太多。 陆砚书就没往心里去,顺从地张开嘴。 护士拿棉棒在他口腔内两侧皮肤及舌下处,轻轻地刮动了十几次,接连用了五根棉棒。 取完,护士公事公办地说:“谢谢配合,化验结果两天后出,到时记得找人拿身份证去检验报告自助机,取一下。” 苏婳瞅着护士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具体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 没多久。 房门再次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身形高挑,气质清贵的男人。 男人一身正装,穿着整齐的西装三件套,打着笔直的领带,英俊面孔带点匆匆的神色,显然刚从繁忙的公事中,抽身出来。 是顾北弦。 手里拎着一个银色的保温桶。 他走到床头柜前,放下保温桶,打开桶盖,里面装着软糯鲜香的皮蛋瘦肉粥。 顾北弦熟练地把粥盛进碗里,在床前坐下,对陆砚书说:“以前我吃药吃得胃不好,苏婳就帮我做各种各样的粥。” 他拿起汤勺,舀起一勺递到陆砚书嘴边,“来,张嘴。” 陆砚书挺意外,朝苏婳看了眼。 苏婳也很意外,伸手来接汤勺,“我来吧。” 顾北弦瞥了她一眼,眉眼淡然道:“你爸就是我爸,谁照顾都一样。” 苏婳心里就挺感动。 他能对陆砚书好,比对她好,还要开心。 同一时间,顾凛的助理收到一条信息:搞定。 发信息的正是刚才来陆砚书病房,拿棉棒采集他口腔细胞的女护士。 隔天下午。 一份加急的亲子鉴定报告单,摆在了顾凛的办公桌上。 拿起报告单,一目十行扫下来。 翻到第二页鉴定结果一栏,顾凛唇角扬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渐渐变成狞笑。 第271章 字字疼爱 报告单上,白纸黑字地写着鉴定结果:排除亲生。 苏婳和陆砚书并非亲生父女。 一个假千金而已,不足为惧。 连日以来,压在顾凛胸口的一块巨石,瞬间消失不见了,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没有了这层关系,顾北弦对他的威胁就少了一半。 助理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问:“要把这份鉴定报告单,拿给顾董过目吗?” 顾凛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用,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到关键时刻不要用。” 助理急忙拍马屁:“顾总英明。” 顾凛面无表情,拿起那份报告单,塞进办公桌下的抽屉里,锁上。 他站起来,吩咐助理:“帮我准备点礼品,我要去看看苏婳的假父亲。” “好的顾总。” 半个小时后。 顾凛拎着两个礼盒,来到陆砚书的病房。 一进门,他脸上堆起有分寸的笑,礼貌地说:“听说陆叔叔住院了,我来看看您。” 陆砚书朝他微微颔首一笑,“谢谢你。” 顾凛瞥一眼正坐在窗边削苹果的苏婳,意味不明道:“应该的,您是苏婳的父亲,咱们是一家人。” 陆砚书喊助理给他上茶水。 顾凛接过助理端上来的茶杯,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陆砚书。 虽然四十有余,却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很多,说三十八九都有人信。 哪怕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生着病,却难掩风华。 苍白的脸色并不显狼狈,反而给他增添一种病态的魅力。 顾凛把茶杯递到嘴边,象征性地抿了口。 借着放茶杯的功夫,他偏头去打量苏婳。 这两个人,无论身形还是气质,都极为相似。 身形一样的笔直坚韧,气质一样的清雅矜贵,身上带一种被艺术长久熏染出来的才气和灵气,一丝庸俗市侩气都不见。 五官一个生得英俊儒雅,一个长得美丽温雅。 眉眼间依稀可见几分相似之处。 有那么一瞬间,顾凛都有点怀疑亲子鉴定有假了。 如果不是亲生父女,俩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相似之处? 见陆砚书盯着自己,顾凛扯起唇角笑,“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只有陆叔叔这么优秀的父亲,才能生出苏婳那么优秀的女儿。可惜您就生了一个女儿,如果还有,我拼了命也要娶回家。”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句句带着吹捧之意。 陆砚书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隐隐觉得他话里有话。 顾凛走后,苏婳拿着陆砚书的身份证,去检验报告自助机,取化验结果。 结果是:排除白喉、急性扁桃体炎、急性咽炎。 见没什么大碍,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拿着化验结果回病房。 当晚,苏婳要留下来照顾陆砚书。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对她又那么好,尽尽孝心是应该的。 待到晚上八九点钟,顾北弦忙完应酬,赶了过来。 见苏婳要留下来守夜,他扯了扯领带,不着痕迹地说:“你回去吧,小姑娘家的不能熬夜,一熬夜气色不好,我留下来照顾岳父。” 苏婳倒了杯水给他,“我是自由职业,不受时间限制。你白天要工作,还是我守夜,你回去休息吧。” 陆砚书见两人僵持不下,开口道:“你俩都回去,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不用人照顾。” 顾北弦薄唇微勾,“都说女婿能顶半个儿,平时派不上用场,好不容易碰到个机会,就让我表现一下吧。” 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是怕苏婳留下来。 她那犟性子,别人对她一分好,她恨不得掏心掏肺地还回去。 陆砚书对她不薄,他要是不留下,她铁定不会走。 陆砚书见顾北弦诚意满满,便不再勉强。 顾北弦送苏婳去门口坐车。 出了病房,苏婳伸手来牵他的手,“谢谢你对我爸那么好。” 顾北弦捏紧她的手指,“我得感谢他才对,没有他,就没有你。” 皎白的路灯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成双成对,看起来那么登对。 出了医院大门。 苏婳绕到顾北弦面前,搂住劲挺的腰身,脸贴到他的胸口上。 虽然她一个字都没说,但是顾北弦感受到了。 她在感激他。 对陆砚书好,比对她好,还让她感动。 顾北弦抬手揉揉她柔软的长发,“就这点小事,也值你这么感动?以前我做了那么多,也没见你感动过一次。” 苏婳什么也没说,只是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下巴,又亲了亲。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司机把车开到她旁边,打开车门。 苏婳又恋恋不舍地抱了顾北弦一会儿,这才转身上车。 送走苏婳,顾北弦返回病房。 简单洗漱过后,两人躺在各自的床上。 关了灯。 两个大男人,没有苏婳在,其实是没话说的。 黑压压的沉默,塞满整间病房。 躺了没多大会儿,陆砚书掀开被子,要去卫生间。 顾北弦听到动静,也掀了被子,下床,打开灯,去扶他。 陆砚书笑了笑,有点无奈,“真不用,我是胃疾,又不是残了,基本生活能自理。” “别,不扶你,苏婳知道了会怪我的。”顾北弦搀扶着他的手臂,朝卫生间走去。 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顾北弦又搀扶着他躺到床上去,还贴心地给他盖好被子。 这一举动,让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 顾北弦坐回床上,颀长双腿随意垂于床畔,坐姿慵懒矜贵。 安静了几秒,他垂眸盯着陆砚书英气儒雅的面孔,“为什么帮苏婳?” 陆砚书心里极轻一颤,“什么意思?” 顾北弦捕捉到他眼底细微的慌乱,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既然要对苏婳好,就一直对她好。她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养母粗枝大叶,养父又是个人渣。好不容易和你相认,不要让她失望。” 陆砚书微微眯起眸子,端详他,“你还是怀疑我?” 顾北弦没直接回应,掀开被子躺下,手臂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说:“真假不重要,只要你对苏婳好,我就会真心待你。如果伤害苏婳,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陆砚书笑了,“彼此,彼此,如果你敢辜负小婳,我也绝对饶不了你。” 顾北弦微微动了动唇角,“为什么不结婚?” 陆砚书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没有想结婚的人。” 顾北弦起身,关上灯。 黑暗里。 他出声:“像你条件这么优秀的男人,身边应该不缺女人才对,可你身边连个女人影子都没有,这不应该。” 陆砚书神色淡然,“人过四十,已是不惑之年,很多事情都已看得通透。女人么,有也可,没有也可,到了我这个岁数,更看中的是灵魂,而非肉体之欢。” 顾北弦情绪不明道:“不惑了好,不惑了就不会动不该动的心思。” 陆砚书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他无声地笑了笑,“小婳是我女儿,我心里只有她妈妈。” 言外之意:你小子多虑了。 语言是一门艺术,虽然两人谁都没明说,意思却全都表达清楚了。 次日清早。 苏婳起了个大早,亲手煲了养胃粥,做了两样下饭小菜,煮了薄皮小馄饨,用保温桶装了,给两人送过来。 一个是爱人,一个是父亲,都是她最重要的人。 吃罢饭后,苏婳送顾北弦去坐车。 他们前脚刚走,顾傲霆就拎着礼盒来探望陆砚书了。 寒暄几句,他再次将话题扯到复婚上。 这次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亲家,你现在生病,让北弦和苏婳复婚,给你冲冲喜。喜事一来,你的病肯定就好了。” 陆砚书表情很淡很淡地望着他,“如果小婳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还会这么殷勤吗?” 顾傲霆神色微微一滞,沉默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陆砚书就笑啊,“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他们俩复婚?我就那么一个女儿,就那么一个。” 未说疼爱,却字字疼爱。 第272章 突然反转 从陆砚书病房离开后,顾傲霆上车,来到公司。 先去了顾北弦的办公室。 父子俩没必要绕弯子。 顾傲霆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总觉得陆砚书有点怪,他今天问我,如果苏婳不是他亲生女儿,我还让你们复婚吗?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顾北弦不动声色道:“因为你以前太势利了,他不放心。” “我那是现实,不是势利,是为你着想。” “我用不着依附别人。” “商海沉浮,瞬息万变,谁都不能保证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居安思危总是好的。有个身家丰厚的岳父,关键时刻能拉你一把,以备东山再起。你还年轻,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老生常谈的话题,顾北弦不想再听。 他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修长手指垂于桌面,眉眼淡然道:“还有其他事?” “再有十天你爷爷过寿,记得邀请你岳父。到时人多,你提复婚,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拒绝。苏婳又听你爷爷奶奶的话,这么好的机会不要错过。快点复婚,两家生意合作的事,也好早点提上日程。” 顾北弦极浅地勾了勾唇,嘴上没说什么,眼底却尽是嘲讽。 之前百般嫌弃苏婳,逼着两人离婚。 如今为了让他们复婚,绞尽了脑汁。 这么难看的吃相,他多少有些瞧不上。 十天后。 顾老爷子寿宴。 当天,顾家老宅,亲戚宾客云集。 陆砚书一身深蓝色长大衣,里面是深蓝色西装套装,衣着极正式,一副儒雅倜傥的模样,出现在顾家老宅。 苏婳纤细笔直地站在他身畔。 穿着月白色羊绒大衣,长发披肩,气质清雅出尘,宛若落入凡间的仙子。 父女俩容貌气质太过出众。 一入客厅,原本热闹的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纷纷朝他们看过去。 顾傲霆热情地迎上去,握住陆砚书的手不肯松,“亲家,你来了。” 陆砚书从身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盒,“这是送给老爷子的寿礼,青玉菊瓣洗式盆象牙水仙,请笑纳。” 顾老爷子喜好古董,顾傲霆从小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点。 青玉菊瓣洗式盆象牙水仙,是清代乾隆年间的古董。 雕象牙为根,白玉为花,黄玉为心,取“芝仙祝寿”之意。 此盆景风格清雅,盆中景致芽叶挺拔,玉花明秀,价格不菲。 顾傲霆双手接过来,脸上堆满笑,“你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 陆砚书斯文一笑,“应该的,老爷子待小婳不薄。” 把寿礼交给手下人登记名单并妥善保管,顾傲霆带领陆砚书和苏婳,来到众宾客前。 他笑容满面,朗声向大家介绍:“这位是我亲家,陆砚书,小婳的父亲。” 这是顾傲霆第一次向众人介绍苏婳的家人。 苏佩兰从没享受过这个待遇。 苏婳心里就挺悲哀。 如果不是和陆砚书相认,她和她的家人,都不配出现在顾傲霆嘴里。 陆砚书是知名画家,又是陆氏集团第二大股东,在京都颇有名气。 这个圈子里的人,普遍的拜高踩低,现实得很。 众人纷纷夸赞他和苏婳,夸他不好夸,就改口夸苏婳了,夸她长得漂亮,气质好。 众位都是人精似的人物,夸小辈,长辈脸上更有光彩。 你一言我一言,简直要把苏婳夸上天了。 陆砚书唇角含笑,笑得温文尔雅。 顾傲霆也听得面上有光,哈哈一笑说:“我这个儿媳妇,要人有人,要才有才,样样都拿得出手,跟我们家北弦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十分般配。” 全然忘记他以前有多嫌弃苏婳了。 秦姝被他这副前后矛盾的模样,膈应得都坐不住了,起身出去了。 老太太也是听得直翻白眼。 顾南音则不停地撇嘴,受不了自家亲爹这副墙头草的模样,但是对陆砚书,她是极满意的。 因为他是苏婳的父亲。 那一身尊贵儒雅的气势,玉树临风的,比她亲爹要多好有多好。 这一刻,顾南音特别想把自家爹地给换了,换成陆砚书这种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 顾北弦也是听不下去了,对苏婳说:“站累了吧,快带岳父找个地方坐。” 顾傲霆急忙朝顾北弦使眼色,意思是:让他等会儿让奶奶帮忙劝劝,复婚的事。 还未等顾北弦开口,顾老太太就朝苏婳招手了,“婳儿啊,快到奶奶身边来坐。” 苏婳乖巧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老太太拉起她的手,说了几句后便直奔主题:“趁着这么好的日子,你们俩抽个空,把证领了吧。” 苏婳拒绝得了顾傲霆,却拒绝不了奶奶。 奶奶那么疼爱她,呵护她。 对上她期盼的眼神,苏婳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郑重地点点头,笑道:“好,听奶奶的,我们复婚。” 老太太开心极了,不停地拍着她的手背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角渐渐湿润。 不胜唏嘘。 这俩人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老太太心里最清楚。 坐在人群后面的顾凛,冷眼旁观这一切,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 想复婚? 做梦吧。 等顾傲霆离开客厅,去迎接客人时,顾凛悄悄跟出去,一路尾随他。 当他绕过假山时,顾凛出声喊道:“爸,我有事要说。” 顾傲霆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什么事?” 顾凛双手插兜,意味深长道:“陆家是挺好,只是苏婳这个父亲突然冒出来,你不觉得蹊跷吗?” 顾傲霆眼皮跳了一下,“什么意思?” 顾凛皮笑肉不笑,“有时候,事情做得太真了,就是假。” 顾傲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有话直说,跟你老子没必要绕弯子。” 顾凛从西裤兜里掏出一份折叠起来的文件。 在身上装久了,上面染着他的体温。 顾凛把文件一点点展开,递过去,“这是用苏婳的头发和陆砚书的口腔上皮黏膜细胞,做的亲子鉴定,两人并非亲生父女。至于他们为什么联手做局欺骗您,细思恐极,还请您三思。” 顾傲霆脸色变了,伸手接过文件。 没耐心看前面,直接拉到最后看结果。 看到“排除亲生”四个字,顾傲霆心里咣当一下,犹如万丈高楼,一脚踏空。 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时也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联想近些日子,在陆砚书和苏婳面前屡次碰的壁,顾傲霆越想越生气。 怒意上涌,气得脸上肌肉直抽抽。 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简直要怒发冲冠了。 顾凛“好心”提醒道:“您老人家若不信,可以亲自为两人做一份亲子鉴定。不过,不要拔他们的头发了,也不要去取他们的口腔上皮黏膜细胞了,那俩人警惕得很。尿液同样可做dna亲子鉴定,牙刷也可以。” 顾傲霆缓缓闭上眼睛,朝他摆了摆手,“知道了,你走吧。” 顾凛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歪起一边唇角,笑了笑。 转身离开。 顾傲霆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捏着亲子鉴定单,挪着沉重的双腿,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原本正常的肤色,这会儿看起来蜡黄蜡黄的,心都凉了半截。 缓了好一会儿,他拿起手机吩咐助理:“派个人去卫生间盯着,等陆砚书如厕时,取他的尿液。” 助理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答应下来,“好的,顾董。” “再找个手下伪装成燃气公司的人,去凤起潮鸣假装查燃气,想办法拿到苏婳的牙刷。” “好,我这就安排下去。” “做得自然点,别惹他们怀疑。” “放心吧,顾董。” 挂电话后,顾傲霆脸色还是很难看。 低头看看手里的鉴定报告单,“排除亲生”四个字仿佛在嘲讽他。 想起连日来在陆砚书和苏婳面前的谦卑,各种上赶着求苏婳复婚,顾傲霆瞬间觉得自己活脱脱就像个小丑。 不,更像马戏团里的大马猴。 陆砚书和苏婳就是那个看猴的。 顾傲霆越想越气,气不打一处来。 泄愤似的把手里的亲子鉴定报告单,用力团成一团。 刚要开始撕时,忽然想起什么,他停下了手,把文件一点点叠好,放进裤兜里。 接下来的他,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机械地迎接各位来客。 表面上是笑着的,心里却苦不堪言。 寿宴开始,宾客举杯共饮,把酒言欢。 热热闹闹,纷纷向顾老爷子祝寿。 顾傲霆却没了灵魂,木然地同大家吃菜喝酒。 吃得差不多时,陆砚书起身去卫生间。 要冲的时候,一直等候的工作人员,急忙上前阻止道:“陆先生,我来就好,您去洗手吧。” 陆砚书只当这是顾家人的待客之道,没多想。 洗过手后,就离开了。 等他离开,工作人员把门反锁上,用一次纸杯,取出小便池里的尿液,装进提前准备好的矿泉水瓶子里。 扮作燃气公司上门检查的工作人员,骗过看家的沈鸢,也顺利取到了苏婳的牙刷。 两人的检材,被悄悄送进一家dna亲子鉴定中心,做加急鉴定。 因为顾北弦前几年腿不好,顾家已经很久没办过这么隆重的盛宴了。 这是这几年来,顾家最热闹的一场寿宴。 也是顾傲霆经历过的最悲哀的一场寿宴。 忍了一天一夜,他实在忍不住了。 都没忍到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就把顾北弦叫进办公室。 门一关上,他把手里因为折叠反复察看变得磨损的亲子鉴定报告,扔到顾北弦身上,“这件事你知情吗?” 顾北弦像早有预料似的,面色毫无波澜,俯身捡起地上的鉴定报告单,慢条斯理地拆开,扫一眼结果,淡淡道:“有事?” 他淡定的反应,更加激怒了顾傲霆。 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这件事,你知情是吧?为了报复我,你们三人联手做局!这段日子,你们像耍猴一样地把我耍得团团转,看戏看得很开心吧?” 他越说越气,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血压都飙升了。 顾北弦语气淡漠道:“苏婳并不知情,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报复你,别自作多情。” 盛怒之下的顾傲霆,哪里能听得进去? 他抬起手,“别说了,我不同意你们复婚!我顾傲霆的儿子,不能娶一个骗子,娶一个假千金为妻。” 顾北弦笑了,“我顾北弦的婚事还轮不到你做主,这婚,我复定了。” 顾傲霆目光凛冽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复婚?可以,你放弃家族继承权。”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顾傲霆没好气道:“进来。” 门推开,助理拿着一份密封的文件走进来,用眼角余光小心地打量了顾北弦一眼。 他把文件交给顾傲霆,“顾董,这是您让做的鉴定,出结果了。” 顾傲霆伸手接过来,撕开文件袋一角,从里面抽出鉴定报告单,边抽边说:“这是我亲自派人取的检材,做的亲子鉴定报告。” 啪地掀起第一张,他直接去看结果,怒气冲冲道:“陆砚书和苏婳没有血缘……” 后面的话,他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鉴定结果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四个字:确认亲生。 顾傲霆难以置信,把鉴定报告单抖得簌簌作响,“怎么会这样?” 顾北弦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顾董,年纪一大把了,以后做事沉稳点吧,别总被有心人牵着鼻子走。” 第273章 很快入戏 “这不可能!我要再做一遍。”顾傲霆走到座机旁,拿起电话拨内线,要喊助理过来。 顾北弦抬手按住他拨电话的手,“不要再折腾苏婳了。” 顾傲霆撩起眼皮,翻眼瞅他,“怎么,你怕了?” 顾北弦极浅地勾了勾唇,“苏婳就是陆砚书的女儿,我怕什么?只是不想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影响她的心情。” 顾傲霆呵呵冷笑,“你就只考虑她的心情,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吗?这些日子,我被你们耍得团团转!我的脸不是脸吗?” 想想前些日子的遭遇,他就气得心肝脾胃肺都疼! 顾北弦眼底闪过一抹淡嘲,“顾董不觉得是你在自作自受吗?” “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你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现在听不进去,等到了我这个岁数,自然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顾北弦懒得听他老生常谈。 他拿起座机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去我办公室右手边第三个抽屉,拿最上面的一个档案袋。” “好的,顾总。” 三分钟后。 助理把档案袋送过来。 顾北弦接过,拆开,从里面取出三份文件,递给顾傲霆:“一份是警方出具的dna亲子鉴定,陆砚书留在警方打拐数据库的dna信息和苏婳的99.99%地吻合。另两份是我拿陆砚书的头发、牙刷,和苏婳的头发做的dna亲子鉴定,上面有日期。” 顾傲霆伸手接过来,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顾北弦没什么情绪地说:“苏婳突然多出来个父亲,我比你还怀疑,担心陆砚书对苏婳居心不良。我连警方都不相信,非得亲自做了亲子鉴定,心里才踏实。做了一次,还是觉得难以相信,又做了一次。两次都确认亲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顾傲霆默默听着,看完亲子鉴定结果,又去对比日期。 发现果然是前些日子做的,离现在有一两个月了。 他按着报告上盖的公章,查了电话号码,一一打过去,详细询问,得到肯定答复后,皱紧的眉头,这才松开。 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顾凛在搞事。 顾傲霆扬了扬手中的鉴定报告单,“这三份资料先放在我这里,你回去忙吧。” 顾北弦淡嗯一声,迈开长腿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 手搭到门把手上,刚要拉门时,身后传来顾傲霆的声音:“今天的事,不要让苏婳和陆砚书知道,尤其是陆砚书。” 顾北弦极淡一笑,微启薄唇,“好。” 门关上。 顾傲霆拨了内线,叫来顾凛。 顾凛很快就来了。 他心里存着看好戏的心情,面上却装得一脸淡定,问:“爸,您找我有事?” 顾傲霆眼皮一抬,瓮声瓮气地说:“是有事。” 顾凛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以为是被顾北弦气的,心里更加幸灾乐祸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事?” “过来,走近一点。” 顾凛顺从地走到他办公桌前。 顾傲霆抓起那三份资料,啪地扔到他脸上,“这是北弦拿陆砚书的头发、牙刷和苏婳的头发做的亲子鉴定,还有公安局的出具的证明,你自己看。” 猝不及防地转变,顾凛就有点蒙。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资料。 挨个翻看,看完一头雾水,“怎么会这样?” 顾傲霆板着一张老脸,训斥他:“以后这种事少搞,我最忌讳的就是你们兄弟之间搞内斗!” 顾凛百口莫辩,“爸,您言重了,我只是不想让您被苏婳和陆砚书骗,没有搞内斗的意思。” 顾傲霆冷着脸子,“苏婳就是陆砚书的女儿,千真万确,以后少在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出去吧。” 他神情说不出的厌烦。 顾凛一向对他百依百顺,不敢和他硬碰硬,把资料放到桌上,退出去。 回到办公室,他叫来助理。 助理一进门,顾凛随手抄起桌上厚厚的文件,就朝他身上砸,“你怎么办的事?” 助理不敢躲,硬生生挨着,被砸得一脸懵逼。 “顾总,发生什么事了?” “你干的好事!你派人做的亲子鉴定是假的!” 助理更懵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不应该啊,头发是我派人亲手从苏婳头上拔的,口腔上皮细胞是我派人去陆砚书口腔里取的,怎么会这样?” “苏婳和陆砚书之前做了两次亲子鉴定,都是确认亲生,连警方都出具了证明。蠢货,你差点害死我!”顾凛大发雷霆。 助理陪着小心,“肯定是我找的人,哪里搞错了,要我去跟顾董解释一下吗?” “解释个屁!滚出去!”顾凛怒气冲冲。 他脾气一向暴躁。 在顾傲霆面前温顺听话,在人前斯文绅士,不过是伪装。 现在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助理灰溜溜地走出去。 出门找到个僻静的角落,给办事的那两个女人打电话,把她们好一通训斥。 两个年轻女人被训得摸不着头脑。 一个怀疑拔的头发,是不是被人为调包了? 另一个怀疑,沾有陆砚书口腔上皮黏膜细胞的棉棒,是不是被人为换掉了? 总之,都挺怀疑人生的。 忙完一天的工作,顾北弦回到陆砚书家。 最近苏婳一直住在他家里。 他得陪着一起。 一进客厅,就看到陆砚书和苏婳两人正坐在沙发上,一人捧着一本书在看,中间离着有三米远。 客厅宁静空旷,燃着清雅的沉香,香气袅袅。 两人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看书看得入神,连他进来了,都没发觉。 顾北弦长身玉立地伫立在一旁,远远地看了他们有一会儿。 两人身上那种气韵,真的很像。 陆砚书是他见过的气质和苏婳最相似的人,斯文儒雅,成熟却不失纯净。 俩人骨子里都有一股执着的劲儿,不论是对待感情还是工作。 这种执着和专注,形成了他们独特的个人魅力。 顾北弦越看越觉得这俩人像父女。 可是陆砚书几次亲子鉴定的暗箱操作,又让他产生怀疑。 顾北弦手握成拳,递到唇边,轻咳一声。 苏婳这才察觉他回来,放下书,从沙发上站起来,脚步轻快地朝他走过去,“你回来了?” “嗯。” 苏婳帮他脱掉大衣,熟练地解开领带。 这是那三年的婚姻里养成的习惯,苏婳做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陆砚书看在眼里却不太舒服。 他想把她养得娇娇贵贵的,捧在掌心里,不想让她去侍候别人,哪怕这人是她男人,也看不顺眼。 意识到这一点后,陆砚书极轻地摇了摇头。 他从未做过父亲,没想到短短时间,就完完全全地代入到父亲的角色了。 岳父内心排斥女婿,是天生的。 陆砚书笑了笑,演着演着,就入戏了。 顾北弦按住苏婳帮他解领带的手,“我自己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种事不要做了。” 苏婳清甜一笑,扯掉他的领带,“我喜欢。” 顾北弦摸摸她柔软的长发,找个借口支开她,“楼上卧室的床头柜抽屉里,给你买了礼物,你去看看。” “什么礼物?” “上去就知道了。”早上离开时,他往抽屉里放了一枚钻石胸针。 苏婳抬脚上楼。 顾北弦走到陆砚书身边坐下,长腿交叠,坐姿随意。 陆砚书拿起茶壶给他倒茶,“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顾北弦伸手去接茶壶,自己倒,“我父亲相信了,疑虑也打消了,放心吧。” 陆砚书微微扬唇,“幸好你不像你父亲。” “那份鉴定,您是怎么处理的?” 寿宴当天,看到顾凛尾随顾傲霆出去,顾北弦察觉不对劲,就派了保镖暗中跟着二人。 见顾凛从裤兜里掏出一份文件,交给顾傲霆。 他猜出几分。 接下来又看到顾傲霆的手下,从卫生间里鬼鬼祟祟地出来,还有人佯装成燃气人员去凤起潮鸣,偷拿苏婳的牙刷。 就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他给陆砚书打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陆砚书慢条斯理道:“很简单,我派人把尿液换了。你父亲手下找的那家亲子鉴定中心,老板是我一个老同学,想动点手脚不难。” 难得他肯开诚布公,顾北弦趁热打铁,问:“尿液换成了谁的?” 陆砚书微微一顿,拿起茶杯抿了口茶,“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一切。” 顾北弦早就知道他嘴很严,问也问不出,便不再强求。 他站起来,“我上楼看看苏婳。” 陆砚书注视着他的背影,“复婚的事,再往后推推吧。顾凛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不想把小婳置于危险之地。那孩子,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轻飘飘一句话下面,暗藏了多少血雨腥风,只有他最清楚。 顾北弦抬起的脚缓缓落下,眸色微沉,“好。” 第274章 紧紧抓住 顾北弦来到楼上卧室。 苏婳正坐在靠墙的贵妃榻上,把玩一枚精致的钻石胸针。 看到顾北弦,她弯起眼睛笑了笑,“把我支开,你们俩谈什么了?神神秘秘的。” 顾北弦走到身边坐下,握着她的细腰,拉到自己腿上坐着,薄唇在她耳畔摩挲,“我们俩在夸你呢。” 苏婳笑出声,“就逗我玩吧。对了,我答应奶奶要跟你复婚了。” 顾北弦沉默一瞬,“岳父的意思是先缓缓。” “你都不急,那我更不急了。” “就一张证的事,复不复婚反正都不影响我们的感情。”他把她的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拉出来,手探进去,摸到她柔软滑嫩的腰肢。 他掌心滚烫,所到之处,活色生香。 苏婳心里一股热流直往上涌,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我爸在楼下呢。” “没事,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岳父也年轻过,都懂。” 顾北弦伸手拉上窗帘,抱起她往床上放,轻车熟路地褪掉她身上的衣服。 她锁骨曼妙,腰身婀娜。 雪白的曲线,在影影绰绰的光线里,令人欲气丛生。 他先是温柔地亲吻她的樱唇,随即变得激烈和疯狂。 苏婳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眼睛仿佛落满宝石,全身的血液犹如万马奔腾…… 隔日。 陆砚书带苏婳去保龄球会所,教她打保龄球。 他努力地学着去做一个好父亲,尽自己所能地宠爱她,弥补她人生的缺憾。 如今打保龄球的人不多了,偌大京都,总共就剩那么几家保龄球馆。 来到会所。 站在球道上,陆砚书一身浅灰色休闲服,洒脱矜贵,迈着长腿,四步助走后,把球利落地扔出去。 “啪!”全中了! 打得非常漂亮。 示范动作做完,他看向苏婳,“学会了吗?” “差不多。”苏婳弯腰拿起一个保龄球。 陆砚书把手轻轻放在她的后背上,帮她调整姿势,“腰放松,肩膀放松,记得用力的是手腕不是身体。” 苏婳一一照做,脸上堆着笑,感觉特别幸福。 这些都是她以前的生活里,从未有过的。 她没有童年,没有父亲。 陆砚书微微一笑,手拿走之前轻轻拍了她的后背一下,“记得四步助走。” 那一下拍得恰到好处,似打非打,带着一种“出发吧”的鼓励。 苏婳四步助走后,扔出一个漂亮的球。 动作熟练得一点都不像第一次打保龄球的人。 “啪啪!” 陆砚书双手鼓掌,“你妈妈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打保龄球,你第一次就扔得这么漂亮,肯定是遗传了她的基因。” 苏婳被他说得对母亲更好奇了。 “我妈妈长什么样?” 陆砚书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低垂眼眸打量着她,像是看她,又像是通过她看另外一个人,“你妈妈她年轻的时候,长得特别漂亮,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跟你有几分像,想妈妈了,就回家照照镜子。” 苏婳曾经照着镜子,想象了无数遍,都想象不出母亲的模样。 满脑子都是养母苏佩兰的样子。 可能先入为主。 远处的保龄球道上,有俩兄妹不时地朝这边看过来。 男的是楚墨沉,女的是楚锁锁。 楚锁锁撇着嘴悄声说:“那俩人哪像父女啊,拉拉扯扯,黏黏糊糊的,跟情侣似的,真替北弦哥不值。” “你脑子干净点吧,别把人想象得那么龌龊,你不也成天挂在咱爸身上?”楚墨沉捡起一个球帅气地扔出去。 “那能一样嘛。” “怎么不一样了?人家也是父女。” 楚锁锁微微撅着嘴,“就是不一样,我跟爸爸一看就是亲生父女俩,他们俩一看就像偷情的。那个陆砚书看起来四十都不到,长得也太过好看了,我要是北弦哥,铁定会怀疑他俩有问题。” 楚墨沉弯腰拿起一个球,“你啊,都和顾凛订婚了,真没必要再和苏婳针锋相对了,该放下的,都放下吧。” “她抢了我的北弦哥,我怎么能放得下?” 楚墨沉理解不了她的偏执,“是你先分手了,人家才结的婚。” “我不管,北弦哥就是我的!” 楚墨沉也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你和顾凛都订婚了。” “我和顾凛订婚,是迫不得已,也是为了赌气,更是为了和北弦哥离得近一点。” 朽木不可雕也。 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楚墨沉叹口气,“你改天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再不治,就钻牛角尖里了。对了,你的重度抑郁症什么时候不治而愈了?” 楚锁锁翻着白眼瞪他。 忽然眼角一瞟,她看到门口一抹英挺的身影,飒步走进来。 男人五官英俊,轮廓棱角分明,穿着质感良好的深色长大衣,一身矜贵。 “北弦哥!”楚锁锁拔腿就朝他跑过去。 楚墨沉抓着她后背的衣服,把她拎回来,“何苦呢,他有多讨厌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非得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别忘了,你现在是订过婚的人了,注意点分寸吧。” 楚锁锁眼巴巴地瞅着顾北弦朝苏婳走过去,意难平地说:“可我还是很爱他。” “早这么痴情,你们俩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谁知道他的腿能好呢,早知道,当年打死我也不会分手。”楚锁锁的目光黏在顾北弦身上,痴痴的,春心如涌泉。 今天来保龄球会所,是因为提前几天就知道陆砚书和苏婳打电话预约了。 苏婳在,顾北弦肯定也在。 她来,就是为了多看他几眼啊。 怕被他们发现,她特意和楚墨沉选了个位于角落的球道。 顾北弦走到苏婳面前,抬手把她垂落的头发撩到耳后,眸光温柔宠爱,“学得怎么样了?” 苏婳莞尔一笑,笑得甜甜的,“还行。” “打一个给我看看。” 苏婳拿起一个球,四步助走,漂亮地扔出去。 “啪!”全部击中。 顾北弦笑,“是岳父教得好。” 苏婳轻轻翻他一眼,居然学会拍马屁了,心里却是欢喜的。 三人轮流打了一会儿,半个小时后离开。 走出门口,陆砚书忽然回头,朝角落方向看过去,在看楚墨沉。 苏婳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恰巧和楚墨沉四目相对。 两人微微点头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陆砚书有感而发,“墨沉那孩子挺不容易的。” 早些年,楚墨沉身边的佣人、保镖,都是他安插过去的人,防火防贼防华棋柔,千防万防,终于看着他长大成年了。 他也放心了。 正当他唏嘘之际,耳畔忽然传来顾北弦意味深长的声音:“总觉得岳父和墨沉、苏婳身上有一种相通的东西。” 随口一句话,听得陆砚书无限感慨。 如果当初他再强硬一点,华琴婉就不会嫁给楚砚儒。 如果没嫁给他,她就不会疯,墨沉和苏婳将是他们的孩子。 可惜,没有如果。 人生就是如此,一步错,步步错。 年轻时的一个决定,直接影响着后半生。 陆砚书抓起苏婳的袖子,大步朝外走,仿佛紧紧抓住逝去的遗憾。 顾北弦看着他抓着苏婳袖子的手,微微蹙眉,上前抓住苏婳另外一只手。 楚锁锁冷眼瞅着三人离去的身影,阴测测地说:“你看那个姓苏的,左拥右抱的,多贪心。” 楚墨沉听着反感极了,“你真得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你会疯。” 第275章 羞愧难当 “放心吧,我心理素质强着呢,谁疯了,我都不会疯。”楚锁锁娇哼一声,抬脚就走。 她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大衣里面是茶绿色羊绒裙配肉丝,脚踩一双细细的高跟鞋,耳朵上的宝石耳环叮叮当当。 脸上的妆化得比走红毯的明星,还要精心。 显然不是来打保龄球的,是为了见顾北弦这一面。 出了会所大门,外面天快黑了,硕大的夕阳挂在天边,娇娇嫩嫩的一抹红。 冷风一吹,楚锁锁裹紧身上的大衣。 年底了,北方的冬天,室外挺冷的。 细碎的风,刀子一般往人身上割,她穿着丝袜的腿,冻得直发抖。 司机把车开过来。 楚锁锁刚要上车,一辆黑色的豪车开过来。 车门打开,露出顾凛的脸。 “上车。”他脸色不太好看。 楚锁锁一顿,板起面孔,“有事吗?” 顾凛就笑啊,“用着我了,喊我阿凛哥,用不着我了,连称呼都省了。上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楚锁锁弯腰坐进去。 车门关上,司机发动车子。 顾凛调戏似的捏起她的下巴,上下打量着她,最后落在她穿着肉色丝袜的腿上。 丝袜近乎透明,白皙的细腿若隐若现,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大冬天这种穿着,着实有些突兀了。 顾凛摸上她滑溜溜的大腿,戏谑道:“穿得这么骚,来勾引哪个野男人啊?” 楚锁锁嫌弃地去推他的手,“别碰我。” 顾凛偏要碰,手指顺着她毛衣裙的边缘往里探,动手动脚的,嘴上也不干不净,“天天追着顾北弦跑,又不跟我退婚,两头都占着,你怎么这么贱呢?” 楚锁锁听着有点受辱,按住他往里探的手,“你跟踪我?” 顾凛掐着她的细腰,往自己大腿上拉,嘴唇凑到她脖子里,轻轻地拱,“你是我未婚妻啊,天天往顾北弦跟前晃,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楚锁锁偏头避开他的嘴,“别胡说,我是来看陆砚书和苏婳的,觉得这俩人怪怪的,不太像父女。” 顾凛冷淡一笑,“你也觉得不像是吧?” “不像,苏婳明明就是个山旮旯里长大的乡巴佬,摇身一变成陆家千金了,真是离了大谱了。这年头,什么人都能成千金。” 虽然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她比苏婳强的,就剩下身世了。 如今,苏婳和陆砚书一相认,她连这点优越感也没了。 楚锁锁难以接受。 顾凛熟练地揉着她大腿上的嫩肉,“是挺奇怪,我派人做了一次亲子鉴定,结果是非亲生。于是让我爸派人做了一次,结果却成了亲生,就很离谱。” 楚锁锁轻声笑,“你派人做的那次,头发被我换了。当时你找人在大厅里故意撞苏婳,趁机拔她的头发,正好被我看到了。我觉得蹊跷,就尾随那个女人,结果看到了你助理。我猜到了你们的用意,就拔了我的头发,趁你助理没注意给调换了。用我的头发和陆砚书的,怎么做都是非亲生呀。” 顾凛简直无语了。 就没见过这么自作聪明,又自作主张的人。 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你这个蠢货,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害得我被我爸骂,还给我扣上一顶搞内斗的帽子。” 楚锁锁嗤笑一声,“想借你的手,搞臭苏婳呗。没想到你也是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 顾凛的手在她丰满的臀上用力一掐,“小贱货,等会儿让你看看我中不中用。” 楚锁锁如临大敌,“你要干嘛?” 顾凛眼神欲气横流,带点儿痞气,轻佻地吐出两个字,“干啊。” 楚锁锁被他调戏得心里一阵燥热,“我们还没结婚,这样不好。” 顾凛嘲讽道:“孩子都怀过了,胎也打过,装什么纯?跟我又不是第一次干。” 他吩咐司机:“去江边。” 楚锁锁有点打怵,“去江边干嘛呀?” 顾凛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上面沾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心不在焉道:“别装纯了,去江边还能干嘛?吃个野餐呗。” 楚锁锁双手环住自己,“我不去,冷。” “不去就退婚。” 楚锁锁咬了咬唇,“不退。” 顾凛拿眼斜着她,“你怎么这么无耻呢?心里装着顾北弦,还不跟我退婚,这是拿我当备胎吗?一个男人不够,非得一堆男人围着你转?” 楚锁锁翻着白眼瞪他,却又无言以对。 因为他说对了。 她就是拿他当备胎。 车子驶到江边。 司机把车开到滨江大道,找了个僻静处,把车停好,推开车门下车,给两人腾出空间。 暮色渐低,气温越来越低了。 楚锁锁也想下车,被顾凛一把拽住。 他捏着她薄透的丝袜,哧啦一声撕开一道口子。 手指熟练地把她的毛衣裙下摆,推到腰上…… 他经验极为老道,没多久就把楚锁锁摆弄得咿咿呀呀,舒服得死去活来。 她头发和衣服都凌乱不堪。 顾凛却仍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眼神鄙夷地瞅着她浪荡的模样,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车子空间太小,折腾不开,不尽兴。 他掐着她的细腰,抬脚踢开车门。 把她往路边的树林里带。 冷风直往衣服缝里灌,楚锁锁娇声喊着“冷”。 顾凛敷衍道:“嫌冷就退婚。” 楚锁锁这才明白,他这么折磨她,就是为了逼她退婚。 退婚是不可能的,选了这么久,顾凛是最合适的备胎,除了不爱,其他都凑合。 前些日子下了一场雪,树林里的积雪未化。 顾凛把楚锁锁推倒在雪地上,弯腰覆下去。 楚锁锁手撑着雪地起爬起来,“这雪好脏,我们还是去车里吧。” “雪比你干净一百倍。” 楚锁锁翻眼瞅他。 他又开始摆弄她,像摆弄一个布娃娃似的,忙前忙后的。 虽然冷,但是楚锁锁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 司机和几个保镖也跟上来,不能离顾凛太远,怕他出危险,也不能离得太近。 他们保持距离,站在树林外,面无表情地听着楚锁锁娇娇脆脆的莺声浪语。 等结束后,楚锁锁都快冻僵了。 身体是满足的,心里却觉得羞耻,觉得对不起顾北弦。 被顾凛送回家。 楚锁锁喝了包感冒冲剂,又冲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热水澡,才暖过来。 躺在床上,她睡不着了,巨大的空虚感降落下来。 身体越满足,心里就越空虚,特别空。 人就是这么奇怪,轻易得到的,不会爱,只爱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 顾北弦就是她已失去和得不到的。 越是得不到,越想得慌,想得抓心挠肺的。 犹豫再三,楚锁锁拿起手机换了个临时卡,给他发短信:北弦哥,我还是很爱你。 顾北弦去洗澡了。 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苏婳伸手拿过来,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扫了眼信息。 瞬间被恶心到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楚锁锁。 除了她,再也不会有这么下作的人了。 苏婳手指轻敲键盘,回道:有多爱? 楚锁锁以为是顾北弦回的,被他冷淡惯了,猛然见他回信,就挺激动,颤抖着手指,迅速发道:爱到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婳勾勾唇,话说得真漂亮,可惜光说不做。 她回信息:太空泛了,麻烦说得具体点。 楚锁锁马上打字:北弦哥,如果你心里还有我,如果你肯和苏婳分手,我立马和顾凛退婚,跟你好。 苏婳凉凉一笑,回:你和顾凛挺般配的,安分点吧。 楚锁锁急了:是他强迫我,我一点都不爱他,订婚也是为了刺激你。 苏婳轻轻嗤笑:你是谁呀? 楚锁锁一愣:我是锁锁啊,北弦哥。 苏婳冷淡地回:知道了。 楚锁锁虽狐疑,仍然下保证道:北弦哥,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还爱我,我立马和顾凛退婚。我天天想你想得,夜里睡不好觉,白天吃不下饭。 苏婳被她的茶言茶语恶心到了,手指利落地打道:吃不下饭,就去吃屎,像你这样的蛆,只配吃屎。 短暂沉默后,手机响了。 楚锁锁把电话打过来,委委屈屈的声音说:“北弦哥,你怎么骂我呢?” 苏婳掐了电话,直接拉黑。 把短信截图,打开微信,分别发给顾傲霆和顾凛。 收到截图的顾凛,把电话拨给楚锁锁,嘲讽道:“在江边喂了你一两个小时,还没喂饱你?一个男人不够,你还打算泡两个男人?楚锁锁,你是要恶心死我吗?” 楚锁锁被他一通骂,骂得呆住了。 好一会儿才出声:“你什么意思?” 顾凛懒得多说废话,直接把截图发给她。 楚锁锁这才知道自己被出卖了。 她手脚冰凉,羞得无地自容。 没多久,顾傲霆又把电话打过来,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锁锁啊,你跟阿凛已经订婚了,就不要再去勾引北弦了。你这样是不守妇道!是水性杨花!行为非常恶劣!放在古代,是要浸猪笼的!” 楚锁锁委屈得要哭了,“顾叔叔,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顾傲霆听不进去,怒气冲冲道:“再这样下去,你就跟阿凛退婚吧!我真是看错你了!哪哪儿都不如苏婳!无才无德无品!幸好当时北弦跟你分手了!” 楚锁锁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276章 比命宝贵 顾北弦洗完澡出来。 看到苏婳拿着他的手机,倚床而坐。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他能感觉到她不开心。 走到她身边坐下,他抬手捏了捏她软嫩的脸蛋,“怎么了这是?” 苏婳把手机还给他,“看看你前女友给你发的信息。” 顾北弦接过来,扫了一眼。 楚锁锁一向肉麻,并不觉得稀奇。 他没什么表情地说:“以后不要回她信息了,直接拉黑。她每换个号码,我就拉黑一次,像附骨之疽一样,甩都甩不掉。” 苏婳双手随意垂放在腿上,淡淡的语气问:“你当时为什么喜欢她?” “也谈不上多喜欢,就是两家是世交,我爸和他爸从接手家族生意起,就一直合作。我妈和琴婉阿姨关系很好,当时两人给我和她的女儿定了娃娃亲。后来那孩子没了,但两家生意往来,需要有个保障,就让楚锁锁顶上了。” 苏婳抿着唇没出声。 没有哪个女人喜欢听男人说前女友的事,可是又忍不住好奇,想知道。 就是这么矛盾的心理。 顾北弦察觉出她的细微情绪,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别看我现在对你这样,又是甜言蜜语,又是将就你。我以前不这样的,以前特高冷,一天说不了十句话,都是她上赶着追我,将就我,讨好我。” 苏婳心里这才稍微舒服了点。 她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主动转移话题:“你琴婉阿姨的女儿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顾北弦沉吟片刻,“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一般小孩子出生时都是丑丑的,可她不,她一出生就好看。皮肤雪白,下巴尖尖,眼睛很大,水灵灵的,五官像画出来的一样。琴婉阿姨就给她取名叫楚婳,小名婳婳。” 苏婳弯起唇角笑了,“巧了,我妈说我小时候长得也像幅画一样,就给我取名叫苏婳。” 顾北弦定定地凝视着她白皙清雅的面孔。 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心脏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他抬手扶着她瘦瘦的脊背,把她按进怀里,爱怜地抱着,声音低低沉沉地说:“之前奶奶拿了很多女孩子的照片,让我挑着去见面,我一个都没见,唯独见了你,就因为你名字里也带个‘婳’。” 苏婳呼吸都轻了。 以前她一直以为,顾北弦喜欢她,是喜欢她五官依稀有几分楚锁锁的模样。 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那个娃娃亲。 而她当年肯见他,也是因为看到照片上的他,眼睛有几分像阿尧哥。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们。 她抱紧他,仰起下巴去亲吻他。 他更加激烈地回吻。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也是像现在这样的隆冬。 那时他坐在轮椅上,忽然要赏月。 她推着他来到庭院。 那个月夜,风是冷的,树是秃的,抬头仰望,繁星满天,玉兰嶙峋的枝丫伸向深蓝的夜空。 想必那个时刻,他们就已经爱上。 元旦过后。 苏婳接到顾谨尧的电话,说来京都处理公事,很快就要走,临行前想见见她父亲陆砚书,约着明晚一起吃顿饭。 苏婳和他好几个月没见了,自然想见一见。 给顾北弦打电话,简单一说。 他默了默,“我明天要出差,去海城谈笔生意,很重要,抽不开身。” 苏婳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处理。 顾北弦淡声道:“你去吧,我相信你,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争不去。” 苏婳嫣然浅笑,“好的。” 次日,夜晚。 到了约定时间,三人一起来到预定的酒店包间。 苏婳帮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 顾谨尧伸手握住陆砚书的手,坚硬的目光犀利地打量着他。 陆砚书同样目光锐利地端详着他。 菜是苏婳提前订好的。 落座后,很快上菜。 硕大的圆桌前,苏婳坐在陆砚书左手。 顾谨尧坐在他右手边。 苏婳和顾谨尧都是话少的,气氛全靠陆砚书撑起来。 刚吃没多久,苏婳手机来信息了。 她淡扫一眼,是顾北弦发来的,问:菜还可以吗? 苏婳笑了笑,回:没去别处,就在京都大酒店,菜可以。 放下手机,几人继续吃菜喝酒。 苏婳喝的是果汁。 没吃几口,又收到顾北弦的信息:岳父对顾谨尧什么态度? 苏婳无奈一笑,回:很客气。 顾北弦:有对我热情吗? 苏婳抬手扶额,回:就很客气,对你像自家人。 放下手机,又过了十分钟,电话响了。 是顾北弦打来的。 苏婳站起来,对陆砚书和顾谨尧说:“爸,阿尧哥,我出去接个电话。” 两人异口同声:“去吧,别走远了。” 苏婳嗯一声,拿起手机,走出去。 门关上。 顾谨尧目光黑漆漆地盯着陆砚书,“我找过秋婉。” 陆砚书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按你放出去的消息,秋婉是苏婳的母亲。可是据我所查,秋婉当年休学,是因为生病,并非生育,所以秋婉不是苏婳的生母。为什么要撒谎?” 陆砚书定定地看着他,“你值得信任吗?” 陆砚书极浅勾唇,“苏婳十岁那年,我拿命救过她。说这个不是邀功,只是想告诉你,我把她看得比我的性命还宝贵。” 陆砚书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他一遍。 见他五官坚毅,目光坚定,明显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他也有默默深爱的人,自然懂顾谨尧的心思。 陆砚书沉默了。 许久,他缓缓开口:“苏婳当年不是被遗弃的,是被人害死的。那个代替她的婴儿,尸体面目全非。楚家人是通过婴儿手腕上的金手镯和身上的小衣服,才认出来的。当年没有亲子鉴定,大家都以为她死了。” 顾谨尧听得神色动容,双拳暗暗握紧。 陆砚书面色凝重,“这里面有案子,在抓到凶手之前,不能让苏婳和她生母相认。一旦相认,凶手势必狗急跳墙,苏婳会有生命危险。我和顾北弦身份特殊,不好大张旗鼓地去查,一查,对方就会有所察觉。只能借助警方的力量,暗中调查。” 听到苏婳身处危险,顾谨尧心脏有刺刺的疼,像被蜜蜂咬了一口。 他深呼吸一声,“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陆砚书眉尾微挑,“你?” “我在异能部队待过五年,有点经验。” 陆砚书淡淡一笑,笑得斯文矜贵,“谢谢你了。” 顾谨尧扬起唇角,轻描淡写,“应该的,她是我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人,自然容不得她有一点危险。” 未说深爱,却字字深爱。 第277章 苏婳生母 次日清早。 顾谨尧临行前,去了趟警局。 陆砚书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 顾谨尧向刑侦科的科长,详细了解了当年案情的来龙去脉。 用手机拍了资料,离开。 出了警局,他打电话安排两个手下,去寻找楚家当年那些离职的老佣人,让他们务必小心,千万不要暴露身份,不要打草惊蛇,一有消息就给他打电话。 外婆病重,他暂时抽不开身。 等照料完外婆,才能亲自去调查。 快到机场时,顾谨尧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 柳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就到机场了。”顾谨尧偏头看向远处,灰蓝色的天空上,一架架银色飞机轰鸣而过。 手机里传来柳忘沙哑的声音:“你外婆想见苏婳一面。”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请直接说,别绕弯子。” “你外婆想在临终前,看你结婚。” 顾谨尧微皱眉头,“结婚是大事,时间太短了,没法结。” “你是你外婆一手拉扯大的,她最疼的就是你,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柳忘喉咙发硬,“你就忍心看她抱憾而终,死不瞑目?” 顾谨尧抿唇不语,深邃的目光下是压抑的沉痛。 柳忘硬着口气说:“要么跟叶缀儿结婚,要么跟苏婳结婚,你二选一。” 顾谨尧抬手揉着眉骨,“我对叶缀儿没有男女之情,娶她是害了她。苏婳和顾北弦感情很好,不可能嫁给我,您老别逼我。” “不是我逼你,是你外婆就这么一个愿望。” 顾谨尧深呼吸,“等我回去好好想想办法。” “你要是看不上叶缀儿,妈可以再帮你挑,妈这些日子挑了几个条件还可以的,等你回来看看。” 顾谨尧没什么兴致,“再说吧。” 柳忘加重语气,“你外婆没有太多时间了,你要么相亲,要么娶叶缀儿,要么娶苏婳,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顾谨尧掐了电话。 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焦躁。 他一向镇定自若,很少有这种情绪。 原本和母亲约好,三十岁之前不结婚的,可是外婆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打乱了所有节奏。 抵达机场。 临上飞机前,顾谨尧转身朝出口处扫了一眼,没看到苏婳的身影,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原本笔直如树的肩背,似乎都没那么直了。 恋恋不舍地看了出口处最后一眼,他抬脚就走。 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雅的女声:“阿尧哥!” 顾谨尧心跳瞬间加快,脸上情不自禁地浮起笑容。 他回眸,看到苏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身后跟着大步流星的顾北弦。 顾谨尧阔步朝她走过去,“不急,你不要跑。” 爱一个人爱到,连她跑几步,都心疼。 走到近前,苏婳按着呼吸起伏的胸口说:“对不起阿尧哥,路上堵车,我们来晚了。” “不晚。”他眸光温柔如水,望着她,“你能来就已经很好了。” 苏婳抬腕看了看手上的表,“还有几分钟走?” “快了。” 顾谨尧看向顾北弦,“保护好她。” 顾北弦点点头,“一路顺风。” 顾谨尧目光深沉地看了他几秒,忽然迈开双腿朝他走过去。 接下来,他做了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虚虚地抱住了顾北弦。 顾北弦身形微微一滞,下意识地排斥他的拥抱。 想推开,又怕伤他自尊,便放弃了。 顾谨尧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上次飞机失事,你救了我一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不想欠你人情。” 顾北弦淡淡道:“你救了苏婳一命,我救你一命,两清了。” “不,她是她,你是你,若有事说一声,我定当万死不辞。”顾谨尧说完,松开他,决然地朝登机口走去。 步伐走得飞快。 生怕慢一点,就舍不得走了。 等到顾谨尧的身影消失不见,苏婳问顾北弦:“你们俩刚才神神秘秘的,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顾北弦牵起她手,朝出口走去。 苏婳仰头察看了下他的脸色,见神色正常。 她调侃的语气笑着说:“我怎么感觉你们俩才是一对?刚才你们拥抱的时候,好般配,很好磕。” 顾北弦眼底浮起笑意,揉揉她的头,“就你皮。” 苏婳眼神清亮地望着他,“我来给顾谨尧送行,你不生气?” “只要别偷偷摸摸的,我就不会生气。” 苏婳手指握紧他的手,“我那也是怕你生气。” 顾北弦英挺面孔神色自若,“没什么好生气的,反正你的心在我身上,顾谨尧又是个正人君子。” 抢人妻子的事,他做不出来。 苏婳由衷地说:“希望阿尧哥能找到他的真命天女,希望他幸福。” “会的。”顾北弦微抬下颔,仰望天空。 一架银色的飞机,轰隆隆地飞向远方,顾谨尧说不定就在那架飞机上。 把苏婳送回凤起潮鸣。 顾北弦去花店买了一束鲜花,驱车来到城郊的精神病院。 华琴婉住在这里。 乘电梯走到她所住的病房。 顾北弦远远看到病房门口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穿深灰色长大衣,身形斯文清贵,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是陆砚书。 在这里看到他,顾北弦深感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外。 因为苏婳,他爱屋及乌,看陆砚书越看越顺眼。 顾北弦加快步伐,走到他身侧,沉声问:“怎么不进去?” 陆砚书苦笑,“她不想见我的,每次看到我,都特别暴躁。” 顾北弦也轻轻叹一声,“琴婉阿姨谁都不记得了,就连墨沉,她都抵触。之前我带苏婳过来探望过一次,她情绪十分暴躁,摔摔打打,把苏婳给吓到了。” 陆砚书神色微微一滞,眉眼间说不出的惋惜,唏嘘道:“好好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 两人都沉默了。 许久。 顾北弦开口道:“我派人查过秋婉,当年她休学是因为生病,不是因为生孩子。” 陆砚书双手缓缓合拢,表情有细微变化,“你猜到了?” 顾北弦淡嗯一声,不动声色道:“放心,我已经派人把秋婉当年的病例给改了,从妇科改到了妇产科,改得以假乱真。再有人去查,她就生过孩子了,任谁去查,苏婳都是你和她的女儿。” 陆砚书神情一僵,久久没出声。 脑子里很多种复杂的思绪,齐齐涌上心头。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顾北弦神色淡然,“如今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您老没必要再瞒着我。” 陆砚书这才笑了,“你倒是聪明,也怪我百密一疏,没把病例的事放在心上。” “之前您留在警局数据库里的dna信息,是琴婉阿姨的。您给我的头发、牙刷,包括前些日子,您派人调换的尿液,全是琴婉阿姨的。我猜得对吗?” 事到如今,陆砚书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只叮嘱道:“不要让小婳知道。” “为什么不让这俩母女相认?” “当年小婳去世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顾北弦嗯一声,“知道一点。” “我们在明,凶手在暗,一旦相认,小婳会有生命危险,等把凶手揪出来再说吧,不急。” 顾北弦略一沉思,“也好。” 隔着门缝,陆砚书远远望着正抱着布娃娃哼催眠曲的华琴婉,目光温柔悲沉,“我能为琴婉做的,就只有这个了,保护不了她,就保护好她的女儿。” “谢谢您,陆叔叔。” 陆砚书纠正道:“叫我岳父,不要露馅。” “好的,岳父。” 之后,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顾北弦漆黑瞳孔沉静地锁住华琴婉,感慨颇深。 难怪呢。 难怪。 难怪他那么在意苏婳。 不只因为她陪他度过了最艰难最落魄的时光,也不只因为她梦中喊她的“阿尧哥”,还因为他曾经失去过她一次。 因为失去过,潜意识里就会变得特别在意。 以前他是不信命的,如今,他信了。 有的人,有的爱,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 顾北弦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年他三岁,被妈妈牵着,去楚家探望琴婉阿姨和她刚满月的女儿,楚婳。 她小小一只,裹在淡粉色的小被子里,头发软软的毛绒绒的,皮肤白得透明,五官精灵一般好看,鼻头粉粉的,特别惹人疼。 怎么有那么可爱的孩子呢? 他好奇地用手指刮了刮她粉粉的小鼻子,怕弄疼她,力度特别轻。 她也不害怕,转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同样好奇地瞅着他,眼睛仿佛会说话。 那时的琴婉阿姨还没疯。 她温柔地笑着对他说:“阿弦,这是你未来的媳妇儿,以后可要好好疼她哟。” 第278章 终于找到 “咚咚”的脚步声,把顾北弦从回忆里拉回来。 是照顾华琴婉的护士过来了。 顾北弦把手里的花交给她,“请转交给琴婉阿姨。” 他每个月必来两趟,有时会帮华琴婉交住院费,有时会送一些生活用品过来。 护士早就认识他,接过花笑道:“替病人谢谢你了,顾总。” 顾北弦微微颔首。 护士推开门走进去。 门缝加大,陆砚书能清晰地看到华琴婉苍白沉静的面容,虽然憔悴不堪,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模样。 他捏了捏裤兜里装着的首饰盒。 因为摩挲太多次,首饰盒上面的绒布边角都被磨白了,沾染了岁月的痕迹。 里面装的是很多年前,他买的一枚戒指。 他和华琴婉从小跟着京都有名的画师学画,她比他大四岁。 他喊她师姐。 每个周末的绘画课,是他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可以见到华琴婉。 那时的她温婉灵秀,漂亮得像一朵洁白的栀子花。 十七岁那年,他买了这枚戒指,鼓起勇气,向她表白。 她看着那枚戒指,清清雅雅一笑,“你比小我四岁呢,你还没成年,我已经二十一岁了。等你长大了,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子。” 后来她嫁给了楚砚儒。 后来她生了楚墨沉,又生了苏婳。 再到后来,她刚满月的孩子死了,她疯了。 这枚戒指,再也没机会送出去了。 陆砚书用力捏紧裤兜里的首饰盒,首饰盒的边角硌得他掌心都痛了,却抵不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 他转身,抬脚走出去。 顾北弦和他肩并肩,朝电梯厅方向走去。 站在电梯门口,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键,顾北弦随意的口吻问:“这些年,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吗?” 他总觉得像他这种出身的男人,一直单身,不太现实。 单单是长辈那关就过不了。 陆砚书握紧裤兜里的首饰盒,“也不是没有,总归差了那么点感觉,相处一段时间,就分了。现在四十开外了,就更没那个心性了。如今又找到了小婳,我妈也没理由催我结婚了。” “叮!” 电梯门打开。 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人五十开外,穿深色正装,鬓角灰白,不苟言笑,是楚砚儒。 女人四十出头,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是华棋柔。 陆砚书眼神冷下来,笑了,笑容是冷的,“你们来干什么?” 楚砚儒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你以什么身份来探望我前妻?” 陆砚书极淡地说:“好友,有问题吗?” 顾北弦主动揽下来,“琴婉阿姨是我妈的好友,她托我照料。楚叔叔,这些年付了多少医药费,又来过病房几次,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你不管,还不许我们管了?” 三句话把楚砚儒身上的气焰浇灭了。 这些年,他来探望华琴婉的次数屈指可数,医药费更是不闻不问,全都交给儿子楚墨沉打理。 他太忙,应酬太多。 一个女疯子,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华棋柔挽起他的胳膊,催促,“老公,我们快去看看我姐姐吧。” 楚砚儒拍拍她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好。” 陆砚书闪身挡住二人的去路,“琴婉不想看到你们,你们这样只会刺激得她病情更加严重。” 华棋柔柔柔一笑,笑得意味深长,“陆先生这话见外了吧?我是华琴婉的亲妹妹,砚儒是她前夫,是她最爱的人。说不定看到砚儒,她的病就好转了呢。” 陆砚书眼底闪过一抹淡嘲,疏离地说:“你们对琴婉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劝你们善良。” 华棋柔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陆先生,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吧?我们俩可都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要是不善良,也不会来看华琴婉,毕竟大家都那么忙。” 她鬼鬼祟祟地把陆砚书上下打量一遍,“倒是你,你终身未娶,该不会是在等华琴婉吧?” 陆砚书面无表情,手指微微拢起。 要不是长久以来的良好修养,一耳光就甩上去了。 华棋柔笑容变得轻佻起来,“还真让我猜对了。” 她偏头对楚砚儒说:“老公,你看天下竟有这么痴情的人。风度翩翩的一个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不好,偏偏对一个女疯子念念不忘,口味可真重啊,啧啧。” “啪!”陆砚书手起掌落。 一耳光甩到了华棋柔脸上。 猝不及防,华棋柔被打蒙了,半边脸生疼,耳朵也嗡嗡作响。 她卸下伪装,怒道:“姓陆的,你凭什么打我?” 陆砚书从顾北弦手中接过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淡淡道:“抱歉,没忍住。” “没忍住,没忍住你就可以打我?”华棋柔举着手朝他冲过去,想还那一巴掌。 楚砚儒拉住她的手臂,“下次你说话注意点,不该说的不要说。” 华棋柔被拉住,还想往前冲,“我说的是实话呀!” “好了,我们回去吧,改天再来看琴婉。”楚砚儒拉着她就要走。 华棋柔却死活不肯走,“来都来了,总得看看人再走。” 顾北弦抬眸看向站在旁边的护士,“这俩个人,以后禁止他们来探望琴婉阿姨。” 护士为难,“他们一个是病人的亲妹妹,一个是病人的前夫,按照医院的规定是可以探望的。” 顾北弦语气微冷,“这些年,我没少向你们医院捐赠医疗设备。如果这点要求,你们都做不到,那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明年还捐不捐了。” 闻言,护士忙说:“我知道了,顾总。” 她转头看向楚砚儒和华棋柔,“楚先生,楚太太,您看……” 楚砚儒不甘示弱,开口道:“明年的医疗设备,我来捐。” 一听楚砚儒要往外出血,还是因为华琴婉,华棋柔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挽住他手,阴阳怪气地说:“老公,我们走吧,不让看就不看。反正不是我们没良心,是有些人居心不良,不让我们看。” 电梯门再次打开。 她挽着楚砚儒的手臂,走了进去。 看着合拢的电梯门,陆砚书极轻地摇头,“当年琴婉嫌我比她小四岁,不够成熟,选择了比她大五岁的楚砚儒。她那么聪明的人,却不知道,男人有没有担当,和年龄没关系,由人品决定。” 顾北弦深有感触,“是啊,是人是狗,只有落难了,才知道。” 他指的是楚锁锁。 他顺风顺水的时候,楚锁锁对他好得上天。 一听他的腿这辈子站不起来了,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见他腿好了,又回来复合,各种骚操作,恶心他和苏婳。 两人乘电梯离开。 分别时。 陆砚书再次叮嘱:“不要告诉小婳,琴婉就是她妈妈。她年轻气盛,又是性情中人,一旦知道,肯定会跑过来和琴婉相认。在当年的凶手未抓到之前,她是我的女儿最安全。” 顾北弦嗯一声,“我派人去查当年的案子。” 陆砚书阻止道:“你不要出手了,好多双眼睛盯着你,一旦你出手,会被人怀疑。我和顾谨尧配合警方暗中调查就好。” 顾北弦略一沉思,“也好。” 两人各自上车。 回到凤起潮鸣。 苏婳正在阁楼画室里画一幅画。 旁边立着一面穿衣镜。 她对着镜子作画,画的是她的自画像。 脸画完了,身子画了一半。 “怎么忽然画起了自画像?”顾北弦走到她身后,伸出手臂缓缓抱住她,隔着衣服能感觉到她身上婀娜有致的曲线。 苏婳微微偏头冲他笑了笑,“我爸说我和我妈长得像,我就想把妈妈画下来。” 看到她这么想念妈妈,顾北弦心里起了一丝涟漪。 她妈妈就在这个城市,却不能相认。 不相认也好。 相认了,看到华琴婉那副模样,她会更难过。 顾北弦握着她的细腰,把她扳过来,垂眸凝视她许久,忽然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她的鼻尖。 小时候见她第一面,看到她粉粉的鼻头,就特别想咬一口。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他身边。 苏婳被他咬得痒痒的,抬手轻轻推开他,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顾北弦按着她单薄的后背,用力按进自己怀里,说:“苏婳,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苏婳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逗乐了,“本来就没分开啊。” “嗯。”他声音低沉:“苏婳,我爱你。” 比她想象得更爱。 那份爱,很厚重,跨越了二十多年。 第279章 料想不到 接下来,苏婳频繁收到顾北弦送的礼物。 今天是仿真的芭比娃娃,能换衣服的那种,配着各式各样的公主裙,还配了小梳子、项链和高跟鞋之类。 明天是布偶玩具,有毛茸茸的兔子、海豚、卡通猫咪、长颈鹿等。 颜色都是马卡龙色,粉粉嫩嫩的,十分卡哇伊。 苏婳哭笑不得。 这些玩具,她小时候都不会玩,更别说现在了。 这天晚上,顾北弦从公司回来,又带了个超级大的布偶熊。 他穿着笔挺的正装,打领带,面容英俊成熟,却抱着一个大大的卡通玩偶,怎么看都觉得不协调。 苏婳终于忍不住说:“以后别送了。” 顾北弦把布偶熊放到沙发上,“不喜欢吗?” 苏婳看着那个一米半长的棕色布偶熊,放都没地方放,“元旦过了,我已经二十四岁了,你送的这些都是小女孩喜欢的。” 顾北弦眸光温柔,“你在我眼里就是小女孩。” 苏婳无奈地笑笑,“好吧,你赢了。” 顾北弦脱掉外套,挂起来,走到沙发上随意坐下,长腿交叠。 苏婳走到他面前,双手揽住他脖颈,拿脸在他耳畔轻轻蹭蹭,“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北弦眼神微暗。 是有事。 得知她就是琴婉阿姨的女儿,心情复杂,就想对她更好点,却不知该怎么好。 之前给她送卡、送花、送首饰、送化妆品,都送腻了。 之所以送娃娃和玩偶,是因为,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每次带他去琴婉阿姨家,都会带个洋娃娃或者玩偶,有时候是小衣服。 那时候母亲没工作,闲着没事,天天带他去琴婉阿姨家看那个小婴儿。 一待就是大半天。 她很喜欢那孩子,每次都抱着孩子又哄又亲又疼的,爱不释手。 忽然有一天,母亲不再带他去了。 再到后来,从佣人口中得知那个精灵般可爱的小婴儿死了,温婉文静的琴婉阿姨疯了。 这种事对于才三岁出头的他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噩耗。 谁也没想到,当年死掉的那个小婴儿,阴差阳错地成了他的妻子。 嘴上不说,心理还是有很大变化的。 顾北弦把苏婳拢进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声说:“别想太多,我就是想对你好点。” 两人抱着温存了会儿。 苏婳站起来去阳台浇花。 浇完,一转身,看到顾北弦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用一种很特别的目光望着她。 那目光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很深邃很沉静,仿佛深藏秘密。 被苏婳察觉,顾北弦马上收回目光,手插进兜里,随意道:“我过来赏花。” 苏婳越发觉得他心里有鬼。 他从来就不是个爱赏花的人。 苏婳放下手里的浇花壶,“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 “你父亲又因为我的事,为难你了?” “没有,自从你和陆砚书相认后,他巴结你都来不及。” 他越是这样,苏婳却觉得他异常。 就连沈鸢也觉得顾北弦不对劲了。 趁他不在,沈鸢悄悄地说:“顾总最近有点怪啊。” 苏婳认同,“是有点不太对劲。” “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苏婳不赞同,“应该不是,他最近对我特别好,天天送各种玩具,一天打三遍电话,短信最少发十几条。一下班就来这里,跟我黏在一起。如果在外面有女人,他也得有时间去应付啊。” 沈鸢摸不着头脑,“男人心,海底针,摸不透啊。” 苏婳问:“你跟周占怎么样了?” 沈鸢咳了一声,“我跟那地主家的傻儿子还能怎样?就哥们儿处着呗。” 说曹操曹操到,沈鸢的手机响了。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周占吊儿郎当的声音:“鹰啊,我就在凤起潮鸣三公里开外的烧烤店吃烧烤,你过来,咱们拼酒。” 沈鸢顿时来了精神,噌地一下站起来,“我可不白拼啊,老规矩,输了得给钱。” “知道,一杯一万块嘛。” “ok!”沈鸢站起来,“婳姐,我去赚个外快。” 苏婳叮嘱道:“你少喝点酒,周占再怎么着也是个男人,小心被他占了便宜。” 沈鸢往身上套衣服,“放心,我不占他便宜就好了。” 穿好衣服,她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次日清早。 吃早餐时,苏婳夹起一块烤三文鱼,放到顾北弦面前的盘子里,说:“你能派人查一下柳忘的银行账户吗?” 顾北弦浓眉微挑,“要她账户做什么?” 苏婳实话实说:“顾谨尧的外婆看着我从小长到十岁,顾谨尧又救过我的命。他外婆生病,我不能去探望,就想给她汇点钱。给顾谨尧打钱,他不要,只能打到柳忘的账户上了。” “好,我派助理去查,查好发你手机上。” 下午的时候,顾北弦的助理就把账户发到了苏婳的手机上。 她打电话向银行预约了一下。 到了约定时间,苏婳带着保镖去银行转账。 坐在vip贵宾区的座椅上,苏婳填好表,把卡递给客户经理。 确认的时候,客户经理问她:“苏小姐,您是要转账一千五百万美金吗?” “是的。” “好的,苏小姐。” 客户经理熟练地办好手续,把卡和汇款回单还给她。 苏婳收好卡和单子,拿出手机给柳忘打过去,“阿姨,我刚给您汇了一笔钱,给外婆治病用,千万不要让阿尧哥知道。” 柳忘默了默,“好的。” 挂电话后,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就怕她不收,收了就好,收了,也算是还了顾谨尧的一份恩情。 虽然救命之恩,不能用金钱衡量,可是能还一点是一点。 不远处。 另一处vip贵宾区楚锁锁,把这一切悄无声息地尽收眼底,心里嫉妒得要命。 哪怕苏婳和陆砚书相认了,可是在楚锁锁眼中,苏婳还是那个山沟沟里出来的乡巴佬。 一个乡巴佬,随便转个账,都要一千五百万美金。 换算成人民币,一个多亿了。 除非拿到遗产,否则楚锁锁这辈子都支配不了这么大一笔钱。 想想前几个月被苏婳白白坑掉的五千多万,楚锁锁割肉一般的疼。 等苏婳和保镖离开。 楚锁锁取了一笔钱,交给司机拎着。 上车后。 她给顾傲霆打电话,添油加醋地说:“顾叔叔,我刚才在银行遇到苏婳。她给一个什么阿姨什么阿尧的,汇了一个多亿。那钱是您给的吧?她怎么能拿您的钱,送给别人呢?” 本以为顾傲霆会生气,会狠狠责怪苏婳一顿。 谁知他却慢条斯理地说:“苏婳不少赚钱,她自己的钱,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 楚锁锁愣住了,过几秒幽幽地说:“顾叔叔,您现在可真大度啊。” “是啊,我现在看苏婳那孩子,越看越喜欢。” 楚锁锁赌气掐了电话。 什么世道啊。 苏婳一换家世,顾傲霆立马改了口风。 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回到家。 楚锁锁气鼓鼓地对父母说:“自从苏婳和陆砚书相认后,顾傲霆的心就偏向顾北弦那边了。再这样下去,他以后肯定会把公司,交给顾北弦打理,到时顾凛就啥也不是了。” 华棋柔见她对顾北弦的称呼都变了,脸上露出一丝笑。 她把楚锁锁按到沙发上,“早这样想多好,顾北弦是过去式了,顾凛才是你的未婚夫。以后,你要把心放到顾凛身上,你们俩现在是利益共同体,一条船上的人。什么情情爱爱的,都是虚的,利益才是实打实的。男人都一个样,顾凛不比顾北弦差多少,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帮助顾凛。” 楚锁锁眼皮一抬,“怎么帮?” 华棋柔神神秘秘道:“想办法把他俩拆开,一旦拆开,顾北弦肯定深受打击。失去陆家的支撑,顾傲霆也不会再器重他,一举两得。” 楚锁锁不信,“得了吧,他俩像混凝土一样,撬都撬不开,就凭你?” 华棋柔晃了晃手机,“真正的高手,从来不自己动手,都是借刀杀人。” 她叮叮咚咚地拨出一个号码。 接通后,她对对方说:“你好,周小姐,我是楚氏集团董事长的太太,华棋柔。” 因为之前和楚锁锁闹过矛盾,周品品对这家人没有好感,语气不悦,“有事?” 华棋柔笑着说:“之前你和顾北弦走得挺近的,最近怎么没下文了?和苏婳相比,阿姨还是觉得你和他更般配。” 周品品以为她暗嘲自己,没好气道:“我的事跟你无关,别多管闲事!也别想利用我,我有脑子!” 她唰地掐了电话。 华棋柔盯着被挂断的手机,骂道:“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也!死男人婆!我咒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楚锁锁乐了,“妈,你这招借刀杀人不太行啊,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是想点高端的法子吧。” 第280章 喜欢就追 楚砚儒站在窗口抽烟,把这母女俩的对话,全都听进耳朵里了。 把烟掐灭,他转身,对华棋柔说:“顾北弦明天出差去海城,见材料商,签合同。你找几个临时手机号,暗中操作一下。” 一听有戏可做。 华棋柔眼睛顿时亮了,“怎么操作?” 楚砚儒盯着她看了几秒,“算了,还是我派人去做吧,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华棋柔不乐意了,“不要小瞧女人的智慧,凭我的手段,照样能拆散顾北弦和苏婳。” 楚砚儒呵呵冷笑,“就你那些三角猫的招术,非但没把顾北弦和苏婳拆开,还把锁锁塞进顾凛怀里了。” 话音刚落,楚砚儒忽然眼神一硬,看到玄关后面站着抹高挑的人影。 定睛一看,是儿子楚墨沉。 楚砚儒脸上的笑有点僵,“墨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开门没有声音?” “刚回来。”楚墨沉没什么表情地说完,弯腰换鞋。 并未在客厅停留,噔噔地上了楼。 进了卧室,关上房门。 他拿出手机,换了张卡,给苏婳发信息:明天顾北弦出差,你最好跟着。 发完,把卡换回来。 苏婳收到信息,一头雾水,顺着号码拨过去,对方却关机了。 次日,华灯初上。 美丽的海城,灯火辉煌,霓虹满天。 身为甲方的顾北弦和材料商金老板,约在海城大酒店吃饭。 国人喜欢酒桌上谈生意,吃吃喝喝间,就把生意谈成了。 当然,白天顾北弦已经去对方公司考察过了。 晚上吃饭,是最后一关。 谈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签合同了。 顾北弦此次出差,带了两个男助理,一助和二助。 金老板带的是副总、助理和女秘书。 女秘书姓卜,叫卜蝶。 人如其名,像个花蝴蝶一样,业务能力也很强。 把服务生赶出去,她亲自给诸位倒酒,劝酒。 说说笑笑,莺声燕语,一个人活跃了整个包间的气氛。 倒酒的时候,顾北弦眼角微垂,瞥到她手腕上有细细碎碎的光。 定睛一看,是一条很漂亮的手链,白金质地的链子,上面镶着一圈钻石,纤细却别致。 他想起苏婳手腕超漂亮,却从来不戴手链。 之前老太太送给她一对玉镯,她嫌太贵重,怕弄坏了,一直放在保险柜里吃灰。 就想送苏婳一条这种白金的手链,便留意了下。 叫卜蝶的女秘书,见顾北弦盯着她的手腕多看了两眼,以为他对自己感兴趣,忍不住心潮澎湃,心猿意马。 他年轻英俊,气质矜贵,又是京都鼎鼎有名的顾氏集团少东家。 要是被他看上,指不定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心里有了想法,卜蝶变得更加殷勤起来,脸上的笑也妖娆谄媚,拿着酒瓶的手故意一抖,酒就倒到了顾北弦的西裤上。 “对不起,对不起顾总,看我毛手毛脚的。”卜蝶慌忙扯了餐巾,去给顾北弦擦裤子。 这种场面,顾北弦早就见过多次。 乙方安排的女公关、女助理、女秘书,都爱来这一套,先是故意弄脏衣服,然后借机投怀送抱。 都不知道换换样,腻。 顾北弦抬手挡住她的手臂,语气微冷,“不用。” 卜蝶有点尴尬,杵在那里,赔着不是,“这样吧,我赔您一条裤子,您穿多大码的?” 顾北弦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冷冷拒绝:“不用。” 卜蝶一时摸不清他的心思,不知他是真拒绝,还是欲拒故纵? 金老板忙唤道:“卜秘书,快回来坐下。” 这样一搞,气氛冷了不少。 吃罢饭后,顾北弦起身,助理跟在身后。 金老板等人送他们去酒店。 酒店就在楼上。 助理擅长察颜观色,猜出顾北弦看卜秘书手腕是什么意思了。 毕竟最近帮他买了无数个娃娃和玩偶,买出经验了。 等顾北弦进了房间,他给卜蝶打电话:“卜秘书,请问你今晚戴的手链是在哪买的?什么牌子?” “在银座买的,卡地亚的牌子。” “好,谢谢你。”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 卜蝶心思又活泛起来了,以为是顾北弦让助理给自己暗示。 恰好,金老板拿了一份资料给她,“卜秘书,你把这些资料,送到顾总房间。明天的生意能不能谈成,就看你的了。” 潜规则都懂,明是送资料,暗是送人。 卜蝶明明心里美得冒泡,嘴上却故意推脱,“这样不好吧,感觉顾总挺排斥我的。” 金老板哈哈一笑,“男人都那副德性,当着外人的面装得不近女色,其实比谁都好色。你放心地去吧,我从昨晚到今天,一连接到好几个匿名电话,说顾北弦十分好色,想谈成生意,必须得往他房间里送女人,所以今晚才带你去应酬。” 卜蝶一副“难怪呢”的表情,“还以为他不同,也不过如此。” 她转身去酒店卫生间,换了身黑色紧身礼服裙,深v,露出一片雪白春光,把一头波浪长发散开,又对着镜子细细补了遍妆,喷了香水。 迈着猫一样的步伐,她来到顾北弦的套房门前,按响门铃。 顾北弦正在浴室里泡澡,来开门的是他的助理。 助理扫一眼盛装打扮的卜蝶,“卜秘书有事吗?” 卜蝶把资料朝他怀里一塞,晃一晃纤细的手腕,笑得妖娆,“我接到电话,来给顾总送手链。” 助理以为是顾北弦打的,便让她进来。 卜蝶进屋,去敲浴室的门,声音媚媚的,“顾总,听说您喜欢我的手链,我给您送来了。” 顾北弦坐在自动按摩的浴缸里,正拿着手机给苏婳打电话。 一遍遍地打,都显示关机,心情极为不好。 听到门外的声音,心里添了一份烦躁,“出去。” 卜蝶是个老江湖了,盯着浴室门,笑声碎碎的,把暗示全搁在话里,“别呀,顾总,不光手链是您的,今晚我人也是您的。如果您愿意,以后我都将是您的。” 顾北弦喜欢苏婳那种青皮柿子,对这种浪得没边的女人,天生抵触,低声道:“滚!” 有了金老板那一番话,卜蝶就觉得他在装矜持。 她用打情骂俏的语气说:“顾总,我不会滚呀,要不您能教教我,好吗?” 顾北弦耐心尽失,从浴缸里站起来,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擦掉水珠,换上浴袍。 推开门走出来。 看都不看卜蝶一眼,他冷冷地说:“就你这样的,整到死,我都不会多看一眼,出去!” 卜蝶自尊心挺受挫,“可是我们老板说……” “再不滚,明天的合同就泡汤了!” 卜蝶咬着唇,试探的语气说:“顾总,您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 顾北弦面容清冷,扫一眼助理,那意思: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赶出去。 助理急忙对卜蝶做了个“请”的手势,“卜秘书,请回吧。” 卜蝶扭着软腰,蛇一样滑出去。 出了门,脸上谄媚的笑全部消失。 她拿出手机给金老板打电话:“老板,您消息准吗?我被赶出来了,他一点都不好色。” 金老板也摸不着头脑,“是不是你不对他胃口?算了,我换个女人过去吧。这单生意挺大的,明天必须得签下来。” “怎么可能,我这么漂亮,身材这么性感,是个男人都喜欢我。” 金老板挂了电话。 卜蝶气哼哼地朝电梯口走去,迎面撞上穿着白色大衣的苏婳。 她气质太过干净了,把她衬得风尘气极重。 女人天生善妒。 卜蝶不由得多看了苏婳两眼。 见她朝顾北弦的套房走去,以为她是金老板新派过来的人。 一时妒意上头,卜蝶跟着折回去。 苏婳按门铃。 卜蝶靠在墙上,点燃一根烟,夹在手指间,吐一口烟圈,慢悠悠道:“小妹妹,别按了,连姐姐我这样的绝色,都拿不下顾总,何况你这种青皮柿子。看你这么清纯,是刚入行吧?” 苏婳郁闷地扫了她一眼,继续按门铃。 卜蝶打量着她的脸,“鼻子在哪做的?做得挺自然。你这长相,是照着年轻版的刘亦菲整的吧?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苏婳黛眉微拧,觉得这女人太奇怪了。 很快助理来开门,吃惊的语气说:“苏小姐,您怎么来了?” 苏婳没说什么,抬脚走进去。 卜蝶“啧啧”几声,站着没动,静等苏婳被顾北弦赶出来。 谁知从门缝里看到,顾北弦一把将苏婳抱进怀里,捏着她的下巴,就亲起来。 助理避嫌,慌忙走出来,把门带上。 卜蝶好奇地问:“文助理,这位苏小姐是什么来头?看样子挺对顾总胃口。也是我们公司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她。” 助理扫她一眼,“我们顾总说,和你们公司的合同泡汤了,因为你破坏了他的心情。” 卜蝶一下子面如死灰,心凉了半截。 套房内。 顾北弦抱着苏婳亲了好一会儿,恋恋不舍地松开,揉着她白皙的小脸,好看的眉眼间蕴满笑意,“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学坏了啊,还搞突然袭击。” “当然是来查岗啊,怕你做坏事。” “别说还真有个不开眼的,刚被我赶出去了。” 苏婳想到刚才门外那个妖艳女,捏捏他的耳垂,警告道:“你要是敢背着我搞坏事,我就不要你了。” “不敢。” 苏婳不再瞒他,如实说:“我收到一条信息,说你出差,让我跟着过来,就来了。” 顾北弦联想今晚的事,吃饭时,他对那姓卜的女秘书,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她还是主动送上门撩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显然是得到了谁的暗示。 有人从中作梗,要挑事。 这幸好是苏婳来了,否则他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 毕竟刚才那个姓卜的女秘书,在他房间里逗留了好几分钟。 这说明,有人从中作梗,又有人从中化解。 沉吟片刻,顾北弦拨给楚墨沉:“是你给苏婳发信息,让她过来找我的,对吧?” 被猜到,楚墨沉也不再藏着掖着,“是,有些人想法设法要拆散你和苏婳,你警惕点。” 顾北弦猜到了,除了那几个跳梁小丑,没有别人。 他语气淡淡地问:“为什么帮我?” 楚墨沉道:“秦姝阿姨和陆叔叔都对我不薄,南音对我也挺好,帮你们是应该的。” 顾北弦捕捉到了一个重点,“喜欢南音?” “南音还是个孩子。” “过了元旦就二十三岁了,不小了,苏婳二十岁就嫁给我了。” 楚墨沉语气有些黯淡,“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做过化疗,医生说可能会影响生育能力,南音值得更好的。” “只是可能,又没说一定会,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会攻克的。你今年二十八岁了,一直没谈女朋友,不就是在等南音长大吗?” 被戳中心事,楚墨沉沉默不语。 顾北弦沉声鼓励:“喜欢就去追,不要患得患失,有的人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 第281章 亲哥的醋 楚墨沉安静片刻,低声说:“我会好好考虑,谢谢你。” 顾北弦淡笑,“客气了。” 挂了电话。 苏婳好奇地问:“楚墨沉小时候生过什么大病?为什么还会影响生育能力?” 顾北弦把手机随意往茶几上一扔,道:“急性淋巴性白血病。” 苏婳心脏猛地一震,“血癌?这么严重?” “嗯,查出来的时候,他才三岁,需要移植骨髓。当时骨髓库里没有合适的配型,要等捐赠人,不知等到猴年马月。琴婉阿姨等不及,就怀了二胎,用二胎的脐带血给他治病。万幸,妹妹的脐带血和墨沉正好能配上型。移植造血干细胞后,墨沉在无菌仓里待了一个多月。等他从仓里出来,家里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变化,妹妹死了,母亲疯了。” 苏婳怔怔地听着,不知怎么的,心里酸酸痛痛的。 特别难过。 顾北弦摸摸她的头,“墨沉出院后,所有人都不敢告诉他实情,只说妈妈带着妹妹旅游去了,很快就回来。才四岁出头的小孩,妈妈疯了,父亲和继母又那副德行。他就在爷爷奶奶家住几天,外公家住几天,我妈偶尔也会把他接来住几天。因为幼年的经历,导致他喜欢南音,却不敢去追。” 苏婳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心疼得像有人拿一块碎玻璃一点点地割着。 她抬手挡住眼睛,渐渐泣不成声,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很少哭,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却哭得稀里哗啦,泪如泉涌。 顾北弦抽了几张纸,来给她擦眼泪,“怎么还哭上了?” 苏婳接过纸巾捂住眼睛,声音哽咽,“我也不知道,就特别难过,特别心疼他。” 顾北弦抬手把她勾进怀里,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别哭了,再哭眼睛该疼了,早知道你会哭,我就不告诉你这些了。” 他低下头去,温柔地亲吻她泛红的眼睛。 如果不是陆砚书交待过,他还想告诉她:你难过,是因为他是你亲哥哥。 血浓于水,血脉相连。 次日。 因为和金老板的合同签不成了,顾北弦在海城又留了一天,考察下一家公司。 考察完,当天下午就把合同签了。 和苏婳飞回京都。 抵达京都机场,上车没多久,顾北弦就接到陆砚书的电话,让他去他办公室一趟。 顾北弦派人把苏婳送回家。 他直接去了陆氏集团,陆砚书的办公室。 进门,刚一坐下。 陆砚书就把一个信封摔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我原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没想到你也这么庸俗!” 顾北弦眉心微微蹙起,拿起信封,拆开。 里面是一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波浪长发,性感紧身长裙,身段妖娆,进了他的套房。 拍照片的人很鸡贼,只拍了女人进去的,没拍出来的。 单看照片的话,很容易想歪,觉得女人肯定在他的房间里过夜了。 很明显,陆砚书也误会了。 顾北弦抬眸看着他,不咸不淡地问:“岳父,想说什么?” 陆砚书原本英俊儒雅的一张脸,冷得像雪糕,“别叫我岳父,就你这副德性,我怎么放心让小婳跟你复婚?” 顾北弦极浅地勾了勾唇。 顾傲霆和华棋柔之流,处心积虑,误导金老板,往他房间里送女人,就是这个目的。 想让陆砚书讨厌他。 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幸好是楚墨沉出手了,否则他就是浑身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顾北弦把照片扔回茶几上,“这些照片是有心人故意拍的,昨晚苏婳也在我房间里,你可以打电话问她。” 陆砚书拿起手机,拨给苏婳,得到确认后,脸色这才好看起来。 “以后小心点,别惹苏婳伤心。”他警告道。 顾北弦笑意加深,“放心,我比你想象得更在意她。” 周末。 苏婳约顾南音和楚墨沉来家里吃饭。 君子有成人之美,女人也有。 上次听顾北弦那么一说,苏婳就特别想让这俩人在一起,单看外表,真的很登对。 男的高大英俊,女的甜美可爱。 性格也互补。 楚墨沉深沉稳重,顾南音娇俏活泼。 为了这顿饭,她一大清早就和柳嫂一起去超市买菜,挑最新鲜的肉和鱼,买最嫩的菜。 回来两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了大半天。 整了满满一桌子菜。 饭间,顾南音话最多。 顾北弦性格高冷,苏婳是沉静的性子,楚墨沉是沉稳的性子,话都不多。 全靠顾南音一人活跃全场。 楚墨沉唇角含笑,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一会儿帮她夹菜,一会儿帮她添汤,一会儿帮她剥鱼刺。 自己一口菜没吃,却把顾南音面前的盘子,堆得满满的,像小山一样。 苏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直觉楚墨沉对顾南音的喜欢,是喜欢了很多年的那种,比想象得要深沉。 顾北弦则垂眸看着她。 心里在想:如果当年她没被调包,在楚家长大,被众人捧在手心里,估计也会和顾南音一样的性子,娇俏活泼,有什么说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静隐忍。 忽然就特别心疼她。 顾北弦从桌子底下,拉过苏婳的手,抓在掌心里,紧紧地握着。 吃至一半,柳嫂接了个电话走了。 苏婳起身去厨房,添汤。 把鸡汤盛在汤碗里,她端着碗,转身刚要走,没注意地板上有未干的水渍。 脚下忽然一滑,她咣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汤碗摔得碎成几瓣,鸡汤洒了一地。 闻声,顾北弦推了椅子,大步赶过来。 顾南音和楚墨沉也纷纷赶来厨房。 顾北弦俯身架着苏婳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摔到哪了?刚才我要来盛汤,你非得逞强。” 苏婳拧着眉头,倒吸冷气,“不要紧,缓一缓就好了,就盛个鸡汤而已,别大惊小怪。柳嫂走的时候,拖了下厨房,我没注意看。” 顾北弦弯腰抱起她,就要去医院,“带你去拍个片子。” 苏婳忙阻止道:“不要紧,真不严重,别瞎折腾了。” 顾北弦把她放下来,尾椎骨刚才摔到了,不能坐,就那样靠在墙上,缓口气。 她身上的衣服,被鸡汤溅脏了,手和脚上都是带着油星的鸡汤。 顾北弦去冰箱拿冰块,给她冷敷。 顾南音急忙从门后拽了毛巾,来帮她擦。 楚墨沉也扯了厨房用纸,蹲下去,帮苏婳擦脚上的鸡汤。 擦着擦着,众人手上动作停下来,纷纷朝楚墨沉看过去。 顾北弦帮她,是因为他是苏婳的前夫,是爱人。 顾南音是女的,也没问题。 可是楚墨沉帮苏婳擦脚,一个大男人,擦女人的脚,就挺暧昧。 楚墨沉也察觉到不妥当了。 他迅速收回手,一脸尴尬,“我,我就是……”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平时是个很注意分寸的人,和谁都保持距离,尤其是女性。 今天却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就挺反常。 楚墨沉神情微窘对顾南音说:“你多别想,我刚才没考虑那么多,就是看到苏小姐脚上溅了鸡汤,怕她被鸡汤烫到。” 顾南音噗嗤笑出声,“我没多想啊,我喜欢我嫂子,你对她好,我高兴还来不及。” 苏婳则看向顾北弦,怕他不高兴。 毕竟之前楚墨沉和她说几句话,他都会暗暗将两人隔开。 谁知顾北弦却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幸好鸡汤不烫。” 苏婳诧异极了。 这男人真的越来越大度了。 却不知,顾北弦大度的原因,是因为楚墨沉是她亲哥哥。 他怎么可能吃她亲哥的醋? 他可是个有风度的人,才不会乱吃飞醋。 第282章 是心动啊 吃罢饭后,楚墨沉开车送顾南音回家。 顾南音是个活泼的性子,无忧无虑,因为被家人保护得太好,未经社会摧残,又是家中老小,身上带着一种烂漫的天真。 一路上,她不停地说着各种趣事,说得眉飞色舞。 楚墨沉唇角含笑听着,偶尔回一句。 从小到大,他们俩都是这处相处模式,一个说,一个听;一个闹,一个笑。 抵达顾家所住的别墅区。 下车后,楚墨沉送她回家。 夜色清冷,连月亮都冷得躲进了云层后面。 路上行人很少,只偶尔几个嬉笑打闹的孩子和零星几个散步的人。 楚墨沉和顾南音肩并肩地往前走。 沉默了会儿,他问:“怎么一直没谈男朋友?” 顾南音咧开嘴笑,眼睛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我妈说了,男朋友这种生物,宁缺毋滥。选的时候要慎之又慎,一定要擦亮眼睛,千万别像她,稀里糊涂地被我爸骗上了贼船,想下船都下不去,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楚墨沉想说:放心,我不是贼船。 可是这种话说出来,总觉得有点孟浪。 顾南音转过身,倒着走,面对着他,眉眼弯弯,甜得像月牙儿,“你呢,墨沉哥,你都二十八岁了,为什么一直没交女朋友?” 楚墨沉笑了笑,想说:因为喜欢的是你啊。 可是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原来真爱一个人,是难以启齿的。 和不相干的人,反而什么话都能说。 忽然一个半大小子,骑着自行车,唰地冲过来。 看那歪歪扭扭的姿势,明显刚学会不久,车技不怎么样,速度却不低。 眼瞅着就要撞上顾南音。 楚墨沉急忙伸手环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护着。 自行车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去,一阵钝痛。 楚墨沉倒抽一口冷气。 那半大小子,知道闯祸了,车都不敢下,拼命踩着车轮,一溜烟跑了。 顾南音躲在楚墨沉怀里,心脏噗通噗通直跳,鼻间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洗衣液味道,干净好闻。 不像她哥身上时不时地还洒点男士香水。 和顾南音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楚墨沉的心脏也跳得剧烈,扑腾扑腾。 明明二十八岁成熟稳重的男人,此时却像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甜甜的香味。 香水味混着她身上独有的体香,香得他都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手臂搂着她柔软的腰肢,又细又软。 楚墨沉心跳如鼓。 他的小姑娘,腰怎么这么软? 察觉搂得太久了,楚墨沉慌忙松开,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 顾南音甜甜地笑,“该我说谢谢你才对。” 嘴上说着不相干的话,脸颊却红了。 红得像圣诞节的红苹果。 她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出行都有保镖,很少和男人离得如此近。 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经常说一些大言不惭的话,内心却是个少女,残留着一些天真的娇羞。 回到家。 秦姝刻意打量了她一眼,“脸怎么红了?” 顾南音翻了个白眼给她,转身上楼。 秦姝跟上去,“谈男朋友了?” “才没有!”顾南音往外推她。 秦姝不走,笑得有点不怀好意,“还不承认?我刚才在窗前看到了,你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那男人个子挺高,脸看不清,是谁?” 被当场抓包,顾南音的反应变得激烈起来,“那是个意外!你想歪了!那是墨沉哥!” “墨沉啊。”秦姝脸上的笑收敛了,情绪有点微妙,“那孩子是不错,可是他爹不行,继母又是个搅屎棍,楚锁锁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要是嫁过去,铁定水深火热,鸡飞狗跳。” 顾南音脸更红了,“你胡说什么?谁要嫁给他了?” 秦姝挑眉,“谈恋爱不就是为了结婚吗?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全是耍流氓。难不成,你想对他耍流氓?” 顾南音有点囧,“秦姝同志,我跟你有代沟,不跟你聊了。” 她背过身,脱掉外套,往衣架上挂。 秦姝清清嗓子,正色道:“你们俩想谈也行,妈支持,但是你得慎重考虑好,既然要谈,就好好谈,别辜负墨沉,更别耍他。不要今天这样,明天那样,一天一变。那孩子从小妹妹死了,妈妈疯了,父亲再娶,继母恶毒,挺可怜的,你不要往人伤口上撒盐。” 顾南音不高兴了,“妈,我是你亲生的吗?人家妈妈都向着自己女儿,不让男人欺负女儿,你倒好,向着墨沉哥。” “正因为你是妈的亲女儿,妈才这么说。妈太了解你的性子了,就像春天的风似的,一会儿往东刮,一会儿往西刮,一会儿往南刮,一会儿往北刮,没个定性。” “行了行了,妈你更年期到了,好啰嗦。”顾南音把她推出去了。 反锁上门,躺在床上,顾南音耳垂红红的,眼睛亮亮的,像落满月光。 她在回味,刚才在楚墨沉怀里的感觉。 心跳得像小鹿乱撞。 那是心动的感觉吗? 应该是吧。 同样心如鹿撞的楚墨沉,回到家。 和楚锁锁擦肩而过时,她忽然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像狗一样趴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哥,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香水味?” “不关你的事。”楚墨沉推开她,朝楼上走。 楚锁锁追上来,“哥,你谈恋爱了?对方是谁?” 楚墨沉加快脚步,不想理她。 楚锁锁却像个跟屁虫一样,不肯放过他,“那香水味儿有点熟悉,好像是顾南音常用的那款。哥,你在跟顾南音谈恋爱吗?” 楚墨沉停下脚步,面沉如水,“这是我的私事,别多管闲事。” 楚锁锁上下左右地打量着他,“啧啧,本来我还不确定,可看你这副模样,我百分之百确定了。哥,我可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俩在一起,我跟顾南音有仇。她也不适合你,娇里娇气的,又做作。你娶了她,肯定会过得很累。我有个朋友,你也认识,叫索尖尖,挺适合你的,为人仗义,不矫情,不做作,不娇气。她爸以前是警察局副局长。” 楚墨沉唇间一抹冷笑,“知道,她父亲因为贪污,进去了。既然她那么好,你们俩在一起吧,我祝福你们。” 他推门进屋。 楚锁锁还想跟进去。 楚墨沉啪地把门摔上了。 楚锁锁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下楼。 向母亲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华棋柔听完她说的,表情严肃起来,“楚墨沉如果娶了顾南音,那以后顾傲霆铁定要把公司交给顾北弦了,顾凛就凉凉了。” 楚锁锁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其实北弦哥继承也挺好。” 华棋柔伸手戳了她额头一下,“别傻了行吗?你现在是顾凛的未婚妻,顾北弦就是你的敌人!我们这种家庭,成王败寇,输了的下场会很惨!” 楚锁锁眉头皱成个疙瘩,“那你说该怎么办?” “之前顾傲霆一直看好顾凛的,自从陆砚书和苏婳相认后,事情开始转变。我总觉得陆砚书不是苏婳的生父,仔细推敲,其中破绽太多。那个远在国外的秋婉,也神神秘秘的。按正常情况,苏婳和陆砚书相认了,身为母亲的秋婉得回国和他们一起相认吧?可她躲着不回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样吧,你明天去顾氏集团,找顾傲霆,问他要那几份亲子鉴定,我们再好好琢磨琢磨,看有没有破绽。” “好,明天上午正好有个会要开。” 次日上午。 楚锁锁和楚砚儒代表楚氏集团,过来和顾氏集团开会。 漫长的会议结束后。 楚锁锁悄悄溜进顾傲霆的办公室。 找借口,问他要了那几份亲子鉴定。 她用手机一张张地拍下来,好回去和华棋柔琢磨。 拍完她走出顾傲霆的办公室,迎面碰到顾北弦和苏婳并肩走过来。 两人说说笑笑,尤其是苏婳,眉眼间的笑,甜得像蜜一样。 浑身散发出一种被爱包围的光。 那光芒,让她好看得不像话。 楚锁锁看着就来气,酸里酸气地说:“最近苏小姐,不,应该叫你陆小姐才对,出现在顾氏集团的频率有点高啊。” 苏婳也笑了,“你是吃咸菜长大的吗?净管闲事。公司又不是你家的,我为什么不能来?” 楚锁锁鼻子哼出一声冷笑,扭头就走。 苏婳和顾北弦回到办公室。 顾北弦亲手给她泡了一杯手磨咖啡。 咖啡纯正香浓,引人食指大动,苏婳端起杯子刚要喝,手机忽然响了。 是柳忘打过来的。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柳忘干枯沙哑的声音:“小婳啊,你能来一趟加州吗?我妈病重,想看你一眼,她时间不多了。” 第283章 如隔三秋 柳忘的母亲,就是顾谨尧的外婆。 苏婳小时候,和他们一家是邻居,曾多次承蒙老太太的照顾。 之前就想去探望,被顾谨尧婉拒了。 这次柳忘提出来,苏婳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便答应下来。 挂电话后,她对顾北弦简单说了下。 顾北弦听闻,抿唇不语,生死是大事,不让苏婳去,显得他不近情理。 让她去吧,那是顾谨尧的地盘,柳忘又是个性情多变的。 谁知这一去,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沉思许久,顾北弦做出让步,“去可以,带上南音吧,她现在在我妈那边上班,时间自由。” 苏婳想了想,“南音和顾谨尧他们不熟,去了肯定不自在,我还是带我妈去吧。” 顾北弦顿了顿,“也好。” 苏婳给苏佩兰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简单一说。 苏佩兰连声答应。 苏婳离开顾氏集团,回凤起潮鸣收拾行李。 次日一早。 苏婳和苏佩兰带着保镖,飞往加州。 抵达机场后,柳忘早就派人在机场等着了。 中年男司机手举超大的接机牌,上写:欢迎苏婳! 母女二人和保镖们上了他的车,来到柳忘和顾峥嵘府上。 柳忘率佣人等在大门口。 看到苏婳和苏佩兰,她红了眼圈,快步上前,一把抱住苏婳,声音哽咽:“谢谢你小婳,谢谢你能来。” 上次顾谨尧空难之事,苏婳对她印象不太好,便疏离地说:“阿姨,别客气,奶奶病重,我们来看她是应该的。” 抱完苏婳,柳忘又去抱苏佩兰。 两人打小就认识,这一相见,久别重逢,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颇有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柳忘把母女俩和保镖们安顿下来。 吃了饭,稍作休息,苏婳提出要去医院看顾谨尧的外婆。 柳忘带她们来到医院。 老太太住在肿瘤科。 去病房的路上,柳忘抹着眼泪告诉苏婳:老太太查出胃癌时,医生说晚期了,没治了,让回家好吃好喝地等着。 可是身为家人,谁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等死呢,就把她送来医院治疗。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苏婳听得心情沉重。 一入住院部,她浑身莫名发寒。 这里堪称人间地狱。 各式各样的癌症病人,被病痛折磨得虚弱不堪,眼神绝望,头发掉光,身体浮肿。 痛苦的哀吟声,听得人胆战心惊。 窗户加了铁栏杆,防止有人疼得受不了自杀。 老太太被病痛折磨得皮包骨头,脸色蜡黄,一头银发掉得没剩几根了,眼睛空洞无力,呼吸虚弱。 整个人说不出的憔悴。 就像风中的残烛一样,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看着她,苏婳情不自禁地想起去世的外婆,和同样因为胃癌去世的外公。 心顿时揪起来,生生的疼。 她拉着老太太枯瘦的手,心里酸溜溜的,喉咙发涩,喊道:“奶奶。” 老太太无力地拍拍她的手,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 因为胃癌和服药,她嘴里一股子腥腐难闻的气味。 苏婳鼻子发酸,特别难过,想说点安慰她的话,可这种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徒劳。 连一向快人快语的苏佩兰,此时也是闭口不语。 老太太定定地看着苏婳,咧开嘴虚弱地笑了笑,“没想到,还能活着,看到你们。” 一说话,就有点上不来气。 苏婳很想帮她抚抚胸口,顺顺气。 可是老太太太虚弱了,她都不敢碰她,忙说:“奶奶,您别说话了,累。” 老太太咳嗽几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以后,别叫我奶奶了,就跟着阿尧,喊我外婆吧。” 苏婳略一迟疑,轻声喊道:“外婆。” 老太太重重地“哎”了一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吱!” 病房门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便装的男人,身材高大,寸短的头发,眉眼英气,眼神坚硬。 是顾谨尧。 看到苏婳,他神色一滞,惊喜涌上心头,想说点开心的话,又觉得不妥。 他压抑住惊喜,用平淡的语气问:“你们怎么来了?” 苏婳意外,“你不知道我们来?” 顾谨尧摇摇头,“不知道,来之前怎么没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 苏婳朝柳忘看过去,“阿姨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的。外婆病重,我来看她也是应该的。” 顾谨尧猜到了柳忘的意图,面色微寒,对她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母子二人走出病房。 找个了僻静处。 顾谨尧把袖子挽上去,露出半截劲瘦有力的手臂,“你在搞什么?为什么要偷偷把苏婳叫过来?” 柳忘面色平静,“你外婆已经病得只剩一口气了,这几天天天念叨你的婚事,你又不肯去相亲,也不愿娶叶缀儿。没办法,我只能把苏婳叫过来救急了。” 顾谨尧眼里有了愠色,“胡闹!” 柳忘轻声嗤笑,“那是我妈,临死前就那么一个遗愿,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顾谨尧神情冷峻起来,“那也不能牺牲苏婳!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我不会答应的!” 柳忘不以为然,“就是搞个婚礼,做一场戏而已,又不让你真娶她。你救过她的命,只要你开口,她会答应的。” 顾谨尧拒绝,“你以为是做戏,别人却不这么想!” 柳忘呵呵一声,“你救过她的命,救命之恩大过天。如今你外婆就剩这么一个遗愿,她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多少得出点力。” 顾谨尧单手插兜,“她没袖手旁观,之前她让她妈给过我一张卡,我没要。” 柳忘想到苏婳汇给她的一个多亿,眼神躲闪了一下,“为什么不要?你当年治伤花了那么多钱。” 顾谨尧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顾傲霆派人给过你钱,那场火灾也是因我而起,我怎么好意思收她的钱?上次我遭遇空难,顾北弦出钱出力出人,救了我一命,已经还清了。你不要再用道德绑架苏婳了。” 柳忘撇撇嘴,“你这性子啊,天生就是吃亏的料。” 顾谨尧表情冷淡,“凡事要讲道理,是你蛮不讲理!” 苏婳的到来,让母子俩引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场争吵。 接下来苏婳待在医院,尽心尽力地照顾顾谨尧的外婆。 她曾照顾过病重的外公和外婆,又照顾了顾北弦整整两年,早就练出了照顾人的技巧,动作细心温柔,也有耐心。 给老太太喂流食,换成人纸尿裤什么的,手脚麻利,丝毫嫌弃都没有。 比花钱请的护工强太多。 老太太被苏婳照顾了一天后,第二天,就不要别人了,只要她。 躺在病床上,她眼巴巴地瞅着苏婳,越看越喜欢。 在苏婳还是小女孩时,她就相中她了,温柔乖巧,孝顺勤快,学习好,还修得一手好画。 是她理想中的外孙媳妇。 如果没出那场事故,苏婳水到渠成,会成为她的外孙媳妇。 叶缀儿听说苏婳来了,也赶来医院照顾老太太。 可她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哪里会照顾人? 要么喂粥时,把老太太的嘴烫到了,要么给老太太按摩腿时,按得她呲牙咧嘴。 老太太一生气,把她赶了出去。 叶缀儿气呼呼地找柳忘质问:“阿姨,你之前说的,我和尧哥哥的婚事还做数不?” 柳忘意味不明地笑笑,“我是挺看好你们俩,可是阿尧对你没意思,我也没办法啊。” 叶缀儿一听更生气了,“你们把苏婳叫来是什么意思?更看好她?打算让尧哥哥娶她?” 柳忘怕她闹事,敷衍道:“到不了那一步,老太太就剩最后一程了。她喜欢苏婳,就让苏婳好好陪陪她吧,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好不好?” 叶缀儿听出了她的不耐烦,“懂了,你们这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敢情拿我当备胎呢。” 柳忘语气不悦,“你这孩子,跟个快要咽气的老太太置什么气?” 叶缀儿讲不过她,气哼哼地走了。 三天后。 顾谨尧再也看不下去了,把苏婳单独叫出去,“你回去吧,照顾病人太累了。以前你没来的时候,是我和护工轮流照顾,现在外婆只要你一个人。再这样下去,你会累坏的。” 苏婳默了默,“我再待两天吧。” “真不用,你在这里,我们很不方便。” 他想说的其实是:看你这么累,我太心疼了。 苏婳迟疑了一下,“那我明天回去?” “好,到时我派人送你。” 可是顾谨尧刚离开,柳忘就来找苏婳了。 都没问,她就猜出了顾谨尧对苏婳说了什么。 她直接说:“小婳啊,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你的命都是我们家阿尧救的,就这么扔下老太太,一走了之,说不过去吧?” 苏婳轻轻叹口气,“那我陪外婆到最后一天,可以吗?” 柳忘笑得像朵花似的,“就知道你最好了,阿姨果然没看错你。” 晚上等老太太睡着后,换顾谨尧来守夜。 苏婳回到住处。 拖着疲倦的身子,冲了个澡。 出来,接到顾北弦的电话,“哪天回来?” 苏婳疲惫地说:“不知道。” “我明天飞过去找你。” 苏婳无奈一笑,“你来也解决不了问题,顾谨尧救过我的命,照顾他外婆是应该的。” 顾北弦声音难掩失落,“想你。” 苏婳轻声说:“我也是,很想很想你,特别想。” 想得揪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顾北弦内心坚硬的地方忽地软下来,“我宁愿我是以前的性子,这样就可以霸道地逼你回来。” 第284章 彼此深爱 苏婳思绪万千,“老太太没剩几口气了,就当还阿尧哥的恩情吧。” 顾北弦心疼她,默了默,“别太累。” “你也是,工作不要太累,晚上早点休息,应酬时不要喝太多酒,也不要抽烟,天冷记得加衣服。” 顾北弦极浅地勾勾唇,“你啊,就是人太好了,好人容易受累。” 苏婳轻声笑,“要不是人太好,也不会任劳任怨地照顾你两年啊。你看中的,不就是我有情有义吗?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万事皆有轮回。” 顾北弦调侃的语调,“得,还跟我玩起了玄学。” 两人抱着手机,煲着国际长途电话粥。 直到手机发烫了,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躺在空旷的床上,苏婳特别想念顾北弦。 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身上的味道,想念他的吻,和被他爱的感觉。 隔壁卧室。 柳忘正耐着性子给苏佩兰做思想工作,“佩兰姐,阿尧喜欢小婳喜欢了那么多年,如今老太太病重,想看两人结婚。你抽空好好劝劝小婳吧,她一向孝顺,肯定会听你的。” 苏佩兰十分为难。 来的时候,顾北弦特意打电话交待她,让她看好苏婳,不要和顾谨尧走得太近。 她要是敢撮合苏婳和顾谨尧,不是拿刀往顾北弦心上捅吗? 苏佩兰迟疑片刻,“妹子啊,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兴父母之命了。婚姻大事,他们自己说了算,咱们就别掺合了。” 柳忘不高兴了,“亏我还把你当姐妹,这点忙你都不肯帮。” 苏佩兰只好交底,“不瞒你说,小婳是我捡来的,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不能强迫她,是不?” 柳忘眼睛亮了亮,“她生父是谁?” “陆砚书。” “陆砚书,陆砚书,陆砚书。”柳忘重复念叨着,“这名字有点耳熟呀,好像在哪听过。” 她拿起手机,上网搜索。 搜出陆砚书很多信息。 京都知名画家,陆氏集团第二大股东,长得一表人材,风流倜傥,且未婚。 原本柳忘只想让顾谨尧和苏婳搞个假婚礼,满足一下老太太的夙愿。 如今见苏婳背后有个这么好的家世,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人本性贪婪。 柳忘也不例外。 她暗自盘算,苏婳是陆砚书的独生女,以后将继承他名下所有的财产。 那是怎样一笔巨大的财富? 没人会嫌钱多。 柳忘眼珠顿时有了异样的神采,拉着苏佩兰的手花言巧语道:“你劝劝小婳,我们家阿尧不比顾北弦差,长得帅,脾气也比他好。你不知道那孩子脑筋有多死,我给他介绍了很多姑娘,可他一个都不去看,心里只有小婳,还跟我约定三十岁后再结婚。我觉得啊,就他那个死脑筋,要是娶不到小婳,这辈子估计都不会结婚了。佩兰姐,阿尧是你看着长大的,当年为了救小婳,他差点搭上性命。你就忍心看他打一辈子光棍吗?” 苏佩兰左右为难。 顾谨尧是不差,可是顾北弦也挺好啊。 顾谨尧对苏婳是有救命之恩,可是顾北弦也曾救过她母亲的命。 手心手背,都是肉。 第二天吃过早餐。 苏婳要去医院,苏佩兰把她拉进自己房间。 她悄悄地问:“小婳呀,你觉得阿尧怎么样?” 苏婳不知她话里有话,如实道:“挺好的。” 苏佩兰试探的语气说:“阿尧这孩子挺痴情的,要不你们俩干脆在一起吧?” 苏婳头皮微微发麻,“我对阿尧哥是兄妹情,是亲情和恩情,我会尽我所能地还他的救命之恩。可是让我以身相许,抱歉,我做不到。恩情和爱情,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苏佩兰挠挠头皮,“我觉得也是。行,你去医院吧,我心里有数了。” 苏婳用保温桶装上亲手熬的粥,来到医院。 刚把保温桶放下,顾谨尧喊她出去。 两人走到无人的角落。 顾谨尧低垂眼眸,凝视她脸上的倦容,心疼得要命,“说好的今天回国,你怎么又来了?” 苏婳面色平静,“我答应阿姨,要照顾外婆到最后。” “你真不用还我的恩情,那是我自愿的,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自愿的。你这么劳累,我会觉得亏欠你,觉得很对不住你。你也别听我妈的话,她年轻的时候遭遇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心理多少有些扭曲。说什么难听话,提什么要求,你听听就好了,别当回事。” 苏婳思索片刻,“那就再照顾外婆一周,我回去?” “明天就回去吧。” “就一周吧。” 顾谨尧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 苏婳回到病房,耐心地喂老太太喝粥,给她擦嘴擦脸,擦手,动作轻柔,细心至极。 老太太眼含泪花,拉着苏婳的手,吃力地说:“我们家阿尧,要是能娶你,该有多好?” 苏婳帮她擦手的动作一顿,笑了笑,“阿尧哥会遇到更适合他的女孩子。” 老太太老泪纵横,气喘吁吁地说:“可是那孩子,只喜欢你。你进过他的卧室吗?他卧室里,桌子上,抽屉里,书架上,全是你的照片。” 苏婳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顾谨尧的爱太过沉重了,让她有点呼吸不过来,觉得无力承担,又觉得很对不住他。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去换了盆水。 照顾老太太到下午,忽然接到顾北弦的信息:我来加州了,就在医院对过的酒店。 苏婳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 安顿好老太太后,把她交给护工,苏婳转身就朝外走。 迎面遇到顾谨尧,得知顾北弦来了。 他眼神有细微变化,笑道:“我开车送你过去吧,这边不比国内,乱得很。” 想起上次被黑人持枪抢劫,苏婳不再推让。 和保镖上了顾谨尧的车。 从医院到酒店,也就几分钟的车程。 顾谨尧把车开到酒店门口。 苏婳远远看到酒店大门前,立着一抹高挑的身影,身穿笔挺长大衣,玉树临风。 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庞,正是她日思夜想的男人,顾北弦。 她心情说不出的兴奋,连“再见”都忘记跟顾谨尧说了,推开车门,跳下去。 飞快地跑向顾北弦。 那欢快劲儿,活脱脱像只挥舞翅膀的小天鹅。 顾北弦眉眼含笑,朝她张开手臂。 苏婳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腰,仰头望着他,“你怎么来了?” 顾北弦实话实说:“想你,再不见你,我就要疯了。” 苏婳抚摸他英挺的下颔,“你瘦了。” 顾北弦怜惜地摩挲她的小脸,“你也瘦了。” 他把她按进怀里,抱了又抱,全然不顾此时天未黑,路上行人无数。 他眼里只有她。 只有她。 天地失色,万物无光,世界只剩下她。 顾谨尧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玻璃,遥遥望着相拥的两个人,唇角含笑,笑着笑着,再也笑不出来了,心隐隐地疼起来。 多想自私一点,把她留下来。 可是,她爱顾北弦,顾北弦爱她。 他们彼此深爱。 第285章 成双成对 车窗升起,顾谨尧默默地把车开走了。 等苏婳反应过来的时候,扭头一看。 哪里还有顾谨尧的影子? 苏婳拿起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电话号码拨出去,又挂断,编辑了条信息发过去:慢点开车。 和顾北弦一起回到酒店。 进屋。 他拉起她的手仔细察看。 原本细嫩的手指,有些粗糙,指甲侧面还生了肉刺。 他捏着她的手指,“你来当苦工了?手怎么这么粗糙,平时天天修画,手都没糙成这样。” 苏婳把手抽出来,“顾谨尧外婆癌症晚期,我帮着照顾了几天,等回去养养就好了。” 顾北弦眸色微冷,“做做样子就可以了,你还真刀实枪地去干?” “老太太挺可怜的。” “她再可怜,有女儿有外孙,有护工,你一个外人去逞什么能?” 苏婳抬手按住他的唇,“好了,别说了。” 顾北弦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主动给她递台阶,“那你亲我一下。” 苏婳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轻轻亲了一下。 “不够。” 他想深吻。 可是他太高,亲嘴有点难度。 苏婳手臂揽上他的脖颈,把他的头往下一拉,舌尖撬开他的唇瓣,先是羞怯地拨了一下他,然后变得激烈和生猛。 情欲的火苗腾地窜起,以唇齿为原点,迅速燃遍全身。 两个人气息纠缠到一起,煽风点火,小别胜新婚。 顾北弦略一弯腰,一手伸到她腋下,另一只手伸到她腿弯,把她抱起来。 来到浴室,抬脚踢开浴室门。 把她放到地板上,打开花洒,他继续亲吻她。 温水打湿两人的衣服。 苏婳凹凸有致的曲线,渐渐显露,腰肢曼妙,春光乍泄,清纯中透着诱惑。 顾北弦喉结翕动,小腹灼热,吻她更猛。 他们从浴室做到卧室…… 等风停雨歇时,两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渐渐从急促变得平稳。 苏婳依恋的姿态,趴在顾北弦怀里,整个人仿佛黏在他身上。 顾北弦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 “叮咚!” 手机响了。 顾北弦腾出一只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是顾谨尧发来的。 顾北弦眸色微沉,点开。 信息是:你带苏婳走吧,明天就走,不要来医院告别。我会派人把她的行李,送到你们住的酒店。 顾北弦手指轻触键盘,回道:好。 放下手机,他把苏婳往自己怀里按了按,“明天跟我回去。”是直接下决定,不是商量的口吻。 苏婳仰头看他,“说好的再照顾顾谨尧外婆一周。” “这也是顾谨尧的意思。” 苏婳迟疑了一下,“那好吧。” 顾北弦打电话吩咐助理,订明天最早一班飞机的机票。 订机票得用身份证号。 苏婳打电话给苏佩兰,要她的身份证号,好订机票。 苏佩兰说她要在这里住些日子再回去,想和柳忘多待几天,顺便帮忙照顾一下顾谨尧的外婆。 她和柳忘从小是邻居,情同姐妹,许久不见,想多待些日子,倒也正常。 苏婳不再勉强。 留下两个保镖保护她。 次日,清早。 苏婳和顾北弦连同他的手下,坐上最早一班的飞机。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程后,一行人抵达京都。 落地后,上车。 没多久,顾北弦接到一个电话。 是楚墨沉打来的,“北弦,这周六晚上腾出点时间,我请你和苏婳去电影院看电影。” 顾北弦淡笑,“家里都有家庭影院,谁还去电影院看?” 楚墨沉也笑,“外面看更有气氛。” 顾北弦略一沉思,语调微沉,“说实话。” 楚墨沉如实道:“我想请南音看电影,怕她不去,就找借口请你们大家一起看。” 顾北弦抬手扶额,快要被楚墨沉愁死了。 “墨沉兄,你今年是二十八岁,不是十八岁,想请南音看电影,直接拉到你家地下影院看就是,干嘛还去外面电影院,还让我和苏婳作陪,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第一次约会,我想搞得正式一点。对了,你当初是怎么追苏婳的?” 一提这个,顾北弦言语间不禁带了些自豪,“没追,我们直接领证结婚。” 楚墨沉暗暗羡慕,“那你平时都是怎么对她好的?” 顾北弦长腿交叠,手搭到苏婳的肩上,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刚开始送卡,后来送花,送首饰,最近就送娃娃,送卡通玩偶。” 楚墨沉暗自权衡了一下,就顾南音那小辣椒脾气。 他要是拿张卡甩到她面前,她能直接把卡扔到他脸上,让他滚。 不过,没追过女人,并不代表他不会为人处事。 思索片刻,楚墨沉说:“那我先送花,再送娃娃和玩偶,然后送首饰,最后送卡吧。” “行,你看着办。南音比苏婳好追多了,那丫头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眼看到底。不像苏婳,情绪都藏在心里,得用心猜。” 楚墨沉心说,都没追,就直接领证结婚了,还有啥好抱怨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这种话,他也就在心里说说,毕竟是南音的亲哥哥,以后要做他大舅哥的人。 得罪不起。 楚墨沉问:“南音喜欢什么?” 顾北弦唇角噙笑,“她啊,最喜欢吃,上至山珍海味,下至街头烤串,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就没有她不爱吃的。她不只是个吃货,还特别二,没心没肺,你大胆地去追,不用顾忌太多。” 听得苏婳直翻白眼瞅他。 一度怀疑他背后,是不是也这么编排她? 楚墨沉也不高兴了,“不要这么说南音,民以食为天,爱吃很正常。她一点都不二,聪明伶俐,是我见过的最灵秀的姑娘。” 顾北弦啧一声,“还没开始谈呢,这就护上了?你忘了之前她为了和楚锁锁置气,成天利用你了?” 想起那些往事,楚墨沉眼尾漾起笑意,“不觉得是利用,南音挺逗的。” 顾北弦极轻地摇头,这么喜欢南音,等了这么多年,却不敢去追,就没见过这样的。 要不是他提点着,估计楚墨沉这辈子都要打光棍了。 “行,你派人把电影票送过来,我和苏婳周六给你们当灯泡去。” 楚墨沉认真求教,“看爱情片好吗?” 顾北弦微微挑眉,“看什么爱情片?看鬼片,鬼片更利于感情升温。” 楚墨沉不认同,“鬼片是不是太吓人了?万一吓到南音和苏婳怎么办?” 顾北弦就没见过这么实诚的人,“女人害怕了,就会本能地往你怀里钻,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楚墨沉意会,“好,看鬼片。对了,我爸最近和顾凛走得挺近,隔三差五约在家里碰面,鬼鬼祟祟的,你警惕点。” “知道了。” 周六,晚上。 四个人来到影院。 楚墨沉提前包了一个中包,大约二十几平方米,能坐八个人。 知道顾北弦有洁癖,事儿多,他提前让影院的人,给包厢消毒,打扫干净,省得到时顾北弦再挑剔这挑剔那,影响大家心情。 楚墨沉给顾南音和苏婳买了爆米花和饮料,以及各种零食。 落座后,顾南音那对坐在最南边。 顾北弦这对坐在最北边。 看的是很老的片子,王祖贤版的《倩女幽魂》,既是鬼片,又是爱情片。 楚墨沉提前做过功课。 新拍的版本演不出那个氛围,还是以前的演员演出来的有感觉,尤其王祖贤版本的,至今无人能超越。 当镜头切换到恐怖画面时,忽听“啊”的一声尖叫,顾南音吓得躲进楚墨沉怀里。 双手搂着他的腰,指甲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布料。 人在他怀里,还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去看电影大屏幕。 又害怕,又忍不住想看。 那小模样,可爱极了。 楚墨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别怕,都是假的。” 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顾北弦偏头,看向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苏婳,“你不害怕?” 苏婳摇摇头,“都是假的,有啥可害怕的?”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你还是不是女人?这种时候,你不应该扑到我怀里吗?” 闻言,苏婳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忽然,她做了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动作。 她抬手揽住顾北弦的脖颈,把他按进自己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害怕就直接说,我又不是不哄你,乖,别怕,姐姐保护你。” 顾北弦在她怀里,忍俊不禁。 这是找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看外表长得温温柔柔,有时候却像个钢铁直女。 第286章 不容怀疑 电影看完。 楚墨沉开车送顾南音回家。 顾南音坐在副驾驶,手里捧着没吃完的爆米花,嘎嘣嘎嘣地嚼着。 楚墨沉眼角余光瞟着她小巧可爱的面庞,心潮澎湃,“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顾南音小嘴一张,“我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 她一口气报了一百多种菜名。 楚墨沉啼笑皆非。 果然如顾北弦所说,顾南音是个小吃货,干吃不胖,也是本事。 “晚上吃这么油腻,对胃不好,等明天再带你去吃,好不好?” 顾南音是个好说话的,“好呀。” 车子开至顾府门外。 楚墨沉推开车门,送她到楼下。 要回家时,顾南音忽然对楚墨沉说:“墨沉哥,你闭上眼睛,我不让你睁,你千万不要睁啊。” 楚墨沉听话地闭上眼睛。 顾南音踮起脚尖,想亲亲他的眼睛,奈何他身高太高,一米八八以上。 顾南音个子太娇小,一米六出头吧,隔代遗传了她外婆的身高。 平时又不爱穿高跟鞋,踮起脚尖,也亲不到楚墨沉的眼睛。 她四下环视一圈,旁边有个花盆。 她跑过去,弯腰搬起花盆,放到楚墨沉脚下,踩着花盆去亲他。 花盆站不稳,脚下摇摇晃晃的,她牙齿一下子就磕到了他的嘴唇上,愣是把他的嘴唇磕出了一道血丝。 “对不起,墨沉哥我弄疼你了。” “还好,不疼。” 楚墨沉抬手抹掉血丝,握着她的腰,直接拖着她的翘臀,把她整个儿抱起来了。 顾南音瞬间腾空,身体失重,啊啊叫了几声,紧接着咯咯地笑起来。 笑声像银铃般动听。 笑得月亮都忍不住从云层里跑出来瞧瞧。 软玉温香在怀,楚墨沉心跳得剧烈,喉结上下滚动。 他压抑着情绪问:“还要亲吗?” “亲,当然要亲。”顾南音抬起带点儿婴儿肥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唇贴到他的眼睛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黑亮亮的大眼睛盯着他英气好看的面部轮廓,问:“墨沉哥,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我了?” 楚墨沉睁开眼睛,“嗯。” “什么时候?” 楚墨沉却不肯说,说出来不太道德。 因为从她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她了。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娃娃。 长了张圆乎乎的小脸,雪白雪白的,大眼睛圆溜溜的,睫毛又长又密,一头卷卷的长发扎着漂亮的发饰,像个洋娃娃一般可爱,谁见了不喜欢呢? 偶尔有点做作和矫情,却让她更加可爱。 “说嘛,不说我可要挠你痒痒了。”顾南音伸手去挠他咯吱窝。 楚墨沉按住她的手,笑,原来谈恋爱这么美好。 正当两人笑闹之际,身后忽然传来汽车轱辘压在路上的声音。 紧接着汽车刹车。 车门打开。 走下来一个面孔威严的老男人,正是顾傲霆。 他握拳递到唇边,咳嗽一声,语气不悦道:“大半夜的,你们在干什么?” 楚墨沉刚要开口。 顾南音白了他一眼,“看不到吗?我们俩在谈恋爱!” 顾傲霆脸板起来,“谁准许你们俩谈恋爱了?” 顾南音嗤笑一声,翻了个更大的白眼给他,“天要下雨,女儿要嫁人,这是自然规律。你干涉我哥的感情就罢了,连我的感情也想插手?想得美。” 顾傲霆瞥一眼楚墨沉,对顾南音冷声道:“你跟我回家,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么主动,像什么话!” 楚墨沉开口说:“顾叔叔,是我在追南音,你要怪就怪我,不关南音的事。” 顾傲霆不看他,拽着顾南音的手,往家里走。 顾南音朝楚墨沉挥挥手,声音甜甜的,“墨沉哥,别忘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楚墨沉笑了笑,“好,明天上午我来接你。” 顾傲霆把顾南音拽回家。 进屋,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到沙发上。 顾傲霆单手扶在腰上,脸色愠怒,对秦姝说:“看看你闺女做的好事,居然和楚墨沉谈起了恋爱。” 秦姝扶着穿着玉色真丝睡衣,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她跟墨沉谈恋爱怎么了?哪条法律规定她不能和墨沉谈恋爱了?” 顾傲霆皱眉,“你还是当妈的吗?” 秦姝冷笑,“我比你称职。” 顾傲霆嗤笑,“墨沉小时候得过白血病,化疗杀死有害细胞时,也会杀死其他细胞,甚至影响到他的生育能力。这样的身体,怎么能给南音幸福?” 秦姝撩起眼皮斜他,“儿童急性淋巴性白血病,治愈率很高。墨沉的病早就治好了,现在身体挺健康的,说是可能没有生育能力,又不是百分之百没有,也不是不能做男人。退一万步讲,即使真的不能生孩子,不生就是了,生孩子那么痛苦,不生省事。” 顾傲霆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开明,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找丈夫必须得好好挑挑!” 秦姝无语了,“以前你嫌苏婳家世差,现在又嫌墨沉小时候生过病。你怎么不挑挑你自己?你未婚先育欺骗我,婚后出轨又生一个私生子,私生活不检点。性格刚愎自用,冥顽不灵,为人自私自利,冷血无情。这么一大堆缺点,你怎么好意思去挑别人的不是?” “我不跟你抬杠,反正我不同意南音和墨沉交往!” 顾傲霆转身就走。 啪地把门摔上,发泄他的愤怒。 秦姝走到门口咔咔几下,把密码锁的密码换了,把顾傲霆的指纹也删了,叮嘱顾南音:“不要告诉他咱家密码,让他以后进不了门。” 顾南音点点头。 顾傲霆当晚是在公司办公室的休息间住的。 躺在床上,他越想越生气,好不容易把儿子那边摆平了,女儿这边又出问题了。 就没一个顺他心的。 慈母多败儿,都怪秦姝平时太惯着他们了。 顾凛就没这些臭毛病。 那个他不想承认的儿子,顾谨尧也省事得很。 一夜沉睡。 次日,简单洗漱后,顾傲霆开始办公。 忙到十点多,有人敲门。 顾傲霆头也不抬,应道:“请进。” 来人推门进屋,是楚锁锁。 “顾叔叔,上次从你这里拍的亲子鉴定,我找了专业的人仔细察看,果然有问题。” 顾傲霆心微微一沉,“什么问题?” 楚锁锁把手机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指着上面的数字说:“这些数字,这些dna信息,其实是女人的,压根就不是陆砚书的。也就是说,和苏婳做dna鉴定的另有其人,她的身世有假。” 顾傲霆拿起老花镜戴上,盯着那些数字。 看来看去,看不懂。 楚锁锁继续煽风点火,“这些数据,不是专业人员,都看不懂,也不会细看。我们外行人看的时候,一般都是直接拉到最后,看结果。明明是两个女人做的亲子鉴定,填的却是陆砚书和苏婳的名字,细思恐极。” 顾傲霆这次却想相信陆砚书一次。 他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不可能吧,陆砚书看起来是个挺正真的人,做不出那种下作事。再说这亲子鉴定有两份是北弦做的,还有一份是警方出具的,假不了。” “若是不信,就让陆砚书和苏婳当场抽血,重做一次,最好去dna司法鉴定中心。普通的民办鉴定中心,工作人员的素质良莠不齐,很容易被收买。” 顾傲霆权衡了一下,拿起电话给苏婳打过去。 苏婳接到电话,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 她觉得陆砚书就是她生父,百分之百是,毋庸置疑,不容怀疑。 两人眉眼间仔细琢磨有那么几分像,还有气质、秉性,和一些生活细节,都如出一辙。 陆砚书接到顾傲霆的电话,却沉默了。 第287章 胜似亲生 顾傲霆等了半天,没等到陆砚书的回复,失了耐心,“亲家,你怎么不说话?” 陆砚书声音暗沉,“谁让做的?” 顾傲霆打个哈哈,“别管谁。就抽个空去dna司法鉴定中心,抽点血,就完事了。费用我来出,我派人上门去接你。反正你铁定是苏婳的生父,亲子鉴定做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对吧?” 陆砚书一改先前的温和儒雅,冷漠道:“没空。” 顾傲霆一顿,“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的,一来一回,最多一个多小时。苏婳已经答应了,你就抽点时间,配合一下吧。” 他偏头瞥一眼楚锁锁,“做个鉴定,也好打消别人的疑虑。” 陆砚书握紧手机,俊雅的脸面无表情,“正因为做了很多次,烦了。” 顾傲霆原本威严的语调放软,“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做了。” 细听,带着点请求的意味。 他很少放下身段求人的,这次破例了。 陆砚书斩钉截铁,“不做。” 被接二连三地拒绝,顾傲霆面子上过不去。 他拉下来脸,声音也恢复往常的严肃,“亲家,你该不会心里有鬼吧?之前是做了几次亲子鉴定,可那样本全是女人的,亲子鉴定报告单上却显示是男人,这里面有猫腻啊。” 陆砚书微微眯眸,声音坚硬:“苏婳是我女儿,不容置疑。” 顾傲霆呵呵冷笑,“连个亲子鉴定都不敢做,光喊口号有什么用?” 陆砚书掐了电话。 顾傲霆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越发怀疑。 楚锁锁笑得不怀好意,“我就说吧,这俩人有鬼,果然被我猜中了。” 顾傲霆不耐烦地朝她摆了摆手,“你先出去,我想静静。” 楚锁锁假意道:“顾叔叔,你想开点。你还有我和阿凛哥,我们俩对你绝对忠诚,更不会串通外人欺骗你。” 等楚锁锁走后,顾傲霆回想过去的种种。 越想越生气。 难怪他想和陆砚书谈商业合作,对方一直拒绝,敢情苏婳不是他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总归隔着一层。 他自嘲地笑了笑,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 纵横商场多年,一向是他掌控别人,这次却被陆砚书和苏婳耍得团团转。 顾傲霆脸上的冷笑越来越浓,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几分钟后。 他拿起座机拨给苏婳,“你那个便宜父亲不同意做亲子鉴定,前面做的几份亲子鉴定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苏婳心脏猛地一沉,“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陆砚书不同意和你做亲子鉴定,你们俩压根就没有血缘关系。我承认,我之前是对你说过几句重话,逼着你和北弦离婚。但你也没必要拐着弯地耍我吧?离婚的时候,我给了你十个亿分手费,也算仁至义尽,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后面他说的什么,苏婳已经听不进去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陆砚书不是她生父。 怎么会这样? 她和他明明眉眼间有几分相似,性情和气质一模一样,连平时的爱好都如出一辙。 他是这个世界上,和她最相近的人。 那种父女相通的气息,是别人不能取代的。 苏婳总觉得顾傲霆在骗她。 她拿起手机,拨给陆砚书,“爸,你抽个空,我们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陆砚书沉默不语。 他这一沉默,苏婳就什么都明白了。 果然如顾傲霆所说,他不是她生父。 心里有细微疼痛和巨大失落,那失落像漆黑的墨水一样,在她体内不停扩散,蔓延。 她手脚冰凉,心灰意冷。 陆砚书默然许久,缓缓出声:“小婳,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个世上,爸最疼爱的,就是你,最想保护的也是你。等我百年之后,我名下财产除了公司股份,其他全部赠送给你。遗嘱我早就写好了,也去公证处做过公证了。” 苏婳怔住,十分意外,眼圈渐渐变得湿润。 她嗓音微颤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砚书声音黯哑,“心疼你妈妈,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遗憾”二字,虽简简单单,却道尽他心中数不尽的相思和痛苦。 苏婳握着手机,闭上眼睛。 她还想问问,她妈妈是谁? 问问他们上一辈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他和妈妈没在一起? 可是这些,好像统统都不重要了,陆砚书拿她当亲生女儿,这就够了。 陆砚书继续说:“你的身世牵扯到一些案子,警方正在查,我和顾谨尧也派人去查了。等案子查出些头绪,坏人被捉拿归案后,自然会让你和你生母相认。现在不带你去见她,是不知道当年害你的是谁。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我们在明,凶手在暗,防不胜防。你死而复生,好不容易找到,爸不想看你再出一点意外。小婳,你能理解爸爸的良苦用心吗?” 苏婳喉咙发涩,“能,我能。” 一滴硕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蜿蜒而下。 陆砚书是不是她生父,真的不重要了。 是不是,他都疼爱她,远超很多人。 等顾北弦来凤起潮鸣时,看到苏婳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头埋在手臂间,安静得像一株冬眠的树。 他迈开长腿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摸摸她冰凉的手,“怎么了?” 苏婳缓缓抬起头,秋水般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什么?” “陆砚书不是我生父。” 顾北弦细细观察她的面部表情,“不重要了,不是吗?” 苏婳笑笑地看着他,慢慢的,眼里泪光浮动,“是的,不重要了,他很爱我,这就够了,不是生父,却胜似生父。” 顾北弦抬起手臂,爱怜地环住她,把她细细瘦瘦的身子整个抱进怀里,抱得像个婴儿。 月末。 苏婳和顾北弦去顾家老宅,参加一月一次的家庭聚餐。 快到春节了,处处充斥着浓浓的年味。 佣人们正拿着一串串的红灯笼,往院子里的树上挂,一派张灯结彩的景象。 楚锁锁和顾凛也在,站在庭院里同顾傲霆说话。 不知说的什么,顾傲霆肃穆的脸,露出久违的笑。 顾北弦牵起苏婳的手,阔步朝里走。 楚锁锁看到二人,压低声音对顾傲霆说:“顾叔叔,苏婳来了,把您骗得那么惨,她怎么好意思来?脸皮可真厚啊。” 顾傲霆唇角的笑冷下来。 扭头看向苏婳,脸冷得像棺材板儿,眼神冷漠夹杂着轻蔑。 很快,顾北弦和苏婳走近。 相距十米之距时,顾凛唇角上扬,笑得斯文有礼,“北弦,你们来了啊。” 顾北弦淡嗯一声,冲他点点头,又朝顾傲霆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都是一家人,虽然心思各异,表面的和谐,还是得维持。 楚锁锁瞟一眼苏婳,娇滴滴道:“北弦哥,你和苏婳什么时候复婚啊?顾叔叔盼着你们复婚,可是盼了很久了,盼得望眼欲穿呢。” 这话如果放在之前,没什么不对的。 可现在提,多少就有点讽刺的意味。 顾北弦的脾气哪里能忍? 刚要发作,苏婳捏了捏他的指尖,示意他不要同狗计较。 有失身份。 楚锁锁本就是个沉不住气的,见两人都不说话,越发得意,“苏婳,马上就过春节了,你今年是在顾家过,还是去陆家过呀?” 苏婳莞尔,“当然是陆家。” 楚锁锁张大嘴,做了个吃惊的表情,“陆砚书不是你生父啊,你去他们家过年不合适吧?” 苏婳身姿挺得笔直,“不是生父又怎样?我仍是陆家常客。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像你这种人,自然无法理解。” 楚锁锁撇撇嘴,阴阳怪气,“毕竟不是亲生的,你们还是保持距离吧,万一他对你不怀好意怎么办?到时吃亏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苏婳眼神一凉,刚要开口。 顾北弦眸色冷峻,居高临下地睨着楚锁锁,“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你爹对你也不怀好意,以后跟你爹保持点距离吧,别被占了便宜。” 他拉起苏婳的手就走,“以后见了疯狗,绕着走,晦气!” 苏婳冲他嫣然一笑,“别气,不要跟狗计较。” 顾北弦勾唇,“说她是狗,都侮辱了狗。” 两人一唱一和,说笑着朝楼房走去。 楚锁锁本想气苏婳,却被顾北弦三言两语气得肝疼。 她摇摇顾凛的手臂,语气不满,“你哑巴了吗?刚才为什么不帮我说话?” 顾凛冷漠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挪开,“下次少说两句吧,不觉得很烦吗?占点口头便宜能上天?非得逞一时口舌之快,被打了多少次了,都不长记性。” 楚锁锁委屈得要命,“女人都这样啊。你就不能跟顾北弦学着点吗?你看他多护着苏婳。” 顾凛偏头看向顾傲霆,“爸,这就是您帮我选的好媳妇,能退婚吗?” 顾傲霆重重叹了口气,手背到身后,走了。 第288章 真不是我 夜幕降临,晚餐时间到了。 众人鱼贯来到餐厅。 佣人把一道道丰盛的菜端上来,很快就摆满了一大桌子。 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 老太太和老爷子坐在上座。 瞥一眼在座众人,老太太视线落到楚锁锁身上,眉头皱起来,“她怎么来了?” 楚锁锁的脸唰地变了色。 顾傲霆手握成拳递到嘴边,咳嗽一声,“妈,您忘了?锁锁和顾凛早就订婚了。” 老太太呵一声冷笑,“天下没女人了吗?你让顾凛和她订婚。娶妻娶贤,她无德无品,无情无义,也配成为我们顾家的孙媳妇?” 顾傲霆面露为难,“订婚之前告诉过您的。” 老太太眼皮一抬,“我答应了吗?我没答应吧。” 老爷子拍拍她的手,“老婆子,别说了,快趁热吃菜吧,再不吃菜就凉了,孩子们肚子都饿了。” 老太太拿公筷夹一块肋排,放到苏婳面前,“婳儿,快吃。” 苏婳笑容清甜,“谢谢奶奶。” 顾傲霆看着她笑,浑身不得劲。 想起前些日子,他低三下四地求她复婚的模样,就来气。 人的情绪反弹起来,是很可怕的。 尤其顾傲霆,本就是个记仇的人。 他随手夹起一块猪尾巴,放到楚锁锁面前,“锁锁,你也吃。” 老太太一看,嘿!你个老小子,敢跟我对着干! 她把什么鲍鱼啊,海参、鱼唇、鱼翅、鹿筋、羊肘子、山养老母鸡和鸽子,一股脑儿的,全夹到苏婳面前的盘子里。 堆得小山一样高了,还不罢手。 又让佣人再拿来个盘子,又开始堆。 苏婳看着面前堆得满满的两个盘子,哭笑不得,连声说:“奶奶,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不要浪费。” 老太太下巴一抬,“你吃一份,看一份,就是这么霸气。在这个家,奶奶作主,某些不开眼的,要是敢惹你生气,奶奶打断他们的腿!” 明是说顾傲霆,暗指楚锁锁。 苏婳心里感动极了。 姜还是老的辣。 顾傲霆也杠上了。 直接把他面前的一份乌鸡汤,推到楚锁锁面前,“锁锁,多喝点汤,你是楚家的亲闺女,以后会成为阿凛的贤内助。等来年你们完婚,生个大胖小子,我就可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话里话外,是要把公司交给顾凛了。 楚锁锁好不得意,轻慢地扫一眼苏婳。 再落到顾北弦脸上时,神情微妙。 那意思:谁让你不选我啊,选我的话,顾氏集团来年就是你的了。后悔吗?后悔吧?肠子都悔青了吧? 顾北弦被膈应到了。 他夹起一只鱼眼睛,放到苏婳面前的盘子里,“吃眼补眼,好早点看清小人得志的嘴脸。” 老太太也听出来了,鼻子哼出一声冷笑,对顾傲霆说:“那公司有秦家一半,你想交给谁我不管,到时得把秦家那一半吐出来。” 顾傲霆也笑,“以前是有秦家一半,但是后来公司被我不断发展,不停地扩大规模。秦家那一半,早就被稀释得没影了。” 老太太把桌子拍拍得啪啪响,“别以为我不懂,那叫原始股份!” 顾傲霆解开领口的扣子,开始给老太太讲商业,讲公司法。 巴拉巴拉,一大堆专业术语。 听得老太太心烦意乱。 她扭头吩咐身后的佣人,“把他赶出去,苍蝇似的,吵得我脑壳疼。” 佣人不敢赶,走到顾傲霆身后,客气地说:“顾董,您看……” 顾傲霆是个极傲气的人,当下推了椅子站起来,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扬长离去。 等他一走,老太太又看向楚锁锁,“你主子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摇尾乞怜,不觉得尴尬吗?” 主子,摇尾乞怜。 这哪是形容人的啊,这是形容狗的。 楚锁锁脸红一阵白一阵,噌地站起来,也走了。 老太太这才松口气,自在不少。 她拿起老年手机,给顾南音打电话:“南音啊,听说你谈恋爱了,带男朋友过来给奶奶看看吧。” 顾南音娇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不给看。” 老太太哈哈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告诉奶奶,是哪家的小子?” “墨沉哥。” “墨沉啊?”老太太沉默了,过了足足一分钟才开口:“那小子是挺不错,成熟稳重,细心周到,脾气也好。你这样的毛包脾气,就得配他那样的。只是他小时候生过那场大病,会不会影响身体?”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喂喂喂,奶奶,我这边信号不好,不跟你聊了,我挂了啊。” 顾南音找借口挂了电话。 接下来老太太心事重重,吃菜都不香了。 担心楚墨沉的身体,能给她的宝贝孙女儿带来幸福吗? 隔日。 顾傲霆登门来找苏婳。 他把手里的录音笔打开,里面传出他的声音,“这是十个亿,拿着钱,马上离开顾北弦。” 接下来是一道女声,“明天我会和顾北弦去民政局,提交离婚申请……” 苏婳听出那是她的声音。 这是去年夏天,顾傲霆逼她离婚,提出的条件。 没想到他当时还录了音,真鸡贼啊。 顾傲霆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苏小姐,当初你拿了我十个亿,作为交换条件,离开顾北弦,你不能出尔反尔啊。要么离开,要么把钱还给我,否则我会派律师起诉你敲诈。十个亿,够你在牢里待一辈子了。” 苏婳短促一笑,“那十个亿,我会还给顾北弦,想让我离开他,不可能。” 这不是顾傲霆的本意。 他是想用这十个亿,逼苏婳离开。 他把录音笔关了,换了副腔调,语重心长地说:“这些日子我考虑了很多,觉得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始终配不上我们家北弦。你也体谅一下我这个当父亲的吧,我对北弦真的寄予厚望。你现在年轻,可能不理解我的心情,等你到我这个岁数,也当了父母,就能理解了。” 苏婳沉默不语。 顾傲霆见软的不行,又来硬的,“你不考虑考虑你自己,也考虑考虑你母亲的安危。” 一句话戳到苏婳的软肋。 她刚要开口,手机忽然响了。 拿起手机,扫一眼,是国际长途。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顾谨尧急促的声音:“苏婳,佩兰阿姨她出事了,你快过来吧。” 苏婳呼吸一窒,登时就哑了嗓子,“什么?” “佩兰阿姨和我妈坐船出海兜风,晚上去甲板上看海景,被躲在船下的人,拿绳子套住脖子,拽了下去。等保镖把她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昏迷,现正在医院急救。” 苏婳拿着手机的手开始抖起来,眼泪无声滑落,声音支离破碎,“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 苏婳红着眼圈,瞪着顾傲霆,眼神渐渐冷冽,“是你吧?是你吧?” 顾傲霆一怔,“什么?” “我妈出事了,是你做的吧?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不是我!” 苏婳拿起包,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啪地一下摔到他脸上。 顾傲霆摸摸脸,怒道:“你疯了?” 苏婳上前一步,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领,“你听清楚了,这张卡里有四十个亿!我今年才二十四岁!就已经赚到这么多钱!家世,家世,家世就那么重要吗?我哪点不比楚锁锁强?为了逼我离开顾北弦,你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陆砚书不是我亲生父亲,那又怎样?他待我如亲生,连遗嘱都写好了,等他百年后,把名下所有财产都留给我!” 顾傲霆脸色微变。 苏婳咬着牙根发狠道:“顾傲霆,你给我听着,如果我妈抢救不过来,我会亲手炸了你!我说到做到,你等着!” 她唰地一下松开他的衣领,弯腰捡起卡,提着包就走。 连拖鞋都忘了换。 哐的一声,门被摔上。 顾傲霆眉头拧成个疙瘩,整了整被扯乱的衣领。 冷静片刻,他拿起手机,刚要给手下打电话,问清楚。 结果顾北弦的电话打进来,“苏佩兰出事了,是你派人做的吧?” “不是!” 顾北弦一字一顿道:“顾傲霆,如果苏婳母女出事,你我父子恩断义绝!” “真不是我,我没有!” 电话被掐断。 顾傲颓废地盯着冰冷的手机,面容仿佛刹那间苍老十岁。 他无力地扶着额头,喃喃道:“不是我,真不是我,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第289章 最后一次 过了很久,顾傲霆才恢复到正常状态。 他迈着沉重的双腿,离开苏婳的住处。 司机看他出来,急忙把车开过来,拉开车门,恭迎他上车。 顾傲霆抬起一只脚,刚要往车上跨,忽然想到什么,问司机:“你刚才离开过这车吗?” 司机一愣,忙陪着笑说:“离开过几分钟,去附近超市买了包烟。” 顾傲霆脸色一沉,抬起的那只脚迅速收回来。 怕苏婳往他车子油箱里,加硝化甘油,也就是炸药。 她刚才那架势,简直要和他拼命。 越像他这样的,越惜命。 顾傲霆思索一下,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这辈子第一次坐出租车。 坐在狭小的车座上,很不舒服,车子里还有股怪味,开窗都不管用。 回到公司,顾傲霆马上让助理,找人把办公室的门锁换了,还在整间办公室里装了隐形监控。 生怕苏婳悄悄摸过来,往他屋里放炸药。 车子更是让司机开去4s店,重新排查一下,看有没有危险。 其实这种时候,苏婳压根就没心思动他的车。 一颗心全铺在她养母苏佩兰身上。 她急匆匆地赶到机场,买好票,坐在候机大厅里等着登机。 几个保镖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她。 她现在情绪异常激动,像颗炸弹,一点就炸。 等顾北弦追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苏婳单薄瘦削的身影,坐在候机大厅的座椅上,手里死死捏着手机,神情呆滞,眼圈泛红。 很担心,很难过的样子。 顾北弦看得心里一沉,不由得加快脚步,朝她走过去。 走到跟前。 他调柔声音说:“我安排了私人飞机,三个小时后起飞,你把机票退了吧。” 苏婳猛地抬头,睁圆眼睛看着他,很抗拒的表情,说:“不用!” 顾北弦眸色微微一变,“为什么?” “那飞机是你们公司的,顾傲霆也坐过,恶心!” “他是他,我是我,别太担心,岳母一定会没事的。”顾北弦俯身在她身边坐下,抬起手臂想要抱抱她,安慰安慰她。 苏婳触电似的噌地站起来,身体微微后仰,很抵触的样子,“你不要碰我!” 顾北弦伸出去的手,抱了个空,“苏婳,你冷静点。” 苏婳细细瘦瘦,站在那里,薄紧唇,压抑着情绪。 许久,她才出声:“当初跟你离婚,就是怕我妈出事。都怪我太自私,沉迷于男女情爱,侥幸地以为,配上保镖,她就不会有事了。我妈她收留了我,把我养大,因为我的自私,连累她被害。” 她越想越自责,忽然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都怪我!都怪我!”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 她白皙的秀脸,瞬间就发红了,落了清晰的五道指印,渐渐肿起来。 打在她脸上,疼在顾北弦心里。 他长腿一迈,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傻不傻?打脸不疼吗?要怪就怪我,是我一直纠缠你,想撒气就打我吧。” 他抓着她手腕,往自己脸上招呼。 苏婳用力抽出手,往后退了几大步,离他远远的,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凉凉地看着他,“你走吧,以后离我远点。” 冷冰冰的话,听在顾北弦耳朵里,远比当众挨耳光还难受。 顾北弦身形一滞,情绪浮现眼底。 他压抑着情绪说:“事情还未查清楚,不一定是我爸做的。他那人虽然缺点一大堆,却没坏到杀人越货的地步。” 苏婳情绪忽然变得激烈起来,“就是他!他几次三番地拿我妈的安全,来威胁我!知道我不是我爸亲生的,他态度立马来了个180度的转变!为了让我离开你,他还要用那十个亿,以敲诈罪的名义,送我去坐牢!那十个亿,等我有空了,就去银行转给你。” 她语调渐渐变低,哀求道:“不要再纠缠我了好不好?我妈只有一条命,我也只有一条命,我们都怕死。” 顾北弦沉默了。 目光漆黑,沉沉地望着她。 他上前几步,把她按进怀里,紧紧抱住,愧疚地亲吻她发丝,“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会派人去查。如果查出真是我爸找人做的,我绝对不会姑息养奸。” 苏婳没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抱着。 片刻纵容,是因为彼此都清楚,这有可能是有生之年两人最后一次拥抱了。 心里还是依恋的,身体也是。 明明相爱,却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分开。 于当事人来说,痛于割肉。 两人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松开。 苏婳偏头瞅一眼远处的那几个保镖,对顾北弦说:“把你的保镖都撤了吧。” “撤了你会有危险。” 苏婳神色平静,“不,所有的危险都是你带来的。没嫁给你之前,我一直独来独往,从来没遇到过任何危险,从来都没有。” 顾北弦心脏刺疼。 两个小时后,苏婳孤身一人坐上飞机。 顾北弦和保镖们随后上了私人飞机,追去加州。 十几个小时后。 苏婳抵达加州。 下飞机,上了顾谨尧的车,前往医院。 苏佩兰还在icu抢救,一直昏迷不醒。 是的,已经抢救了十几个小时了,人还没脱离危险。 苏婳站在医院走廊里,颓然地盯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 看到母亲平躺在床上,一头长发被剃光了,包着纱布,脸上罩着呼吸机,身上贴满仪器,双眼紧闭。 苏婳脸色苍白,心揪成一团,右手紧紧抓着手机。 顾谨尧见她神情绷紧,近乎崩溃,安慰道:“别太担心了,佩兰阿姨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苏婳嘴唇细微颤抖。 怎么会没事呢。 真要没事,早就抢救过来了,昏迷时间越长,抢救难度系数越大。 苏婳声音沙哑问:“报警了吗?” “报了。” “警方怎么说?案子好破吗?” 顾谨尧眉心微拧,“船下没监控,因为是在水中,凶手作案痕迹被水冲得很干净。保镖跳下去救佩兰阿姨时,两个凶手趁机逃了。对方考虑得这么周密,显然是老手,且早有预谋,破案难度不小。” 苏婳听得头疼,“顾傲霆犯罪意图最大,能抓来审问吗?” 顾谨尧摇摇头,“不能,这边法律遵循“疑罪从无”的原则,即使怀疑一个人有罪,警方找不到确凿证据,也会推定其无罪。” 苏婳心都灰了,“就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 顾谨尧只好安慰她:“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假以时日,警方一定会把凶手抓到的。” 苏婳靠在墙上,不想说话。 顾谨尧看着她苍白疲倦的小脸,“这里交给我吧,你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也累了,去我家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来。” 苏婳极缓地摇头,“我不累,我要等我妈醒过来。” “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你就这么干等,会累垮。” 短短一句话,比炸雷还刺耳。 苏婳痛苦地捂住脸,头垂得低低的,细瘦的身子,因为过度难过和自责,极轻地颤抖。 顾谨尧看得心疼,轻轻拍拍她后背,“苏婳,你坚强点。” 走廊另一端,立着一抹高挑颀长的身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男人皮肤冷白,五官英挺,眉眼间虽带倦意,却难掩矜贵。 正是乘坐私人飞机赶过来的顾北弦。 他表情清冷,远远地望着两人,修长手指渐渐屈起,握紧。 苏婳所有心思都在母亲身上,自然注意不到他。 顾谨尧的心思全在苏婳身上,也没看到他。 安抚了苏婳好一会儿,她终于稍微平静些了,顾谨尧让手下看着她。 他去补交费用。 来到交费处,工作人员却告知,有人已经预交了五百万的医疗费。 顾谨尧听工作人员对男人的外貌描述,心中明了。 那人是顾北弦。 第290章 终于做了 返回icu病房前。 顾谨尧对苏婳说:“顾北弦来了,刚帮佩兰阿姨交了五百万医疗费。” 苏婳心里沉甸甸的,挺不好受,想说点什么,酝酿了半天,最后干巴巴地说:“等抽出空了,我去银行把钱转给他。” 顾谨尧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重点,“你们,分开了?” 苏婳表情很淡,“之前顾傲霆一直以我妈的安危,威胁我离开他。我和我爸相认后,他态度发生短暂的改变。现在得知我不是我爸的亲生女儿,他就对我妈痛下杀手。再不离开顾北弦,我怕他再暗中派人,给我妈补上一刀。” 她声音微变,眼神凉淡,“我妈视我为亲生,我不能为了自己的情情爱爱,做不仁不孝的事。” 虽然她没哭也没痛诉,甚至连发怒都没有。 就那样平平静静地说。 可是短短几句话,却听得顾谨尧心情五味杂陈。 这大起大落的经历,岂是她一个纤纤瘦瘦的女孩子,能承担的? 受尽顾傲霆的白眼,被威胁,又硬生生和顾北弦分开,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顾谨尧垂眸望着她,目光温柔夹杂着心疼,“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苏婳这才感觉到饿,饿得前胸贴后背。 十几个小时没进餐了,胃酸腐蚀着胃壁,一阵阵的绞疼。 飞机上有飞机餐,可她一口也吃不下去。 她随意道:“买个汉堡充充饥就可以了。” “那我看着买吧。”顾谨尧让手下人保护好苏婳。 他转身离开。 出了医院。 顾谨尧拿起手机给顾傲霆打电话,语气阴冷,“伤害苏佩兰的人,是你派来的吗?” 顾傲霆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暴躁地说:“不是我!不是我!要让我说多少遍,你们才肯相信我?” 顾谨尧唇间一抹冷笑,“不是你,会是谁?” 顾傲霆烦躁地捏捏眉头,“我怎么知道?” “限你一周内,把凶手找出来,否则你就等着住院吧。” “找凶手是警方的事,我凭什么要帮你们找?不可理喻!”顾傲霆生气地挂了电话。 把手机扔到办公桌上,顾傲霆摸起一根烟点着,放进嘴里,狠狠地抽了一口。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 明明什么都没做,硬被扣上了一顶谋杀的帽子。 先是被苏婳威胁,接着最疼爱的儿子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现在连这个不想承认的私生子,也跳出来威胁他,还要送他去住院! 听听,这大言不惭的口吻。 哪里是儿子对老子说话的态度? 顾傲霆越想越生气,一口气窝在胃里上不来,下不去,像吃了夹生米饭一样难受。 这辈子都没这么憋气过。 他拿起手机给顾北弦打电话,响了两声,对方挂断了。 再打,就被拉黑了。 顾傲霆气得呵呵冷笑,盯着手机发狠道:“小子,你有种!有本事别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紧接着,他打给顾北弦的助理:“告诉你主子,一周内后不回公司报到,就永远在国外待着吧。” 助理一听,额头直冒冷汗,“顾董,苏小姐母亲一直昏迷不醒,她情绪冲动,要跟顾总决裂。顾总现在心情很差,您就别往他心口上捅刀子了,好不好?” 顾傲霆冷着脸,掐了电话。 拨了座机,打内线叫来自己的助理,“去,把顾北弦的行程表拿来,接下来一周的工作,我来安排吧。” “好的,顾董。”助理转身出去,带上门。 顾傲霆盯着关严的门,叹口气,自言自语道:“臭小子,你这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性子,可真不像我。就你这样的,我怎么放心把这么大的家业,交到你手上?那个连出身都不明的女人,就那么重要吗?” 为了苏婳,他居然要同自己断绝父子关系! 顾傲霆越想越觉得憋屈,换了个手机,又拨出顾北弦的号码。 顾北弦淡漠地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唇间溢出一丝冷笑。 手指轻触手机屏幕,再次将其拉黑。 把手机放进西裤兜里。 顾北弦左手拎着一个超大的食盒,右手拎着一只鞋盒,朝苏佩兰的住院部走去。 迎面碰到出来帮苏婳买饭的顾谨尧。 顾北弦把手里的食盒和鞋盒交给他,“苏婳肯定饿坏了,这里装的,是她最喜欢吃的,从国内带过来的,一直保着温。鞋子是刚买的,她出来时,忘记换鞋了。” 顾谨尧没接,“怎么不亲自交给她?” 顾北弦微微垂眸,“她不想看到我。”语气说不出的落寞。 顾谨尧顿了一下,伸手接过来,“佩兰阿姨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她很自责,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等佩兰阿姨醒过来,把凶手抓起来,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你别太难过。” 顾北弦抿唇不语,英俊面庞没有任何表情。 顾谨尧端详他一眼,猜出他的顾忌,“你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 顾北弦微启薄唇,语调低沉道:“我和她其实很早就认识,那时她才满月。我妈和她妈是很好的姐妹,如果她没出意外,会顺理成章地成为我的妻子。” 顾谨尧默了默,“你不用对我说这些,苏婳自始至终,对我就只有亲情,我有自知之明。” 顾北弦嗯一声,“去吧,她该饿坏了。” “好。” 顾谨尧拎着食盒和鞋盒,返回icu走廊前。 打开食盒,一股浓郁的荤香,直往人的鼻子里扑。 苏婳本来是没有胃口的,闻到这股鲜香,也不禁有了食欲。 顾谨尧拿起汤勺,盛了一碗递给她。 苏婳接过来,白色的小碗盛着鲍鱼、海参、杏鲍菇、蹄筋、花菇、瑶柱等。 上面覆着色泽浓郁的高汤,入口软嫩柔润,荤而不腻,鲜香可口,味中有味。 苏婳吃了一小碗,胃里舒服了很多,说:“没想到加州这边也有做得这么地道的佛跳墙。” 顾谨尧如实道:“是顾北弦从国内带过来的。” 苏婳不出声了。 许久,她轻声说:“你让他回国吧,他这么做,只会害了我和我妈。” 顾谨尧接了杯水递给她,“你们俩感情那么好,一下子分开,换了谁都受不了,给他个接受的过程吧。” 苏婳低嗯一声。 又等了十多个小时,苏佩兰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苏婳心力交瘁,几近崩溃。 顾谨尧看得心疼,“我派人在医院对过的酒店,开了间房,你去睡一会儿吧,这里交给我。” “不用,你去休息吧。” “我是男人,能熬,以前当兵时出任务,经常几天几夜不睡觉,习惯了。” 苏婳实在撑不住了,“也好,我去睡一会儿,回来换你。” 她站起来,双腿虚软地往前走。 顾谨尧瞥到放在地上的鞋盒,喊道:“等等。” 苏婳回头,微微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顾谨尧把鞋盒拆开,举着鞋,“顾北弦帮你买的鞋子,换上吧。” 那是一双软底的小羊皮鞋,面料柔软舒适,淡淡的杏白色很柔和。 苏婳接过来换上,把脚下踩得脏脏的拖鞋,扔进垃圾桶里。 顾谨尧找了两个保镖,护送她回酒店。 酒店就在路对面。 苏婳步行走过去。 路灯影影绰绰,树影婆娑,开始起风了。 苏婳扣好扣子,越走越不对劲,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她回头,环视四周,终于在背光的暗处,捕捉到一抹颀长的身影。 男人个子高,腿又长,身形优越到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也能被轻易认出来。 苏婳装没看见,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男人跟着走。 苏婳停下,男人跟着停下。 苏婳回头朝男人走过去。 男人急忙退到树后。 苏婳双手捂着脸,微微垂着头,很痛苦的样子。 没多久,耳边传来脚步声,男人声音焦急,来摸她的额头,“头疼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苏婳没出声,把手从脸上拿开,静默地望着他,眼圈微微泛红。 顾北弦抬手想帮她擦眼泪,手快到触到她的眼睛时,又抽回去,拿出纸巾帮她擦。 本来苏婳没有眼泪,被他一擦,眼泪就滑出来了。 他手忙脚乱地擦着,“你别哭,我这就走,是我不好,我不该纠缠你。” 苏婳眼泪流得更凶了。 顾北弦擦不过来了,干脆把她抱进怀里,“我派人和当地警方联手调查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出伤害岳母的凶手。” 苏婳安静了一会儿,轻轻推开他,“你回国吧,回去吧,你离开,我们大家都安全了。” 说完,她转过身,绝然地往前走。 越走越快。 再也没回头。 顾北弦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久久都没动,静默得像山间的一株孤松。 一周后。 医院icu病房前。 顾谨尧把手机调到视频页面,递给苏婳。 苏婳接过来,轻轻点开。 视频里是一则交通事故的新闻。 拿着话筒的记者对着镜头用标准的普通话播报:“本台消息,滨江路上刚刚发生一起车祸,车子行驶中突然失控,撞上路边护栏……” 镜头一转,对准那辆车。 车头被撞扁,玻璃支离破碎,从车子后座上被搬下来一个人。 那人穿深灰色正装打领带,原本威严的面孔浮肿走形,满脸是血,身上也是,头发花白。 化成灰,苏婳也认得。 那是顾傲霆! 苏婳惊诧,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半晌才说出话来,“他怎么,他,他……” 她语无伦次,心情复杂至极。 顾谨尧表情平静,很平淡的语气说:“从小就想做的事,现在终于做了。” 第291章 她苏醒了 苏婳问:“顾傲霆他会不会死?你会不会被抓?” 后者才是她最担心的。 顾谨尧轻描淡写道:“不会,他伤得不重,满脸是血是因为撞断了眉骨,看着吓人,并不致命,去医院住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出院了。你别想太多,我不是为你,是替我妈报仇。他毁了我妈,毁了我,我向他讨点利息是应该的。” 苏婳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这么说,是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 心里更感激他了。 又感激又愧疚。 忽然想到什么,苏婳失声道:“顾傲霆车上的司机……” 那是个无辜的人。 “开车的是我一个战友,和顾傲霆的司机长得很像,乔装一下,以假乱真。我战友受过专业训练,在汽车撞上护栏之前就已经跳车。我这么做,是警告顾傲霆,再不安分点,我随时可以取他性命。” 苏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一遍遍地道谢。 顾谨尧虚虚一笑,“生分了,小时候你不会对我这么见外。” 苏婳神色微滞,“可能我们都长大了,又隔了那么多年没见。” 顾谨尧垂眸望着她,坚硬的眉眼眸光柔和,心却绷着,“有没有觉得我很可怕?” 苏婳摇摇头,“对我妈下狠手的人才可怕。凭什么被伤害了,我们就要忍气吞声?就不能反击?姑息养奸,只会纵容作恶的人越来越猖狂。” 顾谨尧暗暗松了口气,“你不觉得我可怕就好。” 苏婳语气坚定,“永远不会。” 顾谨尧眼尾漾起笑意,笑容清朗好看。 此时无声胜有声。 耳边忽然传来“哒哒哒”的声音。 柳忘一身碧绿色修身改良旗袍,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手里抱了一束色泽鲜艳的花。 看到苏婳,她一脸愧疚,“对不起小婳,是我没照顾好佩兰姐。” 苏婳黛眉微拧,只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柳忘把花递给她,“不管佩兰姐以后怎样,我都会照顾她,给她养老。” 苏婳接过花,轻声说:“不用。” 柳忘拍拍她的肩膀,“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祸夕旦福,你别太难过。” 苏婳点点头。 柳忘看向顾谨尧,收敛脸上的笑,板着脸,“你跟我来一趟。” 母子二人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 柳忘忽然抬起手,就朝顾谨尧脸上打去。 顾谨尧一偏头,轻松避开,“你要干什么?” 柳忘怒气冲冲,“顾傲霆的车祸是你找人搞的吧?” 顾谨尧语气坚硬,“是!” 柳忘眉头拧成个疙瘩,怒视他,“你疯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被抓了,我怎么办?你是嫌我活得太长了,想气死我是吧?” 顾谨尧神色淡淡,“你不是恨不得他去死吗?拿簪子扎他几下,不痛不痒的,扎一百下都死不了,直接来场车祸多痛快。” “要动手也是我动手,我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你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以后做事要三思,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顾谨尧扯了扯唇角,“心疼他了?” 柳忘没好气道:“心疼个鬼!他死了活该!那种老畜牲活着都是污染空气!我是担心你!” 顾谨尧单手插兜,云淡风轻,“放心好了,他死不了,伤不重。万一查出来,大不了我去坐几年牢。不过我觉得他们压根就不会报警,你就把心好好地放进肚子里吧。” 柳忘迟疑,“你确定?” “嗯,确定。” 柳忘浅浅松了口气,“下不为例,若再有下次,我打断你的腿!” 顾谨尧笑了笑,“好。” 柳忘拍拍怦怦乱跳的胸口,揶揄道:“真伟大啊你,为了给苏婳报仇,不惜去坐牢。可惜你做再多,有什么用?你外婆病成那样,就只剩下一个遗愿,想看着你结婚。这么小的愿望,她都不肯答应,一片痴心喂了狗。” 顾谨尧不以为意,“你没真心喜欢过一个人,自然不懂。真喜欢一个人,不想给她带去一点麻烦,也不想让她有一丝为难。” 柳忘撇撇嘴,啧啧几声,“那你外婆那边怎么办?” 顾谨尧手肘担到窗台上,腕骨微凸,“到时找个临时演员吧。花点钱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去为难苏婳。” “可你外婆就想看你和苏婳结婚,这些日子天天念叨,念叨得我耳朵都长茧子了。” 顾谨尧抬手捏了捏硬挺的眉骨,“那我尽量找个和苏婳长得差不多的,到时化化妆乔装打扮一下,看能过我外婆那关吧。” 柳忘不耐烦地叹口气,“你外婆可没那么好应付。真搞不明白,就走个过场,又不是让她真嫁给你,有那么难吗?矫情。” 顾谨尧听不得别人说苏婳不好。 他失了耐心,“没事的话,我走了。” 柳忘不满道:“陪我说不了几句话,你就不耐烦,天天跟苏婳黏在一起,也没见你烦过。” “苏婳可没你这么唠叨。” 柳忘伸手去推他,“走吧走吧,快去找她吧,她啥都是香的,可惜就是不喜欢你。” 顾谨尧抬脚就走。 走出十多米,一拐弯,看到了站在墙后面的苏婳。 顾谨尧神色微微一顿,“你怎么在这里?” “我,路过。”苏婳随口编了个借口。 虽然顾傲霆嫌疑最大,可是她对柳忘也持怀疑态度。 加州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为什么偏偏去船上吹海风? 养母一直昏迷不醒,她难过,悲痛,心力交瘁,神经脆弱到极点,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看谁都像嫌疑人。 跟过来,是想听听柳忘说什么,因为破绽都是在不经意露出来的。 幸好没听出破绽,却听到了柳忘对她的种种不满。 顾谨尧浅浅勾唇,“你是不是怀疑我妈?” 被戳中心事,苏婳微垂眼睫,掩饰真实情绪。 “你怀疑也正常,毕竟是我妈要带佩兰阿姨出海兜风的。不过,我妈她虽然有点神经质,却不恶毒,更不会伤害佩兰阿姨。佩兰阿姨从小带着她玩,在她眼中是姐姐一般的存在。再者我妈脑子不够聪明,心理素质也不行,如果真是她所为,早就露出破绽了。” 苏婳想想柳忘平时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且十分情绪化。 这种人如果杀个人,自己会先乱了阵脚。 苏婳道歉,“对不起,是我多疑了。” 顾谨尧不在意道:“正常,换了我,也会怀疑。” 四天后。 苏佩兰终于有意识了。 没多久,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vip病房。 只是脑子还不清醒,迷迷糊糊的,话也说得不利索,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十分吃力。 医生说这是头撞到礁石上的后遗症。 想恢复到从前那样,难度很大。 苏婳心都灰了。 握着养母浮肿的手,看着她光光的头,回想起她往常伶牙俐齿,风风火火的模样,苏婳心里愧疚得厉害。 心如刀割,难以言说。 如果当初她痛快地和顾北弦离婚,不藕断丝连,或许母亲就不会出事。 因为他们俩的爱情,她腹中的胎儿没了,阿忠失去了生命,如今母亲又重伤在身。 从来没想到,爱一个人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苏婳抓着母亲的手放到唇边一遍遍亲吻,眼圈渐渐泛红。 忽听有人敲门。 苏婳头也没回,应道:“请进。” 门推开,走进来一抹高大的身影,儒雅的声音喊道:“小婳。” 苏婳猛地回头。 看到面孔俊雅,气质斯文清贵的男人,她眼底泛起一丝惊喜。 “爸,怎么是你?”苏婳推了椅子站起来,就朝他小跑过去。 第292章 等我消息 陆砚书宽和地笑笑,“是顾北弦打电话告诉我,说你母亲受伤了,让我过来看看你,劝你不要太难过。” 听到顾北弦的名字,苏婳心里刺痛了一下。 难过得脸上肌肉直抽抽,心思全写在眼睛里。 陆砚书看懂了她复杂的情绪,疼惜地说:“好孩子,难为你了。” 苏婳鼻子一酸。 连日来一直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 强撑的笔直的肩背,仿佛被抽走脊柱,整个人都垮了。 如果顾北弦在,她会投入他的怀抱,寻求一些安慰。 可是他们的感情,隔山隔海隔着好几个人的伤亡。 回不去了。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如风中之竹。 陆砚书见她清瘦许多,越发心疼。 他情不自禁地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怪你,你别太自责。” 苏婳脸埋在他的大衣上,低声说:“不,就怪我,是我太自私,只顾自己感情,不考虑我妈的安危。” 陆砚书温声劝道:“爱一个人是没错的,你没做错,错的是那些坏人。我们没有害人之心,却架不住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来害我们。这也是在凶手抓起来之前,我不想让你和你生母相认的原因。二十四年前,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连一个小婴儿都下得了手,一旦被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他们肯定会杀人灭口。” 苏婳听得毛骨悚然。 放在前些天,陆砚书这么说,她还觉得他危言耸听。 可是现在,她相信了。 人心之恶,远超出人的想象。 忽然想到什么,苏婳从陆砚书的怀里抽身出来,神情焦灼地盯着他,“爸,你快走吧,以后离我远点,我怕他们会伤害你。” 她声音发涩,偏头看一眼躺在床上神情呆滞,身上贴满仪器的养母。 “我妈已经那样了,我不想让你再受伤害。” 陆砚书看着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模样,心揪得难受。 平时看着挺胆大的一个人,连古墓都敢下,死尸都敢摸。 如今却被吓成了惊弓之鸟。 他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傻孩子,爸没事,他们不敢伤害我。” “不,他们无恶不作。” 陆砚书温和地笑笑,语气宠溺,“爸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经历过?爸爸不能离小婳太远,还得保护我们小婳呢。” 苏婳听得心里暖意涌动,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 这些日子,养母昏迷不醒,她强装坚强,却被陆砚书短短几句话破防了。 父爱真的很能给人安全感。 苏婳忙不迭地说:“爸,您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了,肯定累了,快坐吧。” 她拉了椅子让他坐,给他倒了杯水,又拿了水果让他吃。 陆砚书坐下,抿口茶,放下杯子说:“北弦最近特别忙,他爸车祸住院,公司乱成一锅粥,顾凛和他的人,又虎视眈眈,有点顾不上你,让我给你带个话,别怪他。等忙完,他会好好补偿你。” 苏婳心里酸酸涩涩,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 明明说好的分开,可他却总是一副装听不懂的样子。 就像之前明明离婚了,他还总是对外人说她是他的太太,是他的爱人。 陆砚书食指轻扣桌面,“其实北弦没有错,错的是他爸,你们分手分得太草率了。” 苏婳站在窗边,风吹进来,撩起她的头发。 她轻声说:“他是没错,可我妈更没错,我妈不该被我连累。” 陆砚书叹了口气,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你和北弦这对怨侣,真不容易,从小就波波折折,一劫又一劫。希望你们能快点渡过这一劫,有情人终成眷属。别像我,一把年纪,只剩遗憾。” 苏婳抬头看向面容呆滞的母亲。 除非她能恢复到从前。 否则跟顾北弦在一起,她真的很愧疚,良心不安。 沉默片刻,苏婳不着痕迹地向陆砚书打听:“顾傲霆的车祸,他们怎么处理的?” 陆砚书意味不明道:“被顾北弦给压下来了,最后以交通意外事故结案,车子刹车出了问题。” “他司机呢?” 陆砚书笑,“顾北弦让我告诉你,别担心,他已经处理好了一切,不会有事。”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这样顾谨尧就不会被查出来。 查不出来,他就不用去坐牢了。 在病房待了一个多小时后,陆砚书去酒店休息。 苏婳拿起手机,上网一搜,全是顾北弦参加各种活动的新闻和视频。 她随手点开一个视频。 是顾北弦参加一家公司收购案的商业短片。 视频里的他衣冠楚楚,玉树临风,英挺面容坚毅,漆黑的眸子坚硬凛然。 短短时间不见,他比之前成熟了很多很多。 身上多了种上位者的强势。 顾傲霆车祸住院,公司乱得像一锅粥,他临危受命,身心压力巨大。 苏婳捏着手机,一遍遍地回放视频。 盯着顾北弦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看都看不够,目光像胶在他脸上似的。 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冰凉的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不知看了多久,最后她睡着了。 手还紧紧握着手机。 那手机在一遍遍地播放着顾北弦的画面。 等顾谨尧来的时候,看到她身子微微后仰,半躺在椅子上,双眼紧闭,过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一对悲伤的蝴蝶。 白色薄纱窗帘被风吹得飘飘忽忽,她秀气的小脸若隐若现。 纤细的身子瘦得形销骨立,仿佛随时会被大风吹走。 顾谨尧脱了身上的大衣,放轻脚步,朝她走过去,把大衣盖到她身上。 把窗户轻轻拉上。 弯腰从她手中拿出手机。 手机背部微微烫手。 显然刚才一直在看手机。 他怕她在看什么伤心的东西,输入手机密码“0618”,打开,手机页面在播放视频。 视频定格在顾北弦的脸上。 他眉眼英挺,目光坚毅,正在参加一个商业收购案。 顾谨尧默默退出视频,把手机锁屏,放到窗台上。 他走到病床前,拿起苏佩兰的手臂,按摩起来,边按边低声说:“佩兰阿姨,你快点恢复正常。苏婳这些日子瘦得快没人形了,担心你,还要忍受和顾北弦的分离之苦。” 许久,苏佩兰眼角缓缓溢出一滴硕大的泪珠。 那泪珠从眼角蜿蜒而下,直到爬到脖子里,那里鼓起的一块青筋,正在无声抽搐。 隔日。 顾谨尧接到警方电话,说距离苏佩兰失事的地方,十公里处发现两具男尸。 尸体死了有些日子,已经呈现巨人观,脖子上有明显勒痕。 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顾谨尧神情肃穆,回了警方几句话,说马上过去。 挂电话后,他把电话内容简单地对苏婳一说。 苏婳顿住,大失所望,“对方杀人灭口,那这案子是不是更难破了?” 顾谨尧唇角微勾,“不,那两具尸体就是破绽,我现在马上去警局和警方汇合,等我好消息。” 第293章 阿尧婚礼 顾谨尧打电话叫上苏佩兰的保镖。 几人一起来到加州警署。 那两具尸体放在警用冷柜里,不是白人,也不是当地华人,查不到他们的出入境资料,也无法确认身份。 但是能确定和苏佩兰的案情有关。 因为保镖当时在其中一人的手臂上,抓了长长一道口子。 如今那处伤口已经被水泡得溃疡,发烂,皮肉往外翻着,狰狞可怖。 显然,这两人的主子怕他们被抓,会暴露他的身份,直接派人杀了灭口。 视人命如草芥,杀个人和杀只鸡一样轻松。 做好笔录后,警方告诉顾谨尧,要进行尸检,做排查,一有消息,就给他打电话。 出了警署。 顾谨尧上车,找到顾北弦的号码,拨出去,“伤害佩兰阿姨的两个凶手,被灭口了。你父亲最近有没有暗中下命令?” 顾北弦否认,“没有,他还在住院,手机也被我没收了,无法和外界联系,门口的保镖全是我的人。” 顾谨尧神色微滞,“那就排除掉他。” 顾北弦赞同,“我当时也对苏婳说过,他虽然缺点一大堆,却没坏到杀人越货的地步。可苏婳当时情绪太过冲动,听不进去。” “也不怪她,你父亲做的事太不讨喜,换了谁都会怀疑。” 顾北弦眸色微沉,“你妈呢?” “我也派了人盯着她,并找人监听了她的手机,没察觉异常,排除掉她。” 顾北弦沉默一瞬,“我知道是谁了?” 顾谨尧略一沉思,“顾凛?” 顾北弦握紧手机,“对,他的嫌疑最大。苏婳和陆砚书相认后,顾傲霆几次三番催苏婳和我复婚,并对陆砚书表示明显好感。顾凛按捺不住了,就在亲子鉴定上动手脚。终于查出苏婳不是陆砚书的亲生女儿,他以为可以松口气,没想到并不影响父女两人的关系。他狗急跳墙,就派人在苏佩兰身上动手脚。他深知苏婳孝顺,只要一动苏佩兰,她就铁定会跟我分开。正好,还能嫁祸到顾傲霆身上,离间我们父子关系,一举两得。” 顾谨尧认同,“你推测得很对。” 他思索片刻说:“我对顾凛有点印象,长了一副野心勃勃的面孔,却对你父亲唯唯诺诺,像只哈巴狗一样。事出反常,必有妖,你防着点他。” 顾北弦道:“我这就给柯北打电话,把他叫去配合调查。” “注意安全。” 顾北弦应一声,心沉了沉,“苏婳她,最近心情好点了没?” 怕苏婳对他反感,他连个电话都不敢打,信息也不敢发。 顾谨尧道:“佩兰阿姨醒了,情况不太乐观,苏婳很自责,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 顾北弦沉默很久,深吸一口气,“帮我照顾好她。” “放心。” “挂了。” “等一下!”顾谨尧突然说:“苏婳她,其实很想你,可佩兰阿姨伤成那样,的的确确是被你们俩的感情所累。一边是亲情,一边是感情,很难平衡,苏婳夹在中间也很痛苦,煎熬。等过段时间,看看佩兰阿姨的伤情有没有好转,如果有,你们俩的关系会有所缓和。你别着急,越着急,她越会排斥。” “嗯,谢了。” “应该的,我说过要还你的救命之恩,先付点利息。” 挂电话后,没多久,顾谨尧接到柳忘的电话。 她语气焦急带着哭腔,“阿尧,你外婆闹着要回家。” 顾谨尧眉心微皱,“医生什么意思?” “医生的意思是顺着病人。” “那就接回家吧。” 柳忘苦口婆心,“阿尧啊,你外婆就剩最后一口气了,唯一的夙愿,你就尽量满足她吧。” 顾谨尧一改之前的排斥,“婚礼已经操办了,几个亲戚家我也通知了,尽量把戏做得真一点。” 柳忘心生欢喜,“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乖了?新娘子是苏婳吗?” “不是,找了个和苏婳长得有几分像的女人。外婆年纪大了,眼花,应该看不出来。” 柳忘不悦,“你外婆是眼花,又不是眼瞎!” “就这样吧。”顾谨尧掐了电话。 三天后。 顾家别墅。 来了很多本家亲戚,庭院里人来人往,布置得喜气洋洋。 顾谨尧提前找了专业的婚礼团队,司仪、红毯、圆形拱门、鲜花、新娘手捧花一应俱全。 婚礼进行曲也奏上了,请的专业小提琴团队。 虽然是假婚礼,顾谨尧也尽可能搞得真一点。 毕竟新娘子是假的,要是再没结婚的气氛,就太敷衍了。 外婆一手把他拉扯大,他尽量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满足她的夙愿。 他换了一身定制的黑色西装,眉眼英俊硬挺,风度翩翩又不失英气。 很快,假新娘也被接过来。 她穿着租来的白色婚纱,脸上罩着头纱,倒也有那么几分新娘子的模样。 柳忘凑到她跟前,掀开头纱一细看,差点气个半死。 她指着假新娘的脸,“这就是你说得和苏婳长得有几分像?这哪里像了?除了身材和脸型,哪哪儿都不像!你是生怕你外婆死后闭不上眼是吧?” 顾谨尧眼神微沉,“时间太赶,我尽力了,远看还是挺像的。” 话音刚落,他目光落向远方。 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从假山后面缓缓走过来。 那清瘦苍白的瓜子脸,精致立体的五官,一头缎子似的乌发,清清雅雅的衣着。 不是苏婳,又能是谁? 顾谨尧看向母亲,眼底带了一丝薄怒,“人是你叫来的?” 柳忘呵呵一笑,“你救过她的命,你大喜的日子,她不来不像话吧。” “你用什么理由骗她来的?” “我对她说,你邀请她参加你的婚礼,你外婆也想见她最后一面。” 每一条都让人无法拒绝。 每一条都充满道德绑架。 顾谨尧忍无可忍,“你真让人无语!” 柳忘冷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几分钟后。 苏婳走到跟前,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新娘子。 柳忘挤出一丝笑,“阿尧这孩子太不喜欢麻烦人了,我说让你充当一下新娘,他非得从外面找个假的。这明眼人一眼,就不是你嘛。” 苏婳不接话,朝新娘身后的化妆师,伸出手,“化妆箱借给我一下。” 顾谨尧一顿,“你要化妆箱做什么?” 苏婳从化妆师手中接过化妆箱,“我帮新娘子改一下妆。” 顾谨尧略感意外,“你会化妆?” “会画画的,基本上都会化妆,我尽量给她化得有八九分像我。” 她拎着化妆箱对新娘子说:“请跟我来吧。” 两人找了个房间,开始化起来。 苏婳在新娘子脸上涂涂抹抹,把她的脸当成画布,把手里的化妆品当成画笔。 之前因为太想知道母亲的模样,她对着镜子画过很多自画像。 这次在假新娘的脸上画自己,手到擒来。 假新娘五官底子不差,化起来,难度不算大。 半个小时后,苏婳领着新娘子走出去。 别说,猛一看,还真挺像的。 不趴在脸上细看,真分不出来。 外婆本就病重,耳鸣眼花的,应该能瞒过去。 顾谨尧暗暗松了口气。 柳忘却埋怨地剜了他一眼,这么好的机会,他却硬生生地往外推,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她这么聪敏的人,怎么生了这么个傻儿子? 吉时马上就到了。 柳忘用轮椅把病入膏肓的老太太推出来。 可能人逢喜事精神爽,也可能是回光返照的原因,老太太比前几天气色稍稍好了点。 原本浑浊的双眼,在看到站在红毯上的假新娘和顾谨尧,眼睛露出奇异的光彩。 她瘪着嘴问柳忘:“新娘子真是小婳吗?” 柳忘极不情愿道:“是。” “你推我到跟前看看。” 柳忘推着她走到假新娘面前。 老太太哆嗦着手指,从兜里摸出老花镜戴上,盯着新娘上下打量起来。 顾谨尧屏住呼吸,生怕老太太看出来。 打量半天,老太太摘掉老花镜,老泪纵横,“阿尧啊,外婆没用,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和小婳一定要好好的。这样我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顾谨尧点点头,“放心吧,外婆。” 柳忘把老太太推回原处,和其他宾客待在一起。 一对新人在司仪的主持下,开始举办婚礼,互相交换戒指,发誓。 怕老太太发现自己,苏婳退到远处,远远地看着一对假新人,唇角噙着复杂的笑。 希望顾谨尧有一天,能找到他真正的幸福。 她转过身,刚要离开。 忽听背后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来,“阿尧哥,你结婚为什么不告诉我?” 紧接着一道人影飞快地朝红毯上跑过去。 苏婳认出那是叶缀儿。 叶缀儿上前一把拉住顾谨尧的手,“阿尧哥,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要娶别人?” 顾谨尧抽回手,“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从小到大,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最想嫁的人是你!可你却,你却这么对我!你太狠心了!” 顾谨尧耐着性子,“缀儿,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我不听!我不听!”叶缀儿捂着耳朵,眼神怨恨地瞪着假新娘。 假新娘本就化妆化得有八九分像苏婳。 带着白色的头纱,以假乱真。 叶缀儿和苏婳也没见过几次面,一点都没分辨出她是假的。 顾谨尧敷衍道:“你先回去,回头我再找你细说,我外婆在看着呢。” 叶缀儿不知是假婚礼,更生气了,“不行,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一个交待!” 顾谨尧失了耐心,眼神愠怒,“叶缀儿,你再无理取闹,我们亲戚都没得做!” 叶缀儿怔怔地望着他,眼圈红了,眼底慢慢沁出泪水,“你会后悔的!顾谨尧,你一定会后悔这么对我!” 她一咬牙转身就走,心里对苏婳的恨意越来越浓。 一心只想报复她! 是她抢走了她最爱的人! 走出去二三十米,叶缀儿心生一计。 她忽然回头,拿起手机对着正在举办婚礼的那对新人,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 离开顾府,上车。 她颤抖着手,在手机通讯录里找顾北弦的号码。 去年顾谨尧托她给苏婳送玉源灵乳,顾北弦下来取的。 两人通过话,她顺手保存了,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被怨恨冲击得失去理智的叶缀儿,用彩信把几张照片,唰唰地给顾北弦发过去。 紧接着,她拨通他的电话,咬牙切齿道:“恭喜你啊!你心爱的女人,今天嫁人了!嫁给了我最爱的男人!” 第294章 死而复生 顾北弦下飞机,刚踏上加州的土地,就接到这么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他拧起英挺的浓眉,“你是谁?” “我是叶缀儿!”叶缀儿恨恨道:“今天是苏婳和顾谨尧的大婚之日!你的女人抢走了我心爱的男人!” 她掐了电话。 顾北弦半信半疑,不怎么相信叶缀儿的话。 他打开彩信,点开,里面是接二连三好几张结婚照,照得不算清晰,但是能分辨出五官。 男人西装笔挺,眉眼英气,鼻梁高挺,是顾谨尧。 女人身穿修身款的拖地长婚纱,头上罩着白色头纱。 薄薄的头纱下面,隐约可见精致立体的五官。 不是苏婳,又能是谁?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 顾北弦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握着手机的手都凉了。 心底落满冰凉的雪! 浑身血液都在逆流! 瞬间感觉被顾谨尧戏弄!被欺骗! 他口口声声对他说,他对苏婳没有非分之想,没有非分之想,却直接娶了她! 顾北弦捏着手机,冲助理喊道:“快!去顾谨尧家!” 助理拉开车门。 顾北弦弯腰坐进去,冲司机喊道:“开车,快!” 司机发动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 出了机场,连过几个路口后,车辆渐渐稀少。 顾北弦眉目清冷带着焦灼,修长手指用力捏紧手机,指骨泛白,不停地催促司机提高车速。 他想赶在婚礼前,把苏婳抢下来! 她是他的! 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司机脚踩油门,把车子开到最大速度。 拐弯时,忽然一辆车逆行而来。 车速太快,司机猛踩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咣的一声巨响! 两车相撞! 顾北弦身子不受控制地撞到座位后背上,又跌落回去,头碰到坚硬的车门上。 一阵巨痛,大脑麻痹。 快要失去产意识之际,他吃力地按着手机快捷键,拼尽毅力,拨通苏婳的号码:“不要结婚!不要……” 头一沉,他彻底失去意识。 浓长的睫毛在他眼底落下了一层淡薄的阴影。 额头有血渐渐漫过眼睛,往下滑。 英俊的五官,即使昏迷,仍充满落寞和不甘。 电话对面的苏婳,对着手机喊道:“我没结婚,你听谁说我结婚了?你现在在哪里?” 可惜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苏婳手指微颤,匆忙拨给他的助理:“顾北弦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助理拉开车门,看着昏迷不醒的顾北弦,声音焦急悲沉,“顾总出车祸了。” 犹如万丈高楼一脚踏空! 苏婳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支离破碎道:“你说什么?” 助理脸色苍白,“顾总出车祸了,脸上全是血,人已经昏迷不醒。” 苏婳心一下子碎完了,“你们在哪里?在哪里?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五号州际公路。” “和什么路交汇处?” “我发定位给你吧。” “好,你快点!” 不等助理把定位发过来,苏婳拔腿就跑。 正在举行婚礼的顾谨尧,远远看到她匆忙离去的身影,抬脚追出去。 柳忘喊道:“你回来!把婚礼举行完再走!” 顾谨尧听不进去。 刚才苏婳那苍白焦急的样子,一定是出大事了。 他冲柳忘喊道:“婚礼已经举行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吧。” 苏婳一口气跑到大门外,拉开车门,飞一般地跳上车,冲司机喊道:“快!快朝五号州际公路开过去!开快点!” 司机踩油门,调头,加速。 半个多小时后,抵达助理发来的定位位置。 只看到两辆被撞得变形的轿车,却没看到人。 苏婳心里咣当一下,凉透了,乱成一堆麻。 顾北弦他们在本地没有车,下飞机都是租车,分辨不出哪辆是他乘坐的车。 司机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 看到一辆轿车和一辆货车撞在一起。 轿车被撞得车头都没了。 驾驶座上的人,拦腰被截断。 后座上的人身体支离破碎,脸上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苏婳脑子轰隆一声,乱了方寸。 视线落在他穿着沾满鲜血的西装上。 是顾北弦常穿的深色西装。 男人腿很长。 半截手臂飞出去,手臂上戴着一只百达翡丽星月陀轮表。 蓝色的表盘,黑色的牛皮表带,苏婳记得清清楚楚,那是顾北弦在苏富比拍卖会上,花二百六十万美金拍下的。 表盘已经摔裂纹了。 条件几乎全部吻合。 苏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手里握着的手机扑通掉到地上。 她摇摇晃晃地朝男人走过去,膝盖一软,就往地上瘫。 坐到地上,她一把抱住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头发垂下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毫无形象。 司机也是极为震惊,对苏婳道:“苏小姐,我们快送顾总去医院吧,去医院。” 苏婳这才想起来。 她颤抖着手,放到男人满是鲜血的鼻子下,凉凉的。 早就没气了。 没有送去医院抢救的必要了,可她还是固执地说:“打电话!快打120!” 司机拿出手机打电话,打出去一半。 苏婳又说:“不要打了,抱他上车,我们开车送他去医院!” 她抱着男人吃力地站起来,想往车子上拖。 奈何男人太重,她拖不动。 司机忍着恐惧,过来帮忙,身上沾满血腥。 两人好不容易把男人拖到车上。 司机发动车子。 其实他心里也跟明镜似的,送不送医院,关系都不大了,人早就死透了。 可是看苏婳那副样子,他不敢吭声。 送进附近医院。 已经这样了,医院自然不会接,问要不要放进冷柜存着? 苏婳头摇得像拨浪鼓,摸着男人满是暗血的脸,“不,冷柜太冷了,他怕冷。” 她和司机半扶半抱着男人,轻声对他说:“走,我们回家,我送你回家。” 司机粗粗壮壮一个汉子,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破防了,登时就红了眼圈。 两人把男人重新抬回车上。 往车上搬的时候,顾谨尧追过来了。 看到男人面目全非的模样,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也是极为吃惊,“报警了吗?” 苏婳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现在无法理智思考,整个人沉浸在巨大悲痛中。 顾谨尧说:“报警吧,验一下dna看是不是顾北弦。” 苏婳声音细碎,“手表是,衣服是,身形是,脸,看不清。” 顾谨尧声音调柔:“听话,dna更准确一些。” 在他的帮助下,苏婳带着男人的尸体,去当地警署报了警。 警方派人抽了血,拍了照,留了档。 dna鉴定要三天后才出结果。 苏婳说:“我们加钱,做加急。” 警察是加州本地人,用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说:“对不起女士,我们这边没有加急。” 顾谨尧拉拉她的袖子,“他们不是私人亲子鉴定所,不收费的。” 按照惯例,在案子查出来之前,尸体要存放在警用冷柜里。 顾谨尧也是这个意思。 可是苏婳拒绝了。 警方看他们不是本国人,态度就有点敷衍,不太想管。 顾谨尧把苏婳和那男人,送去了自家一套不常住的别墅。 抵达别墅,苏婳什么也不做,就抱着浑身是血的男人发呆,心里沉甸甸的,又乱糟糟,全是后悔和自责。 后悔和他分手吗? 并不。 后悔当时没再坚决点。 如果当时她口气再坚决点,不给他一丝希望,他就不会飞来加州找她了。 不来找她,他就不会出车祸,更不会死。 “死”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字眼,他死了,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他的音容笑貌,再也看不到了。 她以后将再也看不到他了,再也看不到。 她宁愿他好好活着,无论以后娶谁,和谁在一起都好。 她只希望他活着,好好活着。 可惜,没有如果。 顾谨尧拿纸巾帮她擦掉眼泪,“你的手机呢?” 苏婳腾出一只手,木然地摸摸口袋,那里空空的,不知什么时候掉哪去了。 她摇摇头,“丢了。” “顾北弦助理电话你有吗?” “存在手机上,就没往心里记。” 顾谨尧抬头看向司机。 那司机是给他给苏婳配的,自然也不知道顾北弦助理的号码。 想了想,顾谨尧打给了秦姝。 虽然很讨厌她,可是死者为大。 接通后,他声音低沉道:“顾北弦出车祸了,你来一趟加州吧,地址我马上发到你手机上。” 秦姝登时就哑了嗓子,“你说什么?你是谁?” “我是顾谨尧。顾北弦出车祸了,苏婳通过表和衣服认出他,警方的dna鉴定要三天后出来。” 秦姝心提到了嗓子眼,“严重吗?” 顾谨尧委婉地说:“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秦姝三魂七魄顿时只剩下一魂。 好半晌,她才哑着嗓子失声喊道:“我马上过去!” 挂电话后,她拿起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袖口不小,却怎么也套不进去。 套了几次后,秦姝哭了。 扔掉外套,她重重坐到椅子上,掩面痛哭。 二十九年前,她失去了大儿子,现在又失去了二儿子,她两个儿子全部痛失。 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把她深爱的孩子一个个全夺走。 秦姝从京都赶过来,至少要十几个小时后。 这十几个小时,苏婳就一动不动地抱着男人支离破碎的身体,一动不动,神情呆滞。 整个人像一株空心的树。 顾谨尧拿来食物给她吃,她不吃。 水也不喝,连厕所都不去上。 更别说去睡觉了。 男人尸体裸露出来的皮肤,渐渐长出大片大片的暗紫红色斑痕,也就是尸斑。 除了原有的血腥味,开始散发淡淡的腐败味道。 顾谨尧对苏婳说:“还是送去医院冷柜存放着吧,再这样下去就腐烂了。” 苏婳睁着一双哭干的眼睛,缓缓摸着男人沾满干涸鲜血的头发,低低地说:“他怕冷,怕黑,怕孤单,就让我再好好陪陪他吧。” 顾谨尧别过头。 饶是他这种见惯生死的硬汉,也情不自禁地红了眼圈。 秦姝风尘仆仆地赶来别墅,看到苏婳怀中抱着的男人,面目全非,五官模糊,手和脖子里满是紫红色的尸斑。 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顾谨尧急忙上前扶住她。 派手下人把她送去医院。 不知过了多久。 顾谨尧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接通,手机里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略有些沙哑,“苏婳和你在一起吗?” 顾谨尧一怔,这声音是顾北弦的! 看看苏婳怀中抱着的男人,再看看手机。 他试探地问:“你是谁?” 对方声音带着克制的怒意,“我是顾北弦,我打她手机,关机了。” 顾谨尧如实说:“她手机不知掉哪去了。” 顾北弦语气淡漠,“你们现在在哪?” 顾谨尧报了别墅地址。 顾北弦冷漠地掐了电话。 顾谨尧看看手机,再看向神情呆滞的苏婳,“苏婳,我觉得这个男人,有可能不是顾北弦。” 苏婳摇头,“你别安慰我了。” “我刚才接到了顾北弦的电话,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过来。” 苏婳还不是不肯相信,觉得他在骗她。 顾谨尧上前想把她从那具男尸上拉开。 苏婳触电似的,一把推开他,“你不要动他!他会疼!” 看到她恍恍惚惚,都有点不正常的样子,顾谨尧心疼极了。 四、五十分钟后。 门外走进来一抹高大的身影,身上穿着深色的西装。 一向笔挺没有褶皱的西装上,有点皱,还沾着血迹。 男人英挺的额头上包着纱布,右手臂用纱布吊着。 虽然浑身是伤,却不失英俊,有种战损的美感。 是顾北弦。 苏婳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依旧呆呆地盯着怀中的男尸,陷入巨大的悲伤中。 顾北弦看到她这副模样,又生气又心疼。 他喊道:“苏婳。” 苏婳没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顾北弦提高声音喊道:“苏婳!” 苏婳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疲惫红肿的眼睛,一下子睁大。 待看清男人的面容,苏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看面前男尸,再看看站在前面的男人。 短暂迟钝后,她噌地站起来,朝他跑过去。 可惜没跑一步,两腿一软,就往前摔去。 十几个小时一直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坐着,她的腿早就发麻。 顾北弦急忙上前,伸手扶住她,语气嗔怪:“你傻不傻,抱着个陌生男尸发什么呆?” 苏婳语无伦次,“我,以为那是你,警方dna鉴定要三天后才出来。” 顾北弦嫌弃地瞥一眼那男尸,“丑死了,怎么可能是我?” 苏婳指了指他腕上的表,“他的表和你的一模一样,还有他的衣服,身形……” “男士西装都一个款式,他的表肯定是赝品。”顾北弦微垂眼睫,质问的眼神睨着她,“你和顾谨尧结婚了?” 苏婳怔住,看看顾谨尧,又看看他,一脸迷茫,“我们没结婚啊。” 顾北弦眼神薄凉,“结婚照我都收到了,再撒谎就没意思了。” 苏婳神情激烈,“那不是我!那只是一个化妆后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顾北弦微顿,轻挑眉尾,“没撒谎?” 苏婳举手发毒誓:“若有半句谎言,我被天打五雷……” 顾北弦伸手堵住她的嘴,“信你了。” 手伸到西裤兜里,他摸出一个黛蓝色首饰盒。打开,里面一枚鸽子蛋钻戒。 璀璨的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顾北弦手握钻戒,单膝跪地,“苏婳,我们复婚吧。” 第295章 互相救赎 “你身上有伤,不要跪在地上,凉,快起来!”苏婳小心地拉着他的手臂,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顾北弦有点无奈。 正常女人,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满心欢喜地接过戒指,戴到手上吗? 他爱的这个,就是与众不同。 顾北弦单膝跪地,不肯起,清俊的眉眼凝视着她,“你先答应复婚,我就起来。” “你先起来,我就答应。” 顾北弦拗不过她,直起腿站起来,拿过苏婳的手,刚要把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大脑突然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片眩晕。 身子失控,朝前倒去。 直直地压到她身上。 苏婳急忙扶住他,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顾北弦薄唇微张,想说我没事,想说你别担心,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拿着戒指的手指随之失去知觉。 “叮”的一声,硕大的钻戒掉到地上,弹跳了几下,静止。 苏婳慌了,轻轻拍拍顾北弦的脸颊,“你怎么了?” 他却没有反应。 苏婳大脑一片空白,心七上八下地跳。 有什么东西一直往下沉。 助理和顾谨尧连忙走过来,扶顾北弦躺到沙发上。 助理给医护人员打电话,让把担架送进来。 苏婳颤着声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助理如实说:“顾总车祸伤到了头。医生说,这是亚急性硬膜下血肿,脑内小血管撕裂,有轻微出血,表现症状为头疼,呕吐,躁动不安,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医生不建议他离开医院,可他执意要来见你。” 苏婳心一下子揪得紧紧的,“能治好吗?” 助理脸色不太好看,“不好说,看个人恢复情况吧。” 苏婳忧心忡忡。 很快,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走进来。 几人合力把顾北弦抬上担架,朝外走去。 顾谨尧扫一眼那具已经出现尸斑的尸体,对苏婳说:“尸体我派人送到警署,交给他们处理了。” “好。”苏婳扭头,最后看一眼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也是奇怪了,之前以为他是顾北弦时,一点都不害怕。 现在再看他,只觉得狰狞恐怖,说不出的膈应。 很难想象,她居然守着个陌生男人的尸体,十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哭得眼泪都干了。 当时真的是整个人都是懵的,前所未有的悲痛。 顾谨尧弯腰捡起地上的戒指和首饰盒,递过来,“戒指别忘记拿了。” 苏婳接过,道谢。 顾谨尧盯着她手里的戒指,有片刻出神。 去年他也买了一枚差不多的戒指,满心欢喜地回国找她,可惜她早已嫁人。 那枚戒指,这辈子都送不出去了。 苏婳不知他心思,把戒指装进首饰盒,转身去追顾北弦他们。 救护车就等在大门外。 上车后,医护人员对顾北弦做简单急救。 救护车鸣着警报,把人送到医院。 他被推进病房里,医生对他施救。 等待的功夫,苏婳对助理说:“我在这里守着,你去附近商场帮顾北弦买两套新衣服吧,他衣服皱了,还沾着血。” 助理无奈一笑,“昨天我就派人给顾总买好了,可他说了,他就穿出车祸时的那身去见你,这样你看到会心疼。” 本来顾北弦突然昏迷,苏婳心里挺难受的。 听助理这么一说,她都不知是该难受好了,还是该笑好了。 他这个举动,一点都不幼稚,真的,挺像个成熟男人会干的事。 助理盯着苏婳衣服上的血迹和散乱的头发,“苏小姐,你去附近酒店开个钟点房,冲个澡,换身衣服吧。我派人去帮你买衣服,买好给你送过去。” 苏婳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没个人样了,身上还隐隐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是那具尸体身上的。 之前当成顾北弦,闻不到,现在闻到了,只想吐。 苏婳去酒店,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吃了点饭。 回来天擦黑了。 顾北弦已经脱离危险了,却没醒。 医生说是车祸后遗症,让苏婳不要太过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 她都担心死了。 苏婳坐在病床边,抓着顾北弦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而温柔地抓着。 仿佛抓着他的手,他就能安然无恙似的。 许是太困了,也许是之前情绪太过激烈,没多久,苏婳头一沉,就趴到床边睡着了。 睡沉后的她,做了个噩梦。 梦到顾北弦鲜血淋淋地站在她面前,强撑笑脸,说:“苏婳,剩下的日子我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要坚强。” 然后他的身体就化成一阵青烟,消失不见了。 苏婳急忙伸手去抓,抓到的却是一团空气。 她疯了一样地挥舞双手,去抓他,去追他,喉咙喊得都哑了,“顾北弦,顾北弦,顾北弦!” 却一无所获。 她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额前的头发汗湿了,眼角全是泪水。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陪护床上。 应该是顾北弦把她抱上床的。 顾北弦撑着从病床上下来,躺到她身边,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又做噩梦了?” 苏婳没说话,盯着他英挺的眉眼,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她用力拧了自己胳膊一下,挺疼的。 顾北弦还活着。 真好! 她捧起他的脸,心痛地望着他,手指细细描摹他英气的浓眉,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到他好看的薄唇上。 她凑过去,在他唇上用力一吻,笑中带泪,“刚才吓死我了。” “做了什么噩梦?” “梦见你浑身是血,来跟我道别,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顾北弦把她汗湿的头发撩到耳后,眸光复杂,“你之前总在梦里喊‘阿尧哥’,也是因为这个?” 苏婳并不知自己梦里会喊“阿尧哥”。 听顾北弦这么一说,她顿时愣住了,“有吗?” “前三年,你喊的频率特别高,后来少些了。” 自从和顾谨尧相认,解开心结后,就很少再听到她睡梦中,喊那个魔咒一般的称呼了。 这也是他对顾谨尧,越来越包容的直接原因。 回想顾北弦过去的种种举动,苏婳恍然大悟,“你那么介意顾谨尧,就因为我经常在梦里喊他?” 顾北弦眼神慵懒带点儿类似于委屈的表情,“不然呢?我这么大度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吃飞醋?我问你爱我吗?问了好几次,你都不说。好不容易说一次,还是我说就当骗我也行,你才开口。我没有安全感,就作,其实是想让你在意我。” 苏婳哭笑不得。 “顾谨尧当年出事时,我才十岁,懂什么男女情爱?亲眼看着他被大火灼烧,又‘死’去,给当时还年幼的我,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心理创伤,专业术语叫火灾应激症,常见于消防员。” 顾北弦略一沉吟,也是。 十岁的小丫头,懂什么男女之爱? 心理素质极强的消防员,亲眼目睹队友牺牲,都会留下火灾应激症。 更何况一个年仅十岁,沉静内向的小女孩。 忽然就特别心疼她。 幼小的心灵承受了那么多。 他温柔地托起她的后脑勺,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那些年,你过得一定很辛苦吧?” “嗯,顾谨尧刚‘去世’的那一年,我特别焦虑、坐立不安、睡不好觉、害怕、手抖,外公带我去看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才稍微好些。后来遇到你,好了很多。” 她目光很静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睛长得和他的很像,看着你的眼睛,就好像他还活着,我心里的负罪感会减轻一些。” 之前,顾北弦挺介意自己是眼替这回事的。 如今听苏婳这么一说,一点都不在意了。 相濡以沫的那几年,她温暖着他,治愈着他。 他同时也温暖着她,治愈着她。 他们互相温暖,互相治愈,互相救赎。 他把她按进怀里,紧紧抱着,恨不能和她融为一体。 命运之手,无情地把二十四年前的他们分开,兜兜转转,又将他们撮合到一起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缘定今生。 第296章 误会大了 苏婳忽然想起什么,手指轻柔地抚摸他的额头,“头还疼吗?还有那种眩晕的感觉吗?” 疼当然是疼的,晕也会晕。 车速那么快,没死已是万幸的,不过,顾北弦不想让苏婳担心。 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苏婳啼笑皆非。 凑到他嘴边,温柔地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刚要离开,顾北弦按住她的脖颈,低磁性感的声音蹭着她的耳翼,“还要听你说,你爱我。” 苏婳搞不明白,一个大男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听这三个字。 不觉得肉麻吗? 反正她觉得挺肉麻的。 不过这种时候,她拒绝不了他。 她把嘴凑到他耳边,“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够了吗?” 她一连说了十几遍。 可顾北弦还是说:“不够,你要每天都说。” 苏婳拿他没辙,“好吧,每天都对你说。” 她从小跟着外公外婆一起长大,外婆内敛,外公严肃,养母更是个风风火火的大直女。 家庭环境使然,导致她虽然长了副温柔如水的模样,性格却很直,就觉得顾北弦这样挺矫情的。 却不知,这才是夫妻情侣,该有的相处模式。 一拍脑门,苏婳说:“你妈也来了,她晕过去了。你现在醒了,我去告诉一下她,省得她担心。” 说完,她就要下床去找秦姝。 却被顾北弦一把拉住,“抱一下再走。” 苏婳百依百顺。 被他抱了十多分钟,苏婳去秦姝病房找她。 秦姝刚清醒没多久。 一听顾北弦没死,她当即掀开被子,跳下床,就跟着苏婳来到他的病房。 看到额头受伤,手臂被纱布挂着的顾北弦,秦姝红了眼圈。 她眼泪哗哗地流出来,“臭小子,真是你吗?你还活着?” 顾北弦坐在病床上,眉眼清冽,一张俊脸端得一本正经。 和刚才在苏婳面前那副模样,截然相反。 他语气淡淡道:“你自己生的,认不出来吗?” 这说话语气,如假包换,亲儿子无疑了。 秦姝几步上前,弯腰就来抱他,“臭小子,把你老妈吓死了,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顾北弦被她抱得浑身不自在,“好了,别矫情了,这不是没死吗?你儿子命硬,四年前那次车祸那么严重,我都挺过来了。阎王爷都嫌我难缠,不肯收我。” 秦姝破涕为笑。 他就是有这个本事。 明明那么悲伤的事,被他三言两语搞得人哭笑不得。 她松开他,要来摸他的脸。 顾北弦一偏头,避开,“秦女士,儿大避母,请注意分寸。” 秦姝白他一眼,“再大你也是我儿子,摸还不能摸了?我偏要摸。” 她逮着他那张俊如雕刻的脸,揉了好几下,才松开。 揉得顾北弦的脸冷得像冰块。 苏婳站在旁边,唇角含笑地看着,竟然有点羡慕。 这才是正常的母子相处模式吧,彼此嫌弃,却又彼此深爱。 不像她,和谁都有一种距离感,对谁都客客气气。 等秦姝冷静下来,苏婳自责地向她道歉:“都怪我,他要不是来看我,就不会出车祸。” 秦姝不在意地摆摆手,“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跟你没关系。他从小就多灾多难,绑架、车祸,家常便饭。不来见你,该遇到的,他也会遇到。” 苏婳心里感动极了。 这是多么豁达的一个人啊。 如果相同的事情发生在柳忘身上,柳忘绝对能撕了她。 苏婳永远忘不了,十岁那年的火灾,柳忘提着刀追了她大半条街。 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却被顾傲霆娶了,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有那么一瞬间,苏婳特别想给秦姝换个老公。 顾傲霆配不上这么好的她。 次日。 一大清早,陆砚书抱着花和礼物,来看顾北弦。 秦姝刚好也在,正在喂顾北弦喝粥。 这操作,顾北弦是抗拒的,奈何秦姝非要喂。 他被逼无奈,只好从了,只是脸色特别不好看。 陆砚书把花交给苏婳,看向顾北弦,“好点了吗?” 顾北弦淡然道:“还好。” 秦姝听到有客人来,把粥碗放到床头柜上,回头朝来人看了一眼。 这一看,秦姝脸上的表情就不对了。 她客气地向他打招呼,“陆先生,你来了。” “是,来看看北弦和苏婳。” 几人交谈了十多分钟,陆砚书怕顾北弦累,起身告辞。 秦姝跟出来,“我送送你。” 这一送就送到了住院部楼下。 秦姝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一直同陆砚书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都是关于顾北弦和苏婳的。 走到僻静无人的小路上,秦姝忽然沉默了。 过了许久,她开口问道:“瀚书他,最近还好吗?” 陆砚书早就料到,儒雅地笑笑,“挺好的。得知北弦出车祸,他马上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你们。” 不是顾北弦,而是“你们”。 秦姝听出来了,无声地笑,“他还是那么热心肠。” 陆砚书默了默,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大嫂去世十几年了,他一直没再娶,身边也没有女人,我妈一直催他再婚,都被他找借口推脱了。” 秦姝没出声。 当年没嫁给顾傲霆之前,她心里其实有喜欢的人,就是陆砚书的大哥,陆瀚书。 可惜陆瀚书性格内敛,不擅言辞,并不讨父母的喜欢。 倒是顾傲霆对二老殷勤倍至,能说会道,处事圆滑,深得他们的喜欢。 怪只怪当年太年轻,不知道坚持,一步错,步步错。 这个秘密,顾傲霆并不知情。 不知不觉,秦姝把陆砚书送到了医院大门口。 陆砚书停下脚步,“你回去吧。” “好。”嘴上说着好,人却没动。 陆砚书顿了一下,“我大哥他其实也后悔了。有次喝醉酒,他说漏嘴,说如果当年再强硬一点,你就不会嫁给顾傲霆受苦了。” 秦姝轻轻叹了口气,“一把年纪了,还提当年做什么?” 未说遗憾,却字字遗憾。 这一切,被坐在不远处车里的那个人,全部看在眼底。 那人一张老脸臭得哟,比臭毛蛋还臭。 正是顾傲霆。 怎么看,他都觉得这两人有奸情。 那副难舍难分的样子,啧啧,瘆人! 第297章 孤家寡人 顾傲霆冷着一张老脸,问坐在副驾驶上的助理:“我和陆砚书谁外形更好?” 助理有点蒙。 一向老成持重的上司,居然问出这种跟他身份年龄极不匹配的问题。 太反常了。 助理陪着小心说:“顾董,您的个人魅力不能单纯用外表来衡量。” 顾傲霆眼皮一掀,“什么意思?我不如他长得好看?” 助理有点想笑,强忍着,“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先生比您小十多岁,你们俩没法比。” 顾傲霆更不高兴了,“你是说我老?我今年才五十九岁,有那么老吗?” 助理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都不是,我的意思是,您威严有气势,身上自带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度;陆先生风度翩翩,儒雅有风骨。你们俩不是同一类型的,没法比。” 顾傲霆这才肯饶过他。 助理抬手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伴君如伴虎。 幸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很快,陆砚书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秦姝却没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出了会儿神。 看在顾傲霆眼里,就觉得她对陆砚书依依不舍。 他心里恼怒,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助理急忙绕到后备箱帮他取轮椅。 顾傲霆摆手拒绝,“不用拿轮椅,我不坐!” 助理为难,“可您的腿……” “我能走!” 他强忍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到秦姝面前,阴阳怪气地说:“要点脸吧,陆砚书是苏婳的父亲,不管是不是亲的,都跟我们家有亲戚。你一把年纪了,和他眉来眼去的,像什么话?” 秦姝正为往事惆怅着呢,被顾傲霆这么一顿埋汰,顿时来了气。 她上下打量他几眼。 目光从他额头暗红色的痂,移到他受伤的手臂,最后落到他的腿上。 她呵呵一笑,“你都瘸了,不待在医院里好好养伤,到处乱窜什么?” 顾傲霆腰杆挺得笔直,“我是膝关节扭了筋,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好,哪里瘸了?” 秦姝秀眸微冷,“就你那损样的,早晚会瘸。” 顾傲霆冷哼一声,“你勾三搭四,还好意思说我?” 秦姝想拿根针把他的嘴缝上,“你以为别人都像你那样不检点?五个孩子,三个娘生的!” “懒得跟你吵,我万里迢迢,不顾受伤来到这里,是来看我儿子的!” 秦姝扯扯嘴角,“得了吧,你不来看我儿子,我儿子还能开心点,你一来就添堵。” 顾傲霆不接话,问:“北弦伤得重不重?” 秦姝语气敷衍,“重。” 顾傲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有多重?” 秦姝轻描淡写,“他凤凰涅槃,重生了。” 顾傲霆比秦姝大八岁,和她有代沟,经常会错她的意。 闻言,他两条腿登时就软了,差点站不稳。 抬手抹了把眼睛,他深呼一口气,哑着嗓子,“你是说,北弦他,他没抢救过来?” 秦姝白了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她迈开笔直的细腿,转身就走。 顾傲霆一瘸一拐地追上去,“秦姝,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秦姝装没听见,越走越快,走得虎虎生风。 顾傲霆疼得气喘吁吁,追不上。 助理急忙推着轮椅跟上去,“顾董,您坐轮椅吧,坐轮椅虽然不好看,但是快。” 顾傲霆不再逞强,弯腰坐上轮椅。 来到病房。 推门进屋。 顾傲霆看到顾北弦躺在床上,手背上输着液,额头包着白色纱布,手臂缠着绷带,用纱布吊着。 他两眼发潮,“我的儿,你怎么伤成这样?” 顾北弦不太想搭理他,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顾傲霆捏了捏酸胀的眼眶,“你以为派几个小喽啰守在门口,就能看住我?再怎么着我也是你老子,比你大一级,他们还是得听我的。” 顾北弦拿话阴阳他,“你挺能耐。” 顾傲霆只当他受伤心情不好,不跟他计较。 环视一圈,没看到苏婳,顾傲霆语气冷下来,“苏婳呢?你对她那么好,你重伤,她怎么连个面都不露?” 顾北弦听着他这种挑拨的话,就头疼。 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揉揉额角,“别挑拨离间,苏婳去帮我买吃的了。” 顾傲霆眼皮微垂,“别以为买点吃的,就能赎罪。早就告诉过你,她是个红颜祸水,你不信。” 顾北弦冷漠又嫌弃地扫他一眼,“你错了,每次我出事,都是跟她分手后。上次是,这次也是。苏婳就是我的福星,是我的平安符,跟她在一起,我平平安安,一旦分开,铁定出事。” 顾傲霆啧一声,“封建迷信都搞上了,用心良苦。” 顾北弦耐心已经干涸,抬眸看一眼秦姝,“把你男人弄走,看着心烦!” 秦姝拉开门,冷着一张风韵优雅的脸,冲顾傲霆道:“走吧,走吧,非得等着人赶。给你脸不要脸,真愁人。” 顾傲霆还想说几句,见顾北弦本就冷白的脸,苍白没有血色。 怕气着他,他调柔声音说:“你好好养伤,爸爸明天再来看你。” 顾北弦抬手按着发胀的额角,“不用。” 顾傲霆一时有些失落。 助理推着他走出去。 顾傲霆一直微垂着头不语。 夕阳将他们俩人的影子,拉得极长极长。 沉默了好半晌。 顾傲霆闷闷地问:“我做错了吗?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地都那么对我?我不顾一身的伤,万里迢迢地飞过来看他,他非但不感动,还那么嫌弃我。” 助理忙说:“顾董,您没错,您对顾总的好,他以后会明白的。” 顾傲霆沧桑的眼睛带一丝微不可察的委屈,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几个孩子,我要求最严格的是北弦,但是最疼的也是他,可惜他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助理深思熟虑后道:“顾董,您以后可以试着对苏婳好一点,这样会缓和你们俩的父子关系。” 顾傲霆刚想说,试试看。 忽然想到秦姝和陆砚书在医院大门口,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心里一阵膈应。 他动了动嘴唇,指指自己花白的鬓角,“就近找家理发店,我要去染头发。” 助理一听,十分意外。 这还是他第一次要染头发。 看样子被陆砚书刺激得不轻。 夜幕降临。 薄薄的月光透过窗纱笼进来,温柔了夜色。 苏婳坐在顾北弦床边,帮他轻轻按着酸痛的脖颈,轻声问:“头还疼吗?” 顾北弦眼眸微闭,享受她指腹间的温柔,淡淡道:“还行,能忍受。” 苏婳担忧,“你会不会失忆?” “车祸当天,手术麻药过了,苏醒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后来助理对我简单一说,就回想得差不多了。医生说我属于恢复快的,也是命大。” 苏婳把头贴到他后背上。 以一种依赖的姿势,抱着他。 隔着衣服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坚硬的骨骼力量。 她的心微微发烫。 烫而酸疼。 一想到差点失去他,她就后怕不已,心有余悸。 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他,生怕再失去他,特别怕,怕得要死。 顾北弦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察觉比之前细了不少。 怕她天天两头跑会累,他开口道:“你白天去岳母那里照顾她吧,晚上过来陪我睡觉就行,不用不停地来来回回,太辛苦,我这边有助理照顾。” 苏婳一顿,“你一身的伤,那种事等伤好后再说吧。” 顾北弦勾唇,“你想什么呢,我说的睡觉就是单纯的睡素觉。” 苏婳耳根发热,轻轻翻了他一眼。 顾北弦偏头,盯着她淡粉的耳垂,心跳开始加快。 他把她拉进怀里,低头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咬着吮着,性感好听的声音往她耳膜里钻,烫着她,“要不是有伤在身,真想把你按在身下好好欺负。” 苏婳眼神细糯盯着他高挺的鼻梁,目光如水,有很长的余韵。 她抓着他衣服的手指渐渐用力。 他把她按倒在身下,吻得更加用力。 手撩起她的上衣,摸到她婀娜的腰肢,他身体渐渐滚烫。 苏婳感觉到了,小心地避开他受伤的手臂,趁换气的功夫说:“可以了,再亲下去,就着火了。” 顾北弦声音慵懒极了,“放心,只亲,不干。” 苏婳脸红心跳。 他现在是越来越露骨了。 正当两人吻得如胶似漆,浓情蜜意时。 有人敲门。 苏婳急忙从顾北弦身下爬出来,整了整被他扯乱的衣服,和揉乱的头发,跳下床,冲门口喊道:“请进。” 门推开,顾谨尧带着叶缀儿走进来。 叶缀儿头低得快要埋进胸腔里。 第298章 以身相许 顾谨尧盯着苏婳面若桃花的脸,眼神微微暗了暗。 他努力忽略,对顾北弦说:“你车祸的事,跟这丫头脱不了关系。” 顾北弦眼皮一掀,看向叶缀儿,眉眼清冷,意味不明道:“叶小姐手段不错,可惜用错了地方。” 叶缀儿头垂得低低的,盯着地板,“对不起,顾先生,我不知道婚礼那天是尧哥哥请的临时演员,我还以为是苏婳,就很生气。一气之下,就把照片发给你,害你出车祸。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苏婳一直以为顾北弦的车祸是单纯意外。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就挺生气。 她一个轻飘飘的嫉妒,害得自己差点失去顾北弦! 苏婳倏地站起来,漂亮的秋水眼冷冷地睨着叶缀儿,“你害得顾北弦脑内出血,手臂骨折,还有很多肌肉软组织挫伤,害得我抱着一个陌生尸体哭干了眼泪,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就没事了?” 叶缀儿拿眼角余光斜她,撅着嘴埋怨道:“谁让你给那个临时演员,化妆化得那么像呢。” 苏婳觉得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阿尧哥要满足他外婆的遗愿。如果我不化得像点,老人家察觉被骗,一生气,出意外了怎么办?” 叶缀儿还想说什么。 顾谨尧呵道:“缀儿,今天让你来,是让你道歉的,不是让你来抬杠的。” 叶缀儿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忽然,她抬起手,朝自己脸上扇起来,“都怪我!都怪我不该喜欢你!” 她也是个有牙口的人,打起自己来,毫不留情。 一时之间,屋里只剩噼里啪啦的耳光声。 见她打得左右两边脸颊红肿,肿得像塞满松子的松鼠,顾谨尧喊道:“住手吧。” 叶缀儿停下手,眼里泛着泪光。 她从肩上背着的包里,取出一张支票,塞到苏婳手里,“这是我给你们的赔偿。” 说完她扭头就走。 出了门再也忍不住,哭了。 她捂着嘴,跑得飞快。 顾谨尧对顾北弦说:“你发生的那场车祸,对方是新手司机,刚拿到驾照没多久,逆行驾驶。司机是本地人,警方审问过,不存在谋杀的可能,纯属意外,赔偿费下来,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顾北弦问:“苏婳哭的那具死尸是怎么回事?” 顾谨尧道:“苏婳找到的那具死尸,是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导致的。那个路口本就是事故多发地带,时常有汽车出事,几百年来,死的人不计其数。死的人多了,就有点邪性,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无法解释。” 听到排除谋杀,顾北弦清冷的俊脸,缓和了不少。 他向顾谨尧道了声谢。 顾谨尧低嗯一声,“我是还苏婳人情。婚礼当天,要不是她出手化妆,骗不了我外婆。喜事一冲,我外婆应该能多活些日子了。” 苏婳却高兴不起来。 她差点就失去顾北弦。 幸好是假新娘上阵,要是她亲自上阵,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顾北弦那么“大度”的一个人,这件事,能成为他一辈子的阴影。 顾谨尧抬手整了整衣袖,“你们继续,我走了。” 一句话说得苏婳浑身不自在。 他知道他们在亲热。 苏婳不着痕迹地别过头,脸微微发烫,感觉怪怪的。 顾谨尧抬手拉开门。 没走几步,遇到被助理用轮椅推着的顾傲霆。 顾谨尧眼神冰冷地睨了他一眼,下颔抬起,装没看见,大步如风地往前走。 顾傲霆却喊住他,连名带姓,“顾谨尧!” 顾谨尧停下脚步,没什么好感地瞅着他,“有事?” 顾傲霆压抑着怒意,“我们聊聊。” 顾谨尧冷笑,“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 顾傲霆呵一声,“派人伪装成我的司机,差点撞死我,这是谋杀!只要我报警,一个电话,就能把你送进监狱。” 电光石火间! 一柄硬梆梆的枪,顶到他的后脑勺上! 顾傲霆后脑勺发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顾谨尧拿大衣盖着枪,低声道:“信不信,我弄死你,半秒钟就够了。” 助理和保镖均大惊失色! 谁也没料到大庭广众之下,顾谨尧居然敢来这一套,走廊监控都开着呢。 见过勇的,就没见过这么勇的! 那些保镖们迅速围上来,把顾谨尧和顾傲霆围在中间。 助理冲顾谨尧喊道:“顾先生,有话好好说,这里到处都是监控,真要伤了我们顾董,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顾谨尧鼻间轻哼一声,收了枪。 出枪收枪都快如闪电。 真的是眨眼之间。 顾傲霆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攥紧汗湿的手心,稳了又稳,才恢复平静,“一场车祸,断了你我的恩怨,以后两清了,你我再无瓜葛。” 顾谨尧扯起一边唇角,“只要你别伤害不该伤害的人,我懒得和你瓜葛。” 顾傲霆无奈,“苏佩兰真不是我害的。” “不是你,也跟你脱不了关系,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最好快点把人给我揪出来,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直接动手。” 顾傲霆稳重严肃的脸,闪过一丝慌乱,“你别乱来,也不是顾凛!” “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撂下这句话,顾谨尧抬脚就走。 顾傲霆急忙按动轮椅开关追上。 助理要过来帮忙。 顾傲霆把他推开,“你们不要跟上来,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一路追着顾谨尧,出了电梯。 经过一个僻静地方时,顾傲霆喊住他:“你母亲只教你恨我,肯定没告诉你一些事实。” 顾谨尧原本大步走的脚,停下来。 对自己的身世,他也极好奇。 顾傲霆盯着他的后背说:“当年我喝醉酒,误把你妈当成我太太,做了不该做的事。清醒后,我才知道铸成大错,很后悔。我给了她很多钱补偿,要给她安排工作,还给她买了一套房。谁知她收了钱,收了房,还要让我娶她,我当然不会答应。事后让她吃避孕药,她当着我的面吃了,却压在舌头下藏着。等出去后,她吐出来,故意怀上孕,逼我娶她,不娶,她就报警。我有妻有子,有家庭有事业,自然不可能娶一个没背景没家世没能力的三无女人,她就怀恨在心。不信,你就回去问问你妈。” 顾谨尧头也不回,冷冷说道:“所以你就派人放火烧死我?当年我才十二岁!” 顾傲霆额头青筋微跳,“虎毒还不食子,放火的人,不是我。” 顾谨尧咬着牙根,“那是谁?” 顾傲霆眼神躲闪,“我不清楚。” 顾谨尧肩背挺得笔直,“放心,我会查,我就不信他能躲一辈子。” 顾傲霆不想在那个问题上纠缠,转移话题道:“你派人开车要撞死我,我却没报警,一是北弦帮忙压了下来,二是看你处处帮他,我决定不对此事深究。如果你日后敢伤害我两个儿子,我绝对不会轻饶你,车祸一事,就能将你送进监狱。” 顾谨尧手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啪啪作响。 停顿一下,他扬长离去。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会亲手送他一颗枪子,送他上西天。 同样是他的种,那两个儿子是人,他就不是! 多么讽刺! 如果幼时没有苏婳的照亮,少时没有顾峥嵘的感化,他恐怕早就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次日上午。 苏婳在病房里,照顾苏佩兰,正教她说话。 顾傲霆的助理来敲门,客客气气地说:“苏小姐,我们顾董有请。” 苏婳把母亲交给护工。 她起身跟着助理走出去。 来到楼顶天台。 顾傲霆坐在轮椅上,迎着冷风,面无表情,额头可见暗红色的伤痕。 苏婳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冷冷清清地望着他,“有事?” 顾傲霆眼神复杂地打量她几眼,“不管你信不信,你妈不是我派人害的。我要想害她,早就下手了,不会给你十个亿,赶你走。” 苏婳不想听这些废话,冷淡地说:“说这些没用,我妈再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顾傲霆烦躁地捏捏眉骨,“那你想怎么解决?” 苏婳秀美面孔清冷如雪。 “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要抓住真正的凶手。如果抓不到,就把你们公司1%的股份,转给我。” 顾傲霆老脸一冷,“你胃口可真不小!我们公司市值几千亿,你开口就要1%,知道1%是多少钱吗?” 苏婳红唇微启,“你可以不给。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抓不到真正的凶手,我会直接取你性命,我一向说到做到。你考虑一下,要钱还是要命。1%的股份,换你一条老命,我觉得十分划算。” 顾傲霆最讨厌被人威胁。 他当即怒道:“你可真恶毒!我儿子怎么看上了你这么恶毒的一个人?” 苏婳就笑啊,“我原本是一个性格温柔,善良平和,与世无争的人,守在顾北弦身边任劳任怨整整三年。可你和楚锁锁、华棋柔、周品品等人联手,把我逼成现在这幅模样。你们害我断了手!失去腹中胎儿!如今又害我母亲近乎痴呆!所有人都配说我恶毒,唯独你们这帮乌合之众不配!” 顾傲霆的脸越来越黑。 苏婳裹紧大衣,“我回去照顾我妈了,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顾傲霆冷冷盯着她的背影。 等她快走到门口时,顾傲霆吩咐助理:“派人给苏婳转一个1%的股份,加个附属条件,一旦她嫁给别人,股份收回。” 苏婳唇角微勾。 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 顾傲霆吩咐完,冲苏婳的背影放狠话:“听着,并不是我怕死,只是懒得同你们这些小辈计较!我完全可以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解决你,却故意花这么多钱,完全是看北弦的面子!” 苏婳笑容加深,意味深长道:“你可以杀了我,不过我觉得,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说罢她推了天台的门,噔噔噔走下台阶,去坐电梯。 顾傲霆老脸阴沉,对助理说:“都怪你,让我向苏婳示好,结果1%的公司股份割出去了。” 疼得他心都在滴血。 助理是个明白人,“给她就是给顾总,肥水没流外人田。” 顾傲霆嘴上生气,心里其实也有打算,以后两个儿子肯定要争。 苏婳是他走的一步暗棋。 这部棋走得对不对,到时就知道了。 晚上,苏婳去见顾北弦。 把这事简单同他一说。 顾北弦勾唇淡笑,“你现在是越来越有城府了,都知道要公司股份了。” 苏婳拿眼白他,“我是为你好,不要小瞧这1%的股份。一山不容二虎,你和顾凛以后势必要打一场硬仗,关键时刻,这1%至关重要。现在由我暂时保管,到时转移给你。1%能决定你们公司未来当家人是谁。” 顾北弦心里暖意涌动。 以前顾傲霆赶她走,她只会一味退让。 现在的她,知道替他考虑,替他争取,甚至还帮他谋划未来。 他轻揽她入怀,下颔埋在她颈窝,“我们家婳婳原来是成大事之人。” 苏婳笑喷,“虽然我不懂公司商战,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帮你,感动吗?” 顾北弦墨玉般好看的眸子深深沉沉,“ 第299章 收到手软 等顾北弦和苏佩兰能出院后,一行人乘坐私人飞机,返回国内。 顾傲霆这次说话算话。 第二天就派助理打电话给苏婳,约着去工商登记机构,进行变更登记了。 变更的时候,顾傲霆没露面。 由他的助理全权代理。 变更手续顺利得超乎苏婳的想象。 太过顺利了,人就容易怀疑有诈,苏婳心里直犯嘀咕。 也不怪她多疑,实在是顾傲霆平时给她的印象太差了,忽然变得这么好,就有点大尾巴狼披上羊皮,装羊的感觉。 苏婳走出政务大厅。 助理客气地对她说:“苏小姐,我们顾董有请您上车,想跟您说几句话。” 苏婳右手情不自禁地捏了捏肩上背着的包。 包里放的是防狼用的痒痒粉。 上次给华棋柔用过,效果挺好的。 助理拉开车门。 苏婳弯腰坐进车里。 四下打量一圈,这车是加长加大版的劳斯莱斯,手工真皮座椅,宽敞又舒适,内部配饰美轮美奂。 后排能看电视,还有折叠的鸡尾酒桌。 抬头一看,还是浪漫的星空顶,星光闪闪烁烁像夜空,坐在车里,如同置身星海。 真没看出来,高大魁梧,威严肃穆的顾傲霆,居然有颗公主心。 苏婳把装痒痒粉的小盒子紧紧抓在手心里,一脸戒备地问:“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顾傲霆抬起眼皮,瞥她一眼,淡淡道:“哪天你和北弦选个好日子,把婚复了吧。” 苏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揉揉耳朵,“您,不嫌我家世差了?陆砚书不是我亲生父亲。” 顾傲霆端起一杯醇香的咖啡抿了口,“你上次说陆砚书遗嘱都写好了,要把名下所有财产赠予你。他没结婚,也没有其他孩子,看样子是真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苏婳极轻一笑,“您老是我见过的,最现实的一个人,史无前例。” 其实是想说他势利,奈何刚拿了他转让的一个点的股份。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不过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顾傲霆完全不当回事,“我是个生意人,商场上虚与委蛇惯了,处理家事就喜欢直来直去,节省彼此时间。” 苏婳也实话实说,“很久之前我其实挺尊重您的,但现在不了。” 顾傲霆手指摩挲咖啡杯,面无表情道:“我是个利益至上的人,其他于我来说,全是虚的。对了,陆砚书遗嘱上只给了你财产,没提他手里的公司股份?” 苏婳就挺无语。 难怪她问他要1%的公司股份,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原来还有这一层目的。 这是要抛砖引玉的节奏啊。 苏婳无声地干笑,“我从来不贪图不该贪的,他给是情分,不给也是应该的。” 顾傲霆唆使她,“你想办法问陆砚书要啊,能从我手里拿1%,就能从他手里拿10%。他那么疼你,又没有其他孩子,你提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的。” 苏婳坐不住了。 和他多待一秒钟,都觉得窒息。 她语气坚硬道:“我不会要的,因为我要脸,还因为良心比钱更重要。” 说罢,她推开车门下车。 背后传来顾傲霆不屑的声音,“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就张张嘴的事。” 苏婳转过身,目光清冷地望着他,“真心换真心,算计换算计。你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算计到头,会发现身边没一个真心对你的。” 顾傲霆掀起眼皮睨着她,“你手里的股份以后只能转让给北弦,不能私自变卖,记住了吗?” 苏婳抿唇,“知道。” 顾傲霆随意的口吻说:“还有件事,你回头转告陆砚书,我和秦姝感情很好,我们不会离婚,让他不要打她的主意。” 苏婳就觉得离了个大谱。 “我爸只爱我生母一个人,为了她,他终生未娶。请您老人家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侮辱我爸和您太太。您太太她是个品行很高尚的人,行得端坐得正,请您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撂下这句话,苏婳上了自己的车。 司机发动车子。 没多久,接到顾北弦的电话,“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办得很顺利,就是你爸又挖了个坑,开始惦记我爸手里的股份了。” 顾北弦并不觉得意外,“他那人就那样,特别现实,特别爱财,特别贪,你别放在心上。” 苏婳嗯一声,声音调柔:“你的头今天还疼吗?” “对我说那三个字,就不疼了。” 苏婳笑得甜甜的,“我爱你。” 顾北弦唇角扬起,笑如春风,“比吃药打针还管用,一瞬间就不疼了。” “你就忽悠吧。”苏婳笑得眉眼弯弯,大眼睛眯得像个月牙儿。 不过也就只开心这么一会儿。 回到养母家,苏婳就开心不起来了。 她走到母亲的床边,对佣人说:“阿姨,你去休息会儿,我来照顾我妈吧。” 佣人忙说:“那我去做饭了。” 苏婳坐下,拉起她的手,心情沉重如山,“妈,你快点好起来吧。” 苏佩兰张了张嘴,含含糊糊地挤出一个字,“别……” 让她别担心的意思。 苏婳把脸凑到她脸上,负罪感直往上涌。 苏佩兰想摸摸她的头,手却抬不起来,只重重地叹了口气。 隔天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夜。 城里虽然禁止鸣放鞭炮,可是绚烂的烟花还是满天炸开,漂亮至极。 顾老太太打电话邀请苏婳去老宅过除夕。 苏婳婉拒了。 她想陪母亲过年,不忍心抛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还因为去老宅,会遇到楚锁锁,膈应。 顾北弦能理解她的心情,自己去赴宴了。 他提前派助理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送过来,让苏婳和苏佩兰,还有佣人福妈享用。 苏婳挑了些清淡的食物,把食物弄得细碎,喂苏佩兰吃下。 等她吃好了,她才和福妈吃。 刚吃完没多久,门铃响了。 福妈去开门。 走进来一个穿深灰色长大衣,米色针织衫,风度翩翩,气质儒雅的男人。 是陆砚书。 同福妈寒暄过后。 陆砚书在楼下喊道:“小婳!” 苏婳一听这熟悉的男低音,登时从椅子上站起来。 下楼。 看到陆砚书,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爸,您怎么来了?” 陆砚书举了举手里的大红包,语气宠溺,“爸爸当然是来给我的女儿送红包的啊。” 苏婳弯起唇角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泪光浮动。 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收到来自爸爸的红包呢。 那红包鼓鼓囊囊的,超级大。 有a4纸那么大,里面装了至少得小十万块。 苏婳脚步雀跃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接过来,声音清甜说:“谢谢爸!” “别急着谢,这还有呢。”陆砚书从拎着的手提袋里取出五个大红包,挨个塞进她手里,“这是你奶奶,你大伯,你大哥、二哥、三哥送给你的红包。” 苏婳抱着一大撂红包,铺天盖地的惊喜和感动砸下来。 她被砸得有点懵。 “大哥、二哥、三哥他们跟我是平辈,就没必要送我红包了吧?” “要送的,我们家阳盛阴衰,好不容易出了个女孩子,送是应该的。” 苏婳积郁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忙拉了陆砚书坐下。 她亲手给他泡茶,又拿了水果糕点给他吃,忙来忙去。 陆砚书斯文地笑笑,“我是你爸,又不是外人,你别转来转去了,转得我眼晕,老老实实地坐着,陪爸爸说会儿话,比什么都好。” 苏婳乖巧地坐在他身边,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陆砚书眼眸深邃望着她,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眨眼间,二十四年过去了,你也长成大姑娘了。” “是啊,是好快。” 父子二人唏嘘着,又有人按门铃。 福妈忙不迭地从厨房里面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打开门。 来人穿黑色羊绒大衣,气质优雅,身形高瘦,一头长发风姿绰妁。 左手拎着一套进口化妆品,右手拎着一盒燕窝。 正是秦姝。 苏婳眼前一亮,起身迎上去,“妈,您今天怎么有空来?” 秦姝把手里的燕窝和化妆品递给她,又从大衣口袋里面掏出个红包,“妈不想去老宅聚餐,顾凛和楚锁锁在,看着烦。我过来看看你和亲家母。” “谢谢妈。”苏婳接过来,忽然想到她父母早就去世,娘家也没人。 不去老宅,的确没地儿去。 所有人都忙着过年呢。 苏婳忽然就有点心疼她。 “妈,您快坐。”苏婳把东西放好,把秦姝往沙发上迎。 看到陆砚书,秦姝神色微微一顿,很快打招呼,“陆先生,新年好。” “新年好。” 秦姝坐下。 几人说笑了几句。 陆砚书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超大的红包,递过来,“这是我大哥的一点心意,本来想让小婳转交,既然你来了,就直接拿给你吧。” 秦姝不要,“都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姑娘收红包,会被笑话的。” 陆砚书温文尔雅地笑,“在某些人眼里,你永远都不会老。” 某些人自然指陆翰书了。 秦姝眼睛一时不知该往哪里看好了。 第300章 意外之外 没坐多久,秦姝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红包没拿。 陆砚书拿着红包,送她到门口,硬塞进她手里,“我也是受人之托,谁都不缺这点钱,就是过年了,讨个好彩头。我大哥那人不懂浪漫,也不会讨女人欢心,又要面子。但凡当年他稍微开窍一点,就不是现在这种局面了。” 盛情难却,这次秦姝收下了,“替我谢谢翰书。” “好。” 送走秦姝,陆砚书返回来。 苏婳好奇,“大伯当年喜欢过我婆婆?” 陆砚书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一口茶,“是,他们俩先在一起的。我大哥不是能说会道之人,脸皮又薄,被顾傲霆横插一脚,给抢走了。” 苏婳短促一笑。 顾傲霆真狗啊。 连骗带抢,把秦姝娶回家,还吞了人家父母所有的财产。 婚内出轨,怕离婚秦姝会分他一半财产,死活不肯离。 可惜了秦姝这么好的一个人,被顾傲霆困了一辈子。 苏婳吃了块哈密瓜,润润嗓子说:“我婆婆跟我公公感情一直不和,两人分居二十多年,每次见面必吵,感情早就破裂。之前我婆婆一直在国外发展事业,就是为了避开我公公,去年才回国。人生苦短,眨眼间即逝,该珍惜的,就要珍惜。” 陆砚书轻笑,“懂了,我回头转告我大哥。” 苏婳意有所指道:“你和我妈也是,该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闻言,陆砚书唇角的笑渐渐消失,微垂眼睫,盯着茶杯,笑容苦涩,“她不愿见我,甚至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苏婳诧异,“我妈失忆了?” 陆砚书面容沉痛,“比失忆还惨。” 苏婳还要继续问下去。 陆砚书不想多说,压抑着情绪,抬腕看了看表,“我该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他走后,顾北弦来了,同样拎着一堆红包。 有爷爷奶奶给的,还有他给的,最后一个大红包,是顾傲霆给的。 苏婳有点嫌弃,“我不要他的红包。” 顾北弦把红包硬塞进她手里,“钱是无辜的,越不喜欢他,就越要花他的钱,花穷他。” 苏婳扑哧笑出声,接过来。 顾北弦上楼看了看苏佩兰,见她已经睡着了。 叮嘱佣人好好照顾她。 两人回到凤起潮鸣。 洗澡上床后,苏婳躺在他怀里。 顾北弦语气沉而慵懒说:“今晚去老宅,爷爷奶奶都催你要孩子。我爹也催了,催你早点生孩子,扬言最少要生三个儿子。被我当场怼回去了,我说生一个证明能生就好了,生那么多要办足球队吗?” “你爸那性格,跟他生活在一起,真的很压抑。” “谁说不是呢,我的性格就有一部分遗传了他的,连我自己都嫌弃。” 苏婳认同,“是有点。” 顾北弦眉峰微挑,握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按,亲她细嫩的脖颈,“你敢嫌弃我?” “不敢,不敢。”苏婳被他亲得痒痒的,偏头躲着,避着。 他吻得更加热烈。 她笑得花枝乱颤,笑声似银铃般动听。 两人很快融为一体,只恨春宵太短。 许久没亲热,像久旱逢甘霖,他们做了又做…… 这次顾北弦没采取措施,准备造人。 正月初六这天,苏婳忽然接到大师兄高沧海的电话,也就是在故博当一把手的那位。 高沧海声音沙哑透着焦急,“小师妹,师父病重,在市人民医院血液科。” 一听病重,苏婳手脚冰凉,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她失声问:“师父他老人家得了什么病?” 高沧海语气缓慢,“急性髓系白血病。” 一听“白血病”三个字,苏婳脑子里面嗡的一声,乱套了。 难怪年前她要去探望华天寿,给他拜年,被拒绝了呢。 她声音沙哑问:“师父怎么得了那么严重的病?” 高沧海叹口气,“年纪大了,身上的零部件都老化了,免疫功能也差了,很容易出现各种问题。” 苏婳着急地问:“医生说怎么治疗?” “医生建议换骨髓,但是骨髓库里没有合适的配型,要等,还要排队预约。我们大家都来医院抽血,做配型检测了。希望能有和师父能配上型的,好歹救他一命。” 苏婳想也不想地说:“你等着,我马上换衣服过去找你们!” 高沧海知道顾北弦事事多,提醒道:“要抽血,你最好跟你爱人商量好,别因为这个闹矛盾。” “好的,我这就告诉他。” 挂电话后,苏婳把华天寿的病情简单地同顾北弦一说。 他马上拿起外套,就往身上穿,“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做配型检测。” “你年前出过车祸,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别去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顾北弦眉眼英挺,“老爷子对我不薄,能帮的就帮。”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带上礼品,开车,赶到医院。 来到华天寿的病房。 他老人家躺在病床上,上次见面还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成天笑呵呵,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短短几个月,就苍老得没个人样了,脸上皱纹枯如树皮,瘦得颧骨都凸出来了,头发稀疏了不少,隐约可见头皮。 这个年龄,真是病来如山倒。 苏婳看得一阵心疼,上前握住他的手,红着眼圈,喊道:“师父。” 华天寿吃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好孩子,别难过,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没什么可怕的。” “师父你别说丧气话,有病咱就治,我和顾北弦等会儿就去抽血,做配型检测。” 华天寿老泪纵横,“麻烦你们了。” 苏婳握紧他的手,声音更咽,“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应该的。” 探望过华天寿,顾北弦和苏婳专门的化验科抽血。 正好碰到楚锁锁和楚墨沉也在。 护士正耐心地劝楚墨沉:“你小时候得过白血病,即使你现在身体恢复正常了,也不符合捐献条件,真没必要抽血做配型检测的。即使检测出来能配上型,你的也不能用。” 楚墨沉斯文俊气的脸,颇为无奈。 另一个护士正给楚锁锁抽血。 她倒抽着冷气,嘴里不停地喊道:“轻点,轻点,医生你扎针轻点,我怕疼,啊,好疼。” 扎下去,往外抽血时,她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抽完血,一转身,看到顾北弦。 楚锁锁红着鼻尖,楚楚可怜,“北弦哥,你也来做配型检测了?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外公。” 顾北弦眉眼淡漠,“不是为你,是为了苏婳的师父。” 楚锁锁瘪了瘪嘴。 护士顾北弦抽完血后,轮到苏婳。 她一言不发,任由护士扎针。 顾北弦在旁边说:“请你轻点,再轻点,她皮肤薄,会疼,谢谢。” 苏婳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锁锁站在一旁,嫉妒得要死。 半个月后,配型检测结果出来了。 那么多人来抽血做配型检测,符合捐献条件的,却只有苏婳和楚锁锁。 楚锁锁能配上型,是因为她是华天寿的亲外孙女儿,在情理之中。 苏婳能配上型,却让所有人都意外了。 第301章 你怀孕了 一般非亲缘,能配上型的概率极低,几十万分之一。 不过大家都很开心,这意味着接下来华天寿可以进行骨髓移植了。 他有救了! 苏婳和楚锁锁两人做的是初步配型检验,简称初配。 接下来要抽血,进一步做高分辨率配型检验,简称高配。 采集完血样后,苏婳兴冲冲地拿着化验结果,走出化验室。 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连日来压在心口上的巨石,仿佛卸掉了一半。 没走几步,苏婳迎面碰上陆砚书。 他身后跟着一个高大儒雅的男人。 男人和他长得有几分像,比他年龄稍长些,穿黑色短大衣,深色呢料长裤,眼角有细纹,眉间有风霜,却掩饰不住他的风度。 看面相,是个低调内敛的性子,双唇微微抿着,不太爱说话。 苏婳认得那是陆翰书。 她弯起唇角喊道:“大伯好。” 陆翰书宽和地笑笑,“小婳好。”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从走廊那里传过来。 三道高挑的身影,依次走过来,分别是大哥陆羡之,二哥陆慕之,三哥陆隽之。 大哥二哥性格都和陆翰书差不多,低调内敛,斯文文雅。 两人冲苏婳微笑着点点头,打招呼。 陆隽之性子活泼一些。 他迈着一双长腿,就要来抱苏婳,嘴上喊着:“妹子,哥几个来看你了!” 眼瞅着就要抱上来,苏婳想躲开,又觉得不礼貌。 杵在那里,不前不后,脸上的笑微微僵着。 陆砚书伸出手臂,把陆隽之拨开,“儿大避母,妹大避哥,别动不动就抱来抱去,被顾北弦看到,他该不高兴了。” 陆隽之挠挠后脑勺,突然伸出手,轻轻捏了捏苏婳的脸颊,“不让抱,那我捏捏总可以吧?小时候特想有个妹妹,可以捏着玩。” 苏婳揉着被他捏过的脸颊,只想笑。 陆隽之真是个调皮的大活宝。 她问陆砚书:“爸,你们来做什么?” 陆砚书目光掠过她的头顶,看向她身后的化验室,说:“听说华老病重,我就把他们都拉过来做配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苏婳扬了扬手里的化验单,“我初配过了,接下来要做高配,到时要能全部配上,就用我的。” 陆砚书垂眸,疼爱地望着她,“先等等,看我们能不能配上再说。如果能,我们来做。你一个小姑娘,文文弱弱的,抽骨髓抽血很疼的,你受不了。” 苏婳抬起手臂扬了扬,“我一点都不弱,也不怕疼。” 陆砚书宠溺一笑,“女儿在爸爸眼里,永远都是最弱小的,最需要保护的。” 苏婳心里泛起一阵暖流,眼睛亮晶晶的。 觉得在他面前,自己变得很小很小,小得像个婴孩。 陆砚书微笑,“我让助理查了,捐献骨髓后容易疲惫,免疫力会下降,还会导致暂时性贫血。尤其是女性,捐献骨髓后,三年内不能备孕,北弦和他的家人肯定想让你早点要孩子。” 听到备孕二字,苏婳沉默了。 春节那几天,顾北弦放假在家。 两人晚上睡在一起,年轻气盛,男欢女爱的事,没少做。 都没采取措施。 直到年初六接到高沧海的电话,要来做配型了,才采取措施。 不知有没有怀上,回家路上得买个验孕棒验验。 等苏婳走后,陆砚书带着几人走进化验室。 让那几人先抽血。 陆砚书和科室主任走进他的办公室。 把门关上,陆砚书压低声音问主任:“老严,没泄露吧?” 头发花白的严主任哈哈一笑,“你太谨慎了。有的没血缘关系的,也能配型成功,有血缘的人却不相符,很正常。一般只要不是女儿给父母捐赠骨髓,都查不出是否亲生。像苏婳和华天寿这种隔辈的,做dna亲子鉴定都不好做,你就把心安安稳稳地放在肚子里吧。” 陆砚书递了根烟给他,“小心驶得万年船,苏婳的身世暂时还不能暴露。” 严主任接过来,“你对那姑娘可真上心。” 陆砚书温雅地笑了笑,“应该的,自家孩子,我不上心,谁上心?” 同一时间。 楚锁锁拿着检测结果,来到顾凛的住处。 一张尖尖小脸垂眉耷眼的,苦得像只霜打的苦瓜。 顾凛斜眼瞅她,递过来了一杯鸡尾酒,“找我有事?” 楚锁锁晃了晃手里的化验单,“我和外公配上型了。” 顾凛斜倚在酒柜前,漫不经心的口吻道:“这是好事啊,你外公有救了。” “好事个屁,你是不知道捐骨髓有多疼,要从脊椎上抽骨髓,还要抽外周血。捐赠前,还要打动员剂。那个动员剂,听说有可能引起血液恶性肿瘤。捐完会腰疼,腿疼,浑身没劲,免疫力低下,贫血。” 顾凛摇摇头,“你可真自私,那可是你外公,你还有心情计较这些。” 楚锁锁皱眉,“苏婳的初配也过了,不过我是亲缘,她不是,到时候用我的可能性更大。” 顾凛抿一口酒,“你外公那么疼你,用你的,不是应该的吗?” 楚锁锁盯着他因为吞咽上下滚动的喉结,想了想,“如果我现在怀上孕,到时就不用我捐了。” 顾凛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冷血,那可是你亲外公!” 楚锁锁不以为意,“不还有苏婳吗?” “苏婳和他又没亲戚。” “苏婳是他徒弟!” 顾凛无语,“难怪四年前,顾北弦出车祸,你一溜烟跑了。哪天我要是出点事,你估计跑得比兔子还快,你这没心没肺的狗女人!” 楚锁锁被他骂惯了,也不还口。 她把化验单随手放到身后的玄关桌上,凑到他跟前,搂住他的腰,“放心,不会。” 顾凛瞥她一眼,“别虚情假意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狼心狗肺的小妖精。” 楚锁锁嘴凑到他的脖子上舔吻起来,娇声说:“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有事,你没事,我就不会走。” 顾凛被她舔得火大。 他掐着她的腰,往上一提,按到玄关桌上,调情似的去咬她的锁骨,“你的意思是,一旦我出事,你就跑?” 楚锁锁头往后仰着,解开衣服扣子,任由他顺着往下咬,声音细细碎碎,“你我本就是利益结合,有利就合,别谈情,虚伪。” 顾凛眼神一冷,唇角勾起抹邪魅的笑。 他抓着她的手臂,推到客厅沙发上,扒了她的衣服,就开始盘起来…… 没大会儿,客厅的水晶灯被楚锁锁的莺声浪语,顶得一晃一晃的。 两人盘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完事后,顾凛松开她,冷漠地瞟她一眼,去浴室洗澡。 楚锁锁躺在沙发上,把两条腿竖起来靠在墙上,拿了个抱枕垫在臀下,抬高。 在网上查过,这样有利于受孕。 她想尽快怀上孕,这样就不用给外公捐骨髓了。 接下来,等待高配检测结果的这大半个月。 楚锁锁就住在了顾凛家里。 只要他下班一回来,她就缠着他做。 可惜,无论在哪里做,她的肚子始终都是平平的,丝毫怀孕的动静都没有。 楚锁锁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埋怨顾凛没用。 顾凛冷笑,“是地不行,不要怨种子,去年搞了你一次就怀了。你这薄情寡义的模样,连送子观音都看不惯,懒得给你送。” 楚锁锁眼神阴鸷地白了他一眼。 这天,高配结果终于出来了。 苏婳和楚锁锁来拿结果。 医生看过两个人的化验单,对楚锁锁说:“楚小姐,你和你外公十个点全部吻合,你们又有亲缘关系,你比苏小姐更适合捐赠。接下来准备做体检吧,体检合格,就可以给你外公做骨髓移植手术了。” 楚锁锁一听急坏了,“苏婳和我外公是几个点?” 医生扫一眼苏婳的化验单,“十个点,她有九个点吻合,也符合捐赠条件,可她跟华老没有亲缘关系。患者移植有亲缘关系的骨髓,术后排异反应会小一些。” 楚锁锁百般不情愿,却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来。 她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苏婳看不惯她这副窝窝囊囊的样,对医生说:“我来捐吧。” 医生目光赞许地看着她,“你考虑清楚,因为捐赠前,患者要做清髓手术。现在悔捐还可以,等清了髓再悔捐,等于杀人。” 苏婳手指微微握起,“放心,我一旦决定就不会后悔。华老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恩同再造。” 她把诊疗卡推到医生面前,“帮我开吧,我去做全面体检。” 医生接过来,手拿鼠标刚要开检查项目。 苏婳忽然胃里一股浊气上涌。 她捂住嘴,皱眉,强忍下那种难受的感觉。 见状,医生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苏小姐,你是不是怀孕了?” 第302章 考验人性 苏婳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月月经好像是推迟了。 上次买了验孕棒,回去验了一下,时间不够,没验出来,就没往心里去。 看这反应,八成是怀孕了。 苏婳问医生:“怀孕了能捐吗?” 医生摇摇头,“不能。” 隔行如隔山,苏婳并不懂医学知识。 她微拧秀眉,“不是说抽了血,提取造血干细胞就可以吗?” 医生神情严肃,“不只抽血那么简单,捐献前要打动员剂,要抽外周血和骨髓,抽骨髓的时候还要打麻药。这些都会对胎儿的生长和发育造成影响。如果怀孕了,不建议你捐赠骨髓。” 苏婳心里沉沉重重,十分复杂。 她拿起诊疗卡,去妇产科挂号,查一下到底有没有怀孕。 楚锁锁跟屁虫一样跟上来,“苏婳,你是不是不想给我外公捐赠骨髓,故意怀孕,好躲避捐赠?亏我外公那么疼你,你就这么无情无义!” 苏婳心情烦躁,懒得搭理她。 这个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挂上号,去抽了血。 几个小时后,苏婳拿到结果。 果然怀孕了。 可她丝毫怀孕的喜悦都没有。 捏着化验单,往外走,苏婳心思千回百转,不知是什么滋味。 华天寿是她的恩师,他重病,她却帮不上忙,就觉得挺对不住他,内心深处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特别讨厌这种无力感。 特别讨厌。 这种无力感,在外公重病,外婆去世,妈妈出事时,都深深地折磨过她。 一直坐在休息区等着的楚锁锁,见苏婳出来了,小跑着追上来,趁她不备,一把抢走化验单。 盯着化验结果看了好几遍,楚锁锁喃喃道:“怎么会,你竟然真怀了!苏婳,你可真虚伪啊,一边口口声声说一日为师,终日为师,一边悄悄怀上孕!口是心非!伪君子!真小人!” 苏婳本就心情不爽,被楚锁锁这么一通喷,顿时起了火。 她一把抓着她的衣领,三两步推到旁边楼梯的栏杆上。 按着她的头,就要把她扔下去。 这里是三楼。 跌下去,不死也得残! 楚锁锁顿时吓得大惊失色,双手死死扒着栏杆,“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你疯了?” 苏婳摁着她的头,轻咬牙根道:“要不是考虑到你要给我师父捐骨髓,我就给你抹点痒痒粉,省得你天天嘴痒痒!贱得离谱!” “捐骨髓”三个字,是楚锁锁的噩梦。 这些日子一直困扰着她。 一听就浑身难受。 苏婳见她死猪一样不吭气了,松开她,抬脚就走。 楚锁锁趴在栏杆上,缓了好久,才起来。 她抬手狠狠捶了自己肚子几下,骂道:“让你不争气,让你不争气!” 苏婳回到家,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 工作都没心情做了。 顾北弦忙完工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也不开灯。 细细瘦瘦的身影像一株被夜色浸染的竹。 哪怕没看到她的表情,顾北弦也能猜出她有心事。 抬手打开灯。 一室橘黄色的柔光,刹那间倾洒整个房间。 顾北弦温声问:“出什么事了?” 苏婳起身,走到他面前,默默地抱住他,“我怀孕了。” 顾北弦神色一顿,“怀孕了是好事。” 他爱怜地揉揉她的脸,“怎么这副表情?” “怀孕了,就不能给我师父捐骨髓了。” 顾北弦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扶到沙发上,“不是还有楚锁锁吗?那是她亲外公,于情于理,都该她来捐。” 想起楚锁锁在医院里那唯唯诺诺的模样,苏婳就觉得她不靠谱。 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把头靠在顾北弦怀里。 顾北弦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既然怀孕了,那就挑个好日子,我们去民政局把婚复了。” 苏婳心不在焉道:“户口本我妈放着的,不知被她放哪去了,我找了几次都没找到。她现在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等她清醒一点,拿了户口本再去复吧。” “成,别耽误给孩子上户口就行。” 苏婳轻嗯一声,脸埋到他的衬衫上,手抓着他的衬衫。 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腰身肌肉的弧度,充满男性力量,让她很有安全感。 顾北弦为了打破沉重的气氛,勾唇道:“给孩子取个名字吧,这次可提前说好,不要叫狗子、狗蛋之类的名字。” 苏婳没兴致,“你看着取吧。” “那就让我妈取,我们几个的名字都是她取的。” 秦姝姓秦,秦同琴,给孩子取名北弦、南音,又好听,又紧扣她的姓,很有意义。 苏婳应道:“好。” 顾北弦修长手指顺着她的锁骨往下滑,最后落到她的小腹上。 隔着衣服轻抚她平坦的小腹,想象里面那个小婴孩以后出生的模样,他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不知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想要什么?” “只要是你生的,都行,生一个就好,生多了太疼,你也累。” 苏婳嗯一声。 顾北弦低头亲吻她白皙额角,“你开心一点,别看胎儿小,它们鬼精呢。你现在什么心情,它们都有记忆。” 苏婳不信他的忽悠,“还没个豆芽大,哪有什么记忆?” “孩子智商遗传你我,自然比别的孩子要聪明。” 苏婳笑,“自负。” 见她终于笑了,顾北弦这才稍微安心。 隔天是周末。 下午,苏婳正在楼上清洗一幅古画。 柳嫂来敲门,低声说:“苏小姐,楼下有客人找你。” 苏婳隔着门问:“是谁?” “是个男人,五六十岁的样子,穿得很气派,带了很多礼品,说要拜访你。” 苏婳以为是客户,跟着柳嫂下楼。 一下楼梯,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客人,苏婳颇为意外。 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楚砚儒和楚锁锁。 苏婳目光清清冷冷地看着两个人,“有事?” 楚锁锁刚要开口,楚砚儒斜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楚砚儒打个哈哈,笑道:“苏小姐,听说你和我岳父也能配上型对吗?” 苏婳没什么情绪道:“是。” 楚砚儒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这里有一千万,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锁锁被我养得太娇气,怕疼,捐骨髓的事,就劳烦苏小姐了。” 苏婳笑了,“我怀孕了,如果我没怀孕,别说一千万了,一分钱不给,我都会给我师父捐骨髓。” 楚砚儒脸色丝毫变化都没有,显然早就知道。 他又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放到茶几上。 往苏婳的方向推了推。 他堆起假笑说:“这一千万是给你的营养费,你现在还年轻,孩子打掉可以再怀。我岳父就只有一条命,你们虽然是师徒关系,可他待你不薄。” 苏婳扫一眼那两张支票,夸张地笑起来。 “你的女儿是人,我腹中的胎儿就不是?让我打掉我的孩子,怎么不让你的女儿去死?我的孩子打掉可以再怀,你女儿死了,也可以再生!” 楚砚儒老脸一瞬间阴沉起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婳抓起那两张支票扔到他脸上,“我卡里有几十个亿,差你这两千万?” 她伸手一指门口,“滚出去!” 被支票砸到脸,楚砚儒怒火中烧。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支票,对楚锁锁说:“我们走!” 楚锁锁不肯走,扭扭捏捏的模样像便秘,“爸,你再好好说说,我实在不想捐,又想救外公。你平时那么难搞的客户都能搞定,搞定苏婳对你来说,小菜一碟。” 苏婳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这父女俩自私的嘴脸,真的如出一辙。 正说着门上传来指纹锁开锁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推开。 走进来两道高大英挺的身影,一老一少。 老的是陆砚书,年轻的是顾北弦。 看到楚砚儒和楚锁锁,两人面色微变。 顾北弦问苏婳:“他们来做什么?” 苏婳唇角扬起一抹淡嘲,“这俩货也不知哪来的自信,给我两千万,让我打掉肚中的孩子。” 顾北弦眼神瞬间就变了,说不出的冷峻。 一张俊脸冷得仿佛浸了冰。 他居高临下,冷冷地睨着楚砚儒,“你还有没有人性?那是一条生命!” 楚砚儒虽自知理亏,仍硬着头皮,强词夺理道:“就是个未成型的胎儿,算不上生命。我岳父那么疼苏婳,教了她那么多本事,现在是她回报他的时候了。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动物都懂得感恩。” 顾北弦气极反笑,“楚锁锁是死的吗?她不能捐?华老爷子那么疼她,她把命拿出来回报他都应该!” 楚砚儒把楚锁锁往自己身边拢了拢,语气哀求,“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你也知道的。” 顾北弦刚要开口。 陆砚书冷笑道:“你的女儿是人,我的女儿就不是?你的女儿娇生惯养,我的女儿就活该被你们作践?姓楚的,你竖起耳朵给我听清楚了,在我眼里,你女儿连我女儿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趁我还能好好说话之前,你们俩马上给我滚出去!” 第303章 新手爸妈 楚砚儒也是位高权重之人,素来高高在上惯了。 哪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登时怒意翻涌。 他一脸愠怒地瞪着陆砚书,“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蹬鼻子上脸!” 陆砚书唇角噙着冷笑,直直看他几秒,忽然一抬腿,走到玄关架前,抄起一只花瓶,就要往他身上扔。 楚砚儒见他来真格的,急忙避开,拉着楚锁锁灰溜溜地走了。 苏婳见惯了陆砚书温文尔雅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他盛怒动手的样子,颇有些意外。 却又十分感动。 被爸爸护着的感觉真好。 她想起小时候,被村里的小孩追着骂,骂她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那时候哭得好伤心。 童年缺失的,如今陆砚书帮她补回来了。 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或许生父远不如陆砚书呢。 这样也挺好的。 顾北弦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拨给助理,吩咐道:“月底和楚氏集团的那个合作取消了。顾董要问原因,就让找楚砚儒,他清楚。” 助理手心开始冒冷汗,“顾总,公司旗下的建筑项目一直都是和楚家合作的这样,贸然取消,不太好吧?” 顾北弦眉峰微抬,“我们是甲方,京都建筑公司那么多,还非他楚砚儒不可了?” 助理听出他话里的怒意,忙道:“好好,我这就去安排。” 顾北弦嗯一声,沉吟一瞬,“转告楚砚儒,若想日后再合作,就把公司尽早交给楚墨沉。” “好的,顾总。” 挂电话后,顾北弦走到苏婳身边,抬手摸摸她苍白的秀脸,“别气,你现在有孕在身,生气对胎儿不好。” 苏婳淡然一笑,“我才不跟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计较呢。” 顾北弦注视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心想,幸好苏婳没在楚家长大。 要是在楚家长大,就楚砚儒那德性的,能教出什么好人? 一帆风顺的时候,看不清身边人,到底是人还是狗。 出事的时候,才能看出人的真面目。 陆砚书把配型报告放到茶几上,眼带愧意,对苏婳说:“我和你大伯几个,没一个能配上型的。爸帮不上你师父了,抱歉。” 苏婳微微一笑,“没事,医生说非亲缘能配上型的,几率很小,几十万之一。我能配上,实属幸运,可惜怀孕了,也帮不上师父,楚锁锁又那样。” 她眼睫微垂,长睫毛盖住眼底的担忧。 陆砚书和顾北弦却都清楚。 她和华天寿能配上型,并不是幸运,而是因为她是他的亲外孙女。 不过谁都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 一是当年要害她的人还没找到。 二是就楚砚儒那样的,认了,只会让苏婳膈应。 也不知楚锁锁后来是想通了,还是良心发现,或者被人劝通了。 她开始做全面体检。 体检结果出来后,一切正常,她配合医生,给华天寿捐赠骨髓。 捐骨髓之前,要打动员剂。 也叫升白针,学名是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用于促进造血干细胞大量生长,并释放到外周血中。 与此同时,华天寿要服用大量的药,还要做腰穿、骨穿,手臂上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输液。 输液要在仓里进行。 所谓的仓,就是无菌室,很小的一个房间,一个人一间。 医护人员每次进出,都得换特定的衣服帽子和鞋子,所有进入仓里的物品,都要提前消毒。 前七天要用各种化疗药水,来杀灭体内的白血病细胞。 就是清髓。 清完髓,华天寿就可以移植楚锁锁捐赠的骨髓血和外周血干细胞了。 见捐赠终于走上正轨,苏婳长长地松了口气。 华天寿有救了! 接连几天压在心底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 她心情大好。 等到周末,顾北弦有空。 苏婳拉着他去逛母婴用品店,怀了快两个月了,再有七个多月,胎儿就能出生。 她做事喜欢未雨绸缪。 提前买了奶瓶、纸尿裤、婴儿玩具,连婴儿指甲刀都买好了,苏婳还给自己买了产妇待产包。 顾北弦见她兴致勃勃,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我以为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苏婳莞尔,“怎么会,我当然想要。” “前几天看你不开心。” 苏婳走到货架前,摸摸挂着的小衣服,“师父病重,楚锁锁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的,不想捐。我要是没怀孕,二话不说就捐了,偏偏这时候怀孕了,心里就挺堵得慌,左右为难。好在楚锁锁良心发现,终于肯给他老人家捐了。” 顾北弦淡声道:“毕竟是她亲外公,她再没良心,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外公去死。” 苏婳若有所思,“也是。” 顾北弦拿起苏婳摸过的那件小衣服交给身后的售货员,“包起来。” 两人买了很多东西,连婴儿床也准备好了。 一副新手准爸妈的模样。 因为怀孕,苏婳年轻秀美的脸虽苍白,却散发出一种奇妙的光芒。 大概就是母爱的光辉。 离开母婴用品店,两人去了书店。 苏婳买了很多抚养婴儿的书,从出生到三岁,从四岁到十岁,买着买着,连孩子青春叛逆期的都买了。 她从小跟着外公学艺,没有童年。 就想着等自己的孩子出生后,不要对他或者她太严格,让孩子快快乐乐地成长就好。 开心最重要。 当然孩子要想跟着她学修复古书画,她也会尽心尽力地去教。 毕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得传承下去。 顾北弦听着她对孩子未来的畅想,笑了,“你啊,前几天闷闷不乐,害得我整天担心你会偷偷打掉孩子。这一开心起来,就考虑得那么长远,是不是连孩子以后的婚嫁都想好了。” 苏婳摸摸平坦的小腹,“被你猜对了,以后孩子想娶谁就娶谁,想嫁谁就嫁谁,我不干涉。” 顾北弦眉眼含笑,“这么开明?” 苏婳扬起小巧的下巴,“当然,我不要跟你爸那样,对孩子管头管脚。从今天开始,我要学着做一个好妈妈。” 顾北弦牵起她的手,“那我就学着做一个好爸爸,至少要比我爸好。” 苏婳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打电话问了,拿身份证去户籍科调户籍证明,也能复婚。” 她从包里拿出身份证,“我明天就去调,等调出来,我们就去复婚。” 顾北弦摸摸她的头,“听你的。” “你妈给孩子取好名字了吗?” “正在想,我妈说这么大的事得慎重。” 苏婳扑哧笑出声,“其实我想了个名字,顾爱苏,意义挺好的,不过你肯定会觉得土。”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是有点。” 但是比上次取的狗子之类强多了。 苏婳去捏他手臂上的肉,“土也不许说。” “那就小名叫爱苏,大名让我妈取吧。” “好。” 两人买了很多书,交给保镖提着。 说说笑笑出了书店。 路上经过月子中心,她要下车,进去订一个月。 顾北弦制止了,“到时在家里坐月子,我给你请最好的金牌月嫂,多请几个。你带着孩子去月子中心,我见不到你,会想你们。” “听说丈夫可以陪着。” “住在外面我不自在,你也会不自在。” 苏婳不爱在这种小事上跟他较真,笑道:“都听你的。” 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她下意识地捂着嘴干哕了一下。 顾北弦急忙拿起水杯递给她,又把提前准备好的话梅递给她,“吃点酸的压压。” 苏婳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又把话梅含在嘴里。 难受的感觉渐渐被压下去。 苏婳摸摸小腹,眉眼温柔,“这胎比去年怀的那胎省事,反应没那么强烈,我不是太难受。” 想起去年流掉的那个孩子,顾北弦心里一阵刺痛。 他抬起修长手指覆上她的小腹,“这胎脾气像你,随和,去年那个像我,脾气坏,事儿多。” “你现在脾气好多了,真的。”苏婳弯起眉眼望着他,笑得甜甜的。 笑着笑着,她表情微微变了变,“希望师父和我妈都早日康复。” “会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他们一定会康复。” “我妈从四年前,就盼着我要个孩子,她好帮忙带孩子。如果她知道我怀孕了,一定会很开心,我等会儿回去就告诉她,我怀孕了。” 让苏佩兰带孩子,顾北弦是抗拒的。 她太粗枝大叶了。 顾北弦不经意的口吻说:“我妈也想给我们带孩子,还是让我妈带吧,她细心些。” 苏婳选了个折中的方式,“那就让她俩一起带。” “可以。” 两人一路不停地说着,笑着,谈论着孩子的事,气氛一片祥和。 尤其是苏婳,眉眼间洋溢着快要为人母的光芒,美丽,温柔,像初冬宁静的雪。 快到家时,苏婳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 医生焦急的声音传过来,“苏小姐,你能来医院一趟吗?楚小姐失踪了,华老已经清髓,如果不做移植手术,只能等死!”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 苏婳大惊失色,一瞬间从头凉到脚! 第304章 艰难选择 顾北弦见苏婳整个人僵住不语。 他从她手中接过电话,听到医生说:“苏小姐,事情太过紧急,我们也知道你怀孕了,可是华老他……” 顾北弦俊脸一沉,掐了电话。 对方又打过来。 顾北弦接通,语气冰冷道:“骗子,再打电话,我就派律师起诉你们诈骗!” 说完,他把手机关了机。 顾北弦抬手揉揉苏婳僵硬的小脸,语气温和,“别当真,刚才那通电话,就是个诈骗电话,骗你上当,接下来说不定还会让你汇款。” 苏婳极轻一笑。 笑容却很苦。 那男医生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上次告诉她,怀孕了,不能捐赠骨髓血的那个医生。 明知道怀孕不能捐,还给她电话。 显然事情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 苏婳失声说:“楚锁锁怎么这么不靠谱?这种时候悔捐,躲起来,就是杀人,那可是她亲外公!” 顾北弦抓起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里,“我是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不也说扔就扔?后来还撒谎,说是她妈把她弄到国外。这次又故技重施,对自己亲外公下手。事实证明,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苏婳已经听不进去了。 满脑子都是华天寿奄奄一息的病容。 她想起去年,他带着她到这家店那家店去炫耀她。 夸她聪明,夸她学得快。 他把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教给她。 为了她,他甚至不惜和华棋柔、楚锁锁闹翻。 他总是一副笑呵呵又慈祥的模样,事无巨细地对她好,每每总是让她想起外公苏文迈。 顾北弦见她半天不语,知道她在权衡,取舍。 他握着她的手,递到唇边吻了吻,“你别着急,把你送回家,我去医院看看什么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出面。” 苏婳点点头。 手挪到小腹上,轻轻按着。 她实在是舍不得这个孩子。 好乖好乖的。 这都快两个月了,她就偶尔干哕过几次,从来没吐过。 不像去年怀那胎时,经常吐得厉害,人也难受得要命。 失去那胎对她产生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到现在还时常做噩梦。 把苏婳送回家,顾北弦驱车去了医院。 找到华天寿的主治医生,他神情冷峻,“楚锁锁是怎么回事?” 医生苦着一张脸,又怒又恼,“谁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打动员剂的时候,她含着泪对我们说,她没事,虽然难受,但她能忍,还对我们说辛苦了,让一定要治好她外公。我们当时都觉得她坚强又善良,谁知道,她当天晚上就趁天黑偷偷溜了。华老现在已经清髓,如果不植入新的骨髓,就只能活七八天了。这人做事太不靠谱了,那可是她亲外公!” 顾北弦眉宇间一片凝重之色,“骨髓库里没有能配上型的?” 医生头疼,“之前没有,现在再找来不及了,华老也等不及。” 顾北弦问:“华棋柔是华老的亲闺女,也配不上型?” “华棋柔是半相合,就是有一半符合,但她早年间得过乙肝,虽然治愈了,也不适合捐赠。” 顾北弦略一沉思,“楚墨沉呢?” “楚墨沉小时候得过白血病,本身造血功能就有问题,虽然治愈,也不适合捐赠。他母亲精神病,一直长期服用大量治疗精神的药物,更不适合捐赠。” 顾北弦眸底渐渐染了层寒霜。 许久,他深呼吸一声,“我们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若再失去这个,苏婳以后不一定能怀了。” 医生愁眉苦脸,“我也知道,这很残忍,对你们很不公平,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苏婳重情义,若打电话过来问,你们就说已经找到捐赠者了。这边我马上派人去找楚锁锁,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回来。” 医生叮嘱道:“楚墨沉也派人去找了,你们尽快,华老耽搁不起。” 顾北弦淡嗯一声,拿起手机给助理打电话,把事情安排下去。 离开医生办公室。 出门没多久,迎面碰到苏婳带着保镖来了。 顾北弦眸色微冷,“你怀孕了,不在家好好待着,跑来医院做什么?这边细菌多,对孩子不好。” 苏婳开门见山地说:“时间紧迫,我先查体,提前做好准备。” 顾北弦呼吸一窒,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的小腹。 孩子是他们的骨肉,可是华天寿是她亲外公。 她的身世迟早要揭开,如果因为这一层原因,华天寿离世。 依着苏婳的性子,肯定得愧疚一辈子。 重情义是好事,太过重情义的人活得累,有时候自私一点的人,反而活得洒脱。 可是如果她不重情义,当年也不会嫁给他。 苏婳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安慰道:“别担心,我只是提前做好准备,希望楚锁锁快点被找回来,这样就用不着我捐了。” 顾北弦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 他极轻地摇了摇头,陪着苏婳去做体检。 楼上楼下,做了心电图、彩超,抽血查术前八项、血型、hiv和乙肝之类。 因为时间紧迫,全部做了加急。 查完体后,苏婳返回住处,等。 等着楚墨沉和顾北弦的人,把楚锁锁找回来。 如果她回不来,苏婳就得上。 夜里。 苏婳做了整整一晚上的噩梦。 一会儿梦见华天寿浑身冰凉,被医生盖上白布,推去太平间。 一会儿梦见一个小小的孩子,大眼睛小圆脸,长得白白嫩嫩的,冲她喊:“妈妈,妈妈,别不要我!” 苏婳猛地惊醒。 顾北弦打开台灯,把她搂入怀中,替她擦掉眼角的泪,“又做噩梦了?” 苏婳点点头,轻声问:“我是不是又说梦话了?” “嗯,一会儿喊师父,一会儿喊孩子。” 苏婳把头抵到他怀里,眼底渐渐溢出一层雾气,“我想救师父,也想要孩子,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做到?” 自古忠孝很难两全。 这种事,谁都无法回答。 顾北弦心揪着,温柔地亲吻她发丝,“我派了很多人去找楚锁锁,也报警了,楚墨沉也在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婳没出声。 除非楚锁锁化成空气消失了,否则迟早能找到她。 可是华天寿的时间不多了,清过髓后,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楚锁锁。 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接下来,众人度日如年般的,熬过了最漫长的一天。 楚锁锁依旧没找到。 华棋柔被带到警局,都用上测谎仪了,也没问出楚锁锁的下落。 监控也排查了,她会去的所有地方都找遍了。 也没见到她的踪影。 她就像个鬼一样,凭空消失了。 苏婳在家中坐立不安,饭都吃不下。 焦虑得胃都开始疼了。 她直接让保镖护送着,去了医院。 还没到华天寿所待的无菌室前,就见那处吵吵嚷嚷,围了一群人。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华天寿出事了。 她快走几步,跑过去。 保镖急忙追上去,不停地喊着:“您慢点,慢点跑,小心路滑。” 苏婳听不进去。 跑到前面,隔着玻璃,看到医生正在对华天寿做急救。 苏婳逮着身边一个护士问:“我师父他怎么了?” 护士神色仓皇,“华老听说你怀孕了,还要给他捐骨髓,拔了针管自杀了。幸好我们发现得及时,否则人就没命了。” 苏婳心脏忽地下沉,阵阵钝痛感自心底传来,渐渐蔓延全身。 她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师父真的,宅心仁厚,怕连累她,居然要自杀。 她忍不住想起逝去的外婆。 外婆知道她心里爱顾北弦,为了成全他们,她偷偷关了仪器,自杀了。 她和师父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接触的时间也不算久,可不知怎么的,她总感觉他很亲切,是长辈一般的存在,特别亲,就像她的外公外婆一样亲。 等华天寿抢救过来后。 苏婳找到他的主治医生,“捐赠骨髓前,是不是还要打动员剂?” 医生打量她几眼,“对。” “打几天?” “七天。” “我师父他还有几天可活?” “已经过去一天了,最长也就剩七天了。” 苏婳心里犹如落满了雪,冰凉迅速散遍全身。 她对医生说:“派人安排吧,我要打动员剂。” 医生迟疑了一下,“你跟你爱人商量好。” 苏婳拿起手机,拨出顾北弦的号码,“对不起……” 话未说完,她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顾北弦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我尊重你的选择。” 苏婳哑着嗓子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去死,我也舍不得我们的孩子,我……” 顾北弦声音调柔哄她:“别哭,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 只有他自己清楚,说出这句话时,他有多扎心。 一个小时后,苏婳躺到医院的病床上。 护士拿着药棉帮她手背消毒,针头刚要往上扎时。 病房门猛地被推开。 一道低沉的男声传进来,“住手!” 第305章 不惯着她 苏婳抬头。 看到一抹高挑英气的身影。 男人容貌英俊,气质沉稳,眼带焦忧之色,是楚墨沉。 楚墨沉快步走到护士面前,抬手挡住她,“不要给苏婳注射动员剂!” 他语气坚硬,气势凛凛。 护士有点怕他,急忙站起来,后退几步。 苏婳手掌撑着床,坐起来,诧异地问:“楚先生,找到楚锁锁了?” 楚墨沉摇摇头,“没有。” 苏婳抿紧唇,默了半秒,“情况危急,如果我不捐,你外公就没命了。” 楚墨沉眼底满是沉痛之色,心里很感激,嘴上却说:“他是我外公,要救也是我们家人救,你一个外人,就别瞎操心了,回家好好养胎吧。” 他并不知苏婳真正身世。 苏婳深吸一口气,“他是我师父,待我不薄,能救却不救,我良心上过不去。” “他徒弟有很多,不只你一个,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揽。” “他们都配不上型,只有我能配上。” 楚墨沉并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讲不过她,硬着口气说:“你回家吧,快回家,真的,这里用不着你,我不是跟你客气。” 要不是男女有别,他都恨不得把她扛起来,直接送出去了。 苏婳没动。 她何尝不想回家安心养胎,可是楚锁锁到现在都没找到,她不救,华天寿就只有死路一条。 楚墨沉心善,故意这么说,是不想亏欠她。 忽然一阵香风吹进来。 一道风韵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女人一身高奢名牌套装,耳朵和脖子上佩戴顶级翡翠首饰,是华棋柔。 华棋柔苦着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劝楚墨沉,“墨沉啊,我知道你不想欠苏婳人情,可是你外公情况危急,锁锁又下落不明,真的不能再拖了。你就忍心看着你外公等死吗?你可是你外公一手拉扯大的。” 楚墨沉眼底痛苦涌动,夹杂着怒意,“外公是我和楚锁锁的外公,是你的父亲。苏婳就是他众多徒弟中的一个,我们这些亲戚都不帮忙,却去道德绑架一个外人。她还怀着身孕,一旦捐赠骨髓,她这个孩子就不能要了。你们对一个外人苦苦相逼,还有点人性吗?” 华棋柔脸拉下来,“我倒是想捐,医生说我得过乙肝不能捐,你和你妈也不行,锁锁跑哪去了,我也不知道。如果知道,我第一个把她揪回来!” 楚墨沉难掩气愤,“别假惺惺了,楚锁锁是你女儿,她逃跑,你不知情?” 华棋柔白着脸,“我真不知道,得病的是我亲爹,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 楚墨沉懒得和她废话。 他偏头看向苏婳,“你快走吧,我不信楚锁锁能一直躲着,眼睁睁地看着她亲外公去死,除非她是畜生!” 苏婳沉思片刻,应了声,迈开腿下床,就要走。 华棋柔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苏婳,锁锁下落不明,那么多人都找不到她。你这一走,我爸可就真没命了。” 苏婳猛地甩开她的手臂,冷漠地扫她一眼。 华棋柔没来的时候,她一心只想救华天寿。 可是她一来,苏婳就没那个心情了,被她丑陋的嘴脸,膈应到了。 苏婳快步走到门口。 华棋柔追出来,拽着她的衣服后摆,拉着哭腔,“苏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爸爸吧,锁锁那孩子不听话,躲起来了。眼下就只有你能救我爸了,我给你跪下了!” 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抱着苏婳的腿,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苏婳抬起腿想甩开她。 可她抱得死紧死紧的。 苏婳一时没甩开,刚要弯腰去掰她的手。 顾南音突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把抓住华棋柔的头发就往后拽,“快松开我嫂子!你这个死八婆!” 华棋柔被她拽得接连后退几步,疼得呲牙咧嘴。 她伸手去掰顾南音的手,去抓,去拧。 长长的指甲眨眼间,就把顾南音的手抓出道道血印子。 楚墨沉一看,急了,抓着华棋柔的胳膊,一下把她扯出去老远。 华棋柔穿着高跟鞋没站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她疼得扶着腰,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楚墨沉抓起顾南音的手,扫一眼,心疼得要命,连忙唤护士,“快帮她把手包扎一下!流了好多血!快!” 其实就只是渗出点血丝丝。 但在楚墨沉眼里,可不得了! 重伤! 站在一旁看戏看得一脸懵逼的护士,急忙拿药棉给顾南音的手消毒,抹药。 药水抹在手上挺疼的。 顾南音倒吸着冷气对苏婳说:“嫂子,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小侄子,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动它!” 她长得漂亮,奶白的小脸带点儿婴儿肥。 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明明是霸道的口吻下命令,但因为声音奶脆奶脆的,听起来特别萌。 苏婳本来挺难受的,被顾南音这话说得想笑,又挺心疼她。 她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手上的伤痕,柔声问:“手疼吗?” 顾南音摇摇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要是我这个小侄子再没了,那才疼呢,我会心疼死。到时我就绝食三天,不,七天,饿死我算了!” 她是家中老小,被娇宠惯了。 每次想做什么,家人不同意,她就来这一招,百试百爽。 都用不着绝食三天,一餐不吃,全家所有人全部服软。 苏婳轻轻叹口气,低声说:“那是你墨沉哥的亲外公,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你看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比谁都着急,比谁都难过。他是人好,不想亏欠我。” 楚墨沉赶忙摆手,“这是我们华楚两家的事,你姓苏,不必操心。” 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可是眼底的愁云却驱散不尽。 顾南音扫一眼他,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很快,她挺起小腰杆,“嫂子,我们走!” 不由分说,她拉起苏婳的手,大步走出去。 华棋柔坐在地上,见俩人要走,急了,想追,可是刚才那一跤摔得太疼了,站不起来。 她爬着去扒拉苏婳的脚,想留住她。 顾南音一脚踩到她的手指上,用力碾了碾。 疼得华棋柔嘴里直骂,“你个死丫头,怎么这么坏!” 顾南音不惯着她,抬起一脚,就去踹她的嘴。 华棋柔急忙偏头躲开,蛤蟆一样挪到别处。 生怕顾南音不分青红皂白地再打她一顿。 以前被她打怕了。 顾南音眼下顾不上她,挽起苏婳的手臂,乘电梯下楼。 到了楼下,就看到顾北弦一身黑色呢大衣,眉眼清冷立地立在料峭的寒风里。 风吹着他漆黑的长发,英挺的俊脸冻得有点发青。 看到苏婳安然无恙地下楼,他暗暗松了口气。 快步迎上来,把苏婳的手握在掌心里,又塞进大衣口袋里。 几人谁都不说话,沉默地往前走。 沉默如这初春的天气,阴冷阴冷的。 苏婳先开口,轻声说:“是你给楚墨沉打的电话对吧?” 顾北弦淡嗯一声,“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脱不了身,就拜托墨沉过来帮忙照顾一下你。” 苏婳冷静地说:“不,你不是让楚墨沉来照顾我。你深知楚墨沉的性格,宽厚,正直,不喜欢亏欠别人,让他来照料我,其实是想让他来劝我。” 顾北弦神色微微一顿。 很快,他不在意的口吻道:“随便你怎么想都行。” 苏婳没出声。 顾北弦停下脚步,面向她,眉眼沉沉,“我问过妇产科医生,连续两次人工流产,会造成子宫内膜损伤,极有可能导致不孕不育。我们这种家庭,没有后代延续,真的不行。我们好不容易冲破万难走到一起,我求你自私一点,为了我,也自私一点好吗?” 苏婳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只是握住他的手,重新插进他的大衣口袋里。 他的手很凉。 怎么也暖不过来。 他一定在冷风里站了很久。 估计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自己不好露面,让楚墨沉出面来劝。 想到这里,苏婳心一揪,握紧他的手,十指交缠。 她把头靠到他的手臂上,心情沉沉重重,像压着一块巨石。 第306章 是亲外公 上车,回到凤起潮鸣。 苏婳一直都很平静。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平静只是表面上的,心里其实揣着惊涛骇浪。 怀孕后变得嗜睡,到家简单吃了点饭,苏婳就上床躺下了。 手里的活堆着,最近实在没心情去做。 他们这行是细活,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能做,万一出点差错,就会毁了一整幅画。 顾北弦看着她睡着后,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这才放心离开。 公司里一堆事等着他去做。 也不知睡了多久,苏婳终于醒了。 掀开被子下床,想想奄奄一息的华天寿,她重重叹了口气。 又摸了摸平平的小腹,她又叹了口气。 下楼。 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面孔肃穆的老男人,正襟危坐在喝茶,端茶杯的姿势,拿腔拿调的,派头摆得十足。 身上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 显然刚从公司里赶过来。 是顾傲霆。 苏婳看见他就头疼,问沈鸢:“你开的门?” 沈鸢应一声,“毕竟是顾总的父亲,不看僧面看佛面。” 苏婳点点头,“你去自己房间待着,我叫你,你再下来。” “好嘞婳姐。” 等沈鸢一走,顾傲霆开始了,“听说你要给华天寿捐骨髓?” 苏婳黛眉微拧,“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医院里有人脉,你做的事太典型了,很容易就传进我的耳朵里。” 苏婳眼睫微抬,“所以你亲自登门,是向我来兴师问罪了?” 顾傲霆把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苏婳,你太自私了!胳膊肘子往外拐,完全不考虑我们顾家人的感受!你怀的可是我们顾家人的长孙,去留得经过我的同意!” 苏婳刚平复的心情噌地一下子起了火。 她挺直身姿,微抬下巴,“我自私?孩子是我的骨肉,打掉,我比谁都难过!捐赠骨髓,疼的是我,对身体有伤害的也是我!你凭什么说我自私?自私的明明是她楚锁锁!” 顾傲霆老脸一沉,“我宁愿你学学楚锁锁,自私一点,保住我们顾家的长孙!” 苏婳就笑啊,“如果你早这样,你的长孙都能爬能跳了!去年如果不是你硬撮合顾北弦和楚锁锁,楚家人就没有野心,我就不会出车祸!那个孩子更不会流产!所有人都可以说我自私,唯独你不配!” 顾傲霆理亏,不吭声。 他眼神复杂地望着纤细苍白的苏婳。 明明她细细瘦瘦一只,不知怎么的,他居然有点怵她。 觉得这个儿媳妇好凶。 真的,越来越凶了,以前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 顾傲霆手握成拳捂唇咳嗽一声,站起来,“总之,这个孩子,你必须要保住!” 底气不足地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出门,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想他堂堂一上市集团的董事长,居然被一个二十四岁的黄毛丫头压了气势,太不可思议了! 接下来苏婳一直不停地给楚墨沉打电话,询问楚锁锁的下落。 结果都是失望的。 想着华天寿眼巴巴地等死,她就特别揪心。 心里恨死楚锁锁了。 哪怕她不捐,也不要悔捐。 华天寿都清髓了,她却悔捐,这样就是谋杀! 当晚顾北弦回来,见她闷闷不乐,变着法儿地哄她开心。 可是视她如己出的师父,都快要死了,苏婳哪里能开心得起来? 就敷衍地冲顾北弦笑了笑,了事。 一晚上没睡好,快到天亮时,苏婳才勉强闭了下眼。 这一睡就睡到了快中午。 简单吃了点饭,苏婳换了衣服要去医院。 保镖拦住她,恭恭敬敬地说:“顾总交待我们,让您在家好好休息,您现在怀了身孕,最好不要出去乱走。” 苏婳心里明镜儿似的。 顾北弦这是怕她去医院给华天寿捐骨髓。 她拿起手机拨给他,“楚锁锁找着了吗?” 顾北弦沉声道:“还是没消息。她溜走的当晚,经过的走廊监控被人为破坏了,身上衣服也换了,显然有帮手。” “楚家人都问了吗?” “出动了警察,楚砚儒和华棋柔都说不知情。” 苏婳沉默片刻,“我去医院看看我师父。” 顾北弦声音一沉,心提到嗓子眼,“苏婳……” 苏婳轻声说:“只是看看,我待在家里着急。” 顾北弦声音调柔,“医院太乱,传染病也多,你尽量少去,听话,在家好好休息。” “我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他老人家痛苦的表情。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他特别亲,那种感觉就像我外公外婆一样。” 顾北弦呼吸一窒,语速快了几分,“你听谁说什么了?” “没有。” 顾北弦默了默,“你想去看可以,多带点礼品,怎么关心他都可以,给钱给物出力都行,唯独不要拿人命换人命,记住了吗?” 苏婳嗯一声。 由保镖护送来到医院。 她先去了化验科,想询问一下有没有能和华天寿配上型的捐赠者。 明知希望微乎其微,也想试一试,寻求点心理安慰。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全国那么多白血病患者,排队等着捐赠呢,有的几年都排不上,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遇到了? 苏婳失望地离开。 怀孕后,容易尿频,经过卫生间时,她走进去。 进了隔断方便时,听到外面有开门关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哗哗的水声。 有两个年轻的女人边洗手边聊天。 其中一个声音甜点的说:“那个清了髓的病患好可怜,外孙女悔捐,只能眼巴巴地等死。” 另一个嗓门有点粗的说:“可不是,要么捐,要么不捐,清了髓再悔捐,太可恶了!还是亲外公呢,怎么有这么狠心的人?” 甜声女人惋惜地说:“谁说不是呢,本来那老爷子有两个亲缘能配上型,还以为有救了,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下场。一个跑了,一个怀孕,太可惜了,唉。” 粗声女人诧异,“两个亲缘?不是一个亲外孙女,另一个不是吗?” 甜声女人“嘘”了一声,“都是亲缘,只不过那个身份特殊,让保密。” “你怎么知道的?” “半个月前有五个姓陆的男人来抽血,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一家老小颜值都挺高的,印象特别深刻。” “我去给严主任送资料时,站在门口听到严主任对那个姓陆的说苏,苏,苏婳,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和那个华老爷子是隔辈,做dna鉴定都不好做。你一定要保密,如果被严主任知道了,我死定了。” “放心吧,我嘴可严了。” 两人洗完手走出去,隐约听到还在交谈。 不过苏婳已经无心再听了。 满脑子都被一个念头充斥着。 她和华天寿有亲缘! 难怪那么多人来抽血做配型检测,都配不上,她却一配就配上了。 原来不是幸运,而是她和华天寿是亲人! 以前想不通的,现在全想通了。 为什么她和华琴婉长得那么像?因为她是她亲妈! 为什么她和楚锁锁有几分相似?因为她们是姨姊妹! 为什么她讨厌楚家人,唯独不讨厌楚墨沉? 因为他是她亲哥哥,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血缘这东西,真的很神奇,哪怕隔山隔海隔着万千岁月,可是再见面了,还是会情不自禁地产生亲近感。 联想顾北弦的种种表现。 苏婳恍然觉得他早就知情。 她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想求证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当即就和保镖一起直接去了顾氏集团。 半个小时后,苏婳来到顾北弦的办公室。 顾北弦正向助理交待公事,看到苏婳进来,微感意外,随即加快语速把事情吩咐完。 等助理出去,顾北弦起身走到苏婳身边。 把她圈在怀里,他抬手抚摸她脸蛋,声音调柔问:“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苏婳表情平静,眼神却复杂,“华天寿是我亲外公,华琴婉是我亲妈,楚墨沉是我亲哥,楚砚儒是我……” 她停住了。 那个男人不配当她生父,不配! 顾北弦抱着苏婳的手一僵,唇角的笑渐渐消失,“你听说谁的?” 苏婳音量骤然提高了几倍,声音在发抖,“告诉我,华天寿是不是我亲外公?” 顾北弦神色凝重,望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许久,他把她按进怀里,声音沉重如水,“苏婳,不要抛弃我和孩子好吗?求你了。” 第307章 做出决定 苏婳心思千回百转。 看到顾北弦这副模样,她想留住孩子,狠狠心不管华天寿。 可是一想到华天寿对她的种种好,他憔悴的病容,他一天天在等死,她的心就阵阵发疼。 如今又知道他是她亲外公。 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但是她又舍不得腹中的胎儿。 苏婳右手轻轻覆上小腹,想到如果救华天寿,就要失去这个孩子,心疼得像被人拿刀绞着,疼得她透不过气来。 现在的她,犹如身处滚烫的油锅,煎熬得厉害。 沉默许久,她轻声说:“我想见见我妈。” 顾北弦俊脸微微一滞。 他扶她到沙发上坐下,把她耳边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眸光温柔注视着她,“琴婉阿姨生着病,混混沌沌,不受控制。墨沉最近忙着照顾你外公,没时间陪我们去见,再等等好吗?” 可苏婳等不及,“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顾北弦微微勾唇,“琴婉阿姨情绪暴躁易伤人,你又怀着身孕,万一伤到你怎么办?等三个月后,胎相稳一点,再见吧。” 苏婳想起去年见她,她那躁狂的模样,无奈道:“那好吧。” 心里却很难过。 三个月,三个月,胎儿能撑到三个月吗? “对了。”顾北弦提醒她,“你当年是被人陷害了,警方正在查这个案子。凶手未抓到之前,你最好谨慎点,不要泄露身份,这也是你爸的意思。” 苏婳应了声,“我会小心。” “想喝什么?我让秘书给你泡。” “不用了。”苏婳偏过身,把身体懒懒地埋进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可靠,让她很有安全感,像个温柔的港湾。 抱了好一会儿,她说:“我想见见你妈。” “好,她昨天刚从国外回来,现在肯定在她的婚纱店里。我打个电话跟她说好,你去找她。” 四十分钟后。 苏婳抵达秦姝的办公室。 秦姝见她气色不好,让助理帮她泡了杯红枣茶。 她担忧地问:“你师父什么情况了?” 苏婳喉咙发涩,“楚锁锁到现在也没找到,他没几天活头了。” 秦姝气得咬牙,“楚锁锁真不是个东西,四年前北弦一出事,她就溜了。这次是她亲外公,以为她能靠谱点,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品行太恶劣了,比你差远了。” 苏婳捧着红枣茶,微垂睫毛,“可惜我怀孕了。” 秦姝叹口气,“我们这些人都去医院抽血配型了,无奈都配不上,倒是你,一配就配上了,也是巧合。” 苏婳抬眼看她,“不是巧合,华天寿是我亲外公,华琴婉是我亲生母亲。” 秦姝猛地一怔,“什么,你再说一遍?” 苏婳放下茶杯说:“我就是华琴婉当年死去的那个小婴儿,我没死,被人调包了,放到医院妇产科门前,被我养母遇到收养。” 秦姝定定看她几秒,泪水渐渐溢满眼眶。 她喜极而泣! 双手握在一起摩挲着,她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吧,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原来是有原因的。” 她起身来抱苏婳,用力抱着,手掌抚摸她后背,“好孩子,你真是福大命大,能活着真好,真好。” 她捧起她的脸,细细察看,“五官和琴婉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像,气质也像。” 苏婳红着眼圈,心里想着不要哭,不要哭,眼泪却不听话地流下来。 秦姝来帮她擦眼泪,擦完又把她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头,满脸是泪,“琴婉要是没疯该有多好,可惜了,可惜了。” 两人抱着哭了好一会儿。 秦姝才松开苏婳。 苏婳坐到沙发上,喝了口红枣茶,说明来意,“妈,我找你是有事相问。如今我亲外公在医院等死,我不知该是救他,还是保肚子里的孩子,请您给帮忙下个决定。” 闻言,秦姝沉默了。 这么沉重的决定,任谁都不好下。 太艰难了。 秦姝问:“北弦怎么说?” 苏婳如实回道:“他刚开始说尊重我的选择,但是很快反悔,让楚墨沉来劝我。” 猛一相认,苏婳一时没改过口,还是叫楚墨沉。 秦姝揉着眉头。 半晌。 她缓缓开口:“当年我父亲查出肾衰竭,要换肾,我正好能配上型,却查出怀孕了。当时我想打掉孩子,移植一颗肾给他,他不要。拖到四个月后,买到合适的肾源,换了,但因为排异严重,一年之后,他还是去世了。” 稀松平常的语气,却是数不尽的悲痛。 苏婳是第一次听她提自己的父亲,屏气凝神地听着。 秦姝双手抹了把眼睛,“我爸去世后,我妈精神就不太好了,晚上要靠酒精和安眠药才能入睡,染了酒瘾又抑郁。不到三年,她也去陪我爸了。” 苏婳忙递纸巾给她。 秦姝接过来,擦擦眼角,“当时顾傲霆把我关起来,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我,不让我去给我爸捐肾。如果他没关着我,我早点把肾捐给我爸,或许他就不会死,亲人的肾源排异小。我爸不死,我妈也不会抑郁而亡。因为这件事,我特别恨顾傲霆,是他间接害死了我父母。” 她拍拍苏婳的手,“无论你怎么做,都会有亏欠。救你外公,会亏欠肚子里的孩子;保孩子,就会亏欠你外公。” 苏婳轻叹一口气,“是啊。” “这件事,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看你怎么选择。” 苏婳拧眉思索漫长时间。 她站起来,朝秦姝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妈。” 上车,回到凤起潮鸣。 等顾北弦回来。 苏婳上前拥住他,头埋进他颈窝里,低声说:“如果是你遇到这种事,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你,哪怕豁出去半条命也不顾。我救我外公,不是不爱你,也不是不爱我们的孩子。孩子是我的骨肉,失去了,我要比你更难过,承受身体疼痛的也是我。医生只是说不好怀孕,没说一定怀不上。等过了这波,我养好身体,一定给你生个孩子。我会拼尽全力地去给你生,直到生出为止。” 她这么一说,顾北弦瞬间就明白了。 他眼神骤然一硬,把她按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勒得她差点不能呼吸。 许久。 他才出声:“我在意的,其实不是孩子,是你,我是怕你遭受双重痛苦,又要捐献骨髓,又要流产。你从小多灾多难,我实在不忍心看你再受一点点罪。” “可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我外公去死,如果那样,我和楚锁锁有什么区别?” 顾北弦沉思几秒,温柔地亲吻她发丝,艰难地做出决定,“按照你的意愿去做吧。” 苏婳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只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明明受罪的是你。” “你爸当年把你妈关起来,不让她去给她父亲捐肾。” 顾北弦笑,笑容有点苦,“当时她怀的那个孩子是我。” 苏婳呼吸一窒,心里翻江倒海。 很快,她硬下心肠,把这篇翻过去。 她声音细碎道:“如果我以后真生不出孩子,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顾北弦按着她的脖颈,“我喜欢孩子,是因为那孩子是你生的。在你和孩子之间,我选择你。” 苏婳心里一阵锥心的痛,“我会好好弥补你。” “你谁都不亏欠,也没做错什么。”顾北弦忍着难过,安慰她:“换了我,如果我外公出事,我也会这么做。” 次日清早。 顾北弦亲自送苏婳去医院。 面上波澜不变,实则万箭穿心,暗暗怪自己和华天寿配不上型。 如果能,他宁愿替苏婳受这份罪。 楚墨沉正立在华天寿所住的无菌室外,面容焦灼,胡子都没心情刮。 短短几天,他瘦得没个人形。 顾北弦握紧苏婳的手,问:“楚锁锁找到了没?” 楚墨沉摇头,眉眼间难掩焦躁,“没有,不知道她死哪里去了。她最好一直躲着,一旦被我找到,我绝对饶不了她!” 顾北弦眸色冷沉,“我也不会放过她。” 两人没告诉楚墨沉,直接找了华天寿的主治医生。 孕妇其实是不建议捐献骨髓的,可是医院实在没办法了。 楚锁锁悔捐,找不到。 骨髓库里又没有能配上型的捐献者。 救人要紧。 动员剂打进去,苏婳开始觉得骨头酸痛,体温升高,恶心想吐,浑身不舒服,类似发高烧的感觉。 骨盆胀胀的疼,有时候身上肌肉还会抽搐。 楚锁锁大概就是因为这种不适,害怕逃了。 顾北弦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疼得要命。 把办公地点搬到了病房,在医院办公,全程陪伴苏婳。 陌生捐献人一般只捐外周血,用于采集干细胞。 亲缘会多一项骨髓血。 苏婳主动提出要求捐献骨髓血。 骨髓血相对于外周血提出的干细胞更温和一些,输进患者体内,不会发生急性排异,但是陌生人一般不会捐骨髓,听着就害怕。 打了五天动员剂后,护士开始化验苏婳血液中的干细胞。 达标后,次日早上,她进行骨髓采集。 脊柱打上麻药,整个人趴在手术床上。 几个医护人员围着她,空心针扎进去,用抽血的针,从空心针的针心里插进去,往外抽。 能听到骨头咣咣响的声音,有点恐惧,但因为打了麻药,感觉不到疼痛。 抽完,苏婳躺到下午,身体挺虚的,感觉好像被掏空。 但是一想到外公有救了,又觉得值。 第308章 虚惊一场 第二天早上,苏婳开始采集造血干细胞。 她躺在床上,从左手臂静脉抽出血,用一个过滤的机器提取干细胞后,把血液通过机器输回右手臂静脉。 整个过程要四、五个小时,手臂保持一个姿势不能动。 痛倒是没有想象得那么痛。 就是一直不能动,感觉身体很虚,没有精神,也不想说话。 因为昨天抽骨髓,腰难受。 身上痒,也得让人帮忙。 好在顾北弦全程陪护,帮她挠痒痒,喂她喝水,对她精心呵护。 很多年后,苏婳想起这一幕,还是挺感激他的。 并不是只有甜蜜能增加感情,有时候一起患难,一起经历一些事情,也能。 抽出的骨髓血和外周血干细胞,输进华天寿体内。 手术移植很成功。 接下来他要在无菌室里度过一个月,等到白细胞涨到一千,就可以出来了。 苏婳被顾北弦扶着,站在无菌室外面,隔着窗户,望着里面的外公,笑了。 他终于有救了! 终于可以活下去了! 笑着笑着,苏婳心如刀割,痛得难以言说。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小腹,很对不起腹中的胎儿,很对不起。 被顾北弦扶进病房里休息。 她搂着他的脖子,一遍遍地在对他说对不起。 心里愧疚得无以复加。 就像秦姝说的,救这个,亏欠那个;救那个,亏欠这个。 不可能两全。 顾北弦帮她擦着眼泪,“你没有对不起我,也不用愧疚,更不用自责,你做得很对。你比楚锁锁勇敢,比她坚强,比她无私。能娶你为妻,是我的荣幸。” 嘴上说着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心里却如锥刺般难受。 他觉得自己没保护好她。 让她受苦了。 同样难受的,还有陆砚书。 他也不进病房,就站在走廊里,默默地抽着烟。 他已经很多年不抽烟了。 觉得自己没保护苏婳,让她受苦了。 可是那是华琴婉的父亲。 他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给华天寿捐献完的第三天,楚锁锁终于找到了。 她躲到了一个偏远的乡下村落里,是索尖尖姑姑的婆婆家。 那是一个近于荒废的小村落,没有监控,没有手机信号,连公交车都没有,很适合藏身。 被带回来的时候,楚锁锁身上脏兮兮的,蓬头垢面,像个乞丐一样。 找到的当天,楚墨沉亲自动手把她揍了一顿,揍得鼻青脸肿,肋骨打断一根。 顾北弦直接打电话给警局的柯北柯队长,把楚锁锁抓了进去。 恶意悔捐是故意谋杀罪。 虽然华天寿没死,但也要让她在拘留所里待一段时间。 一周后。 苏婳去妇产科,要做流产手术。 那天天很阴,很冷,明明是初春天气,却比寒冬腊月还要冷。 她穿了厚厚的长款羽绒服,还是觉得冷,手脚冰凉,心里更凉。 可是让她重新选择,她还是会选择救华天寿。 那么和蔼可亲的一个老人家。 她永远忘不了,他兴冲冲地拉着她的手去隔壁的楚岱松店里,炫耀她,夸奖她。 他毫无保留地把他毕生所学传给她。 等她学成,他派店里的伙计,把她那一百万学费,送还给她。 说他收徒弟,不是为了钱,只是因为合眼缘。 苏婳派人送回去,他又派人送回来。 那时她还纳闷,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现在想来,大概就是骨血亲情吧。 哪怕改头换面,换了身份,却隔不开骨子里的亲情。 坐在妇产科医生面前。 苏婳对医生说:“我要流产。” 医生给她开了单子,让去做术前检查,有子宫彩超检查,好明确孕囊的大小位置,还有心电图检查,还要化验血液,肝肾功等。 上午检查,下午出结果。 拿到彩超结果时,苏婳惊呆了! 结果一栏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宫腔内没有妊娠囊的回声。 她没怀孕! 这怎么可能? 苏婳一头雾水。 她拿着化验报告单,找到医生,一脸困惑,“医生,我上个月做过一次检查,显示我怀孕。可是今天做彩超,居然显示我宫腔内没有妊娠囊,这是怎么回事?” 四十多岁的女医生接过彩超单,仔细看了又看。 她抬起眼皮,“你上个月做的是什么检查?” 苏婳想了想,“hcg,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当时胎儿月份比较小,不能做彩超。” 医生问:“验的尿,还是抽的血?” 苏婳如实说:“尿。那些日子要给我外公配型,隔三差五抽血,抽烦了,就验了尿。”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上午查的,还是下午查的。” “下午。” 医生说:“抽血要比验尿准,上午要比下午准。” 苏婳难以相信,“你是说化验结果有误?” “失误几率很小,但是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没有一点失误。”医生把彩超单推到她面前,“如果你真怀孕了,宫腔里会显示有妊娠囊,可你没有。” “可我月经一直没来,偶尔还会有干呕、想吐的感觉,嗜睡,尿频。” 医生盯着她的脸端详片刻,“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苏婳点点头,“是,挺大的事,还挺多。” “精神压力大也容易导致月经失调和功能性胃肠功能紊乱,产生恶心、干呕的感觉,嗜睡、尿频,是假孕反应。” 苏婳拿起b超单,“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做错了?” 医生微笑,“不相信,就重新检查一遍。” 想起刚才憋尿的痛苦劲儿,苏婳打心眼里抵触,“算了,不做了。” 出了妇产科。 她一眼就看到坐在等候区里的顾北弦。 他穿深色正装,风度翩翩,坐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 面容比先前消瘦了些,显得五官更加立体有型。 许是不用流产,苏婳心里的愧疚感消失,心情也变好了。 她脚步轻快,兴冲冲地朝他走过去,“我没怀孕,太离谱了!” 顾北弦一顿,眼尾溢出风流好看的笑纹,“真的?” “医生说我没来月经,是月经失调,因为精神压力大造成的。恶心、干呕也是精神压力大造成的。” 顾北弦沉吟一瞬,“年前顾谨尧外婆患癌症,你妈重伤,我又出了车祸,年后你外公得了白血病,噩耗接二连三,精神压力的确挺大的。对了,之前的孕检单,是怎么回事?” “医生说验尿,尤其是下午的尿,会出现很小的失误。我们等会儿去买验孕棒,再好好验验吧。” “好。” 出了医院,苏婳随便在路边找了家药店,进去买了一盒验孕棒,里面有三根。 都等不到回家,苏婳就近找了家咖啡厅,进去点了杯咖啡,打包。 借人家卫生间,验了。 验了一次又一次,验了三次,都是一道杠! 她没怀孕! 连日来,压在她身上的愁云,瞬间烟消云散。 原来是虚惊一场! 苏婳再也没了负罪感。 出了咖啡厅,她亲亲热热地挽起顾北弦的手臂,和他有说有笑地上了车。 顾北弦今天特意抽空陪苏婳做流产手术。 眼下她不用流了,他自然要回公司,处理公事。 苏婳陪着他。 自打给华天寿捐献骨髓后,她就变得好黏他。 只要一待在一起,就像个人形挂件,一样挂在他身上。 顾北弦丝毫不觉得烦,反而甘之如饴。 来到顶楼总裁办公室。 顾北弦和苏婳刚坐下。 秘书敲门进屋,对顾北弦说:“顾总,楚氏集团的楚董,等了您好一会儿了。” 顾北弦眸色沉了沉,“让他进来。” 很快,楚砚儒走进来。 瞥到苏婳也在,他眼神复杂暗含一丝憎恶。 楚砚儒看向顾北弦,“锁锁在拘留所,我找人去捞人,他们说你不让放,有这回事吗?” 顾北弦极浅勾唇,揶揄道:“你的宝贝女儿不是喜欢躲吗?拘留所最适合躲藏,让她好好在里面藏着吧。” 楚砚儒老脸一拉,“锁锁不坏,就是胆小。打那个动员剂,她很不好受,怕有副作用。我不是危言耸听,国外有好几例,都是因为打那个导致死亡。” 顾北弦冷笑,“华老爷子已经清髓了,她临阵脱逃,就是要他的命,这还叫不坏?这是故意杀人!坏到极点!” 楚砚儒扫一眼苏婳,“苏婳不也能配上型吗?她捐也可以。” 顾北弦眼神骤然一冷,再也不想维持平时的风度。 他抄起一只烟灰缸,抬手就朝楚砚儒扔过去。 楚砚儒偏头想避开。 可惜慢了一步,烟灰缸砸着他的额头划过去,落到地上,摔成几瓣。 他的额头被砸得鲜血淋漓。 楚砚儒疼得捂着额头,怒道:“你爸都得让我三分,你一个小辈也敢对我动手动脚?” 顾北弦薄唇微启,“滚!” “你等着,我这就找顾傲霆算账!”楚砚儒怒气冲冲地走了。 临走前狠狠剜了苏婳一眼,好似顾北弦这么做,都是她唆使的。 苏婳轻蔑地回看他一眼。 这种渣爹,真的,认了,恶心! 等楚砚儒一走,顾北弦对苏婳说:“既然你没怀孕,明天就带你去见你亲妈。” 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生母,苏婳甜蜜又心酸。 第309章 母女相认 从顾北弦的办公室里出来,楚砚儒捂着流血的脑门,来到顾傲霆的办公室。 门也没敲,直接推开门,闯进去。 气势汹汹的,像鬼子进村。 顾傲霆正和公司副总谈事。 听到动静,他扭头一看,脸色微变。 挥手让副总退下,顾傲霆扯了几张抽纸,递给楚砚儒,“老楚,你这脑门是怎么了?快擦擦。” 楚砚儒接过纸擦了擦脑门上的血,怒气冲冲道:“还能怎么了?被你儿子拿烟灰缸砸的!” 顾傲霆一顿,“哪个儿子?” “还能是哪个?顾北弦!老顾,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一个交待,否则这事没完!” 撂下这句话,楚砚儒走到沙发上坐下。 双腿一叉,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拿纸按着伤口止血。 一副你不给个我满意的交待,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的架势。 顾傲霆狐疑,“北弦平时斯斯文文,对谁都彬彬有礼,做事特别有分寸。无缘无故的,他拿烟灰缸砸你干什么?” 楚砚儒压着怒意道:“他把锁锁送进拘留所里关着,我去保释,人家含含糊糊地说,有人关照过,不让放人。我猜着是北弦,就来找他,让他递句话,放人。谁知他二话不说,抄起一个烟灰缸就朝我头上砸。” 顾傲霆不信,“我了解北弦,只是这个,他不会打你。你肯定说了什么更过分的话。” 楚砚儒眼珠微转,“我没有,他现在就是越来越过分了!” “你肯定说了,你实话实说,我才能帮你解决问题,你藏着掖着,我没法给你交待。” 楚砚儒迟疑一下,“我就说苏婳也可以捐骨髓,没必要可着劲儿地折磨锁锁。” 一听这话,顾傲霆脸沉下来。 他并不知苏婳没怀孕,也不知她已经给华天寿捐过骨髓了。 捐骨髓的事,顾北弦派人封锁了消息。 顾傲霆一改刚才的和气,“锁锁是人,苏婳就不是?苏婳还怀着身孕呐。老楚啊,你也是当爹的,讲点良心吧。” 他还想说,换了是我,我也会拿烟灰缸砸你! 不过碍于多年合作的份上,没说出来。 楚砚儒冷笑,“老顾,你这风向转变得挺快啊。以前总夸锁锁好,现在苏婳沾上陆砚书了,你就觉得她好了?” 顾傲霆唇角扬了扬,“有一说一,苏婳那孩子确实不错。” 楚砚儒听着刺耳,语气不屑,“就一个山里来的丫头,来历不明的,生父是谁都不知道,沾上了陆砚书的边,在你眼里就成仙女了?” 顾傲霆呵呵一笑,“生父是谁不重要,陆砚书要把名下财产全给她,给她就是给我儿子。” 楚砚儒眼神讥诮,“你真现实。” 顾傲霆翻眼瞅他,“你不现实吗?” 楚砚儒眼神一闪,“前几天滨江湾那个项目,马上就要签了,北弦派人取消了。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下命令,恢复合作。” 顾傲霆往上挽了挽袖子,“滨江湾那个项目,北弦全权负责。他做事一向有主见,我左右不了他。” 楚砚儒指指自己受伤的脑门,“那我这伤白受了?” 顾傲霆略一想,走到柜子前,拿起包,从钱包里掏出一沓现金,“这是医疗费,你拿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楚砚儒瞅了眼那笔钱。 差不多一万来块。 他瞧不上眼,不接,“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啊,要么滨江湾的项目恢复合作,要么让北弦打电话放锁锁,你二选一!” 顾傲霆也不是个善茬,“华老爷子病重,锁锁悔捐,那是杀人。你这次包庇她,下次她会更过分。让她在拘留所里待个几天,长点教训也好。滨江湾那个项目,从拿地到项目规划,北弦一手负责,我真插不上话。” 楚砚儒见他不肯松口,冷哼一声,噌地站起来。 起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扭头,故意挑拨,“苏婳给我岳父捐骨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你说锁锁是杀人犯,苏婳不也是?活该你的孙子保不住!” 他并不知苏婳没怀孕。 顾傲霆更不知。 一听这话,顾傲霆脸色唰地一下子变得铁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楚砚儒见他被气到,歪起一边嘴角,狞笑一声,拉开门走出去。 关门时,他故意把门摔得巨响。 久居高位,都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子。 顾傲霆撑着桌子缓缓坐下,按着心口,缓了几秒钟,才缓过劲来。 拿起电话,想给苏婳拨过去,狠狠训她一顿。 电话拨出去,他又挂断了。 还是回头找个时间,见面再训吧。 次日下午。 苏婳和顾北弦来到位于城郊的精神病院。 楚墨沉站在母亲病房门口,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等着他们。 初春天气,乍暖还寒。 苏婳穿着一件厚厚的白色羽绒服,脚上是一双毛茸茸的雪地靴,头上戴着羽绒服的帽子,双手插在兜里。 饶是穿得这么厚实,她嘴唇还是微微发紫。 很冷的样子。 楚墨沉不由得盯着她多看了几眼。 越看越心疼。 以前见她,再冷的天气,也是一件纯色羊绒大衣,一双小牛皮短靴,清清雅雅,又美又清爽。 现在却穿得这么多,鼓鼓囊囊的,像刚出月子。 脸色也是,苍白得没有血色,还泛着青。 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捐骨髓真的挺伤元气的。 苏婳把头上戴着的羽绒服帽子拉下来,手放在唇边呵了呵,冲他笑笑。 楚墨沉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个滋味。 顾北弦问他:“琴婉阿姨怎么样了?” 楚墨沉随口道:“和以前一个样。” 回着顾北弦的话,楚墨沉的眼睛却忍不住往苏婳身上瞟。 猛然间,瞥到她原本乌黑如缎的头发,竟然夹杂着好几根白头发。 只发根那里变了,应该就是捐骨髓后,才变的。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楚墨沉眼眶却湿了。 他压抑着,不让自己落泪。 因为极力克制,喉咙生疼,疼痛全堵在嗓子眼里。 苏婳见他总盯着自己看,轻声喊道:“楚……哥。” “哎。”楚墨沉再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他急忙偏头,压下情绪,哑着嗓子说:“我们快进去吧。” 顾北弦吩咐身后的保镖:“你们站在门口,不要让人进来。” “好的,顾总。” 顾北弦又吩咐站在十米开外的两个护士,“你们也是,不按铃,不要进来。” “好的,顾总。” 三人进屋。 顾北弦打量一圈,对楚墨沉说:“把屋里的监控关了吧。” 楚墨沉忙着去处理监控。 苏婳定定地站着,望着自己的生母,华琴婉。 这次来,和去年那次来,截然不同的两种心境。 上次来,只是觉得她可怜。 这次却是满满的心酸,难过,心疼,揪心,情绪复杂得都没法用词语来形容。 华琴婉一头白发扎在脑后,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怀里依旧抱着上次那个旧布娃娃。 布娃娃是一张小圆脸,大眼睛,长睫毛,扎着两个麻花辫。 华琴婉低头拍着娃娃,轻轻地哼着温柔的安眠曲。 哄娃娃哄得太过入迷了。 连三人进屋,都没发觉。 楚墨沉处理好监控,走到她面前,说:“妈,小婳来看你了。” 华琴婉这才猛然惊醒,扭头瞅一眼苏婳和顾北弦,慌忙把怀里的娃娃抱进怀里,紧紧抱住,一脸戒备地说:“你们不要过来!不要抢我的孩子!走!快走!” 她挥着手臂,赶他们走。 苏婳鼻子一酸,睫毛挂了泪珠。 她抬起脚步,很慢很慢地,试探地朝她走过去,碎声说:“妈,妈,我是小婳,我是您的女儿。” 华琴婉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瞪着苏婳,怔怔看了几秒。 她忽然把怀里的娃娃藏到身后,“走,都走!走!不要抢我的孩子!” 苏婳眼圈一红,睫毛上的泪珠滚落到脸颊上。 “妈,我才是你的女儿,我是你的小婳呀。”她声音调得很柔很柔,用哄婴儿的语气对华琴婉说。 多想投进她的怀抱,抱着她喊“妈妈。” 华琴婉见她越走越近。 她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朝苏婳扔过去,声音尖锐,大声喊道:“走!走开!不要过来!” 苏婳侧身躲开,眼里泪光浮动,看向楚墨沉,颤声说:“妈妈早就认不得我了。” 楚墨沉见不得她哭,心里难受得厉害,“别急,慢慢来。” 顾北弦拿手帕给她擦掉眼泪,“别哭,你刚捐完骨髓,身体虚弱,不能哭。” 苏婳握握他的手,“我没事。” 她冲楚墨沉很小声地请求:“我想抱抱妈妈,可以吗?” 怕他不答应,她又补充道:“特别特别想,从知道那天,就很想。” 楚墨沉拒绝不了她的请求,“你试试,不过我怕她会伤害你。” “我不怕。”苏婳慢慢挪到华琴婉的床边。 华琴婉消瘦的身体顿时呈防御姿态,朝后仰着,整个上半身绷得像拉满的弓,一脸戒备地瞅着她。 却没拿东西砸她。 苏婳走到她身边,朝她伸出手,声音柔得像月光,“妈妈,我是您二十四年前丢失的女儿呀,你觉得我长得像画一样,就给我取名叫小婳,您还记得吗?我没死,我被人收养了。” 华琴婉绷紧的上半身稍稍松驰,双眼迷茫地打量着她,那眼神充满困惑。 苏婳弯下腰,刚要去抱她。 华琴婉忽然举起手,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 猝不及防,苏婳被打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脸疼,心更疼。 可把顾北弦心疼坏了。 他长腿一迈,一个箭步冲过来,抓着苏婳的手,把她拉到身后护着。 华琴婉一见又有人冲过来,倏地站起来,抓着床上的东西就朝两人扔过去,情绪激动狂躁,“走!走!都走!不要抢我的孩子!” 楚墨沉急忙过来拢住她,冲顾北弦和苏婳说:“你们先回去吧,慢慢来,不要急。” 苏婳怕把华琴婉刺激得更厉害,连忙点点头。 她和顾北弦转身走出去。 两人的身影一消失,原本激动狂躁的华琴婉挥舞着的手臂,忽然停下来。 她怔怔地瞅着门口方向,身形僵硬,眼神呆滞,有点迷茫,又有点复杂。 楚墨沉怕她还要发疯,急忙按铃要叫护士。 谁知华琴婉却不狂躁了。 她一下子坐到床上,捡起那个娃娃,抱进怀里。 抱了好一会儿,她伸出手轻轻地擦着它的眼睛,柔声说:“宝宝不哭,不哭啊,妈妈在。” 第310章 我要娶她 苏婳和顾北弦出了病房,也没走,就一直站在门口。 顾北弦垂眸,看着苏婳. 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他抬手把她拢进怀里,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温柔地哄道:“别急,琴婉阿姨的病得了这么久,不可能一下子就好。” 苏婳轻声说:“我想把我妈接回家照顾可以吗?” 顾北弦神色微微一滞,“琴婉阿姨不是小病,得专业的人照顾,你照顾不了。再者你的身份,暂时还需要保密。以后也尽量不要常来看她,会引人怀疑。” 苏婳声音骤然一冷,“小时候是谁要害我?” “楚砚儒年轻的时候,经商手段狠辣,喜欢把对手逼到绝路,招惹了不少死对头,有可能是他们,也有可能是华棋柔之流。但是时间太久,证据不太好找。没有证据,警方就没法抓人。” 苏婳沉默不语。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苏婳抬头,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穿深驼色呢大衣,身姿笔直,脸型周正,眉眼俊雅,自成一派风骨。 是陆砚书。 他手里抱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正大步走过来。 苏婳迎上去,“爸。” 陆砚书加快脚步,“你不好好在家休息,怎么到处乱跑?” 苏婳如实说:“我没怀孕,那个孕检单有点误差,然后我精神压力过大,造成一系列假孕现象。” 闻言,陆砚书长长地松了口气。 不怀孕,她就可以少受一重罪。 苏婳见护士离开了,走廊四下无人,说:“我妈还是认不出我。”语气难掩失望。 陆砚书轻轻叹口气,“她也认不出我。” 苏婳默了默,“我想以后经常来看看我妈,时间久了,她可能会好一点,可是北弦说会有人要害我。” “你是不能经常来。”陆砚书略一沉思,“这样吧,我娶琴婉。你是我的女儿,以后来看她,就可以光明正大了,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喊她妈,一举两得。” 这个决定把苏婳给惊着了。 太突然,也太让人意外了! 用世俗眼光看,两人怎么都没有夫妻的样子。 一个四十来岁,风度翩翩,知名画家,大公司股东,要财有财,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风度有风度。 一个五十出头,疯疯癫癫,苍老憔悴,离异,除了病,一无所有。 苏婳忍不住说:“你娶我妈,奶奶会同意吗?” 陆砚书笑容儒雅,“琴婉离异,我单身,有什么不同意的?” “我妈她这样子……” “她的症结在你身上,如今你回来了,她或许慢慢会好。”陆砚书垂眸看着怀里的花,“别看她现在这副样子,以前她是顶聪慧的一个人,多才多艺,温婉如水。” 说这话时,他眉眼说不出的温柔。 深情的男人,身上自带一种奇异的光芒。 让他充满独特的魅力。 苏婳定定地望着他,他是她见过的中年男人中,最深情最有风度的一个。 和他一比,顾傲霆、楚砚儒被秒成渣。 尤其是楚砚儒,连锅底灰都不如。 他就是人渣中的极品。 可惜,深情的男人因为太过深情,都不愿结婚,不结婚就没有后代,渐渐地,快要绝种了。 倒是顾傲霆和楚砚儒那种,女人一个又一个,孩子也是一个又一个地接着生,不停地繁衍,生生不息。 陆砚书说:“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派人准备结婚的事,琴婉情况特殊,得走一些手续,等结婚证办出来,我打电话告诉你。” 苏婳心里一阵感动,“谢谢爸。” 陆砚书嗔道:“跟自己爸爸还客气。我本来也没打算结婚,趁琴婉不清醒娶她,还怕她以后清醒了,会怪我呢。” 苏婳如实说:“不,我妈如果早嫁给你,或许就不会疯。” 陆砚书眼神落寞,重重地叹了口气。 周末夜晚。 顾傲霆挑这个日子,来凤起潮鸣,探望苏婳。 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有补血口服液,人参阿胶和脑白金,还有牦牛壮骨粉。 都是平时别人孝敬他的,吃不了,提来送给苏婳。 进门,顾傲霆把东西往茶几上一放。 他张口就道:“苏婳,听说你给华天寿捐骨髓了?” 苏婳眉眼清冷瞅他一眼,“是,捐了。” 顾傲霆目光往她小腹上瞟,“孩子呢?” 苏婳不爱搭理他,淡淡道:“没了。” 顾傲霆头皮一炸一炸的,“你把我孙子打了?” 苏婳瞥他一眼,没说话,静等他表演。 顾傲霆以为她默认了,登时就来了怒意,“你怎么这么自私?那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我提醒过你,未经我的允许,你不许给华天寿捐骨髓,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苏婳微微抿着唇,不想说话。 自打捐了骨髓后,浑身没劲儿,免疫力也低了很多。 能少说的,她绝对不浪费精力。 顾北弦本来在楼上书房,处理公事。 听到下面有动静,迈着一双长腿走下来。 下楼,打量顾傲霆一眼,顾北弦猜到他来意,一看这样,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神色淡漠道:“苏婳没怀,孕检单有误。” 顾傲霆一听,脸上的怒意瞬间消失,埋怨苏婳:“你为什么不早说?” 顾北弦轻慢一笑,“人家不想搭理你,你看不到?” 顾傲霆翻他一眼,清清嗓子对苏婳说:“既然没怀孕没流产,那你好好休养,三个月后开始备孕,争取早点要孩子。” 顾北弦气极反笑,“顾董,一天不控制别人,你就浑身难受是吧?苏婳刚捐了骨髓,元气大伤,至少得三年后才能备孕。” 顾傲霆一听不乐意了,“三年后,你就三十了。” “你去操心操心你大儿子吧,别管我们了。”顾北弦拉开门,请他出去。 顾傲霆人走到门外了,还冲苏婳下命令:“三年太长了,你们俩最迟也得半年后要孩子!” “啪!” 顾北弦把门摔上了。 顾傲霆被关在门外,老脸乌黑。 几秒钟后,顾北弦把门拉开。 顾傲霆以为他回心转意了,面露一丝微笑,“北弦,爸也是为你好,趁年轻早要孩子,歇两年可以生二胎,再歇两年,生三胎、四胎!” 顾北弦把手里拎着的补血口服液、人参阿胶、脑白金和牦牛壮骨粉,一股脑儿扔到他怀里,“带着你的东西,自己生去。” “啪!” 门又被摔上了。 顾傲霆一张老脸黑得发紫。 站了半天,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礼盒,拎着走出别墅。 助理连忙迎上来。 顾傲霆生了一肚子闷气,“我好心好意地来看苏婳,他们为什么不领情,还把我轰出来?” 原因助理心知肚明,却不敢说。 说了工作就没了。 屋内。 苏婳把身份证和户籍证明拿给顾北弦,眉眼含笑,“抽个空,我们去把婚复一下吧,我爸也要娶我妈了,喜事成双。” 第311章 苏婳出马 顾北弦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突然间就这么来了。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有点蒙,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接过苏婳的身份证和户籍证明,翻了翻,说:“还得要离婚证。” 苏婳莞尔,“我上楼去取。” 她起身就要上楼。 顾北弦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他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暖着,“不急,明天再取吧。” “嗯。”苏婳靠在他身边。 他瞥到她的头发,漆黑的发丝间夹杂着根根白发,心里一揪,想伸手帮她拔了,又怕她疼,更怕她知道自己长白头发,会难过。 苏婳摸摸自己的脸,“我是不是憔悴了许多?” 顾北弦不忍直视她苍白憔悴的小脸,把她轻轻按进自己怀里,拿脸去温暖她的脸,“会恢复好的。” 苏婳和他脸贴着脸,感受着他的温度,轻声道:“如果我老了丑了,你还爱我吗?” 顾北弦笑,“我比你大三岁,你老了,我会更老,到时你别嫌弃我就好。” “男人比女人更耐老。” “你就是老了,也是最可爱的小老太太。” 苏婳扑哧笑出声,心里甜甜的。 顾北弦松开她,拿了补血口服液,递给她,“多补补血,会养回来的。” “嗯。” 苏婳听话地喝下。 两人又抱着温存了一会儿。 洗澡,上床。 苏婳躺在被窝里,手脚冰凉,怎么都暖不过来。 没捐骨髓之前,不这样的。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问:“暖气是不是停了?” “没有。” “最近总觉得冷。” 顾北弦起身拿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又抱了床被子,给苏婳盖上。 他把她拉进怀里,她浑身冰凉。 他握着她的手,把她的脚放到自己小腹上暖着。 和她的冰冷相反,他的小腹热得像火炉。 苏婳把脚抽回去,“太凉了,别冰着你。” 顾北弦按住她的脚,不让抽,“我身上热,正好冰一下降降温。” 苏婳拗不过他。 空调太热了,顾北弦都热得出汗了,可苏婳还是觉得冷。 腰上抽骨髓的针孔开始疼起来,连带着整个腰部一起胀痛,疼痛难忍。 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忍着疼,声音懒懒地问:“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顾北弦抚摸她细嫩的脖颈,“你怎么知道?” “腰疼。” 顾北弦抬手去帮她揉腰,“后悔吗?” 苏婳极轻地摇头,“不后悔,养我长大的外公外婆都去世了,就剩这么一个亲外公,能救的就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就是觉得对不住你,那种情况下,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保孩子。” 顾北弦沉默了。 许久,他才开口:“当年我妈怀我的时候,外公需要肾,我爸选择保我。后来我外公因为换的肾排异严重去世了,我妈就特别恨我爸,两人关系僵到极点。我爸心情不好,借酒消愁,出差时喝醉酒,认错人,发生了那种事,两人关系直接降到了冰点。哪怕几年后又生了南音,也没挽回。你看,孩子再多有什么用?远不如夫妻和睦重要。” 苏婳这才明白秦姝的用意。 挺感激这母子俩的。 豁达,通透。 在大是大非上,很拎得清。 苏婳抬起头,温柔地亲吻顾北弦英挺的下颔,“等我养好身体,一定给你生个孩子,生俩也行。” “不急。” 他被她亲得情动,忍着难耐,抬手推开她的唇,语气低沉慵懒,“别亲了,再亲我现在就想让你给我生孩子。” 苏婳吓得慌忙往后躲。 生怕他来真格的。 她现在腰疼得无力招架。 隔天,清早。 苏婳给陆砚书打电话:“爸,我和顾北弦要复婚。你和我妈什么时候领证?我们一起去领证,好事成双。到时结婚纪念日也一起过,有意义。” 陆砚书语气微有不悦,“我这边资料已经准备好了,可琴婉的资料却被楚砚儒卡住了。” 苏婳拧眉,“他俩不是早就离婚了吗?” “是早就离婚了,但是琴婉的户口还在楚砚儒的户口本上,当时她精神失常,没法迁出来。” 苏婳说:“可以拿身份证去调户籍证明的。” “琴婉的身份证被楚砚儒扣下了,没法调,她的监护人也是他。我要和琴婉结婚,还得经他签字同意。眼下他故意耍赖皮,拖着不签。” 苏婳没想到楚砚儒这么恶心人。 离婚那么多年了,前妻再婚,他还得插上这么一杠子。 这样的渣爹,真的,活着都是污染空气。 苏婳沉思片刻,“交给我来处理吧。” 陆砚书拒绝道:“不用,他就是个奸佞小人,你拿他没办法。” “我有,等我好消息。” 挂电话后,苏婳找律师询问了精神病患者监护人变更的问题,以及结婚需要的条件。 从律师口中得知,生母现在的精神状态,其实不符合结婚条件。 当然,如果陆砚书关系够硬,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法律不外乎人情。 眼下最主要的是,先从楚砚儒手中拿到生母的身份证和户口本,把她的户口迁出来,监护人再变更一下,变更成楚墨沉更方便一些。 苏婳来到二楼。 推开化验室的门,进去一番鼓捣。 半天后出来,她手里多了两个透瓶的瓶子。 一个像指甲油瓶子那么大,一个像口香糖瓶子那么大。 里面装了一些碎木屑。 当然,这不是普通的碎木屑,是吸收了硝化甘油的碎木屑。 把硝化甘油由液态转换成了固态,变得稍微安全了些,有助于存放。 苏婳把这两瓶小东西放进包里,小心翼翼地拿着,出门,上车。 保镖发动车子。 一路上,苏婳都不敢有大幅度的活动。 因为硝化甘油不太稳定,很活跃。 来到楚氏集团。 苏婳站在写字楼外,抬头一看,好巍峨的一座大楼。 深蓝色的玻璃幕墙,外观挺现代化的,差不多有二三十层。 真的很难想象楚砚儒人品那么渣的一个人,在商业上居然有这样辉煌的成就。 正所谓大奸商,大奸商,说的就是他这种啊。 因为和楚墨沉提前打电话约好,苏婳在一楼没被前台小姐拦下。 乘电梯一路畅通,来到楚砚儒所在的顶楼。 苏婳报了楚墨沉的名号,秘书小姐带她来到楚砚儒的办公室。 敲门,进屋。 苏婳打量一眼,好气派的办公室。 得有一百多平方米,一水儿的黄花梨实木家具。 装修得豪华大气。 楚砚儒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处理文件。 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是苏婳,他微微一怔,眼神复杂暗含轻蔑,“你来做什么?” 苏婳清清雅雅地站在那里,极浅勾唇,开门见山道:“我爸要娶你前妻,你为什么压着资料不放人?” 楚砚儒冷笑,“陆砚书条件那么好,却娶一个精神病患者为妻,怎么看都透着蹊跷。谁知道他看上琴婉什么了?万一娶回家,割她的肾,取她的眼角膜怎么办?” 苏婳就笑啊,“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爸年轻的时候爱慕琴婉阿姨,怎么不能娶她了?户口本和身份证拿来,监护人变更一下,改成楚墨沉。” 楚砚儒笑容讥诮,“你一个外人,有什么权利对我家的事指指点点?” 苏婳语气坚硬,“你们离婚了,她早就不是你的家人了,我爸要娶她,这就成了我的家事。” 楚砚儒啪地把手里的笔放下,“如果我不答应呢?” 苏婳静静地看他几秒。 她忽然转身,走到门口,咔地一下把门反锁上。 楚砚儒察觉不对,眼神一硬,“你锁门干什么?” 第312章 我保护你 苏婳没回。 她慢条斯理地拉开包,从里面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透明瓶子。 拿的是那个指甲油瓶。 她走到茶几前,黄花梨木茶几上放着一套精美的功夫茶具,还有一个不锈钢的电热水壶。 苏婳按下电热壶开关。 呜呜的声音响起来,很快水就烧开了。 苏婳打开壶盖,把透明的小瓶,往里一扔。 她迅速撤退。 用最短的时候,退到墙角安全处。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整个茶几被炸翻了! 上面的茶具和茶几被炸得乱七八糟! 楚砚儒顿时大惊失色,迅速躲到办公桌底下。 那狼狈的样子活脱脱像只乌龟。 苏婳没想到他这么怕死,比顾傲霆还怕死。 好半晌,楚砚儒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他一张老脸阴沉得厉害,瞪着苏婳,“你搞什么?” 苏婳从包里掏出大瓶的硝化甘油,往他桌前一放,清清静静地说:“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这瓶就是孝敬你的!” 楚砚儒盯着那瓶子看了几秒,又看向被炸翻的茶几。 他一脸愠怒,“苏婳,你太过分了!” 苏婳冷冷一笑,“我再过分有你过分吗?你婚内出轨,生女,逼疯前妻。如今前妻想再婚,你还扣着她的身份证、户口本不放,你这叫什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脚踩两只船,怎么不怕淹死?” 她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快点,拿出来,否则我扔你头上!” 楚砚儒抬手就去拨电话。 苏婳向前一探腰,按住他的手,不让拨。 楚砚儒眼神阴狠瞅着她,“从来没人敢威胁我,你是第一个!” “放心,这不是第一次,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楚砚儒看看办公室门被反锁,电话打不出去,又看看苏婳手中的玻璃瓶,十分不甘心。 苏婳催促道:“别磨蹭,快点!我数三声,如果你再不拿出来,我就让你像你的茶几一样!” 楚砚儒翻眼瞅她,“你就不怕我报警?” 苏婳冷声道:“你不敢,因为你怕你做的那些腌臜事,泄露出去。” 楚砚儒恨恨瞪她几眼,拿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户口本和华琴婉的身份证。 苏婳一把抢过来,塞进包里。 这时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楚砚儒以为是救兵来了,急忙站起来。 谁知进来的却是楚墨沉。 楚墨沉先是扫一眼苏婳,见她安然无恙,暗暗松口气。 又看看茶几,一片狼藉。 他以为这是楚砚儒搞的,顿时怒道:“你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了,欺负苏婳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楚砚儒眉头一皱,“你小子吃错药了?明明是她拿了什么怪东西,炸翻了我的茶几,还威胁我!” 楚墨沉偏头看一眼苏婳。 苏婳点点头。 楚墨沉眼底的担心退去,脸上露出笑容,“这样啊,苏小姐挺厉害的,有勇有谋有胆有略,连你的茶几都敢炸。这么大胆的事,全公司上下,没一个敢做的。” 苏婳要强忍着才能不笑出来。 平时看楚墨沉成熟稳重,少言寡语。 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真看不出来。 楚砚儒像看智障似的看着楚墨沉,“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她做得这么过分,你居然夸她?” “她再过分,也不如你过分。我妈的监护人,你变更一下吧。”楚墨沉从包里掏出文件,递给楚砚儒。 苏婳来的路上,提前给他打过电话。 让他准备。 楚砚儒接过文件扫一眼,不想签。 苏婳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户口本和身份证都给了,不差这一道了。” 楚砚儒很生气。 像他和顾傲霆这种久居高位的人,都特讨厌被人威胁,特讨厌。 奈何苏婳手里的这瓶子,威力太猛。 而他又疏于防范。 眼下楚墨沉也来了。 这小子和苏婳一唱一和,演起了双簧,一看就是提前商量好的。 楚砚儒被逼无奈,拿起笔在华琴婉监护人变更上签了字,签完,气得把笔扔出去老远。 楚墨沉拿着监护人变更证明,和苏婳离开。 楚砚儒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气不打一处来,活脱脱像只胀气的蛤蟆。 他拿起座机就要打电话报警。 电话刚拨了一半。 楚墨沉的电话打进来,“苏婳今天做的事,是我指使的,如果你报警,我是主谋。楚氏集团少东家唆使外人炸自家老子,这种新闻上了头条,对你公司影响多大,自己权衡一下。” 楚砚儒啪地一下挂了电话。 印象中,这个儿子一向正直听话。 忽然间就换了风格。 邪门了! 打眼一瞅,看到桌上还有个透明的玻璃瓶子。 正是苏婳刚才留下的。 威力他也见证过了。 指甲油瓶那么大一点,都能炸翻整个茶几,何况这么大一瓶呢。 楚砚儒噌地站起来,大步跑出去,冲秘书喊道:“叫保安过来,快!快!把那个拿走!” 保安闻声赶过来,小心翼翼地取走。 同一时间。 楚墨沉领着苏婳进了他的办公室。 把门反锁上。 楚墨沉把苏婳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遍,确认她真的没受伤后,语气温和,“下次不许做这种事了,太危险了。” 苏婳短促一笑,“对付他那种人,就得用这种蛮不讲理的方式,太文明了不行。” “我是说,硝化甘油这种东西,以后少沾,万一炸伤你自己怎么办?” 苏婳摆摆手,“不存在的,我研究过很多次,那个度把握得很好。” 楚墨沉眼神冷下来,拿出当大哥的口吻,“我是你哥,你得听我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好不容易找到,你要是再出点事,我怎么向咱妈交待?” 这就是骨肉亲情啊。 苏婳听得心里酸溜溜的,感动的情绪在体内山呼海啸。 她缓缓伸出手臂抱住他,重重喊一声:“哥!” 早就想抱了。 那天在精神病院里,顾北弦在,外人也在,她顾忌着,没好意思抱。 认亲都没好好认。 楚墨沉拍拍她的后背,哑声说:“哥哥的命是你救的,以后换哥哥来保护你,听话,太危险的事,不要做了。” 苏婳听顾北弦说过,楚墨沉小时候得过淋巴性白血病。 没有合适的配型,母亲怀了她,用二胎脐带血救治他。 忍不住唏嘘命运的安排。 正当兄妹俩不胜感慨时,门外忽然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苏婳刚要松开楚墨沉,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是衣着时髦精致,娇娇俏俏的顾南音。 苏婳和楚墨沉迅速分开。 但还是被顾南音捕捉到了。 她偏着头,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两个人,怒气冲冲道:“你们俩把门反锁上,偷偷摸摸地在办公室里搂搂抱抱,这是干什么?你们对得起我和我哥吗?” 本来挺正常的兄妹俩,被顾南音这么一说,硬是带了点偷情的味道。 苏婳抬手扶额。 难怪陆砚书和顾北弦一直隐瞒她的身世。 因为一旦知道,就难免会露出马脚,现在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了。 楚墨沉神色凝重,对顾南音说:“苏婳是我亲妹妹,你误会了。” 顾南音不信。 楚墨沉递给她手机,“你可以打电话问你哥。” 见他这样,顾南音信了。 情绪顿时变得激动又复杂。 她上前一把抱住苏婳,喜极而泣,“难怪我那么喜欢你,原来你就是墨沉哥的亲妹妹!是我哥那个娃娃亲!” 这种激动的场面,苏婳经历过很多次了,有点麻木。 她拍拍她的后背,“别哭,别哭啊。” 顾南音抱了许久松开苏婳,看看她,又看看楚墨沉,忽然皱起小鼻子,“我现在是该叫你嫂子呢,还是你叫我嫂子?” 第313章 喜事成双 苏婳对自己人一向宽容,莞尔一笑,“你想怎么叫都行,我听你的。” 楚墨沉也道:“我也随意。” 他们兄妹俩这么好说话,顾南音就觉得挺没意思。 大眼珠微微一转,顾南音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叫嫂子。” 顾北弦声音凉淡,“你要上天。” 顾南音理直气壮,“苏婳是我男人的妹妹,你叫我一声嫂子天经地义。来,叫一声,给姐姐听听!” 顾北弦薄唇微启,“滚。” “臭哥!” 顾南音气鼓鼓地掐了电话,好看的樱桃小口要撅不撅的,有点委屈。 每每楚锁锁露出这种委委屈屈的表情时,苏婳就特想把她的脸给找平。 可是顾南音露出这种委委屈屈的表情,苏婳就觉得她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死了。 她忍不住伸手捏捏顾南音婴儿肥的小脸,“他不叫,我叫,嫂子。” 顾南音一把抱住她的腰,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甜甜一笑,“还是我嫂子好,我哥那臭脾气,也就你能受得了,换了我,分分钟踹了他。” 苏婳向着自家男人,“他现在好多了。” 顾南音嫌弃地撇撇嘴,“好什么好,比我墨沉哥差远了。” 这个苏婳没得说。 毕竟楚墨沉是自己亲哥。 楚墨沉唇角含笑望着两人,心想,如果母亲能早点清醒过来,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开心? 苏婳顺利地拿到了生母的身份证、户口本和监护人变更书,离开。 顾南音把门反锁上,走到楚墨沉身边,翘起脚想亲他。 每次看到他,她就忍不住想欺负他。 奈何两人将近三十厘米的身高差摆在那里。 顾南音翘起脚亲不到。 她走到办公桌前,手撑着桌子,往上一窜,坐到桌子上,朝楚墨沉勾勾手指,奶脆的声音命令道:“过来。” 楚墨沉想笑。 明明是奶萌奶甜的形象,非要装女大佬。 不过他宠着她。 她想演什么角色,他都配合,谁让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呢。 大她五岁,就得让着点。 楚墨沉走到顾南音身边。 顾南音手攀到他的脖子上,往下摁着他的头,逮着他的嘴就亲。 都是新手,亲得很不得要领。 当她的舌头顶进来的时候,楚墨沉方寸大乱。 她的舌头有点强势,又有点笨拙。 楚墨沉勾着她的舌头往回走,轻轻吮吸她。 顾南音脑子一片空白,完了完了,好喜欢这种感觉,怎么办? 楚墨沉的手划到她的细腰上,纤纤细细一小把,仿佛一掐就断。 他出于男性本能地抚摸她,动作从生疏,渐渐找到要领。 顾南音被他摸得,小心脏跳得咚咚响,全身软酥酥的。 苍天啊,这是一双怎样温柔的大手? 他欣赏,小心,爱护,宠溺,给予她。 他摸过的一切,都变成美妙的春天。 这一刻,顾南音体会到了人生中别样的美妙…… 原来男人这么好玩。 同一时间。 苏婳拿着生母的户口本、身份证和监护人变更证明,来到陆氏集团。 把资料交给他。 陆砚书颇为意外,“你是怎么从楚砚儒手中拿到的?我派人去找了他三次,都被拒绝了。我让手下提出以利益交换,他都不答应。” 苏婳神秘一笑,“我使了点小手段,和我哥一唱一和,很顺利就拿到了。” 陆砚书赞许,“厉害。” “对付他那种人,没必要用文明手段,越不择手段越好。” 陆砚书把她给的资料和自己准备的资料,放进档案袋,交给助理。 华琴婉情况特殊,还要精神病院出具一些资料,监护人变更,所在居委会也得开证明。 由助理去跑相应手续。 两天后。 是农历二月二十二日,正好是星期二。 成双成对的日子,这天结婚的人特别多。 挤不动,都排到了大门外。 一眼望过去,特别壮观。 苏婳和顾北弦,还有陆砚书,相约来到民政局。 这是苏婳第四次来民政局了。 第一次是结婚,中间两次是离婚,这次是复婚。 来的次数多了,苏婳有点麻木,说开心吧,也不是纯开心,是带点儿惆怅的那种开心。 这个婚复得坎坎坷坷,曲曲折折,恩恩怨怨。 因为华琴婉有病来不了,陆砚书一个人来领证,得托关系才能办证。 他直接带着顾北弦和苏婳,带到民政局一把手的办公室。 局长是他小学同学。 工作人员专门过来给他们办手续。 手续办得十分顺利。 十分钟后,陆砚书拿到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证上是他和华琴婉的合照。 合照是合成的。 照片上的他,斯文儒雅,风度翩翩,短发漆黑,眼神英气睿智。 他身畔的华琴婉,面容憔悴,眼神呆滞,一头银发尤为夺目。 苏婳看着那张合照,想到杜拉斯《情人》里的一句话:比起你年轻时的美丽,我更爱你现在饱受摧残的容颜。 她想,这应该就是最纯粹的爱情吧。 不掺杂一丝世俗杂质。 真的很少有人能做到这样。 陆砚书指腹轻轻摩挲着华琴婉憔悴的脸庞,声音很低很低地说:“从今天开始,我就可以合法保护你了。” 短短一句话,听得苏婳红了眼圈。 未说深爱,却字字深爱。 这一刻,苏婳真的好希望母亲快点清醒过来,否则太对不起陆砚书这般深情了。 离开民政局。 苏婳和顾北弦上车。 她捧着滚烫的结婚证,觉得有点不真实。 她掐了掐自己的腿,疼,是真的。 心中感慨万千,激动,兴奋,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过她忍住了。 这么喜庆的日子落泪不吉利。 顾北弦从她手中接过结婚证,“都交给我保管吧,以后我们的婚姻,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苏婳笑笑地望着他,大眼睛湿漉漉的,像被晨露染过,心思千回百转。 吭哧吭哧憋了半天,她憋出一句很肉麻的话:“你不离,我就不弃。” 这么直的直女,能说出这种话,很不容易了。 顾北弦很满足,听得一时情动。 他抬手把她勾进怀里,“等两位岳母清醒,等你外公身体恢复健康,我们举办一个盛世婚礼,让全京都的人都为我们祝福。” 苏婳心中惊喜山呼海啸。 她趴到他怀里,捏起他的下巴,就去亲,把他那张英挺好看的脸,亲得满是口红印子。 第314章 厚报苏婳 半个月后。 华天寿终于从无菌室里出来了。 苏婳和楚墨沉去看他。 老爷子消瘦了很多,脸颊瘦得凹进去,四肢的肉也陷下去,皮肤没有一点弹性。 病来如山倒。 去年还是鹤发童颜的一个人,如今瘦得没个人形。 医生说瘦了是正常的,胖了才容易复发。 华天寿每天要吃很多药,有一些并发症,有轻微咳嗽,好歹命是抢回来了。 排异反应有,但是不大。 医生说移植效果不错,接下来有个五年生存率,挺过去了,就挺过去了。 挺不过去,就听天由命了。 看到苏婳,华天寿老泪纵横。 他伸出枯瘦的手拉着她的手,几度哽咽,“孩子哇,师父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 简简单单几个字,远不足以表达他的愧疚。 愧疚铺天盖地。 苏婳如实说:“我没怀孕,是个乌龙,我让墨沉告诉你,他没说吗?” “说了,说了。”但华天寿还是止不住眼泪。 浑浊的泪水,顺着他枯皱的脸颊,千沟万壑地流下来。 他盯着她发根间隐隐约约的白发,看着她憔悴的小脸,捐过骨髓的她,气色很差,比之前苍老了好几岁。 像枯萎了的栀子花。 华天寿心疼得要命。 他连连自责道:“我一把老骨头了,亲外孙女都不愿救我,还麻烦你给我捐骨髓,造孽啊,造孽。” 苏婳想说,我也是您的亲外孙女儿啊。 不救您,对不起您的教养之恩,也对不起生我的妈。 不过他病房里人来人往的,人多眼杂,苏婳没敢说。 身世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一是为了生命安全。 二是不想和楚砚儒相认,那个渣爹太膈应人了。 苏婳怕华天寿刚出无菌室,会累,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等她走后,华天寿让楚墨沉打电话,把史律师叫过来。 律师很快就来了。 华天寿语气虚弱地对他说:“老史啊,把我的遗嘱改一下吧。” 史律师略有些吃惊,“华老,您要改成什么样?” 华天寿靠在病床上,半闭着眼睛,“把原本留给楚锁锁的那一份,给苏婳吧。” 史律师更吃惊了,“苏婳?苏婳是您徒弟吧,楚小姐是您亲外孙女,您要不要考虑考虑再改?” 华天寿缓缓抬起眼皮,“我考虑得很清楚,我的命是苏婳救的,别说给一半财产了,就是把我名下所有财产都给她,也没人敢说半句废话。” 史律师略一沉思,“对对。” 他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立遗嘱的纸和笔,递给华天寿。 华天寿接过来,拿书本垫着,刚要开始写。 楚墨沉开口道:“外公,把您打算赠送给我的那份,也给苏婳吧。” 华天寿十分意外,“你是认真的?” 楚墨沉英气的脸,神色无比认真,“您的命是苏婳捐骨髓救的。当时她查出怀了身孕,为了救您,她不顾一切,承担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就冲这一点,她也值得。捐完骨髓后,她去流产,才知是个乌龙。捐骨髓挺伤身体的,她那么年轻就长了白头发,气色也很差。我在网上查过,一到阴天下雨,她取骨髓的腰椎就会疼痛难忍。这些都是钱财换不回来的。” 还有一个原因,楚墨沉没说。 他的命也是苏婳救的。 没有苏婳,就没有他,别说外公给的遗产了,就是要他的命,他也会给她。 华天寿听得老泪涟涟,“好好好,都给她,都给她。” 他抹把眼泪,看看楚墨沉,“你这孩子也是忠厚,像极了你妈,可惜你妈,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浊白的眼珠覆了一层薄薄的泪,眼白泛红,像充了血。 楚墨沉手握成拳递到唇边咳嗽一声,“外公,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妈和陆叔叔领证了。” 华天寿一愣,“哪个陆叔叔?” “陆砚书。” 华天寿微微眯起眼睛,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就是那个陆小子啊,比你妈小四岁,挺好的一个孩子。可是你妈那样,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楚墨沉说:“陆叔叔是个好人,会对我妈好。您就别操心了,安心养病吧。” “好好好,不操心。”华天寿低下头,开始写遗嘱。 干瘦如柴的手,握着笔微微颤抖,写得很慢很吃力。 写完正文内容,他签上名字,并注明年、月、日。 写完遗嘱,华天寿又用录音笔,把遗嘱重新录了一遍。 弄好后,他对史律师说:“劳烦你去公证处,给公证一下。” 史律师跟他认识多年,连声应道:“应该的应该的,份内工作。” 史律师把华天寿的遗嘱和录音笔,放进公文包里,拿着包离开。 出门没走多久,遇到衣着华贵,妆容精致的华棋柔。 华棋柔认得史律师。 这个节骨眼上,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太敏感了。 华棋柔忍不住多嘴问道:“史律师,您来医院做什么呀?” 史律师眼神微微躲闪了一下,“啊,听说华老爷子从无菌室里出来了,我来看看他老人家。” 华棋柔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狐疑地打量着他,“只是看我爸吗?他老人家有没有向你交待什么?” 史律师打个哈哈,抬腕看了看表,“那什么,我还有事要忙,改天再聊。” 说完他步伐匆匆地走了。 华棋柔属狐狸的,生性多疑。 史律师越是这样,她就越怀疑,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她加快脚步,来到华天寿的病房,推门进屋,见楚墨沉也在。 华棋柔走到床边站住,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华天寿,“爸,无缘无故的,您叫史律师来做什么呀?” 华天寿揉揉发涩的眼眶,有气无力地说:“改了下遗嘱。” 华棋柔心里咯噔一下,“您改遗嘱做什么?” “苏婳救了我一命,我总不能让人家白捐骨髓,把我的财产给她了。” 华棋柔鼻子一下子皱起来,“给了多少?” 华天寿实话实说:“锁锁那份和墨沉那份全给她了,给你和你妈各留了套房子,其他也全给苏婳了,我那个古玩店,也是苏婳的。” 华棋柔顿时暴跳如雷,“什么?你把这么大一笔财产全给了那个野丫头?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唾沫星子都溅到华天寿脸上了。 华天寿抬起满是针眼的手,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 他语气缓慢而严肃地说:“我没糊涂,非常清醒。我的财产是我累了一辈子赚的,想给谁是我的自由。一个差点害死我,一个救了我,是个人,都知道会把财产留给谁。” “锁锁不是不肯救你,她要是不想救你,就不会打动员剂了。她从小娇生惯养惯了,胆小怕事吃不了苦,那个动员剂打到身上特别难受,很疼。据说国外有人,因为那个死亡。她害怕,就偷偷跑了,连我也瞒着。” 华天寿朝她摆了摆手,“遗嘱就这么定了,你说再多也没用,我累了,想休息,你出去吧。” 楚墨沉急忙上前帮他把床调好,扶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 华天寿缓缓闭上眼睛。 华棋柔朝楚墨沉使了个眼色,“你跟我出来一下。” 楚墨沉跟她一前一后走出去。 华棋柔右手扶在腰上,愤愤不平,“你外公这是病傻了吗?不但把锁锁那份给了苏婳那死丫头,连你的那份也给她了,这对锁锁和你太公平了!” 楚墨沉极淡一笑,“不,很公平。谁救外公的命,财产就是谁的。楚锁锁自己放弃的,怪不得别人。” 华棋柔烦躁地揉揉头发,“苏婳是救了你外公的命,但也不能给她那么多吧,给个百八十万的,就够了。你和锁锁才是他的亲外孙和亲外孙女,他老人家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呢?” 楚墨沉懒得同她废话。 华棋柔见讲半天,楚墨沉丝毫反应都没有。 只觉得是对牛弹琴。 她埋怨道:“你呀你,就没见过你这么憨的孩子,那么大一份财产被分出去,你居然不恼不怒不生气。” 楚墨沉心道,给我亲妹妹,有啥好生气的? 华棋柔一摆手,“算了,当我没说!” 她连病房都不想回了,直接去找苏婳。 下楼。 也是巧了,没走几步,华棋柔就遇到了刚从药房里拿药出来的苏婳。 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着补血的补钙的,和补气的药品。 华棋柔冷笑,“你不就捐个骨髓吗?居然哄着我们家老爷子,把遗产都留给你,好有心机!贪得无厌!” 苏婳秋水眼微微眯起。 很快意识到肯定是华天寿私下改了遗嘱。 怕她不要,没告诉她。 苏婳清冷一笑,“差点害死我师父的人,哪里来的脸来说我?论心机,论贪得无厌,你称第一,谁敢称第二?” 华棋柔上来拉她,“我不跟你废话,你现在就跟我回病房,让我爸把遗嘱改了。” 如果是楚墨沉,苏婳二话不说就回去改了。 可是华棋柔么,苏婳是一分钱都不想给她。 她直直地站在原地不动。 华棋柔不由分说,拖着她就往病房里走。 苏婳刚要往包里掏防狼的痒痒粉,喷她一脸。 忽听砰的一声,华棋柔后脑勺上挨了重重一下。 她咕咚一下,摔倒在地上,翻了翻白眼,晕过去了。 第315章 阿尧出手 击中华棋柔的是一枚薄薄的石片。 苏婳猛地回头,看到五十米开外,一抹笔直硬挺的身影。 男人穿黑色制服式短外套,黑色长裤,衣着利落帅气,寸短的头发,五官英气,棱角分明如雕刻。 左手拎着两个礼盒。 是顾谨尧! 苏婳惊喜,“你回国了?” 顾谨尧迈开修长双腿朝她走过来,“昨天刚回国,听手下人说华老病重,过来看看他。” 走到跟前。 他垂眸扫一眼晕倒在地的华棋柔,眼神凌厉如刀。 再抬眸看向苏婳,他凌厉的眼神,瞬间温柔如云朵,柔得化不开。 “气色怎么这么差?”他盯着她憔悴苍白的面容,心揪起来。 苏婳抬手抚脸,莞尔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前些日子给师父捐了点骨髓,养养就好了,不碍事的。” 顾谨尧眉头微拧,盯着她头顶隐在黑发中的根根白发,半晌没出声。 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真实心思只有他自己清楚。 心疼得像被刀割。 他看不得她受一点苦,恨不能自己替她受这种苦。 苏婳不知他心思,浅笑,“这次回国是公司有事吗?你外婆怎么样了?” 顾谨尧垂下眼睫,压抑住情绪,淡声道:“外婆去世了,她想和我外公葬在一起,我回来处理她的丧事。” 苏婳怔住。 忽然就很难过。 死者为大,人一死,能记住的往往就是她好的一面。 那个和蔼的老太太在她小时候,曾经很是疼爱她。 外公外婆有事要出门时,她就被放在他们家,由她照顾。 她记得她蒸的好吃的大肉包,炸得香香的酥肉。 她粗糙却温暖的双手,曾经替她加过衣服。 “节哀。”苏婳声音微变安慰顾谨尧。 顾谨尧没什么情绪地笑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病到那个程度,离开反而是一种解脱。倒是连累顾北弦受伤,让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两人说了会儿话。 顾谨尧要去看华天寿,苏婳正好也要去。 她指了指躺在地上,后脑勺冒血的华棋柔,“她会不会死?” 顾谨尧抬脚踢了踢她,动作随意得像踢一只死老鼠,“死不了,晕一会儿就醒了。” 两人来到华天寿的病房。 顾谨尧把礼盒放下,盯着华天寿枯皱的脸,“老爷子受苦了。” 华天寿咧开干瘪的唇,“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多亏了小婳。” 两人寒暄两句。 苏婳说:“师父,您的财产我不要,我当初给您捐骨髓,不是冲您的钱来的。” 华天寿捂唇咳嗽几声,“我主意已定,你劝我没用。不是你,我命都没了,虽然知道你不缺钱,但那是我一点心意。给你的是原本给锁锁的,至于墨沉那份,是他自己主动放弃的。” 果然是亲哥啊。 苏婳就挺感动,“我要楚锁锁那份就好,墨沉那份你给他吧。” 华天寿两手一摊,气息微弱,“我遗嘱已经立好了,不想再折腾。” 苏婳拗不过他。 没多久,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被推开。 是许久不见的狄娥。 她搀扶着脸色苍白的华棋柔,走进来。 狄娥从监狱里出来有些日子了。 华天寿病重,可她依旧穿得光鲜亮丽,脸上丝毫憔悴的模样都没有。 六十多岁了,拉过皮的脸紧致得很,头发梳得溜光水滑,盘在脑后,描眉画眼的,脖子和耳朵上着名贵珠宝首饰。 苏婳就觉得她心可真大。 丈夫鬼关门前走了一遭,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以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都会觉得天塌了,饭吃不下,觉睡不好。 哪还有心思梳妆打扮? 可狄娥正好相反。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连装都懒得装了。 狄娥扶着华棋柔,厌恶地斜了苏婳一眼。 母女俩挪到华天寿病床前。 狄娥拉着委屈的腔调说:“老爷子,你太没良心了。我嫁给你四十多年了,你居然改了遗嘱,把遗产全给了苏婳。我们是夫妻,你名下的财产有我一半!” 华天寿扯了扯唇角,“你是我花钱从戏班里赎回来的,婚前有签协议,我养你吃喝,我名下财产跟你无关,你都忘了?” 狄娥面色微变。 华天寿继续说:“嫁给我后,你整天在家里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一堆佣人伺候着,过得比神仙还舒服。这些年,你也没少从我这里抠钱,私房钱存了不少吧,给你留套房子,已是仁至义尽。” 狄娥顿一下,开始酝酿眼泪。 她拉着哭腔说:“老爷子,我陪伴你四十多年,还给你生了棋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你就给我一套房子,对我太不公平了! 她从兜里掏出手绢,开始抹眼泪。 那哭腔是年轻时在戏班子里特意练出来的。 哭得那叫一个凄婉可怜。 华天寿听得心烦,呵道:“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自打我病重后,你来过医院几次?面上装得假惺惺,心里巴不得我快点死吧?再叨叨,连房子我也收回来!” 狄娥登时止住哭声。 华棋柔捂着受伤的后脑勺,“爸,您不能对我妈这样,再怎么着她是您妻子……” 华天寿手一抬打断她的话,“锁锁之前要捐骨髓给我,我当时就想,到时我改遗嘱,把所有财产全给她,结果呢,她悔捐,差点害死我。再多说一个字,连你名下那套房子,我也收回来。” 老爷子身体本就虚弱,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加上生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苏婳急忙抚着他胸口,帮他顺气。 狄娥眼神怨毒地扫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我看你这是遇着更年轻的了,就开始嫌弃我这残花败柳了。” 这话太恶心了! 话音刚落。 “啪!” “啊!”狄娥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也没看着谁动手,她的半边脸一瞬间就肿起来,肉眼可见清晰的五根手指印,可见出手的人,功力有多深厚。 苏婳却知道,那是顾谨尧打的。 他不只枪快,手更快,从很小的时候,她就见识过。 这些年,他更是练得出神入化,出手快到肉眼都看不到。 狄娥捂着红肿的半边脸,吼道:“谁打的我?谁打的我?” 苏婳还坐在病床前,帮华天寿顺着胸口。 顾谨尧笔直地站在那里没动。 华棋柔刚才去找药棉处理伤口了。 屋里的护工去厨房给华天寿做流食了。 屋里没有别的人。 狄娥吓得面如菜色,以为大白天见鬼了。 越是她这种心里有鬼的人,越害怕鬼。 不敢再逗留,狄娥和华棋柔忿忿不平地离开。 来到楼下。 华棋柔说:“我咽不下这口气,他明明是我亲爹,心怎么能这么偏呢?那个苏婳不就捐了点骨髓吗?她一个小山沟里出来的野丫头,捐点骨髓能死啊?就因为这,我爸几乎把所有财产都给了她。墨沉那孩子也是傻了,竟然丝毫意见都没有。我真想弄死苏婳,弄死她,一切都太平了。” 狄娥抬手做了制止的手势,“不要冲动,顾北弦不是吃素的,刚才我稀里糊涂地挨那一巴掌,也有鬼。” “屁来的鬼,就是那个顾谨尧搞的鬼,那小子身手不错,成天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正说着,“啪!” 一个暖瓶从天而降。 像个炮弹一样在两人面前轰地炸开。 碎瓶渣和热水溅到两人脚上。 两人啊的一声尖叫,跳起来,本能地往后退出去好几步。 要不是穿着鞋,脚铁定能烫伤。 她们迅速抬头,看到窗户上,一张英俊的男人脸。 正是顾瑾尧。 他不躲不藏,表情冷硬,眼神凌厉地睨着她们。 狄娥捂着咚咚跳的心,“你看,他在警告我们,不要动苏婳!” 华棋柔也是心有余悸,“刚才那热水壶要是砸到我们头上,我们不得死?” “谁说不是呢。”狄娥拽着她的手,匆匆往前走,“这死小子这么明目张胆,太横了!” 第316章 灵魂出窍 怕打扰华天寿休息,苏婳和顾谨尧很快也离开。 出了门。 苏婳对他说:“下次别这么做了,会给你树敌。” 顾谨尧要笑不笑,“我还怕树敌?对付那种小人,就得直接干脆,否则她们又要暗搓搓地动歪心思了。” “师父也是一片好心,想补偿我,却触犯了那几个人的利益。” “你就是不要,她们也不会领你的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只要比她们优秀,就是有罪。老爷子一世英明,却识人不清,娶了个两面三刀的戏子,误了三代。” 想到在精神病院疯疯癫癫的母亲,苏婳不胜唏嘘。 狄娥是她继母。 华琴婉性子温婉沉静,淡泊无争,那么多年,还不知被狄娥和华棋柔怎么欺负。 苏婳想想就心疼。 两人要分别时,苏婳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顾谨尧,“你外婆家宅子很久不住人了,去我外公家住吧,房子打扫得很干净,这是钥匙。” 顾谨尧接过,“好。” 分开后,苏婳回到凤起潮鸣。 一下车,吓一跳,好家伙,别墅门口停着一水儿的豪华车队,车子后备箱打开。 一行人正往下搬东西,一箱一箱的,声势浩大 为首的是顾傲霆的助理。 助理迎上来,恭恭敬敬地对苏婳说:“少夫人,顾董听民政局的郑局长说,您和顾总复婚了。这些聘礼是他让人送过来的,之前就准备好了,放那里也是浪费。” 苏婳就觉得挺搞笑。 之前顾傲霆百般折散她和顾北弦。 如今一听说陆砚书要把名下财产全给她,马上就变了风向。 果然,在商人眼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不过送上门的财富,苏婳没有不要的份。 黄金首饰和珠宝什么的,养母最爱,回头送给她。 别墅什么的,都是硬通货,放那儿升值也是好的。 苏婳向助理道谢,照单全收。 等搬完后,助理给顾傲霆打电话,汇报了一下情况。 顾傲霆让助理把手机拿给苏婳。 苏婳接过来。 顾傲霆老气横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如今婚也复了,聘礼也收了,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苏婳说:“三年后吧。” 顾傲霆命令的口吻,“你这么年轻,用不着三年,半年后就可以。” 苏婳语气坚硬,“我这么年轻,三年后也才二十七,不耽误生孩子。” “最迟一年,否则夜长梦多?” 苏婳眼神一凉,“你什么意思?” “我们顾家家大业大,需要多生几个孩子,择优选择继承人,你别让我失望。” 苏婳掐了电话。 当晚顾北弦回来。 苏婳迎上去,帮他解领带,“你爸派人来送聘礼了,还催我生孩子。” 顾北弦温柔地摸摸她消瘦的脸颊,“不要理他,越理他,他越来劲。” 苏婳亲亲他下颔,“摊上这么个爹,你一定很痛苦吧?” 顾北弦捏起她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可不是,没疯已是命大。” 两人说说笑笑。 空气都是甜的。 夜色深浓。 卧室里一片旖旎。 顾北弦撑在苏婳上方,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鼻骨,嘴唇,再到脖子、锁骨。 薄唇轻柔缱绻地划过她山峦起伏的曲线。 苏婳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享受他的亲吻。 这是自捐骨髓后,两人第一次做水乳交融之事。 顾北弦特别温柔,特别小心,像对待一块易碎的玉,生怕弄疼她。 可能是许久没做的原因,苏婳的感觉特别棒,特别美妙,整个人像在天上腾云驾雾,灵魂都有些出窍了…… 事后。 她埋在他怀里,“等明年我们就要个孩子吧,不管男孩女孩,小名都叫爱苏。” 顾北弦轻柔缱绻抚摸她削薄的后背,“不急,你身体重要。” “那就顺其自然。” “好。” “后天顾谨尧外婆出殡,我想去送她最后一程。” 顾北弦抚摸她后背的手僵了一瞬,随即笑道:“后天我有个重要项目要跟,走不开,让南音陪你去,多带几个保镖。” “好。”见他这么痛快地答应,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后天。 一行人来到老家苏村。 天气阴冷,倒春寒,风一刮,冻得人起鸡皮疙瘩。 苏婳穿上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厚厚的棉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冻感冒。 顾南音爱俏,只着一件薄薄的白色呢子大衣,也不觉得冷。 墓地依旧在村后的柳树林里。 顾谨尧请了专业的墓葬团队。 因为没有多少亲戚,老太太又一直在国外生活,一切从简。 葬礼结束后,一行人返回村里。 顾谨尧外婆的旧宅已经荒废,只布置了灵堂。 这两天,顾谨尧一直住在苏婳外公家。 午后,苏婳站在院子里,盯着外公种的梨树出神,脑海里浮现出幼时种种,跟着他学画画,修复古画。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飘落毛毛细雨,细雨如丝,洒在她的衣服上。 身后一把伞撑过来,替她遮住雨丝。 苏婳回头,看到是顾谨尧,刚要道谢。 顾南音举着一把伞噌地挤过来,插在两人中间,硬生生地把顾谨尧的伞挤开,“嫂子,打我的伞,我的伞香。” 苏婳哭笑不得。 顾南音搂着苏婳,一脸敌意地瞅着顾谨尧,仿佛在看敌人。 苏婳拍拍她的小脸,“别想太多。” 顾南音声音脆脆地说:“你是我嫂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苏婳扑哧笑出声,“没人跟你抢啊。” 顾南音心直口快,“你和我哥好不容易复婚了,可不能再离婚了。”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看向别处,神情说不出的落寞,却又替苏婳开心。 她幸福,他欣慰。 晚上一起吃晚饭。 柳嫂烧了一些家常小菜。 顾谨尧端起一盘酸辣土豆丝,放到苏婳面前,这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 苏婳拿起筷子刚要夹。 顾南音抄起盘子放回原处。 众人愕然。 顾南音又端起来,重新放到苏婳面前,甜甜地说:“嫂子,你尝尝这土豆丝,我特意给你端的。” 苏婳忍俊不禁,啼笑皆非。 这小姑子,简直就是加强版的顾北弦啊,又霸道,又傲娇。 但是相同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就特别可爱。 吃完晚饭后,门外传来车轱辘压在水泥路上的声音。 不只一辆车。 苏婳猜着是顾北弦来了,推了椅子,走出去。 顾南音抢先一步出去。 来到大门外,车门打开。 从车上走下来一道颀长英挺的身影,男人眉眼英俊,一身贵气。 果然是顾北弦。 苏婳弯起眉眼,刚要冲他打招呼。 顾南音已经冲到他身边,邀功似的说:“你可算是来了,今天可把我累死了,你得好好报答我。” 顾北弦垂眸看她,眉眼淡淡,“怎么报答?” 顾南音耸耸肩,眯起大眼睛,慧黠一笑,“叫嫂子!必须得叫,不叫天理难容!” 第318章 都惊呆了 周末,下午。 苏婳去精神病院,探望华琴婉。 陆砚书也在。 他买了很多造型精美的布娃娃,堆在华琴婉的床前。 一一拆给她看。 可华琴婉不理不睬,只抱着手里那个娃娃,坐在床边低头发呆。 那娃娃看着有些年头了,挺旧的,因为一直抱着,身上的小衣服边角都磨损了。 苏婳猜想,那个娃娃可能是当年母亲买给还是婴儿的她的。 婴儿没了,她把对女儿所有的思念全寄托在了娃娃身上。 鼻子一酸,苏婳心里难过得像被针扎一样。 她就在母亲眼前,可是母亲却已经认不出她。 苏婳见陆砚书也神色落寞,安慰道:“爸,您别心急,我妈会好的。以前我们来探望她,她情绪暴躁,不让我们接近,现在平和了许多。” 陆砚书收敛起落寞的神色,儒雅地笑笑,“是平和了许多,医生说,这是一种好转的现象。” 听他这么一说,苏婳心里重新燃起希望。 看着母亲瘦骨嶙峋的身形,她特别想抱抱她,又怕刺激到她。 陆砚书问:“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到时我提前准备一下,让你风光大嫁。我陆砚书的女儿,一定不能输给任何人。” 苏婳特别感动,“等我妈和我养母好一点吧,到时大家齐齐整整,热闹一些。” “也好。” “到时您和我妈先办婚礼,我们再办也行。” 陆砚书凝眸望着华琴婉,眸光温柔,“不过是个形式,能和琴婉同上一个证,我已经很知足。” 华琴婉原本低头抱着娃娃,听到这个,猛然抬起头,望着陆砚书,眼神茫然。 陆砚书抬手想去抚摸她的头发。 华琴婉猛地后退,惊恐道:“别碰我!你别过来!” 陆砚书英俊儒雅的脸,闪过一丝受伤,语气温和道:“好,我不碰你。” 默了默,他又开口:“琴婉,我是砚书,你还记得我吗?” 他从裤兜里掏出十七岁那年,买给她的戒指,“当年我拿这枚戒指向你求婚,被你拒绝了。” 华琴婉定定地瞅着那枚戒指,目光空洞。 许久,她缓缓伸出苍白的手,想来接。 众人屏气凝神。 手指触到戒指时,华琴婉却触电一般退回去。 她双手抱头,眼里渐渐溢出泪水。 很快,她泪流满面。 陆砚书心疼极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要去帮她擦眼泪。 手帕还未触及到她的脸,华琴婉慌忙往后退去,退的时候,还不忘把那个旧布娃娃抱进怀里。 她冲陆砚书喊道:“你们走,都走,不要抢我的孩子!” 陆砚书苦笑,拉着苏婳的袖子,推到她面前,“琴婉,这就是你的孩子,她没死,长这么大了。” 华琴婉定定地看着苏婳,看着看着,泪水哗哗地流下来。 苏婳声音调得很柔很柔,“妈,我就是小婳啊,我是你最疼爱的小女儿,我回来了。” 华琴婉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她别过头,肩膀微微颤抖。 同一时间。 楚砚儒抱着一束花,来到前台,对值班的护士说:“我要探望华琴婉女士,麻烦帮忙安排一下。” 护士低头翻了翻桌上的表,“抱歉,华女士有人探望。” “谁?” “陆先生和苏小姐。” 楚砚儒正好找苏婳有事,打电话给她,几次都被挂断了。 一听这话,他顿时眼带一丝笑意,“没事,我不介意。” 他抱着花,转身就朝病房走去。 护士急忙闪身拦住他的去路,“顾北弦顾总曾经交待过,不让您来探望华女士。” 楚砚儒呵呵冷笑,“我是病人前夫,是她孩子的父亲,有权来探望!” 护士一脸为难,“楚先生,请不要为难我们。” 楚砚儒一把推开她,就朝里走。 护士急忙追上来。 楚砚儒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护士不敢拿他怎么着,只能跟在后面,见机行事。 来到华琴婉病房前。 守在门口的保镖拦住楚砚儒,不让他进屋。 楚砚儒我行我素惯了,冷声道:“让开!我要进去探望我前妻。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探望我前妻了?” 争执间,苏婳在屋内听到了。 她打开门,看到是楚砚儒,冷漠道:“你来做什么?” 楚砚儒举了举手里的花,“我来探望我前妻。” 苏婳表情清冷,“她已经再婚了,你一个前夫就别再来凑热闹了。” 楚砚儒冷哼一声,“她就是再怎么再婚,我也是她前夫,我们有过两个孩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苏婳心说:你这种衣冠禽兽,也配提两个孩子? 你配吗? 你不配! “她情绪不稳,不想看到你,你走吧。”苏婳就要关门。 楚砚儒伸手挡着门,不让她关,“正好,我找你有事。锁锁现在在拘留所里,顾北弦压着不让放人。麻烦你帮忙劝劝他,让他递个话,把人放出来。” 苏婳就笑啊,“你哪来的脸?楚锁锁悔捐,差点害死我师父。她就是在里面待一辈子,都是应该的。还让我劝顾北弦,你真可笑!” 楚砚儒面不改色,“锁锁喊琴婉一声大姨,大家都是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麻烦你通融一下。” 苏婳没想到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楚锁锁是华棋柔勾搭楚砚儒生下的孽种。 他居然让她看在华琴婉的份上,放人。 一个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真的,和他一比,顾傲霆都可爱了不少。 苏婳拒绝道:“没门!” 楚砚儒脸色阴冷下来,“老爷子遗产都给了你,锁锁也被墨沉打得鼻青脸肿,进了拘留所。你们适可而止,事情不要做得太绝!” 苏婳忍着怒意,没什么情绪地说:“事情做得太绝的明明是你们。” 楚砚儒见软的不行,来硬的,“不肯放锁锁是吧?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苏婳气极反笑,“你打算怎么个翻脸无情法?” “你修复古画,里面肯定有不少猫腻吧?你账户经常有大笔资金流动,涉嫌洗钱,只要我细查,一定能查出马脚。金额巨大,够你在牢里蹲一辈子了。” 苏婳连连冷笑。 看啊,这就是她的生父,竟这般无耻! 难怪楚锁锁是那种货色呢。 上梁不正,下梁歪。 偏偏他们还觉得自己挺对。 闻言,陆砚书长身玉立走过来,一言不发,扬起手,照着楚砚儒的脸就是一耳光。 “啪!” 一声脆响!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楚砚儒猝不及防,没躲开,硬生生挨了这一耳光,就很生气。 他捂着脸怒道:“你有病吧?无缘无故地动手打什么人?” 陆砚书冷冷道:“打你还是轻的,苏婳是我女儿,你敢动她一根毫毛试试。” 楚砚儒不理他,转而威胁苏婳,“递句话给顾北弦,放了锁锁,否则你就等着进去陪锁锁吧。” 苏婳忍不住想抽他。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就朝楚砚儒脸上招呼。 这次楚砚儒早有防备。 他一把抓住苏婳的手腕,“小丫头,别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 陆砚书刚要动手,忽然一道身影闪电般冲过来! 照着楚砚儒的脸就是一顿狂抓! 所有人都惊呆了! 因为那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华琴婉! 她情绪狂躁,不受控制,十根手指在楚砚儒脸上疯狂地挠着抓着。 护士过来拉都拉不开。 楚砚儒抓着她的手腕,想从自己脸上拉开。 可是发起神经来的人,力大无穷,毫无章法,不是正常人所能比的。 楚砚儒被抓得疼得嗷嗷直叫,嘴里大声喊道:“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 陆砚书怕楚砚儒伤到华琴婉,扯了保镖脖子上的领带,和保镖联手把他的手腕绑起来,别到背后。 楚砚儒又用脚去踢华琴婉。 陆砚书吩咐保镖把他的腿也绑起来。 没多久,楚砚儒就被华琴婉抓得满脸是血,脖子和手腕上也是道道血痕。 华琴婉不只用手抓,还用嘴咬他。 楚砚儒疼得破口大骂:“疯子!你们全是疯子!” 苏婳清清冷冷一笑,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一把匕首,对楚砚儒说:“精神病杀人不犯法,你等着吧。” 话音刚落,她把匕首递给了华琴婉。 楚砚儒盯着那把明晃晃的匕首,面色一瞬间巨变! 第319章 坏人报应 华琴婉握着匕首就朝楚砚儒身上砍。 楚砚儒吓得左躲右闪,想跑,腿被领带绑着,想夺匕首,手腕也被绑住。 只能像个僵尸一样,在走廊里蹦来蹦去。 额头的汗流得像瀑布一样。 脸和脖子上的血印子,被汗水一浸,疼得钻心。 衬衫也汗湿了。 活了大半辈子,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其实那把匕首是个工艺品,没开刃,看着明晃晃的,捅不死人,苏婳买了拿回家镇宅用的。 刚才递给华琴婉,是想吓唬吓唬楚砚儒的,省得他老上门来恶心人。 可是慌乱之下,楚砚儒哪有精力去分辨匕首的细节? 躲都来不及! 命要紧! 一时之间,整个走廊里充斥着华琴婉和楚砚儒你追我赶、相恨相杀的画面。 其他房间的病号都露出头来探望,对着楚砚儒指指点点。 楚砚儒一张老脸丢尽! 陆砚书和苏婳、保镖等人紧跟其后,随时好上去帮忙,生怕华琴婉吃亏。 华琴婉挥舞着匕首一会儿捅向楚砚儒的小腹,一会儿捅向他的胸口,一会儿砍到他的手臂上。 楚砚儒惊险地躲开。 匕首擦着他的衣服过去,惊得他心脏都差点不跳了。 虽然匕首没开刃,可是华琴婉癫狂之下,力气大得超乎常人,擦到他身上还是挺疼的。 护士小姐急忙喊来男医生和男护士,连外面的保安都喊过来了,一群人联手才把华琴婉制住。 匕首也被夺下来。 华琴婉疯劲儿上来了,即使被制住了,还挥舞着手臂,要去打楚砚儒。 一张憔悴的脸,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 可见她对楚砚儒有多恨,哪怕疯了,仍恨不得杀了他! 楚砚儒一身狼狈靠在墙上,呼哧呼哧,喘气如牛。 他忍着疼,看着华琴婉,内心后怕得厉害。 有护士要去给他解绑,被陆砚书制止了。 没多久,他的助理赶了过来,看到他这副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楚董,您这是怎么了?” 楚砚儒又气又恼又羞,憋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处撒,看到助理就火大,“你干什么吃的?这半天才来!” 助理一头雾水,“您让我在车里等您啊。我打您电话,没人接,担心您,才赶过来看看的。” 楚砚儒手一伸,“别废话,快给我解开!” 助理不敢怠慢,急忙弯下腰帮他解开。 解完,他扶着楚砚儒一瘸一拐地离开。 一路上,楚砚儒拿手挡着脸,生怕被人看到。 太丢人了!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边医生和护士把华琴婉弄进屋里。 华琴婉好像很怕医生,手臂举起抱着头,细瘦的身子缩成一团,嘴里喃喃道:“不要打针,不要打针,我不打针!” 那害怕的样子,陆砚书和苏婳看着就心疼。 陆砚书走过去对医生说:“交给我吧。” 医生忙道:“陆先生,病人正在发作期间,很危险,会伤害到您。” 陆砚书摇摇头,“我不怕。” 他走到华琴婉面前,伸出手臂,将她圈在怀里,温声道:“不要怕,不要怕啊,我在。” 语气温柔得像哄小孩子。 华琴婉愣了一下,猛地挥起手臂,想推开他。 陆砚书紧紧抱住她,下颔担在她肩膀上,声音柔和得像月光,“琴婉,我是砚书,陆砚书,我们从小一起学画,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华琴婉呆滞片刻,不知怎么的,眼圈红了。 她在他怀里低着头不吭声,像只受了伤的鸟儿。 也没了刚才疯疯癫癫的模样。 苏婳看着两人安静相拥,一个高挑儒雅,风度翩翩,一个瘦削憔悴,疯疯癫癫。 在世俗的眼光下,会觉得他们很不般配。 可是那又如何? 他深爱她就够了。 见华琴婉情绪终于平稳下来,苏婳对正拿着针管的医生说:“我们出去吧。” 来到门外。 苏婳问医生:“病人有没有可能恢复?” 医生如实说:“这个要看个人情况,有的能恢复出院,有的就一直住在这里。不过,华女士的情况比之前稍微有所好转。我们治疗是一方面,你们家人常来陪伴,也有助于病情好转。” 苏婳也觉得华琴婉比去年强多了。 去年第一次见她,她暴躁得厉害,打人,扔东西,别人都无法近身。 今年温和了许多,情绪也有了层次。 但是疯了二十多年,指望她短时间内清醒,也不现实。 现在这样,苏婳就已经很知足。 在外面安静地待了好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苏婳推开病房门。 华琴婉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陆砚书帮她盖好被子,坐在病床前,凝视着她苍白的病容,眼神充满心疼和担忧。 他拿起她的手,放到唇边温柔地亲吻,态度近乎虔诚。 苏婳看得呆住。 这么好的男人,如果是她的亲生父亲该有多好啊。 真的不想做楚砚儒那种人渣的女儿,更不想身上流着他的血。 苏婳静静地走到陆砚书身后。 陆砚书低声叹道:“原本那么好的一个人,被楚砚儒毁成了这样。” 苏婳惋惜,“谁说不是呢。” 陆砚书帮华琴婉轻轻掖了掖被子,“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辛苦你了。” 陆砚书笑,“她是我妻子,照顾她是应该的。” 同一时间。 楚砚儒坐在车上。 脸、脖子和手臂上伤口疼得抓心挠肺的。 疼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丢人,顶着这样一张烂脸,还怎么去公司办公? 这伤没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 想想就头大。 楚砚儒拿起手机,拨给楚墨沉,“最近半个月,我去不了公司了,所有事情都交给你处理吧,有拿不定主意的打电话问我。” 楚墨沉应道:“好的。” 助理把着方向盘问:“楚董,要送您去医院,把伤口处理下吗?” 楚砚儒嫌去医院丢人,“送我回家吧,皮肉伤,回家抹点药就好了。” “好的,楚董。” 回到家。 一进门,华棋柔扭着水蛇腰,迎上来,“老公,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锁锁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能放人了吗?那孩子本就有伤,还要被关在拘留所里,可受苦了。担心得我天天睡不着觉,你可得想办法,把她捞出来。” 楚砚儒垂着头也不说话,脱了外套扔到衣架上。 一回头,华棋柔看到他的烂脸,吓了一大跳,“老楚,你这脸是怎么了?谁弄伤的?” 楚砚儒闷闷不乐,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药箱去。” 华棋柔急忙把药箱拿来,帮他处理伤口。 药水抹到伤口上疼得要命。 楚砚儒倒吸着冷气,烦躁道:“你轻点!轻点!下手这么重,是要疼死我吗?” 华棋柔抹了几下,把棉棒往他身上一摔,“你在外受了气,往我身上撒什么?你这伤一看就是指甲挠的。说,是哪个女人给你挠的?” 楚砚儒没好气道:“还能是谁,华琴婉!” 华棋柔一听炸了,“你背着我去找她了?” 楚砚儒冷着一张脸,嘴都不张。 华棋柔呵呵冷笑,“怎么,前妻再婚,你心里不舒坦?你们这些个臭男人,争着抢着,狗屎都是香的。以前一年都去看不了华琴婉一次,如今知道她再婚了,舍不得了?” 楚砚儒皱眉,“你别胡说!” “哟,还恼了,被我说对了是吧。就知道,你还忘不了她!” 楚砚儒嫌她啰嗦,“别叨叨,快帮我抹药。” “抹个屁!这日子没法过了!女儿还在拘留所里受苦呢,你却心心念念想着前妻,还背着我偷偷去看她,恶心!”华棋柔越想越生气。 以前拉着他去看,他都不去。 如今华琴婉一再婚,狗男人就上赶着犯贱! 果然,争着就是好的! 楚砚儒正在气头上,见她没完没了,烦了,“不过就滚!” 华棋柔冷笑,“想离婚是吧?离可以,你净身出户!” 楚砚儒怒极反笑,“你好大的野心,一分钱都没赚过,还想让我净身出户?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他噌地站起来,就朝楼上走去。 华棋柔抓着他的衣服,“你别走,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一分钱没赚过?早年间你谈生意,我鞍前马后,没少跟着你出力,陪吃陪喝陪笑,这叫一分钱没赚过?” 楚砚儒烦躁地一甩手。 华棋柔被他甩得往后一倒。 “啊!” 一声尖叫! 华棋柔摔倒在茶几上! 整个后背撞到了大理石坚硬的棱角上! 疼痛排山倒海! 她疼得快要休克过去。 “你打我,姓楚的,你竟然敢打我!为了那么一个疯子,你打我!我跟你拼了!”华棋柔恼羞成怒,转身,抄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就朝楚砚儒追过去。 楚砚儒一回头,看到华棋柔握着把刀,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回想起在精神病院受到的屈辱,楚砚儒顿时怒不可遏。 他一侧身躲开,抓着华棋柔的手腕,用力一捏。 “叮!”刀子落地。 楚砚儒把华棋柔用力往后一耸,朝后推去。 倒地的时候,华棋柔正好撞到那把刀上。 掌心一压刀把,锋利的刀刃弹跳起来。 她身体失重倒下去。 “噗!” 尖利的刀尖,瞬间刺进她的后腰,血水渗出来。 鲜红的一片,渐渐扩散,洇湿了浅色大理石地板。 华棋柔疼得浑身直抽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楚砚儒一看,慌了。 他走过去,把她像翻咸鱼一样,翻过来,检查了一下。 他烦躁地捂着头,冷静了会儿,摸起手机打给助理:“找个外科医生过来,快!” 第320章 可真偏心 从神精病院离开,苏婳去了市人民医院。 三四个月没来月经了,总归是不正常。 挂了妇科。 轮到她,把情况详细地跟医生一说。 医生开了单子让她去做检查。 做的是宫腔镜检查。 半个小时后,苏婳拿到结果,给医生看。 医生看完说:“宫腔粘连,轻度。” 宫腔粘连? 隔行如隔山,这么个陌生的词,把苏婳给整不会了,“严重吗?我以前做过彩超,怎么没查出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轻度的宫腔粘连,彩超查不出来。多是流产导致,会影响月经量,有轻微痛经,对怀孕也有一定的影响。不过,轻度的不用做手术,中度和重度要做手术。” 言外之意,先怀怀看看,不行再说。 医生给开了些抗生素和散结镇痛胶囊。 离开医院,苏婳心事重重。 当晚,顾北弦回来看到她放在玄关桌上的药,问:“怎么了?” 苏婳如实说:“宫腔粘连,轻度。”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什么原因导致的?” “去年流完产后,月经就开始不规律,经量变少,还经常痛经。不过我以前就痛经,没放在心上。前不久,两三个月没来月经,我以为是怀孕,后来当成是压力过大,现在才知是宫腔粘连导致的。” 顾北弦走到她身后,拥住她,“严重吗?” “会影响怀孕。” “医生开药了吗?” “开了,让吃吃看,轻度的用不着做手术。” 顾北弦安慰她,“不要有压力,孩子不孩子的,无所谓,有你就够了。” 苏婳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我要是真生不出来,怎么办?” 顾北弦揉揉她的头,语气调柔,“生不出来就生不出来,孩子就是个附属品,无关紧要。” 苏婳弯起眼睛笑了,心里却沉甸甸的。 要是真生不出孩子,顾傲霆又该作妖了。 没多久,苏婳接到老太太的电话,“婳儿呀,你们复婚怎么不跟我说?这周六晚上过来,奶奶帮你们大办一个复婚宴。” 盛情难却。 苏婳痛快地答应下来,“谢谢奶奶。” 周六晚上。 一行人来到顾家老宅。 晚宴准备得特别丰盛。 除了在国外准备大秀的秦姝,和在拘留所里的楚锁锁,所有人都到了。 顾南音坐在苏婳身边,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可甜了。 苏婳不停地帮她夹菜,越看她越喜欢。 楚墨沉找着这么个活宝,是他的福气,单纯,可爱,善良,一腔正气。 没有楚锁锁的晚宴,大家都很开心。 吃着吃着,老太太乐呵呵地对苏婳说:“婳儿啊,如今你们也复婚了,养养身体,准备要个孩子吧。趁年轻要孩子,身体容易恢复。我好多老姐妹,他们的孙媳妇儿,生完孩子,很快就瘦回去了。那小身板,跟个小姑娘差不多。” 苏婳笑笑,“好的,奶奶。” 顾北弦手从桌下伸过来,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苏婳冲他极轻地摇头。 顾傲霆以为她不想生孩子,咳嗽一声说:“小姑娘,不要娇气哇。看你婆婆秦姝,不也生了好几个吗?你至少得生三个。我们顾家家大业大,多子多福。”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个都不一定能生出来,顾傲霆居然催她生三个。 苏婳觉得压力更大了。 吃到一半,她就吃不下去了,借口去卫生间,起身走出去。 去花园里透口气。 顾北弦跟出来,“你别有太大的压力,先养好身体,到时再说。” “本来没什么压力的,可是奶奶说,你爸也催,像念紧箍咒一样。” “他就那样,爱瞎操心,什么事都想管着,你别放在心上。” “我要是真生不出来,会不会影响到你?” 顾北弦眸色暗了暗。 他刚要开口,苏婳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懂。原以为给外公捐骨髓一事,是虚惊一场,没想到还是没躲过这一劫。” “你乐观点,是轻度,能自然怀孕,别想太多。” “好,我不想太多。” “回去吃饭吧,出来久了,奶奶该担心了。” 两人刚要转身,看到不远处,顾凛捏着烟站在那里抽。 不知什么时候跟出来的,也没动静,鬼一样。 顾北弦同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夫妇二人返回餐厅。 老太太打量苏婳一眼,“婳儿,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苏婳笑着说:“没事,外面风大吹的。” 话音刚落,顾凛推门走进来,漫不经心的口吻说:“你们给苏婳太大压力了,她不易怀孕,再给压力,更怀不上了。” 众人闻言,面色均大变。 尤其是老太太和顾傲霆。 老太太委婉些,没说什么。 顾傲霆直接开口道:“苏婳,你真不能生了?” 苏婳不想回答他。 这种事,和老公公探讨,总觉得怪怪的。 顾北弦勾唇,“是不易怀孕,不是不能生。苏婳全身都是闪光点,即使真不能生,也瑕不掩瑜。” 顾傲霆皱眉,“娶妻就是为生子,传宗接代。不能生孩子,还娶她做什么?” 这话也太难听了。 顾北弦笑容冷下来,“什么时候女人的价值,要通过生孩子来体现了?苏婳一身才华,要品有品,要貌有貌,要家世有家世,是我高攀了她。” 苏婳听着就特别感动。 顾南音也开口护着苏婳,皱着小鼻子斥道:“爸,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我嫂子只是不易怀孕,又不是一定不能怀。闭上你的24k金大嘴巴吧,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顾傲霆冷着脸道:“你也是,墨沉身体也有问题,以后能不能有后代都成问题,你们俩分了!” 顾南音嘿一声,“我就嫁他了,你能怎么着我吧?” 顾傲霆气得老脸乌黑。 他起身甩袖离开。 顾凛跟出来,“爸,楚锁锁也不能生。这么久了,她也没怀上一儿半女,还把自己搞进拘留所里了。这婚能退了吗?我跟她真的性格不合。” 顾傲霆一顿,沉思片刻,“是你先对不起锁锁在先,楚砚儒那人又不好说话,你就委屈一下吧。” 顾凛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面上却笑着说:“您老人家可真偏心啊。” 第321章 热情高涨 顾傲霆眼皮撇一下,打个哈哈,“你也是我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个都疼。锁锁长得漂亮,家世好,和你挺般配的。你们才订婚没多久,想要孩子慢慢来,不急。” 顾凛心说,手心手背还有个肉薄肉厚呢。 他皮笑肉不笑道:“锁锁是楚家的,墨沉也是楚家的。南音那么喜欢墨沉,我和锁锁退婚,成全他们俩。” 顾傲霆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南音不会嫁给墨沉。你看,爸爸还是更疼你,宁愿牺牲南音的感情,也要保全你和锁锁,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 顾凛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道:好个屁! 那女人除了脱了衣服,有点玩头,其他啥都不行,关键时刻还掉链子。 玩玩可以,当妻子,她不配,没品没德没良心。 不过他也就在心里想想,嘴上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没得到想要的之前,他得好好蜷着。 乖乖地装孝子贤孙。 说话间。 顾南音小跑着出来了,脚步欢快得像只活泼的小黄莺。 风一样掠过顾傲霆和顾凛,顾南音直接朝路边停着的一辆车跑过去。 车门打开。 从车里走下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男人气质深沉稳重,眉眼英朗温厚。 未开口,脸上已经露出笑容。 顾南音像只鸟儿一样扑到他怀里,眼睛亮晶晶的,“墨沉哥,你来了怎么不进屋?” 楚墨沉轻轻抱了她一下,帮她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头发,笑道:“你们一家人聚餐,我就不进去凑热闹了。” “下次你跟我一起进去吧,我奶奶想见见你。” 楚墨沉对她百依百顺,“好。” “我们走。”顾南音牵起他的手刚要上车。 身后忽然传来顾傲霆的声音,“慢着!” 他大步朝二人走过来。 顾南音回头,没好气地冲他说:“您老人家又要干什么,啊?一天天的,净作妖!” 顾傲霆说不过她,懒得搭理她。 他看向楚墨沉,“墨沉啊,你是个好孩子,顾叔叔也挺喜欢你的,可你和南音性格不合,叔叔不看好你们俩。” 顾南音白了他一眼,“老爹,你该去洗洗眼了。凡是你不看好的,都可恩爱了。凡是你看好的,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顾傲霆瞪她一眼,“你闭嘴,我跟墨沉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顾南音伸手挽住楚墨沉的胳膊,“我是当事人啊,我不插嘴,难道由着你摆弄?你就欺负我墨沉哥老实,不爱说话。我可提前跟你说好,我这人脑后有反骨,你越是反对的,我越喜欢!你支持的,我反而讨厌!” 别看顾傲霆在外面横着走,却拿这个宝贝女儿没办法。 眼下听她这么说,他换了战略,堆起笑,“那爸爸支持你和墨沉在一起。” 顾南音大眼珠一转,“谢谢老爹!我一定会和墨沉哥好好的!” 她拉着楚墨沉就要上车。 顾傲霆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耍他,“你不是说我支持的,你就讨厌吗?你这丫头,太不像话了!” 顾南音冲他做了个鬼脸,“女人心,海底针,我妈没告诉过你吗?” 不由分说,她和楚墨沉上了车。 车门关上。 车子扬绝尘而去。 顾傲霆看着渐渐消失的车影,心里就挺气。 一个个的,全都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楚墨沉小时候得过白血病,又是化疗,又是换造血干细胞的,那身体能好到哪里去? 正生着闷气,顾北弦牵着苏婳的手出来了。 顾傲霆对顾北弦说:“你抽空劝劝南音,墨沉的身体情况你也了解。你就这么一个亲妹妹,舍得看她往火坑里跳?” 顾北弦唇角勾出抹凉凉的笑,“墨沉会拿命一样待南音,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叫火坑了?” 顾傲霆脑门青筋微跳,“他身体不好!” “早就治愈了,他一身的肌肉,比你身体壮多了。” “顾凛和锁锁订婚了,南音再和墨沉好,外人会说三道四!” 顾北弦淡笑,“亲上加亲,不是更好吗?” 顾傲霆气极,“你们兄妹俩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少管点闲事吧,少管闲事保你长生不老。”撂下这句话,顾北弦拉着苏婳走了。 顾傲霆把电话拨给顾南音。 被挂断。 再拨,顾南音直接关机了。 把手机扔到一边,顾南音对楚墨沉说:“墨沉哥,你靠边停一下。” 楚墨沉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停车做什么?” 顾南音歪头瞅着他坚毅的侧脸,“我想亲亲你。” 楚墨沉笑,“好。” 把车靠边停下。 顾南音伸过手,揽住他的脖子,嘴唇凑上去,逮着他的嘴就亲。 这次比之前有经验了。 灵巧的小舌头,像吸取蜜汁的小蜜蜂,一勾一勾的。 勾得楚墨沉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扑腾扑腾的,很想对她做点更过分的事。 不过也就在心里想想。 没结婚,他不会对她做那种事。 换气的时候,顾南音捧着他英俊的脸,“墨沉哥,你嘴里是有蜜吗?为什么我怎么亲你都亲不够?好甜呀。” 楚墨沉抚摸着她花瓣般美好的小脸,心说,你嘴里才有蜜呢。 甜得浸心。 不过他不擅长甜言蜜语,更不擅长表达。 和苏婳如出一辙,不愧是一个娘生的。 顾南音小细腿一抬,直接跨到他的腿上。 搂着他的脖子又亲起来,不满足于只亲他的嘴,她小巧的唇在他眼睛,脸颊上划过,最后落到他的喉结上,轻轻咬了咬,娇娇俏俏地说:“墨沉哥,你这里好硬呀。” 这话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楚墨沉浑身一硬,打了个激灵。 一把将她摁倒在车座上,按着就亲起来。 手伸进她的衣服,划过她柔软的细腰,抚摸她婀娜性感的腰线。 恨不得将她吞进腹中。 顾南音整个人像被热浪裹挟,体温都升高了,大眼睛水水地瞅着紧闭双眼亲吻自己的楚墨沉。 他长得真的好英俊,又英俊又好欺负。 好玩极了! 正当两人吻得热情高涨,涨得快要燃烧起来时,车窗玻璃上突然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楚墨沉急忙松开顾南音,把她从自己腿上抱下来。 他抬手降下车窗玻璃。 看到外面一张严肃的男人脸。 国字脸,浓眉大眼,鬓角花白,脸色冷得像冰块。 是顾傲霆。 顾傲霆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两人,在顾南音粉色的小脸上一扫而过,很快猜到两人刚才做了什么。 他板起脸,一脸威严道:“你们在干什么?没结婚就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顾南音嗤一声,“你没结婚就把孩子生了,怎么好意思说我?” 顾傲霆老脸一沉,“干啥啥不行,怼人第一名,我没结婚前就已经事业有成了,你有什么?” 顾南音手臂一伸,揽住楚墨沉的脖子,一脸傲娇,“我有墨沉哥呀。墨沉哥事业有成,四舍五入,我也事业有成。” “没出息,下车,跟我回家!”顾傲霆说着就要拉开车门。 顾南音眼疾手快,把车门反锁上。 顾傲霆使劲拉,拉不开。 “再多管闲事,让我妈休了你!”顾南音抬手升起车窗,不看他的脸。 眼不见为净。 她吩咐道:“墨沉哥,开车吧。” “好。”楚墨沉听话地发动车子。 油门一轰,汽车尾气嫌弃地喷到顾傲霆的腿上,扬长离去。 第322章 她清醒了 三个月后。 华天寿身体渐渐好转,能来店里了。 店名为天寿阁的古董店,他早就立好遗嘱,等他百年后,交给苏婳。 眼下,他把苏婳叫来店里,教她怎么经营,怎么打理。 趁着还有点力气,把毕生所学,和在这一行几十年结交的人脉,全部传给她。 她救了他的命,他传她立身之本。 老一辈的人,把“义”字看得极重。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 苏婳学得很认真。 毕竟这是亲外公毕生的心血,疏忽不得。 生过一场重病后,华天寿精力大不如从前了,以前精神矍铄,红光满面。 早上起来,还能打一套太极拳,打完,心不跳,气不大喘。 如今,他做得最多的就是窝在窗口的躺椅上,身上盖着个小薄毯,闭目养神。 哪怕现在是夏天,也怕冷。 苏婳忙碌期间,每每抬头,看到华天寿白发苍苍,虚弱地躺在躺椅上,就是一阵心酸。 回想去年,他乐呵呵地带着她,各个店铺去炫,去晒,兴致勃勃,一包劲。 转眼间,人就老了。 他再也没有力气,带着她去炫了。 这天楚岱松来看华天寿,手里拎着一盒上等好茶,是具有兰花气息的上好铁观音。 苏婳给二人沏了茶。 茶香四溢,整个屋子都飘着类似于兰花的清香,很好闻。 楚岱松和去年没多大变化,还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人仍旧闷闷的,不太爱说话。 因为知道是亲爷爷。 苏婳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挺好的一个老头儿,慈眉善目的,比楚砚儒那个大奸商大渣男,顺眼得多。 楚岱松把茶杯递给华天寿,唏嘘道:“老华头,你也是命大,我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呢。你住院的那段日子,我的心一直提着,店都没心思打理了。” 华天寿伸出枯皱的手,接过茶杯,低头吹了吹茶汤上飘着的茶叶。 抿了口茶,放下杯子。 他道:“谁说不是呢,幸好我徒弟出手相救,否则我现在就是青灰一把了。难怪去年看到她,我就像中了邪似的,非要收她为徒。原来是命里有这么一劫,苏婳就是上天派过来,帮我渡劫的。” 楚岱松哈哈一笑,“以前你死活不信命,现在信了?” 华天寿道:“是啊,信了,心服口服,都是命啊。” 苏婳心说,哪有那么玄? 想收我为徒,是因为我是你亲外孙女儿,血浓于水。 能救你的命,是因为我们有血缘。 说话间,有客户进门,苏婳起身去招待。 招待完后,她又去楼上。 楚岱松大智若愚,看着苏婳忙上忙下的身影,若有所思。 沉吟许久,他开口:“老华头,苏婳长得像琴婉年轻时的模样,又能给你捐骨髓,你就没想到点别的?” 华天寿眼皮一抬,“什么意思?别绕弯子。” “我听说骨髓配型,有亲缘的配型几率高,哪那么巧,苏婳就能给你配上?” 华天寿一怔,“你的意思是,苏婳和我有亲戚?” 楚岱松动动眼皮,“你说会不会当年琴婉那个孩子没死?被人救了,就是苏婳?” “可是那小孩的尸体,我们都亲眼见过。” 楚岱松揉揉额角,“现在不是有那个亲子鉴定什么的吗?偷偷做一下就知道了。你找苏婳的,我找墨沉的,墨沉隔三差五来我家住,很容易取到。看看俩人是不是亲兄妹。” “好,好,要准备什么?”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拔几根头发就行。” 楚岱松走后,苏婳过来收拾茶具。 华天寿掀起眼皮瞅着她的头发,说:“小婳啊,你头上有白头发,我帮你拔了吧。” 苏婳没想太多,乖乖地把头伸过去。 华天寿戴上老花镜,拔了她好几根白头发,捏在手心里,心疼,“为了救我这把老骨头,把你害惨了。” 苏婳莞尔一笑,嗔道:“以后再说这种见外的话,我就不喊你师父了。” 华天寿把几根白发,往薄毯下一藏,“好好好,不说了。” 当天下午,楚岱松就派人过来取走头发。 他取了楚墨沉的牙刷。 收集好后,他派了个伙计,把这两样拿去dna鉴定中心,做鉴定。 做了个加急,隔天结果出来,两人dna有四分之一相似,是兄妹! 拿到结果的那一刻,楚岱松的手都是抖的,万万没想到,孙女儿死而复生了! 他来不及想太多,就兴冲冲地跑来找华天寿了。 把苏婳支开,两个老爷子拿着dna鉴定报告单,翻来覆去地看。 看了一遍又一遍,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如山呼海啸!如狂风暴雨!如惊雷滚滚! 华天寿按捺不住激动,当下就要和苏婳认亲。 楚岱松心思缜密一些,手指竖到嘴唇上,“此事不宜声张,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先静观其变再说。” 华天寿沉思片刻,“也是,去年小婳怀孕,狄娥那个老不死的,居然借我的手给她下藏红花,要打掉她肚中的孩子。要是被她知道,小婳就是我亲外孙女,还不知她要使什么坏。” “嗯,小心为妙。” 盘算半天,楚岱松做了个重大决定,“我要收苏婳为徒。” 华天寿一百个同意,“收吧收吧,把你那点儿家底子,都掏给小婳。” 楚岱松捻着胡子笑,“去年你还不让我收她为徒,今年怎么这么豁达了?” 华天寿垂下眼皮,“想让我的宝贝外孙女儿更优秀。” 于是,在华天寿的撮合下,苏婳拜楚岱松为师,正式跟他学习修复青铜器和金银玉器。 楚岱松的祖上,师从北派修复“歪嘴于”。 “歪嘴于”是清朝时,清宫内务府造办处的能工巧匠之一,和其他七人,并称“清宫八大怪”。 在当时极其有名。 修复青铜器基本功,也是上来先磨性子。 苏婳性子摆在那里,早就磨好了,不用再磨。 直接跟着楚岱松学习打磨、做旧、拼接、整形。 她有功底在,上手快,学习能力也强,楚岱松看在眼里,喜在心底,不愧是他的孙女儿,就是聪明。 终于体会到了华天寿的乐趣。 一向低调,甚至有点木讷的楚岱松,也想炫一把徒弟,带着她招摇过市。 不过想想树大招风,还是算了吧,宝贝孙女的安全最重要。 这天下午,顾北弦推了个不重要的应酬,特意过来接苏婳下班。 上车。 他拿起她的手,看到指腹红肿,心疼坏了,“怎么累成这样?” 苏婳轻描淡写,“拿砂纸打磨青铜器时造成的,不碍事。” “下次戴手套。” “戴手套影响精确性。” “乖,手重要,其他都不重要。” 苏婳轻轻翻他一眼,“都说男人是女人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果然没错。” “不,我是你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苏婳扑哧笑出声。 说话间,手机响了。 是陆砚书打来的。 苏婳接通后,喊一声,“爸。” 手机传来陆砚书惊喜的声音,“小婳,你妈她清醒了!她终于认出我了!她刚才喊了我一声‘砚书’!” 见惯了陆砚书的沉稳淡定,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冲动。 苏婳挺意外,“真的?” “千真万确!” 苏婳喜极而泣,“我们现在就过去!” 第323章 很舍不得 挂电话后,苏婳冲顾北弦笑道:“我妈清醒了!我妈醒了!她终于醒了!” 只是说说,不足以发泄她激动的情绪。 她掰过顾北弦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刚要松开,顾北弦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薄唇凑到她的唇上,加深了这个吻。 长长的深吻过后,苏婳脸颊飘粉,像初夏盛开的蔷薇。 她双手摩拳擦掌,漂亮的大眼睛亮如星子,激动的情绪难以言表。 很想下车喊一声,跳几下。 又想早点去见母亲。 一路上,她不停地催促司机开快点,开快点,再开快点。 司机被催得头皮发麻,“少夫人,不能再快了,再快就超速了,危险。” 苏婳只好作罢。 顾北弦唇角含笑,看着她激动异常的样子,挺开心,又有点心疼她。 平时她清冷自持,隐忍,懂事,和谁都疏离。 很少有这副样子。 她本该和南音一样活泼可爱,无忧无虑的。 漫长的四十九分钟后,车子终于抵达位于市郊的精神病院。 一下车,苏婳拔腿就跑,那欢欣雀跃的样子,活脱脱像只撒了欢的小白马。 顾北弦迈开长腿跟上去。 两人是常客,男俊女美,长得又有辨识度。 一进医院大厅,值班的护士就认出了他们,把探视登记簿拿出来,笑着问道:“你们又来看华姨了?” 苏婳点头微笑,“我妈她清醒了!” 真的是忍不住,逢人就想说一说。 顾北弦微微勾唇,喜欢她喜形于色的样子,挺可爱。 登完记,二人来到华琴婉的病房。 苏婳轻轻敲门,推开门走进去。 华琴婉正和陆砚书坐在床边。 她眉眼微垂,神态柔和,安安静静坐着的时候,真的是很温婉很宁静的一个人,哪怕容颜憔悴,气质却依旧在。 苏婳兴冲冲地走过去,声音清甜喊道:“妈!” 华琴婉抬起眼皮,诧异地看她一眼,慌忙拉过陆砚书,往他背后躲。 活像只受惊的鸟儿。 苏婳愣住了。 这和她想象得不一样。 她以为妈妈清醒过来,会和她抱头痛哭,互相倾诉衷肠,然后一起开怀大笑,从此母女恩爱。 平复了下失望的情绪,苏婳问:“爸,你不是说我妈她清醒了吗?” 陆砚书眼睑微敛,轻轻拍着华琴婉的后背,安抚她,“是清醒了,但就只清醒了一小会儿。医生说,这是好转的征兆,离彻底清醒不远了,你别着急。” 虽然和预想得不一样,但是苏婳也知足了。 看着华琴婉躲在陆砚书身后的模样,苏婳觉得他们俩之间,渐渐有了真正夫妻的感觉。 陆砚书说:“最近只要一有空,我就过来陪着琴婉,晚上也住在这里陪床。她和我熟悉了,渐渐开始依赖我,情绪也比之前更稳定了。刚才清醒时喊我砚书的样子,像极了二十年前。” 苏婳听着挺心动,“那我今晚也住在这里陪床,我们都多陪陪我妈妈,这样她好得更快一些。” 她太心急了。 巴不得母亲明天就恢复如常。 顾北弦手搭到她的肩膀上,“这里床硬,你晚上睡不好,有爸陪着就好了。” “不,我要陪。” 顾北弦只好顺着她,待了会儿,他离开。 陪护床只有一张。 陆砚书让苏婳睡陪护床。 他和华琴婉睡病号床。 精神病院的床,自然不如家里的床睡着舒服。 橘色灯光下,苏婳偏头看着陆砚书和华琴婉和衣而卧的模样,唇角溢出浅浅的笑容。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顾北弦发来的信息:睡了吗? 苏婳:还没睡着。 顾北弦:床睡着舒服吗? 苏婳:不如家里的。 顾北弦:想你了,我一个人睡不着。 苏婳扑哧笑出声,回:乖,我明天就回去了。我今晚留下来,是想让我爸和我妈睡一张床。我爸那个人太斯文太绅士了,结婚证都领了,还和我妈分床睡,我帮他一把。 顾北弦:腹黑的小助攻。 苏婳身上的肉麻了一下。 许是平时和陆砚书接触久了,华琴婉并不怎么排斥他。 刚开始别扭了一下,很快就安静了。 没多久就睡沉了,睡容宁静安详,怀里仍旧抱着那个旧布娃娃。 陆砚书侧着身子,躺在她身畔,眉眼温柔地凝视着她,身上散发一种祥和儒雅的气质。 苏婳定定地看了两人好一会儿,心生羡慕。 如果她变成母亲这样,不知道顾北弦会不会也像陆砚书这样,对她不离不弃? 她不太敢奢望。 毕竟像陆砚书这样的好男人太少太少了,凤毛麟角。 平时精神病院的房间,是不关灯的。 今天华琴婉情绪平稳,苏婳起身把灯关了,只留一盏暗橘色的小夜灯。 睡着之后,不知不觉,苏婳身上盖着的薄被蹬开了。 陆砚书睡至一半,起身去卫生间时,看到,轻轻帮她盖好。 垂眸凝视着苏婳巴掌大的雪白面孔。 这张脸太像琴婉年轻时的模样,包含了他太多的回忆。 多想苏婳就是自己亲生的女儿。 这样此生再也没有遗憾。 重新躺回床上,陆砚书低头在华琴婉额角上轻轻一吻,吻她苍白憔悴的容颜,将她拥在怀里。 也就只有趁她睡着时,才敢吻她。 这一刻,很幸福。 陆砚书唇角含笑,渐渐睡沉。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华琴婉的哭叫声惊醒。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布娃娃,挥舞另一只手,大喊:“孩子!不要抢我的孩子!走!你们都走!” 眼睛却不睁。 是做噩梦了。 苏婳也被吵醒。 这才发现,自己动不动就说梦话,原来是遗传了母亲。 那些年,顾北弦时常在夜里听她喊“阿尧哥”,肯定很难过吧。 她忽然挺心疼他。 哪怕后来说开了,误会也解开了,可是伤害留下了。 难怪他总是患得患失。 苏婳掀开被子,走到床另一边,弯腰抱住华琴婉,“妈,我在,我就是您的孩子,不要怕,不怕啊。” 陆砚书也将华琴婉抱在怀里。 父女俩一边一个,紧紧抱着华琴婉。 许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华琴婉渐渐平静下来。 苏婳握着华琴婉的手,头垂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妈,你的孩子一直就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陆砚书也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也一直在,别怕。” 睡梦中的华琴婉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依稀能辨出年轻时的美貌。 苏婳看着此情此景,不由得感动。 想到无数个做噩梦的深夜,顾北弦也是这样安抚她。 她忽然特别想他,特别想。 次日清早。 苏婳醒来的时候,看到陆砚书和华琴婉已经起床了。 陆砚书正拿着梳子帮她梳头发。 他的手薄而修长,手指骨节分明,那是一双搞艺术的手,贵气又漂亮。 那双手熟练地华琴婉梳理好头发,然后在脑后松松地盘了个发髻。 盘得自然又优雅。 很配她的气质,温婉古典。 苏婳第一次觉得白发居然也可以这么好看。 三人吃过早餐后,陆砚书有事外出。 华琴婉坐在床边没动,眼神却依恋地瞅着他。 连续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对他产生了依赖感。 陆砚书俯身抱抱她,语气温柔:“我忙完就回来,让小婳先陪你。” 华琴婉依旧用依赖的目光瞅着他,很舍不得的样子。 苏婳替他们开心,又挺心疼。 造化弄人。 第324章 重要线索 到了规定时间,护士来送药。 苏婳倒了杯水,喂华琴婉吃药。 她一脸抵触,抬手打掉杯子,打掉杯子的时候,把苏婳的手也打了一下。 苏婳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幸好精神病院的杯子是塑料的,摔不坏。 苏婳弯腰捡起杯子,想去重新倒杯水。 华琴婉忽然拉住她的手,垂着头,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苏婳心念一动,弯腰抱住她,语气温柔,“妈,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华琴婉这才缓缓松开她。 这一刻,苏婳觉得她好像什么都懂,只是不想说话。 中午的时候,顾北弦来了,手里抱了一束康乃馨,要送给华琴婉。 华琴婉一脸戒备地盯着他,打量小半天,一直不肯接。 顾北弦除了对苏婳有耐心,对其他人,是没有太多耐心的。 他直接把花塞进她怀里,“琴婉阿姨,给你的花,请拿好。” 华琴婉抱着花,低头闻了闻,突然抽出一枝,递给苏婳。 苏婳心里惊喜了一下,伸手接过来,笑容清甜,“谢谢妈。” 华琴婉苍白的脸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用瘦白的手指,慢慢地抚摸那束花。 看得出,她很喜欢花。 苏婳太心急了。 希望母亲清醒时,也能喊一声她的名字。 她开始教她:“妈,我是小婳,小婳,能记住我的名字吗?” 可惜,华琴婉头都不抬,依旧安静地抚摸着粉嫩的花瓣。 这时有人敲门。 苏婳起身去开门。 进来的是楚墨沉和顾南音。 顾南音手里抱着个超级大的布娃娃,走到华琴婉面前,往她面前一伸,笑盈盈地说:“婆婆,这是我送你的娃娃,喜欢吗?” 苏婳没想到顾南音比她还心急。 还没过门呢,婆婆就已经叫上了。 华琴婉抬起头,微微偏头,盯着顾南音的脸一直看,眼神略有些困惑。 似乎对她并不熟悉。 顾南音挽起楚墨沉的手臂,“婆婆,我是他女朋友,以后是要嫁给他做老婆的。婆婆,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呀,等我们生了孩子,还要你帮忙照看呢。虽说家里有保姆,有佣人,但还是奶奶最亲,现在网上保姆纵火案,保姆虐童案太多了。” 顾北弦偏头看向窗外。 这个不矜持的女人,他不认识。 婚都没结,就开始考虑看孩子的事了。 眼光挺长远,是个“胸有大志”的人。 楚墨沉拍拍顾南音的手,对华琴婉说:“妈,这是南音,秦姝阿姨的小女儿,您未来的儿媳妇。” 苏婳暗暗朝楚墨沉竖了竖大拇指。 有进步了。 之前她还生怕哥哥太过木讷,不会表达。 看样子,这段时间被南音带得不错。 华琴婉又静静地看了顾南音几分钟,这才放下康乃馨,伸手从她手里接过布娃娃,抱在怀里拍着哄着,唱起了摇篮曲。 许是唱了二十多年的摇篮曲。 她唱得特别好听。 这是用她独有的方式,告诉他们,她可以看孩子。 顾南音听得入迷,“婆婆,你唱歌好好听,以后一定是个好奶奶。” 华琴婉眉眼柔和,弯起唇角浅笑。 虽然苍白憔悴,可她笑起来的模样,还是挺好看的。 毕竟底子在那里摆着,气质也犹存。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午后的时候。 陆砚书终于办完事回来。 一推门。 原本抱着娃娃在唱摇篮曲的华琴婉,放下手中的娃娃,站起来,快步朝他走过去,嘴里喊道:“砚书。” 那一声“砚书”喊得无比清晰。 声音温婉好听。 苏婳就挺羡慕,但又佩服。 陆砚书得是多有耐心,才能走进她沉睡的心扉? 陆砚书眉眼含笑,“等急了吧?” 华琴婉没出声,伸手抱住他,头埋到他怀里,很依赖的样子,全然不顾屋里有那么小辈儿。 陆砚书很宠她,拍拍她的后背,“忙得时间长了点,一忙完就赶回来了,让你等急了。” 华琴婉依旧不说话,就抱着他不肯松手,像个黏人的小孩子。 顾南音是个有眼色的。 见状,她忙道:“公公婆婆,你们俩慢慢抱,我和墨沉先走一步了。” 说罢她拉着楚墨沉就往外走。 陆砚书笑道:“你们慢走,改天再好好招待你。” 顾南音眯起大眼睛冲他甜甜一笑,不在意的口吻说:“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你好好和我婆婆谈恋爱吧,我要和墨沉哥去谈恋爱了。” 顾北弦刚回过来的头,又别回去了。 看着窗外,俊脸冷沉如水。 这人绝对不是他亲妹妹。 太不矜持了。 一点都不像他。 吃过午饭后,苏婳去病房自带的卫生间,给妈妈手洗衣服。 顾北弦也跟着进来。 他要帮忙洗。 苏婳按住他的手,“就两件衣服,我随手搓出来就好了。” 顾北弦心疼她,“扔洗衣机里洗就好了,交给护士也行,非得自己洗。” 苏婳站在洗手盆前,搓洗着衣服,“我想对我妈好一点,说不定她会清醒得更快。” 顾北弦觉得她在讲歪理,“洗个衣服她也能感觉到?” “能的,我感觉她好像什么都懂。” 顾北弦从她身后抱住她,头埋到她的颈窝,“那你懂我吗?” 他温热的呼吸,喷到她脖颈间,痒痒的。 苏婳笑着偏头避开,“别捣乱。” 顾北弦薄唇凑到她耳畔,含咬住她的耳垂,开始吮吻。 说时迟,那时快! 卫生间的门,噌地一下子被推开! 华琴婉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顾北弦依旧抱着苏婳,没松手,只是松开了她的耳垂,眼神很静地望着华琴婉。 华琴婉冲过来,抬手就要打他,原本沉静如水的双眼露出很凶的眼神。 俨然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苏婳猛然间想起前几日她对着楚砚儒的脸又抓又挠。 她急忙站到顾北弦面前护着他,说:“妈,您误会了,他没欺负我。” 华琴婉挥起拳头,冲顾北弦做了个威胁的手势。 幸好陆砚书及时赶过来,把她哄走了。 苏婳笑出声,“现在知道我妈的厉害了吧?我说了,对她好,她都知道,母女连心。” 顾北弦微微耸肩,“琴婉阿姨挺凶。” “你没看到她上次抓楚砚儒有多狠。” “我总感觉她早就认出你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或者有所顾忌。” “或许吧。”苏婳低头搓洗着母亲的衣服,内心一片温柔。 挨到下午,要离开时。 苏婳冲华琴婉摆了摆手,温柔地笑着,“妈,再见。” 华琴婉微垂着眼睫没出声,不太高兴的样子。 苏婳等了会儿没等到她的反应,有点失落。 从昨晚待到现在,就是想见她偶尔清醒的一面。 却等了个失望。 苏婳和顾北弦转身,走到门口。 忽听身后传来华琴婉生硬却又不失温柔的声音,“小婳!” 区区两个字,让苏婳心里瞬间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惊喜。 她被这惊喜砸得有点懵,兴奋,紧张又激动。 这是母亲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停顿了一下,苏婳转过身,大眼睛潮乎乎地望着华琴婉,“妈!” 声音已哽咽。 华琴婉弯起唇角,眼神少有的清明。 这一刻,她是清醒的! 苏婳拔腿跑过去,抱住她,“妈!你终于清醒了!” 她下巴枕到她的肩膀上,眼含泪花,“太好了!太好了!妈!” 她激动得无以复加,嘴唇微微颤抖着。 华琴婉红着眼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许久,出声:“阿枝,阿枝,找阿枝!” 第325章 当年真相 苏婳松开华琴婉,好奇地问:“妈,阿枝是谁?” 华琴婉摇摇头,眼神由清明变得有点空茫,“阿枝,就是阿枝,找她,找到她。” 苏婳还想继续问下去。 陆砚书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提醒她,精神病患者,记忆力会受损,示意她不要再追问了。 问多了,万一再刺激到她。 苏婳只好作罢。 华琴婉捧起苏婳的小脸,细细打量着她,眼神热切滚烫,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孩子啊。” 普普通通几个字,下面蕴藏了多少辛酸、思念与沉痛,还有解不开的心结。 这些是她疯魔的症结所在。 在她心里痛了整整二十四年。 早就痛成了一块结石。 苏婳本来干涸的眼睛,又开始湿润,“妈!” “孩子,孩子。”华琴婉僵硬的双手摸摸她的嘴唇,摸摸她的鼻子,又摸摸她的眼睛。 指腹在她五官上不停地摩挲,摸了又摸,像平时摸布娃娃那样。 眼睛里有一种近乎癫疯的沉痛,和失而复得的惊喜。 摸了半天,华琴婉重新把苏婳按进怀里,按得很紧,力气大得惊人。 苏婳起先觉得挺幸福的,心里暖融融的,又开心又悲痛,不知不觉,被母亲勒得渐渐喘不过气来。 忍不了了,她低声道:“妈,您抱得有点紧,能稍微松松吗?” 可华琴婉像没听到似的,依旧紧紧抱着她,两条手臂像枯瘦的树枝,硌得苏婳骨头疼。 又抱了几分钟,苏婳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华琴婉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这是又开始犯病了。 苏婳往外挣了一下,没挣动。 她朝顾北弦看过去,示意他来帮忙。 顾北弦迈开一双长腿走过来。 陆砚书抬手挡住他,“我来吧。” 他怕顾北弦没轻没重的,再伤着华琴婉。 走到华琴婉面前,陆砚书温柔地抱住她的肩头,声音温和说:“琴婉,你放心,小婳不会走,也不会消失。她一直都在这里,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们都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再被坏人伤害。快松开她吧,听话,你这样抱得太紧,她会透不过气来的,她难受。” 闻言,华琴婉忽地松开苏婳。 她慌里慌张地抓起她的手臂,上上下检查着她,空洞的眼神里是做错事的慌乱。 苏婳泪流满面。 母爱真的是最深沉、最刻骨铭心的感情。 哪怕华琴婉疯了,不正常了,可是母爱的本能还潜存在她的意识和举动里,永不磨灭。 和顾北弦一起离开精神病院。 在车上,苏婳给楚墨沉去了个电话,“哥,阿枝是谁,你知道吗?” 母亲趁着清醒,告诉她这个名字。 一定是个顶重要的人。 事关二十四年前。 楚墨沉沉思片刻说:“是家里的一个女佣人。” 苏婳声音急切,“全名叫什么?她现在在哪?刚才咱妈清醒了,让我去找她。” “全名叫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家里人都唤她阿枝。当年出事时,我才四岁,一直在住院,脑子浑浑噩噩的,记性也不大好。” 华棋柔和楚砚儒肯定知道,可是苏婳不能问他们。 一问就露馅。 思来想去,苏婳决定去问华天寿。 即使露馅,那是亲外公,品性也摆在那里,不会伤害她。 挂电话后,苏婳心事重重。 顾北弦把她圈在怀里,薄唇温柔地亲吻她发丝,“查清阿枝是谁,我派人帮你找,一旦找到她,绝对不会轻饶她。” 苏婳默了默,“我觉得她应该不是个坏人。” 顾北弦眉峰微挑,“何以见得?” “如果她是坏人,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当年那个死婴肯定是个替身,死婴是谁?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要害死我?” 顾北弦道:“只要找到那个阿枝,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是的,我明天去问外公。” 顾北弦沉吟一瞬,“问的时候,讲究点技巧,别被他察觉。他身边奸佞小人太多,不得不防。” “好。” 次日。 苏婳一大清早,就来到天寿阁。 华天寿挨到快中午时才来,等得苏婳望眼欲穿。 推开他办公室门。 华天寿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块薄薄的毯子,正在闭目养神。 苏婳走到他身后,帮他轻轻捏着肩膀,随意的口吻说:“师父,您认识一个叫阿枝的女佣吗?” 华天寿猛地睁开眼睛,“你听谁说这个人了?” 苏婳留了个心眼,“我爸告诉我的。” “你爸?” “陆砚书。” 华天寿重新闭上眼睛,缓缓说:“阿枝全名叫倪枝,她父亲倪老根,是我家的园丁。阿枝比琴婉小几岁,从小和她关系不错。琴婉嫁人后,她就跟着过去了,帮忙照顾衣食起居。琴婉有了孩子,她就帮忙照顾孩子。阿枝有个兄弟,叫倪风,大家都喊阿风,跟过去当司机。都是知根知底的人,用起来比外人可靠。” 和苏婳猜得差不多。 她问:“能详细说说当年的事吗?很好奇。” 华天寿默了默,“出事当天,孩子生病,半夜发高烧,琴婉产后身体虚弱,去不了医院,就让阿枝和她哥开车送孩子去看医生。谁知回来的路上,遇到歹徒,不抢钱,只抢孩子。” 到了关键时刻,苏婳屏气凝神地听着。 生怕漏过一点蛛丝马迹。 华天寿嗓音沉重,“阿风和阿枝都受了伤,孩子被抢走。全家出动,寻找孩子,顾家也帮忙寻找,警方也出动了。可能因为找得急,歹徒狗急跳墙,杀人灭口,把婴儿尸体绑了石头,扔进河里。等我们找到的时候,孩子身上脸上血肉模糊,看不清五官。衣服和琴婉的孩子穿得一模一样,手腕上戴的金手镯,脖子里戴的长命锁,也一模一样。长命锁上,刻着‘楚婳’二字,那孩子大名就叫楚婳。” 苏婳听得毛骨悚然。 华天寿抹了把老泪,“看到孩子的惨状,琴婉当场就疯了,抱着孩子死活不肯撒手,哭晕过去好几次。后来孩子尸体都烂了,硬被人夺下来的,从此她就疯疯癫癫的。” 苏婳深有感触。 顾谨尧假婚礼当天,苏婳误以为出车祸的是顾北弦,抱着那具尸体,死活不肯撒手。 她一个正常心理的人,都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刺激。 更何况华琴婉当时还是个身体虚弱的产妇呢。 对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们的命。 苏婳咬着牙根,“抢孩子的是谁?为什么这么狠毒?居然对一个婴儿下毒手!” 第326章 寻找阿枝 华天寿擦了擦昏花的老眼,“楚砚儒当年做生意,手段狠辣,得罪了不少人,猜着可能是那些人暗中报复。当年警方查了很久,都没查出头绪。那时候监控不如现在普及,破案手段也不如现在高明,最后案子不了了之。可惜了那孩子,也苦了琴婉,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苏婳想说,没人怀疑华棋柔吗? 转念一想,华棋柔是他亲闺女,还是娇生惯养的小女儿。 在父亲眼里,女儿再不堪,也是好的。 没有哪个父亲,会觉得自己女儿狠毒。 苏婳压下情绪,扯了几张抽纸递给华天寿,“师父,擦擦眼泪。” 华天寿接过来潦草擦了几把,目光哀痛,凝视着她。 在心里说,谢天谢地,感谢老天爷开眼,孩子没死,兜兜转转,又送回来了。 冲动之下很想和苏婳相认,但是一想到楚岱松的话,他忍下了冲动。 两个人彼此都知道对方就是至亲,却都心存顾忌,不敢戳破那层窗户纸。 苏婳安慰了华天寿几句,问:“后来倪枝和倪风兄妹俩去哪了?” 华天寿说:“那兄妹俩自责,再也没脸在楚家待下去,就离开了,没多久倪老根也走了。” “去哪了,您知道吗?” “应该是回了老家。” 问清楚倪枝老家的地址,苏婳起身离开。 一拉开门,看到一道女人身影迅速往走廊那里走,脚步又轻又快,缩头缩脑,鬼鬼祟祟的,像个贼。 苏婳快步追上去,终于在下了楼梯时,追上她。 她一把抓住女人的衣服,“你是谁?” 女人仓皇回头。 一张拉皮拉得过紧的脸,油光水滑,描眉画眼,粉抹了得有二斤厚。 不是狄娥,还能是谁? 苏婳呛声问:“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狄娥直起腰,拿出当家主妇的气势来,“华天寿是我老伴,我来找他,光明正大,要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苏婳笑容凉淡,“那你就光明正大地进屋,干嘛躲在门外偷听?” 狄娥心虚,眼神躲闪,“我没偷听,我就想看看你们俩偷偷摸摸的,在屋里搞什么。” 她目光猥琐,扫一眼苏婳,语气轻蔑,不怀好意,“整天师父不像师父,徒弟不像徒弟,龌龌龊龊的,黏在一起,恶心!” “啪!” 苏婳手起掌落,一耳光甩到她脸上。 狄娥疼得心慌,一脸怒意,捂脸瞪她。 苏婳一把抓起她的衣领,咚的一下把她按到墙上,冷眼看她,“姓狄的,下次再管不住你的嘴,就不只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你个死丫头,你勾引我老伴,你还有理了?”狄娥扬起手就要来打她。 苏婳一偏头,避开。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厉声喝斥,“住手!” 狄娥瞬间红了眼圈,撇着哭腔喊道:“老爷子,我不放心你的身体,就过来看看你,苏婳却打我。反了天了,一个小徒弟居然也敢蹬鼻子上脸,打师娘。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她一把鼻子一把泪地演上了,“没法活了,连个徒弟也敢骑到我的脖子上拉屎撒尿,我在华家混得还不如一条狗,呜呜呜。” 苏婳终于知道楚锁锁为什么眼泪说来就来,演技那么精湛了。 有这样的外婆在,她自然不会差。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生来会打洞。 戏子的孩子,天生就会演戏。 华天寿不耐烦地呵斥道:“行了,以后没事不要来店里,这家店已经过户给苏婳了,是她的,你别来惹她不痛快。” 狄娥眼泪登时就干了。 她老脸一阴,“自家亲外孙女一分钱不给,却把东西全给苏婳,就没见过你这么混账的!” 华天寿失了耐心,喊道:“来人,快把她赶出去!” 一旁的伙计急忙走过去,陪着小心说:“老板娘,对不住了。” 他们一边一个,拉起狄娥的手臂,把她赶出去了。 前台收银的伙计见状,脸色变了变,“老爷子,老板娘把柜台里的钱全拿走了,要追回来吗?” 华天寿脸色难看,“不用了,以后她再来拿钱,不要给了。拿了四十几年了,天天拿还没拿够,贪得无厌。” 伙计忙点头,“好好。” 隔日。 苏婳要去倪枝老家找她。 当年的绑架案,婴儿被换,一系列,都存着蹊跷。 一层谜团。 很显然,打开这层谜团的钥匙,就是这个叫倪枝的女佣和她哥哥倪风。 顾北弦不放心苏婳,要跟她一起去。 被苏婳制止了,“我们两人一起出动,太张扬了,容易打草惊蛇。我带着沈鸢装作去找古董,多带几个保镖,就好了。” “那就带上十个保镖。” 苏婳扑哧一笑,“四个就好了,沈鸢练过跆拳道,顶一个保镖。” “六个吧。” 苏婳拗不过他,带上六个保镖和沈鸢一起来到倪枝的老家。 是位于京都邻省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子。 村子里贫富差距挺大的。 有崭新的几层小楼房,也有破破烂烂都漏雨的旧宅。 问了村子里的老人,找到倪家的住处。 是很旧的老式宅子,门破了,院墙都倒了,院子里长满杂草。 看样子,很多年没人住过了。 拉了旁边邻居问,果然是二十多年没住了。 苏婳问他们,知道倪枝去哪了?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苏婳失望透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向邻居道了声谢,刚要离开,苏婳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 车牌号有些熟悉。 紧接着车门打开,走下来一抹硬挺的身影。 短发漆黑,面容英俊坚毅,紧身黑色短打,利落帅气,是顾谨尧。 顾谨尧阔步朝几人走过来。 苏婳意外极了。 自以为行动够隐密的,没想到在这里也会碰到他。 顾谨尧走到近前。 沈鸢眼泛桃花,“阿尧哥!” 顾谨尧侧眸瞥她一眼,目光很淡,“叫我顾谨尧。” 阿尧哥只有苏婳能喊。 沈鸢咧咧嘴,“好吧,顾先生。” 苏婳问:“阿尧哥,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顾谨尧四下扫一眼,确认安全后,才开口:“年前就答应陆叔帮你寻找当年的凶手,如今外婆去世,我有时间了。查了楚家几个佣人,刚查到这个姓倪的。” 苏婳微微耸肩,“没用,二十多年前她就没回这里了,不知去哪了。” 顾瑾尧道:“我找人调了人口数据库,把叫倪枝的全挑出来,符合年龄和身份的,没有一个。这说明倪枝现在已经不叫倪枝,隐姓埋名了。” 苏婳越发失望,“她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找不到她,就找不到当年的凶手,不能为她妈报仇。 她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和亲人相认,要时刻处在危险之下。 顾谨尧眉头紧锁。 “叮铃铃!” 手机忽然响了。 顾谨尧拿起手机扫一眼按了接通,说了几句话后,挂断电话。 他眉眼间露出一丝喜悦,“倪枝有消息了,上车跟我走!” 第327章 可找到了 “真的?”听顾谨尧这么说,苏婳原本微拧的眉心松开,眼底漾起笑意。 断了的线索,又有希望接上了。 顾谨尧目光温柔,落在她笑盈盈的眉眼上,“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苏婳莞尔,“那我们动身吧。” 她转身就要上自己的车。 顾谨尧开口道:“上我的车吧,更安全些,我们在明,敌人在暗,随时都会遇到危险。” 苏婳想到昨天狄娥在门外鬼鬼祟祟地偷听,不知被她听到了多少。 之后,苏婳叮嘱华天寿,让派人留意着点她,可还是不太放心。 老狐狸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成了精,谁知会不会暗中整什么幺蛾子? “也行。”苏婳略一沉思,抬脚朝顾谨尧的车走去,他的身手比保镖强太多,和他同坐一辆车,更安全些。 顾谨尧拉开后面的车门。 苏婳俯身坐进去。 上车后才知道,前面有司机,副驾上也坐着个助手。 原以为顾谨尧开车的。 要和他坐这么近,苏婳就有点犹豫,不过这种时候下车,就显得太刻意了。 顾谨尧绕到车子另一边,拉开车门,刚要上车,沈鸢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手臂往前一伸,“等等我!” 不由分说,她蹿上了车。 大咧咧地坐在苏婳身边,紧挨着她。 顾谨尧神色冷了一分,上车坐好,嘱咐苏婳:“系上安全带,小心些为妙。” “好的。”苏婳拉上安全带系好。 一路上两人无话。 可沈鸢是个话唠,一会儿不说话憋得难受。 她偏头盯着顾谨尧棱角分明的侧脸,越看越心动,“顾先生,你交女朋友了吗?” 顾谨尧淡淡道:“没有。” 沈鸢来了兴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顾谨尧抿唇不语。 沈鸢想了想,凑到他面前,神叨叨的,“你喜欢婳姐这种对吗?可惜她早就名花有主了。要不你凑合凑合,考虑一下我呗。” 顾谨尧身姿端得笔直,目视前方,看都不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有镜子吗?” 沈鸢啊一声,“你要镜子干嘛?” 顾谨尧语气极淡,“照照你自己。” 这话说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沈鸢就挺受伤,“我长得也不差吧,虽然不如婳姐漂亮,但是出门也有大把的人喊我美女。我文能盗墓,啊呸,看我这张嘴!” 她抬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我文能破古墓机关,武会跆拳道,现在又跟着婳姐学习修复古书画,文武双全,能动能静。我也不矫情,神经大条,事儿少,跟我谈恋爱,省心省力省时间。像我这样的三省女人,真的很少很少了,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 顾谨尧嫌她聒噪,干脆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沈鸢出师未捷,身先死,被打击得开始怀疑人生。 她苦哈哈地问:“婳姐,我有那么差吗?” 苏婳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很优秀。” “还是婳姐好,你要是个男的,我一定会娶你。”沈鸢把头埋到她的肩膀上,一副猛鸟依人状。 中途停车,上厕所。 上完出来,洗手时,苏婳问沈鸢:“你和周占怎么样了?” 沈鸢咳一声,“我和他就是狐朋狗友,就一起喝酒玩色子吹大牛的那种。” 苏婳淡笑,“我以为你们俩在谈恋爱。” 沈鸢激烈抗议,“怎么可能,我和他脱了衣服睡在一起都没感觉!” 苏婳挑眉,“试过?” “当然没有!” 苏婳关上水龙头走出去。 沈鸢跟出来,“婳姐,你觉得我和顾谨尧有可能吗?要是有,我就努力一把,你也帮帮我。要是没,我就不去蹭一鼻子灰了。” 苏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 她倒是挺希望顾谨尧幸福的,可是感情这种事不好办。 她要是硬撮合两人在一起,顾谨尧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舒服。 上车后。 没多久,沈鸢手机响了,扫一眼是周占。 接通后,周占说:“鹰啊,晚上出来喝酒吧。” 沈鸢眼角余光瞟着顾谨尧英俊硬挺的侧脸,拒绝道:“没空,姐忙着泡帅哥呢。” 手机里一片死寂。 一秒钟后,传来周占吊儿郎当的声音,“行啊,沈老鹰,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姐今年二十四了,天天被我家老娘催婚,催得烦烦的,得看着找个差不多的男人结婚生孩子。酒喝多了,会影响姐的绝世容颜,从今天开始,姐要戒酒。” 周占切了一声,“才二十四就这么恨嫁,我二十七了都不急。说说看,是谁这么倒霉,被你看上了?” “就不告诉你。姐一点都不差好吧,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 周占啧一声,“就你那32a的小平胸,要不是看脸,都分不清前后,别盲目自信。” “滚吧你!” 沈鸢掐了电话,再看向顾谨尧,越发觉得不爱说话的男人,有种别样的魅力。 深沉,神秘,深不可测,太吸引她了! 两个小时后。 一行人抵达隔壁城市。 来到位于开发区一套半旧不新的小区。 停好车,一群人在大门口登好记,进了小区。 走至一半,苏婳忽然瞥到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被三个保镖簇拥着。 男人身材高挑,背影修长,玉树临风,哪怕在人圴185以上的保镖中,也显得鹤立鸡群。 是顾北弦。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短暂意外后,满心欢喜。 她快走几步,追上他,“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顾北弦回眸,看到她,眼睛亮了亮,随即掠过她,看向顾谨尧,眼神微微一暗,笑道:“知道你的身世后,我派人多方查找,今天终于查到倪枝的下落。她改名换姓,由倪枝换成支安宁,来这里生活了。” 苏婳心里万分感动,嘴上却嗔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白跑一趟。” 顾北弦淡声道:“得到消息的时候,你已经到了倪枝的老家。虚晃一招,混淆敌人的视线也好。” “有道理。”苏婳和他肩并肩朝前走。 没走几步,顾北弦收到沈鸢的短信:弦哥放心,我一路上夹在两人中间,没给他们任何独处的机会。 手指轻触键盘,顾北弦直接给她转了个三万块的红包。 沈鸢收到红包,喜得心花怒放,手指啪啪地发信息:谢谢弦哥,为了报答你,我决定舍身去追顾谨尧,为你彻底扫除隐患,你一定要帮我。 顾北弦淡扫一眼信息,回:你没戏,他眼光高得离谱,只喜欢苏婳这种。 短短一句话,明捧顾谨尧,实捧苏婳,还顺便打击了一把沈鸢。 沈鸢被接二连三地打击,顿感世事无常,只想割块豆腐撞死自己。 一行人乘电梯来到倪枝住的四楼。 按照事先计划好的,由穿着西装的保镖上前敲门,问:“有人吗?” 等人来后,保镖客气地说:“你好,我是物业的,楼下打电话投诉你家卫生间漏水,让我们过来看看。” 里面的人把眼睛凑到猫眼上小心地看了看,问:“你是新来的吗?面孔挺陌生的。” 保镖道:“我是新来的,我姓王,不信你打物业电话问问。” 王是大姓,哪个公司都有一堆姓王的,物业也不例外。 里面的人见他这么笃定,打消疑虑,拉开门。 是一个苍白瘦削的女人,鬓角灰白,五官寡淡,眉心纹有点深,唇角微微下垂,长得有点苦相。 看年龄四五十岁,想必就是倪枝了。 可算是找到了! 苏婳刚要开口。 女人警惕地扫一眼众人,最后落到她脸上,眼神一瞬间慌乱,迅速关门。 顾北弦眼疾手快,抬手抓住门把手,不让她关,问道:“你是支安宁对吧?” 女人不回应,只一个劲地用力关门,可惜力气没顾北弦大,怎么也关不上。 她强行镇定下来,不客气地说:“你们不是物业的,找我有什么事?” 顾北弦垂眸看着她,“你原名叫倪枝,曾经参与二十四年前的婴儿丢失案。” 闻言,女人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她垂下眼皮,强装冷静,“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叫支安宁,不叫倪枝。你们再不走,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第328章 搏弈开始 顾北弦极浅勾唇,“二十四年前华琴婉的孩子出事后,你和你哥离开京都,逃到这里,改用母亲的姓。你由倪枝改成支安宁,想换取内心的安宁。你哥由倪风改成支平安,想保一生平安。你们改名换姓,却不知道,户口本上会有个曾用名,只要人脉到了,想查到,并不难。” 女人脸色唰地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她垂下头,控诉的语调问:“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顾北弦命令的语气,“跟我们回一趟京都,把该处理的处理一下。” 倪枝头垂得低低的,手指紧紧捏着衣角,喃喃道:“我没害人,我没害人。” 苏婳见状开口:“阿姨,你别害怕,就是让你跟我们回一趟京都,配合调查那桩案子。如果你不想露面,就在背后里暗中提供线索也可以,你的身份绝对会保密。我们没惊动警方,直接过来找你,就是诚心想和你谈。当然,你帮我们,也不是白帮,我们会付你钱,想要多少,你随便开口,但是得等结案后,再付费用。现在付,犯法,不利于案子审理。” 倪枝沉默了。 几分钟后,她双手按着头,“我不知道,我的头受过伤,当年的事一样也记不清了,对不起。” 顾北弦笑容有点冷,“如果你拒不配合,那我们就报警了。当年那件事,时间地点卡得那么巧,事后你们隐姓埋名逃得这么远。要说跟你们兄妹俩一点关系都没有,谁都不会信。” 倪枝脸色越发惨白,半天不吭声。 顾北弦失了耐心,手一扬,吩咐手下人:“带走。” 保镖上前就要抓倪枝。 倪枝猛地转身,就朝卧室跑去。 逃命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保镖急忙追上去。 倪枝一个箭步,冲进卧室,砰地关上门! 保镖有的拍门喊:“开门,开门!” 有的去找撬锁的工具。 苏婳制止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根专用的细铁丝,插到锁上,却没动。 想给倪枝最后一点尊重。 她冲门内的倪枝喊道:“阿姨,你如果再不开门,我就要开锁了。” 倪枝惊慌如飞鸟,躲在卧室里,到处找手机,终于在枕头底下摸到手机。 她要拨给她丈夫求助。 号码没拨出去,一条信息却蹦进来:你女儿在实验一小二年级三班,不想女儿死,就闭嘴! 短信是匿名号码发过来的。 倪枝脑子嗡的一声,要炸了。 她死死盯着那一行字,牙齿发抖,眼神由恐惧变成痛恨,很快又变得慌乱无比。 最后,她抱着头崩溃地痛哭起来。 苏婳听到哭声,铁丝在锁芯里拧来拧去,三两下就把锁打开了。 倪枝见门开了,急忙把手机塞到被子底下,红着眼睛道:“你们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婳安静地看了她几秒,“阿姨,如果有人为难你,可以告诉我。我知道,我能活下来,肯定有你的帮助,可是坏人依旧逍遥法外,我妈疯疯癫癫,你们隐姓埋名远离故乡。难道你不想把坏人抓起来,安安心心地回到故乡吗?” 倪枝不停地摇头,“你就以现在的身份活着吧,对谁都好。你们走吧,都走,不要逼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北弦耐心干涸,吩咐保镖:“带走!” 保镖上前架起她,就朝门口走。 倪枝挣扎,求救的目光看向苏婳,“放过我好吗?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婳若有所思,对顾北弦说:“我感觉她好像被人威胁了。你查到她有几个家人了吗?派保镖保护一下他们吧。别因为我们的事,连累到她的家人。” 顾北弦淡嗯一声,拿起手机拨给助理:“派几个人去保护倪枝的家人,速度快点。” 助理问:“她丈夫、儿子和女儿都要保护吗?” “对。” “好的顾总,我马上派人过去。” 保镖带着倪枝上车。 一路上,任凭苏婳怎么问当年的事,倪枝都不肯开口。 问急了,就一个劲儿地说她不记得了。 苏婳拿她没办法。 如果再这样下去,就只能交给警方处理了。 可是真要交给警方处理,按照顾北弦的推测,倪氏兄妹和当年的案子,也脱不了关系。 苏婳就挺矛盾,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倪氏兄妹是有过错,可他们也费尽心思保全了她,甚至牺牲了一个婴儿。 想到那个被当成替身的婴尸,苏婳毛骨悚然,心里五味杂陈。 车子行至一半。 倪枝忽然捂着肚子喊痛,说要去方便。 苏婳端详她几眼,见她疼得额头都冒冷汗了,不像是装的。 这里远离服务区,方便只能去路边。 苏婳叫着沈鸢一起,看着倪枝。 路边没有树林,只有两排低矮的灌木丛。 灌木丛后面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河水挺深的。 苏婳四下打量几眼,没有藏身之处,不怕倪枝逃。 她拿了纸,递给倪枝,让她去灌木丛后面解决。 她和沈鸢离近一点看着。 保镖是男的,站得稍微远一些。 顾北弦和顾谨尧站得更远。 “噗!” 苏婳捂住鼻子,往后退了退。 沈鸢捏着鼻子,痛苦地大叫一声,“阿姨,你这吃过啥呀?怎么这么刺鼻?这味道拿淀粉勾兑一下,就成屎了。” 两人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实在受不了那味道。 就连站在稍远处的保镖,也捂着鼻子,脸上表情痛苦。 倪枝也不吭声。 众人略一迟疑的功夫,忽听扑通一声巨响! 倪枝裤子都没提,转身跳进身后的河里。 苏婳一惊,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河水又深又急,倪枝这一跳,恐怕凶多吉少,除非她水性超级好。 保镖们见状,迅速跑过来,脱了鞋子和上衣,扑通扑通扑通纷纷跳进河里。 下去了五个人。 顾谨尧也要跳,苏婳拦住他,“已经下去那么多人了,你就别下去了。” 顾北弦也开口:“没必要大材小用。” 半个小时后。 五个保镖纷纷爬上岸,抹一把脸上的水,一脸挫败,“顾总,没找到人,应该是游到下游了。” 苏婳面上看不出,心里乱糟糟的。 没想到他们事无巨细都安排好了,倪枝还要跳河,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跳。 就挺不可思议的。 顾北弦猜到她的心思,“别担心,她既然敢跳,水性必然很好,不会有生命危险。” 苏婳点点头,“但愿吧。” 声音却掩饰不住的失落。 倪枝这一逃,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了。 顾北弦淡定道:“别急,她哥在我手上,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主动联系我们,等着吧。” 第329章 真是活宝 苏婳回头,环视一圈,“倪枝她哥在哪里?” 顾北弦抬腕看表,“再等十分钟,人就被带来了。” 苏婳稍稍松了口气,把电话拨给华天寿,“师父,您太太最近有没有异常举动?” 华天寿嗓门沙哑,“没有,我派了两个人盯着她,不让她出门,手机也没收了。” “我们找到倪枝了,她改名换姓躲到外地。可惜,带回来的路上,她跳河逃了。” 华天寿默了默,“事情不像当年想得那么简单。” “是的,不简单。”苏婳直接开门见山,“请一定要看好您太太和您二女儿。倪枝是当年案情最关键的人物,她不能出危险。” “好,我找个借口把棋柔也叫来家里,一起找人看着。” “谢谢师父。” 华天寿语气沉重,“如果当年的事,真是狄娥和棋柔所为,我绝对不会包庇,到时第一个送她们进监狱。” 苏婳没接话,只道:“我妈被害得太惨了,什么事都没做错,却被害成那样。” 华天寿愧疚不语。 挂电话后,苏婳问顾北弦:“我怀疑此事跟狄娥和华棋柔脱不了关系,警方能上门抓人吗?” “没有证据,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不能随便抓人,只能找她们协助调查。” 苏婳抿唇不语。 十分钟后。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 保镖下车,拉开后车门,从车里带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疯疯癫癫的老头子。 个子挺高的,人却很瘦,脸上皱纹松松皱皱,头发灰白,五官平庸,眼神迷茫。 眉眼间和倪枝有几分相似。 是倪风。 苏婳很失望。 就这么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倪枝会自己回来吗? 这筹码不够大。 顾北弦看出她的疑虑,“倪枝和倪风感情很好,他疯了后,都是她一直在照顾,一照顾就是二十多年。这两年,她精力不够了,才把他才送进疗养院。你放心,她一定会主动找我们的,先回京都吧。” “好吧。” 一行人上车。 返回京都。 找地儿吃饭。 去了常去的京都大酒店。 吃饭时,沈鸢凑到顾谨尧身边,一会儿给他倒茶,一会儿给他夹菜,殷勤备至。 顾谨尧面无表情,眼神和肢体写满抗拒。 沈鸢却兴冲冲的,一包劲儿,左一个谨尧,右一个谨尧,喊得特别亲热。 哪怕顾谨尧几次提醒她,不要喊这么亲切,不要给他夹菜,可是沈鸢不改,夹得不亦乐乎。 苏婳看着两人,总感觉画风不太对。 说不出的别扭。 她偏头问顾北弦:“什么感觉?” 顾北弦夹起一块细嫩的鱼肉,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语气调柔,“多吃鱼。” 言外之意:少管闲事。 苏婳猜出他的心思,轻轻翻了他一眼。 吃罢饭后,众人出门。 刚一出酒店大门,迎面遇到一身潮牌,打扮得酷酷帅帅的周占,眉眼间一副啥都不在乎的模样,恣意不羁,带着点痞气。 他热情地向众人打招呼,“嗨,弦哥!嗨,婳姐!” 苏婳不太习惯他的自来熟,微笑着冲他点点头。 明明比他小三岁,却被称姐,怪怪的。 周占打完一圈招呼,最后目光落到沈鸢身上。 沈鸢正站在顾谨尧身边,一脸憧憬地瞅着他,一副花痴状。 周占看得来气,手握成拳递到唇边,咳嗽一声,“沈老鹰,你给我过来。” 沈鸢瞟他一眼,“有事?” 周占提高音量,“过来!” 沈鸢不买他的账,“你是我什么人?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 “我们是朋友!” “就是酒肉朋友,又不是我爹娘。姐有正事要做,不要来打扰我,你该去哪玩就去哪玩。”说完沈鸢笑着问顾谨尧:“谨尧,你明晚有空吗?我请你去看电影好吗?” 顾谨尧一脸漠然,“没空。” 沈鸢不屈不挠,“那你后天有空吗?” 顾谨尧眉目冷淡,“这辈子都没空。” 撂下这句话,他抬脚就走,经过苏婳时,脚步停下,低声说:“有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顾北弦眼神略略一暗。 苏婳不知该怎么回才妥当,便应道:“好。” 顾北弦抬手把她圈在臂弯里,语气淡淡,“苏婳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处理好。若有事请你帮忙,我会给你打电话。” 顾谨尧微顿,“也好。” 他迈开长腿,扬长离去。 沈鸢拔腿去追,“谨尧,谨尧!你等等我!” 顾谨尧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看在苏婳的面子上,忍了她一顿饭时间,忍得够够的。 沈鸢经过周占时,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沈老鹰,你要点脸行吧?看不出人家不想搭理你吗?厚着脸皮做舔狗,累不累?” 沈鸢白了他一眼,“要你管?我乐意!” “我都替你臊得慌,一个女人家家的,这么上赶着,不要自尊的吗?” “这不叫上赶着,这叫为爱奋不顾身!” 周占脸一沉,语气讥诮,“才见几面啊,就称得上爱了?你的爱可真廉价。” 沈鸢当即反驳,“我对他一见钟情不行吗?” “你钟他哪了?” “他长得帅!” 周占抬手抹一把脸,“我长得不帅吗?” 世界一瞬间安静! 所有人鸦雀无声。 一分钟后,沈鸢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周狗子,你不会吧,你喜欢我?” 周占眼皮一抬,漫不经心,“不行吗?” 沈鸢抬手推了他一下,“别闹了,我们就是哥们儿。” “俩男人都能相爱,哥们儿就不能了?哪条法律规定哥们儿不能谈恋爱了?” 沈鸢见他认真了,收敛起脸上的笑,“周狗子,你是认真的?你真要跟我谈恋爱?” 周占假装心不在焉,“算是吧。” 沈鸢不满意,“这么敷衍,到底是认真的,还是赌气?” 周占吊儿郎当,“没谈过你这号儿的,摸不准感觉,得试试才知道。” 沈鸢不乐意了,“你以前谈过几个?” “这就没劲儿了啊,还没开始谈,你就开始扒拉过去了?” “我一个都没谈过,当然要问清楚!” “回头再告诉你。”周占抬手把她扒拉进怀里。 他对顾北弦和苏婳说:“弦哥,婳姐,这傻孩子我带走了,一天到晚,冒冒失失的,净给你们添麻烦。回头替我像顾谨尧道个歉,就说这傻鹰没吃药,犯病了,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沈鸢从他怀里往外挣,“你说谁傻鹰?我没病!” 周占按着她的头,不让出来,夹着她走了。 俩人一路上拧拧打打,吵吵闹闹。 苏婳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得合不拢嘴。 这俩真是一对活宝,待在一起像说相声的。 因为倪枝逃跑带来的烦扰,被他们俩这一闹腾,全部烟消云散。 第330章 调包真相 顾北弦吩咐保镖:“找个地方把倪风关起来,别饿着他,也不要对他太好。” 二十四年前,他们是救了苏婳不假,但也撇不清关系。 不是坏人,也绝对算不上好人。 保镖应道:“好的,顾总。” 转身分头去行动。 司机把车开过来,车门拉开。 苏婳和顾北弦俯身上车。 苏婳见他一脸淡定的样子,很好奇,“我怎么感觉倪枝跑了,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顾北弦把她的细手拿在掌心里把玩,语气慵懒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仅靠怀疑不行,得引真正的主使者出来。倪枝就是那个饵,她跑了,正好可以引蛇出洞。” 苏婳听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毕竟是在商场上混的人,尔虞我诈的事情经历得多,城府肯定要比她这种专门搞文物修复的深。 苏婳决定听他指挥。 没过多久,顾北弦手机响了。 是下属打来的,“顾总,倪枝的丈夫和儿子,我们已经派人找到了。她女儿下落不明,失踪了。” 顾北弦略一沉思,“对方开始行动了,静观其变吧,听我指挥。” “好的,顾总。” 离得近,苏婳听得清楚。 等顾北弦挂断电话,她开口道:“如果倪枝的女儿真在对方手上,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救出来,小孩子是无辜的。” 顾北弦抬手摸摸她的头,“你和琴婉阿姨不无辜吗?替你死的那个婴儿不无辜吗?时间点卡得那么巧,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挑在那天出事,倪枝和倪风没做内应,谁信?” 苏婳默了默,“尽量避免伤亡吧,我能活下来,也多亏了倪氏兄妹。” “你啊,就是心太善。” 苏婳没出声,她懂一个孩子对母亲的重要性。 明知河水湍急,跳下去有生命危险,倪枝还是不顾死活地跳河逃跑。 为了躲开保镖的追捕,她拼着命地游,多半是因为女儿被人威胁了。 不要说保镖废物,没什么能抵得了母爱的本能,经历过的都懂。 顾北弦捏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会不会觉得我冷血?” “还好,你对我不冷血。” 顾北弦垂眸望着她,目光温柔,她是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没有她,他就是顾傲霆和顾凛那种人。 离开酒店,去了顾氏集团。 为了帮苏婳处理这件事,顾北弦推了一些工作,得加班赶回来。 苏婳陪着他。 帮他泡了杯咖啡,她坐在沙发上,捧着本书看。 翻了几页,苏婳抬起头,去看顾北弦。 他坐在宽大的黄花梨木办公桌后,伏案批阅文件。 袖口随意往上卷了一截,腕骨分明,手臂上一层薄而有形的肌肉。 他微垂眉眼,右手拿笔,视线盯着桌上的文件。 浓密的长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层浅薄的阴影,鼻骨高挺,五官俊美英气,一身风华由内而外自然流淌。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气。 果然。 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比运动时更迷人,有种禁欲的性张力。 加班到十点多。 两人才离开。 次日清早。 苏婳还在睡梦中,忽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手机里女人的声音又急又碎,像被撕裂,“帮帮我,帮帮我,帮我救出我女儿好吗?求求你们了!” 苏婳原本睡意朦胧,听到这道声音,一瞬间清醒。 一个鹞子翻身坐起来,她问:“你是倪枝?” “是,我是倪枝。”倪枝不再遮掩自己的身份,声音焦急,带着哭腔,“我女儿被他们抓了,他们逼我自杀,否则就杀了我女儿。即使我不自杀,他们也不会留我活口的。我烂命一条,死了无所谓,可是我的女儿还那么小,她今年才八岁啊。” 苏婳没想到对方做事这么绝。 上来就逼倪枝去死。 打得一手好算盘。 倪风已经疯了,如果倪枝也死了,没有了人证,二十四年前那桩绑架残婴案,就彻底成了无头冤案。 倪枝见她沉默,以为她不肯答应,拉下声苦苦哀求,“小婳,看在当年我救了你的份上,救救我女儿,救救她吧。我四十岁才怀的她,辛辛苦苦养这么大,她就是我的命根子啊。她真的特别懂事,特别乖,求求你们,帮我救救她吧。只要能救她出来,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苏婳想也没想,“好,我答应你。” 倪枝泪流满面,“谢谢你谢谢你,我就知道你像琴婉姐,心善。” 苏婳黛眉微拧,“你女儿现在在哪里?有头绪吗?” 倪枝摇头,“我不知道,就只知道她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被绑着。对方发过来一张照片,逼我自杀,说我死了,看到尸体后,他们就会放我女儿。可是他们那帮人做事歹毒,即使我自杀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女儿的,肯定会杀了她灭口。他们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因为太过惊慌,倪枝语无伦次。 苏婳冷静地问:“对方是谁你知道吗?” “不知道。” 苏婳微勾唇角,“二十四年前,你们合作过,你不知道他们是谁?” 倪枝头摇得像拨浪鼓,“二十四年前,也是通过电话联系,他们没露面。他们拿我老父亲的性命威胁我和我哥,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原本是想害你和琴婉姐的,那晚琴婉姐不舒服,下不了床,没出来,他们就只绑走了孩子。” “孩子是怎么回事?你们调包了?” “是,琴婉姐对我不薄,我怎么忍心害死她的孩子?就偷了你们家的钱,在医院买了个病得快要死了的孩子,换上你的衣服和首饰,调了包。” 苏婳疑问:“孩子长得不一样吧?他们没认出来?” “不到两个月大的孩子,长得其实都差不多,怕被认出来,我哥把那孩子的脸给弄伤了,装作不小心摔伤。等风头过了,我悄悄把你放到医院产科门口,躲在暗处,看着你被人抱走,我才放心。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留意着你,你在苏家长大,要比在楚家长大安全得多。我是做得不对,可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我不配合他们,我的老父亲就得死,他们做事太毒了。” 倪枝情绪近乎崩溃,话说得支离破碎。 苏婳听得不寒而栗。 真相真的太残忍,太血腥了。 她问:“那件事和狄娥、华棋柔有关系吗?” 倪枝依旧摇头,“不知道,和我联系的都是男人,声音很陌生。那天深夜,抢走孩子的也是一帮陌生人,戴着面罩,看不清脸。” “你现在用的是谁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 “借了别人的。”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我找人监听你的手机,他们再联系你时,你多说几句话,这样容易查出他们的地址,救出你女儿。” 倪枝哭着道谢,“谢谢你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挂电话后,苏婳看向顾北弦,“倪枝让我们帮她救女儿,等找到凶手后,她会帮我们出庭作证。” “可以。”顾北弦拿起手机拨给手下,让派人监听倪枝的电话号码。 沉吟一瞬,他又打给顾谨尧:“帮我救个人,倪枝女儿被对方绑了,成败在此一举。保镖我信不过,只信你。” 顾谨尧一口答应:“我马上过去找你!” 第331章 联手救人 顾北弦冷静道:“你现在就动身去隔壁城市,和我们分开行动,尽量减少对方的怀疑。我派人监听倪枝手机号,一有绑匪消息就通知你。” 顾谨尧略一顿,“好,我安排一下马上出发。” “手机保持畅通,随时联系。” “放心。” 挂电话后,苏婳轻轻拽了拽顾北弦的袖子。 顾北弦垂眸看着她,声音调柔,“怎么了?” “顾谨尧孤身一人去,会不会有危险?” 顾北弦勾起一边唇角,要笑不笑,“这么担心他?” 见他笑得不对劲,苏婳有点急,“不是,你别想太多,他于我来说,和楚墨沉一样,都是兄长。” 顾北弦见她这么着急解释,觉得好笑,抬手捏捏她的脸颊,“逗你的,我没吃醋。顾谨尧是异能部队出身,身手了得,对付几个绑匪轻而易举,别担心。” 苏婳眉心拧起的细纹依旧没退。 顾北弦俯身,把她的眉心纹往两边扒了扒,“放心,我的人留在临市,会接应他,你的阿尧哥不会有事。别皱眉了,再皱就不好看了。” 苏婳眉头这才舒展开。 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一直横亘在两人中间的死结,现在已经能坦然地拿出来说了。 见他这么大度,苏婳弯起眉眼,笑容清甜,“如果是你孤身一人去,我会更担心。” 顾北弦勾唇,“嘴真甜。” 苏婳趴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脸贴到他的脸上,“因为你对我好啊。” 顾北弦揉揉她的头发,把她按进自己怀里,“净说大实话,你是我老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苏婳心念一动,觉得“老婆”两个字,是最具烟火气的情话,踏实,接地气。 没过多久。 助理打来电话,“顾总,我派人准备的监听设备已经就绪,就等对方打给倪枝了。只要时间超过五分钟,就可以精准定位,到时让她尽量拖延一下时间。” 顾北弦淡嗯一声。 和苏婳换衣,洗漱。 吃过早餐,他要去公司,把手头上的工作安排下去。 往后推的推推,不能推的,就安排给公司相关的副总去做。 安排好一切,顾北弦出门,迎面遇到顾凛。 顾凛上下打量他一眼,“要出门?” 顾北弦一张俊脸没什么表情,淡应一声。 顾凛似笑非笑,“最近两天,你神神秘秘的,整天不着家,在忙什么?” 顾北弦极淡一笑,“我无心工作,你更开心才对。” 顾凛凤眼微眯,皮笑肉不笑,“别这么说,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父亲最器重的是你?真羡慕你有个好妈,不像我,母亲生我难产而死,连婚都没结成。虽然是长子,却名不正言不顺。” 顾北弦淡淡道:“心正就好了,就怕心不正。” 顾凛眼神一凛,随即尬笑,“你真是越来越幽默了。” 顾北弦无心和他扯皮,迈开长腿走出去。 下楼。 他带着苏婳和保镖,驱车前往临市。 同一时间。 倪枝站在自己家窗口,走来走去,忧心如焚,担心女儿的安危,担心得要命。 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 怕女儿受苦,怕女儿被那帮畜生糟蹋,更怕女儿会被他们折磨死。 每隔几秒钟,倪枝就低头看看手里的手机。 昨天跳河逃走的时候,手机浸水了,这个是新买的,好在卡是防水的,还能用。 “世上只有妈妈好……” 手机响了,倪枝浑身一哆嗦,拿起手机,号码都没看,直接按了接听。 是个推销写字楼的广告电话。 一向好脾气的倪枝暴躁道:“不买!” 生气地挂断电话。 焦急地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手机再次响起。 倪枝扫一眼,是个陌生号码,接通电话。 手机里传来一道男人凶神恶煞的声音,“你想好怎么自杀了吗?” 倪枝想起顾北弦的助理告诉她,让她尽量拖延时间,拖延到五分钟后,才能精准定位,便强装镇定地说:“想好了,想好了。” “怎么死?” 倪枝深吸一口气,“我拿刀抹脖子,不,抹脖子太疼了,我怕受不了,也怕邻居闻到血腥味,再把我送到医院抢救,我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对方失了耐心,烦躁道:“别啰嗦!关上窗户,打开燃气,直接死!等你死了,我们就放了你女儿!” 说罢他掐了电话。 倪枝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才一分钟不到,显然不行。 她顺着号码重新拨过去,“我想看看我女儿。” 对方没好气,“不是已经发照片给你看了吗?” “我想看视频,想确认一下我女儿还好吗?” 对方骂了句脏话,“事事还挺多。” 手机里传来哐啷一声响,紧接着一道稚嫩的女声,“啊,疼,别打我!” 倪枝的心都碎了,“我听到了听到了,别打了,我这就去死。你们答应我,等我死了,一定要放了我女儿。” 对方咬着烟,含糊道:“嗯,我们说到做到。” “那你们说个地址,等我死了,我老公好去接我女儿。” “等你死了,我自然会把地址发到你老公手机上!” “你们会不会说话不算数?我死了,你们真会放过我女儿?” “你他妈废话怎么这么多?我警告你,别耍花招!如果今晚十二点,你还活着,就来给你女儿收尸吧!” 倪枝做出惊恐万分的样子,“不要,不要,我快五十了,活了大半辈子了,我死,我死,让我女儿活着,她还小。” “知道就好!挂了!” “等等!”倪枝声音焦急,“我想跟我女儿说两句话!” “说个屁,再废话,老子直接剁了她!” 倪枝不敢吭声了。 对方恶狠狠道:“不要报警!否则你女儿会死得很惨!” 撂下这句狠话,他掐断电话。 倪枝拿起手机,低头一看,万幸,五分钟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拿起从邻居手里借来的手机,想打给苏婳问问。 号码拨出去,又怕苏婳手机也被人监听了,便忍了下来。 与此同时。 助理和专业监听人员,监听到绑匪的精准位置后,马上发给顾谨尧和顾北弦。 绑匪在城西一家废旧化工厂。 顾谨尧调好导航,前往那家化工厂。 顾北弦和苏婳也马上带人赶过去,配合顾谨尧。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抵达化工厂附近。 怕被发现,他们没靠太近。 顾谨尧坐在车里,拿望远镜环视一圈,看到废旧工厂附近有栋要拆迁的旧楼。 他戴上黑色棒球帽和口罩,从副驾上提起一个黑色密码箱,长腿一迈,拎着下车。 大步走进旧楼。 踩着灰尘,上了顶楼。 这栋楼马上就要拆迁了,人早就走光了,房子破破烂烂。 顾谨尧从兜里掏出一根盘着的细锡丝,顺直,插进老式的防盗门锁,三两下,打开锁。 他拎着密码箱走进去,输入密码打开箱子。 里面是一堆零部件。 顾谨尧沉着脸,拿起一个个零部件,咔咔组装起来。 没多久,一架威武的狙击枪,就组装好了。 顾谨尧端起狙击枪,走到窗边,对准不远处的那个废旧工厂,瞄准! 第332章 揪出坏人 绑匪藏身的废旧厂房,窗户是破的,能看到里面有人,但不确定是几个人。 枪里装的是麻醉剂。 开枪很简单,扣动扳机就可以,可是里面有人质在。 顾谨尧想射击,又担心打草惊蛇,怕其他人狗急跳墙,伤了那个小女孩。 女孩的妈妈救了苏婳一命。 若没有她妈的那一个善举,这世间便没有苏婳。 怨是要怨的,但是恩也有还。 沉思片刻,顾谨尧慎重起来。 他单手拿着手机拨给顾北弦,“最好把人从那间厂房里全赶出来,我好开枪,否则会打草惊蛇,误伤孩子。” 距离厂房五百米远的车里。 顾北弦沉吟一瞬,“我早就考虑到了,马上派人安排。” 他吩咐副驾上的助理:“让你准备的烟雾弹准备了吗?” “准备了。” 顾北弦道:“派两个保镖乔装一下,往绑匪藏身的厂房里扔烟雾弹,把里面的人全赶出来。” “好的,顾总。” 苏婳问:“烟雾弹是无害的吧?不会伤害到孩子?” 助理回:“顾总提醒过,我们特意买的无害的,制造恐慌,伤害度很低,不会伤害到孩子,放心吧,少夫人。” 说罢,助理下车安排保镖去做。 十五分钟后。 穿着工厂制服,乔装成下岗工人的两个保镖,拎着装有烟雾弹的蛇皮口袋,来到废旧厂房。 怕打草惊蛇,他们是步行走过去的。 七绕八绕,终于绕到绑匪藏身的那间厂房。 还未到近前,便有放哨的人冲过来,拦住他们的去路,警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保镖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俺们是这工厂的下岗职工,去仓库清点下商品,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俺们的厂子里?” 放哨的人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们,“这破厂十几年前就破产了,仓库那点破东西早就瓜分完了,你们去清点哪门子的商品?” 保镖见要露馅,上前一把抱住他,死活不撒手。 另一个保镖冲到厂房门前,一脚踹开门,把烟雾弹开关拉开,迅速往里一扔,转身就跑。 “砰!” 一声巨响! 整个房间浓烟滚滚,呛得人直咳嗽。 里面的人轰地一下,像老鼠一样蹿出来。 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有光头的,有赤膊纹青龙的,有脸上带刀疤的,个个一脸凶相。 此时却抱头鼠窜。 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忽听啊的一声痛叫,光头的绑匪壮硕的屁股上,挨了一针。 他疼得呲牙咧嘴,一咬牙,用力拔掉麻醉针,环视一圈,怒道:“谁干的?谁干的?” 话音刚落,另外两个带赤膊纹青龙的,和脸上带刀疤的,还有那个放哨的,也纷纷痛叫起来。 三人都挨了顾谨尧射击的麻醉针。 保镖趁机溜进厂房。 几个绑匪冲保镖喊道:“你是谁?给我出来!滚出来!” 他们拔腿就追,可惜没追出去几步,麻醉剂的劲儿上来了。 几人两眼一翻,咕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厂房很大,烟雾还没散尽。 能清晰地听到小女孩的咳嗽声,很痛苦的样子。 保镖迅速跑进去,小女孩被绑在椅子上。 保镖拿剪刀麻利地剪开小女孩身上绑着的绳子,抱起她就朝外跑。 跑出来,撕掉她嘴上的胶带。 小女孩脸上有伤,像是被鞭子抽的。 身上单薄的衣服也破了。 为首的保镖抬脚在那几个绑匪身上狠狠踢了几脚,骂道:“畜生,欺负个孩子算屁本事!” 被麻醉剂的绑匪像个死猪一样,哼都不哼一声。 其他的保镖也赶了过来,把这些绑匪拿绳子五花大绑了。 保镖抱着小女孩就朝大门口走去。 还未到门口,就看到倪枝红着眼圈飞快地跑过来。 她一把从保镖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泪流满面,“孩子啊,吓死妈妈了,不怕啊,不怕。” 小女直勾勾地瞪着一双大眼睫看着前方,眼神呆滞。 显然是被吓坏了。 虽然她抢救出来了,可是心理阴影肯定是落下了。 苏婳想起自己十岁时,因为亲眼目睹顾谨尧被火烧,一直反反复复地做噩梦,直到知道他还活着。 心结才解开。 这世间永远没有感同身受,除非自己亲身经历过。 苏婳挺心疼小女孩的。 她才八岁,因为卷进大人的恩怨,幼小的心灵要遭受这样的蹂躏。 苏婳走到小女孩面前,温柔地摸摸她的脸颊,“别怕啊,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小女孩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定定地瞅了一秒钟。 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妈,妈!” “孩子,我的孩子。”母女俩抱头痛哭。 苏婳看得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顾北弦抬手摸摸她的头,把她按进自己怀里,“别难过,到时留笔钱,让给孩子好好看看心理医生,一切都会好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钱就能解决的。 这个孩子恐怕要用一生来治愈这个心理创伤。 想起顾北弦小时候屡次被绑架,苏婳不由得心疼他,抬手握住他的手,紧紧握住。 保镖把那几个绑匪带去顾氏集团旗下的一家酒店,开了房间,给吸了氧,让其加快清醒。 等他们醒来,一盆冷水泼上去。 顾北弦亲自审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几个绑匪嘴老严实了,死活不肯说。 顾北弦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朝为首的光头脸上扔过去。 光头麻醉劲儿还没败,反应迟钝,慢半拍才偏头,自然躲不过。 他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颧骨登时砸出血来。 光头疼得闷哼一声,歪牙咧嘴。 顾北弦手一抬,一耳光甩到他的脸上,“你这个年纪也是有儿有女的人,良心让狗吃了吗?去绑架一个孩子!” 光头脸上清晰地落了一个巴掌印,疼得闷哼一声。 他低着头不说话。 顾北弦见他们嘴硬,下颔微抬指着光头,交待保镖:“把他的舌头切了,看他们谁还敢嘴硬!” “好的,顾总。” 保镖拿着把锋利的刀走过来。 一个捏着光头的下巴,一个去拽他的舌头。 光头使劲挣扎,可惜寡不敌众。 寒光凛凛的刀刃贴到他的舌头上,保镖要往下用力时,光头吓怕了。 他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我说,我说!” 顾北弦手一挥,保镖拿着刀退后。 光头眼神僵直,“是雷昆,雷昆支使我们干的。” 顾北弦俊眸微眯,“雷昆是谁?” 光头不敢隐瞒,“是雷世雕的侄子。” 雷世雕这个人,顾北弦认识,京都有名的房地产建筑商。 建筑商就是盖房子的,和楚砚儒是同行。 想必是楚砚儒年轻时手段狠辣,惹下的债。 顾北弦抬手吩咐保镖:“把这几个人送去派出所,我们打道回府。去找雷世雕,找到他,揪出其他同伙,一网打尽!” 第333章 水落石出 一行人上车,往京都方向开。 苏婳这次没和顾北弦坐一起。 她和倪枝同坐一辆车。 一路上,倪枝紧紧抱着女儿,一言不发,眼睛红红的,眼底的难过和自责呼之欲出。 小女孩脸上和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外在的伤口迟早有一天会好,可是心里的伤,却难以痊愈。 苏婳拍拍倪枝的肩膀,“阿姨你放心,我会给俏俏找最好的心理医生,你不要太担心。” 小女孩叫倪俏。 倪枝摇摇头,“不用,我们这种家庭的孩子,粗粗拉拉的,没那么娇气,过些日子自己就好了。这二十多年,怕被那些人找到,我们一直东躲西藏的,她跟着我们早就习惯了。希望这次能抓到凶手,把他们送进牢里,我们就不用再天天提心吊胆了。” 苏婳心里沉甸甸的,“会的,一定会抓到坏人,是楚家连累了你。” 倪枝苦笑,“不,我也有错,我太胆小,也太自私。当年为了我父亲能活命,出卖你们家,我对不起琴婉姐,也对不起你。” 苏婳手搭到她的肩膀,默了默,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一方是父亲,一方是主人家,很难选择的。 怪只怪坏人太可恶,抓住了人性的弱点。 斟酌片刻,苏婳开口:“谢谢你尽自己所能地保全了我。” 听她这么说,倪枝在心里压了二十四年的石头落了地。 她抬手擦眼泪,“你不怪我就好,不怪我就好。” 苏婳轻声道:“不会了。” 刚开始是怨的,知道真相后,能理解她夹在中间的煎熬。 都是普通人,换了谁都会选择自己的父亲。 该怪的,是那些坏人! 众人抵达京都。 顾北弦派人把倪枝和她女儿送往位于城郊的一处别墅,她哥哥、丈夫、儿子在那里等着她们。 又派了保镖二十四小时保护他们。 到时得需要她出庭作证,至关重要。 安顿好后,顾北弦给刑侦科的柯北,去了个电话。 紧接着,他和苏婳带着光头等人,去了雷氏集团,找雷世雕。 雷世雕是雷氏集团的创始人,六十出头。 身形精瘦,鹰钩鼻,眼神精明锐利,头发灰白,喜好穿丝绸质地的唐装,身上带一种商人特有的圆滑和世故。 别看他现在的成就,不输楚砚儒,二十几年前却被楚砚儒打得像丧家之犬,输得一败涂地。 公司几近破产。 不过雷世雕也是个狠人,硬生生熬过那几年,又东山再起了。 于商人来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得知顾北弦来访,雷世雕起身出门,笑脸相迎。 一个是房产开发商,一个是建筑商,是秤和砣的关系,说不定哪天就能合作了。 待看到顾北弦带着光头、纹身男和刀疤脸等人一起进来时,雷世雕脸上洋溢的笑收了起来。 他意义不明地说:“顾贤侄,你这不像是登门拜访,倒像是上门来问罪的啊。” 顾北弦淡笑,偏头瞥一眼光头男,“这帮小喽啰们,绑了个小女孩,逼她妈自杀,非说是你侄子雷昆唆使的。” 雷世雕眼睛眯起来,“要真是雷昆所为,我第一个不饶了他!” 顾北弦唇角勾起,笑得意味深长,“雷董不问问,他们为什么要逼女孩的妈妈自杀吗?” “为什么?” “因为女孩的妈妈是二十四年前,楚家婴儿绑架案的见证人,他们要杀人灭口!” 雷世雕安静一瞬,突然夸张地笑起来,“顾贤侄,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有话啊。二十四年前,楚砚儒是把我逼得走投无路,差点破产,害得我妻子受不了打击,早产,胎儿不足七个月就生了,保都保不住。但那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可我没想去害他的妻儿。罪不及家人的道理,我懂。再说了,我要是真想报复,就对他儿子下手,不是更致命吗?” 顾北弦扯起一边唇角,要笑不笑,“他儿子楚墨沉当年白血病,病入膏肓,害不害都无所谓了。” 雷世雕似笑非笑,“这么说你非得往我头上扣这顶帽子了?” 顾北弦单手插兜,眉眼冷淡,“我们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雷世雕看他一眼,拿起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命令的语气道:“雷昆,你马上给我过来!” 挂电话后,他堆起笑,“雷昆马上就到,我们先进屋,喝口茶润润嗓子慢慢等。” 众人进屋。 雷世雕把顾北弦和苏婳让到沙发上,让秘书上了好茶好水地招待着。 保镖押着光头等人站在门口等着。 十分钟后,雷昆来了。 四十来岁,长得粗粗壮壮,穿带一身大logu的短t和短裤,红脸,肥头大耳,小腹微凸,腋下夹个黑包,脖子上一根大粗金链子,一副大喇喇的模样。 像个混社会的。 和雷世雕的成功商人气质截然不同。 行内的人都知道,他是雷世雕养的一条狗,指哪打哪。 雷昆进屋,目光落到光头男身上,眼神闪过一丝阴狠,随即低头哈腰对雷世雕说:“二叔,您找我?” 雷世雕面无表情,“你过来。” 雷昆走到他面前。 雷世雕坐在沙发上,没起身,命令道:“低头。” 雷昆马上弯腰,把一张红脸凑到他面前。 雷世雕微微欠身,忽然抬手。 “啪!” 一耳光甩上去。 雷昆吭都不敢吭一声,脸上清晰的五根手指印浮肿起来。 雷世雕怒道:“是你派人去绑架一个小女孩,逼她妈妈自杀的对吗?” 雷昆张嘴想狡辩。 雷世雕鹰钩鼻鼻翼微微翕动,眼皮半耷拉着,板着一张精明世故的脸,“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们雷家人,敢作敢当!” 雷昆呲着牙花子,揣摩了一会儿。 他直起腰,看着面前的空气,“是我做的,但我是受人指使。” 顾北弦淡漠道:“是谁?” 雷昆手缩在背后,微微握成拳,“是狄豹。二十四年前,他找上我,让我除掉华琴婉和她女儿。现在绑架小女孩,逼死倪枝,也是他打电话找的我。我跟他是小学同学,关系很好,他有求于我,我没法拒绝,就打发了几个小弟配合他。” 狄豹是狄娥的亲弟弟。 也是华棋柔的亲舅舅。 害死华琴婉和她的女儿,华棋柔上位,受益最大的是他们。 顾北弦冷笑,绕来绕去,凶手原来就在华家! 一直以来的怀疑是对的! 这时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门被推开,是柯北带着人来了。 顾北弦起身,扫一眼雷昆和光头等人,“人交给你了,还有个狄豹、狄娥、华棋柔之流,你派人去抓吧。” “好的,顾总,我这就派人过去。” 柯北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队友,把任务安排下去。 挂电话后,柯北掏出银色的手铐,走向雷昆,咔地一下铐上。 其他警察也给光头、纹身男和刀疤男等人上了铐。 离开时,雷昆低不着痕迹地朝雷世雕斜了一眼,随即和柯北一起走出去。 第334章 极其震惊 雷世雕自然懂雷昆的意思。 他冲他的背影道:“做错了事就好好改造,你的妻儿老小,我会帮你照顾好。记住,下次不要再当滥好人了,有的人能帮,有的人帮了就得去坐牢。这是社会给你的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雷昆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二叔教训得是。” 众人离开,办公室恢复安静。 雷世雕拿起茶壶给顾北弦和苏婳添上茶,“犬侄交友不慎,做下大逆不道之事,还请顾贤侄恩怨分明,他是他,我是我,不要混为一谈。” 顾北弦端起茶杯,抿一口,意味深长道:“雷董挺会做人。” 雷世雕哈哈大笑,“活了六十多岁,再不会做人,不是白活了吗?” 喝过茶后,顾北弦和苏婳离开。 下楼。 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苏婳沉思许久说:“我总觉得二十四年前的事,和雷世雕也脱不了关系。” 顾北弦喉间一声冷笑,“雷昆已经决定把所有罪责揽下来,和他脱不了关系也没办法。没有证据,只凭怀疑,警方没法抓人。” 苏婳心里一片冰凉。 真相越揭越残酷。 没想到,她的身世竟然牵扯出了这么多。 顾北弦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雷昆被抓,狄豹和狄娥也马上要被抓,华棋柔也脱不了干系。雷世雕当年被楚砚儒逼得走投无路,妻子受刺激早产,婴儿离世。他犯的错,却由你和琴婉阿姨承担,挺不公平。” 苏婳不寒而栗。 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案情下面,暴露了人性的险恶。 有时候,什么都没做,却被卷进惊涛骇浪。 轻则疯,重则死。 这应该就是陆砚书不让她和楚家相认的根本原因。 可是案子一旦拿到明面上处理,她的身世将无处遁形。 苏婳握紧顾北弦的手,把头靠到他的肩膀上,似乎这样更有安全感些。 同一时间。 听到风声的狄娥和华棋柔慌了,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收拾了金银细软,想跑。 刚出门,就被华天寿的伙计拦住了。 又被赶回来。 伙计还把她们房间的门锁上了,窗户也钉死,让她们俩插翅难飞。 娘儿俩可急坏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站不住,坐不住,在屋里叽叽咕咕。 狄娥皱着眉头说:“去年给苏婳下藏红花打胎,我揽下了所有责任,坐了近一年的牢,这次你来吧。” 华棋柔一听炸了,“你还是我亲妈吗?你怎么这么自私,怎么能把自己亲生女儿往牢里推?没见过你这么当妈的!” 狄娥没好气道:“当然是你亲妈!可我这么大岁数了,再去牢里坐上几年,说不定就要死在里面。你还年轻,坐个几年牢出来,拉拉皮,整整容,又是一枝花。” 华棋柔冷着脸,“我四十多了,坐上几年牢出来,五十多岁,人老珠黄,再拉皮有什么用?” 狄娥心寒,“我六十多了,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当年做那事,也是为你好。要不是我,你能嫁给楚砚儒?” 华棋柔笑了。 她阴恻恻地说:“是啊,当年的事,全是你一手策划的,你让舅舅找人绑了倪枝的父亲,逼他们配合舅舅和雷昆,弄死华琴婉生的那个丫头。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什么都不知道。” 狄娥气得咬牙,“你好没良心!要不是你非要嫁给楚砚儒,我会帮你搞这些事?” 华棋柔摊摊手,“二十四年前,我才二十岁,即使我想把这件事揽下来,警察也不会相信我啊。” 她起身走到狄娥面前,抱住她。 “妈,您老人家坐过牢,有经验,就牺牲一下吧。我会每个月去牢里看您的,也会往里面多送钱,让您吃好喝好。律师我给您找最好的,一定帮您判到最轻,到时您在里面努力减刑,争取早点出来。” 狄娥生气地耸耸肩膀,猛地甩开她。 忽然,她扬起手,一巴掌甩到她脸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华棋柔疼得脸变形,“龙生龙,凤生凤,我还不是遗传了您?” 狄娥气得嘴唇直哆嗦,说不出话来。 华棋柔揉揉发红的脸,“奉劝您老人家理智一点,眼下你揽下所有,对谁都好,到时我一定会好好补偿您的。即使您不揽下来,警察也会怀疑您。一个人坐牢,总比两个人都坐牢要好。”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 狄娥慌忙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到门上。 听到外面有男人的声音说:“您好,华老先生,我是滨海分局刑侦科的,这是我的工作证件。有个案子要您太太和您女儿跟我们走一趟。” 华天寿看了眼工作证件,问:“是什么案子?” 警察说:“二十四年前婴儿绑架案和杀婴案。” 华天寿苍白的老脸一瞬间变得惨白,“那件事真是狄娥和华棋柔干的?” 华天寿在业内挺有名气的,属德高望重那一拨的。 警察还蛮尊重他的,客气地说:“雷昆供出狄豹,说狄豹二十四年前找到他,让他除掉华琴婉和她女儿……” 后面的话,华天寿听不清了。 脑子轰隆一声巨响! 一片空白! 他气得浑身直哆嗦! 狄豹没有理由做这种事,唯一的可能就是狄娥指使的,最大受益者是华棋柔。 万万没想到一直信赖的枕边人,居然串通外人,残害他的女儿和外孙女。 华天寿拄着拐杖,一步一抖地朝狄娥和华棋柔所在的卧室方向走去。 伙计急忙跟上去,拿钥匙开锁。 门一打开。 狄娥冲出来,噗通一声跪下了,抱着华天寿的大腿就开始哭起来,“老爷子,我是冤枉的,你不要听他们乱说……” 华天寿一打拐杖敲到她头上。 砰的一声,狄娥疼得耳鸣眼花,差点晕过去。 还没缓过劲儿来,华天寿又一拐杖敲上去。 狄娥疼得呲牙咧嘴,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华天寿不顾年迈,举着拐杖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追,“你这个死老太婆!四十多年前,我看你在戏班里练功,辛苦得可怜,就花钱把你赎回来。供你好吃好喝,你就这么回报我?你害我闺女,害我外孙女儿!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华!” 伙计吓死了,急忙拦住他,“老爷子,您这身体跑不得啊。” 华天寿被伙计拦着,还举着拐杖撑着要去打狄娥。 警察把狄娥拦下来,手铐直接铐上。 华棋柔也被带走了。 被害人华琴婉因为精神不正常,由楚墨沉全权代理。 接下来楚墨沉向法院起诉雷昆、狄豹、狄娥和华棋柔等人。 雷昆、狄豹等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不知华棋柔怎么劝的狄娥,狄娥把所有责任全部承担下来。 一个半月后。 法院开庭,狄豹、狄娥、雷昆和手下,因为绑架和杀婴,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一审判决不服,几人上诉。 二审依旧如此判决,狄豹、狄娥、雷昆和手下被送进监狱,开始长达十年以上的刑期。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正义会迟到,但是从来不会缺席。 判决一出,苏婳的身世浮出水面。 当得知苏婳就是自己亲生女儿的那一瞬间,楚砚儒极其震惊! 半个小时后有个重要合同要签,可他顾不上了,当即驱车赶到凤起潮鸣,来见苏婳。 可惜吃了个闭门羹。 苏婳懒得见他。 楚砚儒站在别墅大门外,冲着楼上喊道:“苏婳,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是你爸爸啊,没想到我的女儿就在我身边。爸爸做错了,对不起,你能原谅爸爸吗?” 夏日天气,说变就变,天色突然一瞬间昏暗。 一道亮如白昼划过天际。 紧接着轰隆一声! 一个硕大的巨雷,擦着楚砚儒的头顶过去了。 炸得他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楚砚儒身子轻微地抖了抖,“苏婳,不,小婳,我的女儿,你能出来一下吗?爸爸对不住你,爸爸做了太多错事,想向你好好认个错。” “哗!” 瓢泼大雨当头浇下来,短短时间就把楚砚儒淋成了个落汤鸡。 苏婳站在楼上,双臂环胸,目光冷冷淡淡地望着大雨中狼狈的男人,笑了,笑和唇都是凉的。 这个十恶不赦的老渣男,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第335章 非你不嫁 一柄黑色的大伞从身后打过来,替楚砚儒遮住大雨。 助理劝道:“楚董,雨太大了,您会着凉的,我们先回去吧,改天再来。” “再等等。”楚砚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他抬头望着庭院后面的窗户,“我觉得苏婳就在楼上看着我。我是她亲生父亲,她一定不忍心看我淋雨的,说不定很快就会出来见我。” 助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看到窗帘半掩,雾蒙蒙的,啥也看不到。 助理还是配合道:“有可能。苏小姐心地善良,之前为救华老爷子,不惜牺牲自己。看到您淋雨,她肯定会心疼的。” 楚砚儒叹口气,“是啊,这孩子品性真不错。” 助理赞同,“她养母把她教育得很好,不愧是人民教师。” 之前派人调查过苏婳,楚砚儒对她多少有些了解。 他纠正道:“是她外公苏文迈教得好,老一辈的人比较重情义,她跟在他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像我们这一代的,正好赶上经济大潮,就偏重利益多一些。平时只顾着赚钱,这些良好的美德都顾不上了。” 助理附和,“也是,一代人有一代的观念。” 楚砚儒脱下西装拧了拧上面的水,递给助理,“想想之前我对那孩子做的事,就后悔。去年为了锁锁,我不停地拆散她和顾北弦,还给她脸色看,她心里得多难受?前些日子,我还让她打掉孩子,替锁锁捐骨髓。唉,我怎么能做出那么混账的事?” 助理安慰他,“楚董,您别太内疚了。不知者无罪,您当时不是不知道她是您女儿吗?” 楚砚儒愧疚,“当时不觉得有什么,还觉得自己做得挺对。现在知道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别提有多后悔了。” 助理默了默,“您以后好好补偿她就可以了。” “是啊,是得好好弥补。这么重情重义的孩子,万一我日后遇点事,也能指望上。锁锁太娇气了,关键时刻指望不上。” 助理建议道:“我看顾董好像更器重顾北弦,和苏婳搞好关系,以后对我们公司也有帮助。” 楚砚儒揉揉发涩的眼眶,“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得想办法和她认亲。”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擦着他的头顶过去了。 楚砚儒吓得一个趔趄,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雨哗哗直下,像牛筋面那么粗。 “呼呼呼!”狂风大作,刮得伞都拿不住。 助理双手紧紧握住伞,抬头看了看天,“楚董,我们还是上车吧,这雷一个接一个地打,太危险了,会出人命的。您和苏小姐认亲重要,命也重要。” 楚砚儒一听会出人命,马上打了退堂鼓,“好吧,我们改天再来。” 他最后看一眼苏婳的窗户,转身朝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 刚要上车,远处驶来一辆黑色加长款限量版豪车。 是顾北弦的车。 楚砚儒顿了顿,朝车子招了招手。 车子停下。 车窗打开,里面露出一张英俊冷漠的脸,“楚董有事?” 楚砚儒眼底肌肉直抽抽,“北弦,别这么生分。我是苏婳的亲生父亲,你得喊我一声岳父才对。” 顾北弦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讥诮,勾唇道:“我岳父只有陆砚书一个,其他的么,哪凉快哪儿待着去。” 虽然一个脏字没说,却打得人脸生疼。 楚砚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尴尬得不上不下的。 他还要说点什么。 顾北弦冷着一张俊脸,命令司机:“开车。” “好的,顾总。”司机一轰油门,车轱辘唰地压过去。 溅起的污水,洒了楚砚儒一身。 他的助理忙弯下腰,帮他擦裤腿上的水。 楚砚儒制止了,“送我去城郊的精神病院吧。” 助理犹豫一下,“可是太太不让您再去那里。” 楚砚儒冷笑,“她算老几?也配管我?” 助理无奈,“好吧。” 两人上车,助理发动车子。 车子驶出别墅区,路边一辆淡绿色轿车缓缓跟上去。 车后座坐着的是刚从拘留所出来没几天的楚锁锁。 楚锁锁拿起手机拨给华棋柔,“妈,我爸来找苏婳了,我拿望远镜观察了他半天。他一直站在苏婳家门口,下雨都不肯走,舔狗一样。” 华棋柔一听恼死了,“这个混账东西什么意思?他要和苏婳认亲?” 楚锁锁撇撇嘴,“可千万别认,晦气死了!我怎么和那个山旮旯里出来的乡巴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太恶心了!” 华棋柔语气阴狠,“谁说不是呢,贱人就是命大!都怪那个死倪枝,当年玩一出狸猫换太子,还害得你外婆和舅老爷去坐牢,搞得你舅姥姥现在天天跟我闹着要人。我给了好几次钱,都打发不了。” “好了,不说了,我得跟上我爸的车,看他要去哪。” “嗯,如果他敢不老实,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好的妈,挂了啊。” 雨太大,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楚砚儒才到达城郊的精神病院。 助理打着伞护送他,来到医院大厅。 护士拦着他不让进。 楚砚儒打开钱包,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告诉你们院长,你们医院明年的医疗器械我来负责。回头让他联系我,名片上有联系方式。” 护士接过来,犹豫了,挡什么,都不能挡财神啊。 可是顾北弦也不是好惹的。 护士捏着名片,一脸为难,“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现在就给你们院长打电话。” 护士迟疑了一下,转身去前台拿座机,打电话。 楚砚儒和助理趁机抬脚朝华琴婉的病房走去。 乘电梯上楼。 出了电梯,迎面遇到楚墨沉和顾南音。 楚砚儒堆起假笑,“墨沉,你也来看你妈了?” 楚墨沉没什么情绪道:“是。” 楚砚儒视线落到顾南音脸上,忽然想起什么。 他笑呵呵道:“南音啊,你和墨沉谈恋爱,叔叔很高兴。可是锁锁和顾凛订了婚,苏婳嫁给了北弦,苏婳也是楚家的孩子。你们顾家,全找我们楚家的,传出去外人会不会说三道四?” 顾南音的小嘴巴哪里能饶人? 她轻轻嗤一声,“楚叔叔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我嫂子跟你相认了吗?她爸爸是陆砚书,跟你有半点关系吗?” 楚砚儒一脑门黑线,“虽然不知道苏婳以前为什么要认陆砚书为父,但我就是她的亲生父亲,这是不争的事实。” 顾南音呵呵冷笑,“我嫂子早就知道你是她生父了,懒得跟你相认。您就别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 楚砚儒说不过顾南音。 他看向楚墨沉,“墨沉啊,南音小不懂事,你沉稳,明事理。锁锁和苏婳都是你亲妹妹,你再和南音谈恋爱,外人知道了会指指点点的。” 谁知一向沉稳听话的楚墨沉,却做了个让他非常意外的动作。 他抬手把顾南音拥进怀里,“您老人家娶了俩姐妹,都不怕外人指指点点,我怕什么?” 楚砚儒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上来。 果然最亲的人,戳人最疼。 杀人诛心。 顾南音朝楚墨沉竖了竖大拇指。 谁说她的墨沉哥木讷了? 人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怼起人一针见血。 顾南音越看他,越喜欢。 她踮起脚尖,旁若无人地在他脖子上吧唧亲了一口,弯起大眼睛甜甜地说:“墨沉哥,你放心,无论有多少人反对,我都不在意。这辈子,我非你不嫁!” 楚墨沉听得心花怒放。 楚砚儒正好相反,被啪啪打脸,他气得一张老脸发青,青得像菜青虫! 第336章 好戏开场 楚砚儒阴着一张脸,抬脚就朝华琴婉病房方向走去。 顾南音闪身拦在他面前,“楚叔叔,我婆婆和我公公在病房里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夫妻恩爱。你一个过气的前夫,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好吗?” 有一种男人,即使离婚了,仍然觉得前妻还是自己的。 楚砚儒就是这种。 哪怕不要了,也不想拱手让给别人。 所以在华琴婉要再婚时,他卡着户口本和身份证不肯放手,就是这么畸形。 如今听顾南音这么一说,楚砚儒心里就很膈应。 一膈应,就顾不上平时的风度了。 他阴阳怪气道:“一把年纪了,还卿卿我我,也不嫌臊得慌。” 顾南音鼻子轻哼一声,“那是因为他们遇到了真正的爱情,真正的爱情不分国界,不分人种,不分男女,更不分年龄。” 楚砚儒呵一声,满眼不屑。 顾南音被他呵得来了气,“你别不服气!我公公比你年轻,比你英俊,比你绅士,比你有气质,还多才多艺,画得一手好画!哪哪儿都比你强!我婆婆嫁给他,开启第二春,不知道有多幸福!您老就别去找不痛快了,快走吧,快走吧!” 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万人嫌了。 楚砚儒越发来气。 他抬手推开顾南音,大步往前走。 顾南音拔腿就要去追。 楚墨沉拦住她,“由着他吧,他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有陆叔叔在,我妈不会有事的。” 顾南音盯着他的背影,“上次被我婆婆拿着刀满走廊地追,他居然还敢来。” 楚墨沉嗯一声,“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一点楚锁锁挺像他的。” “可不是,什么样的爹带出什么样的种。幸好你是你外公和爷爷带大的,没长歪。” “说的是。” 顾南音挽起他的胳膊,甜甜地说:“走吧,墨沉哥,我们去车里亲亲。” 楚墨沉耳根微微泛红。 心想,得快点找个时间上门提亲,把婚结了。 整天被她撩,撩得欲生欲死,不上不下的,很难受。 以前没想到,这么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居然这么会撩。 活脱脱就是一匹性感小野马,他一个大男人倒成了她口中的草,高兴起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这边,楚砚儒来到病房门口,轻轻把门推开一道缝,看到陆砚书和华琴婉正坐在窗边。 她捧着一本书,正在专注地看,眉眼微垂,宁静,淡雅,像古画中的仕女。 陆砚书则拿着一把木梳,帮她轻轻梳理一头雪白银发。 这次看她,比上次又正常了些。 许是日子过得舒心了,她脸上有点了肉,眼角皱纹仿佛都变浅了。 虽然年过五十,眉眼沧桑,可是娴静温婉的气质在。 她依旧是美的。 漂亮只局限于外表,美却是一种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神态,不随年纪改变,也不会因为容颜苍老而消逝。 楚砚儒想起年轻时的华琴婉,是个秀外慧中的女人,温柔端庄,知书达理,做什么事都舒展大气,如沐春风。 刚开始他是爱她的,时间久了,就觉得有点腻。 和妖精一般的华棋柔比,她太端庄了,在床上放不开,就显得有点无趣。 年轻时挺贪那点事的。 转眼间,到了花甲之年,那档子事早就变得不重要了。 品性又成了最重要的。 想起家中自私刻薄的华棋柔,楚砚儒摇了摇头,恨只恨自己当时眼瞎,误把鱼目当珍珠。 轻手轻脚地离开,楚砚儒出门,上车。 这一切被跟踪他的楚锁锁,看在眼里。 她打电话给华棋柔,“妈,你老公果然又来精神病院看那个疯子了。” 华棋柔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狗男人就是贱,抢着屎都是香的!以前华琴婉没再婚时,他一年到头去不了几次。现在华琴婉一再婚,他隔三差五就去一趟,你说他贱不贱?” 楚锁锁赞同,“是挺贱的。” 华棋柔咬牙道:“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老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死不要脸!” 挂电话后,她在屋里走来走去,越想越生气。 为了这样一个臭男人,她付出那么多,连自己的母亲和舅舅都搭进牢里了,到头来,他却像个舔狗一样,去舔前妻。 无耻至极! 上次两人吵架,她腰后受伤,一到下雨天就隐隐作痛。 都怪楚砚儒和华琴婉! 华棋柔怒气攻心,怒火迅速燃遍全身。 人在盛怒之下,脑细胞极为活跃,华棋柔脑子里闪现出一百种教训楚砚儒的法子,连怎么分尸都想好了。 一个多小时后。 楼下传来车轱辘压在路上的声音,紧接是停车的声音。 楚砚儒回来了。 华棋柔提前把家中佣人打发走了。 她走进厨房,抄起一只平底锅,出来,把客厅窗帘拉严实,把灯关上。 屋里一片漆黑。 华棋柔很快适应黑暗。 没多久,门上传来指纹开锁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打开。 楚砚儒走进来。 他关上门,去开玄关的灯。 一直躲在黑暗里的华棋柔,忽然冲过去,举起手中的平底锅,照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砸下去。 楚砚儒吃痛,闷哼一声,咣地一下摔倒在地上。 倒地时,后脑勺磕到了后面的玄关架上。 尖锐的棱角把他后脑勺上的皮肤割出血来。 他疼得晕了过去。 华棋柔打开灯,抬脚踢了踢他笨重的身子,“死鬼!这只是我给你的一点教训,下次还敢不敢去看你那疯子前妻了?” 楚砚儒双眼闭得紧紧的,横在地上,一声不吭。 华棋柔弯腰来拽他的胳膊,“你别装死,给我起来!” 楚砚儒没反应,身子死沉死沉的。 华棋柔拽不动他。 她慌了,手凑到他鼻子上试了试,还有呼吸。 她暗暗松了口气,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她去掐他的人中,掐他的手臂,拿脚踢他,踹他,“醒醒,快醒醒!楚砚儒,你快睁开眼,别装死!” 可是任凭她怎么折腾,楚砚儒就是不睁眼。 脑后渐渐有血渗出来。 华棋柔粗暴地拉起他的头,这才发觉他后脑勺上全是血。 华棋柔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探到他的鼻子下。 这一试,顿时吓得她猛地往后一弹,弹出三米远。 楚砚儒没气了! 冷汗唰地一下子冒出来! 华棋柔吓得浑身直哆嗦。 她只是想教训他一下,出口气,没想杀了他! 慌乱半天,她跑到沙发上,摸起手机,给楚锁锁打电话,嘴唇都是抖的,“锁锁,你爸死了,我拿平底锅,把他砸死了。” 楚锁锁一愣,“妈,你开玩笑的吧?” “没有,我把他砸晕了。他摔倒时,头碰到了玄关架上,脑后全是血。他死了,我杀人了,怎么办?” 楚锁锁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愣了小半天,“要不你快跑吧。” 华棋柔捂着头,脑子乱成一锅粥,“我怎么跑?往哪里跑?明天佣人就来上班,一看到他,就会报警。” 楚锁锁这才哭出来,“我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能杀了我爸?” 华棋柔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嘴碎,告诉我他去看那个女疯子?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会气得失去理智,更不会拿平底锅打他!” 楚锁锁委屈,“是你自己冲动,能怪我吗?” 华棋柔暴躁,“行了,不跟你废话了,我想办法去把尸体处理掉,把家里家外的监控破坏掉。明天去派出所报失踪,到时你要给我作证,说他去了精神病院。他司机那边,我再想办法,我现在脑子很乱。要是索刃没进监狱就好了,他还能帮我一把,唉。” 楚锁锁止住泪,“那好吧。” 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华棋柔抱着头想了很久。 猛一咬牙,她转身去厨房,找了把剔骨刀,走到楚砚儒面前。 她握着刀,手抖得像筛糠,嘴里念叨着:“别怪我,我只是想教训你一下,没想到你这么不撑砸,千万别怪我。” 她闭上眼睛就要往下剁! 楚砚儒猛地睁开眼,一脚把她踹出去老远。 哐地一下,刀落地,华棋柔被踹到八米开外。 噗通一声巨响,她摔到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灵魂快要出窍! 她揉着腰,半天爬不起来。 楚砚儒捂着剧痛的后脑勺,怒道:“我装死,就是为了看看你想做什么!你这个恶毒的毒妇,看到我昏迷,不是送我去医院,却想剁了我!我真是瞎了眼,放着琴婉那么好的女人不要,却娶你这样的蛇蝎毒妇!” 华棋柔呲着牙,泪眼婆娑,“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吓坏了,谁让你装死吓人?我真的是一时糊涂,我没想害你,我就是生气……” 楚砚儒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够了,滚出我的家!离婚吧,你净身出户!” 华棋柔怒了,“不可能,离婚至少得分我一半家产!” 楚砚儒冷笑,“你谋杀,我只要报警,你就得进去坐一辈子的牢!” 他边说边摇摇晃晃地去找手机,摸到手机,给助理打电话,“马上过来,送我去医院!” “好的,楚董,我马上过去。” “打电话派秘书拟离婚协议书,我要和华棋柔离婚,找最好的律师,让她净身出户。” “好的楚董,我这就安排下去。” 半个小时后,楚砚儒被送进医院。 躺在冰冷的病房里,他悔不当初,真的,肠子都悔青了。 狄娥串通外人联手害他妻子和女儿。 华棋柔又要拿刀剁了他。 他怎么就娶了个这样的女人进门?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楚砚儒拿起手机拨给苏婳,“小婳,爸爸受重伤了,你能来医院看看我吗?” 苏婳轻描淡写道:“我只有一个父亲,就是陆砚书。至于你,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别乱攀关系。” “小婳,你别这么绝情好不好?爸爸后悔了,真的,华棋柔她不是人!” 苏婳笑了,笑得很冷。 她掐了电话。 走到正在穿衣服的顾北弦面前,帮他熟练地打好领带,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口。 她摸摸他英姿勃发的脸,赞道:“我男人真帅气!” 顾北弦揉揉她的头发,“发生什么事了,心情这么好?” “那老东西说他后悔了。” “只是后悔了就这么开心?你这么容易满足?” “还受了伤,他们夫妻俩现在狗咬狗,好戏登场了。” 顾北弦勾唇,“的确值得开心。” 手机忽然响了。 顾北弦接通,对方说了几句话。 挂断后,顾北弦垂眸望着苏婳,“还有件更开心的事,雷世雕车祸重伤昏迷不醒,刚被送进医院。” “车祸?”苏婳突然想起一个人,“是顾谨尧做的吗?” 顾北弦淡定道:“不,这次是我。” 第337章 要弄死他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动手之前,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顾北弦挑眉,“担心我?” “还用说吗?” 顾北弦眼尾微扬,眼底风流溢出,数不尽的风华,“别担心。” 苏婳急了,“怎么不担心?万一被查出来,你是要去坐牢的!我宁愿不报这个仇,也不想你去坐牢!真的,狄娥、狄豹和雷昆已经进去了,我就很知足了。” 她越是着急,顾北弦就越开心。 喜欢被她在意的感觉。 顾北弦收敛笑意,漫不经心道:“雷世雕这个人,有点怪癖。他喜欢自己开车,驾驶技术却很菜,就买了辆自动驾驶的车,一百来万那种,平时周末开着去钓鱼。” 苏婳心悬在嗓子眼里,“然后呢?” 顾北弦轻描淡写,“自动驾驶的车,刹车启动调头打方向等全靠电脑控制。电脑不如人脑人性化,有时候会有bug。想送他去医院,不需要做太多,只要在他常走的路段,动点手脚就可以。” 苏婳好奇,“什么bug?” “自己上网搜。自动驾驶的车,就那一个牌子,近年来出事的不少。” 苏婳拿手机搜了搜那个牌子的车,出事的果然不少。 真要查的话,是车有问题,查不到顾北弦身上。 她悬着的心暂时落回胸腔里。 顾北弦淡淡道:“雷世雕可以钻法律漏洞,让雷昆顶罪,我们也可以。琴婉阿姨这么多年的罪不能白受,你和我平白分离这么多年,也不能白分,总得向雷世雕讨回来。如果不是倪枝把孩子调包,当年死的就是你。只是让他受点伤,算便宜他了。” 苏婳把头埋到他的怀里。 心里挺感激他的,嘴上却不表达。 这么做太冒险了。 要是一夸他,下次他再来更猛的,可不得了。 她抬起手,捏了捏他高挺的鼻骨,嗔怪的语气警告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遵命,老婆大人。”顾北弦眉眼清冷,一身矜贵,说出来的话却肉麻至极。 苏婳后背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米粒。 一大清早,听到两件开心的事,楚砚儒和他的奸妇狗咬狗,绑架杀人的幕后凶手,也进了医院。 积压在心底的心结解开,苏婳心情无比欢欣。 她推着顾北弦,一把将他按倒在沙发上。 明明是想感激他替她报仇,嘴上却说:“我家老公越来越帅气了,看着你,就忍不住想吃。” 顾北弦忍俊不禁,直女调情不容易,比铁树开花还难。 虽然调得很生硬,但也能凑合。 他干脆躺平,“今天我是你的,随便你怎么吃,清蒸也可,红烧也凑合,捧在掌心也行,含在嘴里也ok。” 越说越下道。 苏婳脸颊微微发烫。 她细长的腿一迈,利落地跨坐到他腿上,把他的衬衫下摆从西裤里抽出来…… 别看她直,但是她学东西很快。 特别上道。 真的,只要她想让人开心,肯定会让人开心得不得了。 哪怕挑剔至极的顾北弦,也挑不出毛病来,一心只想醉死在她的温柔乡里。 秋日凉爽的晨风,拂起白色窗纱,飘飘悠悠,说不出的唯美,曼妙。 忽然,风大起来,把窗纱刮得呼呼作响。 随即如山呼,如海啸,如泉涌。 一个多小时后,一声长叹,风停雨歇,窗帘静止。 顾北弦躺在苏婳身下,目光潮湿地望着她。 她气息微喘,两颊粉若海棠花,额头香汗淋漓,樱桃般的唇水盈盈的,微微有点肿,身上散发着迷人的肉香,诱人至极。 顾北弦爱怜地握了握她的腰,恨不得再来一次。 可是时间不允许了。 等会儿还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 难怪古代的君王,不爱早朝,实在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里醉死人。 顾北弦起身,整理好衣服,抱着苏婳亲了又亲,去浴室简单清洗了一下,离开。 中午吃饭时间,顾傲霆来访。 进门后,他也没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只有半个小时的空,说几句话就走。” 苏婳眉目淡然看着他,“说。” “你去医院看看老楚吧,他受了重伤,最想见的就是你,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苏婳清清淡淡一笑,“您老人家真是灶王爷扫院子。” 顾傲霆一顿,“什么意思?” “多管闲事。” 顾傲霆老脸一黑,“你这人怎么,怎么这么冷血呢?” 苏婳就笑啊,“我冷血?我六月十八出生,楚锁锁次年三月十三出生,比我小不到九个月。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楚砚儒婚内出轨!当时我哥病得快要死了,我妈为救他,怀上我,急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老婆孩子忧心如焚的时候,他楚砚儒在做什么?他爬上了小姨子的床,和她风流快活!” 顾傲霆噎住,一时竟无言以对。 苏婳越说越生气,“后来我妈看到那个死婴疯了,他楚砚儒又做了什么?他趁着我妈疯了,逼她离婚。前脚离婚,后脚他就娶了小姨子!这样的人渣,多看他一眼,都脏了我的眼睛!” 一向能言善辩的顾傲霆,哑口无言。 苏婳抬手抚了抚气得剧烈跳动的胸口,冷冷清清地看着他,“你让他死心吧,我不会去看他的。” 顾傲霆蠕动嘴唇,“他是做得有点过分,可是血浓于水。” 苏婳黛眉一拧,“顾董迟迟不想走,是想让我再送你一个瓶子吗?” 一听瓶子,顾傲霆就觉得手疼,脑门疼,浑身发麻。 他忙不迭地说:“我走,我走,你消消气,好好养养身体,争取明年和北弦生个大胖小子。” 苏婳转身上楼。 顾傲霆以为她要去楼上拿瓶子,抬脚就走。 拉开门,啪地摔上门。 他抬手按胸。 这个儿媳妇,太可怕了,三言两语,就上火。 除了秦姝,他就没怕过别人,眼下却怕起了这个黄毛丫头。 上车后。 顾傲霆给楚砚儒打电话:“老楚啊,我尽力了,苏婳不肯去医院。” 楚砚儒叹口气,“那孩子对我误会太大了。” 顾傲霆道:“你年轻时做的事,是有点……”缺德。 当然,后面两个字,他没说出来。 毕竟是多年老友,又是生意合作伙伴,基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楚砚儒慢半拍才开口,“别提了,谁还没年轻过。” 言外之意,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傲霆挂电话后,越想越不对劲,暗道:好你个老楚,我帮你,你还内涵我!臭不要脸! 楚砚儒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偏着头,躺在病床上,继续输液。 后脑勺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可是疼痛还没消失。 对华棋柔的心寒和厌恶也没消失。 那种感觉,就像养了多年的狗,一直对他摇尾乞怜,忽然有一天,狗呲着牙逮着他,狂咬一顿。 很恶心! 没多大会儿。 楚锁锁推开门走进来,眼睛红红的。 “爸,您没死啊,可吓死我了。” 楚砚儒本来最疼爱的就是楚锁锁,但一想到她是华棋柔生的,就没那么喜欢了。 他语气冷淡道:“谁告诉你我在这间病房的?” “我哥。” 楚砚儒耷拉下眼皮,“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楚锁锁眼泪哗地一下流下来,“爸,您别这样,我妈是我妈,我是我。我妈后悔了,你们别离婚好不好?你们一离婚,我就没有家了。” 楚砚儒眼皮一抬,“不想离婚也可以,让华棋柔去跪七天七夜,少一秒都不行。” 楚锁锁一愣,“七天七夜太长了吧?” 楚砚儒鼻子哼出一声冷笑,“那就离婚!” 楚锁锁咬咬唇,“那我打电话跟我妈商量一下吧。” 她起身走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拨给华棋柔,“妈,我爸说你跪七天七夜,他就原谅你。” 华棋柔登时就恼了,“那个死鬼有病吧,知道七天七夜有多长吗?跪上七天七夜,我的膝盖就碎了,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痛快!你跟他说,离婚就离婚,分我一半家产,我立马签字!” 楚锁锁迟疑片刻,“顾凛派人查过我爸名下的资产,大部分都在楚墨沉名下,真要离婚,你分不到多少的。” 华棋柔一听,暴跳如雷,“这老畜生原来一开始就防着我!他妈的,什么狗东西!老狐狸,精得要死!” 楚锁锁劝道:“你还是跪吧,妈。” “不跪!” 楚锁锁皱眉,“那你要怎么办?” 华棋柔咬牙切齿,“我要弄死他,我一定要弄死他!不弄死他,我就不姓华!” 第338章 从了我吧 同一时间。 楚墨沉带着顾南音来探望楚砚儒。 顾南音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楚砚儒。 他输着液,后脑勺为了缝合伤口,剃了一大块,看起来挺滑稽的。 一本正经,老成持重的脸,配上那块斑秃,活脱脱像个小丑。 顾南音好奇地问:“楚叔叔,是谁你把你害成这样的?报警了吗?” 楚砚儒摇摇头,“家丑不可外扬。” 一听家丑二字,顾南音马上就猜到是华棋柔所为了。 要是换了别人,她还能同情一下。 可是这一对么,只能说活该! 顾南音幸灾乐祸道:“别啊,楚叔叔千万不要姑息坏人。你今天纵容她打你的头,明天她就敢割你的脑袋。小时候偷根针,长大后偷块金,就是这么个理儿。” 楚砚儒还是摇头,“算了,丢不起这个人,反正我要跟她离婚了。” 顾南音呵一声,“只是离婚太轻了,她这是杀人未遂,只要报警,怎么着也得进去蹲个三五年。” 楚砚儒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入太久。 他抬头看向楚墨沉,交待道:“以后防着点华棋柔,对锁锁说话也注意点。眼下爸爸最信任的,就只有你了。” 说罢他眼角濡湿,喉咙沙哑。 楚墨沉沉稳道:“放心,公司我会打理好。” 楚砚儒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还有顾凛,你也防着点。那小子别看表面唯唯诺诺,野心却不小。你性格宽和忠厚,为人又豁达,斗不过他的。别到时把我们楚家的家业,拱手让人了。” 楚墨沉应道:“不会,我是人品好,又不是傻。” “不是说你傻,是顾凛那人绝非善类,防着点为妙。” 楚砚儒话音刚落,门被推开。 楚锁锁走进来,不悦道:“爸,你让我哥防着点谁呢?顾凛怎么惹你们了?” 楚砚儒撩起眼皮,“你和顾凛退婚吧,他心机太深,不适合你。” 楚锁锁脸色登时就变了,“爸,您拿我当什么了?商品吗?说让我订婚就订婚,说退婚就退婚!” 楚砚儒脑门一跳跳的疼,“顾凛私生活太混乱了。有天爸爸去应酬,看到他和一个女人不清不楚的。怕你生气,没敢告诉你。听爸爸的话,退婚吧,他不是你的良配。” 楚锁锁皱眉,“那谁是我的良配?” “你适合找个性子温和,没有太大野心的,能让着你,忍着你。” 楚锁锁干脆摆烂,“那你给我找吧,现在就找。” 楚砚儒抬手按着太阳穴想了会儿,“前些日子给我看肾的那个小伙子不错,长得挺干净,脾气好,家境也不差,也没什么野心和心机。正好也是这个医院的,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过来,你瞅瞅。” 楚锁锁气哼哼的,没出声。 楚砚儒一个电话打出去。 十分钟后,沈淮来了。 穿着干净笔挺的白大褂,戴一副银边眼镜,文质彬彬,长身玉立。 外形是挺不错的。 楚锁锁也认识,是苏婳以前上班的古董店的少当家。 楚砚儒脑阔疼,没太多精力绕弯子。 他直接开门见山地对沈淮说:“沈医生啊,这是我女儿锁锁,未婚,今年二十三岁,长得挺漂亮的,性格也好,人很单纯。留过学,学的是珠宝设计。你看看,能看对眼吗?” 沈淮瞟一眼楚锁锁,娇娇气气一做作女。 眼神飘飘忽忽,透着骚气,一看就是裤腰带很松的那种。 沈淮客气地说:“抱歉楚老,我有女朋友了。” 楚砚儒挺失望,“这么快啊,早上的时候,还听你们医院的医生说你单身呢。” 沈淮疏离道:“刚找的,来的路上和一个女病人一见钟情。” 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顾南音扑哧笑出声,要强忍着才能不哈哈大笑出来,简直憋到内伤。 楚砚儒丧气,“那算了,你回去吧,打扰你了。” “谢谢楚老。”沈淮逃也似的走了。 生怕走慢了,再被楚砚儒和楚锁锁赖上。 楚墨沉向楚砚儒简单汇报了一下工作情况,和顾南音离开。 楚锁锁追出来,阴阳怪气道:“哥,我一直以为爸最疼我的是我,没想到我错了。” 楚墨沉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楚锁锁瘪瘪嘴,“爸爸名下所有财产,几乎都在你名下。女儿就是根草,儿子才是块宝。” 楚墨沉淡笑,“可是爸爸把所有偏爱都给了你。” 楚锁锁撅嘴,“只是偏爱有什么用?财产还是要给儿子。” 楚墨沉不太想搭理她,干脆道:“这个你去找他说吧,跟我讲没用。” 楚锁锁眼珠一转,“你名下那些财产,是咱爸和我妈的婚后共同财产。眼下爸爸和我妈要离婚了,你能分一半给我妈吗?” 楚墨沉刚要开口。 顾南音出声道:“你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有几斤几两?就你和你妈那好吃懒做的劲儿,一分钱没赚,净花钱的主,还想分走一半财产,你们怎么不去上天呢?” 楚锁锁眼神闪过一丝阴狠,“我和我哥说话,关你屁事?” 楚墨沉忙把顾南音拉到身后护着。 顾南音待在他身后,头伸出来:“墨沉哥是我男人,当然关我的事了!” 楚锁锁呵呵冷笑,“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天天你男人你男人的,臊不臊得慌?” 顾南音仰头看向楚墨沉,大眼睛亮晶晶的,透着渴望,“墨沉哥,你娶我吗?” 楚墨沉求之不得,“娶,当然娶!你说今天领证,我绝对不会拖到明天!” 楚锁锁看着自己哥哥那没出息的样儿,气个半死! 她转头就走! 顾南音却心情大好,小心脏像小鹿一样上蹿下跳,“墨沉哥,你等着,哪天我偷到户口本,就和你去登记。” 楚墨沉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眉眼温和,“好!” 顾南音抱着他的手臂,朝电梯走去。 两人下楼。 上车。 顾南音激动的心情压抑不住,问:“墨沉哥,你下午有空吗?” 楚墨沉发动车子,回道:“再过半个小时,要和你哥签一个建筑合同。” 一听是和自家亲哥签,顾南音乐了,“派你助理去。” 楚墨沉沉吟一瞬,“你哥那人特别注重仪式感,还特要面子,要是我派助理去,他会生气的,说不定合同就黄了。” “就派助理去,要是我哥敢叽歪一声,我去揍他!” 楚墨沉温和地笑笑,抬手捏捏她带点儿婴儿肥的小脸蛋。 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 许是从小到大的生活太过苦闷,所以上天派南音来,给他苦闷的生活添点彩。 楚墨沉戴上蓝牙耳机,打电话给助理,安排他去和顾北弦签合同。 顾南音也打给顾北弦,“臭哥,等会儿我男人要跟你签的那个合同,他派助理去了。你要是敢矫情,我让我嫂子收拾你!” 顾北弦揶揄道:“别狐假虎威了好吧,你觉得我像是怕老婆的人吗?” 顾南音恶狠狠地威胁,“顾北弦,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给我嫂子打电话,说你为难她亲哥!” 见她动真格的,顾北弦忙道:“别,她正在工作,不会接电话,你让墨沉的助理来吧。” 顾南音掐了电话,朝楚墨沉晃了晃手机,“搞定,就知道我哥怕老婆。” 楚墨沉抬手扶额。 得南音一人,胜过得千军万马。 顾南音说:“好了,接下来,我们去一个浪漫的地方。” 楚墨沉打开导航,“去哪?” “你家。” “我家?” “嗯。” 楚墨沉虽然犹疑,但还是开向了自己的住处。 是位于楚氏集团附近的一套单身公寓。 平时为了方便上下班,他就住在这里。 一进门。 顾南音猛地跳到他身上,手揽到他的脖子上挂着,双腿灵巧地盘到他的腰上,像只可爱的树袋熊。 她弯起大眼睛,笑得甜甜的,神神秘秘地说:“墨沉哥,我们今天做点浪漫的事吧。” 这姿势,太具诱惑性了。 楚墨沉抱着她,紧张得心脏都漏跳了半拍,“什么浪漫的事?” “抱我去床上。” 楚墨沉一怔,秒懂,顿时面红耳热心跳加快,小腹微烫。 他强压下冲动,正色道:“南音,这事等结婚以后再说,我得对你负责。你还小,别一时冲动做错事,省得以后会后悔。” 顾南音轻轻吮咬他耳朵,热气往他耳朵里喷,咬得他浑身发麻像触电。 她调情似的撒娇,“放心,我会对你负责。就从了我吧,求你了,墨沉哥。” 第339章 顶不住了 这谁能顶得住? 小腹一股热气腾地往上窜,楚墨沉抱着顾南音的手,激动得微微颤抖,呼吸间全是她身上迷人的香气。 两人身贴身,肉贴肉。 薄薄的衣衫,隔绝不了对方灼热的体温。 楚墨沉喉咙滚烫,只觉得顾南音就像一团烧旺的火,快要把他给热炸了。 他要很努力,才能战胜身体本能的冲动,声音低哑难耐:“南音,你别这样。” 顾南音水汪汪一双大眼睛,懵懵地瞅着他,“不会吧,墨沉哥,我都这样了,你还能顶得住?” 楚墨沉心说:顶不住了,早就顶不住了。 他把头埋到她的颈窝里,温声哄道:“快下来,听话。” 顾南音八爪鱼似的黏在他身上,娇娇俏俏地说:“墨沉哥,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我都这么主动了,你还让我下来?” 楚墨沉一顿,喉结上下翕动,抱着她,就往沙发上走去。 他性格一向沉稳,不会被小丫头的激将法唬住。 哪怕很想要她,可是责任和道义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从小由爷爷带得多一些,性格偏保守,骨子里传统,责任心也重。 楚墨沉把顾南音轻轻放到沙发上。 刚要直起身,顾南音忽然伸出细嫩的手臂,揽住他的脖子,就来吻他的唇。 她嘴里独有的清甜气息,太诱人了。 楚墨沉觉得那是一汪神秘的泉,引人沉沦,再沉沦。 他撑在她身体上方,尽量把自己的身体往后退,同她拉开一定距离,太受不她了。 他越是这样,就越能激起顾南音的征服欲。 她一手缠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揽到他的腰上,往自己身上按。 楚墨沉身体筋脉快要撑炸了,推开她白皙的小脸,哑声道:“南音,松开我,结婚后,我们再……” “我们肯定会结婚的,墨沉哥你太老土了,一点都不像当代年轻人。”顾南音又来索吻。 手机忽然响了。 是顾南音的。 不过她懒得理,这种时候,谁都不如她的墨沉哥好玩。 男欢女爱,女欢男爱,有什么比得上两情相悦,你欢我爱呢? 可是打电话的人特别执着,一遍遍地打个没完。 顾南音的手机放包里了,包刚才进门时,扔鞋柜上了。 见顾南音一直不接,对方把电话打到了楚墨沉手机上。 楚墨沉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扫了眼。 是顾傲霆打来的。 想到那张严肃的棺材板儿脸,楚墨沉身上的欲气顿时减了大半。 他冷静片刻,撑着从顾南音身上起来,按了接通,“顾叔叔,您找我有事吗?” 顾傲霆声音透着不悦,“南音和你在一起是吧?” “是。” “让她接电话!” 楚墨沉把手机递给顾南音,“你爸打来的。” 顾南音皱了下小鼻子,接过手机,十分嫌弃地说:“老爹,你能不能有点眼色?天天跟催命鬼似的,无处不在,烦不烦啊?” 顾傲霆冷着一把嗓子,“你在哪?” 顾南音环视客厅一圈,“在天上。” “胡说,我的人看到你和楚墨沉去了他住的地方。大白天的,你们忽然去他住处做什么?” 顾南音生气了,“你竟然派人跟踪我?” “我不派人跟着你,你就要无法无天了!保镖说,你们上楼已经九分零三十五秒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俩人在干什么?” 顾南音没了耐心,“顾董,你也年轻过,能不能不要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放肆!”顾傲霆又生气又担心,命令的语气道:“你马上给我下楼!” “我偏不!” “给你三分钟时间,你要是不下楼,我就让保镖上去抓你!” 顾南音可不是被吓大的。 她轻哼一声,“你抓啊。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只要你的人敢闯进来,我立马报警!” 见硬的不行,顾傲霆来软的,“南音,你还小,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不要跟男人独处,你会吃亏。” 顾南音扑哧笑出声,“你看你女儿像吃亏的主吗?只有我欺负墨沉哥的份儿,他不敢欺负我。” 这话不假,顾傲霆一时语塞。 过半秒,他语重心长道:“你跟墨沉不合适,他那身体真的给不了你幸福。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掌心里怕晒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他那身体万一日后有个意外,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怎么办?听爸的话,分了吧。爸亲自帮你找男朋友,一定找个身体好的,家风也好的。楚砚儒年轻时出轨离婚,我怕墨沉以后也会走他的老路。” 顾南音嗤笑一声,“得了吧,你不也婚内出轨了?我妈天天跟你闹离婚。” 顾傲霆不认同,“我那是喝醉酒认错人,楚砚儒是明知故犯,性质不一样。” 顾南音呵呵冷笑,“你们俩半斤八两,就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好吗?” 顾傲霆声音一沉,“反正我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他那身体真的不行!” 顾南音小下巴一扬,“他身体好着呢,不信你就试试。” 顾傲霆想歪了,“你这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对你老子说这种话?没大没小!” 顾南音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老爹,你瞎想什么呢,我说他一个能打你俩!你可真污!你想试,我也不同意啊!他是我的!” 顾傲霆老脸发黑,“别扯那么多废话,马上下楼!” 顾别南音掐了电话,直接关机。 她抱住楚墨沉的腰,大眼睛湿漉漉的,“墨沉哥,我们继续吧。” 楚墨沉却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他宠溺地揉揉她带点儿婴儿肥的小脸,恋恋不舍地说:“南音,我先送你下楼,改天再约吧。” 顾南音刚要开口。 门外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门铃声。 楚墨沉去开门,站外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保镖客气地说:“楚少,顾董让我们来接南音小姐下楼。” 楚墨沉嗯一声,回来帮顾南音整理好衣服和头发。 顾南音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不想走。 楚墨沉摸摸她的头,“我们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又哄了好一会儿,顾南音这才肯走。 几人下楼。 要分别时,顾南音使劲踮起脚尖,凑到楚墨沉耳边,低声说:“墨沉哥,你等着,等我偷到户口本,就和你领证去。我们先斩后奏,到时就是我爸不同意,也没法了。” 楚墨沉心里涌起阵阵暖意,特别感动,“谢谢你,南音,谢谢。” 顾南音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疑惑,“谢我什么?” “谢谢你不嫌弃我。我小时候得过白血病,后遗症肯定会有,顾叔叔那样考虑也是对的。” 顾南音不在意的口吻,“我哥以前还瘫过呢,我嫂子不也没嫌弃他?” 楚墨沉笑了,笑着笑着,心里一阵酸涩。 年幼重病,母亲发疯,父亲再娶。 病弱的身体,父爱母爱缺失,支离破碎的家庭,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虽然表面风风光光,可是内心是自卑的,否则他不会拖到现在,才追求顾南音。 明明深爱她,却不敢追求,就因为这重重顾虑。 他一把将她按进怀里,下颔抵着她的小肩膀,喉咙发硬,“南音,你真好。” 顾南音不好意思了,“哎呀,你别肉麻了。我从小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一张嘴厉害,其实心可软了。当然,只对自己人心软。” 楚墨沉笑容更深。 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被这么好的女孩青睐? 他把她抱得更紧了,恨不得和她融为一体。 两人紧紧相拥,难舍难分。 第340章 大快人心 半个月后。 苏婳扶着养母苏佩兰,在她家小区的公共花园里,散步。 说是散步,其实就是练习走路。 因为伤到脑部神经,苏佩兰行动迟缓,过去大半年了,才勉强从轮椅上下来。 话说得依旧不利索,但是意识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苏佩兰是典型的北方女人,个子高,骨架大,身高一米七,架在细细瘦瘦的苏婳身上,把她半边身子都快压弯了。 练习了一会儿,苏佩兰气喘吁吁地说:“歇,歇会儿。” “好。” 苏婳扶着她到轮椅上坐下。 这时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朝他们走过来。 为首的正是刚出院没多久的楚砚儒。 后脑勺被剃的那块还没长全,他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遮羞。 守在一旁的保镖,急忙上前拦住,不让他们靠近。 楚砚儒隔着保镖对苏婳说:“小婳啊,你看爸爸刚出院没多久,就来看你了。爸爸是对不起你,但也真心悔过了,你就不能原谅爸爸吗?” 闻言,苏佩兰十分吃惊,扭头看向苏婳,“你爸?” 她想表达的是,你爸不是陆砚书吗?怎么又冒出个爸来? 这件事,苏婳没告诉她,怕她担忧。 眼下见瞒不住了,苏婳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轻声说:“这人只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二十四年前,我被放在医院妇产科门口,不是被丢弃,是牵扯进了一桩绑架命案。家中女佣把我调了包,救了我一命。” 苏佩兰默了默,磕磕巴巴道:“认,认啊,好事。” 苏婳摇摇头,“他不配。” 苏佩兰疑惑,“啊?” 苏婳挺直身姿,“反正他就是不配!我不会认他的!” 楚砚儒心里有点急,面上却淡定道:“小婳,当年是华棋柔暗中对我动手脚,勾引我,我没想出轨,更没想对不起你妈。” 苏婳就笑啊,“我最讨厌男人犯了错,把责任往女人身上推了。明明是你抵不住诱惑,没有责任心,当然华棋柔也有错。你们俩天生一对!” 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和华棋柔是渣男贱女了! 楚砚儒一张老脸登时挂不住了。 缓了片刻,他才出声:“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我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如今我已经意识到了,你就给爸爸一个弥补的机会吧,你妈已经再婚了,能让爸爸弥补的就只有你了。” 苏婳懒得听他废话。 她推起苏佩兰的轮椅就走。 楚砚儒跟上来,“小婳,你别这么固执,和我认亲对你也有好处。到时我会改遗嘱,把财产分给你一部分。” 苏婳猛地偏头睨着他,清清冷冷道:“谁稀罕你的臭钱?我自己有手有脚,能赚钱!如果你没做那些龌龊事,哪怕你一贫如洗,我也会和你相认。可你严重伤害了我和我妈,还有我哥。就是你富可敌国,我也不会和你相认!” 说罢她推着苏佩兰就走。 楚砚儒上前拦住她,“苏婳,你就给爸爸一次悔改的机会好不好?” 苏婳简直无语了。 没想到这男人这么死缠烂打。 她刚要让保镖把他赶走。 苏佩兰忽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指着楚砚儒的鼻子,表情很凶地吼道:“退!退!退!退!退!” 那副凶巴巴的样子,俨然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 苏婳怔住,心里特别感动。 因为从小待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她和养母一直不怎么亲,中间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东西。 这一刻,那层薄薄的壁垒,一下子土崩瓦解了。 苏婳伸手抱住她,柔声哄道:“妈妈别生气了,不要和他这种人计较。” 苏佩兰依旧气势汹汹地瞪着楚砚儒,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仿佛在警告他,再不退,她就吃了他! 保镖急忙横在楚砚儒面前,客气地说:“楚董,您请回吧,不要让我们为难。” 他的助理也劝道:“楚董,认亲的事,急不来,我们改天再来吧。” 楚砚儒这才讪讪地离开。 他离开没多久,顾北弦忙完公事,回来了。 苏婳把这事简单跟他一说。 顾北弦挺意外,对苏佩兰的印象,大为改观。 他主动推起她的轮椅,一口一个岳母,叫得可亲热了。 谁对苏婳好,他就对谁好。 这是他的人生信条之一。 隔日。 苏婳去楚岱松的店里,跟着他学习青铜器修复。 基本功打得差不多了,她开始跟他学做旧和焊接。 这是纯爷们干的活。 苏婳一纤纤细细眉目如画的女人,干起来挺违和的,可是她却甘之如饴。 这是非物质传承文化,总得一代代地传下去。 她有这个天资和基础,要担起责任和义务。 忙到中午,苏婳扶着楚岱松下楼,出去吃饭。 刚进大厅,就看到楚砚儒拎着一个外包装古色古香的木质食盒来了。 一进门,他就笑,扬着手中的食盒,殷勤地说:“小婳啊,听说你最喜欢吃这家的佛跳墙,爸爸就给你送来了。” 苏婳眼皮都没抬,对楚岱松说:“师父,我们还是去吃那家的捞饭吧。” 楚岱松拍拍她的手,“好。” 楚砚儒被晾在那里,不甘心,“小婳,这是爸爸亲自去买的,你就给爸爸一点面子吧。” 苏婳没出声。 楚岱松斜他一眼,闷闷道:“人要脸,树要皮,没看到我孙女儿不爱搭理你吗?以后少来她面前,惹她心烦!” 楚砚儒脸一沉,“爸,您老人家吃错药了吗?我可是您亲儿子。” 楚岱松声如洪钟,“小婳是我亲孙女儿!” 楚砚儒颇为无语,“要是没我,哪来的她?” 楚岱松呵呵冷笑,“你还好意思提这茬?当初你和华棋柔眉来眼去,我就警告过你,安分点,安分点,你听不进去!要不是你和她搞到一起,小婳就不会丢,琴婉也不会疯,墨沉也不会长成那副阴沉的性子。现在看小婳长大了,你来认亲了?你哪来的脸?” 楚砚儒被他训得颜面无光。 他讪讪道:“您老就少说两句吧,平时一个月不见你蹦一个字,今天话这么多。” 楚岱松冷哼一声,“你敢做,凭什么我不能说?就因为你管不住裤腰带,我孙女儿差点被那个姓狄的老妖婆害死!” 楚砚儒也觉得委屈,“谁知道狄娥是那样的人啊。” “你还委屈上了?都怪你!都怪你!”楚岱松越说越生气。 他举起手中的拐杖,就朝楚砚儒身上打,“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孝子!让你图一时舒坦,害了琴婉、小婳和墨沉娘仨。小婳颠沛流离,和我们骨肉分离。墨沉要不是我们这些人看得严,护得紧,早就被那个狄娥和华棋柔害死了!” 拐杖落到身上,楚砚儒疼得皱眉。 他急忙往后退,躲开迎头砸过来的拐杖。 楚岱松气得呼吸粗重。 楚砚儒怕气坏了他,不敢再多逗留,急忙转身离开,几乎是落荒而逃。 楚岱松瞪着他离开的背影,气得气喘吁吁。 苏婳连忙帮他轻轻拍后背顺气,哄道:“师父别生气了,为了他气坏身体不值当的。” 楚岱松轻翻眼皮,瞅她,“还叫我师父?” 苏婳扑哧笑出声,甜甜地喊道:“爷爷!” 这一声“爷爷”听在楚岱松耳朵里,宛若天籁,甜得浸心。 “哎!”他重重应一声,喜笑颜开。 天伦之乐,实乃人间极乐也。 楚砚儒喘着粗气离开楚岱松的店。 虽然保养良好,毕竟已到花甲之年,不久前后脑勺又开了瓢。 这一折腾,就有点吃不消,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气管很难受。 他倚在车门上,捂着嘴剧烈咳嗽。 咳嗽完,他抬脚上车,刚一收手,却看到手心赤红一块。 鲜红凛冽。 那是血! 轰隆! 楚砚儒大脑一片空白,半截身子都凉了! 整个人像一下子跌进冰窖里,冷得开始哆嗦。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旁边候着的司机也吓了一大跳,“楚董,你怎么吐血了?” 楚砚儒没反应,整个人都是蒙的。 “楚董,楚董,您吐血了,我送您去医院吧?” 司机喊了好半天,楚砚儒才反应过来,“啊,对,对,去医院,快送我去医院!” 他的声音在发抖。 越是像他这样的人越惜命。 司机连忙扶着他,坐进车里。 怕他出事,司机贴心地给他系上了安全带,还拿了个抱枕放在他怀里,“楚董,你抱着这个,我老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抱这个。” 如果放在平时,楚砚儒肯定训他一顿。 可现在,他听话地把抱枕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着抱枕,心情低落到谷底。 万念俱灰! 司机上车发动车子。 一路疾驰。 来到医院,挂上号,找到相熟的医生,楚砚儒把过往病史,详细地说了一遍。 医生听完,认真询问,问完,给他开单子做检查。 从里到外,抽血化验,做了详细检查。 下午出结果。 肝衰竭! 楚砚儒彻底地慌了。 别看他现在儒里儒气的,年轻的时候狠着呢,不只对竞争对手狠,对自己也狠。 为了项目和客户拼酒应酬,喝酒如水,别说红酒啤酒了,连白酒都是一斤两斤的干,熬夜也是家常便饭。 硬是狠出了肝硬化。 后来事业做到一定成就,他就收敛了,开始注重养生,酒也喝得少了。 除非躲不过去,才会喝点。 没想到左养右养,最终还是走到了肝衰竭这一步。 虽然肝硬化到肝衰竭发展缓慢,要十年到二十年时间,可是一旦到了这个程度,就不可逆转了。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做肝移植手术。 只能移植,除了移植,别无他法!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楚砚儒一瞬间觉得生不如死! 好在他有三个儿女,可以给他提供移植的肝,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楚砚儒向医生详细询问了移植方案和条件,开始在心里盘算。 墨沉得过白血病,血有问题,肯定不能接受他的。 锁锁么,他那么疼她,她肯定会捐吧? 虽然舍不得她受苦,可是他的命也重要啊。 他不想死! 考虑了半天后,楚砚儒拿起手机,打给楚锁锁:“锁锁啊,爸爸查出肝衰竭,你能捐给爸爸一半肝吗?我问过医生了,人体切除一半的肝后,不到半年就能重新长出来。” 手机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几分钟后,才传来楚锁锁的声音,“啊?爸您说什么?我这边信号不好,听不清!” “我是说我查出……” “啊?我还是听不清,那什么我手机没电了,挂了啊爸!” 再打,楚锁锁就关机了。 这一关,就是整整三天。 楚砚儒等了三天,急了,派了十几个人去找,都找不到。 走投无路之下,他想到了苏婳。 她会捐吗? 她那么重情重义,连外公都肯救,肯定也会救他这个亲生父亲吧? 虽然这样想,可是楚砚儒心里还是没谱。 犹豫再三,他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抖抖索索地拨出苏婳的号码。 接听后,他哆嗦着嘴唇说:“小婳啊,爸查出肝衰竭……” 手机里传来顾北弦冷漠的声音,“有多远滚多远!” 第341章 巨大诱惑 忽然被骂滚,楚砚儒本就憔悴的病容,一瞬间煞白。 活了这么久,敢对他这么粗暴的,真的少之又少。 他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又看,的确是苏婳的号码。 没打错。 楚砚儒心里直犯嘀咕。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你是北弦吧?我是你楚叔叔啊,小婳的爸爸。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顾北弦冷着一张俊脸,“我知道是你,别想打苏婳的主意!” 楚砚儒陪着笑,“我是ab血型,苏婳也是对吧?上次她给我岳父捐骨髓的时候,我瞟了一眼。捐肝条件宽松,只要血型一样,就能捐。” 顾北弦懒得和他客气,“无论她是什么血型,都不会给你捐!” 楚砚儒默了默,“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凡事都好商量。我问过医生,肝切了一半后,用不了半年,就能长回原样,对苏婳没有损失的。” 顾北弦语气坚硬,“不行!” 一咬牙,楚砚儒做了个决定,“如果苏婳肯给我捐,我就把我名下的公司股份,挪四分之一给你。” 楚氏集团实力不输顾氏集团,同是市值数千亿的上市公司。 楚砚儒名下股份的四分之一,是百分之十。 这个诱惑可以说是相当巨大了! 顾北弦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要!卖妻求荣的事,我做不来。你也别拿金钱来考验我,这是对我的侮辱!” 他语气坚硬,斩钉截铁,斩断楚砚儒所有退路。 楚砚儒揉了揉干涩的眼眶,“那你提个条件,只要苏婳肯给我捐肝,你想要什么都行。” 顾北弦微微眯眸,眸色清冷,“我只要苏婳好好的。” 楚砚儒是个利益至上的人。 虽然娶了华棋柔,但是早些年谈生意,没少让她跟着陪吃陪喝陪聊。 在他眼里,利益第一,女人么,次于利益。 所以他实在理解不了顾北弦这种思维。 “北弦啊,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三天后给我结果就行。苏婳听你的,那孩子又重情义,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要是知道我得了肝衰竭,肯定很担心。几个月前,她还不知道我岳父就是她亲外公,都能义无反顾地给他捐骨髓,要是知道我……” 顾北弦失了耐心,打断他的话,“你养过苏婳一天吗?” 楚砚儒怔了一下,“没有。” “那你教过苏婳吗?” “也没有。” “你没养过她一天,也没教过她一次,你哪来的脸,让她给你捐肝?脸比平底锅还大!” 说罢,顾北弦掐了电话,漆黑好看的眸子寒气逼人。 哪怕一言不发,也能看出他气愤至极。 正同他谈工作的萧逸,把文件往他面前推了推,观察着他的脸色,“怎么了这是?” 顾北弦把淡粉色的小手机随手扔到桌上,“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谁啊?” “还能有谁?楚砚儒。查出肝衰竭,要移植肝,放着宠了那么多年的楚锁锁不用,来打苏婳的主意。” 萧逸啧一声,“是挺无耻的。” 顾北弦抬手轻揉鼻骨,“上次苏婳捐骨髓,白发都长出来了,血虚血亏,手脚冰凉,一到阴天下雨,就腰疼。现在又让她捐肝,可着劲儿地折磨她,都是些什么东西!” 萧逸盯着那个粉色小手机,“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楚砚儒会这么做,所以把苏婳的手机拿来了?” 顾北弦淡嗯一声。 走到座机前,他拿起电话拨给助理,“凡是公司和楚砚儒合作的项目,全部移交给楚墨沉负责,若不同意,就解约。” 助理应道:“好的,顾总,我这就去做。” 放下电话,顾北弦双臂环胸,心中怒意仍旧难平。 萧逸双手鼓掌,“你这是要逼楚砚儒提前退位啊。” 顾北弦不置可否,“都肝衰竭了,还操那么多心干嘛?早退早省心。” “说得倒也是。” 和萧逸谈完工作,顾北弦回到凤起潮鸣。 沈鸢迎上来,神秘兮兮地说:“报告弦哥,我形影不离地看着婳姐,上厕所都跟着,没让外人接触她。” 顾北弦拿起手机,直接给她转了八万块。 沈鸢看着金额,喜笑颜开,朝他竖起大拇指,“弦哥,你是我永远的神!” 顾北弦面无波澜,“苏婳呢?” “在屋里,刚修完一幅画,正在喝茶休息。” 顾北弦迈开一双长腿,进屋。 坐在沙发上喝茶的苏婳,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表,“今天回来得挺早啊,比平常早两个小时。” 顾北弦敛去眼底的寒意,浮起笑意,“不想喝酒,推了个应酬,回来陪你。”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垂眸凝视她青丝间隐约闪现的白发,心如针扎。 苏婳朝他伸出手,“我的手机你可以给我了吗?” 顾北弦没动,“我手机坏了,借你的用几天,到时再还给你。” 苏婳不信,“买个手机花不了多少钱,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再说你一个大男人,拿个粉色小手机,别人不说什么?” “不会,只会觉得我们夫妻感情好,手机可以放心交给对方。” 苏婳莞尔,“贫嘴。” 顾北弦拢着她削薄的肩膀,按进自己怀里,“这几天不要出门。外面有个通缉犯,专挑你这种漂亮女人下手,作案手段非常凶残。” 苏婳听得不寒而栗,“真的吗?” 顾北弦眉眼温柔,面不改色地说谎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鸢走进来,“真的,像我这样的,长得只比你次一点点的,都不敢出门,生怕被通缉犯盯上。你没看我最近几天都没和周狗子约会了吗?” 两人一唱一和,硬是哄得苏婳信了。 接下来三天,苏婳都没出门。 手机也一直攥在顾北弦手里。 好在她接的业务,都是直接找上门的。 第四天,苏婳忙完,站在花园里赏花。 忽听院外一道苍老的女声喊道:“小婳,小婳啊!” 很耳熟。 好像是楚岱松的老伴,也就是她的奶奶。 别墅院子是用那种黑色的雕花铁栏杆,围起来。 苏婳寻声看过去。 看到栏杆外站着一道略有些佝偻的身影。 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一张苍白憔悴的老脸,头发花白。 果然是楚老太太。 楚老太太双手握着铁栅栏,眼巴巴地瞅着苏婳,满眼担忧和渴望。 “奶奶,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苏婳抬脚朝她走过去。 沈鸢连忙伸手拦住她,“婳姐,你不许见她!” 苏婳微微困惑,“怎么了?” 沈鸢一脸严肃,“弦哥交待了,楚家的人,除了楚墨沉,你谁都不许见!” 苏婳越发觉得蹊跷。 保镖快步朝楚老太太走过去,要赶她走。 楚老太太急了,哑着嗓子喊道:“小婳啊,你爸他肝衰竭,你和锁锁的血型跟他能配上。可锁锁那孩子不听话,跑了,你能给他捐吗?” 说话间,保镖已经走到跟前,赶她,“老太太,别胡乱说话!没有的事!你快走吧!走吧!” 楚老太太不肯走,扒着栏杆,冲苏婳大声喊:“医生说了,肝可以再生,你只要割一半给他就好了!” 苏婳笑了,笑容很冷。 只要割一半给他,说得多轻巧啊。 那可是她的肝! 割肝,是要开膛破肚的! 平时楚老太太对她还算可以。 出了事,就能分出轻重缓急了。 苏婳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膈应。 她推开沈鸢,迈开纤细的长腿朝楚老太太走过去。 沈鸢又来拦,抱着她死活不肯松手,“婳姐,你不能捐啊。在身上割那么长一道口子不疼吗?把肝割掉半个不疼吗?弦哥会心疼死的,我也会心疼……” 她心疼苏婳,更心疼少了份丰厚的收入。 苏婳轻轻摇头,“放心,我不会捐。” 沈鸢惊喜,“真的?” “嗯。” “那你发誓!” 苏婳乐了,抬手轻轻捶了她胸口一下,“你这个女汉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沈鸢心说,没办法,你老公给的钱太多了,必须得尽职尽责。 苏婳向她保证:“放心吧,我不傻。” 沈鸢这才敢松开她。 苏婳走到栏杆面前。 楚老太太一张苍老的脸,吃力地挤出笑容,“小婳啊,救救你爸爸吧,救救他,我就他一个儿子,他不能死啊。” 苏婳挺直身姿,“奶奶,如果肝衰竭的是我妈,我二话不说,立马捐。别说捐肝了,捐心脏都行,因为我的生命是她给的。至于楚砚儒……” 她冷笑,“别说捐肝了,捐根头发丝,我都嫌多余,你就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楚老太太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良心?那是你亲爹,没有他,就没有你!” 苏婳笑了个无所谓的笑,“你该骂的是楚锁锁。楚砚儒于我来说,是陌生人,更是害母仇人!给害母仇人捐肝,那是助纣为虐!”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步伐决绝。 沈鸢冲她的背影,竖了竖大拇指,喜笑颜开。 每次几万块的稳定收入,可算是保住了。 第342章 瞬间巨变 十天后。 楚砚儒派出去的人,终于找到了楚锁锁。 她躲到了一个初学同学的奶奶家里,在一个偏僻的山沟沟里。 要不是地毯式的搜索,还真找不到她。 楚砚儒强忍怒意,苍黄着一张老脸,对她说:“锁锁啊,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从小到大,爸爸对你怎么样?” 楚锁锁耷拉着眼皮,“就那样吧,嘴上说疼我,还不是把财产都转移到了我哥名下?” 楚砚儒抬手抹一把脸,“转移到你哥名下,是怕你妈跟我离婚。她比我小十几岁,年轻漂亮,心又野,我不得不留一手。万一她有外心,离婚分我一半的钱,去养别的男人,我不是吃亏了吗?我楚砚儒什么都吃,唯独不吃亏!” “你可以转移到我名下呀。” “你太单纯了,转移到你名下,会被她骗走。我辛辛苦苦拼死拼活赚来的钱,自然要想方设法地守住。” 楚锁锁不吭声了。 楚砚儒从枕头底下拿出两份协议递给她,“如果你肯捐肝给我,这上面写的,就全是你的。” 楚锁锁接过来。 协议上有三套别墅,还有一部分公司股份。 换算成人民币,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 楚锁锁真的特别心动。 可是一想到捐肝,要在自己的身体上划一道长长的口子,还要割掉半个肝。 捐肝后还会有胆瘘、术后感染、出血,以及粘连性肠梗阻等后遗症。 没有个好身体,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楚锁锁打退堂鼓了。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泪眼汪汪地说:“爸,我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啊,您舍得我受那个罪吗?” 楚砚儒叹口气,“我是你亲爹,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吗?” 楚锁锁说:“医院有遗体捐赠,也可以去中介买。” 楚砚儒揉揉发胀的脑门,“遗体捐赠是死尸,还要等。亲属捐赠,排异性最小,你就牺牲一下吧,爸爸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 楚锁锁惊慌摇头,“爸你太自私了,一点都不为我考虑。” 楚砚儒眼底闪过一丝愠怒,“是你自私,我养你这么大,把你捧在掌心里,让你捐半个肝给我,有那么难吗?” 父女俩争执个没完。 最后楚砚儒恼了。 他从枕头下又拿出两份文件,甩到楚锁锁身上,“这是自愿放弃财产继承权,你不想捐,就签了吧。” 楚锁锁弯腰捡起文件。 薄薄的几页纸,拿在手里,像有千斤般重。 她不想捐肝,也不想放弃财产继承权。 虽说大头在楚墨沉手里,可是剩下的小头,也够她吃一辈子了。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可是想想捐肝的痛楚,楚锁锁犹豫了半天,一咬牙,拿起笔,艰难地在文件上签了字。 把文件扔给楚砚儒,她捂着嘴哭着跑出去了。 出门没多久,她接到顾凛的电话。 平时看他不顺眼,可眼下,听到他的声音,楚锁锁仿佛见了亲人一般亲切,“顾凛哥,你在哪里?我现在特别难受。” 顾凛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爸逼我捐肝,不捐,就让我放弃财产继承权。你说,怎么有这么冷血的父亲呢?” “你签了吗?” “当然签了,我不想捐,很疼,留的伤口也很丑。” 顾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这点苦头都吃不了,你真的啥也不是。” 楚锁锁眼泪登时就干了,“你说的是人话吗?捐肝不疼吗?” “疼,总比穷强。你把你父亲得罪了,又放弃了财产继承权,靠你上班赚的那点工资,能养活你自己吗?我顾凛娶妻,要么娶贤,要么娶富,唯独不扶贫!” 楚锁锁如遭雷击! 连这个她瞧不上的顾凛,也开始嫌弃她了。 楚锁锁咬着牙根,“你真的好现实!” 顾凛直白道:“我们订婚本就是利益结合,不要提感情,你跟我没感情可谈。” “顾凛,你混账!” 顾凛轻蔑一笑,“你又是什么好东西?男友出车祸,你跑了;外公重病,你躲了;现在亲生父亲肝衰竭,你也不肯救。像你这样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楚锁锁恼羞成怒,掐了电话。 明明是夏末秋初天气,可她却像站在寒冬腊月天里,从头冷到脚。 楚锁锁走后,楚砚儒把楚墨沉叫到病房里。 短短时间苍老憔悴的他,老泪纵横,“墨沉啊,关键时刻谁都指望不上,还得是你。” 楚墨沉低嗯一声,“有事您吩咐。” “我问过医生了,亲属不给我捐肝,就得等待医院的遗体捐赠。遗体捐赠不知要等多久,拖的时间越长,我的病就越严重。我等不及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楚墨沉略一沉思,“懂。” 楚砚儒朝他挥挥手,“那你去办吧。” “好。” 楚墨沉转身离开。 通过关系找到一家中介机构。 他来到那家中介,中介在一个私密性极好的小区里,没有招牌,也没有门牌,搞得神神秘秘的。 没有熟人介绍,老板不接客。 楚墨沉告之介绍人的名字,精明瘦削的男老板,这才放心让他进去。 进屋后,老板问他要什么血型? 楚墨沉如实说:“我父亲是ab型血,肝衰竭。” 老板为难,“ab血型的肝供体,暂时没有,市场需求太少。我们现在手上有a型、b型和o型血,这三种血型市场需求大。” 楚墨沉失望,“那我再去找找吧。” 他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老板娘的声音,“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有个ab血型的,找过来,要捐肝,我没收。ab型的,需要的人少,养半天,要是没人要,就白养了。再说他年纪也稍微偏大了点,我们这里只要三十岁以下的,他看着得四十三四了。” 四十三四,也还可以。 楚墨沉眼睛一亮,回头看向白白胖胖的老板娘,“他人在哪里?” “去哪不知道,不过我留了他的联系方式。” 老板娘走到前台,拿出电话本开始找,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 却不肯给楚墨沉。 楚墨沉懂她的意思,打开包,从里面掏出两万块钱,递过去。 老板娘笑眯眯地接过钱,数了数,这才把联系方式交给他。 隔天。 楚墨沉约那个捐肝的,在医院附近一家咖啡馆见面。 男人四十出头,穿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灰色格子衬衫,高,瘦,黑,长脸,两颊凹陷,头皮刮得铁青,眼神有点愣,有点狠。 叫乌锤。 来之前,楚墨沉派人查过他的底细。 因强奸和故意杀人罪,做了二十年牢,刚从监狱里放出来。 背景不好,年龄也稍微偏大了点,可是楚砚儒等不及了。 楚墨沉带乌锤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血型的确是ab型,身体健康各方面也达标。 乌锤捐肝是有偿的,要二十万。 于楚墨沉来说,这个价格自然不算高。 他一口答应下来,和乌锤签了合同,找人办理了亲属关系。 就这样,乌锤摇身一变成了楚砚儒的表弟。 到时医院那边做手术时,要走程序。 活体捐肝,只要亲属关系的。 楚墨沉找了套房子,好吃好喝地把乌锤养起来,养得好一点,以备做捐肝手术之用。 一个月后,楚砚儒要做捐肝手术了。 华棋柔也出现了。 还没离成婚,她还是他的妻子。 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风韵犹存的华棋柔,乌锤眼睛顿时变得贼亮贼亮的,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直看。 她走到哪,他贪婪的目光就跟到哪。 华棋柔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她厌恶地瞪着他,“你那双贼眼乱看什么?不要就挖了!” 乌锤咧咧嘴,舌尖舔唇,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说:“小娘们儿,二十几年不见,你更骚了。” 闻言,华棋柔面色一瞬间巨变! 第343章 霸气护婳 华棋柔怒气直冲头顶,“狗东西!我认识你吗?” 她手一扬,就朝乌锤脸上狠狠扇过去。 乌锤一偏头,避开了。 在监狱里待了二十年,挨打是家常便饭,躲闪几乎是下意识动作。 他反手抓住华棋柔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佻地捻了捻,调情似的笑笑,“小爪爪可真嫩。” “放开我!”华棋柔一阵恶心,挣着要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可她养尊处优几十年,娇娇贵贵一富太太,哪里能挣得过一个大男人? 挣了几下,没挣动。 华棋柔暴怒,“臭流氓,你快放开我!再不放我就喊人了!” 乌锤这才松开她。 他耷拉着眼皮,盯着她呼吸起伏的地方,色眯眯地说:“比以前大了不少啊,你老公挺会。不过你这么骚,他一把年纪了,能喂饱你吗?要是饿得慌,就来找我。我存了二十年的余粮,正愁没地儿撒。” 华棋柔哪受得了被人这么轻薄? 她恼羞成怒,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别以为你给我老公捐个肝,我就拿你没办法!等你捐完肝,我再好好收拾你!” 乌锤抬手揩唇,笑得流里流气,“好啊,我等着你来收拾我,一定要好好收拾。” 华棋柔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气得扭头就走。 越走越心虚。 明明不认识他,可他却说二十几年前。 二十几年前……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二十几年前,认识过这么一号人。 姓乌的很少,乌锤这个名字挺特别,一听就不像好人。 如果有过交集,她不可能不记得。 两人争执的这一幕,看在外人眼里,像极了旧情人在打情骂俏。 五十米开外,坐在轮椅上的楚砚儒,气得一张老脸更黄了,黄中带青。 他扭头看向推轮椅的楚墨沉,“这个乌锤你派人细查了吗?” “查了。背景资料不太多,今年四十四岁,出生在一个叫乌村的小村落。二十多年前,是个小混混,因强奸和过失杀人,进了监狱,不久前才放出来。虽然背景不好,但是在牢里待着的人,生活作息规律,不熬夜,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吃垃圾食品,肝好。体检没问题,健康也达标。ab型的肝供体,不太好找。” 言外之意,别挑了。 有的捐就不错了。 楚砚儒叹口气,“医生说亲属提供的肝,手术成功率高,术后排异也低,移植后我活的时间也长。你看,父母对儿女掏心掏肺,儿女对父母,就不行了。” 嘴上没明说,心里还惦记着楚锁锁和苏婳的肝。 他原意是想让楚墨沉去劝劝苏婳的,没想到,他却给他找了个肝供体。 楚墨沉听出来了,搭在轮椅上的手忽地抬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很想爆他的头。 苏婳可是他亲妹妹。 用脐带血救了他,用骨髓血救了外公,老头子居然还想要她的肝! 不过,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 楚墨沉收回手,淡淡地说:“别想那么多了,乌锤马上就要安排手术了。等他的肝取出来,你就可以做肝移植手术了。你肝衰竭发现得早,换了肝后,好好调养,多休息,少操心,多行善,肯定会长命百岁。” 楚砚儒有气无力,“但愿吧。对了,前些日子,让你派人查的那个索刃查了吗?” “查了,在警方系统工作,官至副局长,因为受贿进去了。出事前,曾和华棋柔私下有联系,但不多。他女儿索尖尖和楚锁锁关系很好。” 楚砚儒挑眉,“就这些?” “对。” 楚砚儒眼珠微微一转,“你把头凑过来。” 楚墨沉弯腰,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楚砚儒压低声音说:“等姓乌的捐完肝,你让华棋柔去照顾他。我看那个乌锤和她关系不太正常,到时你派个人暗中盯着点,等抓到把柄,就让她净身出户,懂吗?” 楚墨沉嗯一声,眼底却闪过一抹淡嘲。 果然,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倒是挺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对结发妻子都那么绝情,何况对华棋柔这种半路夫妻呢。 这也是华棋柔的报应。 楚墨沉不再多说什么。 楚砚儒拍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道:“跟我学着点,无毒不丈夫。无论做生意,还是做人,都要快准狠,抢在对方动手前出手,杀她个措手不及,否则吃亏的就是你。” 楚墨沉极浅勾唇,“做生意可以,做人就罢了。” 南音那么可爱那么好,他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算计她? 半个小时后,乌锤进了手术室。 活体肝移植切除肝脏,是个精细活。 手术时间比较长。 切下来的肝脏,要低温保存一段时间,确认能不能用。 等确认能用后,接下来,就要给楚砚儒做移植手术了。 楚墨沉用轮椅推着他,和医护人员朝手术室走去。 快要进手术室前,楚砚儒忽然开口:“等等!” 楚墨沉推着轮椅的手停下。 楚砚儒回头,朝走廊入口处看过去。 走廊处不时有人经过,独独不见苏婳和楚锁锁的影子。 虽然气愤之下,逼楚锁锁签了放弃财产继承权的协议书。 可楚砚儒对她还是心软的,心想,如果她出现,只要肯给他捐肝,财产该给她的还是会给,毕竟是疼了那么多的女儿。 要是苏婳肯捐,也会给她一半。 但两个女儿连个影子都没露。 楚砚儒苦笑,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捂着唇重重地咳嗽了一下,松开手,掌心又是一片鲜红。 楚砚儒痛苦地闭上眼睛。 忽听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咔咔声,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来的声音。 楚砚儒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到华棋柔由远及近地跑过来。 他肝衰竭,要上手术台了,可她依旧打扮得光鲜亮丽,珠光宝气,涂脂抹粉的,嘴唇抹得像刚生吃完老鼠肉。 楚砚儒以前很喜欢她这么精致,现在就特别反感。 华棋柔上来拉他的手,“老公啊,你安心去做手术,我等你出来。” 楚砚儒猛地甩开她的手,一脸嫌弃。 华棋柔也不觉得尴尬,红着眼圈说:“前些日子是我太冲动了,不该打你。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等你做好手术出来,我们再好好地过日子,好不好?” 楚砚儒冷冷地扫她一眼,一个字都不想说。 他是那种一旦下了决定,绝对不会心软的人。 尤其是对女人。 华棋柔弯下腰,和他视线齐平,抬手要来给他整理衣服。 楚砚儒偏头避开。 华棋柔手伸在半空中,过半秒才收回来,温柔地说:“老公,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交待?” 楚砚儒厌恶地斜了她一眼,“怎么,你盼着我死在手术台上?” 华棋柔陪着笑脸,“才没有,我只会盼你好。我的意思是,锁锁她还是个孩子,你让她捐肝,她得多害怕啊。那张放弃财产继承权的协议书,能作废吗?” 楚砚儒冷笑,“你们娘儿俩就只惦记着我的钱钱钱!” 华棋柔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无所谓。锁锁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一分钱都不给她,她得多伤心啊。” 楚砚儒冷漠地说:“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抬头看向护士,“推我进去吧。” “好的,楚老。”护士从楚墨沉手中接过轮椅,推着他走进手术室。 华棋柔盯着他的背影,眼神阴狠。 只一瞬,又恢复正常。 五个小时后,手术成功结束。 手术大门打开。 主治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对楚墨沉说:“手术移植很成功。” “谢谢钟大夫。” 医生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后,离开。 术后一周。 顾傲霆拎着补品,来探望楚砚儒。 楚砚儒出现了术后急性排异反应,发低热,皮肤泛黄,肝区胀痛不适。 看起来很痛苦。 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要是苏婳在我身边长大,我像疼锁锁一样疼她,她肯定会给我捐肝吧。那孩子品性像琴婉,有情有义,勇敢坚韧,能吃苦,有担当。不像锁锁,出了事,就只会跑。” 顾傲霆赞同,“谁说不是呢,锁锁,锁锁,名不副实,叫跑跑还差不多。还是我们家苏婳好,关键时刻能靠得住。” 楚砚儒叹口气。 顾傲霆拉了把椅子坐下,“那么好的孩子,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却想方设法地为难她,想想就觉得难为情。” 楚砚儒仰天长叹,“谁说不是呢。人啊,顺风顺水的时候,看不清身边是人是鬼,出点事,才能看出来。” 顾傲霆认同,“是啊,我现在越看苏婳越顺眼。” 说话间,楚岱松和楚老太太走进来。 楚岱松依旧沉沉闷闷的。 楚老太太拎着一个粉色的保温桶,进门就喊:“儿啊,妈给你熬了你最爱喝的皮蛋瘦肉粥,熬得稀烂,你喝点。” 楚砚儒瞥一眼保温桶,“先放着吧,我等会儿再喝。” “好嘞。”楚老太太把保温桶放到桌上。 看着他黄黄的脸,她心疼地抱怨:“排异反应怎么这么厉害?都怪苏婳,不给你捐肝,要是她捐了,你肯定没这么大的反应。” 楚岱松拉下脸,“老婆子,你就少说两句吧,锁锁都不捐,你让苏婳捐,还有没有良心?” 楚老太太眼一斜,“锁锁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想捐,我也舍不得让她捐!” 嘿! 顾傲霆那暴脾气,哪里能忍得住? 他哐地推了椅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楚老太太,“大婶子,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们家苏婳活该欠你们的是吧?你们一天都没养过她,一会儿让她给华老爷子捐骨髓,一会儿又让她给你儿子捐肝,感情她就是你们家的器官提供器?你们家锁锁是人,我们家苏婳就不是?你们家锁锁会疼,我们家苏婳就不疼?做人不要太过分!” 楚老太太是个说话不经大脑的人。 见他生气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她忙打个哈哈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别生气,别生气啊。” “不,我很生气!我顾傲霆今天就把丑话撂在这里,以后你们谁敢再打苏婳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我还等着抱孙子呢,一个两个的,烦不烦!” 说罢他甩袖离开。 关门的时候,把门摔得震天响! 第344章 就要揭开 楚岱松呵斥老太太:“你这张嘴,一天天的,净得罪人!” 楚老太太觉得委屈,“本来就是么,锁锁那么可人疼。” 楚岱松沉着脸,“明明苏婳更可人疼!” 楚老太太翻眼瞅他,“闭嘴吧你,死老头子,一天天的,净跟我唱反调!” 顾傲霆气冲冲地离开病房。 没走多久,迎面遇到华棋柔花枝招展地走过来,旁边跟着楚锁锁,手里拎着保温桶。 以前看这俩人挺顺眼的,现在越看越不顺眼。 花枝招展的,一对女妖精! 还是秦姝和苏婳清清爽爽的,看着更舒服。 华棋柔脸上浮起笑,刚要和顾傲霆打招呼。 “咻咻!嘘嘘!” 忽听旁边病房里传出几声轻佻的口哨声。 华棋柔下意识地偏头瞅过去。 病房里住的是乌锤。 门没关。 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双手抄在裤兜里,懒懒散散地靠在门框上,眼神放肆地打量着华棋柔,“小娘们儿,怎么这么晚才来看我啊?” 华棋柔狠狠剜了他一眼,“闭上你的臭嘴!” 乌锤嘿嘿一笑,瞥向楚锁锁,“这是你女儿啊?长得比你还正点。” 华棋柔急忙把楚锁锁拉到自己身后,“滚!” 乌锤流里流气地说:“放心,我不打她的主意,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嘛,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笑得轻浮又下流。 华棋柔恼羞成怒,“姓乌的,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找人撕烂你的嘴!” 乌锤舌尖舔唇,猥琐地笑,“别找人了,你亲自来撕吧。” 他抬手做了个撕嘴的动作,“就这么撕,快,我都等不及了。” 华棋柔气得不行,抄起手中的包,就要去打他。 楚锁锁急忙拉住她的袖子,“快走吧,你跟个杀人犯磨叽什么?” 听到“杀人犯”三个字,华棋柔打了个冷颤,冷静下来。 两人朝顾傲霆点了下头,匆匆朝楚砚儒病房走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乌锤一句下流的玩笑话,听在顾傲霆耳朵里,可不得了! 直接脑补出一部奸情大戏! 他不由得盯着乌锤多瞅了几眼。 越看越觉得楚锁锁和这个乌锤有那么点像。 具体哪里像,说不出来,就是有点神似。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会下意识地去寻找证据,证明是不是真的。 就像某对明星一被爆出恋情,马上会有无数个网友,化身名侦探柯南,从以往的照片中,扒出两人早就恋爱的苗头。 比如穿的情侣装,戴的情侣首饰等等。 顾傲霆也不例外。 他拿起手机打给楚砚儒,“老楚啊,你病房隔壁住的是谁?” 楚砚儒纳闷,“你说乌锤吗?他就是给我捐肝的那个活供体。” “他是什么血型?” “ab。” “锁锁呢?” “也是ab。” 连血型都一样。 顾傲霆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挂断电话。 出门上车,回到公司。 刚进办公室。 顾北弦拿着资料,推门走进来,清冷着一张俊脸说:“城西化工厂附近那个基建项目,下个月月底公开招标。关系你出面打点,还是我出面?” 顾傲霆眼皮一撩,“你全权负责吧。” 顾北弦淡嗯一声,把资料放下,转身就走。 顾傲霆喊住他,“你见过乌锤吗?” 顾北弦眉尾微抬,“谁?” “就是给楚砚儒捐肝的那个供体。” “知道有这么号人,但没见过。” 顾傲霆转了转宽大的大班椅上,笑了个耐人寻味的笑,“我今天听他亲口说,楚锁锁就是他的女儿。他和锁锁血型一样,长得也有那么点神似。” 顾北弦勾唇,“他开玩笑的吧。这么隐秘的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你听到?” 顾傲霆手指摩挲下巴,“你别不当回事。如果楚锁锁真是他的女儿,那她就被彻底踢出局了。她一出局,楚砚儒那盘家底,就全是墨沉和苏婳的了。给苏婳,就是给你。” 顾北弦摇摇头,颇为无奈。 这个工于心计的老父亲啊,一辈子都改不了算计的本性。 他抬腕看看表,“你别胡思乱想了,我还有事,去忙了。” 顾傲霆不悦,“这也是大事,和你息息相关的大事。你看楚锁锁尖头尖脑的,长得一点都不像楚砚儒。她那个头型和乌锤的,简直一模一样。” 顾北弦不置可否地笑笑,“南音和你长得也不像。” 顾傲霆老脸一沉,“南音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好吧?” 顾北弦忍俊不禁,“这话千万别被南音听到,她得炸。” 顾傲霆垂下眼皮,“脾气像我,眼睛也像,大得像牛眼,双眼叠皮的,睫毛还长……” 顾北弦打断他的话,“她眼睛像我妈。” “叮铃铃!” 顾傲霆的手机响了。 一看是顾南音打来的。 顾傲霆脸上情不自禁地浮起笑容。 接通后,他语气温柔了三分,“乖女儿啊,找爸爸有事吗?” 顾南音脆生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我刚才不停地打喷嚏,是不是你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没有的事,爸除了不同意你嫁给墨沉,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那就是我哥说我坏话了?” 顾傲霆瞟一眼顾北弦,“对,他说你长得不像我。” “我长得本来就不像你,我像我妈,我妈是倾国倾城一大美人儿。要是长得像你,丑死了。” 顾傲霆很受伤,“爸爸年轻时也是相貌堂堂一美男子,否则你妈也看不上我,她眼光那么高。” “得了吧,那是我妈年轻不懂事,被你连哄带骗上了贼船。” “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我不跟你废话了。你就告诉我,你把户口本和我的身份证,藏哪了?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 “啊?你说什么?我这边信号不好,挂了啊。” 顾傲霆掐断电话。 他清清嗓子,对顾北弦说:“你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墨沉,让他想办法给楚锁锁和乌锤做个亲子鉴定。如果那俩人真是父女,就告诉楚砚儒,把她赶出去。” 顾北弦挑眉,“如果真是,顾凛和她的婚事,怎么处理?退婚吗?” 顾傲霆略一沉思,“不退。” 顾北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意思。” 他迈开长腿离开。 顾傲霆盯着关严的门,暗道:疼儿不让儿知道,等以后你就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 事实证明,人的疑心症一上来,是很难消除的。 顾傲霆不由得连自己的孩子,也开始怀疑了。 南音会不会…… 北弦会不在…… 顾傲霆越琢磨越上头。 他拿起手机打给家里的佣人,“把南音的牙刷……” 说到一半,他挂断电话。 不用验了,就顾南音那小暴脾气,铁定是他的种。 顾北弦的脾气也是,如假包换。 顾傲霆忽然觉得有点愧对秦姝,不该怀疑她的。 她那么光风霁月,清清正正的一个人,岂是华棋柔那种小三上位的能比的? 沉吟片刻,顾傲霆拿起座机拨给秦姝,“姝啊,这月底你抽点时间,我陪你去北极看极光好吗?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一直嚷嚷着要去看。那时候,我成天忙着搞事业,怎么都抽不出空陪你去。” 安静一秒后。 电话里传来一道清傲的女声,“滚!” 顾傲霆一张老脸黑透了。 次日一早。 顾北弦带着补品去探望楚砚儒。 本不想去的,全是为了看乌锤。 虽然老父亲人品有点问题,但是他嗅觉敏锐,尤其在商场上,指哪打哪儿。 他的怀疑不无道理。 顾北弦经过乌锤的病房时,看到他就倚在门框上,嘴里咬着根牙签,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 眼神有点愣,有点凶,色眯眯的。 一看就不像正经人。 顾北弦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瘦,高,皮肤黝黑,像棵被烟熏过的干树桩子。 五官还算耐看,鼻子高,细窄,薄嘴唇,脑袋尖。 硬凑的话,的确有那么点像楚锁锁。 来到楚砚儒的病房。 顾北弦把手里的补品放下,拉了椅子坐下。 边寒暄,他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楚砚儒。 楚砚儒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却长得人模狗样。 国字脸,额头饱满,浓眉大眼,五官堂堂正正,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就是财经杂志上常见的那些成功企业家形象。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说的就是他这种。 两相对比,楚锁锁那尖尖的脑门,更像乌锤。 心里下了结论后,顾北弦懒得再同楚砚儒多废话,说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就要离开。 楚砚儒眼巴巴地瞅着他,“改天带苏婳过来,我想她了。” 顾北弦淡笑,“她很忙。” “我对不起她。” “她不想听。” 说罢他转身就走。 出门,下了电梯。 顾北弦打给楚墨沉,“抽空给楚锁锁和乌锤做个亲子鉴定。” 楚墨沉十分意外,“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就照我说的去做。结果出来,如果是肯定的,就把楚锁锁彻底踢出去,懂吗?” “好吧。” 亲子鉴定什么的,顾北弦有经验。 他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指导楚墨沉,“派人去取楚锁锁的牙刷,拔她头发也行,血液也可以。” “好,谢了。” 顾北弦微勾唇角,“谢什么,你是我妹夫。” 楚墨沉一顿,想说你是我妹夫才对。 不过他是宽和的性子,不喜欢跟人计较,便笑笑,挂了电话。 中午抽空,楚墨沉去超市买了把新牙刷。 驱车,回到楚家。 楚墨沉喊了几声,“锁锁?锁锁?” 没人回应。 见她不在家,他走进盥洗室,把新买的牙刷,放进她的牙杯里。 取出旧牙刷,用密封袋包好。 楚墨沉拿着牙刷出门,直奔预约好的亲子鉴定中心而去。 第345章 狠狠欺负 半个小时后,楚墨沉顺利抵达亲子鉴定中心。 助理早就在大厅里等着他了。 见他进门,助理忙拿起档案袋迎上来,“楚总,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派人抽了乌锤的血,拔了楚董的头发。怕弄混了,特意取了两种不同的检材。” 楚墨沉接过来,打开档案袋扫一眼,“做得很好。” “楚总过奖了,应该的。” 楚墨沉拿着档案袋走到前台,连同楚锁锁的牙刷一起交给工作人员,“牙刷是女儿的,名字叫锁锁。血是乌锤的,头发是楚某某的,验一下到底哪个是她亲生父亲,请一定要保密。” “放心吧,先生,我们都是保密的。”工作人员接过来,在上面一一标好名字, 楚墨沉略一颔首,“什么时候出结果?我赶时间。” “可以做加急,明天下午就能出来,但是得加钱。” “好,我加钱,越快越好。” 付了费用,楚墨沉和助理离开。 上车后。 楚墨沉给顾北弦打电话,“搞定了,明天下午出结果。” 顾北弦淡笑,“效率挺高的,坐等好消息。” 楚墨沉也笑,“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楚锁锁和乌锤,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这得感谢我们家疑神疑鬼的老父亲,希望能被他言中。” 楚墨沉感叹,“顾叔叔是个能人。” 顾北弦纠正道:“那是你未来岳父。” 一提这个,楚墨沉情绪低落起来,“他不支持我和南音在一起。” “放心,就南音那小脾气,他管不了她。” 想起顾南音,楚墨沉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南音是个好姑娘。” “你也很好,配得上南音。” “你也不错,配得上我妹妹。” 顾北弦人在办公室,看看坐在怀里软玉温香的苏婳,捏了捏她的下巴,对着手机说:“那当然,我和苏婳是天作之合,凡人怎么拆都拆不散的那种。” 楚墨沉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心想,说你胖,你就喘上了。 不过一起长大的,对他脾气多少有些了解。 楚墨沉宽和地笑笑,“不许欺负我妹妹,我就那么一个亲妹妹,你要对她珍之又珍,重之又重。” 顾北弦嫌他啰嗦,敷衍道:“知道了,挂了。” 把手机随手扔到茶几上。 他握着苏婳的细腰,一侧身,把她压倒在沙发上。 猝不及防,苏婳被推倒,呀地笑一声,心跳加速,注视着他英俊的面容,“你要干嘛?” “嗯。” 苏婳脸颊一热,“这是办公室!” 顾北弦俯身,薄唇覆到她的樱唇上,啄了一口,“谁规定,办公室只能办公事,不能办私事了?” 苏婳推开他的脸,“大白天的,外面人来人往的,你羞不羞?” 顾北弦手伸到她衬衫底下,熟练地握住她纤纤细细的腰,“谁让你总是勾引我?” 苏婳微微一顿。 她抬手轻轻推了他胸膛一下,“我就来给你送个补汤,怎么勾引你了?” 顾北弦垂眸凝视着她美若繁花的小脸,“你长得这么好看,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在勾引我了。” 苏婳扑哧笑出声,“嘴可真甜。” “那你尝尝。” 顾北弦俯身吻住她的唇,熟练地勾住她的舌尖,带着她往美好的地方飞。 一阵长吻过后。 顾北弦气息微喘,眼神清亮湿润,“你哥不让我欺负你,可我就想把你按在身下狠狠欺负。” 苏婳脸更烫了,“我哥是老实人,你别曲解他的意思。” “男人老实都是装的,坏起来无师自通。” 说罢,顾北弦弯腰打横抱起她,朝办公室自带的休息间走去。 抬脚踢开门。 把她轻柔地放到床上。 苏婳打量一眼,休息室还挺宽敞的,差不多有二十个平方,有床、床头柜和穿衣镜,还有衣柜。 装修风格以黑白色调为主,清冷肃穆,一如顾北弦这个人。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一个小时后,有个合同要签,时间有点赶。你别怨,等晚上回家再补回来。” 苏婳哭笑不得,“一个小时不短了,每次都腰酸腿疼,唔……” 嘴忽然被他堵住。 他嘴里清爽的薄荷味,立刻将她裹挟。 苏婳脑子一片空白,腰上一凉,衣衫尽褪。 紧接着,床开始晃,天花板变形,地板在震动。 苏婳胸中似有千军万马,感觉自己肉身马上就要飞起,燃烧,片甲不留。 她变得软糯温柔,像一汪盈盈的春水,又像在天上漂浮的流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顾北弦没搭理,依旧我行我素…… 结束后,他在苏婳眼睛上轻轻一吻,起身开始穿衣服。 衬衫和西装一穿上,前一秒还欲气横生,一身风流的男人,转眼间就成了高冷禁欲的商务精英男。 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苏婳好奇,男人怎么可以如此迅速地在两种角色中,随意切换? 等顾北弦出去后,苏婳躺着休息了片刻,揉了揉泛粉的脸颊。 这才整理好衣服出门。 外面是顾凛。 手里拿着一份资料,正和顾北弦在商量什么。 看到她,顾凛上下打量一眼,笑,“真羡慕你们俩,历经种种,最终又走到一起,感情也越来越好。” 顾北弦微微勾唇,“你和楚锁锁感情也会越来越好的。” 顾凛笑容有点冷,“怎么会,我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感情,以后也不会有。” 顾北弦挑眉,“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顾凛微抬下颔,“别提了,一直想退婚,可是父亲不同意。” 顾北弦淡淡道:“你倒是听话。” 顾凛自嘲一笑,“没办法,我跟你不一样。你无论怎么和父亲作对,他都会纵容你,即使吵吵闹闹,也不会伤到根本。关起门来,你们还是亲父子。我就不行了,一旦翻脸,就会被父亲打入冷宫。” 面上看不出,可他心里却恨得牙根痒痒。 恨父亲的偏爱,恨自己出身的不公,恨母亲死得太早。 恨意在他胸中压抑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顾北弦听出他话下面的情绪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资料先放在桌上吧,我有个合同要签,等回来再细看。” “好。” 顾凛转身,瞟一眼苏婳,笑得颇有深意,“为什么我没遇到像弟妹这么好的女人?” 顾北弦眸色冷峻。 手臂一伸,他把苏婳拉到自己身后护着,语气暗含警告:“锁锁才是你的良配。” “那女人……”顾凛呵一声冷笑,眼底说不出的嫌弃。 次日,下午。 顾北弦打电话给楚墨沉,“别忘记去取亲子鉴定。” 楚墨沉道:“我已经过来了,拿到结果就告诉你。” 顾北弦淡嗯一声,掐了电话。 楚墨沉走进鉴定中心,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两份密封档案袋。 出门,上车。 先拿起楚锁锁和楚砚儒做的那份。 他熟练地拆掉密封条,取出鉴定报告单,一目十行,扫到最后。 看到结果,楚墨沉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第346章 不是亲生 果然如顾傲霆猜测的,楚锁锁和楚砚儒没有血缘关系。 楚墨沉盯着鉴定结果,又看了一遍。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确非亲生。 楚墨沉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那感觉,就像吃了一只带死苍蝇的肉包子,说不出的膈应。 虽然是同父异母,虽然楚锁锁平时刻薄娇纵,可是念在是同一个父亲的份上,楚墨沉对她还算好。 二十几年的兄妹之情,却付了狗。 最惨莫过于楚砚儒。 从小到大,他把楚锁锁捧在掌心里怕晒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当成心肝宝贝,千疼万宠,却是人家的种。 这大概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吧。 楚墨沉拿起另一个密封档案袋,拆开密封条。 直接翻到结果一栏,确认亲生! 楚墨沉脸上笑意加深,带着淡淡的嘲讽。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没想到居然有血缘关系! 楚墨沉把鉴定报告单,扔到坐位上。 就为了这么一个野种,楚砚儒逼着母亲离婚,娶了华棋柔,导致母亲病情越来越严重! 就为了这么一个野种,他被排斥在外,整日住在爷爷和外公家,有家却不能回! 好好的家庭支离破碎,好好的母亲变得疯疯癫癫。 楚墨沉越想越生气,怒意在胸中涌起,如惊涛骇浪。 他一拳捶到方向盘上,指骨和方向盘发出砰的巨响,可愤怒让他丝毫感觉不到痛。 过了许久,楚墨沉的情绪才渐渐恢复平静。 他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顾叔叔猜得没错,楚锁锁的确是乌锤的种,就是这么可笑。” 安静一瞬后。 手机里传来顾北弦的声音,“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讽刺的笑话。” 楚墨沉微咬牙根,“我现在就把这鉴定报告单,拿给我父亲,让他看看,这二十三年,他娇生惯养的是什么东西!替他人养了二十三年的女儿,大概是他这辈子最‘自豪’的一件事!” 顾北弦应道:“自己的女儿流离失所,却拿他人的女儿当成宝。” “谁说不是呢,挂了,我要去医院了。” “等等。”顾北弦提醒道:“别直接给他鉴定结果,暗示他,让他自己去查。你给他结果,他不会信,反而觉得你在搞事,还会怀疑鉴定结果的真实性。” “好。” 楚墨沉发动车子。 半个小时后,来到医院。 经过乌锤病房时,他依旧倚在门框上,嘴里叼着根烟,眼神直愣愣地透着凶气,瞄着走廊里偶尔经过的人。 之前楚墨沉看他,复杂的情绪中会掺杂一点同情和怜悯。 毕竟是一个为了生活,迫不得已卖肝的人。 可现在,楚墨沉只觉得他恶心。 真的,很恶心。 回到病房。 楚墨沉按照顾北弦提醒的,没直接把亲子鉴定报告单拿给楚砚儒看,而是用轮椅推着他,来到乌锤的病房。 也不说话。 就把楚砚儒晾在那里。 楚砚儒一头雾水,看看乌锤,再看看楚墨沉,“墨沉,你把我推来他屋里干什么?” 楚墨沉意有所指,“请好好看看他。” 楚砚儒纳闷,“他有什么好看的?一个肝供体而已,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出了门,认也不认识谁。” 楚墨沉固执地说:“你再细看。” 楚砚儒盯着乌锤的脸,细细看了一番。 对这张男人的脸,他实在提不起兴趣,“没什么好看的,你就直接说吧,别卖关子了。” 楚墨沉淡淡一笑,“你看他像不像一个人?” 乌锤双手抄兜,语气很横,“我本来就是一个人!” 楚砚儒呵斥道:“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乌锤眼里闪过一丝凶光,不过很快他歪嘴笑了笑,舌尖轻佻地舔了舔唇,笑得阴阳怪气。 他这一笑,让楚砚儒越发来气。 想起他连日来对华棋柔勾勾搭搭,言语调戏,再联想楚墨沉的话,楚砚儒猛然醒悟。 他偏头看向楚墨沉,“你是说,你是说锁锁和……” 楚墨沉微微点头,“你自己派人去处理吧,我点到为止。” 楚砚儒一张老脸忽地变得蜡黄蜡黄的,“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楚墨沉淡声道:“我知道不重要。你自己派亲信去查,注意全程谨慎,别让人动了手脚。” 乌锤头脑简单,听得云山雾罩的,“你们俩人叽叽咕咕的,在说啥?” 楚砚儒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由楚墨沉推着离开。 一回到病房,楚砚儒就打电话叫来他最信任的一个助理。 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了。 楚砚儒吩咐道:“你想办法派人去抽乌锤的血,去取楚锁锁的头发,不,还是抽血吧,抽血更准确一些。抽完,找个地方做一下亲子鉴定。一定要谨慎,别被有心人调包了。” “好的,楚董。” 助理转身就走。 楚砚儒的声音从他背后传过来,“你是我最信任的助理,跟在我身边有些年头了,应该知道,出卖我的下场吧?” 助理不由得打了个冷噤,“知道的,楚董,不敢出卖您。” “嗯,去吧。” 助理花钱找了个护士,找借口抽了乌锤的血。 抽他的血很顺利,只要说是化验就可以了。 抽完,助理又带上护士和保镖,直接来到楚家,去抽楚锁锁的血。 楚锁锁一听抽血就害怕,“我爸不是换完肝了吗?为什么还要抽我的血?” 老成持重的助理,一本正经地撒谎,“楚小姐放心,抽血是为了给你查体,不是让你捐肝。” “我身体很健康啊,不用再查了。” “这是楚董的吩咐,我说了不算,抽个血也没有多疼的。” 说罢他朝护士使眼色,护士拿着针管走过来,两个保镖一边一个按住楚锁锁的肩膀,让她不能动弹。 橡皮管勒到手腕上,鲜红的血抽出来,楚锁锁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取到血后,助理带人离开。 楚锁锁一张脸气得像胀气的蛤蟆,气鼓鼓的。 等华棋柔一回来,楚锁锁眼含泪花迎上去。 “妈,刚才有人来抽我的血,我的牙刷也被人换过。我问了佣人,她们都没换。你说是不是有人拿我牙刷和血去做亲子鉴定了?是我爸做的吗?我已经签了放弃财产继承权了,他为什么还要对我赶尽杀绝啊?我到底是不是我爸亲生的?” 华棋柔语气笃定,“当然是,二十几年前,我就只有你爸一个男人。” “那我爸是什么意思?” 华棋柔眼珠一转,“楚墨沉,肯定是他故意搞你。他自从和苏婳相认后,眼里就再也容不下你了。都怪那个女人,搞得我们的生活一地鸡毛!” 楚锁锁擦擦眼角,“那你确定,我的确是我爸的亲生女儿吧?” 华棋柔举手发誓:“确定肯定一定!妈妈保证,你百分之百的是他的女儿!如果不是,我就不是人!” 楚锁锁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回胸腔里。 华棋柔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好了,真金不怕火炼,只要我们行得端,做得正,就不怕楚墨沉和苏婳搞事。眼下他们兄妹俩,就是想把你踢出去,我偏不让他们得逞!” 楚锁锁点点头,“爸爸最疼我了,等他过了气头,我好好哄哄他。那个放弃财产继承权的协议书,说不定就能作废了。” “行,到时你好好撒撒娇娇,他最吃你撒娇了。” “好的好的,撒娇我最擅长了。” 华棋柔拿起手机,拨给楚砚儒的助理,“老楚让你上门来抽锁锁的血,是干什么?” 助理冷冰冰道:“无可奉告,太太。” 华棋柔生气了,“你就一个破打工的,也敢对我无理?” “我要忙了,再见!” 助理挂掉电话,开车朝亲子鉴定中心驶去。 为了保证不被人动手脚,助理亲手交到工作人员手上,还派了保镖,全程跟着工作人员,以防被人暗中动手脚。 次日下午。 助理拿到装有亲子鉴定结果的档案袋,亲手交给楚砚儒。 楚砚儒拆开,拿出报告单,仔仔细细地看起来,看到最后结果。 确认亲生! 楚锁锁和乌锤的关系,是确认亲生! 楚砚儒哗地吐出一口老血,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助理急忙按床头的铃,叫来医生。 一番抢救后,楚砚儒才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嘶哑喊道:“叫华棋柔,把那个贱人,给我叫来!快!快点!” 助理不敢怠慢,立马打电话派人去叫。 四十分钟后。 华棋柔被保镖带来了。 助理让保镖留在门外,只他和华棋柔进屋。 毕竟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进门,楚砚儒唰地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朝她脸上扔过去。 华棋柔急忙偏头躲开。 坚硬的玻璃杯,擦着她的脸过去了。 咣的一声,半边颧骨都是麻的,华棋柔疼得眼前直冒金星。 她捂着脸,声音掺了哭腔,“姓楚的,你发什么疯?无缘无故的,你打我干什么?” 楚砚儒咬着后槽牙,发狠,“无缘无故?你这个贱货,你给我戴了那么大一顶帽子,你还有脸说无缘无故?” 华棋柔有点慌,以为是和索刃的事暴露了。 她硬着头皮狡辩,“我哪有?你不要听人乱说!没有的事!” 楚砚儒从枕头下摸出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单,啪地一下扔到她脸上。 锋利的纸刃擦着她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落到地上。 华棋柔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弯腰捡起报告单。 一看是楚锁锁和乌锤的亲子鉴定单! 她眉头一下子拧起来,“你神经病吧,这俩人八竿子打不着,你给他俩做什么亲子鉴定?” 楚砚儒没好气道:“你眼瞎吗?自己看!” 华棋柔翻到结果一栏,看到“确认亲生”四个字。 她愣住了,“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二十几年前,我就只有你一个男人,我压根就不认识那个乌锤。锁锁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 楚砚儒冷笑,看着她,像看一个垂死挣扎的小丑。 华棋柔被他看得恼羞成怒。 她把报告单抖得哗哗作响,“楚砚儒,你好卑鄙!为了让我净身出户,你居然搞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楚砚儒气极反笑,“这报告单是我让助理全程看着做的,要是造假,我把头割给你!” 华棋柔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呆若木鸡,“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捂着头痛苦地抓着头发,“不可能!不可能!怀锁锁的时候我只和你一个人发生过关系!要么,就是锁锁抱错了!” 楚砚儒冷哼一声,“你女儿长得和你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可能抱错?” “我没有,我真没有!”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楚砚儒噌地从床上跳下来,不顾伤口疼痛,抬脚就朝华棋柔身上踹去。 华棋柔急忙躲闪,助理上来按住她。 楚砚儒捂着胸口,一脚一脚地踹着华棋柔,直到把她踹得快疼晕过去。 他弯腰抓起她的头发,粗暴地把她从地上扯起来,一耳光抡上去! 啪! 华棋柔疼得浑身直抽抽。 楚砚儒左右开弓,打得她唇角冒血,两腮红肿。 打到最后,楚砚儒打累了。 他剧烈地咳嗽,捂唇,掌心又咳出鲜红的血来。 楚砚儒一阵眩晕,差点倒地。 助理急忙扶住他,“楚董,您消消气,不要累坏了身体,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楚砚儒大手一挥,咬牙切齿道:“扒了姓乌的和这个贱人的衣服,把他们俩关到一个房间里!派人给他们录像!我要让这对狗男女身败名裂!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永远活在地狱里!” 第347章 老刺激了 华棋柔一听,登时吓得魂丢了一半! 她忍着疼,爬到楚砚儒脚下,抱着他的腿苦苦求饶,“不要,不要啊,我不要和那个乌锤关到一起!我真的不认识他,真不认识!二十几年前,我真的就只有你一个男人!我是清白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楚砚儒厌恶极了,猛地抬起脚,一脚把她踹开。 华棋柔一下子被踹到两米开外。 她趴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她肿着一张脸,泪眼汪汪地举起手发毒誓,“二十几年前,我真没有对不起你!如果我对不起你,就出门被车撞死!被天打五雷轰!”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瞬间亮瞎所有人的眼。 紧接着“咔嚓!” 一声巨响! 一个雷炸过来,擦着病房的窗户轰隆隆地过去了! 华棋柔顿时吓得面如菜色,慌忙朝门口爬去,生怕真的被雷劈到。 楚砚儒冷笑,“看看,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要劈了你!” 华棋柔连忙解释,“这是巧合,是巧合,我真没背叛你!” 可惜,楚砚儒再也不相信她的话! 华棋柔苦巴巴地朝助理投去求救的目光,埋怨道:“你别只顾着看热闹,快帮忙劝劝老楚呀。” 助理只好劝道:“楚董,您冷静一下,打打骂骂,出口气就罢了。千万别冲动之下,酿成大错,太太毕竟是您的妻子,你们还没离婚。” 楚砚儒眼睛一瞪,“为什么要帮这个贱人说话?难不成你和她也有一腿?” 助理一听,慌了。 他抬手照着自己的脸重重打了一巴掌,“是我嘴贱!我嘴贱!” 一个小时后。 华棋柔和乌锤被关进城郊一处叫蜜苑的公寓。 门被反锁上,窗户钉死,里面所有能逃跑的工具,全被拿走。 门口还安排了两个保镖把守。 里面的人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 华棋柔站在客厅里,扶着墙,眼神呆滞地打量着这间公寓。 这是二十四年前,她和楚砚儒偷情的地方。 是他们的爱巢。 房间虽然不大,可是每个地方几乎都留下了他们欢爱的痕迹。 那时候的他们,激情四射,好得蜜里调油。 如今他却把她和这个乌锤关在一起,还让他糟蹋她,多么讽刺! 二十四年过去了,原本崭新的公寓已经老旧。 他们的爱情也生了灰,蒙了尘,变得不堪一击。 乌锤贱兮兮地凑过来,“小娘们儿,看样子我们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就这样待着好无聊。要不,咱们做点有意思的事,打发打发时间?” 华棋柔气得不行,拿眼斜他。 乌锤嘿嘿一笑,伸手来摸她的脸,“这张脸肿得有点丑,不过老子二十年没沾过女人了,就将就一下吧。” 华棋柔一把打掉他的手,“滚!” 乌锤把手凑到唇边亲了口,色眯眯地笑,“没事,我不生气,打是亲,骂是爱嘛。我伤口还没好利索,不能太用劲儿,你在上面吧。走,我们去卧室,来一盘儿。” 他伸手就来拉华棋柔的手。 华棋柔往后一躲,缩到门口,身子紧贴着大门,鼓着眼珠子瞪他,“臭流氓!离我远点!” 乌锤猥琐一笑,“你老公都这么作践你了,你还端着个破架子干什么?别装了,跟我来吧,保准能让你舒服得要死要活!” 华棋柔破口大骂,“垃圾!流氓!杀人犯!恶心!” 乌锤啧啧几声,视线移到她裤腰上,目光下流,“二十几年不见,你怎么这么凶了?还是以前听话,怎么玩都行。” 华棋柔本来憋了一肚子脏话要骂他。 忽然听到他提起二十几年前。 又想到楚砚儒说楚锁锁竟然是他的。 华棋柔强压下怒意,忍着恶心,问:“二十几年前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乌锤见她脾气变好,忍不住得意。 他环视房间一周,“二十几年前,我们就在这里认识的。你那时候真水灵,小身子嫩得像水蜜桃,一掐就淌水。” “你胡说!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乌锤奸笑,“没事,不影响我搞你。” 他一把抱住她,就往沙发上拖。 华棋柔拼命挣扎。 可是男女力量悬殊,哪怕乌锤伤口未愈,她也不是他的对手。 三两下,就被乌锤拖到沙发上。 他用膝盖压着她的腿,头伏到她脖子上,狂啃起来,像公猪吃食一样,上下其手…… 华棋柔啊啊啊地尖叫着,用手去抓他挠他。 乌锤单手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嘴里不干不净地说:“咱俩又不是第一次搞了,熟门熟路的,你别扭什么?” 华棋柔疯狂地喊道:“你去死!你去死!快放开我!你这个臭流氓!” 乌锤贪婪地吮咬着她脖颈的嫩肉,含糊道:“我死了,谁让你舒服?” 房间各个角落里,早就被楚砚儒提前派人装了隐形监控。 屋里所有的动静,他都能通过手机软件,看得一清二楚。 乌锤的话,证明两人二十四年前确实搞过! 难怪楚锁锁是他的亲生女儿! 楚砚儒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伤口处隐隐作痛。 当时她一边跟他偷情,一边还和乌锤搞! 可他却浑然不知,还觉得她单纯温柔,妖娆可人,如今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眼瞅着手机屏幕里,乌锤就要得手。 助理急了,“楚董,您一定要三思啊。我总感觉另有隐情,太太好像不知情,让保镖进去帮太太一把吧。” 楚砚儒剜了他一眼,厉声道:“别叫她太太,她不配!” 助理抬手擦一把额头的汗,“去年太太出了那种事,您都能原谅她,这次为什么不肯原谅呢?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了,等您消气后,肯定会后悔的。” 想起去年华棋柔被一帮人蹂躏,楚砚儒膈应了一下。 那事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她了。 前些日子被她爆头,又差点被她分尸,如今得知她生的女儿,竟然是个野种! 再深的夫妻情分,也撑不住这样折腾。 楚砚儒瞅着手机屏幕里播放的画面,越来越不堪入目,怒气像惊涛一样在体内汹涌。 他忽然一把抓起手机,摔到墙上! 砰的一声,手机摔得四分五裂! 助理还要张嘴,楚砚儒冷冷睨他一眼,“再帮她说话,你就卷铺盖滚!” 助理闭上嘴,不再吭声。 没什么比工作更重要了。 反正他该劝的,已经劝过了,等到时楚砚儒冷静下来,即使后悔了,也怨不到他头上了。 夜深了。 长夜漫漫。 楚砚儒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把病床都快刨出个坑来了。 肝疼,心疼,伤口疼,头昏脑也胀,说不出的后悔。 如果当年他没被华棋柔勾引,狄娥就不会串通外人把苏婳抢走。 自然也不会出现死婴事件,没看到死婴,华琴婉就不会疯。 本来好好的家庭,就因为他受不住华棋柔的勾引,变得支离破碎,妻离女散。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对一个野种千疼万爱,捧在掌心里,视若珍宝。 为了她,他还百般伤害苏婳,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楚砚儒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心疼得像被刀割一样。 愧疚大概是这个世上,最折磨人的负面情绪了。 楚砚儒难受得一夜没合眼。 次日。 一大清早,他就用助理新买的手机,给华琴婉打电话。 打的是精神病院的号码。 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却没人说话。 楚砚儒喉咙沙哑,“琴婉啊,我后悔了,后悔引狼入室,后悔当年被华棋柔迷了心智,害得你生病,害得小婳被奸人所害。我后悔呀,后悔,我有罪,我罪该万死!” 手机里一片沉寂。 安静一瞬后。 传来男人低沉儒雅的声音,“既然罪该万死,那就以死谢罪好了,只是用嘴说说有什么用?” 楚砚儒一愣,听出是陆砚书的声音,“怎么是你?” 陆砚书语气冷淡,“琴婉是我妻子,你一个前夫一大清早,给她打电话,有没有分寸?喔,忘了,婚内出轨小姨子的人,哪里会知道‘分寸’二字?” 楚砚儒被埋汰得脸不脸,鼻子不是鼻子。 本来还有一肚子话,要对华琴婉说的。 被他这么一堵,全憋在心里了。 楚砚儒暗暗咬着牙根,“对琴婉好点,她这辈子不容易。” “不用你交待,她是我妻子,我自然会珍重她,爱护她,不像某些眼瞎之人。” 楚砚儒一张老脸火辣辣的。 他默了默,“麻烦转告她一声,我对不住她。” 陆砚书握着电话,身姿站得笔挺,“不需要,她早就忘记有你这么一号人了。” “不,她还恨我。恨我,就说明她心里一直记着我。” 陆砚书冷笑,“自作多情!” “公公,把电话给我,怼人我最拿手!”顾南音从陆砚书手中接过电话。 她清清嗓子,对着电话脆声道:“你这个老木板子刷绿漆,真拿自己当盘菜了?就你这损样的,我婆婆见一个砍一个。还她心里一直记着你,你怎么不买块豆腐去撞死?” 楚砚儒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他讪讪地说:“南音,是我,你楚叔叔。” “我知道是你,骂的就是你这个狗咬皮影戏,没一点人味的人!” 被个同辈的挖苦就罢了。 被个小辈噼哩叭啦一顿骂,楚砚儒挺没面子的。 可眼下他众叛亲离,又被愧疚压得抬不起头来。 就想讨好顾南音。 楚砚儒陪着笑说:“南音啊,楚叔叔已经知道错了,打这个电话,就是向你琴婉阿姨道歉的。” 顾南音呵一声,“害了那么多人,一句你错了,就想翻篇?门都没有!” 楚砚儒斟酌片刻,“你要是想嫁给墨沉,我同意。” “老蛤蟆喝胶水,你怎么好意思张开那个嘴?我和墨沉哥的婚事,要同意也是我公公和我婆婆同意,关你什么事?” 楚砚儒见顾南音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无懈可击。 只好打退堂鼓。 他好脾气地说:“南音,你消消气,我先挂了啊。” “挂吧挂吧,快点挂!”顾南音啪地一声挂掉电话。 她仰起小下巴,对陆砚书说:“公公,以后他要是再来骚扰你,你就告诉我,我骂他个狗血淋头,骂得他张不嘴。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陆砚书笑,摸摸她的头。 这孩子护短时凶巴巴的模样,怎么这么可爱。 第348章 跳下去了 楚砚儒在陆砚书和顾南音这边碰了一鼻子灰,仍不气馁。 又熬了二十天,熬到出院。 出院当天下午,他就让助理开车送他去找苏婳。 保镖自然不给开门。 毕竟他是上了黑名单的人,堪比通缉犯。 楚砚儒只好站在黑色雕花栏杆外,扒着栏杆大声喊:“苏婳,爸爸出院了,想看你一眼,你能露个面吗?” 苏婳正坐在凉亭里画画。 听到动静起身,走过来。 保镖上前委婉地要赶楚砚儒走。 苏婳摆手制止,“不用,听听楚董要说什么。” 楚砚儒一听她这么说,面露喜色,“小婳啊,爸爸对不起你,为了楚锁锁那个野种,爸爸欺负你,想方设法地拆散你和北弦,还逼你打掉孩子,替她捐骨髓。我该死,我真该死!我后悔了,我错了!爸爸知道错了!” 说罢,他抬手朝自己右脸狠狠打了一耳光。 苏婳没说声,只静静地望着他。 楚砚儒见有效果,抬手又朝自己左脸打了一耳光。 苏婳依旧不言不语。 楚砚儒以为不够,继续打。 “啪啪啪啪啪啪!” 左右开弓,六个耳光甩下来,为了表示诚意,他打得又重又疼,打得自己两眼昏花,眼前直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苏婳清清静静地说:“打得好,请继续。” 楚砚儒一愣,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个反应。 正常人不应该说,别打了,你刚出院,我原谅你了吗? 他只好继续打自己耳光,但是力度却越来越轻了。 苏婳淡淡地说:“楚董使点劲儿啊,没吃饭吗?” 楚砚儒哭笑不得,端着一张被自己打得红肿的脸,“乖女儿,你能原谅爸爸了吗?” 苏婳挺直身姿,“不能。” 楚砚儒举起的手停在半空中,缓缓放下。 心想,这孩子对她外公那么心软,怎么对自己就这么心狠呢? 还搞区别待遇。 华天寿也不比他强到哪里去啊。 他是婚内出轨了,可是华天寿找的那个续弦,也是蛇蝎心肠。 忽听耳边传来车轱辘压在路上的声音。 楚砚儒回头,看到是顾北弦的车开来了。 他面露喜色。 很快,车停稳。 车门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双笔直的长腿,黑色西装裤笔挺,无一丝褶皱。 紧接着走下来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 看到男人那张英俊清贵的脸,楚砚儒忙堆起笑,“北弦,你来了,太好了!” 顾北弦神色清冷,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楚砚儒道:“你快帮我劝劝苏婳,我就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这对男人来说,算不上十恶不赦的错吧?你也是男人,你肯定能理解我。你好好劝劝苏婳,让她原谅我这一次吧,以后我会好好对她的。” 顾北弦眉眼冷淡扫他一眼,“只说你自己就好了,别给其他男人招黑,别人可没你这样。” 楚砚儒脸上的笑僵住。 过了半秒。 他讪讪地说:“如果苏婳肯原谅我,我会给她一部分股份。你们不用担心,不是为了让她给我捐器官。我除了肝衰竭,肾有点不好,其他都很正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婳笑了。 肾不好,这就很微妙了。 难怪苦哈哈的,不要尊严地来求她原谅呢。 除了惦记着她的肝,还想着她的肾。 苏婳转身就走。 这样薄情寡义,眼里只有自己的老男人,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他! 楚砚儒看着苏婳离去的身影,脸上浮出失望的表情,“北弦啊,你抽空好好劝劝苏婳吧,跟我认亲,没坏处。我拼了大半辈子,拼的家业,以后肯定要留给她和墨沉。我想要的不多,只图个内心安宁,儿女承欢膝下。” 顾北弦漫不经心道:“苏婳不需要,你那摊子全留给墨沉吧。” 给墨沉,就是给南音。 没区别。 楚砚儒见这边也针插不进,心灰意冷地离开。 薄秋的风一吹,吹得他灰白的头发翻飞。 沉沉的暮气混着病气,短短一个多月,他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原本高大挺拔的身躯有些佝偻,西装裤管松松垮垮,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愧疚真的是这个世上最折磨人的情绪。 折磨得他茶不思,饭不想,寝食难安。 如果华琴婉和苏婳一直不肯原谅他。 那他死后都闭不上眼睛。 楚砚儒离开没多久。 顾傲霆来了。 和楚砚儒一身颓废,正好相反。 他红光满面,喜气洋洋,高大身躯挺得笔直,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车停在院外,他给苏婳打电话,“儿媳妇,快出来,爸爸请你和北弦吃饭。都别开车了,就坐我的车吧,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一听是一家人聚,苏婳自然不能推辞。 和顾北弦换了衣服出来。 上车。 三人坐在后排。 顾北弦坐在中间。 顾傲霆唇角洋溢着笑容,满面春风,“听说楚砚儒刚来找你们了?” 顾北弦修长冷白的手指垂在身侧,“你消息倒是灵通。” 顾傲霆也不瞒他,“你们小区的保安,打电话告诉我助理的。” 顾北弦勾唇,揶揄道:“您老还真是无所不能,连这小区的保安都收买了。” 顾傲霆也不生气,“就说我的眼睛毒吧,我看人从来没错过。当时我看到华棋柔和乌锤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就猜到两人关系不正常。再一看乌锤那龌龌龊龊的模样,简直和楚锁锁一模一样。我就怀疑,这个楚锁锁啊,八成是他的种。” 顾北弦语气随意,“我记得您老以前特喜欢她。” 顾傲霆眼神一暗,“嗐,怪只怪她太会装,还是苏婳这种舒舒展展,大大方方的,看着舒服。” 没人理他。 顾傲霆也不觉得尴尬。 他闭上眼睛,手搭在膝盖上有节奏地哼起来,哼的是“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偏偏他五音不全,哼得人头皮发麻。 顾北弦嫌弃地瞥他一眼,“这么开心?” 顾傲霆睁开眼睛,“当然,楚锁锁被踢出局,楚砚儒那盘家底,以后就是墨沉和苏婳的了。想他楚砚儒跟我拼了一辈子,比了一辈子,到头来,还不是给我打工的?哈哈哈。” 顾北弦看着他幸灾乐祸的模样,觉得这小老头有点飘。 “别忘了我妈正搜集证据,要跟你离婚。” 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来,顾傲霆脸上的笑登时僵住。 接下来,他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一行人去的是今朝醉。 说好的一家人聚餐,结果秦姝和顾南音都没来,就他们三个。 顾傲霆打个哈哈道:“你妈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你妹她忙,也来不了。为了这顿饭,我特意推了一个应酬,你们俩一定要吃好喝好。” 餐是助理提前点过的。 丰盛的菜肴很快端上来。 顾傲霆招呼两人吃菜,不停地给苏婳夹菜,“来,儿媳妇,你尝尝这个鸡。这个鸡,它不是一般的鸡,它是听着音乐长大的,肉质特别鲜美。” 苏婳习惯了他的冷淡,突然这么殷勤,有点接受无能。 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总觉得他不怀好意,说不定也惦记她身上的器官。 苏婳说:“您老最近身体还健康吗?” 顾傲霆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马上猜到她那点小心思。 他大手一挥,“你这孩子,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我才不是楚砚儒那么自私自利的人。你放心,我身体健康得很,对你别无所图,就只想快点抱孙子。” 孙子生下来,他好培养他做下下代的继承人。 把老顾家这盘家业,代代传下去。 苏婳这才放心地夹起那块听着音乐长大的鸡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 吃着跟普通鸡肉也没啥差别。 音乐白听了。 吃到一半,来电话了。 是个商务电话,苏婳拿着手机出去接。 因为顾傲霆已经喝大了,拉着顾北弦大谈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的事业宏图。 吵得人接不了电话。 电话是顾谨尧打来的,“苏婳,我这边有个雍正时期的梅瓶,你帮忙修复一下。明天派助理送过去,别人修我不放心。” “好,你有要修的,都送来就是,我紧着你的活先干。” 顾谨尧笑,“身体养得怎么样了?” “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苏婳问:“你呢?” 顾谨尧随意道:“我还是老样子。” 他想说的,其实是,你好,我就好。 不过这种话,这辈子恐怕都说不出来了。 忽听身后传来咔咔的高跟鞋声。 苏婳下意识地回头,看到楚锁锁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朝她走过来。 和以往略有些不同,她今天没化妆,气色看起来很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楚锁锁在走廊里,逢人就拉住人问:“有没有看到我妈?” 她妈华棋柔已经失踪整整二十天了。 怎么都找不到,她想报警,楚砚儒派人压着她,不让报。 也没告诉她,她的真正身世。 嫌丢人,也懒得开口,一开口,楚砚儒就觉得恶心。 楚锁锁只能去华棋柔常去的地方找,这一找,就找了二十天。 看到苏婳,楚锁锁挺直腰杆,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妈?” 苏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 她这一笑,看在楚锁锁眼里,就觉得是挑衅。 楚锁锁当即呛道:“你得意什么?别以为我爸给你点好脸色,就膨胀了。怎么认,都改变不了你乡巴佬的出身!” 苏婳乐了。 还叫爸呢。 感情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苏婳站直身姿,”楚锁锁,不,乌锁锁,你亲生父亲是乌村的。乌村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小村子,地图上都找不到,所以你有什么脸说我乡巴佬? 楚锁锁一愣,面色大变,“你胡说什么?什么乌锁锁,我姓楚!” “你亲生父亲,叫乌锤,所以你姓什么楚?” 楚锁锁脸色更难看了,“乌锤?那个杀人犯?你放屁!他怎么是我亲生父亲?” 苏婳淡笑,“你可以去问楚砚儒,他会告诉你真相。” 见她这么笃定,楚锁锁慌了。 慌得像无头的苍蝇。 “不可能的,不可能!我妈发过誓,说我是我爸爸的亲生女儿。我是楚家千金,我是大家闺秀,我是我爸爸的掌上明珠!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 她哭着跑了。 出门,上车,直奔楚家。 在门口,被保镖拦住了。 她的行李、衣服、包和化转品堆在门口。 保镖冷冷地说:“楚董交待了,你以后不要再进这个家门,也不要再姓楚,你姓乌!” 犹如万丈高楼一脚踏空! 楚锁锁顿时面如死灰! “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怎么会这样?我要见见我爸爸,我要找他问清楚!” 保镖冷漠道:“他不会再见你,说一看到你,就恶心!” 楚锁锁失魂落魄地离开,东西都忘了拿。 上车后,趴在方向盘上呜呜地哭了。 哭了半天,她打电话问顾凛:“如果我一无所有,你还要我吗?” 顾凛冷笑,“早就跟你说过,我娶妻要么娶贤,要么娶富,唯独不扶贫!” 楚锁锁心如死灰。 又打给顾北弦,打不通,这才想起,早就被他拉黑了。 她开车找了个公话,拨过去,顾不上旁人异样的目光,说:“我爱你,北弦哥,不管你信不信,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是你,最对不起的也是你。” 安静一瞬后,手机里传来顾北弦冷漠的声音,“别恶心人了,成吗?” 楚锁锁红着眼圈,“再见了,北弦哥,再也不见。” 付了钱,她上车,开车来到河边。 夜色漆黑如鬼魅,她孤零零地站在夜风里,感觉被全世界抛弃。 看着漆黑的江水,生无可恋。 她缓缓闭上眼睛,一咬牙,纵身跳下去! 第349章 生不如死 “噗通!” 楚锁锁落进冰凉的江水里,一动不动,任由自己的身体往下沉。 虽然会游泳,可眼下的她,一心只想寻死。 死了就解脱了。 去他的什么乌锁锁! 她才不要姓那个姓,黑不溜秋的,更不想做杀人犯的女儿,他不配! 很快,冰凉的江水没过她的腰,她的脖子,她的头。 江水开始往鼻子里灌,呼吸道很疼,喉咙和胃里也呛进了水,她本能地剧烈咳嗽。 这一咳嗽,肺里也进了水,剧烈的撕裂感和灼痛感,铺天盖地。 耳膜灌进水,脑子好像要炸了。 身体渐渐变得无力,头晕眼花,耳朵也听不到声音。 明明一两分钟时间,可她却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太难受了! 楚锁锁再也忍受不了,猛地钻出水面,拼命挥动四肢,朝岸上游去。 自杀太痛苦了! 生不如死! 一秒钟都不想忍受,还是活着吧,好死不如赖活着,她退缩了。 还没游到岸边,只见一道黑影噗的一下,也跳了进来。 那黑影不由分说,抓着她的手臂,就往岸上游。 把她抓上岸,放在水泥路上,熟练地拍打她的双肩,把她倒过来控水,又用力按压她的胸口。 按压几下后,他深呼吸几口,捏着她的鼻子,就往她嘴里吹气,给她做人工呼吸。 借着晦暗的路灯灯光,楚锁锁看清救她的是个男的,眼角皱纹能夹死蚊子,头发灰白,得六七十岁了。 估计是在江边夜钓的。 大爷一口牙被烟熏得焦黄,晚上肯定吃了大葱和臭豆腐。 那味道扑面而来,直击灵魂深处,太冲了! 楚锁锁没被水淹死,却差点被他嘴里的气味给熏死。 她想挣扎,可是没有太多力气。 只能任由这个好心的大爷对她又按又压,嘴对嘴地进行人工呼吸。 实在受不了了,她用力把头往旁边一偏,却被大爷又扳回去了。 趁他换气的功夫,楚锁锁吼道:“不要吹了,我会游泳!” 热心肠的大爷被吼得一个愣一个愣的。 他抬手抹一把脸上的水,“你会游泳,为什么还待在水里不动弹?难道,你,你是要自杀?” 楚锁锁横在地上,不吭声。 大爷眨巴下眼珠,盯着她的脸,“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自杀?是被男人甩了?何苦呢。好男人多的是,我家就一个,我儿子今年四十岁,离异,在火葬场上夜班,一晚上赚一千六呢。要不要介绍你们俩认识?” 楚锁锁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口气,又差点被这大爷给气死。 她只是生父换了,就沦落到给四十岁离异男填房的地步了? 她以前交往的,可是顾北弦那样的高富帅,翩翩如玉的贵公子。 顾凛虽然不如顾北弦条件优越,但也是人中龙凤! 楚锁锁没好气地说:“你先送我去医院吧。” 大爷又愣了,“你不是会游泳,没大碍吗?” 楚锁锁皱眉,捂着胸口,“我肺难受,心难受,气管也难受,浑身都难受。” 大爷一听,可不得了! 他急忙把楚锁锁扶到她的车上,开着车,送去了市人民医院,急救科。 医生用负压吸引器吸出她体内残留的江水,又给吸了氧。 一番抢救后,医生说:“问题不太大。” 言外之意,送来得再晚点,差不多就好了。 楚锁锁躺在病床上,对大爷说:“用你手机打个电话。” 憨厚的大爷慌忙掏出自己的老人手机。 楚锁锁报了个顾北弦的号码,对他说:“告诉他,我跳河自杀快要死了,临终前想见他最后一面。” 大爷是个老实人,不知道里面的道道,一一照做。 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 大爷照着楚锁锁交待的说起来。 一秒钟后,手机里传来顾北弦冷淡的声音,“转告她,等死透了再通知我,到时我会派人送个贵点的花圈。” 他声音很淡,淡得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伤害性不大,污辱性却极强。 楚锁锁顿时如遭雷击! 怔怔呆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喃喃道:“真绝情啊,我都快要死了,他连最后一眼,都不肯看我。” 大爷纠正道:“姑娘,你没死,你活得好好的。” 楚锁锁翻眼瞪了他一眼。 又让大爷拨了楚砚儒的电话,照着原话重复了一遍。 楚砚儒厌恶的口吻说:“你让她找她亲爹去!我娇生惯养地养了她二十多年,什么都可着最好的给,还送她去国外留学,结果却是个野种!再来烦我,就把这二十几年的花费,全都还给我!” 他久居上位,那种身上自带的威严,不是吹的。 吓得大爷浑身一哆嗦。 楚锁锁让他再给顾凛打电话,他死活不肯打了。 楚锁锁只好借他的手机,自己打。 接通后,她声音虚弱地说:“顾凛哥,我溺水快要死了,你能来看我最后一面吗?” 顾凛冷笑,“要死就死快点,死透了腾出空,我好换人!” 楚锁锁气得要摔手机。 大爷急忙抓住她的手,“姑娘,这是我的手机,摔不得,摔不得。” 楚锁锁想来想去,又给楚老太太打电话,哭着说:“奶奶,我溺水快要死了,现在在医院,特别想您,您能来看我一眼吗?” 楚老太太并不知道她是乌锤的亲生女儿,楚砚儒没敢告诉她。 一听这话,老太太可心疼坏了。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半个小时后,楚老太太风尘仆仆地来了,一脸焦急,睡衣都没顾得上换。 一进病房,她拉着楚锁锁的手,问长问短,问了半天,抱怨道:“你爸呢?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爸为什么不来看你?” 楚锁锁也不说话,就趴在她怀里一个劲儿地哭。 把楚老太太的心都哭碎了。 她抱着楚锁锁娇软的身子,好一顿安抚。 安抚完,她又骂楚砚儒没良心,自己女儿溺水,他都不来看一眼。 楚锁锁窝在她怀里,转了转眼珠,“不怪我爸。如果不是苏婳从中挑拨,我爸不会对我这么冷漠。都怪她,如果她肯乖乖地给我爸捐肝,啥事都没有。” 如果苏婳肯给楚砚儒捐肝,楚墨沉就不会去找那个乌锤。 不找他,她的身世就不会暴露。 不暴露,她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楚家千金,父亲的掌上明珠,众人艳羡的对象。 楚老太太是个偏听偏信的人。 说话做事很少经过大脑。 她当即拿了手机,出去给楚砚儒打电话,“儒子,锁锁住院,你为什么不来看她?那个苏婳是你女儿,锁锁也是啊。你别有了新女儿,就把旧女儿给忘了!” 楚砚儒这几天本就心烦意乱,见电话一个接一个,更加烦躁了。 他不耐烦地说:“没敢告诉你真相,是怕你承受不了打击,以后离她远点!” 楚老太太一愣,“啥真相呀?” 楚砚儒还真不敢说,怕老太太一口气上不来,“不说了,我挂了。” “你说你说!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天塌了,都不会有事。你查出肝衰竭,要搁别的老太太得哭死,我不也好好的吗?一斤都没瘦。” 楚砚儒想想也是。 这老妈妈除了嘴快,心其实还挺大的。 他沉思片刻,“那我说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楚老太太催促,“别废话了,快说吧!” “锁锁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生父姓乌,就是那个给我捐肝的,乌锤。华棋柔当年跟我好着,还和他暗中黏黏糊糊,搞出个野种。你说恶心不恶心?” 楚老太太一听,可不得了! 一腔怒火,登时冲到头顶,脑袋要气炸了! 这么多年白疼了,疼了个野种! 手机一挂,她转身返回病房。 楚锁锁一看她怒气冲冲的模样,直觉不妙! 本来她笃定楚砚儒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太的,怕她年纪大,受不了刺激。 就想祸水东引,把矛头引到苏婳身上,让老太太去找苏婳的茬。 她不好过,苏婳也别想好过! 可看老太太这副样子,好像失算了。 楚锁锁心里慌慌的,急忙抽动脸上的肌肉,挤出个笑,“奶奶,您永远是我的亲奶奶,从小您最疼的就是我了。” 楚老太太板着一张皱脸,一言不发。 拄着拐杖,几步迈到楚锁锁面前。 把拐杖一扔,她一把抓起她身上的病号服,把她从床上拽下来,照着她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胖揍! 老太太边揍边痛骂:“你这个野种!你欺骗我的感情!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人!” 第350章 好不快活 楚老太太的巴掌劈头盖脸地落到楚锁锁的头上、肩膀和后背上。 疼得她泪眼汪汪。 楚锁锁左躲右闪,“奶奶,奶奶,别打了,别打了!我又没有错,是谁的孩子,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您平时那么疼我,怎么舍得打我?” 可惜,楚老太太在气头上,听不进去。 对着楚锁锁又打又抓又挠,还拽她头发。 旁边那憨厚的大爷看不下去了,急忙上来拉架,“老太太,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一直守在门外的楚家司机,见老太太打得差不多了,也冲进来拉架。 倒不是心疼楚锁锁,主要是怕老太太累坏了,他回去不好交差。 司机和大爷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两人拉开。 老太太累得气喘吁吁,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 楚锁锁情况更糟糕。 头发被老太太揪下来好几缕,脸和胳膊也被她抓得一道一道的,往外渗着血丝丝。 楚锁锁委屈得一张小脸皱得像核桃。 楚老太太爱之恨,恨之切,眼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出得差不多了,看着楚锁锁那挫样,又有点心疼。 可是一想到心疼的这货,是别人的野种,让她吃了二十多年的闷亏! 她气得一咬牙,转身就走。 她这人从小就好强,好强了八十多年,吃什么都不吃亏,哪里能受得了这么大的哑巴亏? 越想越窝火。 出了门。 楚老太太给楚砚儒打电话,气冲冲地问:“华棋柔呢?我要找那贱蹄子算账!不撕了她,我就不是你妈!自己管不住裤腰带,把我们全家都坑惨了!” 楚砚儒不耐烦地说:“不用管了,你快回家睡觉吧。” “吃了这么大的亏,我怎么能睡得着?你要是不说,我就去你门上守着,搅得你不得安宁!” 楚砚儒千不怕,万不怕,就怕自个儿老娘胡搅蛮缠。 拿她没办法,只好说了华棋柔所在的地址,蜜苑。 又打电话叮嘱她的司机,一定要照顾好她,别让她吃亏。 紧接着他又打给守在蜜苑的保镖,叮嘱了一遍。 楚老太太都等不到天亮,当晚便杀气腾腾地往蜜苑赶。 这一切被偷偷摸摸跟出来的楚锁锁,听到了。 她院都不住了,给大爷留了笔钱,让结算费用,就悄摸地追出去了。 没有妈的她,就像没了砣的秤,没了主心骨,得找到妈。 楚锁锁暗中跟到蜜苑。 是一片陈旧的洋房,看建筑造型,曾经辉煌过。 楚老太太和司机,一起上了电梯,来到那套房子。 保镖早就接到电话,配合地打开门。 楚老太太拄着拐杖冲进去! 一进屋,一股子臊腥味扑面而来。 卧室里传来一阵靡靡之音,又痛苦又欢愉,啊啊哦哦的。 那贱声浪语,一听就是华棋柔的。 楚老太太是过来人了,一下子就听懂这是什么动静了,一瞬间血压飙升! 人在愤怒之下,是不会考虑太多的,老太太也不例外。 她几步走到卧室,一拐杖推开卧室门! 床上连在一起的两个人,慌忙分开。 华棋柔扯了薄被盖住自己煞白的身体,头垂得低低的,露出的皮肤上全是暧昧的吻痕。 看地上的卫生纸和揉皱的床单,可知刚才的战况有多激烈! 楚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一头银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乌锤拉了被子一角,敷衍地遮了下,大喇喇地瞅着楚老太太,“你这个老太婆,进屋怎么不敲门?” 楚老太太二话不说,抄起拐杖就朝他身上砸,“打死你!打死你!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龟孙!” 乌锤拿枕头挡着自己,左躲右闪,“别怪我啊,是你儿子把我和她关在这里的。我啥也不干,对不起他的好意是不?” 躲闪间,他身上的薄被脱落。 楚老太太觉得辣眼睛,又抄起拐杖去打华棋柔。 华棋柔吓得连忙滑到床底下,躲着。 缩在最里面,死活不肯出来了。 楚老太太蹲下,拿着拐杖往床底下戳了半天,都戳不到她,气得不行。 忽听外面一阵嚷嚷。 是偷摸跟过来的楚锁锁,闹着要进来,被保镖拦住了。 楚老太太听到了,没好气地说:“你们让她进来,让她看看她这个骚娘是什么货色!” 保镖放行。 楚锁锁来到卧室。 一看,全明白了! 耳听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不堪入目的画面,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楚锁锁登时就气哭了! 她冲床底下的华棋柔喊道:“妈,你不嫌丢人吗?你为什么要跟一个杀人犯干这种事?你对得起我爸吗?你对得起我吗?我好好的千金大小不能当了!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甚至被你们逼得去跳江自杀!” 华棋柔缩在床底下,一声不吭。 楚锁锁越说越生气,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二十多天,我到处找你,找得好辛苦,可你呢?你在这里跟个野男人,快活得要死!你怎么这么贱呢?那事儿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一天不干,你就得死?” 华棋柔终于出声了,声音沙哑,“我也不想,是楚砚儒报复我!” 楚锁锁嗓门突然提高,“你可以去死啊!咬舌自尽,撞墙也行!你死了,我还能高看你几眼,我爸对你的怒气也会消,说不定会转为愧疚。一愧疚,他就会原谅我,就不会把我赶出家门了!” 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见惯市侩男女蝇营狗苟的楚老太太,也目瞪口呆!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这种逼母自杀的事,连她都做不出来,楚锁锁看着娇娇气气的,心却这么狠。 本来怒气冲冲赶过来兴师问罪的楚老太太,身上那股杀劲儿,一下子蔫了。 她抄起拐杖走了。 让她们娘儿俩狗咬狗去! 听到外面传来咣的关门声,华棋柔这才从床底下钻出来。 死白的身上沾满灰尘。 她匆忙摸到衣服套上,没好气地对楚锁锁说:“你以为我不想死啊?就这样活着,可比死受罪多了。” 楚锁锁盯着她脸上未退的红潮,呵呵冷笑,“是么?我看你还挺享受的,跟个杀人犯睡,就那么美?” 乌锤拿被子盖住自己,冲她吹了声口哨,“别一口一个杀人犯,我现在是你爹!” 楚锁锁一脸鄙夷,“你怎么不去死?像你们这样的垃圾、败类、臭虫,压根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乌锤眼神刹那间变得阴狠,“小丫头片子,我可告诉你,老子杀过人,能杀一个,就能杀第二个,以后对老子放尊重点!” 华棋柔这二十多天,经历过他的凶残,顿时吓得浑身一抖。 她忙劝楚锁锁:“他是你亲生父亲,你说话悠着点吧。” “我才不要认他!你们都去死吧!”楚锁锁哭着跑出去了。 缩在客厅沙发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委屈极了。 过了很久,华棋柔穿好衣服,走到她身边坐下。 她把她抱进怀里,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妈忍辱偷生,撑着没死,就是为了等哪天出去,好去查,查二十四年前,是谁买通乌锤,来搞我。” 她咬牙切齿,“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楚锁锁顿时停住哭,“是谁?” 华棋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个叫乌锤的,也不知道吗?” 华棋柔声音压得更低,“他拿钱办事,见不到指使人,都是通过电话操纵的。我留着他,就是为了到时让他给我当个证人,否则我早就弄死他了。” 楚锁锁把头埋进她怀里,轻声说:“我会想办法帮你逃出去,我们一定要揪出那个人,为你为我报仇!” 华棋柔抱她更紧,“好,乖女儿,关键时刻,妈只能靠你了。” 母女俩各怀心事,紧紧抱在一起。 楚锁锁忽然想起什么,从她怀里挣出来,“你说苏婳会不会也不是楚砚儒的女儿?” 华棋柔眉头一跳,“为什么这么说?” 楚锁锁神神叨叨,“你不觉得,她长得也不像楚砚儒吗?” 华棋柔眼珠转了好几转,“她长得像华琴婉多一些,但看外表,还真看不出是谁的种。” 楚锁锁坐不住了,噌地站起来,“我要去找苏婳,我要鉴定一下,看她是不是楚砚儒的女儿。要不好过,大家都不好过,凭什么我一落千丈,她却高高在上?” 华棋柔起身来拉她,“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等天亮吧。” 楚锁锁斜一眼卧室里的乌锤,语气讽刺,“这里是你俩的野巢,我就不打扰你们干好事了。” “你……”华棋柔臊得脸通红,“妈刚才白跟你说那么多了!” 楚锁锁冷哼一声,拉开门走出去。 即使是亲妈,她也打心眼里瞧不起她,太贱了。 看守的保镖并不限制她的出行,只限制华棋柔和乌锤的。 离开蜜苑。 楚锁锁随便找了家酒店,凑和了一晚上。 次日。 一大清早,楚锁锁就起来了。 开车来到凤起潮鸣,缩在别墅区外一角,堵苏婳。 她要想办法拔到她的头发或者弄到她的血,好去跟楚砚儒做个亲子鉴定。 今天正好是周末。 也是巧了,苏婳要去医院检查身体。 顾北弦特意腾出空,陪她去。 一对俊男美女,肩并肩,手牵手,亲亲热热地上了车。 等他们的车开出去一段路后,楚锁锁发动车子,悄悄跟上去。 第351章 自作自受 楚锁锁开着车,一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尾随着顾北弦的车。 来到一家高档的私立医院。 停好车。 她拿出提前从医疗器械店购买的护士帽和口罩戴上,再换上护士服。 又搞了个假工牌,别在护士服领口下方。 虽然不是太完美,但是混在人群中,不会引人注目,最起码不会引起顾北弦等人的怀疑。 跟随顾北弦他们来到医院体检大楼。 楚锁锁站在墙角拐弯处,远远看着顾北弦陪苏婳抽血。 抽血的时候,顾北弦好像比苏婳还紧张,不停地交待医生轻点,轻点。 等抽完,他拿棉棒帮她轻轻按着抽血的针眼,还用手摸摸她的头,温声安慰道:“不疼啊,不疼。” 语气温柔得像安慰小孩子。 接着,他单手剥了块巧克力,塞进她嘴里,“吃块巧克力补充一下体力。” 苏婳咽下巧克力,莞尔一笑,“我没那么娇气。” “不,你就娇气。”顾北弦单手拢着她,走到座椅上坐下,“休息会儿,再去做下一个项目。” 苏婳不想跟他犟,说不过他,便应道:“好。” 顾北弦抬手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刚抽完血,头肯定很晕,在我肩膀上靠会儿。” 苏婳无奈一笑,“你这样会把人宠废的。” 顾北弦英俊眉眼温柔如水,语气却傲娇,“我乐意,废了,我养着,又不是养不起。” 苏婳唇角扬起,笑得很甜。 心里涌起一股暖暖的热潮。 明明看外表是一高冷不苟言笑的男人,温柔起来,让人难以招架。 苏婳感觉以后要是生个女儿,他肯定是个宠女狂魔。 站在远处的楚锁锁,看着二人卿卿我我,温柔缱绻的模样,又生气,又想哭。 本来这份温柔是属于她的。 就因为四年前那场车祸,把她和他分开了。 如果没和顾北弦分手,即使她是乌锤的亲生女儿又怎样? 顾北弦才不会像顾凛那么冷血无情。 他会是她最温暖最坚定的港湾。 楚锁锁肠子都悔青了,后悔错失了这么好的男人。 可是当时,谁都猜不到顾北弦双腿能站起来啊。 接下来,苏婳做了很多项目,抽血,量身高体重,查甲状腺和心电图等。 接下来有个项目是尿检,检查泌尿系统炎症、结石、肿瘤、糖尿病等。 苏婳去卫生间处理好,端着透明的尿检杯,放到门口的架子上。 上面已经放了好几个人的。 洗完手后,她和顾北弦离开,去做下一个项目。 保镖紧跟着他们。 等他们走远后,一直乔装成护士的楚锁锁,从口袋里取出一支一次针管,一步一回头,鬼鬼祟祟地走过来,拿起针管,在苏婳的尿检杯里,迅速抽了半针管。 提前打电话向dna亲子鉴定中心的工作人员咨询过,半针管就够了。 抽完,楚锁锁把针管放进衣兜里。 佯装平静地走出去。 拔苏婳的头发太难了,取血更难,暗中跟了她一路,思来想去,楚锁锁还是觉得取尿更方便一些。 就是有点膈应。 出了体检大楼,楚锁锁拔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来到地下停车场,她直奔停车的地方而去。 接下来,她要去取楚砚儒的检材。 只要再想办法取到楚砚儒的头发、牙刷或者血什么的,就能判断两人是不是亲生父女了。 她多希望两人不是,这样就能把苏婳也拉进泥潭里了。 要死大家一起死! 地下停车场,光线有点晦暗。 楚锁锁还未走到车前,呼啦啦从别的车后走过来两个保镖。 拦在楚锁锁面前。 保镖脸上架着墨镜,板着脸,手伸过来,“东西拿出来!” 楚锁锁心里很慌,面上却镇定,故意装傻,“你们是谁啊?问我要什么?钱吗?我现在穷人一个,没啥钱的,你们找错人了。” 保镖冷笑,“别装傻!” 楚锁锁紧紧捏着衣兜里装着尿的针管,“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傲的声音,“乌小姐怪癖可真多,偷什么不好,非得偷尿,偷了喝吗?” 楚锁锁头皮一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乌小姐三个字,像一把尖刀一样,插到她心上。 可是男人声音低沉磁性,很好听,是顾北弦的。 要是换了别人的,她肯定破口大骂了。 楚锁锁猛地回头,摘掉脸上的口罩,冲他甜甜一笑,“原来是北弦哥啊,我当是谁呢。” 脸昨晚被楚老太太挠得,落下一道道血印子。 虽然已经结痂了,一笑,还是扯得生疼。 楚锁锁这才想起脸上有伤,丑,急忙戴上口罩。 顾北弦迈着一双长腿,眨眼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鬼鬼祟祟地跟了我们一路,是想做什么?” 楚锁锁急忙摇头,“我没跟着你们,纯属巧合。” 这种死鸭子嘴硬的人,真的挺招人烦的。 顾北弦垂眸睨着她,“乌小姐昨晚不是快要死了吗?今天怎么又生龙活虎了?” 楚锁锁一愣,这才想起昨晚让大爷给他打电话的事。 她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昨晚真的快要死了,掉进江里了。当时特别难过,心灰意冷,真的很想见你最后一面。” 顾北弦懒得再听她废话,侧眸吩咐保镖:“搜身!” 两个保镖上前,一个抓住楚锁锁的手臂,不让她动。 另一个去摸她的衣兜,从右边兜里,掏出个用密封袋装着的一次性针管。 里面是透明的液体。 人赃俱获! 楚锁锁见露馅了,忙说:“扔了!快扔了吧!” 顾北弦极浅勾唇,“你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偷的,就这么扔了,不觉得可惜吗?” 楚锁锁后背一冷,“那你要怎么办?” 顾北弦薄唇微启,“喝了。” 楚锁锁额头开始冒冷汗,陪着笑脸说:“北弦哥,你开玩笑的吗?那可是尿啊,你怎么能让我喝尿呢?” 顾北弦勾起一边唇角,“没办法,你这人总是不长记性,得帮你长长记性。” 他朝保镖一抬手,“你们喂她!”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楚锁锁的尖叫声,“不要啊,不要!北弦哥,我不想喝!求你了!饶了我吧!” 可惜没用。 保镖一个抓着她的手臂,另外一个把针管里的液体挤进她的嘴里。 怕她吐出来,还尽职地按着她的嘴。 咸涩的感觉在楚锁锁嘴里、喉咙里、胃里翻江倒海。 见她终于咽下去了,保镖松开手。 楚锁锁急忙把手伸到喉咙里,抠着嗓子眼,往外吐。 直吐得翻天覆地,眼泪横流。 顾北弦回到体检大楼。 正好苏婳做完彩超刚出来,问他:“去哪了?” 顾北弦抬手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说:“刚去地下停车场处理了一只臭虫。” 苏婳好奇,“什么臭虫,还要你亲自去处理?” “楚锁锁暗中跟了我们一路,乔装成护士模样,偷你尿检的样本,被我的人抓到了。” 苏婳若有所思,“她是不是想偷了拿去和楚砚儒做亲子鉴定?” 顾北弦淡嗯一声。 苏婳问:“你怎么处理的?” 顾北弦轻描淡写,“让她喝了。” 苏婳一怔,“喝了?” 顾北弦单手插兜,英俊面容神色冷淡,“她外婆串通外人劫走年幼的你,逼疯琴婉阿姨。你的手,龙腰村事件,还有那场车祸,都跟她们脱不了关系。只是让她喝点尿,真的太便宜她了!” 喝鹤顶红都不亏! 当然,后面那句,顾北弦没说。 不想让苏婳觉得自己戾气太重。 体检结束后,有部分结果当天就能拿到,还有一部分要等一周后。 上车后,司机发动车子。 苏婳坐得离顾北弦很近,头靠在他身上,轻声说:“医生说我恢复得还可以,明年开春就差不多满一年了,我们开始备孕吧。” “太早了,三年后再说。” 顾北弦拿起她纤细的手握在掌心。 那只手依旧苍白细瘦,不见红润。 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孩子是次要的,你才是最重要的。” 苏婳笑了笑,“我问过给我抽骨髓的医生,他说年轻恢复得快,只要查体各方面都合适,一年也可以。主要是我宫腔粘连,不易怀孕,明年就二十五了,万一备孕备个三五年都怀不上,压力会更大。” 顾老太太、顾老爷子,还有顾傲霆都盼着要孩子呢。 尤其是顾傲霆,天天把孙子挂在嘴上。 秦姝嘴上不明说,心里肯定也盼着。 顾北弦把她朝自己怀里拢了拢,“如果可以,真想替你生,听说生孩子很疼。” 苏婳微微一笑,“你现在越来越幽默了,男人怎么生孩子?” “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下辈子我做女人,你做男人,我们还做夫妻,我来承受生育之痛。” 苏婳扑哧笑出声,笑着笑着,眼尾有点湿。 她抬手抚摸他英俊的下颔,“不嫌我烦啊,这辈子没做够夫妻,下辈子还要做?” 顾北弦握住她的手,漆黑瞳孔注视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怎么会,不只要下辈子跟你做夫妻,下下辈子还要,生生世世都要跟你做夫妻。” 苏婳心里涌起一股灼烫的热流,抬手勾住他的脖颈,深深吻住他的唇。 另一只手按下车子按纽。 汽车挡板缓缓下降。 将后面隔开一个密闭空间。 空间内,甜得齁人。 第352章 快马加鞭 同一时间。 吐得快要虚脱的楚锁锁,趴在方向盘上。 握着手机,她有气无力地向华棋柔诉苦:“妈,任务失败了。我跟得够小心了,乔装成护士的模样,还是被发现了。” 华棋柔一听,急了,“你怎么能亲自动手呢?安排别人去也行啊。” 楚锁锁嗤笑,“我都被我爸赶出家门了,还能安排动谁?临时找的人,不放心,还是我自己动手吧。” “顾北弦有没有为难你?” 一听这话,楚锁锁的嗓门瞬间拔高,“他欺人太甚了!竟然让保镖灌我尿!” 华棋柔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看看这些狗男人,一个个的,翻脸比翻书还快!楚砚儒也是,一查出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马上把我和乌锤关到一起,让他可着劲儿地糟蹋我!” 楚锁锁撇撇嘴,“我怎么看你还挺享受的?” “我是被逼无奈!你也不用把气撒到我身上,当年的事,我真不知情!” “不说了,烦!” 楚锁锁挂断电话。 开车去了蜜苑。 保镖对她还算客气,任由她自由出入,并不多问。 楚锁锁进屋,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走进浴室去冲澡。 没有换洗衣服,冲完了,她又把原来的衣服穿上了。 推开门,她擦着头发走出去。 乌锤正斜倚在墙上,双臂抱胸,目光流里流气地在从她的脸,划到锁骨,再到小腹,最后落到她半截湿漉漉的小腿上。 眼神有点下流。 楚锁锁一阵恶心涌上来,差点又要吐了。 跟楚砚儒比起来,这个乌锤就是个二流子,臭虫,屎壳郎!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再看把你眼珠子剜掉!” 乌锤嘿嘿一笑,“老子看女儿不是很正常的吗?” 楚锁锁声音尖锐,“我不是你女儿!再胡说把你舌头切了!”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把毛巾往沙发上一扔,拿起一只水果刀,削起苹果来。 一刀刀的,很用力,仿佛削的是乌锤。 华棋柔听到动静从卧室里走出来,担心地问:“你们又怎么了?” 楚锁锁猛地抬起头,满眼戾气地瞅着她,“只是我爸做了亲子鉴定,你有没有再做一遍?” 华棋柔摇头,“没有。楚砚儒做完,就把我和乌锤关到这里了,我哪有机会去做?” 楚锁锁忽地站起来,走到乌锤面前,把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递给他,“吃苹果吧。” 乌锤一惊,随即喜笑颜开。 他伸手来接苹果,嬉皮笑脸地说:“谢谢我的好女儿。” 楚锁锁趁他接苹果的空当,拿水果刀照着他的手背就是一刀! 鲜血瞬间涌出! 乌锤倒抽一口气冷气,苹果咣地掉落到地上。 他抬手就要来打楚锁锁,“你敢拿刀割老子,看我不打死你! 华棋柔急忙跑过来,护住楚锁锁,冲乌锤吼道:“你疯了?她是你女儿,虎毒还不食子!” 楚锁锁一言不发,从华棋柔怀里挣出来,去抽了张纸,走到乌锤面前,把纸粗暴地按到他的手上。 雪白的纸上顿时沾满鲜红的血。 楚锁锁抓着纸,拿起包,绷着脸走出去。 开车来到在网上找的亲子鉴定中心。 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她拔了十根带毛囊的头发,连同沾了乌锤血的抽纸,一起交给他们。 刷卡付了费用,做了加急。 工作人员告诉她,明天下午来取结果。 离开亲子鉴定中心,楚锁锁开车去了以前常去的商场。 之前的衣服一件都没拿,她想买几件换洗衣服。 入秋了,天开始凉了,也要添置秋衣和冬衣了。 去了常去的奢侈品牌,挑了一件burberry的新款驼色长风衣,三万出头。 离开楚家,不能像以前那样花钱大手大脚了,得买经典款。 burberry的风衣,一件可以穿很多年,都不会过时。 刷卡结账的时候,收银小姐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不好意思小姐,您的卡被冻结了。” 楚锁锁一愣,“不会吧,我刚才还刷过。” 收银小姐把卡递给她,“真刷不出来了,抱歉。” 楚锁锁脸灰了。 她拿着卡找了个僻静地方,给楚砚儒打电话,“爸,我的信用卡不知为什么被冻结了,您知道吗?” 手机里传来楚砚儒冷漠的声音,“你一个姓乌的,还花我赚的钱,好意思吗?” 楚锁锁红了眼圈,更咽道:“不,在我眼里,就只有您一个爸爸。我是您一手养大的,从小被您捧在手里,抱在怀里。那个姓乌的,就是个垃圾,流氓!他不是我爸爸!” 楚砚儒嗤笑一声,“如果我现在破产了,负债累累,你还认我这个爹吗?” 楚锁锁略一犹豫,很快说:“不会,您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永远都是我爸爸!” 楚砚儒是何其狡猾的一个人。 她一犹豫的那空当,他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懒得再同她废话,直接挂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楚锁锁失望又失落,心如冷灰。 卡被停了,只剩一辆车,和为数不多的现金。 天黑了,想去住酒店,都不够。 她去蜜苑将就了一晚上。 挨到第二天下午,来亲子鉴定中心拿到化验结果。 果然,她和乌锤的关系,是确认亲生! 她又恨又气! 恨华棋柔,恨乌锤! 出了门,走到路边,楚锁锁冷笑着撕碎报告单,手一扬,碎纸片纷纷扬扬洒落到马路上。 她欲哭无泪。 为什么命运对她如此不公? 为什么? 为什么! 她恨透了!恨透了! 恨天!恨地!恨父!恨母!恨身边所有人! “哎,你这人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能乱扔垃圾呢?”穿着黄色保洁服的大妈,跑过来,一脸怒气。 楚锁锁收敛恨意,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有什么用,罚钱,二十!” 楚锁锁看着一脸凶悍的大妈,确认打不过,只好乖乖地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二十块钱给她。 钱包里就剩五十块钱了。 上车发动车子,油箱显示不足,又去加了五十块钱的油。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 在加油站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人加过五十块的油。 明明开的是几百万的豪车,加个油却这么小气。 加上油,楚锁锁开车去了楚家。 她扒在古铜色的雕花大门上,冲里面喊:“爸,爸爸,我想见你一面。” 保镖过来驱赶她,“楚董不想见你,快走吧。” 可是楚锁锁死活不肯走。 她趴在门上喊得嗓子都哑了,“爸爸啊,我是锁锁呀,您就出来见我一面吧。养只小猫小狗也有感情呢,您养了我二十多年,就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许是这句话起作用了。 楚砚儒从凉亭里缓缓走过来。 手术让他元气大伤,才刚入秋,他已经穿上了保暖的大衣。 双手插在外套兜里,他表情冷漠地问:“你有事?” 楚锁锁忙站直身子,“爸,您和苏婳做过亲子鉴定吗?” 楚砚儒面无表情,“没有,也不需要做。我相信琴婉,她是个正派人,不是华棋柔之流能比的。” 楚锁锁觉得屈辱。 她忍了忍,“凡事不能绝对,你以前也很相信我妈。” 楚砚儒冷哼一声,“医生用苏婳的脐带血,给墨沉做了干细胞移植手术,治好了他的白血病。他们俩是铁打的亲兄妹。” 楚锁锁双拳微微握紧,“我上网查过资料,同母异父也能配上型,只要遗传母亲的基因更多一些就可以。” 楚砚儒眼神暗了暗,“苏婳血型和我一样。” 楚锁锁笑了,“我血型也和你一样呢。” 楚砚儒面色冷下来,“苏婳性格和墨沉很像。” “性格就更不靠谱了。做个亲子鉴定也就几千块,您又不缺这点钱,抽空做做吧,做了安心,省得再给别人养女儿。”她语气自嘲。 一句话戳到楚砚儒的心窝子。 他眯起眼睛,喝道:“滚!” 嘴上说着滚,心里却起了嘀咕。 他转身进屋,拿起手机,对助理一番交待。 一周后。 苏婳接到一个电话,听声音得有五六十岁了。 说姓庄,叫庄守仁,是楚岱松的老街坊邻居。 他手里有个康熙中期以后的棒槌瓶,被家人不小心碰坏了瓶口,找苏婳修复。 苏婳一听是楚岱松的老邻居,便答应下来。 两人约了家中式茶馆见面。 挂电话后,苏婳还特意打电话给楚岱松,确认了下。 确认无误,的确是他一个老邻居。 到了约定时间。 苏婳带着沈鸢和保镖准时赴约。 到了约好的包房,庄守仁早就等在那里了,果然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灰白头发,方脸。 容貌虽平庸,却一团和气。 落座后,庄守仁从包装盒里取出那个康熙中期以后的棒槌瓶。 他把瓶子推到苏婳面前,“三年前在一个地下拍卖场拍的,当时花了八十万,能先帮我鉴定一下真假吗?如果是真的,还值得一修,假的就没必要修了。” 鉴定的话,一看二摸,三听声音。 苏婳接过来,从包里拿出专用放大镜,仔细看起来。 看花纹做工精致,审美也符合那个时代。 她又拿起瓶去摸,摸着摸着,手上忽然一阵刺痛传来,瓶底端竟然有尖锐的刺。 苏婳的无名指瞬间涌出血珠。 她抽出手,拧眉去看,血珠越来越大。 庄守仁急忙扯了张抽纸,递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想到这瓶会扎手。” 苏婳接过纸,按到伤口上,“这瓶不用修了,假的。” 庄守仁满脸失望,“这样啊,八十万又打水漂了。” 苏婳淡淡道:“古玩这行水太深,打眼是常有的事。不过,你这个假得有点离谱了,按说八十万的货,不可能连毛刺都处理不好。” 庄守仁叹口气,“唉,经得多了,啥事都能碰上,晦气!” 他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这是给你的辛苦费,让你白跑一趟,还受了伤,真不好意思。” 苏婳看在楚岱松的面子上,没要。 沈鸢一把抓过来,“这是我们该得的,为什么不要?” 苏婳把沾着血的纸扔进垃圾桶里,站起来,“庄老,那我们先走了。” 庄守仁按着太阳穴,“好,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苏婳只当他买到赝品难过,没多想,和沈鸢一起离开。 庄守仁弯腰从垃圾桶里捡起那张沾了血的纸,把电话拨给楚砚儒,“砚儒啊,取到了。” “好,我让我助理马上进去找你!” 五分钟后。 楚砚儒的助理拿到沾有苏婳血液的纸,马上快马加鞭,开车赶往亲子鉴定中心! 第353章 化身团宠 苏婳坐在车上越想越不对劲儿。 她急忙喊住司机:“回去!” “好的,少夫人。” 司机开到前面拐弯处,调头。 沈鸢纳闷,“为什么要回去?婳姐。” 苏婳说:“那个清代的棒槌瓶,胎质细腻,釉面清润,造型典雅,花纹繁而不乱,不像赝品,却有料刺,刺还很尖,尖到能扎破手。事出反常必有妖,那瓶有问题。” 沈鸢疑惑,“什么问题?” 苏婳秀眉轻拧,“瓶是真的,上面的刺是后期做上去的。用真瓶做饵,引我放松戒备,上手看的时候,刺扎破我的手,为的是取我的血。” 沈鸢惊叹,“不会吧,那人看着一团和气,一点都不像坏人啊。” “好人不一定不做坏事,坏人也不一定不做好事。事好事坏,并不是绝对的,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沈鸢生气,“好阴,害我们中计了。” 说话间,车子开到茶馆。 苏婳和沈鸢下车,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包房。 庄守仁早就人去楼空了。 苏婳绕到垃圾桶前,低头去看。 她扔掉的那张沾血的抽纸,早就没影儿了。 果然猜对了,苏婳笑了。 为了取她的血,居然把楚岱松也拉了进来。 能动用这个关系的,除了楚砚儒,她想不到别人。 是不是楚砚儒的亲生女儿,于苏婳来说,无所谓,不是更好,她真的很厌恶身体里流着他的渣血。 可如果不是,会影响母亲的声誉。 不管怎么说,苏婳对楚砚儒偷偷摸摸取她的血,去做亲子鉴定,很反感。 走出包间。 苏婳拨了华天寿的电话,“外公,楚砚儒找人阴我。他把一个清代的棒槌瓶做了尖刺,故意扎破我的手,取我的血,偷偷去做亲子鉴定。” 华天寿一听,可不得了! 自家亲外孙女儿兼宝贝乖徒弟,被楚砚儒找人扎破了手! 这扎的哪是她的手? 这扎的分明是他的心! “你等着,我这就给老楚头打电话!他儿子竟然敢阴我外孙女儿,不想活了是吧?” “好。” 华天寿语气放柔,“乖外孙女儿,手指头还疼吗?流的血多不多?” 苏婳如实说:“现在已经不疼了,就流了黄豆那么大的一个血珠儿,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把华天寿心疼坏了,“怎么流了那么多血?你快回家好好补补吧!补血口服液还有吗?” 苏婳哭笑不得,“有的,外公,上次你送来的还没喝完呢。” “好好好,我这就找老楚头告状去,帮你出出这口气!” “谢谢外公!” “谢什么,我是你外公呀。”华天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挂了电话,他直接拨给楚岱松,噼里啪啦把楚砚儒好一顿训斥。 楚岱松一听,当即就恼了。 他一个电话打给楚砚儒,“你这浑小子,不想活了是吧?你怎么能串通庄守仁设局,去阴我孙女儿呢?我就那么一个孙女儿了,失踪了整整二十四年,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人家都不赖搭理你,你还阴她,你有毛病是吧?” 别小瞧老实人。 像楚岱松这种平时木讷不语的老实人,一旦发起火来,比打雷还厉害。 楚砚儒平时在外威风八面,可是在自家老子面前,就是个棒槌。 他闷声道:“就取了点苏婳的血,做个亲子鉴定,免得认错了。” 楚岱松嗓门骤然提高,“做亲子鉴定拔头发就行,你取她的血,你还是人吗?她几个月前刚给老华头,捐了骨髓捐了血,身上血本就少得可怜,你还取她的血!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浑蛋!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楚砚儒不以为意,“就一点点。” “亲子鉴定不要做了!我早前用墨沉的牙刷和婳儿的头发做过,他们俩是亲兄妹!” 楚砚儒不信,“真做过?” “你晚上过来,自己看!” “好,我今天晚上就过去。” 楚岱松厉声道:“让你手下不要去做亲子鉴定了,否则别认我这个爹!” 别看老头儿现在闷闷软软的,年轻的时候可是个严父,方圆十里之内都出名的那种。 楚砚儒小时候没少被他拿戒尺打。 哪怕现在他身居高位了,对自家老子骨子里的敬畏之心,却没消失。 楚砚儒急忙打给助理,“苏婳血的样本保存一下,先不做,我家老爷子发火了。” 助理都快到亲子鉴定中心门口了,“楚董,来都来了,还是做一做吧,做了放心。” 楚砚儒略一犹豫,“算了,不做了,万一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再把他气坏了,不值当的。” “那好吧,楚董。” 当晚,楚砚儒拎着楚岱松爱喝的茅台,来到楚家老宅。 一进门,看到苏婳和顾北弦也在。 还有楚墨沉和顾南音。 看到他们,楚砚儒是惊喜的! 人啊,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众叛亲离,又经历妻女背叛的楚砚儒,现在特别渴望亲情。 尤其是看到苏婳。 她清清雅雅地坐在那里,端着茶杯喝茶,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无论身形,气质还是侧影,都那么像年轻时候的华琴婉。 楚砚儒干涩多年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他想起当年和琴婉也曾相爱过,有过一段美好的日子。 后来抵不住华棋柔的勾引,毁了原本美好的家庭,失去了贤惠的妻子,女儿也流离失所。 楚砚儒心疼得像被人塞进一把碎玻璃,扎得难受。 他喉咙发硬,喊道:“小婳!” 苏婳转过头来,没什么情绪地望着他,微微抿着唇,不说话。 她抿唇不语的样子,娴静,温婉,雅雅致致,也像极了年轻时的琴婉。 楚砚儒想笑,心里却发酸。 各种复杂的表情浮现在脸上,就变成了一个扭曲得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动了动嘴唇,“小婳,手指扎得还疼吗?” 苏婳淡淡地说:“还好,比捐肝疼得轻多了。亲子鉴定,您做了吗?” 被戳到心窝子,楚砚儒一张老脸火辣辣的。 不过他久经商场,即使心亏,外表也看不太出来。 楚砚儒好脾气地笑笑,“不做了,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跟我年轻时的品性一模一样。” 苏婳挺嫌弃的,刚要开口。 顾南音出声了,脆脆地说:“楚叔叔,请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好吗?我嫂子品性要是像你就歪了。我嫂子兰心蕙质,和我墨沉哥一样,都像我婆婆!” 楚砚儒自觉说错话,忙改口,“对对对,小婳和墨沉,更像他们的妈妈,不像我,像我就瞎了。” 在座各位都是通情达理之人,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见楚砚儒身段放得如此低,便不再为难他。 再为难也没啥意思了。 饭点到了。 楚岱松和楚老太太准备得特别丰盛。 一水儿的山珍海味,各色清炒时蔬,还有女同胞爱吃的甜点和水果,琳琅满目。 当然也缺不了苏婳最喜欢吃的佛跳墙。 楚老太太挤到苏婳身边,夹起一筷子鱼肉放到她面前,“小婳呀,奶奶为前几天说的话做的事,向你道歉。” 苏婳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 她也夹了一块软烂的肘子,放到楚老太太面前的餐盘里,“奶奶,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您别放在心上。” 一声奶奶叫得楚老太太喜笑颜开,眉飞色舞。 她哈哈一笑,“真不愧是琴婉的女儿,就是好!嗯,就是好!” 一想到疼爱了那么多年的楚锁锁,不,乌锁锁,楚老太太心口就堵得慌,心梗。 一腔亲情付了狗! 楚老太太又夹起一块鲍鱼,放到苏婳面前,“乖孙女儿,多吃点,看你瘦的。” 苏婳笑容清甜,“谢谢奶奶。” 楚砚儒坐在苏婳对面,同楚岱松说着话,眼睛却不时地往她身上瞟。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和苏婳同桌吃饭,他激动啊。 毕竟之前苏婳理都懒得理他。 楚砚儒盛了一碗人参乌鸡汤,站起来,伸长手臂,递到苏婳面前,“小婳,这汤是补气血的,你之前捐骨髓伤了元气,得多补补。你受了那么多罪,我居然还想要你的肝,我真是太自私了。” 苏婳不知道他是今晚是装的,还是当着这么多人故意说好听话。 虽然心里不喜他,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苏婳接过汤碗,客气地说:“谢谢楚董。” “楚董”二字,让楚砚儒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片刻后,他讪讪道:“叫楚董好,楚董好。” 苏婳这边谢完,转手就把汤碗推给了顾北弦,“你最近工作累,你喝吧。” 顾北弦清冷的眸子,嫌弃地瞟了一眼汤碗,反手推给顾南音,“你喝吧,你还要长个子。” 身高是顾南音永远的痛。 她隔代遗传了外婆,一米六多一毫米。 顾家全是大个子,秦姝一米七,就连苏婳也比她高八厘米。 顾南音凶巴巴地给了顾北弦一个大白眼,把汤碗推到楚墨沉面前,“墨沉哥,给你。” “好的。”楚墨沉温厚地笑笑,拿起汤勺喝起来。 这可是南音推给他的鸡汤,别说是鸡汤了,就是砒霜,他也喝。 被这么多人嫌弃,楚砚儒脸上的笑,不上不下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众人热热闹闹吃罢饭后,楚老太太热情地留几人住在家里。 年龄大的人都喜欢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尤其是楚锁锁的身世一揭开,楚老太太心里空落落的。 急需被弥补。 盛情难却,众人留下来。 在楚老太太的一番安排下,顾北弦和苏婳住到了二楼客房里。 楚墨沉和顾南音被安排到了他们隔壁房间。 这对顾南音来说,是惊喜的! 她激动得大眼睛亮晶晶的,摩拳擦掌,心如小鹿乱撞,还没开始,就已经脑补出了十万字不可描述的情节! 第354章 一派旖旎 顾南音和楚墨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眼下除了顾傲霆,所有人都同意他们俩的婚事。 作为当代新女性,顾南音觉得和心爱的男朋友,情到浓处,做点水到渠成的事,很正常。 洗澡的时候,她就开始想入非非了。 想得心跳加速,小脸泛粉,眼睛像染了小星星。 洗完澡,顾南音穿着楚老太太特意给她准备的淡粉色睡袍。 她本就长得娇小玲珑,皮肤白雪,粉雕玉砌的,白皙小脸还带点婴儿肥,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穿上淡粉色睡衣,整个儿就是一只大号的小可爱。 吹干头发,回到卧室,看到楚墨沉又抱了一床被子,放到床上。 这是打算一人睡一个被筒的节奏啊。 顾南音有点不高兴了,“墨沉哥,你抱那么多被子干嘛?怕我吃了你?” 高高大大成熟稳重的楚墨沉,耳垂瞬间红了,讷讷地说:“你别想多了,我是怕你冷。” 顾南音小手一挥,“别废话,快去洗澡!” “好。” 在公司挥斥方遒,指挥成千上万人的楚墨沉,在顾南音面前,瞬间化身忠犬。 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叫他打狗,他绝对不会撵鸡。 趁他洗澡的功夫,顾南音把那床多余的被子,抱出去。 怕被楚墨沉找到,她直接给塞到了楚岱松的书房里,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回来,躺在被窝里,她又开始幻想少儿不宜的事情了。 想得心花怒放,噼里啪啦,脑子里全是绚烂的烟花。 十分钟后,楚墨沉洗好澡出来,看到床上就只剩一床被子了,怔住,“我的被子呢?” 顾南音大眼睛一翻,“被我吃了。” 楚墨沉笑,“赌什么气?我再去抱一床。” 他转身就走。 “回来!”顾南音大眼睛瞪着他,奶凶奶凶地拍着身边的床,“过来,躺下!” 楚墨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顾南音凶巴巴。 她奶凶奶凶的样子,简直能萌化他。 无法拒绝。 楚墨沉乖乖地走到床边坐下。 顾南音翻身坐起来,嫩藕似的手臂攀到他的脖颈上,把他往床上一按。 她压到他身上。 大眼睛湿漉漉地瞅着他。 她用小手指轻轻揩着他的鼻子,霸道又带点儿赌气地说:“你跑什么跑?都到嘴边的肉了,还想跑?门都没有!” 楚墨沉忍俊不禁,“没打算跑,就只是去抱床被子。” “今晚我们俩就睡一个被窝。我老爹出国了,他派来跟踪我的保镖进不来。我手机关机了,把你和我哥的手机也给关了。我老爹他山高皇帝远,管不了我们。” 她趴到他耳边,含住他的耳垂,往他耳朵里软软吹气,“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楚墨沉二十八岁的熟男一个,虽然是处子之身,却也是正常男人。 哪里抵得了她这般诱惑,心咚咚地跳起来。 全身除了心不硬,其他地方全绷紧了。 他一翻身,把顾南音压到身下。 手拖起她的小脑瓜,就开始吻起来,他吻得很用心,舌头和嘴唇都不遗余力。 她口腔温暖,清甜,似冰过的荔枝。 柔软的腰肢,娇小的翘臀,撩人起火。 他心里仿佛燃起一团火,急于找到出口发泄,黑沉沉的大眼睛被情欲染得微微泛红。 他呼吸粗重。 吻她精致的锁骨,牙齿轻轻咬着,像吃山竹的嫩瓣儿。 顾南音玲珑有致的身体,渐渐绵软如云。 她像一朵盛开的花一样,向他打开。 两人心跳得紧锣密鼓,身上睡衣不知不觉,被对方剥下…… 心贴心,身贴身。 室内温度瞬间升高,灯光都有了热度。 他呼吸急促,她气息滚烫。 眼瞅着就要水到渠成,楚墨沉猛然控制住自己,从顾南音身上翻下来,拿起睡袍就往身上穿。 穿好,他迈开长腿往外走。 顾南音脆声道:“你要干嘛?” 楚墨沉头也不回,“我去你哥屋里睡,让苏婳过来陪你。” 顾南音抓起床上的枕头往他身上扔,“你还是不是男人?” 楚墨沉背对着她,嗓音被灼热的欲气染得沙哑,“正因为是男人,才能控制得住。这种时候,不睡比睡更难,等顾叔叔彻底同意了,结婚后,我们再做。” 说罢,他拉开门走出去。 顾南音气鼓鼓地躺下,拉了被子盖住自己。 拿起手机开机,给远在国外的老爹发短信:顾傲霆,我给你三天时间,把我的身份证和户口本交出来,否则我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可惜,顾傲霆那边是白天。 他正忙于开一个国际会议,看不到信息。 即使看到了,也会假装看不到。 楚墨沉来到隔壁卧室,屈起手指,敲门,“叩叩叩!” 敲了半天,没人来开门。 成年人都懂,有些事不能打扰。 别看楚墨沉外表温厚儒雅,很多事不爱计较,却是个处事极有分寸的人。 他抬脚走到走廊窗口处去等。 秋风吹过脸庞,他冷静下来,越冷静,越觉得自己做得对,正因为深爱南音,爱到放在心尖上,所以不能对她随便,得珍重。 卧室内。 顾北弦和苏婳两人正在浴室里洗鸳鸯浴。 透明的浴室里,一派旖旎。 卫生间溅起水声和笑声,接着是呢喃和喘息。 那声音娇俏,婉转,如夜莺轻啼。 勾人摄魄。 好在浴室隔音效果极好,外面听不到任何动静。 玻璃上的水雾越来越浓密,集结成大颗水珠滑下去。 里面的人影似幻似真。 一抹雪白纤细,一抹高大劲挺,渐渐纠缠出一种旖艳的美…… 风停雨歇后,顾北弦抱着苏婳在洁白崭新的浴缸里,又温存了会儿。 这才恋恋不舍地从浴缸里走出来。 穿好衣服,顾北弦扶着双腿绵软的苏婳,回到卧室床上,躺下。 他把她抱在臂弯,在她额头上温柔地亲了亲,又亲了亲,这才关上台灯,准备入睡。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顾北弦敛去眼底的欲色,不悦地喊道:“谁?” 门外传来楚墨沉低沉的声音,“是我。” “有事?” “让苏婳去陪南音睡吧。” 顾北弦拒绝:“不行,苏婳得陪我,没她我睡不着。” 楚墨沉抬手扶额,这兄妹俩不愧是亲生的。 苏婳能体谅自家亲哥哥的难处。 她拍拍顾北弦,“我去陪南音睡,让我哥跟你睡吧。” 顾北弦浓眉微蹙,浑身每个细胞都写满抗拒,“我自懂事起,就没跟别人睡过,你让我跟一个大男人睡?” 苏婳捧起他的脸,在他嘴唇上亲了亲,“他不是别人,他是你妹夫。” “不行。” 苏婳哭笑不得,“他还是你妻子的亲哥哥。” 顾北弦脸上的抗拒,这才打消一半。 妹夫能得罪。 妻子的亲哥哥不能得罪。 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妻子的面子,比妹妹的面子大。 苏婳起身穿上睡衣,就要走。 顾北弦拉住她的手腕,虽然未说,肢体动作却写满不舍。 苏婳弯腰抱抱他,亲亲他的脸颊,“等南音睡着了,我就回来,乖。” 顾北弦这才肯放她走。 苏婳出门,冲楚墨沉笑了笑,“哥,你快进去吧。” “好。” 楚墨沉进屋。 顾北弦挪到苏婳原先躺的那边,把自己这边的床空出来,给楚墨沉睡。 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满是嫌弃。 他有洁癖。 在他眼里,只有苏婳是香的,其他人洗得再干净,也是臭的。 楚墨沉性子温厚却不失敏锐,感觉出来了,也不点破,只是好脾气地笑笑,“麻烦你了,北弦。” 顾北弦口是心非地说:“没事,谁让你是我妹夫。” 楚墨沉明明比顾北弦大一岁,却被占了便宜。 不过他不在意。 俯身躺到他身边。 顾北弦往床边使劲挪了挪,都快要掉下去了,同楚墨沉拉开远远的距离,生怕自己矜贵洁净的身体,被他碰到。 睡,自然是睡不着的。 两个男人的身体,躺在这边,心却在隔壁卧室的那两个女人身上。 隔壁卧室的两个女人,要比两个别扭的大男人和谐得多。 苏婳把顾南音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听她抱怨。 抱怨楚墨沉如何不解风情。 苏婳也不反驳,就笑呵呵地应着:“我哥的确挺不解风情的。” “是吧是吧,那你跟我哥什么时候做那事的?”顾南音挺好奇。 苏婳耳垂微微泛粉,“我们见第一面,就领证成为夫妻了,至于什么时候,我记不清了,过去四年多了。” “瞎说,你肯定记得。” 苏婳笑,“那时候你哥腿不好,过了好几年才可以。” 顾南音眨巴着大眼睛,“那我哥要是腿一直不好,你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苏婳笑容淡下来,“那时候就打算守一辈子活寡的,没想到上天眷顾我,让他腿好了。” 阿尧哥也死而复生了。 说着说着,顾南音呼吸渐渐平稳,睡着了。 苏婳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鼻头娇俏泛粉,小嘴巴微微鼓起。 可爱至极。 世间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简直要被她掰弯了。 也不知顾南音做了什么美梦,小嘴巴嘟嘟囔囔地说起梦话来,说的什么听不清。 可爱到模糊。 等顾南音睡沉后,苏婳宠爱地把她耳边垂下来的头发,轻轻撩到耳后,在她发丝间温柔一吻。 这才掀开衣服,回到卧室。 楚墨沉早就穿好衣服,等在门口。 苏婳莞尔,“快回去吧,她睡沉了。” “谢谢。” “你是我哥,谢什么?” 门关上,苏婳走到床边,刚要坐下,手臂被顾北弦一把拉住。 他把她推到床上,按到身下,眼观鼻,鼻观心,低沉磁性的声音透着警告,“只能喜欢我,不能喜欢其他人,女人也不行。” 苏婳啼笑皆非,“你占有欲好强,那是你亲妹妹,我对她就是疼爱。” “什么爱都不行。” 苏婳别过头,这个“大度”的男人,她不认识。 一夜沉睡。 次日清早。 顾南音一睁眼,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张英俊坚毅的脸。 所有睡意一下子全醒了。 “墨沉哥,你回来了?” 楚墨沉一个激灵睁开眼,坐起来,“你哥嫌弃我,等你睡沉后,我们换回来了。我这就起来,你再多睡会儿。” 顾南音一个鹞子翻身,把他扑到身下,奶霸奶霸地威胁道:“昨晚让你逃了,今天你还想逃?想得美!” 第355章 互相保护 不由分说,顾南音捧起楚墨沉的脸,就开始亲起来。 小巧的舌尖顶进他的嘴里,调皮地缠绕,诱惑,激烈地勾着他往极乐的地方飞。 楚墨沉被她亲得气息微喘,心跳加速。 很想把她按在身下,一举拿下。 可是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趁她换气的功夫,他摸摸她嫩乎乎的小脸,“南音,别闹了,我早晚是你的。” 顾南音小口小口地喘着气,“闹?我不是在闹,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谈恋爱。” “不急的,不急于这一时,我们还年轻。” 顾南音玲珑有致的小身子,以暧昧的姿势,压在他胸口上,“墨沉哥,你真的太有定力了,都这样了,你还能保持理智?” “我是为你着想,你是女孩子。” 顾南音沮丧起来,“你是不是嫌我太主动了?” 楚墨沉违心地说:“没有。” 顾南音撇撇嘴,“我其实也不是多主动的人,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搞得我很没面子。感觉自己没有女人味,对你没吸引力。” 一向自信的她,唯独在楚墨沉这里接二连三地受挫。 就很伤自尊。 楚墨沉扬唇淡笑,“不,你对我很有吸引力。” 顾南音不信,“你骗人。昨晚我们俩衣服都脱了,你还把我推开,这是根本就没拿我当女人。” 楚墨沉笑了笑,漆黑眸子影沉沉地望着她。 “我父亲婚内出轨,害得我妈疯了,我妹妹差点死掉。当时年纪小,那件事在我心理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就特别痛恨不负责任的男人。可能有点矫枉过正了,总觉得结婚前碰你,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顾南音本来挺不高兴的。 可是听楚墨沉这么一说,心里变得沉甸甸的,很难受。 她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到他胸口上,“墨沉哥,你不要难过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楚墨沉忍俊不禁,明明是娇娇俏俏一小只。 偏偏又霸道又主动,还扬言要保护他。 特别有反差萌。 楚墨沉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小傻瓜,该我保护你才对。” “那我们互相保护。” 楚墨沉温声说:“好。等以后结婚了,只有你对不起我的份,我绝对不会对不起你。” 虽然不动听,也没有华丽的词语,可是顾南音知道,楚墨沉说到绝对会做到。 有时候一句朴实无华的话,胜过一箩筐甜言蜜语。 她把细嫩的小脸,贴到他的脸上轻轻蹭了蹭,“墨沉哥,你真好,比我爸和你爸强太多了,那俩都是大渣男!” 话音刚落,正在书房里的楚砚儒,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楚岱松抽了张纸递给他,“你动完手术还不到两个月,衣服多穿点,别着凉了。” “嗯。”楚砚儒接过纸,擦了擦鼻子。 低头继续察看手里的dna亲缘鉴定报告单。 这是楚岱松之前用楚墨沉的牙刷和苏婳的白发做的。 把鉴定报告单放下。 楚砚儒说:“墨沉跟我长得很像,苏婳和他是亲兄妹,铁定就是我的种了。” 楚岱松老眼一翻,“废话!苏婳在文物修复方面的天赋,也遗传了我的,自然是我的亲孙女,不容怀疑。” 楚砚儒觉得一向低调沉稳又木讷的老爹,最近有点膨胀。 快跟华天寿有一拼了。 他毫不留情地揭穿道:“苏婳是打小跟她外公苏文迈学得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才教了她几天?” 楚岱松捋捋胡子,“就是遗传了我和华天寿的天赋,再加上苏文迈教得好。” 楚砚儒敷衍道:“好吧好吧,多亏了您的天赋。” 佣人把早餐准备好。 叫了一家老小,去餐厅吃早餐。 坐在上首的楚岱松,满面含笑,看看楚墨沉和顾南音,再看看苏婳和顾北弦。 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美滋滋的。 儿孙满堂,人生得意啊。 和满肚子心机的楚锁锁相比,他更喜欢苏婳和顾南音这种。 楚砚儒也是越看苏婳,越顺眼。 人真是奇怪,去年他看苏婳,怎么看都不顺眼,当成眼中刺,肉中钉,恨不得一除为快。 如今知道是自己的女儿了,观念立马换了,越看越喜欢。 吃过早餐后。 楚砚儒单独把苏婳叫到一边。 “小婳啊,你把户口挪回来吧,姓也改一下,改姓楚。挪户口不难,只要去司法鉴定中心做一个亲子鉴定,交到户籍科,就可以挪了,到时我派人去办。” 苏婳淡淡道:“不必了。” 楚砚儒一怔,“为什么?户口挪过来,你就是我的法定继承人,到时我的财产,也有你的一份。” 苏婳没什么情绪地说:“我父亲只有一个,就是陆砚书。和你同桌吃饭,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并不是因为你。” 言外之意,别自作多情。 楚砚儒脸色阴沉下来。 刚想发作,又怕把苏婳气走了。 他稳了下情绪说:“四年前,你为了一千万,嫁给双腿有疾的顾北弦。为什么不肯为了家产,挪个户口改个姓呢?爸爸要比你想象得要更有钱。挪户口对你只有利,没有弊。” 利益至上的他,实在理解不了,有的人居然不爱钱。 楚锁锁为了他的钱,趴在大门上,赶都赶不走。 苏婳清冷道:“有些事情能弥补,有些却永远弥补不了。我妈那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因为你的错误,在精神病院荒废了整整二十四年,被蹉跎得没个人样!我认妈认哥认爷爷,唯独不会和你相认!认了,对不住我妈!” 楚砚儒叹口气,“你可真固执。” 嘴上说着她固执,心里却忍不住拿她和楚锁锁相比。 比来比去,反倒对眼前这个不贪财的女儿,高看了几分。 离开楚家老宅。 上车。 顾北弦问:“楚砚儒单独把你叫走,做什么?” “让我挪户口,改姓。说户口挪了,就是他财产的法定继承人。” 顾北弦凉凉一笑,揶揄道:“有些人穷得就只剩下钱了。” 苏婳清清静静地说:“我不会改姓的。我外公苏文迈抚养我长大,教我学习修复古书画。我要一直姓着他的姓,把他的手艺传下去。” 顾北弦赞同,“楚锁锁已经被踢出局了,楚砚儒那摊子迟早都是墨沉的。墨沉一看就是个妻管严,钱在谁手里,都差不多。” 苏婳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把亲妹妹送出去了?” “瞎说。他俩本来就互相喜欢,是墨沉顾虑太多,我帮忙推他一把。” “我跟你开玩笑的。”苏婳想想顾南音那个急火火的样子,就想笑。 挺不矜持的。 换了别人早就崩人设了,可是由顾南音做来,只觉得可爱,奶虎奶虎的。 隔天傍晚。 楚砚儒在家中休养。 忽然接到助理打来的电话,“楚董,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楚砚儒躺在阳光房的躺椅上,晒着暖洋洋的夕阳,懒懒地说:“凑合吧,有事?” 助理一顿,“是有点事。” 楚砚儒抬起眼皮,“公事找墨沉。” 助理说:“是私事,我们能见一面吗?” “什么私事?” 助理道:“我们见面再说好吗?电话里说不清楚。” “那你来吧,我在家里。” “好,一会儿见。” 半个小时后。 助理拿着一个密封档案袋,匆匆走进阳光房,神色凝重,“楚董,您先做好心理准备。” 楚砚儒撩起眼皮,翻他一眼,眼神微有不悦,“我楚砚儒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还用得着做心理准备?” 助理把档案袋递过来,“您看看这个。” 楚砚儒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用苏婳的血和您的头发,做的dna亲子鉴定报告。” 楚砚儒拆档案袋的手一顿,眉头皱起,“不是不让你做了吗?怎么不听我的话?” 助理陪着笑脸,“鉴定中心的工作人员说,血液等一个月后就不能用了。我怕您到时一时兴起,再让我去做,就干脆做了,反正都到门口了。好不容易花心思取到的血,不用就浪费了。” 楚砚儒笑着摇了摇头,“苏婳肯定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呀,多此一举喽。” 档案袋拆开,楚砚儒拿出鉴定报告单。 扫一眼第一页,慢腾腾翻到第二页,去看结果。 当看到那一行黑字时,楚砚儒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 非亲生! 苏婳和他没血缘关系! “噗!” 报告单掉到地上! 楚砚儒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356章 我没出轨 助理万万没想到,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楚砚儒,居然这么轻易就晕了。 上次查出楚锁锁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没晕倒啊。 那时他刚做完手术才十多天,身体比现在更虚弱。 助理急忙上前掐着楚砚儒的人中,“楚董!楚董!你醒醒!来人!快来人!” “噔噔噔!” 佣人跑过来。 助理扭头冲她喊道:“叫医生!快打电话,叫家庭医生!楚董晕了!” “好的好的。”佣人急匆匆地去打电话。 助理连掐带按,最后还捏着楚砚儒的鼻子,对他做人工呼吸,终于把他弄醒了。 楚砚儒剧烈地咳嗽几声。 咳嗽完,也不说话,就呆呆地半躺在躺椅上。 整个人木讷呆滞,像个腐朽的木雕,一改往常精明干练的模样。 这一看,就是受了巨大刺激,才会有的反应。 助理有点慌,垂手站在那里,“楚董,您没事吧?” 好半天,楚砚儒缓缓抬起眼皮,“你告诉我,这鉴定报告单是假的。” 助理愣了一下,“不假啊。怕有人暗中动手脚,我还派了人守着工作人员。怕夜长梦多,我特意加钱,做了加急。和上次给锁锁小姐做时的程序一模一样,不会有假的。” 楚砚儒忽地扭头去找东西。 他抄起茶几上装着水果的果盘,就朝助理身上扔去。 助理一闪身躲开。 盘子砰地落地,碎成几瓣,水果溅得到处都是。 助理忙问:“楚董,您这是怎么了?” 楚砚儒声音沙哑,“谁让你自作主张了?” 四十多岁的助理挺委屈,“楚董,我跟在您身边十几年,一直都是想您所想,急您所急的。以前您总夸我会办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楚砚儒面无表情,“你说,鉴定结果是错的。” 助理说:“我特意找了全京都最权威的鉴定机构,不会出错的。” 楚砚儒耷拉下眼皮,缓缓道:“苏婳和墨沉有亲缘关系,他们是亲兄妹。墨沉长得像我,是我的亲儿子,所以苏婳是我的亲女儿。” 助理恍然大悟。 他绕来绕去搞半天,原来是怕楚墨沉也不是他的儿子。 人到晚年最可悲的是,老婆背叛,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年的儿女,却是别人的。 到最后只剩孤家寡人一个。 再有钱又有什么用? 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助理斟酌了一下说:“我也觉得楚总长得像您,会不会他和苏婳是同母异父?” 楚砚儒猛地抬起头,眼圈腥红,咬着后槽牙喝道:“滚!” 助理被训得脸挂不住,“好,我走,我走。那楚董您好好休息,一定要放宽心,凡事想开点。” 楚砚儒抓起身边的抽纸就往他身上扔,暴跳如雷,“滚!滚出去!” 助理狼狈地离开。 也没敢走多远,就站在门外待着,等医生过来。 没想到,好心却办了坏事。 早知道,不自作主张了。 接下来,楚砚儒一星期都是恹恹的,没有精神。 饭也吃得很少,靠打营养针维持基本营养。 也不说话,白天就坐在阳光房里,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眼神呆滞地瞅着挂在玻璃墙上的兰花。 那兰花细叶婀娜,娉婷生姿,随着秋风招展,风姿美妙,又清雅。 是华琴婉留下来的兰花。 她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养兰花。 尤爱名贵的素冠荷鼎和莲瓣兰。 她疯了后,搬到精神病院里,她留下的那些兰花全被园丁养死了,就剩了这么一株莲瓣兰。 兰是花中君子,一如华琴婉清正高洁。 楚砚儒苦笑,没想到那么高洁清雅的华琴婉,居然也婚内出轨了。 报应吧。 这就是他的报应。 楚砚儒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双眼晦暗无光。 得知华棋柔出轨,他是愤怒的,极其愤怒,感觉自己被背叛,被戏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报复华棋柔! 狠狠报复她! 恨不得毁了她,亲手弄死她才解恨! 可是得知华琴婉出轨,楚砚儒却连愤怒都愤怒不起来了。 只觉得悲哀,万念俱灰。 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再让助理去给楚墨沉做亲子鉴定了。 他害怕啊。 害怕。 害怕连楚墨沉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那样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开始怀疑,拼了大半辈子,不择手段地争了大半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感觉一切都像个笑话。 经此一事,年轻时野狼一样闷凶闷狠,冷血无情,一门子城府和算计的楚砚儒,突然间,就变成了一只毫无生气的颓废老狼。 只剩苟延残喘。 一个月后。 已经入冬。 楚砚儒穿着保暖的深灰色羊绒大衣,戴着黑色呢帽,来到精神病院。 经过花园时,看到护士正陪着华琴婉在晒太阳。 她气色比上次见时,又好了很多。 人也有点正常人的样子了。 哪怕容颜老去,饱经磨难,可她身上那种清雅温婉的气质仍在。 她微微一笑的样子,让他想起她年轻时,曾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人。 华棋柔生野种,他能理解,因为她本就骚。 一个连姐夫都勾引的女人,骨子里透着不安分。 可是华琴婉,他是真的没想到,连她也能做出那种蝇营狗苟的事。 她曾是那么美好端庄的一个人。 楚砚儒静默地站在远处,目光复杂地望着她。 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能让冰清玉洁的华琴婉,做出婚内出轨的事? 一定是当时他和华棋柔搞到一起,让她太失望了,才做出这种报复他的事吧? 十多分钟内。 华琴婉晒好太阳了,由护士陪着往病房里返。 经过楚砚儒时,她好像没看到他似的,旁若无人地往前走。 “琴婉!”楚砚儒终于忍不住叫住她。 华琴婉这才缓缓回头看向他,很漠然地问:“有事?” 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她,看看她为何有那么大的反差。 眼下见她是清醒的,楚砚儒就想问问,“那个男人是谁?” 华琴婉微微眯起眼睛,“什么男人?” 楚砚儒揣在大衣兜里的手用力攥紧,“苏婳的亲生父亲。” 华琴婉眼珠动了一下,微微垂下,盯着地面,“我不知道。” 简简单单四个字,听在楚砚儒耳朵里,却犹如一声晴天霹雳! “轰隆!” 他脑子一片空白,怔在原地。 过了几秒钟,楚砚儒开始笑起来。 笑容夹杂讽刺,自嘲,刀刃一样刻薄。 “我还以为你比我高尚多少,原来跟我是一样的货色,都管不住下半身。”这么刻薄无耻的话说出来,连楚砚儒自己都觉得惊讶。 华琴婉也笑了。 笑得很冷,搀杂嘲讽。 “当年墨沉查出白血病,所有人都配不上型,骨髓库里也没有合适的,我急得吃不下,睡不着,忧心如焚。你在做什么?你要么在酒桌上,要么在华棋柔的床上!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有什么资格,啊?” 华琴婉咬牙切齿怒吼,秀美沧桑的大眼睛一瞬间充血,情绪暴躁如雷。 吼得楚砚儒一下子心虚起来。 他气势弱了三分,“你当时说要生二胎救墨沉,我要跟你生,你又不肯,非要做试管婴儿,我也配合了。可你搞出个野种,算怎么一回事?” 华琴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忽然,她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楚砚儒的鼻子,“你有病!” 楚砚儒一头黑线,“你才有病!我这人生平最讨厌被人背叛,没想到你和华棋柔是一样的货色!华琴婉,你真让我失望!” “华棋柔?华棋柔!”华琴婉魔怔了似的不停地念叨着,“华棋柔!华棋柔!华棋柔!” 越念越快,越念越快。 突然她抬起手抱着头,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牙齿咬得咯咯响。 护士急忙跑过来,“华阿姨,您没事吧?” 华琴婉一把推开她,就朝楚砚儒跑过去,伸手就去抓他的脸扯他的衣服,“抓死你!华棋柔,我要抓死你!” 楚砚儒没防备,下巴一下子被她抓出几道长长的口子,呢帽也掉了。 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急忙去推她。 华琴婉一把抓住他的手,一口咬下去,咬得十分用力。 登时就咬出了血。 楚砚儒疼得浑身直发抖,想抽抽不出来,“松开!你快松开我的手!” 可是疯劲儿上来的华琴婉哪里肯松? 她咬得更加用力了,恨不得把他的手背咬穿。 楚砚儒疼得全身直冒冷汗,眼冒金星,后悔没让司机一起跟过来。 他刚要去掐她的脖子,让她松开。 后脑勺上忽然挨了重重一拳,疼得他差点晕过去。 一扭头,恍惚间看到是陆砚书来了。 陆砚书狠狠瞪他一眼,弯腰抱住发疯的华琴婉,温柔地摸摸她的脸,“琴婉,松开,咱不咬他,脏。听话啊,松开,他的手太脏了。” 许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 华琴婉缓缓松开楚砚儒的手。 楚砚儒右手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皮肉外翻,直冒鲜血,深深的一排牙印烙在上面。 疼得他都快站不稳了。 他扭头就走,得快点去找医生处理伤口。 陆砚书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洁白的手帕,仔细地帮华琴婉揩掉嘴上的血迹,温声哄道:“他走了,别生气了啊,他已经滚了。” 华琴婉一动不动,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擦。 过了很久很久,她慢慢蠕动嘴唇说:“我没出轨,从来没有!” 第357章 太开心了 陆砚书轻轻拍着华琴婉的后背,语气温柔,“我相信你,相信你,消消气啊,咱不跟小人置气,他不配!” 他哄了好一会儿,华琴婉情绪才平稳下来。 护士递过来一瓶纯净水,“陆先生,给琴婉阿姨漱漱口吧。” “谢谢。”陆砚书接过来,拧开瓶盖,递到华琴婉嘴边,“来,张嘴。” 华琴婉听话地张开嘴,喝下一口,咕噜咕噜几下,哗地吐出一口血水。 那是楚砚儒的血。 漱好口后,陆砚书把她送回病房里。 帮她挤上牙膏,又让她刷了牙,这才觉得干净。 把华琴婉安顿好。 陆砚书出门,找到护士,“刚才楚砚儒对琴婉做了什么?” 护士想了想,“楚董问琴婉阿姨,苏婳的亲生父亲是谁。琴婉阿姨说她不知道,两人就发生了争执。楚董怪琴婉阿姨管不住下半身,说她和华棋柔是一样的货色。琴婉阿姨被刺激到了,就犯病了。” 陆砚书是何其通透的一个人。 通过护士三言两语,就猜到苏婳不是楚砚儒的亲生女儿。 华琴婉又说她没出轨,那么苏婳肯定就是试管婴儿了。 不管苏婳的生父是谁,只要不是楚砚儒的女儿就好。 太膈应那个人了。 毁了琴婉大半辈子,害得苏婳流离失所,罪无可恕。 陆砚书从裤兜里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一沓钱,塞给护士,“一点茶水费,拿去喝茶吧。” 护士连忙摆手,“医院有规定,我们不能要,就几句话的事,陆先生您太客气了。” 见她执意不收,陆砚书把钱放回钱包里,“琴婉可以出院了吗?在这边,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过来惹她生气。” 护士说:“琴婉阿姨恢复得不错,到时找医生评估一下病情,如果医生允许就可以出院了。” “好的。” 护士热心道:“出院后也要遵医嘱,继续服用一段时间的药,千万不要随意停药,否则容易复发。” “好,谢谢你。” 一周后。 华琴婉出院。 陆砚书把她接回自己家里,不,是他们的家。 原本别墅室内装修风格偏男性化,他提前布置了一下,沙发换了温馨的颜色,窗帘也换了华琴婉最爱的淡紫色。 还特意腾出一间空房间,做成她的衣帽间。 里面放了提前给她准备的衣服。 从冬到夏,一年四季,全都准备好了。 甚至连帽子、内衣和袜子,他也给买好了。 虽然比她小四岁,可他却把她当成女儿那般宠爱,事无俱细,都替她考虑好。 华琴婉摸着一件件漂亮衣服,眼眶酸涩。 在精神病院,她一直穿病号服,已经整整二十四年,没穿过正常人的衣服了。 她原本是那么爱美的女人,有一颗温柔如水的心,却被封印在苍白清冷的精神病院里。 陆砚书挑了件淡紫色的羊绒针织衫,“来,换上。” 华琴婉听话地换上。 陆砚书又拿起一条珍珠项链,帮她戴上,还给配了同款的珍珠耳环,帮她浅涂了一下口红,描了眉。 会画画的人,画个肖像画手到擒来,化个妆自然轻而易举。 他把所有温柔和细心,全给了面前的女人。 人靠衣装,马靠鞍。 一番妆扮过后,华琴婉气色好了很多,眉眼精致,温婉优雅的气质也出来了。 陆砚书扶着她的双肩,走到穿衣镜前。 华琴婉看着镜子里婉约如兰的女人,眼角湿润。 虽然脸上沧桑的痕迹退不去,但起码和英俊儒雅风度翩翩的陆砚书,差得没那么多了。 夜幕降临。 苏婳和顾北弦过来了。 顾北弦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全是苏婳挑的,给华琴婉买的衣服、化妆品、包和首饰。 一进屋,看到华琴婉一头银发已经染黑,脸上薄施淡妆,淡紫色针织衫配珍珠项链,姿势优雅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静得像西式油画里的女人。 苏婳怔住。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象到了自己年老的模样,大概就是母亲这副样子。 “妈!”苏婳亲热地叫了一声。 华琴婉笑容满面,朝她招手,“快过来。” 苏婳走到她面前,坐下,搂住她的手臂,头靠到她肩膀上,内心安定甜蜜。 华琴婉捧起她的脸,眼圈泛红,喃喃道:“哪怕已经大半年了,我还是觉得像在做梦,总是害怕梦会醒,你会消失。” 苏婳本来是笑着的,听到这句话,内心酸涩无比。 沉沉痛痛。 她是华琴婉心里解不开的结。 她搂住她的腰,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声音温柔清甜说:“妈,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消失,永远陪在你身边。” 华琴婉用力握紧她的手。 母女连心。 吃罢饭后,陆砚书把顾北弦叫到书房。 关上门。 落座,陆砚书递给他一杯咖啡,“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 “什么事?” “苏婳不是楚砚儒的亲生女儿。” 顾北弦一顿,随即微挑浓眉,“这是好事啊,生父是谁?” “试管婴儿,生父不祥。” 顾北弦笑了,不在意的口吻道:“不详就不详吧,苏婳只认你一个父亲。之前楚砚儒几次三番,上门求着认她,不惜拿财产诱惑,她都不肯相认。” 陆砚书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感动的,“帮她找一下生父吧,不想她留一点遗憾。” 顾北弦端起咖啡抿一口,“试管婴儿,生父是谁都保密的,查起来,如大海捞针。” “只要找到琴婉年轻时做试管婴儿的医院,找到相关医生,就能缩小范围。” “你问过琴婉阿姨吗?她应该清楚。” 陆砚书摇摇头,“问了,可她得过精神方面的疾病,记忆力损伤,只记得严重伤害过她的人和事。其他琐碎的小事,全都记不清了。” 顾北弦略一沉吟,“我妈跟她情同姐妹,应该知道点,我回去问问她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晚上顾北弦和苏婳没走。 陆砚书贴心地给两人准备了一间隔音的客房。 窗户是三层中空玻璃,窗帘厚实,墙上包着厚厚的软包。 里面就是翻天覆地,外面也听不到。 关上灯后。 苏婳问:“你跟我爸在书房谈了什么?有什么话还要关起门来说。” 顾北弦略一沉思,“岳父说你是试管婴儿,要帮你寻找生父。” 一听父亲不是楚砚儒,苏婳翻身坐起来,眉眼弯弯,喜不自禁,“真的?” 顾北弦笑,“千真万确。” 苏婳如释重负,双手握拳,水水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一连说了三个“太好了”,可见她有多高兴。 她真的很讨厌身上流着楚砚儒的血。 宁愿生父不详,都不想当他的女儿。 当年,楚砚儒年仅三岁的儿子病入膏肓,妻子为了救儿子怀上身孕,倍受煎熬。可他呢,他沉迷于小姨子的温柔乡,连家都不回。 这样冷血无情,渣到极点的男人,哪怕晚年再后悔,再弥补,也不可饶恕! 得知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苏婳觉得身心都洁净了。 宛若高山之巅最干净的那片雪。 一开心,苏婳就想做点更开心的事。 她主动揽上顾北弦的脖颈,眼睛清亮潮湿,柔软的红唇贴到他的唇上,雪白贝齿调情似的轻咬他的薄唇。 舌尖探进去,她闭上眼睛,动情地撩拨他。 两人指腹为婚,被奸人所害,分开又兜兜转转在一起。 堪称天作之合。 连拥抱都斗榫合缝,浑然天成,那方面更是同音同律。 顾北弦把手伸到她的睡衣里。 她已经变成一团火,浑身都是灼热的。 他的手指来自天堂,温柔修长,在她身上点燃一簇簇白色的云朵。 他要她的时候,她的人生瞬间饱满。 那一刻好像什么都圆满了。 他们进入灵肉合一,血肉相融的境界…… 第358章 激动起来 楼下主卧室。 陆砚书把他十七岁那年买给华琴婉的戒指,拿出来,“还记得这枚戒指吗?” 白金的戒指,上面有小粒钻石。 时隔这么多年,戒指已经不再光鲜,戒圈上有手指反复摩挲的痕迹。 华琴婉盯着那枚戒指出了会儿神,愧疚的语气说:“抱歉,我就只记得那些伤害过我的事,其他的真的记不清了。” 陆砚书凝视她染着岁月痕迹的眼角。 内心一阵酸涩。 这个被痛苦困住的女人,整整二十四年,一直活在煎熬里。 他拿起手她的手,把戒指套到她的无名指上,爱怜地把她按进怀里,拥着,“没事,从现在开始,你的生活里,只有美好的事,再也不会出现伤害你的事了,再也不会出现。” 华琴婉身体微微一僵。 她干涸太久的爱情回来了,像雨打在龟裂的土地上,有些疼。 她伸出手臂缓缓抱住他的腰,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感动得厉害。 如果说楚砚儒是沼泽,那陆砚书就是天堂的净土。 一个把她推入深渊,一个带她走向美好。 有时候,年轻时候的一个选择,直接改变女人的一生。 陆砚书下颔轻枕她肩头,“趁你不清醒,托关系和你领了证,你不会怪我吧。” “怪。” “嗯?” “怪你不早点把我从沼泽里拉出来。” 陆砚书笑了,“你有点嚣张啊,琴婉同志。” 华琴婉微挑眉梢,“不可以吗?” 陆砚书笑意加深,“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嚣张了好,嚣张了,让我心安。”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情到浓时,他修长的手指搭到她的睡衣上,“行吗?” 华琴婉点点头。 他像剥荔枝一样,虔诚而温柔地褪去她身上的睡袍…… 结婚证领了大半年了,两人还是第一次做如此亲密的事。 中年人的夫妻生活,不像二十岁时那样如饥似渴,更多的是一种缠绵和接近,为了摆脱孤独,为了弥补内心的缺憾。 身体也不像年轻时那么敏感,略微的迟钝,带着点伤感的韵味。 那种快乐更深沉。 不再是从身体出发,而是从心底。 次日清早。 吃过早餐后,顾北弦和苏婳离开。 秦姝捧着鲜花,来探望华琴婉。 她们本是情同姐妹的一对好闺蜜,年幼时就认识,见证了彼此的青涩和沧桑。 在家里见面,和在精神病院见面,感觉截然不同。 秦姝看着重新焕发容光的华琴婉,竟然有点羡慕,“看样子你这次找对了人。” 华琴婉温婉地笑笑,“砚书他对我很好。” 话里话外都是对陆砚书的满意。 秦姝道:“以前一起学画,你总嫌他比你小四岁,觉得他不够成熟。后来在两家长辈的撮合下,你嫁给了外表看起来成熟稳重的楚砚儒,结果呢……时间会告诉你,嫁的是人是狗。” 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华琴婉早就记不清了。 秦姝视线落到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那枚戒指不算华丽,还带着点被岁月染过的痕迹。 想必有很深的意义。 秦姝问:“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华琴婉极淡地笑了笑,“老夫老妻了,还办什么婚礼?” “要办的,越是二婚,越要办得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告诉所有人,老娘又嫁人了,老娘重生了,去他的前夫,去他的垃圾狗男人,有多远滚多远!” 华琴婉忍俊不禁,“你呀,性格还是那么刚烈。” 秦姝叹口气,“再刚再烈,还不是被困在婚姻里,走不出来?哪像你,苦尽甘来,终于迎来新生活。”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响了。 秦姝垂眸扫一眼,接通。 手机里传来顾傲霆有点讨好的声音,“姝啊,我这里有两张歌剧票,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好吗?” “滚!” 秦姝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华琴婉并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是……” 秦姝嫌弃地说:“这老狗最近转性了,天天黏得很,烦。” 华琴婉上一段的婚姻是失败的,不好给秦姝什么建议,只说:“要是实在凑合不了,就不要委屈自己。” “早就凑合不了了。我一直拖着没离,就等他把手里那盘家底,传给我儿子。一旦离婚,怕他一气之下,传给顾凛。他手里那盘家底,有一部分是我爸妈留下来的,不能便宜了外人,是不?” “说得也是。” 和华琴婉分别后,秦姝接到顾北弦的电话。 “琴婉阿姨当年做试管婴儿的那家医院,你知道吗?” 秦姝微微一顿,“知道。” “叫什么名字?” “在美国纽城的一家医院。当时墨沉得了白血病,要和他配型,得做基因筛查和胚胎配型。二十四年前,国内技术还达不到,只能出国做。” “医院地址你发来。” “好,我回去找找,时间太久了。” “主治医生的名字也发给我。” “成。” 顾北弦淡嗯一声挂了电话。 他转身来到顾傲霆的办公室,推开门,问:“顾董,你下周二是不是要去纽城,开一个国际会议,为时五天?” 顾傲霆人在办公桌前像模像样地坐着,心却挫着。 刚被秦姝打击的。 一听顾北弦这么说,忙应道:“啊?是,你有事?” “那个会议我去开,我手头的工作你来做,我助理会跟你交接。” 是直接下通知,不是商量。 顾傲霆心想,这都是些什么鬼? 当娘的那么霸气,不给他面子。 当儿子的,也这么霸道,不把他这个当老子的放在眼里。 他忍不住把在秦姝那里受的气,撒到顾北弦身上,“你小子又搞突然袭击,自己的工作自己做,别往我身上推!” 顾北弦淡声道:“知足吧,我没撂挑子跑已经很好了。” 顾傲霆表面气哼哼的,还是乖乖地把会议资料递给他,“自己熟悉去,有不懂的问我。” “你也是,接手我的工作,有不懂的问我助理,助理再不懂的,打电话问我。” 顾傲霆眼一瞪,“一边去!你还是老子手把手地教出来的,神气什么?” “啧,火气这么大,是不是又在我妈那里受气了?” 顾傲霆口是心非,“才没有,她不敢!” 顾北弦也不揭穿,笑了笑,拿起资料走了。 出门,让助理订机票。 转眼间到了下周二。 顾北弦和苏婳一起坐上飞往美国纽城的飞机。 十几个小时后,抵达纽城大医院。 一番打听,终于找到了当年给华琴婉做试管婴儿的老医生。 眼瞅着就要揭开当年的真相,苏婳不由得激动起来。 第359章 原来是他 当年给华琴婉做试管婴儿的老医生,叫尼古拉·亨特。 已经七十多高龄了,仍奋斗在临床第一线。 美国不规定退休年龄,医生越老越吃香,所以七八十岁的老医生比比皆是。 苏婳提前打电话预约了他。 因为顾北弦要去开会。 苏婳单独见的老医生。 见面后,她拿出华琴婉的身份证,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向他说明来意,询问生父的身份。 白皮金发蓝眼的老医生接过身份证,垂眸看了几眼。 手指轻触鼠标,调出当年华琴婉的资料。 查看片刻,他问苏婳:“华琴婉女士是你什么人?” 苏婳如实说:“是我母亲。” 老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华琴婉女士当年来我们医院做试管婴儿,可她丈夫因为频繁应酬,喝酒抽烟,熬夜纵欲,精子质量不好,做试管婴儿成活率低,致畸率却高。需要他戒烟戒酒,好好休养至少半年。当时华女士情况特殊,和丈夫感情已经破裂,又着急怀孕,救病重的儿子,情急之下,就采用了精子库里的精子。” 苏婳并不觉得意外,此行就是为了这事。 她能理解母亲当年的做法。 那样出轨纵欲,不顾儿子死活的狗男人,如果母亲没疯,婚都离一百八十次了。 苏婳问:“有个疑问,当时我妈要用二胎脐带血,给我哥哥治疗白血病。用精子库的,好配型吗?” 老医生说:“同母异父配型肯定要比同母同父配型,几率小一些。好在我们医院医术比较先进,可以提前对胚胎进行基因筛选和配型,这就大大增加了配型几率。当时全世界就只我们一家医院有,其他都没有。” 苏婳夸了他几句,“捐精的那个人,能告诉我是谁吗?” “那个当年由我助理负责。” 苏婳恳求道:“您助理的联系方式能给一个吗?” 老医生还算热心肠,从名片盒中扒拉几下,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他姓陆,现在仍在我们医院工作。不过捐精这种事,是保密的。” 言外之意,你找他,也没什么用。 苏婳双手接过名片,“谢谢您,医生。” 名片上的医生叫陆大仁。 辞别尼古拉·亨特,苏婳打电话预约了陆大仁。 报了自己的身份,可能因为都是华人,陆大仁对她特殊对待,约她在他的办公室见面。 到了约定时间。 苏婳和顾北弦一同来到他的办公室。 陆大仁五十出头的年纪,华人,五官端正,气质温润儒雅,戴一副金边眼镜,一笑一口大白牙。 看面相,是个爽朗的人。 落座后,苏婳表明来意。 陆大仁略一迟疑,“为什么要找生父?” 苏婳如实说:“好奇,人都喜欢寻找自己的根。” 陆大仁手指摩挲着下巴,目光炯炯,盯着苏婳打量半秒钟,“当年那人要求保密。” 顾北弦英俊眉眼微抬,淡声道:“有什么条件你们尽管提,我们保证不会去打扰他的生活,只想知道他是谁。” 陆大仁双手交握置于胸前,歉意一笑,“抱歉,不是钱不钱的事,是医生的职业素养。” 见问不出来什么,苏婳和顾北弦失望地离开。 出了医院。 上车。 苏婳说:“我总觉得陆大仁医生在顾虑什么。” 顾北弦揉揉她的头发,“应该是捐精的人要求保密,这边比较尊重个人的隐私。万一他私自泄露信息,会惹上官司,直接影响他的职业生涯。” 苏婳秀眉微拧,“那我们此行白跑一趟了?” “不白跑,等我开完会,带你在纽城转转,这边有很多值得去转的地方。” 可苏婳哪有心情去转? 次日,趁顾北弦去开会。 她又来到陆大仁所在的医院。 等他下班后,她迎上去,微笑着说:“陆医生,您只需要告诉我,他的名字就行,我保证不会去找他,也不会让他知道。” 陆大仁停住脚步,默了默,“我只能告诉你,他是个华人。” 苏婳心说,这话说了跟没说有差别吗? 他要是个白人或者黑人,那她不就是混血儿了吗? 陆大仁见她迟迟不肯走,迟疑片刻,“以后你会知道的,不急于一时。” 苏婳觉得他话里有话,“您认识我?” 陆大仁轻描淡写,“听说过你的名字。” 见他不肯开口,苏婳只好离开。 接下来等顾北弦开完会,他带她逛了当地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又去看了自由女神像。 去了中央公园和和纽城时报广场。 临走时,她给生母、养母,还有三个奶奶,买了些首饰,回国。 回到京都,挨家送完东西,苏婳返回陆家。 坐在沙发上,面上看不出,心里却有点闷闷不乐。 人就是这样,好奇心一旦生出来了,很难打消。 陆砚书端了盘水果放到她面前,“看这表情,是没找到?” 苏婳实话实说:“当年给我妈做试管婴儿的老医生找到了,负责捐精的助理也找到了,但是他说保密,不肯说。” “助理叫什么名字?” “是个美籍华人,叫陆大仁。” “陆大仁?陆大仁。”陆砚书唇角微微扬起,“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 “五十岁出头,长相蛮斯文的,戴眼镜,个子很高,牙很白。” 陆砚书笑意深浓,“原来是他啊。” 苏婳微抬眉尾,“您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你先吃水果,我去打个电话。” “好。” 陆砚书拿着手机,去了书房,把门关上。 电话号码拨出去。 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听,“喂?” 国际长途的原因,陆大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 陆砚书压着嗓音问:“当年琴婉做试管婴儿,你也是负责人之一?” 陆大仁道:“主治医生是我恩师,我是他的助手,打下手的工作,都是我负责。” “琴婉在你们医院做试管婴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年华琴婉是有夫之妇,你得避嫌。我要是告诉你,你肯定按捺不住,要过来鞍前马后地帮她。” 这个是肯定的。 陆砚书转移话题,“捐精的人是谁?” 陆大仁一顿,打个哈哈,“别逼我犯法,一旦被患者家属举报,我会被吊销医生执业资格。我今年才五十一,还可以工作二三十年,我可不想断送我的职业生涯。” 陆砚书嗔怪道:“你小子越来越滑头了,连我也瞒着。” “小子,我是你堂哥,你对我说话放尊重点!” 陆砚书沉吟一瞬,“说个数,你后面的医生生涯,我买断了。” 陆大仁啧啧几声,“陆总真是财大气粗。不过,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我的职业信仰。等我退休后,自然会告诉你们。” 陆砚书挂断电话。 出来。 他走到苏婳面前,“陆大仁说等他退休后,再告诉你。那老小子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做起事来却谨慎得很。” 苏婳抬手扶额,国外医生退休晚。 她这得等到猴年马月? 见她神情沮丧,陆砚书笑道:“告诉你件喜事,我和你妈要办婚礼了,大办。日子选在元旦后,一月十四日。” 苏婳微微困惑,“一月十四?为什么不选个好听点的日子?” “一月十四就很好。一月是十三月,一三一四,一生一世。” 苏婳扑哧笑出声。 本来平平无奇的日子,被他这么一解释,瞬间变得好浪漫。 陆砚书儒雅一笑,“等我们办婚礼时,打电话把陆大仁叫回来。他酒量奇差,到时给他灌上几杯白酒,想办法套出来。” 苏婳顿时喜出望外。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360章 生父是你 很快苏婳又担忧,“会不会影响陆大仁的职业生涯?” 陆砚书道:“他担心的无非是怕琴婉和楚砚儒举报他。琴婉自然不会举报,你更不会,唯一会举报的就是楚砚儒,别让他知道就好了。” “好。”苏婳卸下心头包袱,“你和我妈办婚礼,婚纱订了吗?” “早就订了,秦姝负责。” 苏婳莞尔,“把这事给忘了,我妈和我婆婆是好闺蜜,婚纱自然由她一手操刀了。对了,伴郎、伴娘找好了吗?” 陆砚书修长手指轻捏眉骨,“这个有点难,我们这岁数的都结婚了。” 苏婳拍拍胸脯,“别担心,包在我身上。” 几通电话打出去。 伴郎、伴娘很快找好了,伴郎是楚墨沉、顾谨尧和周占。 伴娘由顾南音和沈鸢来当。 算来算去,伴娘还缺一个。 陆砚书沉思半秒,“我有个堂侄女,就是陆大仁的亲闺女,到时让她过来凑数吧。” “成。” 说话间,有人敲门。 苏婳起身去开门,进来的是陆砚书的母亲,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苏婳喊了声奶奶,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到沙发前坐下。 老太太像尊乐山大佛一样,坐在那里,唇角下垂,眼皮也耷拉着。 心事重重,却一声不吭。 陆砚书深知自己的母亲,抬眸瞟一眼苏婳,“你去楼上看看你妈去。” “好的。”苏婳抬脚上楼。 把她支开,陆砚书拿水果叉,插起一块哈密瓜递到老太太嘴边,打趣道:“是谁惹我们家老太君生气了?脸拉得这么长。” 陆老太太一把推开他的手,“还能有谁?除了你,没有别人!” “我?我怎么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我一直盼着你快点结婚,快点结婚,结果盼到你四十七,终于结婚了,娶的却是五十多岁的。我也不是说琴婉不好,可她今年五十一了,还能生孩子吗?” 陆砚书笑,“原来是因为这个,琴婉能生啊,不是生了墨沉和苏婳吗?” 陆老太太眼皮一抬,凶巴巴道:“那俩孩子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了?琴婉的孩子就是我的。” 陆老太太一张老脸更冷了,“之前我以为苏婳是你的种,现在才知道跟你没关系!你这个臭小子,净糊弄我!” “想开点吧,总比我一辈子不结婚强。再说我大哥已经有三个儿子了,您老人家不愁陆家无后了。” 陆老太太闷闷不乐,还是想不开。 怎么都想不开。 这个小儿子,要什么有什么,有钱有颜,有才有风度,英俊潇洒,一表人材,却一辈子不娶。 原来是为了等华琴婉清醒! 陆砚书又哄她半天,“再过两年苏婳就生孩子了,都要四世同堂的人了,您老就大度一点吧。” 陆老太太狠狠翻他一眼,重重叹口气,“算了,上一辈的人,不管下一辈的事!” 她赌气离开。 转眼间,到了元月十四号。 一月十四日,是陆砚书口中一生一世的日子。 他和华琴婉在教堂举办婚礼。 陆砚书一袭高定黑色西装,内搭白衬衫,英俊儒雅,风度翩翩。 华琴婉穿着秦姝特意加班加点,为她做出来的洁白婚纱,腰身纤细,温婉娉婷。 白色头纱遮面,看不清她眼角的细纹。 仅看身姿,美人风骨依旧。 两人交换完戒指后,手牵手,在圣经面前,一脸庄重地发誓:“我陆砚书,我华琴婉,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衰老还是死亡,都无法将我们分开!这辈子定将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这是他们俩自己想的誓言,简单利落,每个字都铿锵有力。 没有照着神父的誓词去念。 坐在台下的众人,大部分都听得潸然泪下。 掌声哗哗响起,手都鼓疼了。 这一对太不容易了。 太不容易了! 年少时相遇相知,兜兜转转大半辈子,终于走到一起,跨越世俗和疾病。 他们中的很多人,又重新开始相信爱情了。 苏婳坐在台下,和顾北弦十指交握。 她和母亲命运差不多,也是兜兜转转,重新和顾北弦走到一起,深知这种滋味。 台下的秦姝,看着温婉如水的华琴婉,情不自禁,想起年少时曾恋过的那个男人,心中一片憾然。 手机又响了,是顾傲霆打来的。 她扫一眼,直接挂断,关机。 看着他黏黏糊糊上赶的样子,就心烦。 在教堂举行完婚礼,众人离开,去路边坐车,接下来要去酒店。 穿着伴郎礼服的顾谨尧,身姿笔挺,站在路边,等司机把车开过来。 这时一道清丽的身影由远及近,走到他身畔,打招呼,“你好伴郎,我是伴娘。” 顾谨尧侧眸瞥她一眼,声音很淡,“你好。” 女人偏头打量着他英俊坚毅的面容,“我是陆砚书的堂侄女,你呢?” 顾谨尧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我是苏婳的亲戚。” 女人若有所思,“苏婳啊,就是那个极品美人儿吗?全场数她外形最出众了。” 顾谨尧冷峻的面容瞬间温柔,“她不只外形出众。” 女人笑,“你是他什么亲戚?” “她哥。” 女人喔了一声,“亲哥还是表哥?” “都不是,异性哥。” 女人耸肩一笑,声音略带遗憾,“那就是情哥哥了。” 顾谨尧眸色微暗,语气带点儿警告,“别乱说,她已婚。” 女人暗暗松口气,朝他伸出手,“我叫陆西娅,是牙科医生。牙科么,天天洗牙,人送外号‘陆洗牙’,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顾谨尧想笑,又觉得是对她的不尊重。 笑容凝固在唇角,要笑不笑。 他偏过头,整理好表情,再别过头,却并未去握她的手,只淡淡道:“嗯。” 陆西娅伸出去的手晾在半空中,僵了片刻才缓缓收回来,“你叫什么?” “顾谨尧。” “顾劲腰?”陆西娅目光下移,落到他的腰上,那腰被西装勾勒得劲瘦有型,“腰是挺有劲儿的。” 顾谨尧纠正道:“顾谨尧,谨慎的谨,尧舜禹的尧。” “喔喔,名字很好听。” 说话间,顾谨尧的车来了。 司机拉开车门,顾谨尧迈开长腿要上车。 陆西娅急忙问:“能顺路捎我一程吗?我跟我爸回国参加堂叔的婚礼,那老头子扔下我,不知跑哪去了。” 顾谨尧略一颔首。 陆西娅弯腰坐进后车座。 顾谨尧直接转身上了副驾驶。 陆西娅盯着他的后脑勺出了会儿神,觉得这男人连后脑勺都长得那么帅气。 性格也很酷。 她很心水。 众人来到京都大酒店。 陆砚书宴请了很多宾客,京都本地政要和商界名流,亲朋好友等都来了。 整个京都大酒店,整整一层的宴会厅,被两人的婚宴包圆了。 华琴婉换了身敬酒服,身姿纤瘦窈窕。 陆砚书牵着她的手,挨桌去敬酒。 华琴婉还在服用治疗精神病的药物,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 她虽然疯过,骨子里的教养仍在。 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温婉得体。 没犯病的时候,她就像个正常人一样。 敬到陆大仁那一桌时,陆砚书端着酒杯,垂眸望着他,笑,“感谢堂哥能来参加我和琴婉的婚礼。” 陆大仁哈哈一笑,“想当年,琴婉嫁给楚砚儒的那天,你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我口口声声地说,这辈子终生不娶。当年你才二十出头,我以为你就说说醉话,没想到你真的说到做到了。如今看到你们俩重新走到一起,守得云开见月明,堂哥替你高兴!”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陆砚书也是一仰头,把杯中酒喝下。 华琴婉听得眼含泪花。 后悔当年识人不清,错过这么好的男人,却嫁了楚砚儒那样的渣男,毁了大半生,儿女也跟着遭殃。 三盅酒下肚后,陆大仁脸泛红光,他酒量很差。 敬完这桌,陆砚书同华琴婉继续向下一桌走去。 看着夫妻举案齐眉,伉俪情深,陆大仁唇角上扬。 看样子当年一个举动,做了件大好事。 宴席散后,陆大仁醉意上来了,醉醺醺的,走不了路。 陆砚书虽然酒量好,却也有了几分醉意。 不过,他还是亲自扶陆大仁去酒店房间休息。 进屋后,扶他去床上躺好。 陆砚书弯腰帮陆大仁脱了鞋子,又帮他脱掉外套,拉了被子盖好。 他倒了杯温水,扶陆大仁喝下,又喂他喝醒酒药。 陆大仁红着眼睛看着他,大着舌头说:“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殷勤?西娅呢?让她来照顾我。” 陆砚书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社交,别去打扰她。” 陆大仁抬手揉着酸胀的额角,“今天是你大婚之日,你走吧,我睡会儿。” 陆砚书却没走,黑沉沉的目光盯着他,“苏婳的生物学父亲是谁?” 陆大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我就说吧,你结婚,我要把份子钱,给你打过来,你不要,非得让我回国,参加你的婚礼。原来是,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陆砚书笑,执着地问:“到底是谁?” 醉酒后的人,话比平常多,防备心也弱。 陆大仁伸出食指,一下一下地戳着陆砚书的胸膛,“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傻小子!” 陆砚书如响雷入耳! 他难以置信,一把抓住陆大仁的衣襟,神情激动,“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陆大仁笑着摇摇头,“我是说,苏婳的生父,就是你!” “你是说,苏婳是我的亲生女儿?” 陆大仁下巴后仰,“是!这是我陆大仁,这辈子,做过的,最大的,一件好事!” 短暂意外后,惊喜铺天盖地砸下来! 一向清冷理智的陆砚书,喜极而泣! 激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婳居然是他的亲生女儿! 第361章 巨大惊喜 激动了许久,陆砚书冷静下来。 他垂眸望着脸颊微微泛红的陆大仁,“所以你当年千方百计,骗我冻精,其实是为了捐给琴婉?还冻了两次,说什么多多益善。” 陆大仁尴尬地嘿嘿两声。 这样一折腾,他酒都醒了三分。 说话也利索了。 陆大仁揉揉太阳穴,“第一次是捐给她了,第二次是真冻了。当年琴婉结婚,你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我,说你终生不娶。我就想啊,万一日后,你后悔了,想要个孩子怎么办?冻精无疑是最好的方式。现在环境越来越差,随着年龄增长,精子质量也会越来越差。堂哥也是为你好,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绝后吧,再说你又不差那点冻精钱,花钱买个保障嘛。” 陆砚书扬唇,“是挺好,您真是绝世好堂哥。” 陆大仁倚老卖老,“那当然,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疼你,谁疼你?” 陆砚书忍俊不禁,“你只比我大几岁,别占我便宜。” “大四岁,不少了。” 陆砚书笑,“为什么想着用我的?” 陆大仁咧咧嘴,“琴婉的儿子是ab型血,你也是。你样貌好,学历高,年轻,智商高,身体又健康,无疑是最适合的捐精人。看着当年你那痴情模样,堂哥就想帮你一把,成全不了你们,帮你留个后也是好的。” 陆砚书啼笑皆非,“我谢谢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陆大仁头一撇,“早可不敢告诉你。那时候华琴婉没离婚,要是被她男人知道了,我的职业生涯就完了。再说苏婳不是出了那事吗?现在才知道她还活着,你和琴婉又结了婚,天作之合。” 陆砚书拍拍他的肩膀,“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放心,万一遇上,我不会客气。” 陆砚书帮他拉了被子,“睡吧,我得回去陪琴婉了。” 陆大仁警告道:“嘴闭严实点,可千万别让琴婉的前夫知道了,听说那家伙又狗又狠。” “不会。” 陆砚书又给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凉着,供他口渴了喝。 等他走后,陆大仁长长地出了口气。 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借着酒醉吐出来了。 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了许多。 他摸到手机,按了快捷键2,打给陆西娅,“娅娅,你跑哪去了?老爸喝多了,你也不来照顾我。” “在酒店天台看月亮呢,等会儿就下去。” “一个人?” “嗯。” 陆大仁啧啧几声,“都二十五了,连个陪着看月亮的都没有,真可怜。老爸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早结婚了。” “今天遇到个想一起看月亮的。” 陆大仁一听,两眼发亮,“是谁这么幸运?” “顾谨尧。” “顾劲腰?有劲的腰?”陆大仁砸砸嘴,“怎么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陆西娅嫌弃道:“什么顾劲腰?他叫顾谨尧,谨慎的谨,尧舜禹的尧。好好的名字,被你叫得那么难听。” “我见过吗?” “见过,今天婚礼上,最帅伴郎就是他。个子很高,眼睛又黑又亮,寸头,身板很直,肤色有点偏深,又酷又帅。” 陆大仁恍然大悟,“有印象了,那小伙子不错不错。人家能看上你吗?” “我也不差好吧。” “当然,我陆大仁的女儿自然不差,我明天就找你堂叔,给你俩撮合撮合。乖女儿,快回来吧,外面乱。” 陆西娅无奈,“好。” 同一时间。 陆砚书坐在车上,往家里赶。 一向沉稳淡定的他,不停地催促司机:“开快点,开快点。” 越想越激动。 苏婳居然是他和琴婉的亲生女儿! 做梦都没想到! 回到家,陆砚书想把这个喜讯告诉苏婳,结果没看到她的影子。 他们卧室房门紧闭,看样子小两口已经睡下了。 陆砚书回到主卧。 华琴婉已经卸完妆,换好睡衣,坐在床畔等着他了。 玉色真丝睡袍显得她肤色越发白皙温婉,眼角虽染风霜,看在陆砚书眼里,却依旧动人心魄。 他静静看她一秒,迈开长腿走过去。 一弯腰,把华琴婉从床上抱起来。 华琴婉双脚瞬间腾空,身子失重。 紧接着陆砚书抱着她转了起来。 华琴婉诧异,在他怀里笑着说:“放我下来吧,一把年纪了,你搞什么?” 陆砚书抱着她转了五六圈才放下,“我太激动了,琴婉,你知道吗?苏婳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和你的亲生女儿!” 华琴婉被这巨大惊喜,砸得有点不知所措,“真的吗?怎么会这样?” 她难以置信。 陆砚书握着她的手,“千真万确!陆大仁说当年楚砚儒弱精,质量也不达标,得戒烟戒酒养半年才能用。墨沉病重等不及,你决定用精子库的。正好我是ab血型,和墨沉的一样。大仁就骗我冻精,打着冻精的幌子,实则是捐给你了。当然,中间他也费了点心思,找人暗箱操作了一波。” 华琴婉疯过,脑神经受损,很多事已经记不清了。 如今听陆砚书这么一说,觉得像天方夜谭一样。 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心里翻涌着巨大的惊喜。 她悲喜交加,激动得泪流满面。 陆砚书拿纸帮她轻轻擦掉眼泪,把她拥入怀中,“都过去了,噩梦已经结束了,以后只剩美梦。” 华琴婉喉咙发硬,“是的,噩梦已经结束了。” 陆砚书弯腰把她抱起来,就往床前走。 俯身把她放到床上,“我去洗澡,你先别睡,等我。” 华琴婉知道他想做什么,心里微微发烫。 很快,陆砚书洗好澡出来。 身上穿着质地舒适的黑色睡袍。 长腿笔直,领口锁骨半露,隐约可见胸肌线条。 他身材高大修长,气质儒雅,相貌英俊,平时烟酒很少沾,又注意锻炼,家境优渥,养尊处优。 虽然四十七岁,看着比寻常四十岁的男人还要年轻。 那张俊如雕刻的脸,像吃了保鲜剂似的,只见成熟,不见风霜。 因为酷爱绘画,虽是商人,身上也没有沾染商人的市侩气。 华琴婉坐在床上,眉眼含笑地看着他,越看越心生欢喜,又有点自惭形秽。 见他头发还未擦干,她掀开被子,起身,拿起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柔软的手指在他发丝间温柔地触摸。 撩得陆砚书心痒痒的。 还未等头发吹干,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关了吹风机,托起她的后脑勺,嘴印上她的嘴。 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腰,把她勾进自己怀里。 手从她的睡衣伸进去,轻轻揉捏她纤瘦柔软的腰身。 因为缺失了二十四年,欲念一旦膨胀起来,压都压不住。 两人吻着吻着,就吻到了床上。 身体力行地开始弥补二十几年的缺憾…… 一室旖旎。 二人只恨春宵太短,幸福来得太晚。 第362章 心惊肉跳 次日,清早。 佣人提前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苏婳和顾北弦已经坐在饭桌前等着了。 陆砚书和华琴婉因为昨晚睡得太晚,起得晚了一些。 落座后,陆砚书端起面前一份海参粥,递给苏婳,“你之前给你外公捐过骨髓,多吃点有营养的补补。” 苏婳推给他,“都过去快一年了,早就补得差不多了,你喝吧。” 言外之意,该补的是你。 华琴婉听出了来自女儿的关心,轻轻瞥了她一眼。 苏婳别过头,笑,这一刻,人生仿佛圆满了。 华琴婉清清嗓子对她说:“小婳,你哪天有空,带我去看看你养母。多亏了她,要不是她,你还不知什么情况。她是我们的大恩人。” “好,那就这周末?” “行。” 母女二人说着话。 陆砚书手里端着牛奶杯,却迟迟不喝,目光黏在苏婳脸上,脸上的笑洋溢着,收都收不住。 这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多神奇的缘分。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没想到热心堂哥陆大仁,早就帮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直到现在,陆砚书还觉得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美梦居然成真了。 他盯着苏婳的五官仔细打量。 她的眉眼、鼻子和嘴唇、脸型都像琴婉的,耳朵和发际线却像他的,指甲也像他的,椭圆型的,修长好看。 他努力地从她身上寻找遗传自他的那一部分。 虽然都不显眼,但是只要用心找,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顾北弦轻咳一声。 陆砚书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支开佣人,对二人说:“有件事,昨晚就想告诉你们,看你们睡了,就没说。陆大仁醉酒后,告诉我,苏婳的生物学父亲就是我。” 苏婳震惊! 顾北弦也是颇觉意外。 陆砚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对两人说了一遍。 苏婳喜极而泣! 这惊喜太让人震惊了! 她激动得想去抱抱父亲,可是母亲在,顾北弦也在。 于是她转过身,紧紧抱住顾北弦,一连串道:“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亲生父亲了!我就说吧,我当时就坚定地认为,他就是我爸爸,可你老是怀疑。那次顾傲霆要让我们做亲子鉴定,我一口答应下来,可是爸爸却不肯。要是那次做了,就不用兜兜转转,绕这么大一个弯子了。” 她激动得浑身轻颤,两眼湿润。 顾北弦摸摸她的头,“现在知道也不晚,好事多磨。” 几人开始吃饭。 苏婳觉得这顿饭是有史以来最香的一顿。 人心情一好,饭量都大了一倍。 苏婳比平时多吃了俩包子,多喝了一碗海参粥。 华琴婉眉眼温柔地看着她,“你和北弦再生俩孩子,就圆满了。” 顾北弦手从桌下伸过来,握住苏婳的手,“生一个证明能生就好了,不生那么多,太疼。” 见他这么心疼苏婳,华琴婉满意地笑笑,“当年我怀孕时,秦姝指着我的肚子说,如果生下来是女孩,就让她嫁给你,没想到你们俩真结婚了。” 顾北弦淡淡道:“命中注定她是我的,谁也抢不去。” 苏婳听出来了,这个“大度”的男人在内涵顾谨尧呢。 吃罢饭后,苏婳和顾北弦起身离开。 到了庭院里。 苏婳忽然又抱住顾北弦,头埋到他怀里,久久不出声。 顾北弦猜出她那点小心思了。 他略带嫌弃的口吻嗔道:“想抱你爸就抱去,别老黏着我,我这么大度的人,不会计较那点小事。” 苏婳眼睛亮晶晶的,“那我真去抱了?” 顾北弦非常大气地说:“抱去吧,那是你爸,又不是外人。” 苏婳一听,转身就往屋里跑去,像个撒了欢的小鹿似的。 华琴婉见她又折回来,有点意外,“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苏婳看向陆砚书,眼睛染着碎星星,“是,落下了一个拥抱,我要抱抱我爸!” 华琴婉笑,“这孩子。” 心里却酸酸涩涩的,觉得欠她太多了。 苏婳走到陆砚书面前,一把抱住他,“爸!” 陆砚书也紧紧抱住她,喉咙发硬,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多想时光能倒回到二十四年前,从她嗷嗷待哺开始养起。 他要教她说话,教她走路,教她学画画,教她学习,教她做人,带她看遍世间风景,吃尽天下美食。 把她宠成无拘无束的小公主。 可惜,时光没法倒流。 不过不影响他继续宠她。 陆砚书摸摸苏婳的头,“晚上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吃。” 苏婳松开他,弯起大眼睛,“只要是爸爸带我去吃的,吃什么都行。” 父亲这个角色在她生命中缺失得太久了,如今终于找到,就特别稀罕,特别珍惜。 陆砚书儒雅地笑笑,宠溺的语气说:“好,那晚上给你打电话。” “行。” 华琴婉转过身擦了擦眼角,丈夫、女儿和幸福,就摆在眼前,美好得不像真的。 苏婳和顾北弦走后没多久,陆砚书接到陆大仁的电话。 他嗓音洪亮,“砚书啊,我闺女看上了一个小伙子,有劳你了,帮忙撮合一下。” “谁?” “顾劲腰,啊,不,顾谨尧。” 闻言,陆砚书语调慢了半拍,“他啊。” 陆大仁眉头一跳,“怎么,他有女朋友了?” “没有,不过他眼光有点高,只喜欢我们家小婳那样的。” 陆大仁不高兴了,“我们家娅娅也不差!” 陆砚书笑,“娅娅是很优秀。”但我们家小婳更优秀。 当然,后面的话,他没说。 在每个老父亲眼里,自己的女儿都是最棒的,独一无二的。 当天晚上。 众人约到郊外一家做蛇羹做得特别棒的饭庄,是粤菜。 因为陆大仁喜欢吃蛇羹。 特意找了个大包间。 当苏婳和顾北弦接到电话赶过来的时候,一推开门,就看到满满一屋子的人。 陆大仁坐在上首。 陆砚书和华琴婉,坐在他右手边。 陆西娅和顾谨尧,坐在他左手边。 苏婳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场相亲局。 特意为陆西娅和顾谨尧攒的相亲局。 陆西娅特别热情,顾谨尧就冷淡得多。 很明显,是女追男。 苏婳和顾北弦走到华琴婉身边坐下。 饭菜是提前预定好的,很快上齐,菜肴丰盛,众人举杯喝酒。 苏婳和顾北弦因为要备孕,就以茶代酒。 陆西娅不时地给顾谨尧夹菜,“顾先生,听我爸说这家的蛇羹,特别正宗,你多吃点。” 顾谨尧眉眼淡然,“我自己来。” 说罢,不着痕迹地把她夹的菜,挪到一边。 看得苏婳都替他着急。 这样下去,会单身一辈子的! 凭心而论,陆西娅软件硬件都不差。 长相漂亮,气质清清爽爽,落落大方,不矫揉不做作,还肯主动,也不傲气,人又风趣。 她是个女人都喜欢。 陆西娅给顾谨尧夹了几筷子菜,都被拒了,有点受挫。 她从身后拿起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名片,推到顾谨尧面前,“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想洗牙了,就来找我。” 顾谨尧淡扫一眼,接都不接,“我的牙很白。” 言外之意,不用洗。 陆西娅深吸一口气。 哪里是让他来洗牙的,是给他留联系方式的。 不过她洗了那么多人的牙,撬了那么多人的嘴,就不信洗不上顾谨尧的牙,撬不开他的心。 陆西娅偏头盯着顾谨尧英气的侧脸,“听说你是搞文物拍卖的?” “是。” “我对文物挺感兴趣的,哪天你教教我好吗?” 顾谨尧抬眸瞥一眼苏婳,“你问她,她比我更懂。” 陆西娅一口老血憋在胸口,暗暗握紧拳头。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 怎么到她这里,隔着道城墙?还是万里长城那么厚的城墙。 吃至一半,苏婳手机响了。 是楚墨沉打来的。 她走到窗口接听。 手机里传来楚墨沉有点焦虑的声音,“小婳,你看到父亲了吗?” “父亲?”苏婳下意识地回头瞅了眼陆砚书,“我爸正跟我一起吃饭呢。” 说完才意识到楚墨沉说的是楚砚儒。 她忙改口:“没有啊,出什么事了,哥?” “爸知道妈再婚办婚礼后,情绪一直很低落。今天一早,他让司机开车带他出去兜风,散散心,到现在也没回来,打他和司机的手机,关机。我以为他去找你了。” “没有,你报警吧。” 楚墨沉语气沉重,“不能报,一旦消息走漏,楚氏集团董事长失踪,会引起股市动荡,公司内部也会乱。我再派人找找吧。” “好。” 挂电话后,苏婳返回桌前继续吃饭。 吃完饭后,陆砚书让顾谨尧送陆西娅回酒店。 顾谨尧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拒绝。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真心希望他早日脱单,过上幸福生活。 这些人,就剩他一个单身的了,孤孤单单的,看着都觉得挺可怜。 分开后,她和顾北弦上车。 同陆砚书和华琴婉的车,一前一后地往市里开去。 开至一半时,保镖电话打过来,“顾总,后面有辆车,好像在跟着我们。” 顾北弦命令司机:“加速,甩开那辆车。” “好的,顾总。” 顾北弦降下车窗,朝后看了看,跟着他们的,是一辆加长豪车,限量版的劳斯莱斯。 那是楚砚儒的。 他好阔气,爱面子,车喜欢最好的。 不过顾北弦没告诉苏婳,省得惹她烦恼。 十多分钟后,他们的车穿过一辆宽阔却车辆稀少的马路。 忽听后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 震得人头皮发麻! 出车祸了! 顾北弦喊道:“停车!” 司机急忙踩刹车。 众人下车。 来到五十米开外处,看到楚砚儒的豪车和一辆中型货车撞上了。 货车司机已经晕了,额头满是鲜血,挡风玻璃碎成一片。 楚砚儒的车也好不到哪里去。 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安全气囊弹开。 顾北弦上前拉开车门。 楚砚儒身子歪出来,额头满是鲜血,眼睛紧闭,手臂软绵绵地垂下,有血从他腹下流出,鲜红凛冽的一片。 苏婳惊住,捂住嘴! 心惊肉跳! 顾北弦急忙把她按进怀里,不让她看。 他拿起手机打给120,冷静地说:“在滨江东路和工业路交汇处,发生一起车祸,三人重伤,请马上派人过来。” 放下手机,顾北弦视线落到那辆被撞得变形的货车。 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 雷世雕。 他又出手了! 第363章 皆有因果 打完120,顾北弦吩咐保镖打110报警。 事态严重,不报警已经不行了。 顾北弦看向停在不远处陆砚书的车,给他打电话,“岳父,不要让琴婉阿姨下车,你们先回去吧。她要问起来,就说是个不重要的熟人出车祸了,我们处理完就回去。” 陆砚书猜到是谁了,“好。” 顾北弦叮嘱道:“最近几天不要让她看新闻和手机。” “放心,我有数。” 等他挂断电话,苏婳从他怀里挣出来,“没事,我不怕。” 顾北弦摸摸她的头,“小心会做噩梦。” “已经很久没做了。” 顾北弦淡嗯一声,垂眸,看向车里鲜血淋淋的楚砚儒,神色凝重。 电话里120急救中心的调度员,让他不要随意搬动伤员,也不要擅自改变伤员的姿势,以免造成二次损伤。 可楚砚儒小腹一直在流血。 需要止血。 有点棘手。 顾北弦按照调度员说的,吩咐保镖去车里拿几条毛巾过来。 毛巾拿来,顾北弦走到车前。 他俯身,把毛巾往他楚砚儒小腹下塞,试图堵住他流血的伤口。 稍稍一动,啪的一声掉下来个水晶相框。 相框的棱角上沾着鲜红的血。 楚砚儒小腹的伤口,八成是车子猛烈撞击时,被相框棱角割伤的。 相框里的照片,是一家三口。 男人和女人都很年轻。 男人浓眉大眼,穿笔挺的白色衬衫,气宇轩昂,五官大气,正是年轻时候的楚砚儒。 女人端庄温婉,眉眼秀丽如兰,唇角含笑。 是华琴婉。 她怀里抱着个几个月大的男娃娃,娃娃胖乎乎的,大眼睛,小圆脸,萌萌的,是楚墨沉。 他们也曾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苏婳别过头,不忍直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但凡楚砚儒年轻时,珍惜一下妻子和家庭,别出轨,别沉迷于华棋柔的温柔陷阱,别招惹那些小人,就不会发生一系列的厄运吧? 世事皆有因果。 前面种什么因,后面结什么果。 顾北弦把几条毛巾塞到楚砚儒的伤口上,算是勉强止住了血。 苏婳从兜里拿出手机,打给楚墨沉,“哥,你爸出车祸了,在滨江东路和工业路交汇处,司机也昏迷了,你快过来吧。” 手机里一片沉寂。 短暂安静后,传来楚墨沉焦急的声音,“我马上过去!” “好,哥,你坚强点,挺住。” “别担心。” 等苏婳挂电话后,顾北弦吩咐保镖:“你们送苏婳先回去。” 怕她多想,他又说:“楚砚儒虽然不是个东西,却是墨沉的父亲。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楚氏集团那一摊子就乱了,到时墨沉压力会很大,你能理解我吗?” 苏婳握住他的手,“我没那么小肚鸡肠,我是讨厌楚砚儒,可墨沉是我亲哥,我陪你一起等。” “也好。” 很快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 医护人员把楚砚儒和受伤的司机,小心地从车里抬到担架上,再送进救护车,进行简单急救。 苏婳和顾北弦配合完警方,也上了车,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 路上。 他给楚墨沉打电话:“去市人民医院吧,江东分院,救护车已经过来了。” “好,我马上调头。” 二十五分钟后。 车子抵达市人民医院,江东分院。 楚砚儒被抬进手术室。 顾北弦刷卡付了诊疗预付费。 很快,楚墨沉也赶过来了,风尘仆仆,脸色不太好看。 虽然没说什么,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焦忧。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挺住。” “没事,谢谢。”楚墨沉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过来,“这是你帮我爸垫付的医疗费,密码是我手机后六位。” 顾北弦没收,“一点小钱。” 楚墨沉硬往他手里塞,“拿着吧。” “真不用,苏婳是你妹妹,你又是我妹夫,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 楚墨沉拗不过他,把卡塞回钱包里。 他看了苏婳一眼,对顾北弦说:“我妹妹该困了,你带她回家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了。” 顾北弦和苏婳异口同声道:“我们陪你一会儿再走。” 三人走到长椅上坐下。 楚墨沉骨节分明的大手垂在膝上,头微微低着,浓眉微隆,布着愁云。 顾北弦提醒他,“撞上你父亲车子的那辆货车,司机醉酒驾驶。货车司机很少有酒驾的,车子还是直冲你父亲的车,撞过去的,我怀疑是雷世雕所为。前几个月他出了次车祸,刚出院没多久,你父亲就出了车祸。” 楚墨沉点点头,“我也怀疑是他。” “雷世雕比狐狸还狡猾,即使是他,估计警察也抓不到把柄。” “是的。”楚墨沉抬手捏着鼻骨,眼睛闭上,心情复杂。 手机响了。 他扫一眼,按了接通,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容,“南音。” “墨沉哥,你爸没事吧?” “正在做手术,别担心。” 顾南音脆声说:“我才不担心他,我担心你。” 楚墨沉强颜欢笑,“放心,我不会有事。” “你别蒙我了。你爸一出事,你们公司肯定会乱,竞争对手会落井下石,我担心你顶不住。” “不会,自打我爸换肝后,公司大小事都是我在处理。即使乱,也不会乱得太离谱。” 顾南音顿了顿,“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老爹和我哥,让他们俩帮你。别看我老爹那人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刻可顶用了,又阴又狠,老奸巨滑,一般人都搞不过他。还有我哥,别看他平时事事儿的,脾气也臭,可是在大是大非上,很拿得出手。” 离得近,顾北弦听得一清二楚。 这绝对是亲妹妹。 顾傲霆的好女儿。 楚墨沉本来心事重重的,听顾南音这么一说,哭笑不得,“你哥就在我身边。” “你把手机给他。” 楚墨沉把手机递给顾北弦,“南音找你。” 顾北弦接过手机,“喂”了一声。 顾南音奶凶奶凶地命令道:“哥,帮我保护好墨沉哥,那可是你亲妹妹后半生的幸福。” 顾北弦淡声道:“不用你交待,我知道。” 顾南音问:“你们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楚墨沉听到了,凑过来对她说:“你别来了,大晚上的,不安全,医院里病菌也多。你来了,我还要担心你。” “那我明天去看你。” 楚墨沉说:“真不用。” “再说吧。” 楚墨沉嗯一声,“晚安。” 顾北弦和苏婳陪着楚墨沉,到了十二点。 手术还没做完。 楚墨沉抬腕看了看表,“你们都走吧,太晚了。” 顾北弦抬眸,看到楚墨沉就只带了一个助理和一个保镖,把自己的保镖留下三个。 他吩咐保镖:“你们换班轮流保护墨沉,不得有任何闪失。” “好的顾总。” 顾北弦牵着苏婳的手离开。 拐弯的时候,苏婳回头,看了眼楚墨沉。 他坐在走廊长椅上,头微微垂着,高大的身影看起来很落寞。 苏婳忽然特别心疼他。 对重伤的楚砚儒,倒没有太大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血脉亲情的原因。 她抬头看向顾北弦,“我哥他太不容易了。” “是挺不容易。从小重病,妹妹丢了,母亲疯了。他去外公家住的时候,还要提防狄娥。好在楚岱松比较靠谱,护他护得紧,我妈和岳父也派人暗中保护,否则墨沉活不到现在。如今好不容易长大,还要接手楚砚儒的烂摊子。” 苏婳若有所思,“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第364章 快不行了 次日。 一大清早。 苏婳拎着保温桶来到医院,保温桶里是她让柳嫂特意煲的人参鸡汤,还做了几样清粥小菜。 楚砚儒人在重症监控室里,没出来。 楚墨沉坐在走廊长椅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苏婳不忍心叫醒他,就安静地坐在旁边陪着他。 他黑色的睫毛底下有层淡淡的阴影,是熬夜所致。 浓眉间拧起细细的褶皱,睡着了都展不开。 苏婳很想伸手帮他抚平。 忽听一阵娇滴滴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哥!哥!听说爸爸受伤了!伤得重不重?我来看看他!” 紧接着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咔哒咔哒地响起来。 楚墨沉眉头蹙起,缓缓睁开眼睛,烦躁地看向噪音来源。 只见楚锁锁捧着一束鲜花,急匆匆地跑过来。 骤然被吵醒,楚墨沉语气有些不耐烦,“你来干什么?” 楚锁锁委屈,“我来看看爸爸啊。” 楚墨沉声音冷沉,“你爸是乌锤,里面躺着的姓楚,跟你没半点关系。” 楚锁锁眼泪快要溢出来了,“虽然爸爸不是我亲生父亲,可他养大了我。养恩大于生恩,他受伤了,我来看看他是应该的。” 楚墨沉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他刚要开口。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清脆脆的声音,“三斤半鸭子两斤半头,就剩嘴了。需要你捐肝的时候,你跑得比兔子还快。手里没钱了,又来认爹!你这个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唯利是图!唯钱是爹!” 是顾南音来了。 楚锁锁本来堆着笑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她扭头瞪着顾南音,“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楚墨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楚锁锁说:“这里不受欢迎的是你!走!” 楚锁锁委屈得嘴唇撅得老高,却不肯走。 楚墨沉懒得再搭理她。 他目光温柔,看向顾南音,“不是不让你来的吗?怎么又来了?” 顾南音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桶,“怕你饿着,我让厨师做了吃的。” 扫一眼苏婳手里的保温桶,“我跟我嫂子想一块去了。” 苏婳笑,“让我哥吃你带来的吧,你的香。” 顾南音也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走到楚墨沉身边坐下,打开保温桶,用小碗盛出汤和粥,拿汤勺喂他。 楚墨沉伸手去接汤勺,“我自己来。” 顾南音不让,“我来,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以照顾你,来,张嘴,啊。” 楚墨沉听话地张开嘴,吃下。 苏婳没想到从小被宠到大的顾南音,还蛮会照顾人的。 替哥哥开心。 刚吃了没两口,楚墨沉的手机响了。 是公事。 这会儿到上班时间了。 这个电话接完,又来一个,一个接一个。 苏婳猜着公司里可能是听到楚砚儒出车祸了,开始乱了。 楚墨沉干脆拿着手机,走在窗前,操着一口专业术语指挥手下人做事。 忙到没时间吃饭。 顾南音就一手端碗,一手拿汤勺,时不时地喂他一口。 她身形娇小,楚墨沉身材高大。 她要不停地踮着脚,才能喂到他嘴边。 楚墨沉很快就意识到了。 他微微弯腰,方便她喂。 两个人,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俏甜美。 画面看起来又养眼,又恩爱。 不时引人侧目。 被冷落了的楚锁锁,忽然提高嗓门,冲重症监控到的门喊道:“爸爸啊爸爸,我是你的小福星,我一走,你就出事了。等你醒了,让我回家吧,我在你身边时,你从来没出过事。” 苏婳嫌她聒噪,“怎么没出事了?肝衰竭差点要了他的命,不是事?” 楚锁锁噎得说不出话来。 吭哧半天。 她憋出几句话,“他年轻时就得了肝硬化,肝硬化转成肝衰竭,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爸出事,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带来的。自从沾上你,他又是肝衰竭又是车祸。我外公也是,要是没遇到你,他也不会得白血病!” 苏婳没想到楚锁锁这么能无理取闹。 就这张破嘴,能活到今天,简直是奇迹。 要不是有楚砚儒护着,估计早被人打死了。 “来人,把乌小姐撵走!”身后忽然传来顾北弦冷淡的声音。 紧接着两个保镖走过来,一边一个,架着楚锁锁的胳膊,把她架出去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楚锁锁挣扎着冲保镖喊道。 顾北弦吩咐保镖:“她嘴痒,找到地方帮她好好解解痒。” “好的,顾总。” 保镖把楚锁锁架到地下停车场,找了个监控死角,照着她的嘴,甩了好几个耳光,才肯放过她。 很疼。 楚锁锁疼哭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拿口罩戴到脸上,偷偷摸摸来到护士站,找到护士,问清楚楚砚儒的情况,又留下电话,让人醒了,打电话通知她。 离开医院。 楚锁锁回到住的地方。 是华天寿留给华棋柔的那套房子。 一百来平方,两室两厅。 还要和华棋柔、乌锤挤在一起住。 楚砚儒已经懒得关他们俩了,给放了出来。 住惯了豪华大别墅的楚锁锁,实在接受不了现境。 一进门,华棋柔问:“你脸怎么了?” 楚锁锁揉揉被打肿的脸,嫌丢人,不直说,撒谎道:“对医院空气过敏。” 华棋柔半信半疑,“楚砚儒什么情况?” “昏迷,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见不到人,等他醒了,我再去吧。人年龄大了,心都比较软,趁他受伤,我对他好点,说不定他心一软,就把我接回家了。我户口还在他的户口本上,姓也没改,说明他还给我留着面子。” 华棋柔撇撇嘴。 “他最好死了!我问过律师,养女也有继承权,且是第一顺序继承人。等他一死,你直接继承,大不了打官司。” 楚锁锁若有所思,“还是活着吧,真要死了,打官司,我肯定争不过楚墨沉。” “他又不是你亲爹,你替他说什么话?狗男人,死了活该!我跟了他二十几年,好的时候,比蜜还甜。一出事,就翻脸无情,让人用隐形摄像头,拍了我和乌锤的视频,来威胁我净身出户。跟了他二十多年,我光着腚被赶出来了!” 楚锁锁瞥了眼主卧室的大床。 乌锤还在睡。 呼噜声一声接一声。 楚锁锁烦躁地皱了皱眉头,“把他赶出去吧,看着就心烦。” 华棋柔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点燃。 塞进嘴里,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她慢腾腾地说:“他又没碍你事,再等等吧,反正我跟楚砚儒不可能了,让我先玩几天再说。” 楚锁锁抬手扇了扇鼻子前的烟雾。 “那你找个好点的啊,找个有钱的,跟这个穷鬼有什么好玩的?” 华棋柔鼻子哼出一声冷笑,“你当有钱人是傻子吗?有钱人要找也是找二十岁的小姑娘,谁要我这个半老徐娘?” 楚锁锁嫌弃,“瞅你那窝囊样!华琴婉那个疯子都找了陆砚书,你不比她强?” 华棋柔嗤之以鼻,“陆砚书脑子进水了,并不代表别的有钱人,脑子也会进水。” “那你也找个像样的,跟个杀人犯黏糊什么?” 华棋柔抬手揉揉鼻子,“你还年轻,不懂。乌锤虽然没钱,但他有他的好,当年杀人也是意外。等我新鲜几个月,腻了,再赶他走,反正就一句话的事。” 楚锁锁恨铁不成钢,“你可真贱!” 她赌气起身朝次卧室走去。 华棋柔盯着她的背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楚锁锁猛然停住脚,回头,瞪着她,“是,我是有我的心思。你和乌锤腻腻歪歪,我爸看着就生气。他生气,我就回不了楚家。回不了楚家,顾凛就会跟我退婚。家没了,未婚夫也没了,我的人生就完了。我过惯了千金大小姐的日子,受不了穷,更吃不了苦!” 华棋柔别过头,懒懒道:“等楚砚儒醒了再说吧。” 楚锁锁进屋,咣的一声把门摔上。 华棋柔把烟放进烟灰缸里,掐灭。 起身来到主卧室,把门关上,反锁。 走到床前。 乌锤睁开眼,盯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一脸坏笑。 他忽地探身,拽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按到身下,就开始扒她的衣服…… 华棋柔浪笑,“昨晚折腾一晚上,你今天还有劲儿?” 乌锤头埋到她脖子里乱拱,“放心,旱了二十年,我有的是劲儿。” “死鬼!”华棋柔捶他肩膀一下,笑得花枝乱颤。 乌锤虽然穷,那方面却比楚砚儒和索刃强。 楚砚儒年纪大了,早就满足不了她了。 索刃进了监狱,远水解不了近渴。 乌锤正好填补了她的空缺。 她啊啊哦哦地叫起来……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她今年四十四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那方面需求特别强,坐地上都能吸土的那种。 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 隔壁的楚锁锁烦躁地捂上耳朵,钻进被窝里,给顾凛发信息:阿凛哥,抽空我们见一面吧,我有重要事,想和你商量。 消息却发不出去了。 她被拉黑了。 楚锁锁脑子里轰隆一声,一片空白。 她好恨,恨顾凛如此绝情! 恨母亲那么贱,只顾自己享受,不顾她的荣辱和死活! 一周后。 苏婳接到楚墨沉的电话,“父亲有意识了,想见你一面。” 苏婳很想告诉他,那不是我爸。 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爸是陆砚书。 又怕他在楚砚儒面前说漏嘴,再牵连到堂伯父陆大仁。 “好,我等会儿就过去。” 一个小时后。 苏婳来到楚砚儒的病房。 他身上贴着仪器,嘴上带着氧气罩,旁边是心电监护仪。 见她来了,楚砚儒示意楚墨沉帮他把氧气罩挪开。 楚墨沉照做。 楚砚儒虚弱地笑笑,“小婳啊,你能来,爸爸,很开心。” 苏婳淡淡道:“我是试管婴儿,生父不详,只认妈。我妈再婚了,她现任丈夫就是我爸。” 言外之意,你啥也不是,别乱攀亲戚。 楚砚儒也不生气,慢吞吞地说:“我错怪琴婉了。前些日子,我出国去了趟纽城,找到了当年的医生。他说我当年精子质量不好,试管婴儿做了,但不成功。那时候,琴婉急着怀孕救墨沉,只能采取试管婴儿。反正你生父不祥,只要你愿意,我还会认你当亲生女儿。” 苏婳在心里说,早就找到生父啦。 即使找不到,也不会认你的。 你把我妈我哥和我,害得那么惨! 见她沉默不语,楚砚儒有点急。 “孩子,你别想太多。我跟你相认,也不图你什么,就图个内心安宁。我年轻的时候,太混账了,现在知道错了,想弥补琴婉,可她再婚了。你跟琴婉长得太像了,就想弥补你,这样我良心会好受点。” 苏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她觉得像他这么老奸巨滑的大奸商,跟她认亲,肯定没那么简单。 苏婳略一沉思,“不想认。”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还没走到门口,身后骤然传来刺耳的声音! “滴滴滴!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报警了!一声紧似一声! 楚砚儒面色灰白,气喘吁吁,快上不来气了! 楚墨沉急忙按铃,大喊:“医生!医生!快来人!” 第365章 自吞恶果 听到楚墨沉的喊声,苏婳连忙转身,走到病床前,把氧气罩给楚砚儒戴上。 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地跑过来, 他们迅速用手术剪,把楚砚儒身上的病号服剪开。 他身上贴着电极片。 医生对楚砚儒进行胸外按压,建立静脉通道,准备除颤仪…… 动作像是按了快进键。 医生忙得顾不上抬头,一边操作,一边报告着各种生理指数,发出指令。 一番抢救,心电监护仪终于恢复正常。 楚砚儒被抢救过来了,灰白的脸色渐渐有了生机。 楚墨沉悬着的心,咚的一下落回胸膛里。 苏婳也暗暗松了口气。 医生向楚墨沉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又观察了一段时间后,这才离开。 等医护人员走后。 苏婳开口:“对不起哥,我没料到,会给他这么大的打击。” 楚墨沉接了杯水递给她,“不怪你。他最近受的打击有点多,身体上的,心理上的,接二连三,有点想不开,等想开就好了。站在你的立场上,不认,也是对的。” 苏婳接过杯子,“我是试管婴儿,跟他没血缘关系,我勉强不了自己。” 尤其一想到他对母亲的伤害,真的很难逼自己装。 他和华天寿又不同。 华天寿一开始就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 楚墨沉能理解她的心理,“没事,不认就不认吧。” 苏婳转过身,对躺在病床上的楚砚儒说:“楚叔叔,您好好养病,我走了。” 一声楚叔叔,喊得楚砚儒老泪纵横。 比冷冰冰的“楚董”,有人情味得多。 人老了,心也会软很多。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又阴又狠,冷血无情的野狼了。 如今的他就是一匹垂垂老矣,浑身是伤的孤独老狼。 楚砚儒眼泛血丝朝她点点头。 苏婳离开。 她前脚刚走没多久,楚锁锁后脚就来了。 刚才她一直躲在走廊一角,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直到苏婳离开,她才敢露面。 保镖不好拦她,放行。 楚锁锁敲了两下门,推门进屋。 楚墨沉看到是她,不悦,“你怎么来了?” “听说爸清醒了,我来看看他。”楚锁锁把手里捧着的康乃馨,放到床头柜上。 小心地观察了下楚砚儒的脸色。 她试探地说:“爸,强扭的瓜不甜,苏婳不想和您认,不认就是了,您还有我。不要理那个不识抬举的,净惹您生气。” 楚墨沉听不得任何人说苏婳不好。 他揶揄道:“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楚锁锁脸一灰,很生气,嘴上却撒娇地嗔道:“哥,苏婳是你妹妹,我也是啊。即使我们不是同一个父亲,也是同一个外公,你不要偏心哦。” 楚墨沉冷哼一声,“我只有苏婳一个亲妹妹,其他的,全是垃圾。” 楚锁锁刚想发火,想到此行目的,忍住了。 她堆起笑,对楚砚儒说:“爸,你看我哥,总欺负我。” 如果放在从前,楚砚儒肯定会训斥楚墨沉。 可现在么,他看见她就来气。 真的,一眼都不想瞅她。 这是华棋柔给他戴绿帽子的产物。 苏婳是试管婴儿,华琴婉至少没出轨。 华棋柔却是真真切切地出轨了。 楚砚儒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用隐形摄像头拍到的画面。 在蜜苑那套房子里,华棋柔在乌锤身上起伏颠簸,娇声浪语,上演活春宫。 也就第一次她反抗了,后面的,都是她主动寻欢。 关了他们一些日子,楚砚儒懒得关了,干脆放他们走,眼不见为净,结果狗男女公然同居了。 楚砚儒一阵恶心涌上心头,隔夜饭差点吐了出来。 他自己扒开氧气罩,吩咐楚墨沉:“把她,把她从我们家户口本上,清出去!把她弄到乌锤名下,给她改姓!她不配,不配姓楚!” 楚墨沉应道:“好的。” 闻言,楚锁锁脑子嗡的一声! 炸了! 她呆若木鸡! 这是她和楚砚儒最后的纽带。 就这么,断了? “爸,我不要姓乌!”楚锁锁眼泪登时就出来了,“我的出身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妈出轨也不关我的事!我是无辜的!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惩罚我?” 楚砚儒自己扣上氧气罩,朝楚墨沉挥了挥手。 那意思,快去做,别废话! 楚墨沉拿起手机打给助理,把事情吩咐下去,特意交待,加钱,给楚锁锁办个加急。 安排完,他喊保镖进来,把楚锁锁带走。 楚锁锁被强行拉出去。 她哭得声嘶力竭,双手扒着门框,死活不肯走,“爸,不要啊!爸,我不要姓乌!不要!我只想姓楚!爸,我是您的女儿啊!您以前那么疼我!” 那副哭天抢地的模样,比死了亲爹还难过。 如果放在平时,楚砚儒就心软了。 可是一想到,他精心养了她二十三年,捧在掌心里怕晒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养的却是别人的野种! 楚砚儒的心硬下来。 他别过头,不看她。 半个月后。 楚锁锁拿到了崭新的身份证,热乎的,烫手。 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乌锁锁。 户口也挪到了乌锤名下。 身份证地址一栏,明明白白地写着某某县某某镇乌村444户。 楚锁锁,不,现在应该叫她乌锁锁了。 乌锁锁捏着烫手的身份证,悲愤交加,恼得要死! 因为苏婳,她最讨厌乡巴佬,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也成了村里来的,还是鸟不拉屎的乌村。 她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大家闺秀!金枝玉叶!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仿佛一夜之间,她一落千丈,从天堂摔进谷底! 这次,乌锁锁真的抑郁了! 躲在卧室里,吞了大把的安眠药。 要不是华棋柔发现得及时,送去医院洗胃,就一命呜呼了! 转眼间,已到岁末。 除夕夜这晚。 楚砚儒裹着厚厚的毛毯,半躺在窗前的躺椅上,静默地望着落地窗外,面无表情。 他出院有些日子了。 窗外,墨蓝色的天,不时有烟花炸过,绚烂如光,闪耀如星,可惜瞬息即逝。 一如他的人生。 绚烂过后,只剩无尽的孤独。 佣人都放假回家过年了。 房间大得空旷,咳嗽一声都有回音。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的一声,被推开。 楚墨沉裹挟着一身清寒走进来,换好鞋,问:“等会儿,我们要去爷爷家吃年夜饭吗?” 楚砚儒微微偏头,遥遥看向他,“不去了,去了,你奶奶肯定唠叨个不停,心烦。” 楚墨沉杵在那里沉默了片刻。 楚砚儒说:“你要是想去你妈家过年,就去吧,去陪南音也行。” 楚墨沉脱了大衣外套,挂到衣架上,“不用,我陪你过。” 楚砚儒抬起厚重的眼皮,“我没事。” 楚墨沉解开袖扣,挽起袖子,露出微凸的腕骨,“我下厨做几个菜,你想吃什么?” 楚砚儒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做你妈爱吃的吧,别搞太多,三四个菜就行。” “您还记得她爱吃什么吗?” “鲍鱼捞饭,清炒莲藕,清炒虾仁,西芹百合,佛跳墙。佛跳墙太麻烦了,就做前面四个菜吧,我已经让佣人提前备好食材了。对了,鲍鱼捞饭你会做吗?” 楚墨沉眼睫微垂,“会,自成年后,每个月我都会亲手做了,送给我妈吃。” 楚砚儒眼眶湿润,“你是个孝顺孩子,比我有心多了。” 楚墨沉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厨房。 刚要关门,身后传来楚砚儒沙哑的声音,“我助理查到,雷世雕今年回老家过年了,我派去的人,今晚上会动手。” 楚墨沉后背一硬,“你打算怎么做?” “他老家很冷,零下二三十度,住的乡下别墅没暖气,空调也不管用,要烧炭取暖。烧炭么,最容易一氧化碳中毒。只要加重他房间的一氧化碳,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他和他的家人全端了。这就是阴我的代价。” 楚墨沉叹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 楚砚儒撩起眼皮看他,“你心软了?” 楚墨沉道:“二十几年前,你为了和他争市场,把他逼到绝路。他妻子受刺激,早产,女儿生下来就死了,他妻子产后抑郁,自杀,险些丧生。所以他报复你,串通狄娥和狄豹,劫走我妹妹,害得我妈疯疯癫癫。前些日子他出车祸,一缓过来,马上就给你安排了一场车祸。如今你要弄死他,他的人必然要报仇,再弄死你。为了给你报仇,我再去弄死他的人。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楚砚儒沉默了。 许久,他一摆手,“罢了,等警方处理吧。” 他拿起手机拨给助理,“撤吧,撤之前,警告雷世雕,想弄死他,一罐一氧化碳就够了。” 第366章 男人疯了 同一时间,顾家老宅。 和楚家的冷清正好相反,顾家老宅其乐融融。 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喜气洋洋,端坐在上首。 老太太一会儿看看顾北弦,一会儿看看苏婳,一会儿再看看顾南音,乐得合不拢嘴。 今天来的都是她喜欢的人。 不喜欢的,比如顾凛和乌锁锁,没露面。 老太太不停地招呼苏婳和顾南音吃菜。 并亲手盛了碗海参汤,让佣人端到苏婳面前,“婳儿,听说你们在备孕,多吃点高蛋白的,增加抵抗力。身体好了,也容易怀孕。” 苏婳莞尔,“谢谢奶奶。” 老太太弯起眼睛,“过了这个年,你就二十五了,最佳生育年龄。活少接点,生孩子要紧。” 苏婳嫣然一笑,“好。” 顾傲霆拿夹子夹了一块秘制烤羊排,探身放到苏婳面前的餐盘里,“我派人帮你们操办一下婚礼,是你们自己选日子,还是我找人选?” 苏婳想了想,“结婚离婚又复婚的,不办了吧。” 顾傲霆一脸郑重,“要办,且要大办!我顾傲霆的儿子娶妻,必须要风风光光!” 苏婳心知肚明。 那是因为她母亲嫁给了陆砚书。 陆砚书有钱有颜,人缘又好,还是知名画家。 对外人提起来,顾傲霆脸上有光。 如果她没个拿得出手的娘家撑腰,这婚礼这辈子都别想办了。 商人就是这么现实。 顾北弦握住苏婳的手,“婚礼就选在六月十八吧。到时温度正好,苏婳穿婚纱不会冷,也是她生日,有纪念意义。” 顾傲霆念叨,“六一八,六一发,这日子吉利。苏婳挺会选日子出生的,出生日期都旺夫。” 苏婳心里五味杂陈。 这老男人一旦看她顺眼了,啥都是好的。 顾北弦夹了一块清蒸鲈鱼,放到苏婳面前,漫不经心道:“旺不旺夫的,跟出生日期没关系,苏婳人本就好。之前我就说她旺我,某些人听不进去。” 被内涵了的顾傲霆,想起去年对苏婳的种种为难。 他讪讪道:“怪只怪她养母家,太拿不出手。” 顾北弦鼻间一声冷笑,“也就只有你,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苏婳外公苏文迈,是古画修复界泰斗。我岳母有情有义,性格直爽,怎么拿不出手了?” 顾傲霆还要说话。 老太太斜他一眼,“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顾傲霆闭上嘴。 老太太看看他身边空着的位置,咂咂嘴,“一把年纪了,连老婆都看不住,还好意思对小辈指指点点。人家北弦比你靠谱多了,至少逢年过节,老婆在身边。你呢?成天孤家寡人一个。” 顾傲霆垂下眼皮,不吭声。 他打理起公司来,如鱼得水,井井有条。 可是对秦姝,他却拿她没办法。 那家伙软硬不吃,任凭他方法用尽,哪怕低三下四,脸都不要了。 可她回复他的,永远只有一个字,滚! 老太太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给顾傲霆出主意,“女人嘛,需要哄,你别成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得放下身段去哄她。” 顾傲霆苦着一张肃穆的脸,“没少哄,对她没用。” 这也是他迟迟不敢把手中大权,传给顾北弦的原因。 生怕传了,秦姝就直接甩他而去。 他早就摸清了她的心思,就一直用这个吊着她,拴着她,把她困在这场千疮百孔的婚姻里。 困不住她的心,困住她的人也是好的。 老太太瞥一眼一直默默扒饭的顾南音,“小宝贝,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顾南音眼皮一抬,“想我墨沉哥呢。” 饭桌上所有人除了顾傲霆,都笑起来。 顾北弦别过头。 他这么矜持的人,为什么有个这么不矜持的妹妹? 老太太故意逗她,“这么想嫁给墨沉,干脆跟你哥一起办婚礼得了。” 顾南音眼睛一亮,“好呀好呀,求之不得。” 顾傲霆捂唇咳嗽一声,“你还小,过几年再说。” 顾南音翻眼瞅他,“我嫂子二十岁就结婚了,我过了年就二十四了,哪里小了?” 顾傲霆拉下脸,“我说小,就是小,不急。婚姻大事,必须要慎重,随便不得。” 顾南音瞪他一眼,“活该你老婆不理你!” 一句话戳到了顾傲霆的心窝子。 他瞬间像个被扎了一针的气球,瘪了下来。 接下来,他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年夜饭过后。 苏婳接到秦姝的电话,“听说你们六一八要办婚礼,抽空来一趟我办公室,我帮你设计了几套婚纱,你选一下。” 苏婳笑,“之前你帮我做了一套,一次也没穿过,穿那套就行。” “那是两年前的了,早就不适合了,重新做。守着现成的婚纱馆,还让你穿陈年旧婚纱,传出去,我要被人笑死的。” 盛情难却。 苏婳答应下来。 “把你老公叫上,给他也订制一套礼服。新人穿新衣服,什么都能将就,唯独婚礼不能将就。” “好。” 年初八,傍晚。 苏婳带上顾北弦来到秦姝的婚纱馆。 秦姝亲自帮苏婳量身体尺寸,边量边啧啧称赞,“我这儿媳妇,跟吃了保鲜剂似的,瞧瞧这小脸蛋,嫩得一掐就淌水。这小身板也是,纤纤细细,婀婀娜娜,凹凸有致。” 苏婳弯起眼睛,“妈您才是,越来越年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今年还不到四十。” 秦姝瞟她一眼,“这话我爱听。” 量完她又帮顾北弦量。 她拍拍他那张清冷英俊的脸,“我儿子也是,越来越帅了,不愧是我秦姝生的。” 顾北弦别过头,语气略带嫌弃,“秦婆卖瓜,自卖自夸。” 秦姝不高兴了,“本来就是,不信你问问苏婳。” 苏婳笑得大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儿,“美婆婆自然生帅儿子了。我婆婆是天下第一美,我老公是天下第一帅。感谢婆婆给我生了个这么优秀的老公。”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苏婳一通彩虹屁,拍得秦姝心里相当舒坦。 她白了顾北弦一眼,“以后谁再说我儿媳妇不会说话,我跟谁急。听听,这话说得多好听,听得我心花怒放。” 顾北弦垂眸扫一眼苏婳,“做自己就好,不必迎合他人。” 苏婳是个好脾气的,“就几句话而已,大家开心,别上纲上线。” 量完尺寸,苏婳选好婚纱款式。 顾北弦选了西装款式。 秦姝连衬衫和领结都承包了。 衬衫帮他设计成风琴褶的,领结给设计成王子领结。 就差给他整个皇冠了。 每个女人都有个公主梦,想穿上最漂亮的婚纱,嫁给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 她嫁不成了,就帮苏婳圆这个梦吧。 等忙完,外面天色已黑。 顾北弦和苏婳手牵着手离开。 秦姝看着两人恩恩爱爱的身影,忍不住羡慕。 如果当年她没听父母的话,坚持嫁给陆翰书,会不会也像他们这般恩爱? 可惜,时光倒不回去了。 转眼间,半生已逝。 收拾完,秦姝从衣架上拿起黑色羊绒大衣穿上。 抄起手拿包夹在腋下,脱掉舒适的鞋子,换上一双极美的高跟鞋。 秦姝挺直身姿,气场一米八地走出去。 出了大门。 天空飘起细细密密的雪,雪落无声。 风吹过,秦姝裹紧身上的大衣。 耳边忽然传来哧啦一声,一辆加长款劳斯莱斯停在路边。 秦姝扫一眼,是顾傲霆的车。 她理都不理,就朝自己车子走去。 顾傲霆急忙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从车上走下来,原本挺拔的身躯微微向前弯着,“姝啊,我今晚特地抽出空,来接你回家。下雪了,你也不要司机,自己开车不安全。” 秦姝冷淡地瞟他一眼,红唇轻启,“滚!” 顾傲霆直起腰身,“就不滚。” 秦姝眼皮一抬,“不要脸!” 顾傲霆回头,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不想要脸了,只想要老婆。” 秦姝蹙眉,“顾傲霆,你今天吃错药了吧?” 顾傲霆手握成拳,抬到唇边咳嗽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只要是你给的,毒药我也吃。” 秦姝觉得这狗男人今天疯了! 她拿起手机拨给助理,“你现在去药店买两斤耗子药过来,速度快点,有人急着要吃。” “好的,秦总。” 没多大会儿,她助理就提着两斤耗子药来了。 秦姝看着顾傲霆,“吃吧。” 顾傲霆瞅着那两斤耗子药,脸色一黑,慌了。 吃,还是不吃? 这个选择太艰难了! 第367章 查清楚了 顾傲霆杵在那里,黑着一张浓眉大眼的脸,盯着耗子药迟迟没动静。 老婆重要,可是命更重要,命要是没了,老婆追回来,也没用了。 秦姝猜出他的心思。 勾了勾唇角,轻轻嗤笑一声。 她从助理手中拿过一桶,拧开,从里面抓出一把,举到顾傲霆面前,“吃吧,刚才是谁豪言壮语,说就是毒药你也吃的,这会儿怎么怂了?” 顾傲霆垂眸盯着鼻尖下的耗子药。 颗粒状的耗子药,形状和感冒冲剂差不多,但比它大很多。 散发着淡淡的米香味。 顾傲霆心一横,“我要是吃了,你真跟我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秦姝淡嗯一声,“两斤都得吃了。” 顾傲霆扭头对身后的司机说:“等我吃完,你马上送我去医院洗胃。” 司机一张脸,难为得都快要拧成麻花了,“顾董,您可要三思啊。您想和夫人冰释前嫌,有很多种办法,没必要选择最,最刚烈的这种。” 顾傲霆叹口气。 那意思,我也不想啊。 可别的方法都试了,不管用。 一咬牙,顾傲霆抓起秦姝的手腕,把她手里的耗子药,就往自己嘴里塞。 眼瞅着耗子药就要碰到他的嘴唇了,秦姝手用力往后一抽。 紧接着,她手一扬。 掌心的耗子药全撒到了地上。 顾傲霆一怔,随即大喜,“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秦姝扯起一边唇角,“别自作多情了,我是怕你真吃了,你爸妈再怪罪我。到时惹得北弦和南音夹在中间,难做人。” 顾傲霆不信,“你就是舍不得我死,别不承认。” 秦姝唇角一撇,“普信男!” 她从助理手中拿过那两桶耗子药,塞到他怀里,“想吃,找个地方悄悄地吃。吃之前,记得把遗嘱写好,财产分割清楚,把我娘家那份,一毛不少地还给我。” 顾傲霆抱着两桶耗子药,烟囱一般矗在那里。 心想,最毒妇人心啊,嘴上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扭头吩咐司机:“去后备箱拿水,给夫人洗手。” 秦姝嫌弃地说:“不用。” 她转身去店里洗了。 洗完出来,顾傲霆还抱着两桶耗子药站在原地。 头上和黑色大衣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略怂却不失英俊的脸,冻得微微发青。 见秦姝出来,顾傲霆调动脸部肌肉,努力挤出一丝笑,“姝啊,气撒得差不多了,坐我的车回家吧。” 秦姝理都没理,直接上了自己的车。 换上平底鞋,发动车子,打方向盘,调头。 顾傲霆拗不过她,只好也上了车。 他吩咐司机:“跟着秦姝的车。” “好的,顾董。” 车子开出去两个路口。 顾傲霆忽然开口:“我这么做是不是很丢人?” 司机手掌开始冒冷汗,这是送命题啊。 答不好,会被开除的。 司机思考了一小会儿,小心地斟酌着用词,“一点都不丢人,您这么做很接地气。” 顾傲霆提一口气,“还是丢人了,连我自己也觉得丢人,可是秦姝的脾气,你也知道的。” 司机安慰他,“真不丢人,我隔三差五就被我老婆赶到客房里睡,很正常。” 顾傲霆心说,我还不如你呢。 你是隔三差五睡一次客房,我都睡了二十多年了。 司机见他不应,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忙又说:“顾董,您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样总比离婚强,是吧?” 这话说到顾傲霆心坎里了,“离婚要分一半家产给秦姝,对公司影响也不好。” 司机附和,“您说得对,顾董。” 顾傲霆抬手揉揉太阳穴,“不管怎么说,我比楚砚儒强多了,北弦和南音都是我亲生的。秦姝虽然脾气差了点,人品却端正,比华棋柔强太多。” 话音刚落,正坐在家里看雪的楚砚儒,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以为是受凉了,往上拉了拉身上的毛毯,吩咐佣人把地暖调得再热点。 佣人急忙照做。 这时手机响了。 是门口保镖打来的。 楚砚儒按了接听。 保镖说:“楚董,夫人找您,要见吗?” 楚砚儒皱眉,“哪个夫人?” “华棋柔,您太太。” 楚砚儒厌恶地说:“不见!以后不要称呼她夫人了!我们年前就离婚了!” 手机里忽然传来华棋柔委屈的声音,“老楚啊,我是冤枉的。我今天终于知道锁锁为什么是乌锤的女儿了。” 楚砚儒眉心一跳,“为什么?” 华棋柔哀求,“能见个面吗?见面再说。” 楚砚儒沉默一瞬,“进来吧。” 六分钟后。 华棋柔裹着一身暗绿色的貂皮大衣,走进来。 脸上妆容精致,脖子和耳朵上挂得叮叮当当,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楚砚儒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说吧。” 华棋柔双手握在一起,暗暗搓着,盯着楚砚儒的脸打量几眼,“老楚,你气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佣人没照顾好你?” 楚砚儒脸冷下来,“别废话,快说!” 华棋柔吓得一哆嗦,忙道:“你别生气,我留乌锤在身边,是想查清楚当年的事,不为别的。” 楚砚儒懒得同她废话,“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乌锤说他当年是受人指使,那人通过电话指挥他做事。今天我带他去探监,他听到了那人说话的声音。” 楚砚儒抬起眼皮,“是谁?” 华棋柔咬牙,“是雷昆!雷世雕的侄子!” 楚砚儒半信半疑,“是吗?” “是,乌锤说雷昆派人给他钱,让他去蜜苑糟蹋我。他就每次等你离开,顺着窗户,悄悄爬进屋里,趁我洗澡时,往我喝的燕窝里放安眠药。等我喝了燕窝,睡沉了,他就对我做那种事,且做了不止一次。也就是那时候,我怀上了锁锁,可我当时并不知情。因为每晚都和你做,察觉不出。砚儒,我是冤枉的,我当年压根就没出轨。我当时跟你解释了,可你听不进去,还把我和乌锤关到一起,让他侮辱我,呜呜呜。” 华棋柔抹起眼泪来,哭哭啼啼的。 那委屈的模样,比窦娥还冤。 可惜楚砚儒丝毫不为所动。 有些男人自己出轨可以,对女人要求却极严格。 在华棋柔前年被几个小流氓玷污时,他就已经不碰她了,貌合神离地过着。 之所以没离婚,完全是顾忌着名声。 乌锤事件直接激化了矛盾。 楚砚儒一脸淡漠,朝她摆了摆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华棋柔愣在原地,“你就这反应?我可是受害者!雷昆指使乌锤,肯定是受雷世雕指使。雷世雕对我下手,是为了报复你!我和华琴婉都是受害者,凭什么你对她愧疚,对我就只有厌恶?” 楚砚儒冷笑,“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雷昆是你舅舅和你妈找来暗算琴婉和苏婳的!你舅舅和你妈引狼入室,搬起石头砸了你的脚!你死了都活该!” 华棋柔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楚砚儒,你真不是个东西!” 楚砚儒怒意翻涌,“你和你妈你舅才不是个东西!你们三人蛇蝎心肠,害我妻女,毁我家庭!来人,把这个贱人赶出去!” 佣人和保镖急忙走过来,一人一边把华棋柔架出去了。 架到门外,直接把她推了出去。 啪地一声,大门关上。 华棋柔穿着高跟鞋没站稳,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疼得她呲牙咧嘴。 乌锤急忙从车里跳下来,去扶她。 华棋柔一甩手,“滚开!” 乌锤生气了,“你在你前夫那里受了气,往我身上撒什么?” 华棋柔翻眼瞪他,“要不是你当年暗算我,我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乌锤皱眉,“你这女人好莫名其妙!昨晚上还跟我干得火热,不要停不要停地喊着,今天就翻脸无情了?” “我腻了,分了吧。”华棋柔拉开车门,上车。 乌锤也来拉车门。 华棋柔把车门反锁上,脱了高跟鞋,发动车子。 一脚油门,车子忽地开出去。 乌锤跟在后面追了几十米,没追上。 他气得破口大骂,“华棋柔,我杀你妈!你他妈利用完老子,就踹我!你等着,老子饶不了你!” 第368章 亲密无间 华棋柔开车回到住处。 马上打电话叫来开锁公司,把锁换了。 乌锁锁纳闷,“忽然换锁做什么?” 华棋柔叼着烟倚在墙上,看着新换的锁,懒洋洋道:“腻了姓乌的穷鬼,不想自暴自弃了。” 乌锁锁啧啧几声,“华女士能想通,真不容易啊。” 华棋柔吐出一口烟圈,“离婚我净身出户,你外公有钱也不给我花。我带出来的首饰,卖得差不多了。乌锤又是个穷鬼,卖肝的那二十万,都不够我塞牙缝的。接下来,得想办法搞钱了。” 乌锁锁拍拍她的肩膀,“这才是正道嘛。” 华棋柔瞟她一眼,“你和顾凛怎么样了?” 乌锁锁撇撇嘴,“他拉黑了我,不肯见我。瞧瞧,男人就是这么现实。” 华棋柔呸了一口,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里,“你们还没退婚,就有戏,你想办法怀上他的孩子。” 乌锁锁抗拒,“不要!” 华棋柔盯着她,语重心长,“锁锁,今时不同于往日,你现在除了一辆车,已经一无所有了。唯一能让你逆风翻盘的,就是顾凛。想办法怀上他的孩子,你下半辈子凭着这个孩子,就能衣食无忧了。” 乌锁锁脸皱得像苦瓜,“我才不要怀那个渣男的孩子!” 华棋柔上下打量着她,“要么母凭子贵,好吃好喝一辈子。要么嫁给一个普通上班族,每天为房贷、生计烦恼。你自己选吧。” 说话间,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紧接是乌锤暴躁的声音,“华棋柔,开门!你这个贱人!快给老子开门!” 华棋柔隔着门喊道:“滚吧你!老娘腻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乌锤砸了半天门。 见她不肯开,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隔日,是周末。 一大清早,华棋柔来到华天寿的家,进门就喊:“爸,你送我的那套房子,我想卖了,重新换一套。” 华天寿敷衍道:“随便你。” “我和楚砚儒离婚,他逼我净身出户,一分钱都没给我。你帮忙从中说和说和,让他给我点钱。你也知道的,我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的日子,没钱不行。” 华天寿垂下眼皮慢吞吞地说:“我老了,管不动你们的事了。” 华棋柔气哼哼,“你就是偏心眼,从小到大一直都偏心华琴婉,每次对她都是各种夸,对我正好相反。” 华天寿冷笑,“所以你为了证明自己比她优秀,就去抢她的男人?” “是,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抢了男人?” 华天寿气不打一处来,“我夸她,是想让你变得和她一样优秀!不是让你生坏心眼子!” 说话间,苏婳和顾北弦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进来了。 华天寿一改刚才的气愤,喜笑颜开。 他拄着拐杖,撑着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北弦,小婳,你们来了啊。” 顾北弦和苏婳异口同声,“赶上周末,来看看外公。” 华天寿眼眶湿润,“好,好,难得你们隔三差五来看我这把老骨头。” 华棋柔扫一眼苏婳,阴阳怪气,“苏小姐,你现在好风光呀,好事儿全让你占了。” 华天寿一拐杖敲到她后背上,“滚出去!” 华棋柔疼得嘴歪眼斜。 见今天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她摸着后背走了。 房间清静下来。 华天寿招呼两人坐下,又喊佣人给他们上茶。 茶端上来。 华天寿抬手擦眼角,“女不教,父之过哇。” 苏婳安慰他,“您年轻的时候,忙于赚钱养家,是她母亲在教,跟您关系不太大。” 华天寿红着眼圈,“娶妻娶贤,娶错一个女人,毁了三代,外公好后悔啊!是外公害了你和你妈,也害了墨沉!” 苏婳微垂眼睫,“都过去了。” 怕华天寿孤单,苏婳让顾北弦先走,她留下来,陪了他一整天。 挨到晚上。 吃过晚饭后,顾北弦来接她,“婚也复了,婚礼也开始筹备了,你搬去日月湾,跟我一起住吧。” “好。” 来到日月湾。 两人下车,顾北弦牵起她的手,往里走。 经过花园时,苏婳停住脚步,指着玉兰树下那个蓝色的木质小房子,好奇地问:“你养了什么宠物?” 顾北弦脸上的笑凝固了,慢半拍才开口,“不是宠物。” 苏婳纳闷,“没养宠物,你在那里搭个小房子做什么?” 顾北弦没什么情绪地说:“没什么。” 苏婳黛眉微拧,“说好的,互不隐瞒,你又瞒上了。” 顾北弦沉默片刻,“那里埋着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苏婳不出声了,掌心一片冰凉。 顾北弦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安慰道:“没事,以后我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 苏婳微微耸耸肩,“为什么要盖个小房子?” 顾北弦垂眸,望着那个蓝色小房子,目光沉重,“怕它被雨淋,搭个小房子就淋不到了。” 苏婳鼻子一阵酸涩,泪差点掉下来,“你这么细心。” “你要是看着难过,我就移到别处。” “不用了。”苏婳声音很低很低,低得像叹息,“转眼间过去两年了,好快。” 顾北弦淡嗯一声,“是啊,好快。都过去了,我们想点开心的事吧,走,进屋。” “好。” 两人回到屋里。 房间摆设和以前一样,连家具位置都没变。 苏婳看到玄关架上,摆着她最喜欢的莲瓣兰,细叶油绿,养得很好。 洗过手后。 顾北弦问:“叶酸吃了吗?” “吃了,已经吃够三个月了。” 顾北弦热了杯牛奶端给她,“多吃碱性食物,容易生儿子。” 苏婳接过,莞尔一笑,“有科学依据吗?” 顾北弦淡淡道:“不管有没有,试试吧。不是我重男轻女,你生男生女,我都喜欢。主要是爷爷奶奶和老顾,他们仨思想比较陈旧。你生个儿子,就不用生二胎了,否则会被他们不停地催生,催得头大。” “我喝。”苏婳把牛奶递到唇边,一饮而尽。 顾北弦从她手中接过杯子,“是排卵期吗?” 苏婳猜到他要做什么,微微别过头,“是。” “那去洗澡吧。你去主卧浴室洗,我去外面浴室洗,节省时间。” 见他这么急,苏婳耳根微微发烫。 洗完澡出来。 他衣服都没穿,只在腰间裹了一块浴巾。 宽肩窄腰和一双大长腿,展露无疑。 漂亮有型的腹肌上,一滴水珠缓缓下滑,带着引诱的意味。 橘色灯光下的他,五官俊美得不似凡人,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哪怕五年了,看到这具性感得近乎完美的躯体,苏婳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顾北弦朝她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一本正经道:“来,顾太太,开始我们伟大的造人工程。” 苏婳扑哧笑出声。 也就只有他,在做这种事时,还能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来。 片刻后,苏婳走到他面前,很主动地亲了上去。 亲了几下,她忽然一把将他摁倒在床上。 灯光打在他脸上,落下明明暗暗的阴影,苏婳惊艳。 他真的是她见过的所有男人中,最英俊,最有魅力的一个。 苏婳细长的腿一迈,直接跨到他腿上,俯身,吻遍他的五官,由小心翼翼到温柔,再到激烈。 在温暖的灯光下,他一动不动,任由她采撷。 只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等她吻够了,顾北弦忽然翻身,把她按到身下…… 情到浓处,他低沉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还是不穿战衣作战的感觉好,和你亲密无间。” 苏婳娇嗔地瞅他一眼,别过脸。 声如夜莺轻啼。 窗台上那株莲瓣兰,细叶随风展动,姿态旖旎,乳白色的花悄然绽放,一室馨香。 第369章 要抓紧了 一夜好眠。 清晨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在地板上洒了斑斑驳驳的碎金。 苏婳缓缓眼开眼睛。 顾北弦在她脸颊上,温柔一吻,手撑着下颔,垂眸望着她,唇角含笑。 英俊面容像被春风抚过,眉眼舒展。 苏婳感受到了他的爱意,钻进他怀里,慵慵懒懒地黏在他身上,手指随意地摸着他性感的腹肌。 摸得顾北弦呼吸一紧。 他握住她不老实的手,声音微沉,“别撩,昨晚刚做的,不能太过频繁,得保质保量。” 苏婳笑,“有没有化身播种机的感觉?” 顾北弦抬手扶额。 这大直女,可拿她怎么办? 他勾了勾唇,“严肃点,繁衍后代那么伟大的事,被你说得这么儿戏。” 苏婳忍俊不禁。 两人抱着又温存了好一会儿,这才起床。 换了衣服,下楼。 走楼梯的时候,顾北弦搀扶着她的手臂。 苏婳哭笑不得,“你太大惊小怪了,我这还没怀上,不用扶。” 顾北弦俊脸面无表情,“没事,提前演习一下。” 苏婳拗不过他,只好任由他搀扶着下楼。 柳嫂提前准备了一桌子营养丰富的早餐,有热牛奶,补血的八宝粥,荠菜鸡蛋小笼包,爆浆酸奶麻花,地瓜丸和蛋饺。 多是苏婳爱吃的。 苏婳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放进嘴里。 荠菜香味醇厚,入口喷香。 苏婳咀嚼完,刚咽下。 顾北弦用汤勺舀了一勺八宝粥,递到她嘴边,“张嘴。” 苏婳无奈地笑笑,“我自己吃就好了,你不用喂我。” “我喂的香,你都肯为我生孩子了,喂你一下又怎么了?” “不全是为你生,也是为我自己生。” “姓是我的姓。” 苏婳只好张开嘴,喝下。 顾北弦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如果是儿子,乳名就叫陆陆吧,到时大名里带个陆,叫顾什么陆。岳父大概率是不会生二胎了,你为了纪念你外公苏文迈,又不打算改姓。那就在孩子上,弥补他一下。” 苏婳赞许,“你倒是细心。” “如果是女孩,乳名就叫璐璐或者苏苏,苏苏貌似更好听。” 苏婳慢腾腾地吃着蛋饺,“等怀了再说,不着急。” 顾北弦把她耳畔的头发,撩到耳后,“提前取好,未雨绸缪。” 吃罢饭后。 顾北弦特意空出三个小时,陪苏婳去挑喜服。 喜服就是接亲、拜堂和敬茶环节时,要穿的中式礼服。 苏婳节俭惯了,想租,反正就穿那么一会儿,走个形式。 顾北弦非要定做。 说一辈子就办一次婚礼,必须得隆重。 两人上楼,在服务人员的带领下,开始挑选款式。 正挑着,有服务人员走过来,对苏婳说:“苏小姐,陆老太太说,您的喜服,她已经定好了,让您不要再定了。” 苏婳诧异,“奶奶在哪里?” “请跟我来。” 苏婳和顾北弦跟随着她,拐了两个弯,来到一个硕大的工作间。 是这家喜服店老板的工作间。 陆老太太红光满面的,正和老板,也就是主设计师,在交谈。 见苏婳进来,陆老太太热情地迎上去,拉起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目光灼热,和平常很不一样。 苏婳纳闷,“奶奶,您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老太太趴到她耳朵上,神神秘秘地说:“小丫头,我都知道啦。” 苏婳微微挑眉,“您知道什么了?” 陆老太太声音压得更低,“你就是我的亲孙女儿,你是砚书的孩子,身上流着他的血!” 苏婳颇为意外,“您怎么知道的?” 当时怕秘密泄露,会连累到陆大仁,就她和顾北弦、华琴婉、陆砚书很少的几个人知道。 陆老太太咧嘴一笑,“大仁告诉我的。” “啊?” “我那天给他打电话抱怨,说砚书也没个孩子。他告诉我,有,亲女儿就在身边,就是你!” 苏婳没想到陆大仁这么仁厚,真的是名副其实。 大仁大义。 陆老太太手一挥,“我孙女儿出嫁,喜服和首饰当然要奶奶亲自操办,你不用操心了!” 苏婳甜甜地说:“谢谢奶奶!” 陆老太太捧起她雪白的小脸,左捏捏右捏捏,捏得爱不释手。 只是捏捏,老太太还不满足,还把自己的脸贴到苏婳的脸上,左贴贴右贴贴,喜不自禁。 不知道该怎么疼爱苏婳好了。 老太太一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儿,“真好,真好,一波三折的,好事多磨。我老婆子终于也有孙女儿了,砚书有后了!” 苏婳把手指压到她嘴唇上,“嘘!” 陆老太太瞅一眼店老板,“没事,老板是我老姐妹的女儿,不是外人。” 苏婳这才放心。 越是精贵的龙凤褂,所用的金线越多,并且完全铺满原本的布料,使其看不见红色。 称为褂皇。 陆老太太告诉店老板,“就给我孙女儿定个褂皇!唯一的孙女儿出嫁,当然要越隆重越好!” 店老板笑容满面,“好,都听您老人家的。” 选来选去,老太太给苏婳整了个绣满金线的款式。 用红色调打底,嫁衣上绣了凤凰来仪,用彩色金线串着金珠绣制,极尽奢华,又不失端庄温婉。 喜服款式定下来,老太太给苏婳配了头上的金饰和手腕上的金手镯。 帮苏婳定好,老太太又给顾北弦定。 他的喜服和苏婳的要配对,深蓝色打底,上绣龙纹,盘旋而起的金龙大气奢华。 选好后,老太太非常大气地刷卡付了全款。 喜服定好后,顾北弦和苏婳去给顾傲霆和秦姝选中式褂袍。 拜高堂的时候,两人要穿。 顾傲霆随便给他穿什么都行。 秦姝眼光比较挑,事事多。 顾北弦打电话给她,“我们在定喜服,你想穿什么款式?帮你一起定了。” “随便,只要别和顾傲霆穿情侣装就行。” 顾北弦眉心微蹙,“随便可不好选,你自己来挑吧。” “行,我半个小时后到。” 半个小时后,秦姝来了。 她行事利索,很快挑好款式,挑了件酒红色描金绣凤的旗袍。 接着她一脸嫌弃地帮顾傲霆定了一身绣貔貅的蓝色唐装。 要不是因为是正经场合,她就给他选绣蛤蟆的了。 她觉得癞蛤蟆和顾傲霆更配。 一家子声势浩荡地选好,下楼。 店老板亲自把财神们,送出大门。 苏婳亲亲密密地搀扶着陆老太太,站在门口,等接她的车开过来。 很快,一辆银灰色宾利缓缓开过来。 车门打开。 走下来一位穿深灰色短外套,黑色呢料长裤,气质温厚儒雅的男人。 是陆翰书。 陆翰书看向秦姝,斯斯文文一笑,“原来你也在,我来接我们家老太太回家。” 一向落落大方的秦姝,视线不知该往哪里看好了。 她嗯一声,要笑不笑,说:“你好”,便偏过头,看向旁边的法国梧桐。 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暗潮涌动,思绪万千。 “你好。”陆翰书笑了笑,搀扶着陆老太太上车坐好。 同苏婳和顾北弦道别。 道完别,陆翰书又看向秦姝,“再见。” 秦姝目光有细微躲闪,表面却客气疏离道:“再见。” 陆翰书宽厚一笑,随即转身上车,发动车子。 顾北弦打量着秦姝,“你们很熟?” 秦姝淡淡道:“三十多年前就认识了,你说熟不熟?” 顾北弦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 秦姝白了他一眼,“别阴阳怪气,我跟他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顾北弦笑,“懂。” 秦姝转身上车,利落地发动车子。 等她走后,顾北弦把电话拨给顾傲霆,“老顾,以后对你老婆好点,要抓紧了。” 第370章 雨夜追妻 闻言,顾傲霆额头的筋一跳一跳的,“什么意思?” 顾北弦淡声道:“就字面意思。如果顾董听不懂,就让你的助理帮忙翻译一下。” 顾傲霆不淡定了,“我是让你说清楚点,是不是有人惦记秦姝了?是谁?” 顾北弦云淡风轻,“你老婆又美又飒,惦记她的可不少。” 顾傲霆有点急,“我都被她逼得差点吃耗子药了,还要怎样?对了,你当初是怎么求苏婳原谅的?” 顾北弦勾唇,“你跟我性质不一样,我犯的错在可原谅的范围之内。你犯的错,罪无可恕。” 顾傲霆抬手揉揉酸胀的太阳穴,“我是婚前生的顾凛,这不叫犯错。至于柳忘那次,我喝醉了,把她当成了你妈……” 顾北弦打断他的话,“这话跟你老婆说去,跟我说没用。” “跟她说,她不听。女人太难搞了,猜不透。二十多年都搞不定,她死活不肯原谅我。” 顾北弦意味深长,“其实方法有很多,就看你能不能拉下面子。” “什么方法?” 顾北弦漫不经心道:“比如下个跪什么的。” 顾傲霆面色一冷,“你可真是我亲儿子!” 嘴上生气,顾傲霆却动了心思。 挂电话后,他问助理:“你向你老婆下过跪吗?” 四十多岁的男助理,一头黑线,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犹豫半秒,助理昧着良心说:“跪过。” 顾傲霆绷紧的神经微微放松,“那你老婆原谅你了吗?” 助理瞎编,“原谅了。” 顾傲霆心中暗喜,“晚上和高局吃完饭后,帮我订一束鲜花。” “好的,顾董,订什么花?” “郁金香吧,秦姝年轻的时候喜欢郁金香。” 晚上。 顾傲霆同规划局的高局一起吃饭。 席间,他不时看表。 嘴里满口冠冕堂皇的话,同高局熟练地应酬着,脑子里却在不停地想,等会儿该同秦姝说什么。 好不容易结束应酬,顾傲霆安排助理陪高局去下一个娱乐项目。 他上车,去取了花,给顾南音打电话,“闺女,你妈回家了吗?” 顾南音脆脆地说:“没,应该是回她自己的公寓了。” “好,我知道了。” 让司机开车,来到秦姝的住处。 楼道门有密码,得刷卡才能进,顾傲霆进不去。 好巧不巧,下雨了。 司机急忙拿伞给他打。 偏偏雨越下越大,风卷着雨,往人身上扑,把顾傲霆的裤腿都淋湿了。 顾傲霆抱着花,给秦姝打电话,“姝啊,我在你住的楼下,给你买了花。” 说完,他满怀希望地等着。 一秒钟后,手机里传来秦姝清冷利落的声音,“滚!” 顾傲霆很受伤,“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回我一个字?” “快滚!” 顾傲霆更受伤了,“都老夫老妻了,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秦姝声音调柔,“请你快滚。” 顾傲霆严肃的嗓音弱了三分,“外面雨太大了,我裤子都淋湿了,很冷。” 秦姝轻声嗤笑,“苦肉计对我不管用,别搞这一套。” “阿嚏!”顾傲霆打了个喷嚏,“我一把年纪了,你忍心看我受冻吗?” 秦姝沉默了会儿,开了走道门的锁,“滚上来吧。” 顾傲霆一听,连忙打开楼道门,走进去。 进了秦姝的公寓,推门进屋。 二话不说,他噗通一声跪下了。 平时那么不可一世的人,此时卑微到了极点。 秦姝蹙眉,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像见了鬼似的,“顾老头,你搞什么?” 顾傲霆抱着花,垂着眼皮,“姝啊,当年柳忘那事,我真是喝多了。当时,我不让你给你父亲捐肾,你一直怪罪我,我心里烦闷,出差的时候,借酒消愁,就多喝了点酒。那个柳忘眼睛和你长得很像,身形也像,我以为是你。我当时真的是眼花了,看人都是四只眼睛,其他看不清……” 秦姝懒得听这些废话。 她别过头,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派几个人过来,把你老子弄走。他最近黏黏糊糊的,时不时地还抽一下疯,烦人。” 正在应酬的顾北弦一听,就知道顾傲霆做了什么。 没想到他还真能豁得出去。 顾北弦勾唇一笑,拿着手机找了个僻静处,说:“老夫老妻了,僵了半辈子了,互相给个台阶下,和好吧。” 秦姝挺直脊背,“不和!” 顾北弦劝道:“老伴老伴,少来夫妻老来伴。这个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男人离不开女人,女人也离不开男人,就好好地同他做个伴吧。” 秦姝语气斩钉截钉,“老娘我雌雄同体,不需要男人。” 顾北弦抬手轻捏额角。 暗自庆幸,幸好苏婳不像她。 苏婳虽然直,但是能掰过来。 这个妈,是宁折不弯。 他把电话打给顾傲霆,“老顾,你自求多福吧,你老婆太难缠了。” 顾傲霆握着手机苦着一张肃穆的脸,“我尽力了。” 顾北弦没什么情绪地说:“没办法,有的错误终生不可原谅。” 顾傲霆重重地叹了口气,挂断电话。 他双膝跪地,端着一张威严的脸,抬眸看向秦姝,“凭心而论,和身边人相比,我算不错的了。你看周围哪个男人不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吧,楚砚儒爬上了他小姨子的床。还有我姐夫霍正霆,和外面的女人过了一辈子。我就二十七年前那一夜犯了错,后面再也没有过。像我这种地位的男人,能守整整二十七年的活寡,你还要我怎么样?” 秦姝呵呵冷笑,“那是你活该!脏了就是脏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说罢她转身就走。 去了卧室,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顾傲霆又跪了一会儿,见秦姝不打算出来了。 他再跪下去毫无意义。 顾傲霆单手撑地站起来,自尊心碎了一地。 想他这一辈子,跪过谁? 除了父母先人,就只跪过秦姝了。 可他都这样了,秦姝还是不肯原谅他。 放下鲜花,顾傲霆颓废着一张脸,恋恋不舍地看了秦姝卧室门一眼,拉开门离开。 守在外面的司机,小心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 见他那张虽染风霜,却不失英俊的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便知不妙。 司机大气都不敢喘了,急忙去按电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近电梯里。 司机按了一楼。 缩在顾傲霆身后,一声不敢吭。 虽然他身姿依然挺拔伟岸,看外表不可一世,可是司机总感觉他的腰是弯着的,心是挫着的。 司机第一次觉得,有钱人有时候也挺可怜的。 并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风光。 下楼。 外面还在下雨,越来越大。 不像是春雨,倒像是夏雨了,却又比夏雨阴冷。 司机撑开伞,打在顾傲霆身上。 顾傲霆赌气,抬手推开,故意让雨淋在自己头上。 人在受挫的时候,喜欢自残,顾傲霆也不例外。 司机嘴上说:“顾董,您这样容易受凉的。” 心里想的却是您衣服湿了,会把车弄脏,大晚上的,我还得去洗车。 顾傲霆也不说话,大步往车子走去。 走了没几步,手机响了。 是秦姝打来的,“想让我原谅你也行,但是我有条件。” 顾傲霆阴沉如乌云的脸,瞬间阳光灿烂,“你说,你说,无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秦姝语气清冷,“如果铁树开花,马长角,河水倒流,我就原谅你。” 顾傲霆蹙眉,“大晚上的,猫戏老鼠一样的戏弄我,好玩吗?” 秦姝声音低下来,“要么就找到北秦。” 北秦,是她和顾傲霆生的第一个儿子,比顾北弦大两岁多。 在医院里出生没多久,就被人偷走了。 当年顾家人疯了一样地找,出动所有人力物力和警力,都没找到。 这些年一直没放弃寻找,各种方法用尽,在警局也留了dna数据,在宝贝寻亲网上,也重金寻子,依旧无果。 找他比让河水倒流还难,顾傲霆心凉了半截。 他掐了电话,弯腰坐进车里。 手扶额头,闭上眼睛,久久不语。 一周后。 沈鸢领着她亲哥秦野,来到凤起潮鸣。 秦野身板高高大大,穿得很随意,头上戴一顶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 五官硬得有点木,却不失英俊,紧抿着唇,话很少。 黑黢黢的大眼睛带着野性,浑身充满神秘感。 走进屋里,秦野把手里拎着的保险箱,放茶几上一放,输入密码,打开。 里面是一只青铜鸟尊。 凤鸟回眸的造型,头微昂,高冠直立,禽体丰满,两只翅膀往上翘起,振翅欲飞。 鸟尾是断的。 秦野撩起眼皮看她,“能修吗?” “能。”苏婳戴上手套,把那只鸟尊拿在手里掂了一下,偏轻。 青铜器时间越久,越轻。 这只鸟尊应该是殷周时期的,国宝级的文物。 很刑! 苏婳忍不住说了句不该说的话:“能收手吗?” 沈鸢拿手臂轻轻碰了她一下,“婳姐,能修就修吧,咱们收钱做事,即使出了事,也算不到你头上。” 苏婳没再说什么。 秦野从包里取出厚厚几沓钱,“这是定金,半个月后,我来取。” 说罢他起身离开。 等门关上,苏婳黛眉轻拧,看向沈鸢,“他是你亲哥吗?” 第371章 神神秘秘 沈鸢杏眼圆睁,“当然是我亲哥,如假包换!” 苏婳正色道:“那鸟尊你也看出来了,起码得是一级文物,一旦被抓到,三年起判。他既然是你亲哥,你就劝劝他,不要做那行了,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有很多。” 沈鸢叹口气,“劝过,没用。” “劝一次没用,就多劝几次。” 沈鸢脸垮了,“我们秦家祖辈盗墓,我亲生父亲在行里挺出名的,人送外号‘秦师爷’。如果我是男的,也会跟着我生父盗墓。有些东西改变不了的,盗墓来钱太快。不盗墓,我哥能干什么?去厂里拧螺丝吗?一年到头累得要死,才赚几万块。他们盗个墓,一次少说也有几百万,拧螺丝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个数。” 苏婳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你不觉得盗墓风险很大吗?” 沈鸢挠挠后脑勺,“富贵险中求么。” “你哥应该不太缺钱吧?” 沈鸢吭哧吭哧憋了半天,“其实还有个原因,我生父烂赌,钱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哥不做那行不行。” 苏婳不说什么了。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不好掺合太多。 苏婳拿起那个鸟尊,走进工作间,开始研究。 凤鸟的尾断了,得用锡焊。 焊完得处理痕迹,还要做锈。 上面的锈,不是单纯的绿色,里面多少还有点黄,有点红,混着各种颜色。 做好这个锈,要看色彩敏感度。 苏婳挺感激父母遗传给她的天赋,还有外公苏文迈从小对她手把手的教导。 当然,也很感激楚岱松教她修复青铜器。 中途出来倒水的功夫。 苏婳接到顾北弦的电话,“你工作时,记得戴口罩和手套,不要太累,不要接触化学药品,更不要碰墓里出来的东西,阴气太重。” 苏婳无奈一笑,“我这还没怀上孕,看把你紧张的。” 顾北弦语气郑重,“备孕也很重要,不要大意。” “好好,我知道了。” 挂电话后,沈鸢眼巴巴地瞅着她,“羡慕死了,你男人怎么这么贴心?哪里还有,我也去领一个。” 苏婳轻轻瞟她一眼,“你不是有周占了吗?” 沈鸢靠在门框上,双臂环胸,“别提了,正在冷战呢。” 苏婳颇为意外,“怎么了?” “他想睡我,我不给他睡,他就生气了。” 苏婳笑,“我记得你上次追顾谨尧时,特别奔放,怎么跟周占就这么保守了?” “那不一样,顾谨尧一看就是是个负责任的。周占不行,他滑得很,睡了也不一定会娶我。别看姐这样,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苏婳想了想,“也是,周占那个姐周品品,挺难缠的,保守点不吃亏。” “是吧,我就是怕那老妖姑,半路杀出来搞破坏。” 喝过水后,苏婳继续返回工作间工作。 沈鸢站在旁边专心地看。 忙到晚上,苏婳要走。 沈鸢拿出一个纸质包装袋,神神秘秘地说:“婳姐,你不是在备孕嘛,送你一套礼物,方便备孕。” 苏婳接过来,刚要拆。 被沈鸢阻止了,“回家再拆,回家再拆。” 回到日月湾。 洗过澡后,苏婳坐在沙发上,拆开包装。 里面居然是一套黑色半透明的趣味内衣,蕾丝的,若隐若现。 细节充满诱惑。 苏婳哭笑不得。 顾北弦瞟一眼,“看不出来,沈鸢这个女汉子还挺有心。” 苏婳拿在手里,扬了扬薄透的面料,“要穿给你看吗?” 顾北弦微挑眉梢,一张俊脸说不出的风流洒脱,“你还用穿吗?不穿,我都热情高涨,要是穿了,房顶不得塌?” 一句话说得苏婳面红耳热。 顾北弦盯着她粉若桃花的脸颊,情动。 他从身后抱住她,壁垒分明的肌肉,隔着衣服,抵着她婀娜起伏的曲线,薄唇凑到她耳边,“很想要孩子,可是你一怀孕,就得一年不能碰你,憋得难受。” 苏婳顿了顿,抬起右手,笑如山泉淙淙,“没事,我手巧。” 顾北弦意会,微勾薄唇,眼底风流溢出,“你现在是越学越坏了啊。” 苏婳眉梢微抬,满眼含情,“你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被你捧在掌心,含在嘴里,装在心里。”他低头亲吻她耳垂,温热的气息撩拨她耳膜,“走,我们去造人。” 苏婳嫣然一笑,眼神清甜。 顾北弦忽然打横抱起她,就朝楼上卧室走去。 抬脚踢开门,还未到床上,他就已经把她放下,按到墙上,吻住她。 由温柔到激烈,再到疯狂。 衣衫尽褪。 他把她推到床上,直奔主题…… 一时之间,山崩地裂,情欲乱溅。 有风吹过,甜得齁人。 半个月后。 天色刚擦黑。 顾傲霆忽然带着司机和保镖,来给苏婳送东西。 即食燕窝,新鲜的牡蛎、海鱼、猕猴桃和车厘子,还有芝麻核桃和腰果。 一箱箱地搬进凤起潮鸣。 苏婳看着包装精美的箱子,堆在墙角,像个小山似的。 她向顾傲霆道了声谢。 顾傲霆整了整西装领带,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谢倒不用,别记恨我就行。秦姝之前打算要孩子时,我就给她准备了这些,北弦和南音都相当聪明。” 苏婳秒懂。 送这些,是为了让她吃得好点,优生优育。 顾傲霆抬手抹了把刚染完的黑发,“我这个人有时候是挺讨嫌的,但是心眼不算坏。等你以后有了儿子,娶媳妇的时候,会明白我的心思。” 苏婳淡淡道:“我没你那么现实,只希望孩子开心幸福。” 顾傲霆一脸郑重,“观念不同。我们家有那么大一摊子家业要继承,必须要考虑很多,不可能像你这么淡泊。” 苏婳想到了顾北弦。 又想到了楚墨沉。 这帮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的公子哥儿,表面风光,实则也不容易。 承受着普通人不能承受的压力。 甚至还要承受丢命的风险。 顾傲霆带着司机和保镖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出了大门。 没走多久,他迎面碰到一个穿黑色短外套,黑色牛仔裤的男人。 男人身材极高,脸上戴着口罩,手里拎一只黑色密码箱,棒球帽压得很低,单手插在兜里,步伐匆匆。 神神秘秘地朝苏婳住的地方走去。 顾傲霆有种不祥的预感,停下脚步,扭头喊道:“大晚上的,你去苏婳家做什么?” 男人是秦野。 秦野翻眼,冷漠地瞅他一眼,没应。 继续往前走。 眼瞅着就要走到苏婳的大门口。 顾傲霆吩咐保镖:“快拦住他!” 保镖箭一般嗖地蹿过去,闪身拦在秦野面前。 顾傲霆迈开双腿,走到他面前,“你是谁?把口罩摘下来。” 秦野眼神不屑地瞅着他,语气生硬,“别多管闲事。” 嘿! 顾傲霆的暴脾气上来了。 敢对他说别多管闲事的,除了几个最亲的家人,别人谁敢说试试? 顾傲霆厉声吩咐保镖:“把他的口罩摘下来!让我看看这小子的庐山真面目,年纪轻轻的,这么狂!” “好的顾董。” 保镖伸手就要去摘秦野脸上的口罩。 手还未触及到口罩,只听咔嚓一声,保镖一声痛叫,脸色狰狞起来。 手臂被秦野扭脱臼了。 秦野把他猛地推到顾傲霆身上,硬梆梆道:“换个保镖吧,老鬼!” 第372章 剑拔弩张 顾傲霆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老鬼。 他这暴脾气和高傲的自尊,哪里受得了? 平时受秦姝、顾北弦和顾南音的气就罢了,那是他亲老婆、亲儿子和亲女儿。 可这玩意儿是啥? 顾傲霆一把推开保镖,冲秦野喊道:“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 秦野轻蔑地瞥他一眼,理都不理,抬手按门铃。 顾傲霆被他这桀骜不驯的劲儿,彻底激怒了。 他吩咐另一个保镖:“还愣着干嘛,快去把他拉开!” 保镖上前,马步一弓,挥出拳头,摆出一副要作战的架式,“起开,否则我就动手了!” 秦野懒洋洋地扫他一眼,手摸到腰上。 忽然眼前寒光一闪。 一柄飞刀擦着顾傲霆的头皮过去了,叮地一声插进五十米开外的景观树上。 顾傲霆头皮一阵发麻。 抬手一抹头,一手的碎头发渣子。 顾傲霆怒道:“你,你是哪来的野小子?这么猖狂!” 秦野掩在口罩后的脸一冷,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别惹我,刀子可不长眼。” 言外之意,再惹,下次刀子就不是擦着你的头皮过去了,直接插你的脑子! 司机急忙挡在顾傲霆面前,将两人隔开。 保镖上前猛地抱住秦野的腰,一个过肩摔,想要把他摔倒在地上。 秦野扔掉密码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推开。 两人扭打在一起。 十多个回合下来,只听“噗通”一声,保镖被秦野摔了出去。 保镖疼得呲牙咧嘴,撑着站起来,挥拳做出一副进攻的架式,却不敢再轻易靠近秦野。 顾傲霆一张老脸黑沉沉的。 一帮吃干饭的,太丢他的面子了! “吱嘎!” 黑色雕花大门打开。 苏婳迎出来。 每次见秦野都是这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她早就习惯了。 倒是顾傲霆,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两个保镖,一个挥拳摆着架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另一个捂着脱臼的手腕,疼得嘴歪眼斜。 司机则护在顾傲霆面前,一副忠仆护主的模样。 苏婳看向秦野,一脸纳闷,“秦先生,你们这是怎么了?” 秦野拍了拍袖子,弯腰捡起地上的密码箱,“没事,一帮不开眼的,非要挡我的路。” 苏婳扫一眼脸色青黑的顾傲霆,对秦野说:“请进来吧。” “好。”秦野抬脚走进去。 苏婳冲顾傲霆点了下头,转身进门。 身后传来顾傲霆阴阳怪气的声音,“我们顾家的儿媳妇,要守规矩,知分寸!” 苏婳回头,淡淡一笑,“放心,顾家人人人都比您老守规矩。” 被内涵了的顾傲霆,一口老血憋在心口。 过了半秒,他才说出话来,“这人是谁?大晚上的,鬼鬼祟祟地来找你,还捂得这么严实,脸都不敢露。” 苏婳轻描淡写,“我客户。” “叫什么名字?” “对不起,保密。” 苏婳转身走进去。 保安把大门关上。 他们越是这样神神秘秘,遮遮藏藏,顾傲霆就越觉得可疑。 他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我来给苏婳送吃的,碰到一个男的,戴着帽子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来找她。那男的又粗鲁又野蛮,苏婳说是他客户,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什么客户白天不能见,非得晚上见?脸都不敢露,苏婳也不敢说他的名字。你要小心点,有楚砚儒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 顾北弦被膈应到了,“别挑拨离间,苏婳说是客户就是客户。” “我不是挑拨离间。苏婳长得漂亮,又有本事,她没歪心思,架不住别人有,你小心点为妙。” 顾北弦掐了电话。 沉默一瞬,他拨出苏婳的号码,“有客户?” 苏婳一猜就知道是顾傲霆告状了,“是秦野。” 一听不是顾谨尧,顾北弦悬着的心落回胸腔里,“没事了。” 除了顾谨尧,其他人都不足为惧。 顾北弦又把电话拨给顾傲霆,“是苏婳的一个客户,我认识。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对苏婳乱说话。” 顾傲霆呵呵冷笑,“我做了大半辈子的生意,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客户。” 顾北弦淡声道:“少见多怪。” 顾傲霆赌气掐了电话。 上车。 顾傲霆打电话给助理:“让你找北秦,找得怎么样了?” 助理一脸为难,“警方那边重新采集了您和夫人的dna数据,也施加了压力,让他们用心找。可是已经找了三十年了,都没找到,不可能这三两天就找到的。宝贝寻亲网也在重金寻找,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找上门来认亲的,但是一做dna亲子鉴定,都对不上。” 顾傲霆叹口气。 那个丢失的孩子是秦姝心里永不结痂的疤,是窝在她心底的结。 哪怕后来又生了俩孩子,都没解开那个结。 车子徐徐发动。 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顾傲霆想起三十年前,就是这样一个夜晚。 他和秦姝第一个儿子北秦,呱呱坠地。 那时他们夫妻的感情还算好,顾北秦的名字,就是她取的,取了俩人的姓。 第二天佣人和保镖护送着孩子,交给护士洗澡、注射疫苗。 当时一群新生婴儿,都在一起洗澡,打疫苗。 等送出来时,孩子换成了另一个,手环上却是顾北秦的名字。 刚出生的孩子,长得都差不多,丑丑的,皱皱的,脑袋尖尖的,没啥辨识度,唯一不同的是,北秦左脚底有颗小小的黑痣。 等发现不对劲时,已是一个小时后。 再去找,就找不到了。 连同给北秦洗澡的护士,也消失不见了。 医院负全责,给了很大一笔赔偿金。 可是顾家缺的是钱吗? 当时就报了警,但三十年前没有监控,找个失踪的孩子如大海捞针,再有钱,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顾傲霆抬手扶额,闭上眼睛,眼眶渐渐湿润。 同一时间,凤起潮鸣。 秦野拿到苏婳修好的鸟尊,用放大镜仔细检查,又屈起手指,在上面弹了几下,听声音。 见声音和完整的铜器没啥差别。 秦野满意地付了余款。 他把鸟尊放进密码箱,戴上口罩和帽子,起身要走。 苏婳忍不住说:“其实你会寻龙点穴,可以帮人看风水,这一行做久了,打出名气来,也挺赚钱的。盗墓虽然来钱快,总感觉是把头拴在裤腰带上讨生活,风险太大了。” 闻言,秦野原本无温的目光忽地变冷,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他一言不发,拎着密码箱走了。 苏婳杵在那里,捉摸不透他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顾北弦过来接她时,就看到她坐在沙发上。 端着一张白皙小脸在凝神思考。 也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入神。 连他进来了,都没察觉。 顾北弦走到她身边,俯身揉揉她的脸,“是不是老顾又说什么讨人嫌的话,惹你不高兴了?” 苏婳摇摇头,“我劝秦野收手,他眼神很怪地瞅了我一眼,瞅得我心里毛毛的。” 顾北弦沉吟一瞬,“做他们那行的,天生警惕,防备心强。你这么说,他是怕你报警。” “沈鸢是我的人,他是沈鸢的亲哥哥。如果他出事,势必牵连到沈鸢,我是为他们兄妹俩着想。”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如果你不是被苏家收养,而是被小偷家收养,你很难像现在这样芝兰玉树。” 苏婳轻轻白他一眼,“别拽词了,想夸我有出息就夸呗,还拽什么芝兰玉树?” “芝兰玉树更配你。” 苏婳清甜一笑,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和顾北弦离开。 出了大门,刚要上车。 忽听不远处传来啊的一声尖叫。 叫声凄厉如鬼嚎! 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十分瘆人。 紧接着,秦野从灌木丛里拎出一个人。 他抓着那人的脖子,飞快地朝顾北弦和苏婳走过来。 走到近前,他把那人直接扔到苏婳脚下,“这人从我来的时候,就躲在灌木丛里拿望远镜偷偷朝你们家看。” 他弯腰把那人头上的头罩摘开。 待看清他的脸,苏婳面色微变! 第373章 最重要的 这人竟是乌锤! 乌锁锁的亲生父亲。 乌锤人摔倒在地上了,手里还牢牢捏着个望远镜不肯松手。 瘦削黝黑的脸,因为疼痛,表情狰狞。 顾北弦垂眸看着他,目光冷淡,“你躲在灌木丛里偷看什么?” 乌锤支支吾吾,“没,没偷看什么,这别墅区风景好,我来看风景。” 大晚上的,黑黢黢的。 今天还是阴天,没星星,没月亮。 躲在灌木丛里看风景? 鬼才信。 顾北弦清冷着一张俊脸,吩咐身后的保镖:“姓乌的脑子好像不太好使,你们去帮帮他。” “好的,顾总。” 保镖刚要上前。 秦野出声:“我来吧。” 他把手里拎着的保险箱放下,弯腰拽着乌锤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紧接着从腰间摸出一把飞刀。 锋利的刀刃,贴到他的耳朵上。 秦野语气硬梆梆道:“说实话,否则这只耳朵别想要了!” 乌锤吓得眼珠子快要偏到耳朵上了,瑟瑟发抖地盯着秦野手中的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秦野没什么耐心,“快说!” 乌锤耳垂微微颤抖着。 他抬头看向苏婳,“我听人说,苏小姐修复古董,屋里全是值钱玩意儿。就想等她走了,进去偷几样宝贝换钱。” 苏婳淡淡一笑,“你在牢里关久了,是不是关傻了?现在到处都是监控,我工作室里有报警系统,一旦有外人闯入,系统会自动报警。你还以为是二十几年前?” 乌锤本就黝黑的脸更黑了,“看在我没偷成的份上,饶了我吧。” 苏婳极浅勾唇,“你听谁说我这里有值钱东西的?” 乌锤紧闭着嘴不吭声。 “啊!”突然他头一歪,疼得呲牙咧嘴。 耳朵上鲜血直流。 秦野拿刀把他耳朵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呵斥道:“再不说,耳朵直接给你割了!” “啊,疼疼疼!”乌锤手虚虚撑在耳朵上,本能地想去推秦野,又不怕惹到他,嘴里不停地求饶:“饶了我吧!饶了我!我说我说!我听华棋柔和锁锁说的,说你屋里都是古董。” 跟苏婳猜得差不多。 说不定那母女俩是故意说给乌锤听的,好借她的手,处理掉乌锤。 这时小区巡逻的保安,由远及近而来。 顾北弦对秦野说:“把刀收起来吧,让保安送他去警局。” 秦野收起刀,拿布将刀刃上的血擦干净,放进腰上装刀的刀袋里。 弯腰拎起保险箱。 乌锤手捂着鲜血淋淋的耳朵,疼得直皱眉头,却不敢跑。 苏婳对小区的保安说:“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溜进来,躲在灌木丛里,拿望远镜偷窥我工作室,想伺机行窃。交给你们处理吧。” “好的,苏小姐。” 保安上来扭起乌锤的胳膊。 别一个保安则打电话报警,“喂,110吗?我们小区发现一个小偷……” 一听报警,乌锤面色大变,向苏婳求饶,“我还没开始偷,不要报警好吗?求你们了!” 苏婳没想到乌锤居然是这么怂的一个人。 不过想想乌锁锁平时的表现,和乌锤简直异曲同工。 只不过她被楚砚儒锦衣玉食地养着,养得娇娇俏俏。 那些卑劣的品性,被漂亮的外表掩饰住了。 苏婳慢条斯理道:“报警也没事,你可以找你女儿乌锁锁,让她保释你,她人脉很厉害的。” 一句话提醒了乌锤。 乌锤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给乌锁锁,“女儿啊,爸爸遇到点麻烦,这些人非要报警。万一我真进去了,你可记得去保释我啊。” 乌锁锁本就以他为耻。 一听这话,顿时气急败坏,“滚!” 乌锤急了,“我是想偷点值钱东西,卖了好让你过得好一点,没想到还没偷,就被人发现了。” 乌锁锁恶毒道:“笨死了,你这样的垃圾就不配活在世上!” 乌锤被骂恼了,“我要是垃圾,你就是垃圾的女儿!” “不要叫我女儿,你这样的垃圾不配有女儿!你只配下地狱!” “你在我户口下!” “我会挪出来的,别想跟我攀上半点关系!” 乌锁锁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两人打个电话的功夫,派出所的民警赶了过来。 出警效率很高,短短五六分钟就到了。 向苏婳问清楚情况,做了简单的笔录,民警拿手铐把乌锤铐上,带走。 等民警离开,苏婳这才发现秦野也不见了。 直到民警走得没影了,秦野才从不远处的树影后面走出来。 原来他躲起来了。 顾北弦向秦野道谢:“有劳秦先生了,他日若有难处,我一定会出手相助。” 秦野微微点头,“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他看向苏婳,眼神复杂暗含警告。 苏婳猜到他心思。 她支开保镖,解释道:“秦先生,我劝你收手,不是打算报警,是因为你是沈鸢的亲哥哥,我不想你有不好的未来。如果想报警的话,我刚才就说了。” 秦野眯起眼睛看她半秒,“谢了。” 他往下拉了拉帽檐,拎着保险箱大步离开。 背影虽然挺拔不羁,却透着点莫名的孤独。 不知怎么的,苏婳想到了顾谨尧。 可能他们都是在逆光中长大的人。 苏婳和顾北弦上车。 忽觉小腹隐隐胀痛。 刚开始是细微的疼痛,过了会儿疼痛渐渐加剧,头也沉沉的,不太舒服。 这是痛经的前兆。 苏婳指尖泛凉。 等回到日月湾。 苏婳换了鞋,直奔卫生间而去。 看到内裤上有丝丝暗红色的血迹。 苏婳微微握拳,缓缓闭上眼睛,来月经了,备孕失败。 洗过手后,去卧室换了干净衣服。 苏婳坐在床上,沉默不语。 去年医生就说她宫腔粘连,不易怀孕,给她开了药吃,让先保守治疗。 如果自然怀孕,怀不上,就得做宫腔镜手术。 顾北弦换了衣服,推门进屋,看到苏婳坐在床上抿唇不语。 五年朝夕相处,他自然了解她的心思。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冰凉的指尖握在掌心里,“怎么了?” 苏婳把头靠到他肩上,略略无助的样子,“我来月经了。” 顾北弦微微一顿,随即笑,“我当是发生什么事了,来了就来了吧,我正好可以歇歇。” 他是故意开玩笑,缓和气氛。 苏婳却笑不出来,“再试两个月,如果还怀不上,我就去做宫腔镜手术。” “手术疼吗?” “我问过医生,是微创,还好,到时会做全麻。” 顾北弦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把她抱在怀里,下颔抵着她的头发,“你们女人要比男人多吃这么多苦。”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等着,我去给你煮红糖水。” “你会吗?” “会,之前看柳嫂煮过。”他迈开一双长腿出了门。 苏婳轻扯唇角,难为他了。 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公子哥儿,又是做早餐,又是煮红糖水。 十多分钟后,一碗热乎乎的红糖水端上来。 加了红枣桂圆和红糖。 顾北弦端给她,“温度正好,晚上不能吃姜,就没加姜片。” 苏婳接过,喝一口,甜得入心。 喝完,她把碗放到床头柜上。 顾北弦把热水袋塞进她的衣服里,“放在小腹上暖着。” 小肚子上一股暖流,渐渐蔓延全身。 苏婳心里暖乎乎的,“你现在越来越会照顾人了。” 顾北弦勾唇,一笑像春风走了十万里,“我腿站不起来时,你照顾了我三年,跟你又是娃娃亲,看着你,就特别想疼你。” 苏婳笑了笑,笑容有点干涩,“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我做了宫腔镜手术,还是生不出孩子,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说到最后,她喉咙发硬。 手指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他的衣襟。 嘴上没说什么,肢体动作却出卖了她的不舍。 顾北弦定定看她一瞬,“别想太多,说不定下个月就怀了。即使生不出就生不出吧,谁规定女人一定要生孩子了?我们家婳婳这么优秀,不用拿生孩子,来体现价值。” “你爷爷奶奶和父母,不会答应的。” “顾家又不只我一个,还有顾凛,即使你生不出,也不算绝后。” “你妈妈会难过,她一直都渴望你有孩子,前年我怀孕时,她开心坏了。” 顾北弦沉默片刻,抬手把她揽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语气温柔:“傻瓜,最重要的是你,孩子可有可无。难道我表达得还不够明显吗?” 苏婳的心啊肝啊肺啊,一瞬间全软了。 第374章 特别节目 次日。 傍晚时分。 顾南音捧着一束鲜花,来到凤起潮鸣,找苏婳。 把花交给柳嫂。 她一屁股坐到苏婳面前,“嫂子,你别有太大压力。” 苏婳笑了笑,摸摸顾南音的头,“你哥让你来的?” “嗯,别看我哥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臭脸,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可细了,尤其是对你。你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可不得了了,比天塌了还难受。” 苏婳含笑不语,洗茶,泡茶。 一双手白而修长,一套动作做起来,如行云流水。 她端起一杯普洱,递给顾南音,“我爸给的冰岛老寨,尝尝,特好喝。” 顾南音只喜欢喝奶茶,对这种茶不太感兴趣。 敷衍地抿一口,就放那里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嫂子,你要是真生不出,到时我把我孩子送一个给你。” 苏婳忍不住笑了,“你舍得?” 顾南音端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极认真地说:“给别人不舍得,给你舍得,哥是亲哥,嫂子是亲嫂子。” 苏婳脸上的笑凝固了一下。 一种叫感动的情愫在心中慢慢升腾,发酵。 她抬手把顾南音揽进怀里,抱住她。 这个小姑子,大概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子了吧。 亲妹妹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顾南音被她抱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咳,嫂子,你别太激动。” 苏婳放开她,“你跟我哥什么时候结婚?” “别提了,我倒是想明天就结,可我老爹扣着我身份证和户口本不给,还派人暗中盯我的梢。只要我和墨沉哥单独相处的时间,超过十分钟,马上就有人来敲门。烦死人了,我怎么摊上这么个事儿爹?” 苏婳笑,“是挺事儿的,事事都操着心。” 她站起来,“走,嫂子请你吃饭去。” 顾南音跟着站起来,“好嘞!” 苏婳看向正在下楼的沈鸢,“一起吧。” 沈鸢摆摆手,“不了,我亲哥过生日,我得陪他。” 三人兵分两路。 四十分钟后,却在唐宫遇上了,就是这么巧,不约而同。 沈鸢和秦野肩并肩,站在收银台前。 他依旧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极低。 这次没戴口罩,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好看的薄唇,以及坚毅的下颔。 因为性格原因,唇型带着倔强的弧度。 随意地穿着一条深色牛仔裤,上面一件军事风磨毛格子衬衫,袖口挽起,露出劲瘦有力的手臂。 左手臂上有一条五六厘米的疤痕。 顾南音向两人打招呼:“老鹰,既然遇到就一起吧,人多热闹,我嫂子请客。” 沈鸢连忙婉拒,“不了,我给我哥安排了特别的节目,人多的话,他放不开。” 秦野面无表情。 四人打过招呼后,各自去了预定的包房。 落座,上菜。 吃着吃着,顾南音好奇心上来了,“你说沈老鹰给她哥准备了什么特别节目?” 苏婳莞尔。 她用公筷夹起一道松鼠鱼,放到顾南音面前的餐盘里,“唐宫么,男人的天堂。这边歌舞伎挺多的,你要是感兴趣,我帮你找一个,跳给你看。” 顾南音翻了个大白眼,“我才不要,我性取向只有我墨沉哥。” 又吃了几分钟。 顾南音按捺不住好奇心,推了椅子站起来,“嫂子,你慢慢吃,我去老鹰那边瞅瞅,不瞅一眼,我今晚上别想睡了。” 苏婳知道她的性子,没阻拦。 顾南音随手抄起桌上一个果盘,去了沈鸢和秦野的包房。 他俩的包房正冲电梯,叫月满欢。 顾南音轻轻推开一道门缝。 好家伙! 一个穿着红色薄纱唐装的年轻女人,酥胸半露,正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站在圆桌中间,跳舞呢。 薄薄的红纱压根就遮不住女人的玉体。 旁边还有个同样衣不蔽体的女人,抱着琵琶奏乐。 跳舞的女人头发盘得高耸入云,打两股环状髻,耸在头上,看上去像望仙人来临。 柔软无骨的身姿扭啊扭的,细白的腿不时春光大露,透着靡艳的味道。 舞女不时地朝秦野抛一个媚眼。 释放出一种可供男人进攻的眼神,两腮含春。 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间,皆是引诱。 秦野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睫喝酒。 眼皮都不抬一下。 沈鸢凑到他身边,晃他胳膊,“哥,你开心点嘛。今天是你生日,我送你的这个礼物,还喜欢吗?” 秦野捏着酒杯,闷声道:“撤了吧,不习惯。” “别啊,我花了钱的,不能浪费,你妹妹赚钱容易嘛。” 顾南音敲了两下门,“老鹰,这就是你给你哥找的特别节目啊?” 沈鸢抬头一看,笑,“小丫头,你进门怎么没动静?快过来。” 顾南音走到她身边坐下,把果盘放到桌上,“你这么做,你嫂子不打死你?” “我哥光棍一个,哪来的嫂子?三十岁了,还是个老处男呢。” “咳咳咳!”秦野呛酒了。 他端起一杯茶,塞到沈鸢手里,“喝水。” 言外之意,闭嘴吧你! 沈鸢平时嬉笑归嬉笑,有时候也挺怕他,捏着茶杯不出声了。 顾南音盯着秦野打量几眼,“你哥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客观来说,长得还蛮帅的,又酷,个子也高。怎么三十了,还没找老婆?我哥二十三岁就娶了我嫂子。他当时两条腿残着,脾气又臭,都能找到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你哥这个条件,想找三条腿的蛤蟆不太好找,但是找两条腿的女人,应该很容易。” 沈鸢瞅着秦野略有些泛红的耳垂,“我爸早几年前就要给他订婚,可他不要,说不耽误人家。” 因为苏婳的原因,顾南音前年和秦野有过几面之交。 知道他的职业,盗墓的。 “盗”在三教九流里,属于下九流。 总归上不得台面。 本来,顾南音对秦野印象不太好,但听沈鸢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这个盗墓的,好像并不是十恶不赦。 和她墨沉哥一样,是个蛮有责任心的人。 圆桌上跳舞那女人,那腰那腿扭得,媚态横生,那媚眼飞得差点把人的魂都勾走了。 顾南音是个女人,都被勾得小心脏噗通乱跳。 可秦野却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这一点跟她墨沉哥有一拼。 凡是跟他墨沉哥相似的,她都觉得是好的。 顾南音忍不住说:“可惜我嫂子没有妹妹,要是有,就介绍给你哥了。” 沈鸢赞同,“谁说不是呢,也就我婳姐那样的女人,能配得上我哥,可惜婳姐就只有一个。” 秦野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别乱说。” 沈鸢哈哈一笑,“开个玩笑嘛。” 舞女一曲舞罢。 撩着红色薄纱唐装裙,从圆桌上轻轻袅袅地下来。 她瞟一眼秦野,操着职业媚笑,对沈鸢说:“沈小姐,我去房间里等着了?” “好。” 沈鸢站起来拉秦野的袖子,“走吧,哥,今晚妹妹大出血,给你包夜了。” 秦野高大身板坐着岿然不动,“退了吧。” “你都三十岁了,还没尝过女人,就破戒一回吧。花了钱的,不能退。” 秦野双拳微握,暗暗忍耐沈鸢的无理取闹。 沈鸢却以为他不好意思,手伸到他腋下挠他痒痒。 这一挠,秦野破功了。 他笑一下,马上绷紧脸,站起来就走。 沈鸢以为他答应了,忙对舞女说:“走了,美女,我哥答应了。今天让他破了童男子身,到时我再给你包个红包。” 舞女露出职业娇羞,“好的,沈小姐。” 秦野也不说话,拉低帽檐,走到门口拉开门,大步流星走出去。 沈鸢急忙追上去。 秦野疾步走到电梯前,按了电梯。 沈鸢这才意识到他要走,急了,“哥,不带你这么玩的,我钱都交了,你浪费我的钱!” 秦野沉声道:“我回去转给你。” “不是钱不钱的事,你辜负我的一片好意,气人!” “叮!” 电梯门开了。 秦野抬脚就往电梯里迈。 沈鸢来拉他,“哥,你回来!快回来!” 拉扯间,秦野撞上电梯里一具高大伟岸的身躯。 他回头,斜眼一看,正是昨晚被他削了头发的老鬼,顾傲霆。 秦野拉低帽檐,把沈鸢拽到身后,低声威胁,“再多事,把你扔后山里喂狼!” 顾傲霆听出秦野的声音了,咂咂嘴,对他的印象更差了。 又粗鲁! 又野蛮! 顾傲霆长腿一迈,跨出电梯,看到顾南音正笑得不怀好意地瞅着他,旁边还有个衣不蔽体的唐装舞女。 顾傲霆脸色微变,指着秦野,“你跟他是一伙的?” 顾南音小下巴一仰,“对呀。” 顾傲霆脸冷下来,“以后离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远一点,别被带坏了!” 秦野忽地抬手,挡住要关上的电梯门。 听到顾南音替他打抱不平,“老鹰的哥又不是坏人。” 顾傲霆冷声道:“坏人又不写在脸上。有些人看起来像个人,背地里什么下九流的事都能做出来,杀人放火,盗人祖宗坟墓。说不定今天还在寻欢作乐,明天就进监狱了。你离他们远点,省得被连累!” 盗墓!监狱! 四个字一瞬间戳到了秦野的肺管子! 他眼神一冷,手划到腰上。 说时迟那时快,他抄起一柄飞刀,就朝顾傲霆射去! 第375章 机会来了 只见眼前寒光一闪! 守护在一旁的保镖,急忙把顾傲霆推开! 锋利的飞刀擦着他的手臂,叮的一声落到地上。 顾傲霆心跳急剧加快,慌乱无比! 面上却看不太出来。 他猛地回头,怒目瞪着秦野,心里对他更加厌恶了。 野人吗? 动不动就动刀动剑的! 顾傲霆吩咐保镖:“打电话报警!什么东西,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保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刚要拨110。 顾南音出声道:“爸,得了吧,别报警了。他就是吓唬吓唬你,真想对你动手,你压根就躲不开。” 顾傲霆斜她一眼,“看到了吗?一言不合就动刀。这么危险的人,你以后离他远点!” 顾南音眉头轻拧,“分人吧,我跟他见过好几面,人家都是客客气气的,谁让你惹他呢。” 顾傲霆理直气壮,“我没惹他,是他无理取闹!” 保镖拿着手机小心地问:“那顾董,咱还报警吗?” 顾南音说:“别报了。” 同时朝沈鸢使眼色,那意思:快带你哥走吧,这里交给我来收拾。 沈鸢意会,“谢了。” 她伸手按了电梯键,拉着秦野离开。 顾傲霆偏头看一下自己的西装,袖子被划破长长一道口子。 这肯定不能穿着去见客户了。 他脱下西装递给保镖,“去车里取我的备用西装去。” “好的顾董。” 保镖抱着西装,乘另一部电梯下楼。 顾傲霆看向顾南音,面色威严,“让你嫂子以后不要接这男人的活了,鬼鬼祟祟,舞刀弄枪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顾南音脆声道:“你管天管地,还管着我嫂子工作了?” 顾傲霆语重心长,“苏婳是我儿媳妇,是我未来孙子的妈,我不操心她,操心谁?” 顾南音啧啧几声,“现在是你儿媳妇了,之前是谁硬拆的?” 顾傲霆浓眉一蹙,“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这时,一直等不到顾南音回去的苏婳,找了出来。 看到顾傲霆也在,距离三十米的时候,她停住脚步。 顾傲霆板着脸命令她:“以后再接工作,挑一下人,别什么死鱼烂虾的活都接,万一连累到我们顾家,怎么办?” 顿了半秒。 苏婳微扬唇角,“谢谢。” 顾傲霆本来还有一箩筐话要训导她,被她两个字憋了回来。 心里暗自纳闷,这儿媳妇,往常伶牙俐齿的,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没多久,保镖拿着西装来了。 顾傲霆从他手中接过西装,穿上,随意整理了一下。 抬脚朝预定的包间走去。 边走,他边问身后的助理:“你听到苏婳刚才对我说什么了吗?她对我说谢谢,是不是我听错了?” “您没听错,顾董,少夫人就是向您道谢。” 顾傲霆有点欣慰,“她终于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了。” 助理心想,人家只是不想跟您废太多话罢了。 嘴上却说:“少夫人通情达理,时间久了,就被您感动了。” 顾傲霆扭头,朝被自己“感动”了的苏婳,看过去。 见她正帮南音整理头发和衣领。 虽然只比南音大一岁,可她显得成熟稳重很多,简简单单的衬衫长裤,被她穿得清爽素净。 温婉清雅的模样,比花枝招展的乌锁锁强太多了。 顾傲霆笑了笑。 越看苏婳越顺眼了。 他出声道:“难怪我们家人都喜欢她。有的人像酒,陈得越久越香,要是再来个孙子就完美了。” 助理附和道:“很快就会有的,放心好了,顾董。” 苏婳和顾南音回包间继续吃饭。 吃完结账。 回去的路上,苏婳接到顾北弦的电话,“我今晚要晚回去一会儿,你先睡,不用等我。” “要应酬这么晚吗?那你少喝点酒。” “应酬结束了,是我妈,她喝多了,给我打电话。” 一听是秦姝,苏婳忙道:“那你好好照顾她。” 顾北弦淡嗯一声。 挂电话后。 他扶着醉醺醺的秦姝,去床上躺着,“你酒量不差,这是喝了多少闷酒,才醉成这样?” 秦姝硬着舌头说:“我没醉,我就是心里难受。” 顾北弦不跟喝醉酒的女人讲道理,“好,你没醉。” 扶她到床上躺好,弯腰帮她脱了拖鞋,拉了被子给她盖好。 秦姝面朝上,一张保养良好的脸,木然地笑起来。 笑容很苦。 笑着笑着,她泪流满面。 “三十年前的今天,你哥丢了。都怪我当时睡着了,如果没睡着,就会发现孩子不对。第一时间去找,肯定能找到。” 顾北弦抿唇不语。 别看秦姝平时一副钢筋铁骨,无坚不摧的模样。 其实她也有软肋。 就是丢失的那个儿子。 哪怕后来生了他和南音,都弥补不了心里的痛楚。 秦姝抬手捂着脸,声音支离破碎,“你琴婉阿姨丢的那个孩子,都能死而复生。为什么我的孩子,就一直找不到?” 顾北弦看她实在可怜,便安慰道:“会找到的。” 秦姝望着天花板,红了眼圈,“你说,他还活着吗?” “肯定活着。” 秦姝含泪而笑,“对,他一定还活着。肯定也像苏婳那样,被哪个好心人收养了,说不定也像苏婳那么有出息。如果活着,他今年就三十岁了。三十岁,早该娶妻生子。也不知他现在长什么样了?” 顾北弦道:“你和老顾长得都不丑,他肯定也不差。” 秦姝偏头瞅他,泪眼模糊,看不清楚他的脸,“你说他会不会和你长得很像?” “不一定,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你们是亲兄弟,肯定也有相似之处吧。你平时见的人多,有没有遇到和你长得差不多的?要是有,就拉着去做个亲子鉴定。你看苏婳,就因为和你琴婉阿姨长得像,结果一做亲子鉴定,果然是她亲生女儿。” 顾北弦略一沉思,“还真没有,我这长相独一无二。” 秦姝手按额头,无限苦恼,“你说人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再有钱,也不能事事如意。” 顾北弦弯腰,帮她掖了掖被子,“别想那么多,睡吧,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 往常顾北弦这么说,秦姝肯定会怼他。 可现在,她心里难过得紧,怼人都没有力气。 “你回去吧,等苏婳生了孩子,一定要看好,孩子是女人的命。” “放心,会看好。现在到处都是监控,小偷不敢太猖狂,不像三十年前,医院连个监控都没有,管理也有漏洞。” “嗯,走吧。” 顾北弦起身离开。 轻掩卧室门。 出来。 他拿手机给顾傲霆打电话:“你老婆喝多了,在她公寓里躺着,你过来吧。” 顾傲霆沉默一瞬,“她不想看到我,每次都让我滚。” 顾北弦有点恨铁不成钢,“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 顾傲霆纳闷,“什么日子?” “三十年前,我哥丢失的日子。你老婆今天很脆弱,机会留给你了,再抓不住,活该你守活寡!” 第376章 有消息了 顾傲霆抬腕看了看表,“我这边应酬结束,就过去。” 嘴上这么说,挂电话后,顾傲霆却着急起来。 回到房间。 他看向桌上几个肥头大耳,红光满面的客户,笑道:“张董,李董,你们吃好喝好,我这边有点急事要去处理,抱歉,失陪了。” 众人一听,忙道:“你去忙,去忙,不用管我们。” 顾傲霆吩咐助理:“招待好几位老董。” “放心吧,顾董。” 顾傲霆拉开门走出去。 下楼,上车。 他向司机报了秦姝公寓的地址。 来到那套公寓。 好不容易等着人,一起进了楼道,却进不了秦姝的家门。 他按了半天门铃,没人来开门。 顾傲霆试着在锁上输密码,先输了自己的生日,打不开。 又试了秦姝的,还是打不开。 三次之后,密码锁会自动锁定。 顾傲霆慎重起来,打给顾北弦,“你妈门锁密码是多少?” 顾北弦道:“我哥生日,如果记不住,就没必要进去了。” 顾傲霆想了想,今天是四月二日,北秦是出生第二天丢失的。 那他的生日就是四月一日。 顾傲霆抬手在门锁上输入:401401。 “咔哒”一声,门锁打开了。 屋里没开灯,一片漆黑。 怕吵着秦姝,他轻手轻脚地往卧室方向走。 轻轻推开卧室门。 窗帘拉得严实,他摸到床上,按了按被子,没摸到秦姝,吓了一跳。 “秦姝,小姝,姝啊,你在哪里?” 没人回应。 刚要打电话,顾傲霆忽然听到卧室自带的卫生间里,传来一阵呕吐声。 他摸到墙上,打开灯。 走近卫生间。 借着外面传进来的灯光,看到秦姝正抱着马桶在吐。 头发被泪水打湿,湿漉漉地黏在脸上。 眼神微微呆滞。 她好强惯了,平时都是衣着精致,表情凛然,昂首挺胸,一副无懈可击的模样。 顾傲霆已经好久没看到她如此狼狈了。 坚硬的心瞬间柔软下来。 他想过去给她拍拍背,又怕她赶他走。 迟疑半秒。 顾傲霆从口袋里掏出个一次性口罩戴上,是白天去工地视察时,项目经理交给他防尘土用的。 他是公司最大的领导么,项目经理就多给了他几个。 顾傲霆戴好口罩,轻手轻脚地走到秦姝身后。 秦姝很难受的样子,一手撩着头发,一手按着胸口,醉眼朦胧的,趴在马桶上吐。 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顾傲霆的手小心地放到她背上,试探地拍了一下,立马收回来。 见秦姝没排斥,他又继续拍。 想说话,又怕她反感。 秦姝以为是顾北弦,头也没回,“你怎么还没走?这么晚了,再不回去,苏婳该担心了。” 顾傲霆想说我是你老公,话到嘴边,没敢出声,只无声地拍着。 秦姝吐完了,撑着站起来。 一回头,顾傲霆慌忙缩到她身后,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戴着口罩也不保险。 他搀扶着秦姝走到洗手盆前,打开水龙头,拿漱口杯接了水,递到她嘴边,示意她漱口。 等她漱完,又捧了水,帮她洗脸。 他一个粗粗大大的汉子,哪里会照顾人? 水淋到秦姝脸上,又洒到她睡衣上。 她穿的是酒红色真丝睡衣套装。 一湿,很明显。 顾傲霆怕她发火,急忙拿了毛巾帮她擦。 擦着擦着,一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 指尖一片柔软。 顾傲霆尘封二十多年的情愫悄然破土,不由得回味了下当年的感觉。 “啪!” 一个耳光甩到他脸上,口罩都被打掉了。 顾傲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也顾不得疼,只怔怔瞅着秦姝,希望她认不出自己。 可惜,秦姝只是喝醉了,又不是瞎了。 她努力睁大眼睛,看清了他的轮廓,怒道:“顾老狗,你怎么来我家了?” 顾傲霆心里发虚,却嘴硬,“你都是我的,你家自然也是我家。我来自己家,有错吗?” “滚!” 顾傲霆被吼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逆反心上来了,“就不滚!” 其实他想说的是,我要是滚了,谁来照顾你? 可是拧巴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关系,他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 秦姝懒得搭理他。 她扶着墙,朝卧室走去。 酒精麻痹小脑神经,她双腿不受控制,走得踉踉跄跄。 顾傲霆急忙上前去搀扶她。 秦姝一把甩开他的手,“滚开!” “我不会滚,要不你教教我。”顾傲霆蹩脚地开着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 秦姝扶着墙冷笑,“出轨都会,你不会滚?” 顾傲霆脸火辣辣的,“我没出轨,我当时喝多了,认错人了。” “鬼话!我也喝多了,怎么还认得你这老狗?” “柳忘年轻时跟你长得有点像。” 秦姝听不得那个女人的名字,双手抱头,暴躁道:“你给我滚!滚!滚!滚!” 顾傲霆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等你睡着了,我就滚,别生气了啊,别气了。” 秦姝冷冷地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心里再好强,却架不住腿软。 没走两步,差点摔倒,顾傲霆连忙上前扶住她。 秦姝嫌弃地甩开。 顾傲霆干脆强硬起来,硬扶着她走到床前。 秦姝又去甩他。 一挣一扎间,噗通一声,秦姝歪倒在床上。 顾傲霆脚被她绊了一下,噗的一下,压到她身上。 秦姝骨头再硬,身上肉却是软的。 软玉温香扑面而来,触感那么真实。 她那么软,那么热,顾傲霆禁欲二十多年,差点控制不住。 他情不自禁地捧起她的脸,就要亲。 秦姝细长的手指,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狰狞道:“死老狗,你敢亲我一下试试!” 脖子间传来的痛楚,让顾傲霆瞬间清醒了七分。 他握住她的手腕,从自己脖子上拿开。 直起腰身,强忍男性冲动,他清清嗓子道:“我不碰你,你睡吧,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滚!” 顾傲霆没再说话,转身出去。 进了厨房,却不知醒酒汤怎么煮。 平时都是佣人煮的。 他拿出手机,上网搜索。 搜了半天,又打开冰箱,看到只有把芹菜,芹菜叶是蔫的,估计放好久了。 网上说,芹菜汁可以解酒。 顾傲霆取出芹菜洗了,使劲挤汁。 挤了半天,挤出一点点,尝了一小口,差点吐了。 秦姝嘴那么刁,肯定喝不下。 他又打开冰箱,翻找半天,看到角落里有一盒酸奶。 查看了下保质期,明天过期,今天还能喝。 打开瓶盖,拿着酸奶,顾傲霆来到秦姝卧室。 他扶秦姝起来,把瓶口对准她的嘴,“喝点酸奶,解解酒。” 秦姝张嘴喝下一口,噗的一声,全吐他脸上了。 酸奶变质了。 顾傲霆抽了张纸,擦掉脸上的酸奶,边擦边说:“我去给你买醒酒药,你等着。” 秦姝坐在那里,垂着头,“不用!你滚!” 顾傲霆想了想,“要不我叫南音过来照顾你?” “不用!” “那我叫个佣人过来?” 秦姝失了耐心,“你烦不烦?” 顾傲霆弯着高大的身躯,陪着小心,“那你想让你谁来照顾?我打电话,给你叫。” “谁都不用!”秦姝翻身躺下,拉过被子蒙住头,“别烦我,困了!” 顾傲霆不想走,又怕多说话,再惹她烦。 就静默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像悬崖边上一棵被风吹雨淋很多年的古松树。 外面坚硬如故,内心却沧桑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姝呼吸渐渐平稳。 她睡着了。 顾傲霆轻手轻脚地关了灯。 黑暗里,他杵在床边,默默地凝视着秦姝苍白憔悴的脸,丝毫困意都没有。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人就老了。 他想起三十一年前,初遇秦姝。 那时她还在上大学。 年轻漂亮,鲜活,又很有性格。 他一见倾心,得知她是独生女,又是秦氏集团的千金,他动了娶她的心思。 娶到她,似乎没费多少功夫。 只要讨到她父母的欢心就够了。 他把这当作一个项目来啃。 年轻时的他,干劲足,头脑灵活,精力充沛,就没有他拿不下的项目。 婚礼当天,看着秦姝清丽的小脸,那时他是打算和她过一辈子的。 没想到却别扭了一辈子。 顾傲霆弯下腰,帮秦姝掖了掖被角。 脚步极轻地走出去。 来到厨房,关上门,他压低声音给顾北弦打电话,“你妈睡着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正抱着苏婳要睡觉的顾北弦,接到这个电话,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没想到这个在公事上雷厉风行,叱诧风云的父亲,爱商却这么低。 低到令人发指。 顾北弦淡淡道:“凉拌。” 顾傲霆也不生气。 他极认真地说:“我没开玩笑。我的婚姻是失败的,说明我和你妈相处的方式不对。我比你妈大八岁,和她有好几个代沟,经常误解她的意思,更不懂她。她性格又傲,从来不肯和我正面沟通。你和苏婳感情好,说明你经营婚姻是成功的,我在向你求教。” 见他这么虚心,顾北弦支招道:“你今晚别走了,守着她。” “她家就一张床,我不敢睡她的床,沙发又短,我睡哪里?” “别睡沙发,睡地板。” 顾傲霆迟疑片刻,“管用吗?” “试试就知道了。越是嘴硬的女人,心越软。你睡一夜地板,等天亮后,她看到铁定会心疼。” “那我试试。” 挂电话后,顾傲霆来到秦姝的卧室。 地板是木地板,倒是不凉,但是硬。 他还有洁癖,怎么也躺不下。 就靠着墙,坐了一夜。 天亮后,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屋里蒙蒙亮。 秦姝揉着酸胀的头,坐起来,一睁眼,看到墙角坐着个男人。 头发染得漆黑,浓眉大眼,正炯炯有神地瞅着他。 秦姝独居惯了,二十多年来,头一次醒来,在卧室里看到男人。 她睡眼惺忪,屋里光线又暗,看不分明。 几乎是本能地抄起台灯,就朝他身上扔,“滚!” 顾傲霆吓得一偏头,躲开。 水晶质地的台灯,咣地一下碎了一地。 顾傲霆双手撑地,想站起来,腿却麻了,站不起来。 “嗡嗡嗡!”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顾傲霆怕吵到秦姝,惹她生气,急忙从西装裤兜里掏出来。 扫一眼,是助理打来的。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助理兴奋的声音,“顾董,北秦公子有消息了!” 第377章 初次见面 听到这个消息,顾傲霆并没有多惊喜。 三十年来,顾家一直通过各种渠道寻找顾北秦。 每年都会有人来认亲。 每次都是失望。 失望久了,本该惊喜的心,就没那么敏感了。 顾傲霆平静地问:“这个人是哪里找过来的?” 助理说:“宝贝寻亲网。” “亲子鉴定做了吗?” “他说,要先见到您本人后,再做亲子鉴定。” 往常来认亲的,都是百依百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个有点特别。 顾傲霆微挑眉头,“谱摆得还挺大。” 助理声音难掩兴奋,“顾董,这人跟您长得有几分像,个子很高,左脚底下有颗黑痣,血型也一样,都是o型血。我觉得这个八九不离十了。” 顾傲霆一听,心里起了波澜,“好,约个时间,见一面。” “那就今天中午吃饭时间?去京都大酒店,约在十二点半行吗?” “行。” 挂断电话,顾傲霆看向秦姝,“中午十二点半,跟我去京都大酒店见个人,这人八九不离十了。” 秦姝内心欣喜,表面上却没啥反应,冷淡地说:“见就见。” 定下来后,秦姝就把顾傲霆赶走了。 早饭都没留他吃。 出了门。 一上车,顾傲霆就给顾北弦打电话,“你这招不行啊。我在地板上坐了一整夜,你妈非但不感动,还拿台灯砸我。要不是我躲得快,脑袋就开瓢了。” 顾北弦抬手扶额。 这老男人做生意时,老奸巨猾的,谁都鬼不过他。 怎么在男女情事上,就像少根筋似的。 顾北弦耐着性子说:“让你躺,不是让你坐。你躺在地板上时,应该弄出点动静,就装老装难受,装残也行。我妈心一软,就让你上床了。” 顾傲霆皱一下唇角,“你妈跟苏婳不一样。我就是难受死,她都不会让我上她的床。” 顾北弦眉心微紧,“夫妻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床尾和的意思,你懂吗?” 顾傲霆脸拉下来,“别提了,想当年我也走过这条路,南音就是这么来的。结果你妈刚得很,生下南音没多久,就带她出国了。过了很久,才回来。我不敢再来硬的了,怕又把她推出国了。” 顾北弦失了耐心,“那你随便吧。” 被亲儿子放弃了的顾傲霆,情绪低落起来。 不过也就低落了一会儿,他就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等到了公司,去休息间换了身西装。 洗了把脸,刮了刮胡子,吃点营养早餐,喝杯参茶,他又精神抖擞了。 开会,谈项目,一工作起来,两眼放光。 像打了鸡血似的。 和在秦姝面前那个怂乎乎的模样,判若两人。 十二点半。 顾傲霆和秦姝准时抵达京都大酒店,迎松阁。 认亲的人,早就等着了。 叫陈晃。 猛一看到他,秦姝惊了一下。 因为长得确实挺像顾傲霆年轻时的模样,有个四五分像吧。 身板很高,长脸浓眉,高鼻梁,一双眼睛虽然是丹凤眼,却很大。 和顾傲霆不同的是,这个叫陈晃的,眼珠子老是乱晃,看人时东瞅瞅,西瞧瞧,一副不太老实的样子。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很没气质。 秦姝有点难过。 看样子他生长环境不太好。 秦姝压了压情绪,“孩子,你能脱了鞋,让我看看脚底吗?” 陈晃马上脱了左脚上的白色旅游鞋和袜子。 秦姝瞅了下他脚底的痣,正在脚心,和当年北秦的痣,位置差不多。 她挺激动的。 很想和这个叫陈晃的抱头痛哭。 不过想想,这三十年来,找了那么久,认了那么多,都没一个真的。 秦姝冷静下来,朝顾傲霆点了下头,“等亲子鉴定结果吧。” 那个叫陈晃的一听,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和失望。 三人客客气气地吃了顿饭。 吃完,助理就带着陈晃去亲子鉴定中心了。 顾傲霆在亲子鉴定中心有存档的dna数据,只要采集陈晃的标本,做化验就可以了。 抽完血,陈晃和助理离开。 半路上陈晃找了个借口,倒回来。 他悄悄找到做鉴定的工作人员,背着人,给他塞钱,“师傅,这是两万块,帮忙把结果改成亲生好吗?事成后,我再给你八万。” 工作人员打量他几眼,“我们鉴定中心有规定,不能做这种违法的事。” 一咬牙,陈晃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卡里有十万块,如果你答应,全是你的了。事成后,我再给你二十万。” 工作人员连连摆手,“不是钱不钱的事,顾家人惹不起。这些年,他们为了找孩子,每年都来我们这做亲子鉴定。我这么做,不是砸我们店的招牌吗?” 陈晃拿着钱和卡,失望地离开。 出了门,他四下瞅了瞅,见没人跟踪。 他摸出手机给朋友打电话,垂头丧气道:“长得再像也没用,一做亲子鉴定就白瞎了。给鉴定中心的人塞钱,他不敢要,傻子一个。” 对方安慰他,“没事,即使不是,顾家人也会给你一笔见面费。” 陈晃气急败坏,“几万块的见面费算个球?老子整容花了小十万呢,垫鼻梁,开眼角,打玻尿酸,还在脚底纹了个痣。” 对方打趣他,“起码变帅了啊,骗不了顾家人的钱,你可以去骗女人的钱。” 陈晃想了想,“你说秦野那小子会不会是顾家的种?” 对方沉默片刻,“阿野脚底下是有颗痣不假,可是他长得还没你像那老东西呢。” 陈晃动了心思,“回头让他来认认,万一他是顾家的少爷,我们也跟着沾光。” “行,回头我去劝劝他。” 次日,下午。 秦姝拿到鉴定结果,非亲生。 失望再次破灭。 她心灰意冷,拎着两瓶巨贵的红酒,来到凤起潮鸣,找苏婳。 把酒放到茶几上。 秦姝说:“这是法国罗曼尼康帝酒庄出产的干红葡萄酒。红酒中含多酚,你每天少喝一点,可以提高卵子的活跃性,有助于怀孕。” 苏婳道了声谢,“再试两个月,怀不上,我就去做宫腔镜手术。” 秦姝点点头,“做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北弦是男人,再细心也比不上女人。” 苏婳心里暖乎乎的,“谢谢妈。” 秦姝目光温柔,望着她,“你养母还没恢复好,你妈的病受不了刺激。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婆婆如母。你和南音在我这里地位是一样的。” 别的婆婆这么说,可能是客套话。 可是苏婳知道,秦姝说的是真话。 一股暖流在心中洋溢,苏婳嗓子眼潮乎乎的。 得婆婆如此,夫复何求? 手机忽然响了。 苏婳扫一眼,是秦野打来的。 接通后,秦野问:“苏小姐,你那里有外人吗?” 苏婳瞅一眼秦姝,“没有外人。” “那好,等天擦黑,我过去,有事找你。” “好的,秦先生。” 挂断电话后,秦姝说:“备孕就少接点活吧,我们家大业大的,缺不了你吃喝,不用那么拼命。” 苏婳浅笑,“不碍事,都是老客户,不接的话,影响不太好。” 说话间,天擦黑了。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苏婳起身去开门。 秦野走进来。 依旧衣着低调普通,头戴一顶黑色棒球帽,脸上口罩遮面,手里拎一只密码箱。 猛然瞥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秦姝,秦野眼神一瞬间冷冽。 第378章 英雄救姝 虽然看不到秦野的面部表情,可是苏婳能感觉到,他整个人已经进入戒备状态。 仿佛一只如临大敌的战狼。 苏婳忙解释道:“这是我婆婆,最亲的亲人。” 秦野身上的戾气这才消失。 他低声道:“去你工作间吧。” “好的。”苏婳扭头对秦姝说:“妈,我去去就回来,你稍等一下。” 秦姝姿势优雅地扬了扬手中的紫砂茶杯,“我喝茶,你去忙。” 苏婳和秦野上楼。 来到工作间。 秦野关上门,咔的一下反锁。 打开密码箱,里面是一只很奇怪的青铜器,锈迹斑斑的,像剑又不是剑。 长约十六厘米,宽约两厘米。 正面刻有几何体图案,特别之处在于它一端是龙头,看起来颇具威严感,不像是普通人能用的东西。 跟秦野打交道久了,苏婳不再少见多怪。 她拿起放大镜仔细察看起来。 翻过来,在布满绿锈的背面,发现有阴刻的铭文。 九个字。 字体繁复,是很古老的文字。 秦野指着那九个字,“请苏小姐帮忙认一下这九个字。” “好。” 苏婳花了点时间,将铭文复制成拓片,经过仔细辨析,是战国时期的金文。 这是一件代表身份的信物,和虎符差不多。 苏婳认出其中七个字,还有两个字特别生僻,要查资料。 “三天后给你答复好吗?秦先生。” “好。”秦野把青铜器装进密码箱里,锁好。 他从肩上背着的包里掏出一沓钱,放到工作台上。 苏婳拿起来,给塞回去了,“举手之劳,秦先生不用客气。” 秦野目光黢黑,看她一瞬,不再客气。 他拎着密码箱出门。 苏婳提醒他:“下次再认字,直接按照我刚才的方法,把铭文复制成拓片,拿着拓片来找我就好,那样更安全。” 秦野头也不回,低嗯一声。 下楼时,扫到秦姝,他把帽檐拉得更低,大步匆匆朝门口走去。 戴着帽子捂着口罩,趁着夜色来去匆匆,这副模样,任谁都觉得神神秘秘的。 秦姝也心生警惕。 她不由得盯着秦野多打量了几眼。 四目相对,秦野眼神戒备,身上寒毛竖起,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送走秦野,苏婳回来,坐到沙发上。 秦姝倒了杯普洱,递给她,“你这客户好个性,像一把绷紧弦的弓,随时都处在作战状态。” 苏婳接过茶杯,“他职业有点特殊,所以行事谨慎,也能理解。” 秦姝是何其聪慧的一个人。 沉思半秒,她若有所思,“来找你的,基本都是修复古董的。晚上过来,还那么警惕,要么是文物贩子,要么是盗墓的?” 苏婳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默默抿茶。 见她默认,秦姝叹口气,“挺好的一个小伙子,不走正道,可惜了。” 苏婳放下茶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如果能选择,他也想走光明大道吧。” 闻言,秦姝眼神黯淡下来,陷入深思。 如果她那个丢失的大儿子,还活着,不知走的是哪条道? 他本该过美好的人生,本该走光明的大道。 本该锦衣玉食,本该接受最好的精英教育,本该拥有锦绣的前程。 本该成为这世上最优秀的人之一。 可惜,没有如果…… 秦姝叹息一声,手中甘香醇厚的冰岛老寨普洱茶,再也不香了。 她拿起包站起来,“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苏婳起身送她出了家门。 一向飒爽利落的秦姝,今晚心事重重。 走到别墅区外的公共停车场。 她才想起后备箱里还有买给苏婳的进口蓝莓,刚才只拿了红酒,忘记拿蓝莓了。 最近做事总是丢三落四的。 秦姝背着包,绕到后备箱,打开,弯腰,刚要去取。 忽然肩膀上一阵大力传来,紧接着背着的包被人用力扯走了。 脖子上也是一痛,戴的一只蓝钻项链,被人抢走了。 抢东西的人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戴着头盔。 摩托车一阵咆哮,一溜烟骑走了! 速度快得惊人! 短暂慌乱后,秦姝迅速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发动车子就要去追!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黑色改装摩托车嗖的一下子超过她的车,直奔抢包的摩托车而去! 风驰电掣,快得如同闪电! 虽然那人戴着头盔。 可是身为婚纱设计师,见惯男模女模的秦姝,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影。 高高瘦瘦,身形轮廓弧度坚硬,非常有辨识度。 正是刚才在苏婳工作室里见到的秦野! 这时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迅速下来两个人,紧接着那辆车也唰地一下开出去,追抢包贼! 下来的两个人,正是顾傲霆派来暗中保护秦姝的。 保镖拦在秦姝车前,客气地说:“夫人,东西是小,您的安全重要。让他们去追吧,您不要亲自去,万一是别有用心之人怎么办?” 秦姝听他说得有道理,松了油门,平静下来。 十九分钟后。 秦野骑着摩托车回来了。 冷峻的脸掩在摩托车头盔后。 秦姝下车。 秦野手一扬,把她的包扔进她怀里。 秦姝敏捷地接住。 秦野声音冰冷,“项链在包里,你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少东西。” 秦姝从他坚硬的声音里,听出了他敏感的心思和高傲的自尊。 这是怕她怀疑他蝇营狗苟,趁火打劫呢。 秦姝笑笑,“没什么贵重东西,就一点零钱和卡,辛苦你了,那么危险你还去追,下次不要追了,危险。” 秦野抿唇不语。 秦姝想了想,打开包,从里面取出十沓现金,有十万块。 她走到秦野面前,把钱塞进他怀里,“一点辛苦费,你拿去喝酒。” 秦野单手握着车把,长腿撑地,把钱还给她,“不用,幸好今天骑了摩托车,要是开车压根就追不上。对方太狡猾了,专往小巷子里钻。” 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秦姝听出了他心思的细微变化。 这是对她没那么抵触了。 一个外表坚硬的男人,却有这么敏锐的心思,得是经历了多少复杂的事情? 秦姝不由得对他充满好奇。 她一向不喜欢欠人情,便说:“那就请你吃夜宵?” “不用,就当还苏婳人情了。”秦野发动摩托车。 一轰油门,走了。 高大酷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漫漫夜色里。 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尾气。 秦姝微微扬唇,“酷!” 她想起年轻时,她也喜欢骑摩托车。 父亲为此送了她一辆价值上百万的超级机车,时速达高365千米。 结婚后被顾傲霆锁起来了,嫌不安全。 秦姝拿起手机打给助理,“帮我订一辆mtty2k涡轮超级摩托车,美国路易斯安那州海军陆战涡轮科技公司生产的,我要送人。” “好的秦总,我马上打电话安排。” 挂电话后,秦姝勾起唇角。 喜好骑摩托车的,就没有不喜欢这款的。 看到礼物,那野小子一定会喜欢吧? 就没有她秦姝还不上的人情! 秦姝高冷不失风韵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第379章 去认亲吧 “叮铃铃!” 手机响了。 秦姝扫一眼,是顾傲霆打来的,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成嫌弃。 接通后,她语气淡漠,“有事?” 顾傲霆威严的声音略带一丝讨好,“姝啊,听说你包被人抢了,人没事吧?” 秦姝一脸高冷状,“没。” “让你出门带保镖,你嫌麻烦,不肯带,看,出事了吧?” 秦姝不耐烦,“你不是成天派人暗中跟踪我吗?” 顾傲霆纠正道:“是保护,不是跟踪……” 秦姝打断他的话,“别狡辩。” 顾傲霆问:“帮你追包的,是那个姓秦的野小子吧?” “人家高高飒飒,有情有义,一点都不野,嘴巴积点德吧你。” 顾傲霆语气嘲讽,“怎么那么巧,你一出门就遇到个抢包的?偏偏被他碰到?我觉得他们几个肯定是一伙的,自导自演,好骗取你的信任。接下来说不定会有更大的骗局,等着你。” 秦姝嗤笑一声,“你自己利欲熏心,看谁都不单纯。我给他钱,他都不要。” “那是你给的不够多。” “你把我们整个秦家的家业都骗走了,要论骗,你才是最大的骗子。” 顾傲霆也不生气。 他语重心长地说:“你不擅长经营,人虽然聪明,却没什么心机。商场上那帮老油条,尔虞我诈,吃人不吐骨头,秦家家业要是放在你手里,早晚会被他们骗光。我是暂时替你经营,以后迟早会交到北弦手上。” “别美化自己了,明明就是乌鸦,再怎么美化,也变不成天鹅!” 一口气说完,秦姝利落地掐了电话。 电话那端的顾傲霆,苦笑着摇摇头。 老婆孩子,一个个的,全都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次日,夜晚。 京都郊县,秦家村。 夜凉如水,一轮圆月爬在梧桐的枝桠上。 大片大片的月光,雪一样洒落人间。 风一吹,淡紫色的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秦野坐在梧桐树下,拿一柄飞刀,一刀一刀地刻着手中的摆件。 红棕色的桃木在他灵巧的双手下,渐渐有了温柔的轮廓。 “吱嘎!” 朱红色的大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紧接着,走进来一个人。 正是整了容去和顾傲霆认亲的陈晃。 陈晃双手插在兜里,晃晃悠悠地走到秦野面前,“野哥,在雕什么?” 秦野面无表情,扫他一眼,继续埋头雕刻。 陈晃讨了个没趣。 他讪讪道:“野哥,你别生气。顾家人到处找儿子,我想搞点钱,就整了容,和他们认个亲,谁知dna那关过不了。看到那个叫秦姝的富婆有钱,光脖子里那根蓝钻项链,就值老鼻子钱了,我就动了点心思,叫上哥们儿去抢一把。谁知你半路杀出来了,要不是你搞这么一出,我们就发大财了。” 秦野头也不抬,“那人我认识,别动她。” 陈晃敷衍地应了声。 吭哧吭哧半天。 他脚踢着地上的石子,“对了野哥,顾家在宝贝寻亲网上发布寻人启示,找孩子,你知道吗?” 秦野闷声道:“我不怎么上网。” 陈晃自顾自地说:“顾家人丢失的儿子,今年三十岁,脚底有颗黑痣,o型血,这些条件你都符合。” 秦野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手中的刻刀停下来。 陈晃一咬牙,“野哥,听我妈说,你是你爹从山里捡来的。” 秦野忽地抬头,眯起眼睛看他,眼神冷冽。 陈晃目光躲闪,“野哥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这么说,是想让你和顾家认个亲。要是真认上了,你还去盗什么墓啊?顾家那么有钱,你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秦野沉默几秒,“还有事吗?” “没了。” “走吧。” 陈晃挠挠后脑勺,嬉皮笑脸,“万一真认上了,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帮穷兄弟啊。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苟富贵,勿相忘。” 秦野紧抿着唇,没说话。 陈晃走了。 院子里重归安静。 秦野手中的飞刀落到桃木上,却不知该从哪里下刀了。 虫鸣唧唧传入耳中,往常觉得动听。 今晚听在耳朵里,却只觉得烦躁。 两天后的夜晚,秦野接到苏婳的电话。 告诉他,那个青铜器上的金文,是:王命命传赁一棓饮之。 是战国时楚国的信节,意思是:凡因公事往来之,持之可以宿止驿传,并得饮食。 秦野走进屋里,看到父亲秦漠耕正双腿盘在沙发上抽烟。 眼睛微微闭着。 秦野告诉他:“苏婳说那那九个字是:王命命传赁一棓饮之,是战国时楚国的信节。” 秦漠耕缓缓睁开眼睛,“知道了。约好的人一周后过来交易,还是老地方,到时你去。” “好的。” 秦野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停住脚步,缓缓回头,“有个疑问想问问您老。” 秦漠耕抽一口烟,“问吧。” “从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我是捡来的,是吗?” 秦漠耕抬起浮肿的眼皮,木然地瞅着他,“我养你长大,送你去少林寺学功夫,教你盗墓的本事,带你赚大钱,对你还不够好吗?” 秦野语气很淡,“好。” 秦漠耕仔细盯着他的脸,“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什么了?” “嗯。” 秦漠耕弹了弹烟灰,“是陈家那小子吧?那小子成天游手好闲,净干投机取巧的事。听他爹说,他整了容去认亲,是不是也怂恿你去了?” “是。” 秦漠耕呵呵冷笑,“你就是个盗墓的,别说不是顾家的种了,就是是,他们会认你?顾北弦你也接触过,那么傲气的一个人,你觉得他能容得下你?” 秦野瘦削英俊的脸,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秦漠耕捕捉到了他的细微情绪。 知道他起了逆反心理。 秦漠耕语气缓和了些,“好好跟着我下墓吧,你就是我亲儿子。过些日子给你订门亲事,早点娶媳妇,生了孩子,心就安分了。” 秦野绷着脸,“我这样的身份,别耽误人家了,” 秦漠耕不高兴了,“盗墓怎么了?我们发死人的财,比那些烧杀抢掠强太多了。” 秦野什么也没说,回到自己房间。 摸起飞刀,继续刻起来。 一刀一刀,坚毅硬朗的脸神色渐渐沉重。 半个月后。 一大清早,秦野接到苏婳的电话。 她客客气气地问:“秦先生,你今天有时间吗?我婆婆想见你一面。” 秦野眼皮一抬,“有事?” “是有事,我婆婆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秦野不出声。 苏婳道:“就今天晚上,今朝醉好吗?” 秦野沉默许久,“好。” 放下手机,他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 等到傍晚,出门。 走到院外的车前,秦野刚要拉开车门。 身后传来父亲秦漠耕沙哑的声音,“我们刚出手了一批货,你最好不要到处走动,先在家里避避风声再说。” 第380章 一个惊喜 秦野安静一瞬,很淡地说:“我去见苏婳,去去就回来。” 秦漠耕笑,“苏婳是公众人物,没事尽量少见她,万一我们出事,会连累到她。顾家也是,出了名的名门望族,像我们这种做下九流营生的人,就不要高攀人家啦,会被江湖上的人说三道四的。” 秦野唇角极轻一扯,“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也想有朋友。” 秦漠耕叹口气,“儿子长大了,翅膀硬喽。” 秦野语气坚硬,“三十年来我很少忤逆您,只这一次。” 秦漠耕见他如此坚决,目光变冷。 眯起眼睛瞅他一秒。 秦漠耕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给苏婳,“小苏啊,听说你们要请阿野吃饭,他临时有事去不了,对不住了。” 苏婳一听,“那改天再约吧。” 秦漠耕打着哈哈,“我们这种人,就是老鼠臭虫一样的存在,不适合跟你们经常见面。小苏,你这么灵慧的一个人,懂我的意思吗?” 这话说得,苏婳都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了。 手机被顾北弦拿走。 他命令的语气说:“家母要请秦野吃顿饭,请秦老赏光。” 难言之意,秦野必须得来,谁敢阻拦,就是跟我作对。 秦漠耕噎住。 他在道上混了大半辈子,自然能听懂顾北弦的言外之意。 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轻重。 秦漠耕大笑三声,“顾总这话说的,我不让阿野去,是为你们着想。我们做的是见不得光的营生,稍有不慎,就得进去吃牢饭。少跟我们打交道,对你们也好。” 顾北弦笑,“我以为秦老是聪明人,能听懂我的弦外之音。” 他是笑着说的。 语气一点都不重,但就是给人一种威慑感。 秦漠耕一愣,“啊哈哈,听懂了听懂了,顾总的面子当然要给,阿野已经上车了,很快就到。” 顾北弦脸上笑意加深,“改天单独请秦老喝酒。” 秦漠耕一张老脸笑得皱成一朵菊花,“顾总请喝酒,我老头子当然要去,当然要去。” 挂电话后。 秦漠耕的笑脸一瞬间冰冷,“你去吧,还是那句话,不要跟他们走得太近,少说话,言多必失。” 秦野嗯一声,拉开车门,弯腰坐进车里。 “慢着!” 秦野偏头看他。 秦漠耕抹一把眼角,“知道我们盗墓的,为什么都是儿子跳下去拿,老子在上面拉吗?” 秦野点点头,“知道。” 秦漠耕意味深长,“早先盗墓,都是父亲先跳下去,儿子在上面拉。等值钱的物件运完了,儿子直接拿着物件跑了,不管老爹的死活了。这种事出多了,就改了方式,儿子跳下去,老子在上面,再也没发生过这种事。无论出了什么事,老子永远都不会不管儿子。” 秦野沉默一瞬,“我就是去吃顿饭,您老想太多了。” 言外之意,我不会不管您死活的。 他关上车门,发动车子。 秦漠耕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车消失不见,才长长叹一口气,转身回家。 一个多小时后。 秦野抵达今朝醉。 下车前,他戴上棒球帽和口罩。 来到约好的包间。 敲门,进屋,看到顾北弦也在。 秦野唇角微扬,“顾总也在?” 顾北弦起身,长身玉立,“我妈怕你不自在,拉了我作陪,来,请坐。” “好。”秦野走到秦姝对面坐下。 离他们三人远远的。 秦姝把菜单转到他面前,“秦先生,想吃什么,随便点。” “叫我小秦吧。”秦野接过菜单,随便点了两个菜。 秦姝又把菜单推到苏婳面前,目光宠溺看着她,“儿媳妇,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苏婳点的全是顾北弦爱吃的。 菜很快上齐。 顾北弦把服务员支出去。 屋里只剩了四个人。 秦野还戴着口罩。 秦姝弯起唇角笑,“小秦啊,既然你肯来吃饭,肯定是没把阿姨当外人。你这戴着口罩,怎么吃饭?” 秦野目光闪过一丝迟疑,看向顾北弦。 顾北弦道:“我妈嘴特严,人品比我还好,放心。” 秦野这才摘下口罩,却把帽檐拉得更低。 在秦姝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他的鼻子和嘴唇。 鼻梁高挺,唇形轮廓清晰,下颔弧度清晰有形。 秦姝盯着他下半张脸打量几秒,“挺帅一小伙,身形也棒。我婚纱店就缺你这种硬汉男模,你要兼职吗?” 秦野拒绝,“兼不了。” 秦姝抬手扶额,笑,“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职业特殊,来,吃菜。我要了酒,你喝点吧?” 她起身拿起酒瓶,要给他倒酒。 秦野抬手挡了一下,“我开车了。” 秦姝拿着酒瓶的手僵在半空中,“不要紧,喝醉了,就开个房间住下。要是怕酒店不安全,就去我们家住,有的是空房间。” “不必了。” 秦姝知道他性格,不再强求。 吃罢饭后,四人来到楼下。 秦姝把秦野带到路边一辆货车前,指着上面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喜欢吗?” 秦野定睛一看。 那摩托机车车身乌黑发亮,车型矫健如豹,是典型的运动跑车造型。 流线形设计,霸道又帅气。 发动机排气管尺寸很大,看着性能强悍,视觉冲击强烈。 做为机车发烧友,他当然认得这是美国mtty2k车型。 引擎和直升机同款,素有“陆地上的航空母舰”之称。 官网售价118万元,因为限购,非常难买。 这就是苏婳说的,秦姝送他的一个惊喜。 确实惊喜。 秦野不要,“太贵重了。” 秦姝笑道:“一点都不贵重,就是阿姨一个包钱。” 顾北弦也劝,“秦女士有的是钱,不差这点,你收着就是,不要她该生气了。” 秦野还是拒绝。 苏婳劝道:“收着吧,就当迟来的生日礼物。” 秦姝眼睛微微一动,偏头问苏婳:“他生日是哪天?” 苏婳想了想,“四月二号。” 秦姝心里咯噔一下。 对这个日子特别敏感。 是她第一个儿子丢失的日子! 永生难忘! 她声音开始发颤,“小秦,你是什么血型?” 秦野没什么情绪地说:“o型。” 秦姝表情登时就不对了,“o型,北秦也是o型血。” 秦野眼神有细微变化,抬腕看了看表掩饰那变化,“我该走了。” 秦姝欲言又止,“好,让货车跟着你的车,把摩托车给你送回去。” 这次秦野没再拒绝。 门口泊车小弟帮他把车开过来。 秦野长腿一迈,弯腰坐进车里。 刚要关车门,秦姝深吸一口气,“小秦,你左脚底有没有黑痣?” 秦野表情凝滞,眼神复杂地瞅她一眼,没应。 气氛一时僵住。 顾北弦开口:“每年这时候,我妈都会跟平时不太一样,你别介意。” 之前听陈晃提过顾家丢孩子的事,秦野猜到原因。 他微微翕动薄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紧了唇。 沉默地关上车门。 一路把车开得飞快。 回到位于郊县的家。 秦漠耕还没去睡,也没去赌,连烟也没抽,就默默地坐在梧桐树下,闭着眼睛打瞌睡。 手里机械地盘着一对文玩核桃。 松弛的眼皮耷拉着,灰色的衣服暗得和夜色差不多。 送货的人把摩托车搬下来,放进院子里。 等人走了,秦漠耕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扫一眼摩托车,眼睛亮了亮,随即晦暗,“顾家人对你挺大方。” 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野摘下口罩,“还行。” “他们问你什么了吗?” 秦野顿一下,“没,就简单吃了顿饭。送我摩托车,是因为那晚她包被抢,我帮她要回来了。” 秦漠耕唇角皱了一下,“抢包的是陈晃那几个小子吧?” “是。”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觉得这事人家知道后,会怎么想?” “不重要。”秦野摘下棒球帽,挂到树上,露出英挺的浓眉和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眼皮折痕很深,睫毛又浓又长。 秦漠耕突然盯住他的眼睛,定定瞅了小半天,觉得似曾相识。 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搜肠刮肚,最后想到顾北弦的眼睛。 差不多形状的眼睛,长在顾北弦脸上清贵逼人。 长在秦野脸上,就是桀骜不训。 秦野被他盯得心里起毛,“怎么了?” 秦漠耕局促地笑笑,“你这双眼睛生得好,不像盗墓的该长的眼睛。” 往常听父亲说“盗墓”二字,秦野情绪没什么波动。 现在听来,只觉得刺耳。 他口气很硬地说:“盗墓的,也不是生来就盗墓。” 说罢转身进了浴室。 脱掉衣服,露出一身紧实的肌肉。 肤色黝深,长腿笔直,每根汗毛都透着不羁。 走到花洒下,拧开水龙头。 冰凉的水淋下来,秦野抬手抹了把脸。 许久,他抬起脚,左脚脚心赫然一颗黑色的痣,正在脚心。 认,还是不认? 第381章 母子相认 隔了几天。 秦漠耕赌了一宿回来,眼皮浮肿,眼白布满血丝,脸色灰扑扑的,灰白的头发腻得出油。 一看这样,秦野就知道他又输了。 “能戒了吗?” 这是父子俩平时说得最多的话。 秦漠耕嘿嘿一笑,脸挤得皱成一团,“下次一定戒,一定戒。” 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戒不了。 手里一有钱,就跑地下赌庄去了,钱多的时候,还跑去澳城和缅甸赌。 钱多大赌,钱少小赌,总之,不能不赌。 盗墓赚钱不少,却剩不下钱。 哪怕赌跑了两任老婆,依旧恶习不改。 秦野拿起车钥匙,“你的酒快没了,烟也只剩一条了,我进城给你买烟和酒。装备也要换了,过些日子要下西城那个墓,得提前准备好。” 秦漠耕微微佝偻的身子一下子挺直,眼神警惕地瞅他一眼。 很快,他收回目光,慢腾腾地解扣子,“不用,喝其他酒也行,烟我省着点抽。西城那个墓,到时再说。最近风头紧,你少出门。” “买吧,反正我闲在家里也没事做。”秦野迈开长腿往外走。 秦漠耕眯起眼睛,“你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 秦野头也不回,“我是人,不是您的傀儡。” 秦漠耕冲着他的背影,叹口气,“豪门凶险。你当年刚出生,就被扔进山里,要不是我晚上上山,夜观星象看到,你就喂狼了。你为什么会被扔进山里?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秦野身形一滞,却没说什么,大步走出去。 上了停在门口的越野车。 开去京都城。 一两个小时后。 进了城,秦野戴好帽子和口罩,先去烟酒店给秦漠耕买了他最爱喝的酒和烟,又去户外装备专卖店,买了登山鞋、旅行背包和户外帐篷等。 买完一圈。 吃了个午饭。 他想给秦姝买个包。 她送了他那么贵重的摩托车,他得还她人情。 他记得她的包,上面有标志,是hermes,爱马仕。 好不容易找到这家店,因为衣着普通,被营业员嫌弃不说,不是会员,还不能买。 秦野转身去了商场,去给秦姝买条项链。 不懂女人喜欢什么,想着男戴观音,女戴佛,他就挑了一条金镶玉的佛。 羊脂白玉雕刻的佛,晶莹剔透,触感温润,上面镶着白金,希望能保佑秦姝平平安安。 付好钱,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又怕秦姝觉得土。 她气质太好了,又高贵又洋气。 秦野有点自惭形秽。 觉得买什么首饰,都配不上她。 出门。 秦野开车来到秦姝的婚纱馆。 把车停在路对面的停车场。 秦野拿起首饰盒。 一手握着首饰盒,一手拿手机,刚要给秦姝打电话。 脑子里突然冒出秦漠耕的话:我们是老鼠臭虫一样的存在。 像我们这种做下九流营生的人,就不要高攀人家啦。 顾北弦那么傲气的一个人,你觉得他能容得下你? 秦野长吁一口气,握着首饰盒的掌心,开始冒细汗。 电话终是没打出去,怕秦姝嫌弃这玉佛,更怕她嫌弃他。 可是买都买了,送不出去,又有点不甘心。 就这样挨到天黑。 都市霓虹灯亮起,流光浮影,闪闪烁烁。 隔着车窗,秦野看到婚纱馆大门口,走出来一道清傲修长的身影,笔直的黑色套裙,清雅俊秀的面容,漆黑长发盘在脑后。 是秦姝。 她很忙的样子。 一手拿包,一手拿着电话贴在耳边打,挺直脊背,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秦野推开车门,长腿一迈,跳下车,遥遥看向秦姝。 心想,如果她看到他,就把礼物送给她。 如果看不到,就把礼物退了。 许是有心灵感应,秦姝朝他这边看过来。 目光一硬,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对着手机匆匆说了几句,她挂断电话,冲秦野招手,“小秦!” 秦野心跳加快,呼吸发紧。 秦姝踩着高跟鞋,穿过人行横道,朝他走过来,“小秦,你吃饭了吗?晚上一起吃饭吧。” 从小跟着秦漠耕长大,打记事起,秦野没享受过一天母爱。 被人这么关心,哪怕只是一句,你吃饭了吗? 就已经触动他心扉。 心里暖乎乎的,喉咙发干,他握紧手里的首饰盒,抬脚朝秦姝走过去。 没走几步,红灯亮了,秦野急忙退回来。 秦姝没看到,还在往前走。 秦野冲她大声喊:“回去!快回去!” 车辆不时穿过,喇叭声响起,秦姝杵在路中间,进不得,退不得,只能加快脚步朝他走过去。 忽然间,一辆车过路口也不减速,呼啸着冲秦姝开过来! 眼瞅着就要撞上! 电光石火间,秦野本能地一跃而起,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去! 一把抱住秦姝,猛地转到路边! 惯性原因,两人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秦姝的手机和包甩出去老远! 那车擦过去,停都没停! 秦野手担在秦姝身下,左手臂一阵钻心的剧痛,手背被水泥地面蹭出血,裤子也磕破了。 很疼,可他没松手。 一松手,秦姝会落到水泥地上。 等秦姝撑着站起来,秦野才跟着起来。 怕秦姝担心,他强忍疼痛,一声不吭。 短暂惊吓后,秦姝去察看秦野,“你有没有受伤?” 秦野摇头,“还好。” “你手流血了!”秦姝惊呼,心疼地拿起他的手,手背上血肉模糊,沾着灰尘。 她疼得揪心。 秦野忍疼抽回手,“没事,不疼。” “都流血了,怎么会不疼?” “下次过马路,记得前后左右地看车,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就出车祸了!”他声音冷硬,情绪难掩暴躁。 秦姝一愣,随即笑。 这脾气,可真像她,笑着笑着又很心疼。 秦姝揉揉发涩的眼眶,“我送你去医院!” 秦野没应,低头去找首饰盒。 刚才为了救秦姝,首饰盒不知扔哪去了。 找了几分钟,看到酒红色丝绒质地的首饰盒,躺在马路上,车子川流不息。 每过一辆车,秦野的心都跟着提一下。 生怕玉佛被压坏了。 那是送给秦姝的,压坏了,不吉利。 车道的红灯终于亮了。 车辆停下。 秦野大步走过去,弯腰捡起沾满灰尘的首饰盒,倒回来,递给秦姝,“款式可能有点土,发票等会儿拿给你,你要是嫌弃,就去换个款式。” 秦姝打开首饰盒,眼睛一亮,“一点都不土,超漂亮!” 她拿起玉佛戴到脖子上,“现在能送你去医院了吗?” 秦野点点头,左手臂疼得抬不起来,八成是骨折了,开不了车。 秦姝捡起手机和包。 两人一起上了她的车。 刚要关车门,顾傲霆派来的保镖,急匆匆地穿过马路,跑到车前,气喘吁吁地问秦姝:“夫人,您没事吧?” 秦姝冷淡地说:“没事。” 保镖讪讪,“刚才情况太过紧急,路上一直有车,我们冲不过来。” 秦姝扯起唇角,“没怪你们,毕竟你们是来拿工资的,不是来拼命的。” 说罢她看向副驾驶上的秦野,心里思绪万千。 这孩子刚才救她那架势,简直就是在拼命! 真的,那一刻,他朝她冲过来的时候,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了! 一般只有父母对孩子,才会这么奋不顾身,这么无私。 秦姝感动得热泪盈眶。 把保镖打发走。 她开车送秦野去医院。 找医生帮他处理了手背上的伤口,又陪他去拍了片子。 片子出来后,万幸,没有碎骨。 医生用手法帮他接骨,然后打上石膏固定。 手臂肿了,手背有伤,需要住院输液消炎,口服活血化瘀和促进骨生长的药物。 秦姝留下来照顾他。 秦野催她走。 秦姝不肯。 秦野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秦姝去卫生间打了水,拿毛巾来给他擦手。 秦野别扭得很,死活不肯让她擦。 秦姝笑话他,“怕啥,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孩子。你看北弦现在傲娇成那样,小时候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澡都是我帮他洗。” 那画面太美。 秦野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心里却发苦。 秦姝小心地帮他擦了擦手,又来摘他的口罩,“一直戴着不闷吗?” 秦野没动。 口罩被摘下,秦姝帮他擦了擦脸,又去摘他的帽子。 秦野一顿,没阻止。 帽子摘下,露出他英挺的浓眉,黑漆漆的大眼睛,双眼皮折痕很深,睫毛长得像黑色羽扇。 秦姝怔住。 眼前这张面孔,太像她父亲年轻时的模样了! 尤其那双眼睛,像她父亲的! 更像她的! 也像北弦的! 秦姝心里涌起巨大的喜悦,搀杂着酸酸痛痛的情绪,心脏胀疼,疼得一抽一抽的。 她难以自抑,捧起他的脸,失声道:“北秦,是你吗?你是我儿子,对吗?” 秦野喉咙发硬,说不出话来。 “你是!你就是我儿子!你是北秦!”秦姝弯腰一把抱住他,“你是我儿子!是我儿子!” 失而复得的惊喜,铺天盖地砸下来,汹涌翻滚,排山倒海。 她激动得泪流满面! 第382章 打脸真香 秦姝一辈子好强,极少流泪。 除了去世的父母,几乎所有的眼泪,都是为丢失的儿子而流。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哗地顺着她的脸颊,落到秦野的肩膀上。 很快把他把肩膀上的布料,打湿了一小片。 秦野身体微微僵硬,想去拍拍她的后背哄哄她,想扯张抽纸,帮她擦擦眼泪。 奈何一只手扎针,另一条手臂骨折。 他有心无力,只能安慰道:“别哭了。” 可是秦姝控制不住情绪,又哭又笑。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松开他,双手又捧起他的脸,一遍一遍地看,眼神惊喜夹杂悲痛,心里五味杂陈。 秦野从来没被人这么捧着脸看过,觉得挺别扭。 想挪开脸,又怕伤了秦姝的自尊。 秦姝察觉他的细微心思,抬手抹一把眼角,“我是不是很丢人?” 秦野说:“不丢人。” 秦姝红着眼圈,声音发颤,“我太激动了!你知道吗?我找了你整整三十年,整整三十年啊。” 秦野比她平静得多,“还是做一下亲子鉴定,确认一下再说吧。万一不是,挺尴尬的。” “不,你就是,你长得太像你外公年轻时的模样了。不信,等回家,我找相册给你看。” 秦野性格耿直,“长得像也不一定是。” “你就是!岁数能对上,血型能对上,你生日是四月一日,四月二日是你丢失的日子。还有脚底的痣,你左脚底肯定有颗痣。” 秦野点点头,“是有一颗痣,从小就有。” 秦姝弯起唇角,“你刚才拼着命地救我,不是亲生的,压根就做不到。” 秦野若有所思。 如果换了旁人,他还真不一定会冲上去。 当时真的是,头一蒙,啥也顾不上了! “叮铃铃!” 手机忽然响了。 秦姝扫一眼来电显示,是顾傲霆打来的。 真会破坏气氛。 秦姝直接把他拉黑了。 “咕噜”一声,是秦野腹中发出的声音,他面色有细微尴尬。 秦姝笑,“饿了是吗?孩子。” 秦野点点头。 秦姝打电话订了餐,亲自喂他吃。 秦野高高大大一硬汉,自懂事起,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哪被人喂过? 登时就红了脸。 幸好他肤色深,脸红也不明显。 秦野别过头,“放那里吧,输完液,我自己吃。” 秦姝姿势优雅,把汤勺递到他嘴边,“怕啥?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 秦野只好硬着头皮,被她喂着吃了个半饱,便再也不肯吃。 刚放下碗,秦姝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顾北弦打来的,“你老公说你把他号码拉黑了,他很担心你,让我打电话问问什么情况。听说你和秦野去了医院?” 秦姝实话实说:“是,秦野受伤了。” “我去看看你们,半个小时后到。” “好。” 半个小时后。 顾北弦推开门。 看到秦姝红着眼圈,坐在病床边上,正削一只苹果。 顾北弦看向秦野,“伤得重不重?” 秦野摇摇头,“手臂骨折,没开刀,打钢板固定一下就好了。” 顾北弦松了口气,看向秦姝,微挑眉梢,“天不怕地不怕的秦老虎,也有哭鼻子的时候,稀奇。” 秦姝白了他一眼,“前年你老婆跑了,你背地里没少哭鼻子吧,怎么好意思笑话我?” 顾北弦微垂眼睫,“才没有,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秦姝不信,“装吧你就。” 秦野默默地看着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心里暗暗羡慕。 只有关系极好的母子,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吧。 因为知道,怎么说,对方都不会真生气。 秦姝麻利地削好苹果,切成块,放进碗里,拿牙签插了,喂秦野吃。 等他吃完。 顾北弦赶秦姝走,“这里交给我吧,你一个女人家,照顾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 秦姝睨他一眼,“当娘的照顾自己儿子,怎么不方便了?” 当娘的? 儿子? 顾北弦神色一滞,“你们这是认上了?” 秦姝语气坚定,“我现在郑重宣布,秦野同志就是你三十年丢失的亲哥哥,顾北秦!” 上次一别,顾北弦也觉得秦野有可能是他亲哥。 但是似是而非的。 毕竟他是个实干家,只信亲子鉴定。 顾北弦友情提议:“你们要不要做个亲子鉴定?很简单的,拔你几根秀发就可以。” 秦姝瞟一眼秦野,怕伤他自尊,拒绝道:“不用做,秦野就是我亲儿子!” 顾北弦一顿,“要不就滴血认个亲?凡事都讲究个仪式感嘛。” 秦姝下颔一抬,“不滴!” 顾北弦觉得今天的秦女士,有点任性。 可怜她思念儿子思念了整整三十年,任性就任性吧。 只要她开心,哪怕秦野不是顾家的种,也无所谓了,又不是养不起。 顾北弦费了点功夫,才把秦姝赶走。 等秦野打完针,照顾他洗漱好,顾北弦反锁上门,关了灯。 黑暗里。 秦野出声:“我是个盗墓贼,你不怕我夜里伤害你?” 顾北弦手臂枕在头下,望着天花板,淡淡道:“我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苏婳离开他。 当然后半句,他没说。 毕竟是个要面子的人。 沉默了会儿。 秦野又说:“那天抢你妈包的那个,我认识。你不怕我故意设局,骗取你妈信任,谋取利益?” 顾北弦沉吟一瞬,“像我们这种家庭的人,从小身经百战,是骡子是马,一眼便知。” 秦野笑,“那我是什么?” “认识你也有两年了,虽然接触不多,但知道你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秦野默然不语。 觉得顾北弦虽然傲气,却并不像父亲秦漠耕说的那样,没有容人之量。 相反,他比常人还要豁达。 秦野一时不知该相信顾北弦,还是相信父亲了。 手机忽然响了。 秦野接听。 是秦漠耕打来的,“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秦野如实说:“我受了点小伤,要住几天院,不用担心。” 秦漠耕呼吸一紧,“为什么受伤?” “意外,不是被抓捕,你放心。” 秦漠耕暗暗松了口气,“在哪家医院,我去看你。” “不用,有人照顾我。” “谁?” 秦野没回。 秦漠耕猜到了,“是顾家人吧?” “嗯。” “你终于还是去找他们了,你是他们家三十年前,丢失的那个孩子吗?” 秦野顿一下,“差不多。” 秦漠耕呵呵冷笑,“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后有你小子后悔的时候。” 秦野没什么情绪地问:“您老还有事吗?” 秦漠耕语重心长,“小心顾家两个儿子,听说内斗很厉害,真不希望你卷进去。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要相信表面上看到的和听到的。有个词叫口蜜腹剑,嘴上说得好听的,说不定背地里会狠狠阴你一道。” 秦野心不在焉,慢半拍道:“知道了。” 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秦野偏头看向顾北弦,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父亲说得对吗? 因为手臂疼痛难忍,秦野睡不着。 快到天亮时,他才勉强合上眼。 睡得正香之际。 病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秦野警觉地睁开眼睛,看到一抹高大魁梧的身影冲进来。 头发染得漆黑,浓眉大眼,一脸肃穆。 正是顾傲霆。 秦野刚要坐起来。 顾傲霆风风火火地走到病床前,一把掀开被子,大手握着他的腰,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他弯下腰一把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我的儿,你真是北秦?我的儿啊,可想死爸爸了。” 他激动得老泪纵横。 第383章 温柔以待 被顾傲霆抱着,秦野内心无比嫌弃。 从一开始就对他没有好印象。 打心眼里排斥。 秦野往后挪了挪身子,同顾傲霆拉开一点距离,淡漠地说:“我这个下九流的盗墓贼,别弄脏了高贵的您。” 他并不是个刻薄的人,平时话都懒得说。 硬是被顾傲霆逼出了怼人的功夫。 顾傲霆抱着他的手臂,微微僵了僵,嘿嘿干笑几声,“我那不是不知道你就是我儿子嘛,要是知道,打死我,我都不会那么说。我们这叫什么,不打不相识。” 和他的热情相比,秦野十分冷淡,“放开我。” 顾傲霆手臂松动了下,却没舍得放。 秦野嗓音骤然提高,“放开!” 顾傲霆寒毛唰地竖起来。 瞥到他右手往腰间划,想到之前差点吃了他俩飞刀,顾傲霆连忙松开他。 直起腰身,顾傲霆背过头,抹一把眼角的老泪。 再转过脸来,他脸色恢复平常的威严,“你别激动,我一听到消息就跑来医院了,没控制好情绪。” 秦野撩起眼皮看他,“谁告诉你的?” 顾傲霆刚要开口。 “吱嘎!” 门从外面推开。 顾北弦长身玉立地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食品包装袋。 顾傲霆微抬下颔指着他,“北弦打电话告诉我的。” 一听是顾北弦,秦野身上的肃杀之气瞬间消失。 顾北弦把包装袋放到桌上,语气清冷略带一丝嫌弃,对顾傲霆说:“跟你说了,让你晚一会儿再来,我哥还在睡觉,你怎么现在就跑过来了?他伤口疼,刚闭眼,就被你吵醒了。” 顾傲霆面色有细微尬尴,“我这不是激动嘛,好不容易找到儿子!” 秦野却被“我哥”二字,破防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顾北弦对他是真情实意,并不像父亲秦漠耕说的那样,口蜜腹剑。 顾北弦修长手指熟练地拆开包装袋。 有八宝粥,小米粥和皮蛋瘦肉粥,还有小笼包、卤蛋之类。 他去洗了把手,回来端起一碗八宝粥。 拆开,走到病床前坐下。 他拿起汤勺,舀了一勺递到秦野嘴边,“医院附近没什么可吃的,就随便买了点,你将就着垫垫肚子。等你出院了,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秦野心里一阵酸涩。 有什么潮乎乎的东西涌到了嗓子眼。 顾北弦见他不张嘴,略一沉吟,“你放心,没下毒。你是我亲哥,我害谁也不会害你。我现在拥有的,你要是想要,也可以送给你。” 见他误解了,秦野扬起唇角,“我没想那么多。” 顾北弦英气俊朗的脸一本正经,“我是认真的,没跟你客气。反正苏婳有的是钱,全给你,我也饿不着。” 猝不及防被塞一嘴狗粮。 秦野脸上的笑凝固了。 顾北弦拿汤勺撬开他的嘴,“你流血了,喝点八宝粥补补血。我不是秀恩爱,只是告诉你,像我们这种家庭,勾心斗角什么的,肯定会有。但是你是我亲哥,是秦女士的心头肉,我不会伤害你。你不用想太多,就安心待在顾家,不要有任何顾忌。” 那点顾忌,被他摆到台面上这一样说,秦野心里敞亮了不少。 咀嚼着甜而暖的八宝粥,秦野挺感动的。 “我自己来吧。”他朝顾北弦伸出手。 顾北弦避开,“这是秦女士临走前交待的,让我务必照顾好你。要是照顾不周,她会生气,她那人特小心眼,得罪不起。” 秦野不再客气,任由他喂。 自懂事起,很少被人这样喂,秦野有点别扭,又挺受宠若惊。 心里暖乎乎的。 虽然这母子俩嘴巴一个比一个利害,人却是真的好。 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顾傲霆看着两个儿子,兄弟和睦,露出老父亲独有的慈祥笑容。 原本的担心散了。 他清清嗓子问:“亲子鉴定做了吗?” 顾北弦偏头瞥他一眼。 那意思,闭嘴吧您。 顾傲霆没领会,继续对秦野说:“做一下安心,去司法鉴定中心做,是官方的。做完凭借亲子鉴定,可以上户口。到时把你的名字改回来,顾北秦,多大气。秦野,秦野,一听就像个乡间野小子。” 这情商,真感人。 顾北弦无语了。 他放下碗,抬腕看了看表,“顾董,我记得你九点有个会议要开,快去公司吧。” 顾傲霆略一沉思,“你记错了,今天周末,没有会议。我倒是十点约了陈局打高尔夫,这才八点多,时间还早着呢。” 顾北弦站起来,“提前去吧,省得路上堵车。” 说罢,他抬手推着他的肩膀,走出去。 出了门。 顾北弦送他到电梯前,“我妈的意思是,不要做亲子鉴定了,懂吗?” 顾傲霆眉头一抬,“为什么不做?上个月有个叫陈晃的小骗子,长得跟我很像,脚底也有颗痣,血型也跟我一样,我差点就当真了。结果一做亲子鉴定,跟我没血缘关系。还是做做吧,做了,心里踏实些。虽然我也觉得他就是我儿子,可是这年头骗子太多了,防不胜防。” 顾北弦单手插兜,“我问你,上次见陈晃时,我妈什么反应?” 顾傲霆回想了一下,“很平淡,很客气。” 顾北弦勾唇,“昨晚来的时候,看到我妈眼睛红红的,整个人都发着光。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看到她这么开心过?真的假的不重要,她开心就好了。” 顾傲霆琢磨了一下,“理是这么个理,可是……” 顾北弦打断他的话。 “我认识秦野两年了,他虽然盗墓,人品却可靠。也没有不良嗜好,吃穿用度都很省,唯一不好的,就是他那个爹好赌。退一万步讲,就是个骗子,骗点钱又怎么了?我们家缺钱吗?不缺吧,有钱难买我妈高兴。” 顾傲霆走了。 是啊。 有钱难买秦姝高兴,可着他们骗,能骗多少呢? 一个盗墓的,能有多少心机? 再老谋深算,也不比不过他吧? 这样一想,顾傲霆放宽了心,在脑子里回放了一下秦野的模样,长得还挺帅。 就是野了点。 动不动就使刀弄剑的,这点不好,得改。 上车。 顾傲霆拿起手机给秦姝打电话,依旧打不通。 他借了司机的手机打。 这次一打就通了。 顾傲霆说:“姝啊,之前你说过,找到北秦,就原谅我。” 秦姝声音清冷,“人是你找到的吗?” 顾傲霆一顿,“不是。” “所以你哪来的脸来邀功?” 顾傲霆噎住,缓半秒,“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 秦姝语气警告,“你离他远点,别惹他生气。” “好,好,我答应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就差说求求你了。 秦姝敷衍地应一声。 挂电话后,她把顾傲霆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把手机扔进包里。 她带着助理,走进一家商场。 来到休闲男装区。 她对营业员说:“我儿子今年三十岁,长得又高又帅,很酷,身板笔直,眼睛很大,麻烦帮他挑几件适合的衣服。” 营业员被逗乐了。 这一看就是个爱儿如命的,哪是来买衣服的?倒像是来相亲的。 营业员忍住笑,推荐了最贵的几款。 秦姝扫一眼款式,价格都不问,就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全要,刷卡。” 营业员乐飞了,接过卡,鸟儿一样飞去刷卡。 付完款,秦姝和助理拎着大包小包,来到卖鞋的那层楼。 昨晚临走时,她特意瞅了眼秦野的鞋码,是45码。 帮他挑了几双舒适又大气的鞋子,还特意穿上试了试,觉得脚感好了,才付款。 紧接着,秦姝又去了内衣专区,给秦野挑了贴身衣物和袜子。 直到今天,她都还没从失而复得的惊喜中走出来。 丢失了三十年的儿子,终于找到了! 喜悦不言而喻! 她每个毛孔都透着开心。 买好后,秦姝和助理拎着所有的包装袋,离开商场。 开车,来到医院。 进了病房,她把包装袋放到桌上,眼睛发亮,看向秦野,“儿子,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 秦野正躺在病床上输着液。 “妈妈”二字,让他心里暖意融融的。 秦姝拆开一套黑色男士休闲套装,“这是妈妈给你买的衣服,喜欢吗?” 衣服质感良好,一看就很贵的样子。 秦野极淡一笑,“我衣服还能穿,别买新的了,浪费。” 秦姝不高兴了,“给我帅儿子穿,怎么叫浪费?” 她拿着衣服走到他面前比了比,“好马配好鞍,我儿子长得这么帅,就得穿好点。等你胳膊好了,妈妈天天给你买,每天都穿不带重样的。” 秦野哭笑不得。 没想到看外表高冷,不好接近的秦姝,私底下这么热情。 秦姝放下衣服,拆出袜子套盒,取出一双白色棉袜。 走到床边坐下。 她掀开被子,说:“昨晚看你袜子旧了,来,妈给你换双新袜子。” 不由分说,她拿起他的左脚。 秦野不习惯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下意识地往后抽了一下脚,“不用。” “没事,你是我儿子,再大也是。”秦姝抓住他的左脚,熟练地帮他脱掉袜子。 看到他脚心赫然一颗黑色的痣。 秦姝眼圈红了,一滴泪落到他的脚面上。 她喃喃道:“三十年前,如果我没睡着,检查一下你脚底的痣,发现不对,马上去追,肯定能找到你。” 秦野看着她悲伤的模样,眼神一硬,“当时是谁把我偷走的?” 第384章 他被团宠 秦姝拧眉,“排除人贩子,八成是仇家。” 秦野身上那股子肃冷之气,瞬间凝聚,“知道是哪个仇家吗?” 秦姝摇摇头,“警方查了很久,都查不出。当年办案条件有限,医院没有监控,管理也混乱,给坏人钻了空子。” 她拿起新袜子,默默地帮他穿上。 穿好后,重新盖好被子。 她抬头凝视着他瘦削英俊的脸庞,目光黯淡,陷入沉思。 本来可以养尊处优,有锦绣前程的孩子,却沦为见不得光的盗墓贼。 估计书也没读几年,苦头肯定也吃了不少。 整日下墓,和死人打交道,刚开始他一定很害怕吧。 秦姝的心开始疼起来,刚开始闷着疼。 过了一会儿,刀绞一般。 她抬手按着胸口。 顾北弦察觉到了,手搭到她肩膀上,“想开点,我哥找回来了,这是上天对我们最好的眷顾,其他的,慢慢来。” 秦姝转忧为笑,“是啊,看我这人,真是不知足。” “叩叩!” 有人敲门。 紧接着苏婳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粉色保温桶。 她微笑着看向秦野,“听说你骨折了,我让柳嫂炖了人参排骨汤,有助于骨头愈合。” “谢谢。”秦野心里挺感动的,面上却看不太出。 苏婳放下排骨汤,用碗盛了,交给顾北弦,“你喂喂咱哥。” 顾北弦接过碗,勾了勾唇,“你这角色进入得挺快。” 苏婳俏皮,“自然,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因为成长环境特殊,从小缺少母亲的角色,养父又沉迷赌博,无心照料他,长大后整日下墓,过的是见不得光的日子,时刻还要提心吊胆,担心被抓。 秦野养成了孤冷坚硬且多疑的性格。 他的生活始终是灰色的。 突然其来,被这么多人围着,关心着,被如此温柔地对待,秦野心里暖融融的。 坚硬的心仿佛都柔软了。 身上那些戾气和棱角消失了大半。 顾北弦端了碗坐到床边,拿汤勺喂他,怕烫着他,还细心地吹一吹。 喝着美味可口的排骨汤,秦野两眼发潮。 苏婳闲着没事,便切了一盘水果,拿起牙签插起一块,递到顾北弦嘴里。 很随意的动作,看在秦野眼里,羡慕得很。 他忽然也想有个家,娶个温柔的小妻子,生两三个孩子,过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 不过也就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不敢奢望。 秦姝捕捉到了他的细微情绪。 她拿起手机,打给助理:“安排几场相亲会,我要给我儿子找个女朋友,要温柔贤惠,善良豁达,知书达理,像苏婳那样的就行。家世无所谓,性格一定要好。” 助理殷勤道:“好的秦总,我马上安排。” 放下手机,秦姝看向秦野,笑,“搞定了,等你出院,就安排。” 秦野默了默,“我有盗墓的前科,说不定哪天就会东窗事发,不耽误人家了。” 一句话戳到了秦姝的心窝子。 她脸上的笑僵住了。 走到秦野身边,摸摸他的头发,她喉咙发涩,“都怪妈,是妈耽误了你三十年,你本该和北弦一样优秀。” 秦野看不得她难过,“不怪你,真的,要怪就怪偷走我的坏人,你千万不要自责。” 顾北弦喂不下去了。 他和秦姝的相处模式,都是互相嫌弃,互相打击。 哪里受得了这么肉麻的相处模式?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把碗塞到秦姝手里,“你来喂吧。” 秦姝接过碗。 顾北弦站起来,牵起苏婳的手,“走吧,咱俩太多余了。” 苏婳莞尔,“连自己妈的醋都吃,服了你了。” 顾北弦解释,“才没有。这母子俩隔了三十年,好不容易遇到。我们在这里,他俩有些话不方便说。” 秦姝本来挺难过的,被顾北弦三言两语逗乐了。 她白他一眼,“小样儿,妈疼了你二十八年,还不够?从今天开始,妈只疼你哥一个,你和你妹妹全都靠边站!” 被抛弃了的顾北弦扬唇一笑,“瞧你这点出息,好好疼你大儿子吧,我有苏婳,不稀罕。” 秦姝别过头,懒得搭理他。 这个成天把苏婳挂在嘴上的男人,绝对不是她亲生的。 是在医院垃圾桶里捡的。 喂秦野喝完排骨汤,秦姝从包里掏出一本有些陈旧的相册。 相册很厚,因为时常观摩,边角已经泛白磨损。 秦姝不停地翻啊翻,终于翻到一页,停下来。 她指着上面一个穿军装的男人,给秦野看,“这是你外公年轻的时候。他年轻时当过兵,这张照片拍得特别像你。” 秦野垂眸,定睛一看。 照片里的男人,身姿笔直,腰间别枪,穿笔挺的军绿色军装,寸短的头发,肤色偏深,浓眉大眼,双眼叠皮,非常英武。 的确挺像他的。 但外公的气质是正义凛然的。 而他是孤冷,野性难驯的感觉。 秦姝手指摩挲着父亲的照片,眼神黯淡下来,笑容苦涩,有很深的遗憾。 她缓缓地说:“当年你外公病逝时,拉着我的手,再三叮嘱,一定要找到你。去世的时候,他都闭不上眼睛。如果知道你回到我身边了,他不知道得多开心。” 秦野很早就听邻居说他是捡来的。 只以为是被亲生父母抛弃,没想到生母一家这样思念他。 他不是个会表达的人。 就抬起输液的手,轻轻拍了拍秦姝的肩膀,“别难过了,我不会再离开。” 秦姝抓着他的手,温柔地放回原处,“你在输液,别回血了。” “砰砰”两声。 紧接着门被推开,顾南音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手里抱着一束蓝色妖姬。 把花放到床头柜上,顾南音脆声说:“听我老爹说,我亲哥找到了?” 秦姝下颔一抬,“嗯,找回来了,伤着呢,你小心点,别碰着他。” 顾南音目光移到秦野身上,杏仁般的大眼睛顿时瞪得像牛眼那么大。 嘴巴张得都能塞核桃了。 好半天,她才恢复正常。 “不会吧?这不是沈老鹰的亲哥嘛,怎么成我亲哥了?” 秦姝冷声说:“就是你亲哥,快叫哥!” 顾南音勉勉强强喊一声,“哥!” 秦野笑着应了声。 顾南音挤开妈妈,坐到他床边,盯着他左看右看,“我们家都挺白的,你怎么这么黑?” 秦姝不乐意了,“人家那是健康肤色,像你外公。” 顾南音点点头,“也是,男人黑点好,我那臭哥就太白了,白得像面布袋,怎么都晒不黑。” 她歪着头盯着秦野的眼睛,“眼睛跟我们家人也很像,又大又圆,双眼叠皮。” 她又抓起他的手,“手长得也很漂亮,像我的手。” 秦姝瞥一眼她的小短手,“得了吧,你哥手长得又长又好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好吧?” 顾南音翻眼斜她一眼,又看向秦野,“你的鼻子长得也像我们家的鼻子,又高又挺。” 秦姝看着她那娇俏的小鼻梁,刚想打击她。 秦野笑道:“是很像。” 秦姝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孩子,太可人疼了。 粗粗大大一汉子,却这么细心。 顾南音把秦野从头到脚扒拉了一遍,各个器官都给认祖归宗了,这才甜甜地喊一声,“亲哥!” 秦野笑容加深。 平时接触的女人,只有沈鸢那个女汉子。 跟沈鸢一比,这个妹妹可爱得像个小天使。 说话间,输液里的药水快输完了。 秦姝按了床头铃,叫护士。 没多久,戴着口罩,穿着白色护士服的护士走进来,熟练地拔掉秦野手上的针头,交待了几句,随后取下药袋,离开。 走到门口,护士的目光在三人身上划过一圈。 关上门后,她把药袋和针管,扔进废弃桶。 加快脚步,走到一个僻静处。 从兜里掏出手机拨出去。 她压低声音说:“那个叫秦野的患者,屋里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长得都很漂亮,情绪激动,和秦野关系很不一般。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第385章 心都化了 手机里传来一道伪装过的男声,“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长什么样?” 护士说:“老的得有一米七,保养得很好,看不出真实年龄,长脸,大眼睛,气质有点冷。小的差不多一米六,二十出头,眼睛圆圆的,很甜,有点娇气。” 男人默了默,“这俩人一直在吗?” 护士回:“不知道,我今天才值班。” 男人嗯一声,“钱派人放在你们科室楼下面的花坛里了,你自己去拿吧。” “谢谢。以后有什么直接吩咐我就好,你是我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男人鼻子哼出一声气流。 听不出是嗤笑,还是什么笑。 挂掉电话,男人手捏下颔,陷入沉思。 半个小时后。 他拿起另一部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南音啊,我是你大哥,阿凛。” 顾南音脆声问:“有事?” 顾凛信口说:“我有个朋友明年结婚,想去阿姨的婚纱馆看婚纱,你们在店里吗?让她过去找你们。” “不在。” 顾凛挑眉,“那你们现在在哪?” “不告诉你。” 顾凛呵呵干笑两声,“小妹永远那么可爱。” 顾南音掐了电话。 秦姝问:“谁的电话?” “顾凛。” 秦姝拧眉,“他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阴阳怪气地套我话呢。” 闻言,秦姝急忙走到门口,拉开门,警惕地朝外扫一眼,见除了保镖,没有异常,这才放心。 顾南音甜中有细。 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了几下。 她叮嘱秦姝:“我亲哥的事,最好低调点,省得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去做文章。” 秦姝抬手捏了捏眉骨,“我还打算让你哥认祖归宗呢,好不容易找到,想大大方方地认回家。” 秦野沉默一瞬,“我职业特殊,还是不要认了,会连累到你们。” 一听这话,秦姝又心疼了。 愧疚感浮上心头。 定定瞅他几秒,秦姝哑声说:“孩子,太委屈你了。” 秦野笑了笑,“不委屈,真的。” 因为压抑惯了,早就麻木了。 秦姝打开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卡,塞到他手里,“这是妈给你的一点零花钱,密码是你生日,401401。你拿去,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要拘束。” 秦野知道她口中的一点零花钱,肯定是笔巨款。 他不肯要,“我花不着什么钱。” 主要是怕被养父秦漠耕看到,又拿去赌。 秦漠耕是个怪才,不只盗墓有天分,破解密码也有天分。 凡是被他弄去的银行卡,不出一天,就能破解。 顾南音劝:“哥,你就拿着吧,你不拿,咱妈晚上又睡不着觉了。” 秦野说:“我手里还有点存款,够用一阵子,等缺钱的时候,再说吧。” 秦姝这才作罢。 顾南音想了想,又给顾傲霆打电话,“老爹,我亲哥找回来的事,你低调点。你树大招风,眼红你的那么多,别引到我哥头上了。” “知道,不用你交待。” 顾南音刚要挂电话。 顾傲霆压低声音说:“南音啊,你偷偷跟秦野做个dna鉴定吧,做了安心。我不敢做,怕你妈知道了,生气。” “不用做,我亲哥眼睛、鼻子、嘴巴、手和发质,都跟我很像。” 顾傲霆回想了下。 除了眼睛能沾上边,其他全都不像。 可是他这条大腿再粗,也拧不过他们母子四条胳膊。 顾傲霆只好作罢。 顾南音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眼珠又转了几转。 她对秦野说:“哥,你是我亲哥的事,也不要告诉沈老鹰。那家伙女汉子一个,直肠子,嘴不把门,不像我嘴这么严。” 秦野笑,“好。” 顾南音走到病床边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哥,我能抱抱你吗?” 秦野一向不羁的眼睛,闪过细糯的光,“当然能。” 顾南音伸出两条细藕一般的手臂,一把搂住他的腰。 秦野身体僵硬了一下。 有点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拥抱。 秦姝急忙提醒道:“别碰着你哥受伤的手臂。” “知道,我比你细心多了。” 顾南音手臂用力搂着秦野的腰,头枕到他的肩膀上,头发蹭着他的脸颊,“比我臭哥好抱多了。我那臭哥自打娶了老婆后,就再也不让我碰了,事事儿的。” 秦野唇角微扬。 这么可爱的妹妹,天天被她抱,也情愿。 压根就舍不得推开。 顾南音在他宽大的怀里,娇娇脆脆地说:“哥,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疼你。我臭哥和那个事儿爹,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去收拾他们。那俩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发火。” “好。”秦野无声地笑着。 心底潮乎乎的。 骨肉亲情真是种神奇的东西。 哪怕隔了这么多年,隔了这么多是是非非,隔山隔海,却仍能亲密无间。 抱了十多分钟,顾南音才松开他。 她从包里摸出一管祛疤膏,“哥,这是祛疤的。等你伤口上的痂退了,就抹它,祛疤效果特别好。” 秦野瞅一眼手上的伤口,“不用,这点小伤不打紧。” 那么大一块伤口,他居然说是小伤。 顾南音眼圈红了,眼泪不听话地滑出来,“你是不是经常受伤?” 她一哭,秦野的心都化了。 他急忙给她擦眼泪,“没有,别哭。” 顾南音不信,抓起他没骨折的那只手臂,撸起袖子。 看到手臂上长长一道疤痕。 顾南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指腹摩挲着那道疤痕,眼泪落到他的手臂上,喃喃道:“哥,这些年你受苦了。” 她指腹柔软,眼泪滚烫。 秦野身上的戾气彻底消失了。 他坚硬的脾气,此刻软得像棉花。 这些年受的苦,全都抛之脑后了。 他扯了抽纸去擦她的眼泪,柔声哄道:“别哭啊,哥没事,真没觉得苦。” 他把她按进怀里,头扬起,喉结用力地翕动了一下,眼底一片潮湿。 秦姝笑笑地看着兄妹俩。 笑着笑着,眼底一片泪光浮动。 离开医院后。 顾南音打电话给楚墨沉:“墨沉哥,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楚墨沉语气宠溺,“什么好消息?” “见面在说,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办公室。” 顾南音意外,“周末你还办公?” 楚墨沉声音沉稳,“我爸状态一直不太好,公司大事小事,几乎都落到我身上了,不加班忙不完。” 顾南音心疼,“我马上过去,好好犒劳犒劳你。” “好。” 四十分钟后。 顾南音来到楚氏集团。 乘电梯来到他的办公室。 一进屋,就反锁门。 她扬起手臂,振臂高呼,“我亲哥找到了!我太开心了!” 短暂诧异后,楚墨沉惊喜,“是北秦吗?” “是!我找到我亲哥了!以后我就有两个哥哥了!” 顾南音几步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就去亲他,“我太开心了,你知道吗?” “知道。” 眼睛都放着光呢。 顾南音亲了几下,亲不到他的嘴,命令道:“抱我。” 楚墨沉弯腰抱起她,打横抱着,公主抱那种。 顾南音手臂揽着他的脖颈,凑过去,亲他的嘴。 他唇齿干净,清新,有好闻的薄荷味,很诱人。 让人亲了还想亲。 两人舌尖抵着,勾着,缠着,亲密相接,像淙淙的泉。 一亲就止不住。 亲得顾南音浑身起火,心里热腾腾的,还想做点别的。 奈何楚墨沉自制力太强了。 不配合她。 顾南音急了。 她睁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英俊的面庞,恨恨地说:“真想变成个男人,这样我就能痛痛快快地要了你!” 第386章 又浪又漫 楚墨沉哭笑不得,“我是为你着想。” 顾南音拍拍他的脸,“你呀,就是太好了,男人偶尔坏一点也没关系。你看我臭哥,闷坏闷坏的,把我嫂子迷得不要不要的。” “北弦人挺好的。” “一般般,比你差远了。” 楚墨沉笑意加深,抱着她,走到沙发前,把她放下,“想喝点什么?” 顾南音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你。” 楚墨沉无奈,“咖啡还是果汁?” “牛奶吧。” 秘书今天不上班,楚墨沉走到冰箱前打开,“牛奶没了,酸奶行吗?” “可以。” 楚墨沉取了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杯酸奶递给她,“想吃什么零食?” 顾南音捧着玻璃杯,一脸哀怨地瞅着他,“你!” 楚墨沉抬手扶额,“开心果吃吗?” 顾南音伸出食指朝他勾了勾,“你过来,让我吃一口。” 楚墨沉一顿,顺从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顾南音喝下一口酸奶,捏起他的下巴,喂到他嘴里。 楚墨沉一怔,眼睛睁大。 不想喝,奈何这是南音喂的。 就是鹤顶红,也得喝。 他咽下。 顾南音把玻璃杯往茶几上一放,弯腰把他压在身下,俯视着他,“好喝吗?” “好喝。” 顾南音大眼睛湿漉漉的,“我更好喝,要试试吗?” 楚墨沉抬手按住她不老实的手,“南音,大白天的,别惹火。” “没惹火,惹你。”她解开他的衬衫,低下头去咬他性感的锁骨。 楚墨沉被咬得又酥又痒,触电一般。 她柔软的唇瓣像块烧红的炭,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他再也受不了,翻身把她压到身下,去解她的上衣扣子。 顾南音得意一笑,“墨沉哥,你终于出息一回了。” 被欲念顶得难受,楚墨沉声音闷闷沉沉,“别高兴得太早。”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楚墨沉解扣子的一顿。 预料之中。 他从顾南音身上下来,要去接电话。 被顾南音一把拽住,“不要接!” 手机响了几声,对方又打到座机上。 一声一声,催命似的。 顾南音起身去把电话线拨了。 紧接着门上传来敲门声。 是楚墨沉助理的声音,“楚总,南音小姐的父亲说了,如果你敢对她做什么,他饶不了你。” “知道了。”楚墨沉反应很平淡。 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每到关键时刻,顾傲霆必来这么一招,想和他谈订婚结婚的事,他又避而不谈。 顾南音被撩得不上不下的,很难受。 她拿起手机拨给顾傲霆,“顾老头,你有完没完?你自己没人爱,凭什么拉别人一起陪葬?天天这么扫兴,活该我妈不要你!” 气呼呼地说完,顾南音掐了电话。 顾傲霆看着手机,自言自语,“小丫头,爸爸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气我,以后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把手机交给助理,他继续和陈局打高尔夫球。 别看他在老婆和女儿面前怂怂的,在外面却意气风发,气宇轩昂。 颇有成功商人的派头。 身材高大魁梧的顾傲霆,穿着一身质感良好,舒适得体的高尔夫球服,戴着棒球帽。 打起高尔夫球来,得心应手,洒脱得很。 打了半个小时后,他和陈局去贵宾休息间休息。 休息好,吃了顿饭。 要离开时,顾傲霆遇到同样来打球的顾凛。 顾凛明明一副张扬的五官,却做低眉垂眼相,一脸谦恭地说:“爸,我外公刚得了一头鹿,正要请您去吃,晚上过去一趟吧。” 顾傲霆摘下棒球帽,“我记得吃鹿肉好像是犯法的吧。” 顾凛忙说:“是养殖的,合法的。” 顾傲霆推脱不过去,便道:“也好,有些日子没见老爷子了,去看看他。” “外公一直念叨您,说您总不去看他。” “今晚就过去,给他带几瓶五十年的茅台陈酿。” 顾凛咧开嘴笑,“您有心了,外公得开心坏了,他最喜欢喝您送的酒了,最想看到的也是您。” 顾傲霆满意地笑笑,“几个孩子数你说话最中听。” 夜晚六点。 顾傲霆来到顾凛的外公家,蔺府。 司机和保镖跟在后面,一人抱着一箱茅台酒。 蔺老爷子早早就等在门口了。 穿一身舒适的深蓝色丝绸质地唐装,脚上一双布鞋,须发皆白,红光满面,一双寿星眉眉尾长长地垂下来。 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看到顾傲霆来了,蔺老爷子笑呵呵地迎上来。 “傲霆啊,你可来了,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你给盼来喽。” 顾傲霆眼神闪过一丝愧疚,“最近公司忙,有一个多月没来看望您老人家了。” “人来了就好,人来了就好。” 说话间,蔺老爷子把他迎进家里。 蔺府是一套宽敞大气的中式四合院。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城,四合院已经被炒成了天价。 庭院里亭台楼榭修得很气派,绿植打理得郁郁葱葱,处处透着匠心,颇有情调。 蔺老爷子把顾傲霆让进屋里。 落座上茶,一番寒暄过后。 饭菜一一摆上桌。 有香喷喷的烤鹿肉,红枣炖鹿肉,冬笋鹿肉丝,鹿肉丸子汤,鹿肉包子,还有红烧鳄鱼,和几样素淡的小菜。 三人上桌。 蔺老爷子拿起大铁夹子,夹起一块剁成段的烤鹿腿,放到顾傲霆面前的餐盘里,“鹿肉是纯阳之物,能补肾气,男人多吃点鹿肉好。我每年都会吃那么几回,八十多了,身体还结实得很。” “谢谢老爷子。” 顾傲霆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烤鹿腿吃起来。 肉很劲道,香得出奇。 他吃着肉,心里想的却是,回头也整一条,烤了让秦姝和南音他们尝尝。 还没吃完,蔺老爷子又给他夹了一块红烧鳄鱼掌。 “这鳄鱼掌呀,滋阴壮阳,护肤养颜。无论男人女人都能吃,也适合跌打损伤,骨折的人吃。” “骨折”二字提醒了顾傲霆。 明天去看秦野时,得整点红烧鳄鱼掌给他吃,补一补。 二人说着话,顾凛就坐在一边,小口地抿着鹿肉丸子汤,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顾傲霆的神色。 蔺老爷子今天似乎很开心,喝了两盅白酒,话越发多了。 说着说着,扯到了顾凛的母亲,蔺袅袅。 蔺袅袅是老爷子的小女儿。 当年因为生顾凛时,羊水栓塞而死。 羊水栓塞起病急,来势凶险,都来不及抢救,人就一命呜呼了。 蔺老爷子眼含泪花,拿袖子不停地擦着老泪。 他更咽道:“要是袅袅还活着,你们也是一大家子人了。” 顾傲霆心生愧疚,打开钱包,掏出一张银行卡。 他把卡推到蔺老爷子面前,“这点钱,老爷子拿去零花,密码是南音的生日。” 蔺老爷子瞥一眼那张卡,推回去,“我要你的钱干嘛?我又不缺钱。我就是想到袅袅,她死得那么早,死得那么惨,我心里难过,没有问你要钱的意思。” 顾傲霆只好收回卡。 吃罢饭后。 蔺老爷子让佣人去厨房装了烤好的鹿肉和红烧鳄鱼掌,非得让顾傲霆带着。 “你带回去让秦姝和你那几个孩子尝尝鲜。很少有养鹿的,一般酒店里都吃不到这道菜。这是我一个在山里的老伙计,偷摸着养的。我们就几个人,吃不完,放冰箱里一冻,口感就差了。 他还贴心地用食品袋分成几份装。 鹿肉装了四份,红烧鳄鱼掌单独装了一份。 顾傲霆让来让去,盛情难却就收下了。 蔺老爷子和顾凛热情地把顾傲霆送到大门口。 尤其是蔺老爷子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他拉着顾傲霆的手,泪眼朦胧,“傲霆啊,你没事要常来看看我。一看到你啊,我这颗心就安定不少。” “放心,我会的。” 上了车。 正是夜晚九点多。 路上车水马龙,处处霓虹,流光溢彩。 想到蔺袅袅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顾傲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但是一想到丢失三十年的儿子,终于找回来了,心里的难过又压下去了。 顾傲霆吩咐司机:“去一趟日月湾。” 半个小时后,抵达日月湾。 顾北弦接到电话出来。 顾傲霆拎着烤鹿肉和红烧鳄鱼掌,塞到他手里,“别人送了点烤鹿肉,还是热乎的,味道不错。你和苏婳一人一份,其余两份派人送给你妈和你妹妹。红烧鳄鱼掌,你让人送给你哥吧。” 顾北弦看着手里的食品袋,香气扑鼻。 他略觉诧异,“你自己送就好了,何必再通过我的手,绕这么一圈?” 顾傲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送的话,你妈只会让我滚。你派人送,他们会吃。” 顾北弦淡嗯一声。 打电话叫来司机,安排下去。 他拎着两份烤鹿肉回家,给苏婳当夜宵。 苏婳一听是顾傲霆送来的,死活不肯吃,再香也不吃。 怕他在里面下鹤顶红。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不吃,顾北弦一人吃着没意思,就放那里了。 两人洗过澡后,顾北弦牵着她的手,去了顶楼。 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 屋顶的玻璃天窗缓缓打开。 在室内,便可见墨蓝色的天,繁星点点,月亮如银盘那么大。 温柔的月光倾洒下来,落到苏婳身上。 她眉眼温柔,比月光还要美,美得像一幅古画。 苏婳仰头望天,欣喜非常,“之前还没有,这是什么时候搞的?” 顾北弦将她拥入怀中,薄唇凑到她耳畔,轻吮她耳垂,“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看月亮和星星吗?这是派人改装的,喜欢吗?” “喜欢,好漂亮!” “听说在漫天星光下做,生的孩子更漂亮。” 苏婳弯起眉眼,笑容清甜,这个男人真是浪漫得没边了。 又浪又漫。 顾北弦抱起她,放到硕大的圆床上,俯身压下去。 圆床床垫弹性特别好,动一下,身体弹三下那种好。 好像是特意为做那事准备的。 苏婳睁着眼睛,近可见顾北弦英俊多情的眉眼,远可观漫天星光,别提多浪漫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心里甜得像吃了蜜,浑身滚烫似电。 两人做了很久很久…… 最后苏婳累得睡着了。 睡得正香之际,忽然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是顾北弦的手机。 接通后。 手机里传来秦姝焦急的声音,“北弦,你哥他失踪了!深更半夜的,他去哪了?他还受着伤!” 她声音支离破碎,碎得像玻璃渣。 第387章 有惊无险 顾北弦本来睡意朦胧。 一听秦姝这话,立马清醒了。 他抓着手机坐起来,“你先别紧张,去卫生间找找看,他是不是去方便了?” 秦姝哑声说:“找了,没有,床底下和窗帘后面都找了。” 顾北弦问:“他有没有出去?” 秦姝摇头,“我问守在门口的保镖了,都说没看到他出去。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我就去商场给他买了块表,路上堵车,耽误了个把小时,回来,人就不见了。” 顾北弦安慰她,“别难过,我打他手机试试。” “打过,他手机关机了。” “那我打秦漠耕的手机。” 顾北弦挂了电话,拨给秦漠耕,“秦老,秦野有没有联系你?” “没有啊,他不是在医院养伤,有你们照顾吗?”电话里很吵,秦漠耕人在赌场。 “算了,谢谢。”顾北弦掐了电话。 长腿一迈,他从床上走下去,拿起衬衫披到身上,手伸到袖子里,开始扣纽扣。 一张俊脸没什么情绪,心里却担忧得很。 苏婳坐起来,“你要出去?” 顾北弦淡嗯一声,“我去趟医院,我哥失踪了,我怕我妈受不了打击,去看看。” “你别慌。秦野身上有功夫,平时警惕性也强,没走门,应该是走了窗户。” 顾北弦更担心了,“他左手臂有伤,走窗户会更危险。” 苏婳摸到衣服往身上穿,“我陪你一起吧。” 顾北弦弯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不用,你好好休息。” 苏婳微微一笑,“我们是夫妻啊,夫妻就是无论大事小事,都一起分担,一起面对。” “好吧。” 顾北弦开始帮她穿衣服。 四十分钟后。 两人来到医院。 一向冷静自持的秦姝,手揉着眉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正走来走去,和保镖四下寻找秦野。 要不是秦野有盗墓前科,不能报警,她就要去警局,报人口失踪了。 顾北弦问保镖:“我哥失踪前,有没有异常的人来病房?” 保镖摇摇头,“除了护士进来看了一下,就是您的司机,过来送鹿肉和鳄鱼掌。” 顾北弦微微点头。 拿起手机,继续给秦野打电话。 可惜,一遍一遍地打,都是关机。 顾北弦顺着窗户往外看,病房在三楼。 楼下没人。 楼下的地面也没有血迹,那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几人分头又找了十多分钟,监控也调了。 秦野是避开监控走的。 找不到他的身影。 正当几人忧心如焚时,顾北弦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却是秦野的。 “北弦,是我,我买了个临时号,给你打电话。可能是我多疑,总感觉护士看我时,眼神不太对。晚上我站在窗口往外看,看到你司机身后好像有尾巴跟着。做我们这行的,警惕性都很强,否则活不长。我走了,让妈妈不要担心。” 顾北弦道:“你身上有伤,孤身一人很危险,我派几个保镖去保护你。” “不用,我独来独往惯了,身边有人反而不习惯。” 秦姝疾声问:“是谁?你哥吗?” 顾北弦点点头。 秦姝一把抢过手机,失声说:“儿子,你要是不想住院,就跟妈回家。妈让医生上门给你治病,别离开妈妈好吗?” 她语气哀求。 虽然衣着精致,风韵犹存,可此时却只是个盼儿心切的老母亲。 满眼都是焦急和担忧。 一颗心全挂在秦野身上。 秦野感觉到了。 他沉默不语。 过了足足一分钟之久。 他才出声,压抑着不舍的情绪说:“我有盗墓前科,要是查到我是顾家的儿子,会连累你们。” 秦姝声音急促,“不碍事的,妈妈不介意,妈妈只想你待在我身边。让妈妈好好补偿你,好吗?” 秦野喉结翕动几下,“妈,您一定要好好的。” 秦姝眼圈红了,喉咙发涩,说不出话来。 秦野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等风头过了,就去看你们,别担心我。” 说罢,不等秦姝回话,他挂了电话。 生怕再说下去,就更舍不得了。 秦姝捏着手机,喃喃道:“这孩子太懂事了。” 顾北弦拍拍她的肩膀,“他只是不想麻烦我们。” 秦姝鼻子酸溜溜的,“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养成这么懂事的性子?懂事是最深的绝望,他一定经历了很多绝望的事,才会变成这样吧?” 苏婳知道她生性好强。 表面已这么难过,心底的悲伤肯定是表面看上去的千百倍。 她不由得心疼,抬手环住她肩膀,“妈,我们回去吧。” 秦姝木然地点点头。 秦野走了,她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顾北弦派人去结算医疗费。 出门。 上车的时候,苏婳说:“今晚我去陪陪妈妈吧,她太难过了。” 看到婆媳俩处得像亲母女,顾北弦自然欣慰,虽然心里会有点不舍。 不过他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就是和苏婳一起陪母亲。 开车来到秦姝的公寓。 这里离她的婚纱馆很近,平时加班晚了,来不及回家,就睡在这里。 看顾傲霆不顺眼时,也会住这里。 公寓里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 苏婳招呼秦姝洗漱,夜里陪她睡一张床。 顾北弦就睡沙发。 可怜他一米九的大高个,蜷缩在一米八的沙发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黏老婆呢。 一会儿都不想和她分开。 秦姝话很少,躺在床上睡不着。 苏婳不太会安慰人。 她学顾北弦的样子,抬手把秦姝的头扳到自己肩膀上,柔声说:“妈,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秦姝那么好强的一个人,在自己儿子面前落几滴泪就罢了。 怎么可能在儿媳妇面前哭? 她的尊严不要了吗? 秦姝摇摇头,把头从她肩膀上挪下来,“你睡吧,不用管我,我安静一会儿就好了。” 苏婳想了想,劝道:“别担心,我哥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生命力很强的,不会出事的。” 一听这话,秦姝更难过了,眉头微微拧起来。 母亲都看不得儿子受苦。 她越想越难过。 悲伤溢于言表。 苏婳见越安慰,越起反作用,只好闭紧嘴,不再说话。 只是用手环着她的肩膀,轻轻拢着她,给她肢体安慰。 同一时间。 蔺家。 蔺老爷子还没睡,坐在太师椅上,捻着胡子,喝着茶。 有人进来汇报:“老爷子,顾傲霆从咱府上离开后,带着鹿肉和鳄鱼掌去了日月湾。顾北弦的司机把鹿肉和鳄鱼掌送去医院,去的正是秦野的病房。” 蔺老爷子略一沉思,偏头对顾凛说:“顾傲霆不是博爱之人,送东西给秦野吃,这说明了什么?” 顾凛微微一笑,“说明顾傲霆和秦野的关系,非同小可。” 蔺老爷子冷笑,“我怀疑这个秦野就是他们的儿子。” “我也怀疑。秦姝和顾南音也去了,和他关系亲密。” 蔺老爷子吩咐道:“派人查查这个秦野什么来头。” “查过了,就是个盗墓的。” 一听是盗墓的,蔺老爷子眼底的紧张之色消失了。 他捋着胡子笑,“原来是个盗墓的啊,一个盗墓的,成不了大气候。” 顾凛并不认同,“我觉得秦野不容小觑。警惕性挺高的,发现不对劲,他就跳窗跑了,跑的时候还能避开所有监控,说明他有两把刷子。我要不要派人找找他,先下手为强?” 蔺老爷子抬手制止,“不可轻举妄动,我们要以不变应万变。” “好吧,外公,我听您的。” 第388章 你们放心 半个月后。 苏婳动手术,做宫腔镜,解决宫腔粘连。 秦姝特意抽了空,来陪她。 顾北弦有个重要合同要签,得等签完合同才能过来。 秦姝安静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等着。 她微微闭着眼睛,后背靠在椅背上。 手里摩挲着一块玉佛,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感温润细腻,水一样,却比水温润得多。 那是秦野送她的礼物。 也不知那小子伤养得怎么样了? 住在哪里,吃什么,喝什么,有没有人照顾他? 上次医院一别,他手机关机,再也没联系过他们,生怕连累到他们。 秦姝想他想得心肝肺绞着疼。 宁愿他任性不懂事。 想着想着,她渐渐有了困意,昨晚没睡好。 迷迷糊糊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给,你最喜欢喝的咖啡。” 秦姝以为是秦野,猛地睁开眼睛。 抬眼一看是顾傲霆。 她惊喜的心瞬间冷却下来,眼皮微垂,懒得看他,“你来干什么?” 顾傲霆弯腰在她身边坐下,拿起她的手,把咖啡塞进她手里。 “喝吧,我亲自去排队给你买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这么忙的人,还是第一次去排队买咖啡,被人像看猴子似的围观着。要不是我戴着墨镜和口罩,估计明天就上新闻了。” 秦姝白了他一眼,接过来。 刚要喝,她停下了,警惕地扫他一眼,“你没在里面下耗子药吧?” 顾傲霆耸耸肩,“我哪敢?” 秦姝挑眉,“还有你不敢做的事?” “没那个必要。” “有很大必要好吧。你在里面下了耗子药,毒死我,丧妻,你就不用往外分家产了,还能再娶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妻,梅开二度,不,梅开四度。” 顾傲霆苦笑,“我要是想梅开四度早就开了,不会等到一把年纪了,开不动了才开。” 秦姝抿一口咖啡,“谁知道你私底下有没有开呢,你们这些臭男人,有点钱就烧得慌。” 这些年,顾傲霆解释得嘴唇都磨薄了。 懒得再解释。 他问:“苏婳手术什么时候结束?” 秦姝抬腕看了看表,“很快,小手术,用不了一个小时。” 顾傲霆抬手轻揉太阳穴,“你当时怀孕那么容易,怎么她怀个孕就这么费事?” 秦姝瞪他一眼,“要不是前年流产,她早就怀上了。谁都有资格说这种话,唯独你没资格!” 顾傲霆噎住。 好半天,他才开口,“要是做了手术,还怀不上怎么办?” 秦姝口吻略带嫌弃,“你怎么那么多事?” 顾傲霆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担心吗?你肯定也担心是吧?只不过你和琴婉感情深,和苏婳关系也好,你喜欢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秦姝没出声。 顾傲霆略一沉吟,“不管怎么说,北弦不能无后。” 秦姝眉头微抬,“你又要打什么坏主意?” 顾傲霆心一横,“他们的婚礼快到了,往后拖拖吧。” 秦姝语气坚决,“不能拖,即使怀不上,她也是我儿媳妇。我还有北秦,他会娶妻生子,他有后代是一样的。” 顾傲霆鼻子哼出一声冷笑。 “北秦没读过多少书,和北弦不能比,俩人生的孩子,质量肯定也不一样。我的公司,要传给最优质的接班人,不能将就。现在竞争这么激烈,一点都马虎不得……” 秦姝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又来你那一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即使苏婳怀不上,也可以做试管婴儿。实在不行,还能出国找别的女人,做试管婴儿。” “孩子智商随母亲,尤其是儿子。那种为了钱出卖子宫,帮别人生孩子的,智商能高?” 秦姝失了耐心,“你想点好的吧。苏婳手术还没做完,你连她八百辈子后的事,都给操心到了,累不累?” 要不是在医院,公众场合,她就把手里这杯咖啡泼他脸上了。 想必他当年娶她,也是这么费尽心机吧。 一层层全都算计到了。 一想到自己的婚姻,是一场完美的算计,秦姝心里就膈应。 她把顾傲霆给赶走了。 怕等会儿苏婳出来,看到他生气。 顾傲霆前脚刚走没多久,顾北弦就来了。 正赶上苏婳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 麻药劲儿还没散尽,苏婳有点迷糊。 看到顾北弦,她慵懒地笑了笑,“孩子我给你生出来了,六斤二两呢,是个男孩。这下你满意了吧,大猪蹄子。” 顾北弦一怔。 怎么做个手术,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开始瞎扯了。 难道被魂穿了? 不对,这绝不是他老婆! 顾北弦抬眸看向医生,“我爱人这是怎么了?” 医生见怪不怪,“做了全麻,麻药会麻痹神经,病人出现胡言乱语很正常,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顾北弦这才放心。 医护人员用手术推车,把苏婳送回病房。 下来的时候,顾北弦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床,拉了被子给她盖好。 因为有出血,要输液消炎。 顾北弦吩咐保镖去买个热水袋,放到输液管下,暖着,省得药水输进苏婳体内,会凉。 麻药劲儿散了后,苏婳觉得小腹隐隐作痛,沉沉坠坠的,不太舒服。 顾北弦想帮她揉揉小腹,又怕弄疼她。 就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小腹上,用手掌温度帮她暖着。 另一只拿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苏婳苍白地笑笑,“别这么说,不单单是为你生孩子,也是为我自己生。” 她越是这么说,顾北弦就越是心疼她。 太懂事的人,总是惹人心疼。 顾北弦握着她的指尖,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千言万语都在这一个吻上了。 苏婳往后抽手,“我没洗手。” “不洗也干净,我们家婳婳是最洁净的。” 苏婳微微一顿。 这男人的洁癖,什么时候治好了? 正当她纳闷之际,手机响了。 顾北弦扫一眼,是顾谨尧打来的。 他眼神略略一暗,按了接通,放到苏婳耳边。 顾谨尧说:“我手上有个物件要修,去凤起潮鸣找你,你不在,听沈鸢说你去医院动手术了。” 苏婳淡淡一笑,“小手术,不打紧。” “在哪个病房?我去看看你。” 苏婳瞟一眼顾北弦,“不用了。” 顾北弦接过手机,报了病房号,“你过来吧。” 苏婳略觉诧异,这男人真的是越来越大度了。 “你现在一点都不介意顾谨尧了?” 顾北弦极淡地勾了勾唇角,“即使我不让他来,他也会躲在医院走廊一角,默默地看着你,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让他过来。” 苏婳微微摇头,“他不会,他那么忙,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很理智。” “他会,他那种性格的人,会一根筋轴到底。” 话音刚落。 有人敲门。 顾北弦道:“请进。” 门推开,外面站着一道笔直坚硬的身影,寸短的头发,眉眼冷硬英气。 正是顾谨尧。 顾北弦朝苏婳略一耸肩,那意思,看我说对了吧。 顾谨尧手里拎着至少得有十大盒包装精美的补品。 放门口一放,稀里哗啦一大堆。 苏婳粗粗看一眼,有人参、鹿茸、阿胶、蜂乳、角鲨烯、海豹油、蛤士蟆、燕窝等。 她哭笑不得。 这男人是把补品店里的镇店之宝,都搬来了吗? 她就是做个小手术而已。 哪里用得着这么大补? 苏婳心里酸酸涩涩的,五味杂陈,也不知是感动的,还是怎么的。 顾谨尧扫一眼顾北弦,淡淡地说:“你别想太多,我拿苏婳当亲人。” 顾北弦语气更淡,“如果想太多,我就不会让你来。苏婳是我老婆,她心里只有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顾谨尧略一点头。 他看向苏婳,目光是小心翼翼的温柔,“还好吗?” 苏婳点点头,笑,“还好,不用担心。” 顾谨尧还想点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憋了半天,他开口道:“有什么需要的打电话。” “好。” 怕待久了,苏婳会累,也怕顾北弦会不高兴,顾谨尧笑着说:“那你好好养病,我来看一眼就走。” “好,你慢走。” 顾谨尧微微点一下头,转身。 顾北弦站起来,“我送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门。 路上谁也没说话。 走至无人处,顾谨尧回眸,环视一圈。 他压低声音对顾北弦说:“秦野在我那里。他受伤的这段时间,我会好好保护他,你们放心。” 第389章 真的好爱 顾北弦神色微微一滞,“是秦野主动联系的你?” 顾谨尧道:“是秦漠耕。他给我打电话,说秦野受伤了,人在京都,托我帮忙照顾一下,还说你们顾家人不方便照顾他,我就猜得差不多了。秦漠耕告诉我,秦野的落脚地,我想办法找到他,接到了我住的地方。” 顾北弦略一沉吟,“费心了。” 顾谨尧极淡一笑,“应该的。” “大恩不言谢。” 顾谨尧眉眼沉沉,“这点小忙,不足挂齿。前年我乘坐的飞机出事故,是你派人救了我,算是一点回报吧。” 顾北弦抬手搭到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他日若有交锋,除了苏婳不能让,其他我都会让你。” 顾谨尧含笑不语。 心里想的却是,除了苏婳,其他要来何用? 他握着顾北弦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来,“不用你让我,好好待苏婳就行了,别让她受任何委屈。” 自己的妻子被人这样交待,顾北弦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不过也就一瞬,很快释然。 “放心,我把苏婳看得比我的命还重要,怎么可能让她受委屈?” “希望你说到做到。”放下这句话,顾谨尧迈开笔直长腿,大步离开。 顾北弦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里,这才转身回病房。 人只要想开了,挺好的。 想开后,烦恼都少了很多。 看顾谨尧也越来越顺眼了。 顾北弦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和情敌成为朋友。 回到病房。 顾北弦对秦姝说:“我哥现在在顾谨尧那里,很安全,您老放心吧。” 秦姝一听,喜上眉梢。 忽然想到什么,她脸上的喜色减半,幽幽道:“柳忘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想到柳忘那过于偏激的性格。 顾北弦淡声说:“是顾峥嵘教得好。如果不是他老人家,顾谨尧肯定会被仇恨毁掉。” 提起这档子事,秦姝就头大,“都是顾老狗当年犯下的风流债惹的!” 气氛一瞬间怪异起来。 沉默了几秒。 顾北弦开口,“我记得老顾说过,他当年醉得厉害,认错人,是吗?” 秦姝冷冷一笑,“借口,都是借口!男人想偷吃,故意找个酒醉的借口,真醉假醉,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这些年,我派人暗中查过他。他应酬客户,带去娱乐会所消遣,他只负责签单,倒是从来没玩过。” 秦姝眼皮一撩,“你说这些,想表达什么?” “你们分居二十多年,他如果真是好色之徒,完全可以放开了玩,可他没有。据我所知,男人醉得很厉害时,是不行的。当年的事,会不会另有隐情?” 秦姝定定瞅他几眼。 忽然叹息一声。 她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拨给顾傲霆。 对方雄浑的声音带一丝受宠若惊,“姝啊,今天怎么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秦姝劈头盖脸训斥道:“顾老狗,你这么混账,为什么生了那么多好儿子?” 顾傲霆被骂得一头雾水,“姑奶奶,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神经?” “你成天就知道拆拆拆,拆苏婳和北弦,可是北弦却以德报怨,替你说好话。” 顾傲霆一听,沉默了。 秦姝手指一按,掐了电话。 再回头,看到顾北弦正坐在病床边,握着苏婳的手指,帮她暖手。 暖着暖着,还拿到唇边亲亲。 只亲手不够,还凑过去,亲她的脸颊。 亲得苏婳脸红心跳。 苏婳被他亲得不好意思,瞟一眼秦姝,提醒顾北弦,妈还在呢,收敛点吧。 秦姝立马转过身,“没事,我瞎,啥都看不见,你们当我是空气就好。” 苏婳扑哧笑出声。 起先觉得这个婆婆挺高冷的,不好接近。 如今相处越多,越觉得这个婆婆幽默风趣,又美又飒,贴心开明还细心。 真的好爱。 她抬头对顾北弦说:“你知道吗?我之所以跟你复婚,有很大一半部分原因是因为咱妈。错了这个婚,就没这么好的婆婆了。” 秦姝眉眼漾起笑意,“我也是,就是因为想和琴婉亲上加亲,才生的这个儿子。生儿子就是为了娶你,给我当儿媳妇。” 这话说得,好像儿子就是个工具人,是个纽带。 可有可无。 工具人顾北弦,不高兴了。 一张俊脸瞬间沉下来,板得像扑克脸。 苏婳捏了捏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拿手指轻轻蹭蹭他的手背。 用她独有的方式哄他。 顾北弦领会到了,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调情似的挠着她掌心。 秦姝眼角余光瞥到了。 说实话,挺羡慕的。 相爱的人,只是握个手,都能握出浓情蜜意的感觉。 不爱的人,上床都没这种感觉。 秦姝捂唇咳嗽几声,“我问过医生,一个月内你们不能同房。三个月后,苏婳来检查,没问题就可以备孕了。你们继续,我走了。” 再不走,就成二百五十瓦的大灯泡了。 等门关上,顾北弦俯身在苏婳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又挪到她唇上,咬了咬,舌尖探进,吮吻她。 苏婳抬手去推他胸膛,“求放过,别撩,受不了。” 顾北弦盯着她粉若桃花的小脸,笑了笑,恢复正经。 他拿起手机,把顾谨尧的号码发给秦姝。 发完,给她打电话,“这是顾谨尧的号码,想我哥了,就去瞅一眼,去的时候,注意身后别有尾巴。” 秦姝淡道:“谢了。” 隔天。 秦姝和顾谨尧约好见面。 怕有尾巴跟着,她特意选了晚上。 提前买了大包小包,去看秦野。 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衣服鞋子,各种补品,塞了大半个后备箱。 一路上,为了防止有人跟踪,秦姝车速不时加快,左绕右绕。 比正常路程多绕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顾谨尧的住处。 位于一个靠江的小区。 虽然外面不是多么富丽堂皇,但是环境清幽,位置也偏僻。 远离市区繁华之处。 正适合隐身。 秦姝细长的手臂,挎着大包小包。 重重的包装袋,把她身子都压弯了,可她丝毫不觉得辛苦。 乘电梯上楼。 顾谨尧来开门。 看到她手臂上挂着一个个包装袋,足足挂了二三十个,不由得诧异,“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下去接你。” 秦姝累得气喘吁吁,“不用,我有的是力气。” 顾谨尧急忙把包袋从她手上接下来。 秦姝揉着酸痛的手臂。 秦野听到动静走出来。 看到秦姝累得气息粗喘,鼻尖冒汗,手腕被包袋系带,勒出一道道红痕,不由得鼻子酸溜溜的,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母爱。 为了孩子不顾一切。 山一般厚重,海一般宽阔,炙阳一般炽热。 他眉眼深沉,目光潮湿,盯住他,“妈!” 一声妈叫得秦姝满血复活。 她重重哎一声,抬脚就朝他跑过去。 来到近前,她举高手,抚摸他的脸颊,“儿子,你瘦了。” 她嗓音发硬。 “不瘦,体重没轻。”秦野被她摸得有点不自在。 毕竟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摸过。 “你们聊,我先回屋了。”顾谨尧给二人泡了茶,回卧室了,把空间让给母子俩。 秦野道了声谢,握着秦姝的手臂,“妈,您快坐。” 扶她到沙发上坐下。 秦野想去帮她揉揉累酸的胳膊,又实在没做过这么亲昵的动作,手伸到半空中,不前不后地僵着。 秦姝察觉到了,笑,“没事,我是你妈,是母亲,别把我当女人。” 秦野本来心情复杂。 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唇角上扬。 难怪顾北弦和顾南音是那样的性格,尤其顾南音,活泼又阳光。 有这样的母亲,儿女的性格很难变阴沉。 秦姝目光落到秦野打着石膏的手臂上,“还疼吗?” “还好。” 秦姝提醒道:“一个月后,记得去医院拆石膏,到时我乔装一下,陪你去。” “到时再说。” 秦姝朝他伸出手,“身份证给我,我用你名字给你买套房子。就在京都定居吧,离妈近点。” 秦野摇头,“不用。” 秦姝目光失落,“你呀,还是把我当外人。” “真没有。” 秦姝知道他的顾忌,“实在不行,你就去自首吧,你不是主犯,是从犯,判得轻。我问过律师,只要别盗国家重点文物保护的大墓,从犯判三年以下。” 秦野神色凝重,“我也想过去自首。” “那就去吧,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尽量少判。进去后,妈妈会托人好好关照你。如果表现良好,能立功,还会减刑,用不了三年就出来了。等出来,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活在阳光下了。” 秦野微垂眼睫,“可是一自首,我养父也得进去。他家世代盗墓,只要进去了,后半辈子就别想出来了。” 秦姝心凉了半截,“你这孩子,还真是面冷心热,处处为他人着想。” 秦野双手微握,“他老人家虽然有诸多不足,却把我从山里捡回来,一手养大我,我不能恩将仇报。” 第390章 大爱无私 秦姝叹口气,抬手环住他的肩膀,“苦了你了。” “没觉得太苦,能和您相认,已经是上天眷顾我。”秦野不是能言善辩的人。 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 秦姝苦笑,盯着他黑漆漆的眼睛,“难为你了,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还能有这么好的品性。” 秦野笑,“是因为您的遗传基因太强了。” 一句话说得秦姝两眼发潮。 母子俩一番推心置腹。 不知不觉聊到深夜十二点。 秦姝看一眼表,“太晚了,我得回去了,别打扰你们休息。” 秦野站起来,想送她回去。 可是手臂骨折,开不了车,也担心暴露行踪。 顾谨尧听到动静,推开卧室门,走出来。 他对秦姝说:“我送你回去,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秦姝笑了笑,“不用,顾傲霆那老狗成天派人跟着我,估计这会儿快找到我的车了。” 顾谨尧不再说话,只是抄起车钥匙,拉开门。 那意思,非送不可。 秦姝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 乘电梯下楼。 秦姝打开包,从里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支票,递给顾谨尧,“阿野住在你这里,给你添麻烦了,这是一点生活费。” 顾谨尧借着路灯灯光,扫一眼金额。 七位数以上。 他接过来,塞进她包里,“我收留秦野,不是为了钱。” 秦姝沉默了。 两人并肩行走在阴沉沉的夜色里。 过了足足几分钟之久。 秦姝才开口:“当年那场火灾真不是我放的。” 顾谨尧眸子微微眯起,没接话。 秦姝斟酌着用词说:“我是讨厌你妈,也讨厌你的存在。没有哪个妻子,不讨厌丈夫出轨的,尤其你妈还生了孩子。当时你妈还以此逼顾傲霆跟我离婚,逼得很凶。我不是说你妈的坏话,只是实事求是地阐述一件事实。当年我也去你们住的小村子查过你,但是从来没想到要害你。我是性格要强不假,却不会干杀人放火的事,更不会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无辜”二字,让顾谨尧微微触动。 过半秒,他微抬下颔说:“我妈也是受害者,那件事给她留下了半辈子的阴影。” 秦姝低声道:“我何尝不也是?” 顾谨尧深呼吸,手插进裤兜里,“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不管怎么说,你肯帮阿野,我很感激。以后若有事,说一声,阿姨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帮你。” 顾谨尧极浅勾唇,“不是帮你,这是我和顾北弦、苏婳之间的交情。” 二人来到停车场。 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顾谨尧开着车,一路跟着秦姝的车,把她安全送到家。 再回来,刚换好鞋。 顾谨尧就接到母亲柳忘的电话,“听说你最近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走得很近?” 顾谨尧蹙眉,“又是谁向你打小报告了?” 柳忘避而不回,只警告道:“别惹祸上身。” “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柳忘嫌弃,“都二十七岁了,还不结婚,这叫有分寸?” “我们约定好的是三十岁后再结。” 柳忘语气冷下来,“苏婳已经复婚了,不知道你还在等什么。” “结婚总得找个合得来的,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 柳忘见他话语间有松动,忙说:“那个叫陆洗牙,不,陆西娅的姑娘就挺好。模样长得好,性格我也喜欢。她家在纽城,我们在加州,同在一个国家,走动起来方便。他们家从医,我们家从商,也算门当户对。” 顾谨尧眸色暗下来,“我对她没感觉,就别祸害人家了。” 柳忘嗤笑一声,“你对苏婳倒是有感觉,可是机会来时,你抓住了吗?你连抓都不抓,就把她放走了。我逮着你俩的头,把你们往一块摁,都摁不到一起。就没见过你这么矛盾的人。” “就这样吧。”顾谨尧掐了电话。 把手机扔到鞋柜上。 他去卫生间洗了把手。 再出来,看到秦野正端着杯热牛奶杵在那里。 秦野把牛奶递过来,“喝杯牛奶吧,热的,有助于睡眠。” “谢了。”顾谨尧接过玻璃杯,几口喝尽。 把杯子放到旁边的玄关桌上。 他看向秦野,“听说你飞刀使得很好,还在少林寺学过拳脚?” 秦野谦虚,“凑合,学了点皮毛而已,你呢?” 顾谨尧淡笑,“我使枪,在国外异能部队待过几年。” “异能部队?”秦野赞道:“不错。” “少林寺也不错,华夏武功博大精深。等你伤好后,能教我使飞刀吗?” 秦野笑,“使飞刀没什么技巧,就是熟,熟能生巧,眼疾手快。” “还是有技巧的,同样使飞刀,有的人出刀快得肉眼看不见。” “是有点技巧,到时我告诉你。” “好。” 秦野顿了顿,“等我伤好了,能教我射击吗?” “当然能,我跟朋友搞了个射击俱乐部,你要是感兴趣,就常去玩。” “行。” 顾谨尧唇角含笑,望着秦野冷峻的眉眼,觉得和他相处很舒服。 他从小性格内向,沉默寡言,除了苏婳,很少遇到这么投机的。 哪怕不说话,都觉得自在。 顾谨尧拍拍秦野的肩膀,“等你伤好了,跟着我干吧。盗墓虽然赚钱多,但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就得进去。” 秦野双拳微微握紧,“我读书不多,高中毕业就不念了,除了会点拳脚,使个飞刀,没别的本事。” “你接触的古董多,我们拍卖行里正好缺个鉴宝师。” 这话倒是不假。 秦漠耕世代干的都是盗墓的营生。 从很小的时候,秦野就被他有意训练着,去寻龙探穴,下墓,古董见得真不少。 家里地下室也堆了很多古代的瓶瓶罐罐。 有时候秦漠耕赌得没钱了,就随手摸出一件古董,拿来抵债。 秦野挺心动。 他沉思片刻,看向顾谨尧,“你不怕被我连累?” 顾谨尧微微耸肩,“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我们拍卖行只认能力。你不用去拍卖行坐班,就待在这里。他们有看不准的,拿来让你决定,薪水照发不误。” 秦野手搭到他的肩头上,“谢了,兄弟!” 顾谨尧勾了勾唇角。 心说,谢什么? 本来就是亲兄弟。 第391章 一战出名 一周后。 峥嵘拍卖行。 顾谨尧人在办公室,给秦野打电话:“野哥,你乔装一下,来趟拍卖行。这边有个青铜重器,要上今年的秋拍。等你过目,确认无误后,再着手做宣传准备。” 拍卖会一般有秋拍和春拍,秋拍是九月到十二月份进行。 秦野应道:“好,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挂电话后,他把手里的书合拢,长腿一迈,从沙发上起来。 把书放到书柜里。 书柜里摆满了和古董、古墓相关的书。 是他托顾谨尧买的。 因为秦漠耕的原因,他从小就喜欢看这类书,最爱去的地方除了后山,就是博物馆。 秦野脱掉身上的家居服,露出一身紧实的肌肉。 手臂上的石膏还没拆,很多衣服都不能穿。 他就在里面套了件灰绿色短t,外面披一件黑色短款薄夹克,把受伤的手臂掩在夹克里。 夹克是秦姝买的。 黑色的面料,质感舒适,高档。 他身材高大,挺拔,浑身散发着一股野蛮生长的不羁感,眉眼英气,五官棱角分明,尤其是眼睛,遗传了秦姝的,大而幽深,睫毛又浓又长。 底子摆在那里,稍微一收拾,又酷又帅。 戴上棒球帽和口罩出门。 哪怕看不到脸,也是型男一枚。 下楼。 顾谨尧派来的助理早就等在楼下了,客客气气地说:“秦先生,我们少董派我来接您。本来想送来让您验的,奈何东西太大,不方便运来运去,只好麻烦您跑一趟了。” 秦野道:“不麻烦。” 他俯身上车。 二十五钟后。 抵达拍卖行。 助理护着他,来到会议室。 宽大的会议桌两边,分别坐着青铜器的主人,还有三个鉴定师和特请的两位专家。 后五位,西装笔挺,神情肃穆,十分专业的样子。 会议桌上铺着深色绒布,上放着一尊高七十厘米的青铜器。 秦野虽然学历不高,但是看书不少,尤其是古董书。 扫了两眼,便知这是一尊铜饕餮凤纹铺首衔环壶。 此件重器,青铜绿锈,造型古朴。 看外观,丰肩硕腹,肩部设双铺首衔环,气势恢宏,体量之大,极为罕见。 通身纹饰层次繁复丰富,有凤鸟纹、饕鬄纹、蕉叶纹,内含蝉纹。 所用铜料密炼精实,铸造水平极高。 秦野把帽檐往上推了推,看向顾谨尧,“青铜器能上拍吗?” 顾谨尧道:“从墓里出土的不能拍,传承的可以,这件是明仿西周的,程序合法。列位鉴定师和专家都鉴定是真品,等你验过后,没有问题,就可以走流程了。” 见他把自己抬得这么高,秦野颇为感动。 面上却看不大出。 秦野抬脚走到青铜壶面前,拿起专用放大镜,在壶上仔细查看。 看完又屈起中指,轻轻弹了一下,把耳朵凑上去,听声音。 声音低沉短促,像是明代以前的青铜器。 秦野俯身,把鼻尖凑到上面闻了闻。 看着上面那绿锈,总觉得这东西不太对。 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 感觉那锈有点浮,跟他平时摸的不太一样。 秦野眯起眼睛,盯着这件凤纹铜壶,沉思许久,开口道:“这个青铜壶是假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面色皆变! 凤纹铜壶的主人一张老脸都垮了! 特请的那两位专家,直接黑了脸! 两位专家是业界内权威一般的存在。 他们一致认定这是明代仿西周的青铜器,可是秦野却否定了他们的观点。 这不是啪啪打他们的脸吗? 干他们这一行的,最注重的就是权威了。 这么一搞,以后他们还怎么在行内混? 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老专家,猛地拍桌而起,看向秦野,“你凭什么说这个青铜壶是假的?” 秦野拉低帽檐,漫不经心道:“我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老专家被气笑了,“小伙子,你还是年轻,道行太浅。这件青铜器,我们已经验过了,用x射线屏做了化学分析,也用碳14测了年代,都是明代的!” 另一位专家附和道:“是呀,小伙子,做这行的,没有两把刷子,不要信口雌黄,惹人笑话!” 那几位鉴宝师见专家都这么说了,也七嘴八舌起来。 凤纹铜壶的主人直接撸起袖子,“小伙子,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个说法!它怎么就成假的了?” 众人舌灿莲花。 秦野并不是巧言如簧之人,被六个人六张嘴群起围攻,急了。 他转头对顾谨尧说:“帮我准备一壶开水,要刚烧开的。” 顾谨尧虽然不解,但还是派人去拿了。 很快,手下人将一壶滚烫的热水送过来。 秦野接过壶,就朝那尊凤纹铜壶上浇下去! 众人惊呆了,异口同声地大喊:“你要干什么?这样会毁了它!” 铜壶的主人直接冲过来,要护住! 秦野不应,用身体推开他。 滚烫的开水浇下去,凤纹铜壶上面的锈直接爆裂了! 众人傻眼了! 那铜锈明显是后期做上去的! 秦野道:“这是一件高仿品,造假的人技术高超。铸造的材料,应该是用的明代的废旧青铜做的,锈也是从明代时期的青铜器上刮下来,粘上去的,不是铜器自然生出来的。” 被啪啪打脸,众人不再吭声! 个个垂头丧气,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凤纹铜壶的主人,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这是他从别人手里花高价买来的,打算上拍,好拍个好价格。 这下赔大发了! 顾谨尧抬手拍拍秦野的肩膀,“还得是你,否则我们峥嵘拍卖行的招牌就砸了。” 秦野淡笑。 总算没辜负他的厚爱。 这一战,秦野就此在行内出了名! 圈里都知道有这么个神秘小子,眼光贼毒! 离开峥嵘拍卖行,司机送他回去。 夜晚。 顾谨尧回来,递给秦野一张身份证,“身份证是顾北弦派人帮你办的,除了名字没变,其他全变了。以后你和秦漠耕,就没有任何瓜葛了。你抽空去把银行卡办一下,薪水到时打你卡里。身份证上的地址,是你妈给你买的房子。不过,在你伤好之前,还是跟我住在一起比较安全。” 秦野接过身份证,“谢了。” 顾谨尧忽然微眯眼睛,盯着他的脸打量起来,“你要不要去整个容?” 秦野抬眉,“整什么容?” “把你标志性的高鼻梁整得低一点,眼睛整得小一点,这样就没人认出你了。” 这个提议,秦野是抗拒的。 他虽然不怎么在意外貌,可是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 秦野婉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整了对不起我妈和我外公给的基因。” 顾谨尧淡笑,“不整也行,别人整容是整美,你是整丑。反正你平时为人低调,出门遮得也严实,认识你的人不多。” 秦野嗯了一声,“饭菜我做好了,吃饭吧。” 顾谨尧面色微沉,“不是说等我回来做的吗?你单手怎么做?” “我闲着也是闲着,以前经常受伤,单手做饭炒菜,毫无压力。” 秦野转身进了厨房,去端菜。 红烧肋排,清炒油菜,还做了个蘑菇鸡蛋汤,蒸了米饭。 落座后。 顾谨尧夹起一块肋排,尝了一口,味道不错,“看不出来,你这样的硬汉,居然烧得一手好菜。” 秦野单手给他盛汤,“从小没人管,养母不着家,养父成天泡在赌场里,只能自己做饭自己吃了,熟能生巧。” 他语气很淡,漫不经心。 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个中辛酸,只有自己清楚。 闻言,顾谨尧手里的肋排瞬间不香了,“没想到你过得比我还苦。” 秦野把汤放到他面前,“还行,习惯了也没觉得多苦。” 吃罢饭后。 顾谨尧收拾了碗筷,扔进厨房的洗碗机里。 他抬腕看看表,对秦野说:“带你出去消消食。” “去哪?” 顾谨尧很随意的语气说:“日月湾。” 秦野问:“去日月湾做什么?” “苏婳今天出院。” 秦野没出声,只拿一双黑沉沉的大眼睛瞅着他。 顾谨尧被他瞅得不自在,别开视线,“你别误会,我和苏婳从小就认识,算是亲人。” 秦野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原来是亲人啊。” 顾谨尧一顿,唇角上扬,“野哥,你变坏了。” 秦野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会阴阳人了。 放在从前,他都是懒得理,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顾谨尧开始换衣服,“下个月苏婳要和顾北弦办婚礼,我准备了结婚礼物,一起送给他们,走吧。” 两人出门,上车。 路上顾谨尧打电话跟苏婳约好。 四十五分钟后,抵达日月湾。 顾谨尧停好车,掀开后备箱。 秦野倒抽一口冷气。 整整一后备箱,全是礼物。 密密麻麻的包装盒排得整整齐齐,有进口化妆品、首饰,婴儿衣服套盒,各种名贵补品。 顾谨尧往下搬礼盒,很自然的语气说:“给北弦的孩子买的衣服,不知他们以后生男孩还是女孩,就粉色和蓝色各买了几套。” 秦野帮着他一起往下拿,随口道:“你挺用心,比你自己结婚还用心。” 顾谨尧拿礼盒的手一顿,“野哥,你这阴阳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秦野一怔,笑。 以前性子冷,话少,没察觉。 这些日子性格开朗了些,遗传自母亲的基因就显露出来了。 秦野把手中的礼盒放到地上,“你要是不喜欢,我改。” 顾谨尧盯着他的手,“不用改,挺好的,说明你没把我当外人。” 说话间。 苏婳带着保镖走了出来。 刚出院的原因,她气色不太好,脸色有些苍白。 顾谨尧心里疼了一下,恨不得替她生孩子。 女人真是受罪。 苏婳自然不知他奇奇怪怪的心思。 见他带了这么多东西,苏婳嗔道:“你这是把整个都商场搬来了吗?下次不许送这么多东西了。” 顾谨尧头也不抬,“结婚礼物,只送一次,不会送第二次。” 言外之意,希望你只结这次婚,永远不要再离婚了。 苏婳听出来了,内心触动,感动铺天盖地砸下来。 忽然间,秦野抬头朝远处看去。 紧接着他长腿一迈,步伐飞快朝前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右手划到腰上,手一甩,一道银光飞出去。 远处的车里忽地传来啊的一声痛叫! 第392章 齐心协力 “保护好苏婳!”顾谨尧冲保镖撂下这句话,闪电般冲了过去。 苏婳还没反应过来。 顾谨尧就和秦野消失在了薄薄的夜色里。 两人一前一后,冲到百米开外的那辆黑色轿车前。 轿车半掩在景观树后面。 来到车前,秦野手伸到半开的窗户里,别开车门。 顾谨尧把人从车里拉出来。 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穿一身黑色短打,五官平庸,一点辨识度都没有。 属于扔人堆里,很快就认不来的那种。 男人额头被飞刀划了一下,开始往外流血,大声叫道:“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 话音刚落,一管黑洞洞的枪抵在他的脑门上。 男人马上闭嘴,迅速举起双手。 顾谨尧拿枪抵着他的脑门,“是谁派你来的?” 男人忙说:“我就是个送礼的,没有恶意。在小区门口登过记了,也留了名字、身份证和手机号,进来前,得到了顾总司机的同意。” 秦野弯腰从他车里搜出一个望远镜,“送个礼,你带望远镜做什么?” 男人支支吾吾。 “咔哒”一声,顾谨尧手指扣动扳机,“嘴放老实点!快说!” 男人怕了,眼睛使劲往后斜着枪,嘴唇有细微的颤抖,“是顾凛,顾总派我来的。他说他弟弟和苏婳快要大婚了,派我来送礼。我看到门口有车,就想等一会儿,望远镜是为了看得更仔细。” 秦野弯腰探进去,摸到车钥匙。 打开后备箱,果然有备的新婚礼物,是包装精美的蚕丝被、茶具套装和水晶摆件等。 虽然逻辑对得上,但是顾谨尧和秦野都不是等闲之辈。 总觉得这人是顾凛派来刺探情况的。 尤其是秦野,他自小生长环境特殊,生性多疑。 嗅到了危险气息,才冲过来的! 耳边忽然传来车轱辘压在水泥路上的声音。 秦野和顾谨尧迅速抬头,闻声看过去。 一辆黑色加长款豪车驶过来。 车子倏地停下。 车门打开,一双笔直长腿从里面伸出来。 黑色西装裤笔挺,没有一丝褶皱。 紧接着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容貌过分英俊的男人,冷白皮肤,五官矜贵立体。 是顾北弦。 顾北弦见秦野和顾谨尧个个神情戒备,问:“发生什么事了?” 顾谨尧下颔微抬,“这人说来送礼,却拿个望远镜缩在车里,鬼鬼祟祟,一看就有问题。” 顾北弦瞥了那人一眼,极淡地冷笑了声,“是顾凛的人吧?” 男人抬手擦一把额头的冷汗和血,“对对对,是大顾总派我来的。顾总,您大哥派我来给您送结婚礼物。我看到门口有人,就想等一会儿再过去,不曾想引发误会了。” 顾北弦心知肚明。 送礼为什么不白天来? 来了为什么不提前给苏婳打个电话? 却缩在远处,拿望远镜,偷偷摸摸地看? 他们肯定是怀疑秦野的身份了,借着送礼来刺探。 秦野前脚刚到,他后脚就来了,一定是一直守在这附近。 暗桩应该不只埋了这一个。 想想被几个苍蝇似的人,暗中盯着,顾北弦心里就膈应。 不过他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道:“礼物你带回去吧,下次送礼,记得光明正大,省得被削了脑袋。” 男人捂着满脑门的血,点头哈腰,“记住了,顾总,记住了,下次再也不敢。” 顾谨尧收回枪。 男人急忙跑到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一溜烟把车开走了。 出了小区门,他就给顾凛打电话,“顾总,我被发现了。” 手机里传来顾凛阴鸷的声音,“废物!让你盯个人都盯不好!” 男人等他骂完,讪讪开口,“俩个子很高的男人,大晚上的来日月湾给顾北弦和苏婳送新婚礼物,偷偷摸摸的,一看关系就不正常。” 顾凛皱眉不语。 后悔之前太过大意。 上次秦野住院时,就该让护士暗中取了秦野的头发或者血,去做个dna鉴定的。 结果还没开始,就把他惊跑了。 这一跑,再想找机会,难于上青天。 顾凛平静了一下情绪,打给顾北弦,语气温和,笑眯眯道:“北弦啊,我派人给你送结婚礼物,白天都忙,就让他晚上过去,没想到引起误会了。手下人不会办事,笨手笨脚的,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这些下人计较。” 顾北弦听着他虚情假意的话语,淡道:“还有事吗?” “啊?啊,没了,没事了。” “没事我挂了。” “先别,你是不是嫌大哥送的礼物不够好?那我重新给你准备。” “不必。” 顾北弦懒得敷衍,掐了电话。 秦野问:“你有没有派人跟着顾凛?总觉得那小子阴沉沉的,不像好人。” “派了,抓不到什么把柄。他那人行事十分小心,成天缩头缩尾的,在老顾头面前点头哈腰,装孙子,跟没骨头似的。偏偏老顾就喜欢他这种,看到他就眉开眼笑,要立地成佛。” 秦野面色微冷,“他都有哪些家人?” “外公、舅舅舅妈,还有表哥表姐等。”顾北弦极轻嗤笑,“他外公成天慈眉善目,装得跟活佛济公似的,要不是喜欢吃肉,就要出家当和尚了。他舅舅也是,老好人一个,自称儒商,成天做慈善。一家子都是大善人。” 秦野慢半拍开口,“你爹跟他们家走动频繁吗?” “频繁,老顾头跟他们家关系一直很好,三十多年了都有走动。” 秦野沉默不语。 三人朝家里走去。 气氛沉闷。 顾谨尧扫一眼秦野,“野哥,你飞刀出得挺快。” “你出枪应该更快。”秦野盯着他隐在腰意的枪,“随身带枪,不怕违法?” 顾谨尧从腰间抽出来,手指轻触开关,只听咔一声,枪口冒出一簇橘黄色火苗。 原来是个仿成枪状的打火机。 顾谨尧把打火机放回去,“在国外都是持真枪出门,国内就用这个,吓唬人。” 秦野笑,“你倒是狡猾。” 顾谨尧唇角微微上扬。 可能平时被身边人奉承惯了,特喜欢听秦野用这种调调对他说话。 三人来到大门前。 苏婳和保镖已经进家了。 后备箱车门也关上了。 顾谨尧打开后备箱,见里面东西已经被搬空,心里挺高兴。 苏婳终于不把他当外人了。 进屋,落座。 苏婳亲自给三人上茶。 顾北弦拿起茶杯,抿了口。 手机又响了,还是顾凛打来的。 顾北弦眉心轻蹙,接通后问:“还有事?” “二弟,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你们婚礼的场地,我承包了。二十年前,我外公在海上花低价买了个小岛,就去岛上参加婚礼吧,安全也浪漫。女人都想希望婚礼浪漫一点。” 顾北弦语气轻慢,“不用,我自己也有岛,三个,随便挑一个举行婚礼就好了。” 顾凛讪讪,“在哪座岛?” “保密。” 顾凛语气夹杂委屈,“二弟,你总是把我当外人。这些年,我一直努力融入你们,却怎么也融入不进去。” 顾北弦鼻间一声极轻的冷笑,“做自己就好,没必要融入他人。” 他掐了电话。 实在懒得和这假惺惺之人虚与委蛇,累。 秦野沉吟一瞬,“你们举行婚礼时,我和阿尧提前过去。保镖在明,我们在暗,双重保护你们,省得别有用心之人搞事。” 顾谨尧也道:“到时我提前召几个战友过去,伪装成服务员,以备不时之需。” 闻言,顾北弦和苏婳纷纷朝二人看过去。 尤其是苏婳,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世间怎么有这么可爱又可敬的人? 简直就是活神仙! 第393章 夜色温柔 顾北弦和顾谨尧、秦野,三人详细部署了一番,保证婚礼能顺利进行。 苏婳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并不插话,只时不时给三人添下茶。 这么和谐的画面,是她最想看到的。 接下来只盼顾谨尧,能早日找到让他幸福的姑娘。 早点成婚,稳定下来。 她的心愿便了结了。 还有秦野,希望他能早日回归顾家,娶妻生子。 几杯茶喝完。 顾谨尧起身,看向顾北弦,“我和野哥该走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其实主要是怕苏婳刚出院,会累。 顾北弦累不累的,倒无所谓。 顾北弦也站起来,“我送送你们。” 苏婳要送,被他拦住,“外面风大,你刚出院,别吹到风。” 苏婳哭笑不得。 这男人也太夸张了。 她只是做了个小手术,又不是坐月子。 这初夏的风,暖暖的,吹着挺舒服,被他渲染得像寒冬腊月的风似的。 顾谨尧也说:“你不用动,别跟我们客气,都不是外人。” 苏婳只好作罢。 顾北弦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二人说:“稍等我一下。” 他迈开长腿去了二楼书房,再下来时,手里拎了个密码箱。 三人出门,一起穿过庭院,朝大门口走去。 走着走着,顾北弦朝顾谨尧使了个眼色,刻意放慢脚步。 顾谨尧猜到他有话要说,也慢下来。 等同秦野拉开距离后。 顾北弦把手里的密码箱,递过去,压低声音说:“给我哥的一点零花钱,供他吃喝拉撒用。” 顾谨尧不肯要,“野哥现在跟着我干,我管他吃喝是应该的。白天他刚帮我鉴了个青铜器,替我们拍卖行挽回了名誉和损失。” 顾北弦执意道:“你拿着,我哥本该养尊处优,不想他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顾谨尧拒不接受,“我喜欢野哥,不会让他有任何不舒服的心理,你别多心。” “喜欢”二字,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顾北弦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充满探究。 过了半秒,他意味深长道:“你口味挺重。” 顾谨尧蹙眉睨他一眼,“你想歪了,我的意思是,我和野哥很投缘,我拿他当好哥们儿。” 顾北弦“喔”了一声,“原来是当好哥们儿啊。” 顾谨尧觉得秦姝的遗传基因太强大了。 这兄弟俩阴阳人的方式,简直如出一辙。 那口气,那模式,都不带换的。 但是秦野阴阳他,他只觉得有趣,一点都不生气。 顾北弦阴阳他,他就很想打他一顿。 顾谨尧决定给他来个下马威。 他沉下脸威胁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一直以来,我从没主动进攻过,惹急了,别怪我不客气。” 顾北弦闻言,话都不敢接了。 只是冷冷地斜了他一眼,薄唇抿得紧紧的。 生怕再多说一句,惹恼顾谨尧,他会真对苏婳下手。 那可是他的命! 秦野已经走到大门口了,回头,见二人落下将近五六十米远。 他忍不住催促,“你们俩在聊什么?” 顾谨尧微微一笑,加快脚步,语气平和道:“没什么。” 顾北弦瞥了他后背一眼。 第一次发现,这家伙居然有两副面孔。 他和秦野同是一个妈生的,在他这里,就两种待遇。 把二人送至大门口,顾北弦拉开他们的后车门,把保险箱放进车里。 顾谨尧知道他脾气,不再让来让去。 上车发动车子,载秦野离开。 两人都是话少的,一路无话。 虽然不说话,却也觉得自在。 过了三个路口后,顾谨尧把车开上滨江大道。 路很宽,风很暖,夜色温柔,霓虹漫天。 顾谨尧空出一只手,习惯性地打开音乐。 音响里传来缠绵悱恻的歌声: 爱上一个人,我们都没有错,只是走了一个不同的分岔路口…… 以前听这首歌时,他心里想的是苏婳。 如今因为顾北弦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挺正常的一首情歌,变了味道。 顾谨尧往后快进了一首。 结果歌词更过分:没有谁能把你抢离我身旁,你是我的专属天使,唯我能独占,没有谁能取代你在我心上。 顾谨尧急忙再换。 变成了:我的世界变得奇妙,更难以言喻,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梦境,直到确定手的温度来自你心里。这一刻,我终于勇敢说爱你。 顾谨尧干脆直接关了。 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歌词。 他侧眸瞥了秦野一眼,见他神色倒还正常。 顾谨尧暗暗松了口气,扯了扯唇角。 都怪顾北弦,无中生有。 车子往前平稳行驶。 一向警觉的秦野忽然降下车窗,朝后看,“后面有辆车,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跟了几个路口了,你想办法甩开。” 顾谨尧从后视镜扫了眼,“我也注意到了,是辆黑色法拉利。” “对。” 顾谨尧一轰油门,加快车速。 后面那辆法拉利紧跟着加速,紧咬着他的车尾不松。 顾谨尧的脾气上来了,干脆放慢车速,看看车里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他从来都不是个怕事的主。 行至车少时,法拉利倏地加快车速。 抄到他们车前,猛地打横拦住,停车。 顾谨尧一踩油门,刹车! 法拉利车门打开。 走下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长脸,剑眉,单凤眼,薄嘴唇,深蓝色细条纹衬衫,扎进黑色西裤里。 明明是一副傲慢的面孔,却堆满没出息的笑。 是顾凛。 顾凛走到顾谨尧车旁,屈起手指敲了敲车窗。 顾谨尧缓缓降下车窗,冷淡道:“有事?” 顾凛手搭在车窗上,抬起眼皮,瞟一眼秦野,笑容洋溢,“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到就是缘分,我请你们俩喝酒。” 顾谨尧语气清冷,“跟你不熟。” 顾凛也不生气。 他好脾气地说:“哪有天生就熟的?一回生,二回熟嘛,喝过一次酒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顾谨尧勾唇,“做你朋友,门槛可真低。” 顾凛假装听不懂他的揶揄,笑道:“并不,我交朋友门槛奇高,想和你们俩做朋友,是因为投缘。” 顾谨尧意味深长,“是挺投缘。” 都是一个爹生的,能不投缘吗? 这话他当然不会直说,只淡淡道:“我要开车,不能喝酒。我朋友有伤,也不能喝。你想喝酒,找别人吧。” 顾凛视线移到秦野身上,自来熟的语气说:“喝醉了,我派人送你们回去。你朋友不能喝白酒,就喝啤酒,红酒都行。我跟了你们一路,就是为了请你们喝酒,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是不是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后面那话就有点强迫的意味了。 顾谨尧失了耐心,“圈子不同,何必强融?我这人最不喜被人强迫着做事了,哪怕喝酒吃饭也不行。” 顾凛勾起一边唇角,笑容有点阴鸷,语气却温和,“那就打扰了,改天我专程去你公司请你们。” 他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让出距离。 顾谨尧一脸冷漠,熟练地打方向盘,倒车。 车子擦着顾凛开过去。 尾气喷了他一腿。 直到两人走远了,顾凛还杵在原地。 顾谨尧唇角溢出一抹冷笑,“都是一个爹生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秦野眉尾微抬,“差在哪里?” 顾谨尧单手握着方向盘,随意道:“你这么讨人喜,他就那么讨人厌。” 第394章 婚礼前夕 秦野略一沉思,“我也不喜他。” 顾谨尧同感,“有野心没什么,就怕揣着野心装绵羊。表面上要和你交朋友,背地里反咬你一口,两面三刀。” 秦野赞同,“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坦坦荡荡,就没那么讨厌。” 顾谨尧偏头瞥他一眼,“所以我和你能做朋友,和他不能。” 被两人嫌弃了的顾凛,弯腰钻进他的法拉利车里。 把电话拨给蔺老爷子,“外公,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了,请顾谨尧和秦野喝酒,可他俩不给我面子。” 蔺老爷子嗔道:“不识抬举!” “是挺不识抬举的,尤其是顾谨尧,他日若落到我手上,看我怎么收拾他。” 蔺老爷子警告道:“收敛点吧,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那我回去了?” “回来吧,以后想办法和他们走得近点。即使交不成朋友也不要紧,只要能离间他们和顾北弦的关系就好。” “好的外公,都听您的。” 隔日。 苏婳收到秦姝派人送来的美容卡。 是京都城顶级美容会所的贵宾年卡。 苏婳从小跟着外公苏文迈一起长大,简朴惯了,很少去做这类享受类的项目。 上一次去美容院,还是两年前和沈鸢一起去的。 她打电话向秦姝致谢。 秦姝笑道:“你马上要办婚礼了,一周去两次吧,集中保养一下皮肤。等婚礼当天,做最漂亮的新娘子。” 遇到这么细心又暖心的婆婆。 苏婳除了感动就是感动,“谢谢妈。” “谢什么,去的时候,带上你两个妈。” “好。” 当天下午,苏婳就带上母亲华琴婉去了美容会所。 本来也要带养母苏佩兰一起的,奈何她不肯来,说一躺就是大半天,急死个人。 会所装修大气豪华,却不失温馨。 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和似有若无的音乐。 很有格调。 苏婳和华琴婉做了面部护理和全身美白。 差不多折腾了两三个小时。 做完后,两人容光焕发,香喷喷地从美容室里走出来。 苏婳让母亲去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等一会儿。 她去前台刷卡签单。 刷完卡,刚拿起笔,苏婳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尖酸的声音,“哟,这不是苏婳吗?” 那声音阴阳怪气的,刺人耳膜。 苏婳下意识地拧起眉心。 回头一看,是华棋柔和乌锁锁。 可能日子过得不好,接二连三发生变故,华棋柔瘦了很多,颧骨凹进去,有了刻薄相。 脸上也没了往日的神采。 猛一看,有点母猴子的感觉。 乌锁锁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娇娇嫩嫩的小脸,失了水分,像一朵快要枯萎的残花。 身上穿的衣服虽然还是大牌,却不再是当季的新款,边角也磨得微微起毛。 想必是二手店里买的过季大牌。 来这里做美容,估计也是省吃俭用,才挤出来的钱。 苏婳挺想笑。 何必呢,没钱了,就穿得舒服一点,干嘛要打肿脸充胖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华棋柔和乌锤生了乌锁锁,被楚砚儒赶出楚家的事,整个京都城估计都知道了。 这母女俩还在自欺欺人。 苏婳问:“有事?” 华棋柔刚要开口。 乌锁锁凑过来,瞟一眼苏婳做的项目,低低嗔一句,“小人得志。” 苏婳觉得她可能脸又痒了。 有的人就是上赶着挨打,几天不挨打就难受。 不过苏婳今天心情好,懒得和她计较,只淡淡道:“乌小姐和你未婚夫,什么时候结婚?” 这话瞬间戳到了乌锁锁的痛处! 她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几乎要跳起来,“要你管?” 苏婳莞尔,“风度,乌小姐注意风度,毕竟是金枝玉叶的千金大小姐,顾家未来的长孙媳妇,别被人看了笑话。” 乌锁锁气得心都在滴血。 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婳出了气,签好单,转身去找华琴婉。 她拉着她的手,一起朝电梯走去。 服务人员帮忙按了电梯。 苏婳和华琴婉抬脚刚要进去。 乌锁锁拉着华棋柔的手,猛地挤进来。 苏婳把母亲往自己身后推了推,护着她,迎上华棋柔,“你们不是来做护理的吗?怎么不做了?” 华棋柔没吭声。 卡里的钱连次护理都不够了,还做个毛线? 续卡的话,她又没那么多钱。 乌锁锁气哼哼道:“要你管!” 苏婳微微一笑。 之前乌锁锁还是楚锁锁时,给人感觉是个娇蛮的富家千金。 现在退去了光环,就像个没有教养的太妹似的,刁钻,刻薄,甚至无理取闹。 “叮!” 电梯门打开。 一楼到了。 华棋柔拉着乌锁锁走出电梯。 苏婳小心翼翼地扶着华琴婉走出去。 华棋柔故意放慢脚步,冲华琴婉怪里怪气地说:“都是一个爹生的,可是姐姐从小运气就比我好。同样是出事,你遇到的是陆砚书,我遇到的就是乌锤,太不公平了!” 华琴婉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太明白她的为人了。 狗一样难缠。 越理她,她越没完没了。 小时候就那样,现在四十多了,还是那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华琴婉拽拽苏婳的手,“我们快点走吧。” 华棋柔以为她怕了,嗤笑道:“姐姐疯疯癫癫的,还能把陆砚书降得服服帖帖的,一定有什么过人的秘诀吧?看在一个爹的份上,能传我两招吗?” 华琴婉忍不住冷笑,“想收住男人的心,至少得先学会做人,你连个人都不是!” 华棋柔眼神闪过一丝阴鸷,“听说陆砚书的大哥陆翰书,至今未娶,姐姐能帮忙牵下线吗?” 这才是她跟出来的目的。 苏婳瞬间被膈应到了。 前天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世间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苏婳从包里摸出一个镜子,塞到华棋柔手里,“麻烦华女士照照镜子,就你这尖酸刻薄的长相,还是安心和乌锤过日子吧,陆翰书真瞧不上你。” 华棋柔快要气死了。 她手一扬就要把手里的镜子扔到苏婳脸上。 苏婳云淡风轻一笑,“镜子上抹了一层尸油,你的手已经沾到了。尸油剧毒,只要沾到皮肤,就会溃烂,烂到只剩骨头。我要是你,就马上去医院,晚了,你的手会烂掉。” 闻言,华棋柔脸色大变,急忙去看自己的手。 右手上果然有一层油。 拿到鼻子下闻,味道怪怪的,闻不出是什么油,反正不好闻。 手开始隐隐作疼。 华棋柔慌了。 乌锁锁气得要来打苏婳,“你怎么成天净玩阴的?” 被华棋柔一把拉住,“快!快送我去医院!” 上次被苏婳撒了一脸痒痒粉,她吓怕了,留条后路,万一去医院治不好,再来找苏婳,不能惹恼她。 母女俩急匆匆地离开,像打了败仗的散兵游勇似的。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口的车里。 华琴婉问苏婳:“你从哪里弄来的尸油?” “不是尸油,就是甘油里加了点别的成份,吓唬一下她们俩。” 华琴婉笑,摸摸她的头,“你呀,越来越调皮了。” 苏婳笑容灿烂,“因为在妈妈身边,不用装成熟,可以做回孩子。” 华琴婉笑着笑着,眼眶潮湿。 转眼间,大婚的日子就到了。 婚前一晚,顾北弦送苏婳去陆家。 明天要从娘家发嫁。 一路上,他握着苏婳的手,依依不舍,仿佛苏婳不是回娘家,是要出国一样。 明明明天一早,就能见面了。 可于他来说,一夜不见,如隔三秋。 抵达陆府。 苏婳下车。 顾北弦跟着下了车。 苏婳朝他摆摆手,“回去吧,早点睡,明天一早还得早起来接亲呢。” 顾北弦点点头。 苏婳转身朝前走。 没走几步,腰上多了双手。 顾北弦握住她柔软的细腰,“不舍得放你走,怎么办?” 苏婳无奈,“就分开一晚,明天一早你就来接我了。” “一晚也不想分开。” 苏婳忍不住说:“顾北弦,你够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黏人。” 黏到每次他出差,都要带着她。 幸好她是自由职业,影响不太大。 要是朝九晚五上班族,还得天天请假吗? 顾北弦还挺委屈,“我又没黏别人,黏自己老婆有错吗?” 苏婳忍俊不禁,“好好好,你没错,再黏一会儿,就回去吧。明天早点来接亲不是一样吗?” 顾北弦握着她的腰,把她调了个个,捏起她的下巴,就去吻她的嘴。 司机和保镖急忙转过身,不敢直视,更不忍直视。 一天天的,被他们俩追着喂狗粮,够够的。 “哗!” 一旁的路灯亮起来,照亮这个吻。 两个人的姿势看过去那么恰到好处,浑然天成。 年轻美好的影子重叠着,旋转着,落一地缠绵悱恻的剪影。 一个深吻下来,苏婳被亲得脸颊泛粉,面热心跳。 这一幕被出来迎接的华琴婉和陆砚书看到。 两人对视一笑,笑容里有很深的余韵。 第395章 苏婳出嫁 苏婳费了好些功夫,才把顾北弦哄走。 又是亲,又是抱,又是说好听话的。 等他上车,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真黏人。 一转身,苏婳看到母亲华琴婉和陆砚书,正站在大门口的树阴影里。 树叶筛下来的光影,落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看不分明。 想到刚才和顾北弦黏黏糊糊的一幕,被父母全部看光,苏婳脸色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砚书见她发窘,儒雅一笑,替她解围,“我们也年轻过,很正常。” 华琴婉温温婉婉地说:“看到你们俩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苏婳脸上的绯红,这才慢慢褪去。 夜里。 陆砚书贴心地让出主卧室。 让苏婳和华琴婉母女俩睡一床,好说说体己话。 长这么大,苏婳还是第一次和母亲睡。 嗅着母亲身上淡淡的馨香,她悄悄打量着她。 淡橘色灯光下,母亲皮肤白皙干净,比之前在精神病院时,年轻了很多。 眼角细纹依旧在。 放在从前,只觉得她苍老憔悴,现在却觉得这些细纹,都有了幸福的温度。 看样子母亲被陆砚书温柔以待。 好的婚姻真的能养人。 就是块石头,也能被养成通透的玉。 苏婳把头埋到母亲的肩上,轻轻抱住她的腰,感受母爱的温暖。 她其实是认床的,换了陌生地方入睡会有点困难。 但因为母亲在身边,没多大会儿就睡着了。 睡沉后,也不知梦到了什么,苏婳嘴唇蠕动了几下,小声咕哝道:“顾北弦,你真黏人……” 华琴婉还没睡着,听到了。 她偏头看着她,微微一笑,笑容温柔得像木芙蓉花。 在她的记忆里,女儿一直是个小小的婴儿,转眼间就要出嫁了。 时光过得可真快。 华琴婉抬起手臂,把苏婳拥入怀中,低头亲吻她发丝。 睡到五点,苏婳起床洗漱。 预约的化妆师五点半上门,帮她化妆。 去了陆砚书帮她准备的闺房,化妆,做头发。 化妆师帮她打粉底,边打边说:“你这皮肤真好,无斑无瑕的,只薄薄上一层粉底就可以了。” 苏婳淡笑,“可能最近集中做皮肤护理的原因。” 化妆师笑道:“应该是天生丽质。你五官生得也好,鼻影都不用打,高光也不用,眼皮这么双,双眼皮贴也不用贴,就打个睫毛膏吧。眉毛浅浅描一下就很出彩了。” 给别人化妆要一个多小时,给苏婳十几分钟就搞定了。 化妆师觉得这钱拿得有点心虚。 发型师帮苏婳盘新娘头,盘好头发后,上面插了珠钗,戴上配饰。 首饰一戴上,苏婳珠光宝气的。 妆发做好后,苏婳换上陆老太太送的褂皇。 红色丝绸打底,上绣凤凰来仪,用彩色金线串着金珠绣制,奢华又不失温婉。 衣服一换好,新娘子温婉典雅的感觉就出来了。 亭亭玉立,袅袅娜娜,宛若画中人。 华琴婉倚在墙边,怔怔瞅她半天,笑中带泪,恍然记起早年间,她也曾一身红色嫁衣,嫁给楚砚儒。 原以为会幸福一辈子。 结果,那个狗男人却毁了她大半辈子。 很快,伴娘团也来了。 都是熟悉的人。 顾南音,沈鸢和陆西娅。 陆西娅是专程从美国飞回京都的,除了来参加婚礼,还有个原因,就是想见顾谨尧一面。 上次一别,心心念念。 信息给他发过,电话也打过,奈何顾谨尧冷冷淡淡。 拒她于千里之外。 化妆师们分别给三人化妆。 换好伴娘服后,三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商量着等会儿如何闹新郎。 沈鸢在门顶上放了面粉,就等新郎顾北弦一进门,撒他一身。 陆西娅端了盆凉水等在后面,进行第二重攻击,泼他一头。 顾南音则抱着个大榴莲,等着顾北弦进来,给他跪。 跪到苏婳心疼,才许他站起来。 本来三人商量得好好的。 结果一听到顾北弦带人要进来了,顾南音立马变了卦。 她扔掉榴莲,踩着椅子把门顶上的面粉拿掉,从陆西娅手中抢过水盆,扔进卫生间里。 沈鸢郁闷,“南音,不带这样的啊,说好的闹新郎,你怎么叛变了?小叛徒,内奸!” 顾南音生气了,“那是我亲哥!你要是敢闹他,等你亲哥结婚时,我也折磨你亲哥!” 忽然想到她亲哥秦野,也是自己的亲哥。 顾南音急忙改口,“不管是谁的亲哥,都不许闹!谁闹,我就跟谁绝交!” 虽然她年纪最小,但因为奶凶奶凶的,气场还挺大。 众人只好从了她,不闹了。 当然最主要是舍不得惹她生气。 毕竟南音一生气,可不得了,几天都不吃饭。 有南音这个“内奸”在,顾北弦进门进得特别顺利。 本该被淋成落汤狗的他,风度翩翩地进门,风度翩翩地走到苏婳身边,风度翩翩地冲众人一笑,百魅生。 顾南音走到他面前,仰起小下巴,邀功,“哥,作为谢礼,年底我和墨沉哥欧洲游的经费你负责。” 顾北弦眼皮一撩,“别说年底了,你和你墨沉这辈子的旅游经费,我都包了。” 反正楚墨沉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旅游。 顾南音不知内情,喜滋滋的,像只欢快的小鹿一样。 陆西娅自打伴郎团进门后,视线就一直落在顾谨尧身上,眼里再也没了旁人。 她倒了杯温水,朝站在窗边的顾谨尧走过去,“顾先生,喝杯水吧。” 顾谨尧接过来,放到身后的窗台上,淡淡道一声谢。 陆西娅含情脉脉地瞅着他,“顾先生,你们拍卖行附近有没有牙科诊所,要转让的?我想接手,不想在国外待了。” 顾谨尧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别为了一个男人,失去自己,我有喜欢的人。” 陆西娅瞟一眼被新郎、伴郎、伴娘和家人包围着的苏婳,低声说:“我知道,可惜你喜欢的人今天大婚。人要灵活,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无疑是往顾谨尧伤口上撒盐。 他原本坚毅英气的面孔,微微一沉,“别乱说,我不喜欢女人。” 陆西娅一怔,随即笑了,“你可以直接拒绝我,但是请不要拿我当傻子。” “吱!” 门被推开。 一抹高大瘦削的身影走进来。 是秦野。 他头一次穿西装打领带,白色衬衫扎进腰带里,略有些不自在。 虽然眉眼间野性仍在,但比平时斯文了很多。 顾谨尧下颔微抬,指向他,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喜欢的人来了。” 陆西娅转身一看,是个又酷又帅的男人,顿时呆若木鸡。 过了半分钟,她才缓过来,“我不信!” 顾谨尧手指摩挲腕骨,漫不经心道:“我们住在一起,不信你去问苏婳和顾北弦。” 陆西娅真去问了。 她走到苏婳身边,趴到她耳边小声问:“顾谨尧和新来的那个大高个,真住在一起吗?” 苏婳扫一眼秦野,再朝顾谨尧看过去。 顾谨尧略一点头。 苏婳意会,笑道:“是,他们住在一起,请保密。” 她的本意是秦野身份特殊,让她保密。 听到陆西娅耳朵里成了,顾谨尧和秦野的关系特殊,请保密。 陆西娅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她推开门去了卫生间,坐到马桶上,默默消化这一惊天炸雷。 众人只顾热闹,没人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 顾北弦去其他房间,换上了陆老太太送的蓝色绣金龙的中式褂袍。 他气质清贵,五官俊如刀刻,长身玉立。 穿西装风流倜傥。 穿古装温润雅致,俊逸若仙。 好一个翩翩如玉的贵公子! 不知何时进门的苏佩兰,看到穿着新郎装的顾北弦,忍不住赞叹:“我女婿真俊!” 华琴婉也忍不住说:“北弦貌比潘安,不愧是秦姝生的。” 一句话赞了两个人。 要动身前,苏婳和苏佩兰紧紧拥抱。 苏佩兰拍着她的后背,热泪盈眶,“我闺女终于风光大嫁了。” 高兴之余,含着诸多辛酸。 苏婳抱完苏佩兰,又去抱华琴婉。 华琴婉红着眼圈,千言万语堵在心口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抱着她,舍不得她,又替她开心。 顾北弦把大红盖头盖到苏婳头上。 他弯腰打横抱起她,就朝外走。 众人热热闹闹地跟上。 华琴婉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眉眼温柔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泪珠悄然滑落。 陆砚书拿纸帮她擦眼泪,“这大喜的日子,该开心才对。” 华琴婉笑中带泪,“是该开心才对,开心,我今天很开心!” 第396章 苏婳大婚 顾北弦抱着苏婳,在伴郎伴娘和接亲团队的簇拥下,上了车。 排成一长排的豪华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往海边。 抵达码头。 巨型邮轮开过来。 众人上船。 很快来到举办婚礼的岛上。 小岛风光秀丽,风景如画,气候湿润。 六月十八天气已经开始热了,但因为岛在海中间,湿润,气候凉爽许多。 哪怕苏婳穿着绣得密密实实的中式喜服,也不会出汗。 这是顾北弦的细心之处。 顾北弦打横抱着苏婳,走进尖尖顶的蓝色城堡。 城堡里装扮得美仑美奂,富丽堂皇,处处都是拥拥簇簇的进口鲜花,气球,水晶灯,布置得热热闹闹,喜气盈盈。 伴娘沈鸢羡慕哭了。 她幽怨地瞅着周占,拉拉他的袖子,“以后我们结婚,也要来这里办。” 周占一怔,随即勾唇一笑,“这个容易。” 沈鸢不信,“真容易?你别忽悠我。” 周占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只要你长成苏婳那样,我们就来这岛上办婚礼。” 沈鸢脸拉下来,拿手指去掐他的胳膊。 “疼疼疼!”周占疼得呲牙咧嘴,求饶,“饶了我吧,姑奶奶。我没说假话,这岛是弦哥家的,到时借来用一用就好了。” 沈鸢这才松开他,“你什么时候娶我?” 周占斜眼瞟她,“你都不给我睡,怎么娶?” 沈鸢脸一横,“你都不娶我,怎么睡?” 周占吊儿郎当,“睡了就娶。” “娶了就给睡!” 两人像说绕口令似的,争执起来。 旁边顾南音听得直咂嘴。 她拉拉楚墨沉的袖子,“墨沉哥,你听听这一对,真庸俗。不像我们,都是柏拉图式的,只亲不睡。” 楚墨沉强忍住笑,心说,人家是男想睡女。 你是女想睡男。 有区别吗? 不过这话,他不敢直说,只温和道:“你说什么都对。” 当天邀请了很多宾客。 顾家的人脉和陆家的人脉都来了,楚家的人脉关系也挑着一些重要的邀请了。 除了亲朋好友,还有商政两界名流,以及陆砚书画圈中的好友,华天寿也带了一帮老朋友过来捧场。 苏婳也有一些人脉。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整个大厅内泱泱的,全是西装革履、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 苏婳低调惯了,面对这么盛大隆重的婚礼,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吉时很快到了。 苏婳和顾北弦穿着中式婚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这一对还算正常,穿着喜庆的中式服饰,笑眯眯地望着苏婳和顾北弦。 等二人磕完头,一人给塞了个超级厚的大红包。 秦姝和顾傲霆这对,就有点反常。 两人座位离得有点远。 虽然秦姝脸上堆着笑,但能看出她对顾傲霆的反感。 苏婳小心地瞅了眼顾傲霆穿的褂袍,见绣的是貔貅,暗暗松了口气。 真怕秦姝给他改成蛤蟆。 苏婳和顾北弦朝两人三鞠躬。 鞠完躬,苏婳冲秦姝甜甜地喊一声,“妈!” 秦姝笑盈盈道:“哎!” 立马把红包递过来。 那红包,又大又厚。 苏婳接过红包,又看向顾傲霆,憋了半天,很艰难地喊了一声,“爸!” 顾傲霆脸色微微有点冷,闷闷应一声,递过来一个红包。 因为苏婳不怀孕这事,他心里窝着疙瘩。 实在强装不了笑脸。 苏婳猜到他心思,接过红包,转身塞给了顾北弦。 秦姝斜眼瞥一眼顾傲霆,那意思,你注意点影响,别拉着个臭脸。 顾傲霆见她不高兴了,立马堆起讨好的笑。 秦姝懒得看他,多看一眼,都头疼。 坐在远处的陆砚书,也察觉到了顾傲霆的细微情绪。 短信直接发过去:顾董,你什么意思?甩脸子给谁看呢?再甩一次,这婚不结了! 顾傲霆看完短信,把手机放进兜里,再面向苏婳时,脸上堆满假笑。 眼角笑纹能夹死蚊子。 可惜苏婳不再看他。 她正忙着和顾北弦夫妻对拜呢。 中式仪式走完,苏婳回房间去换婚纱,改发型和妆面。 长拖尾修身婚纱,白色的丝质面料,上面缀有上万颗碎钻。 星光闪闪,漂亮非凡。 苏婳一换上,整个人如缀星海,美貌至极。 她收拾完毕,在伴娘的簇拥下,袅袅娜娜地走出来。 顾北弦换了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等在门口。 西装、衬衫和领结,全是秦姝亲自设计的。 白色衬衫是风琴褶那种,领结是王子领结。 比平时穿的商务西装,少了几分商业气息。 多了几分气度风华。 帅得一塌糊涂。 苏婳被迷得呆住! 顾北弦看到一袭白色婚纱的苏婳,眼前一亮,眼里像揉进了星辰大海。 他情不自禁赞叹道:“我们家婳婳真漂亮,美得像公主。” 苏婳心里甜丝丝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米粒,互捧道:“你也是,帅得像王子。” 顾北弦牵起她的手。 接下来要举行西式婚礼仪式。 来到场地。 苏婳拎着婚纱下摆,走向陆砚书。 陆砚书西装笔挺,明明四十八岁,看着像四十岁左右的,英俊儒雅。 硬生生得把顾傲霆衬得老了一辈。 苏婳挽起陆砚书的手臂,在欢快优美的婚礼交响曲中,踩着红毯,缓缓穿过鲜花扎成的幸福拱门,朝仪式台中心走去。 父女俩走到台中间,陆砚书把苏婳郑重地交给顾北弦。 婚礼司仪请的是陆翰书。 这是他第一次给人做婚礼司仪。 本来因为秦姝的原因,要避嫌的,可是架不住陆砚书的盛情邀请。 上台前,陆翰书早就熟背台本。 虽然是第一次给人做婚礼司仪,却落落大方,丝毫不见生疏。 简短的开场白后,直接进入主题。 先是回顾新娘和新郎的相认相知和相爱史。 台下众人和苏婳看向后面的大屏幕。 画面是顾北弦亲手做的。 先放了苏婳满月的照片。 那时的她奶胖奶胖的,大眼睛,小圆脸,尖下巴,萌得出血。 顾北弦当年才三岁,奶白奶白的,虽然五官很萌,却仍能看出帅气模样。 穿着定制的黑色小燕尾服,打着黑色小领结。 他双手抱着还在襁褓里的苏婳,垂下眼睛看她。 脸上的表情,很萌很暖,很可爱。 旁边华琴婉和秦姝,在下面用手拖着刚满月的苏婳,生怕三岁的顾北弦一松手,再把苏婳摔到地上了。 这是苏婳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 很震撼! 很感动! 心思万千。 原来她和顾北弦早早就有了这么温柔有爱的一面。 笑着笑着,苏婳眼里就有了泪花。 紧接着,画面一换。 大屏幕上变成了两年前,苏婳和顾北弦要离婚时拍的婚纱照。 那时两人虽然笑着,眼神却很悲伤。 这个顾北弦也是花了心思的,提醒自己,离婚很痛苦,以后不能再惹苏婳生气,有事大家都说开,省得憋在心里,伤害彼此。 接下来,新郎新娘互相交换戒指。 戒指是定制的,刻有彼此的名字。 顾北弦的是低调的白金戒圈。 苏婳的是硕大的蓝钻戒指,闪闪发光,美丽华贵。 交换完戒指,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山盟海誓。 “我顾北弦,我苏婳,不管疾病还是贫穷与生死,都无法将我们分开。我们二人生生世世要在一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在一起。无论沧海还是桑田,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哗!”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尤其是华琴婉和秦姝,热泪盈眶,掌声鼓得啪啪作响,手都鼓疼了。 热烈的掌声中,顾北弦拉起苏婳洁白的头纱,捧着她白皙的小脸,吻上她的樱唇。 吻得温柔缱绻,继而热烈,饱含深情。 白色头纱将二人身影罩在一起。 有风从窗口吹进来,撩起头纱一角。 白色头纱和苏婳的青色发丝,随风微微飘摇,说不出的浪漫唯美。 苏婳抬头,透过朦胧的头纱,看到天花板上繁花满天,繁复硕大的花瓣,层层叠叠伸向无尽的远方。 这一刻,她相信真爱会永恒。 第397章 累并快乐 长长的深吻结束后,苏婳气息微喘,面若海棠花,眼神变得清亮潮湿。 顾北弦眉眼深沉,好看的薄唇更加润泽。 唇角染了一抹苏婳的口红。 一个大男人,嘴唇上染着口红,看着怪怪的。 苏婳扑哧笑一声,拿手指帮他揩掉。 有风吹进来,白色的头纱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下一个流程,苏婳要扔手里的手捧花。 顾南音和沈鸢早早就盼着了。 为了抢到手捧花,她们俩特意从人群里走到前面,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手捧花意义非凡。 新娘抛手捧花,意味着传递幸福,抢手捧花就是追求幸福。 传言抢到手捧花的人,会受到手捧花的庇佑,和现场人们的祝福,成为下一个步入婚姻的人。 还有一些年轻姑娘也凑过来,跃跃欲试,要抢手捧花。 陆西娅正好相反,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过大家只顾着热闹,没人去注意她的细微情绪。 苏婳冲顾南音微微一笑,背过身去,把手捧花高举过头顶,猛地朝她的方向扔去。 顾南音跳起来就去接。 沈鸢也跟着挤过来抢。 她比顾南音高,还练过跆拳道,身体条件占优势。 眼瞅着手捧花就要被沈鸢抢去。 凌空多过来一只手,一把抓住那束斑斓的手捧花。 是顾谨尧。 到手的花就这么溜了,沈鸢傻眼了,直愣愣地瞪着他。 顾谨尧抓着手捧花,递给顾南音。 顾南音急忙接过来,开心得心花怒放,大眼睛弯得像月牙儿。 她冲他甜甜一笑,“谢谢小哥哥!” 顾谨尧温和一笑,“应该的。” 沈鸢气呼呼的,“你们俩作弊!” 顾南音拿眼斜她,娇娇脆脆地说:“我凭真本事抢来的,公平公正。” 沈鸢不服,“是顾谨尧抢的!” 顾南音低头嗅了嗅手中的花,慢悠悠地说:“他抢了,没给你,却给了我,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人缘比你好,人缘好也是本事。” 沈鸢还要说什么。 周占拿胳膊肘捣了她一下,“情商,注意你的情商,别成天跟少根筋似的。” 沈鸢这才闭上嘴。 远处。 秦野穿西装打领带,戴着墨镜和棒球帽,隐在大厅角落里。 目睹这一幕,他唇角微微上扬,朝顾谨尧投去感激的一眼。 顾谨尧帮顾南音,比帮他,还让他感激。 顾谨尧冲他微微点了下头。 这不着痕迹的互动,被陆西娅捕捉到了。 心更塞了。 她无精打采地问身边的父亲陆大仁:“爸,我是不是挺没劲?” 陆大仁顺口道:“不,你很有劲。我的女儿是最棒的,最优秀的,最出色的。” 陆西娅恹恹的,“那为什么他宁愿喜欢男人,也不肯喜欢我?” 陆大仁大吃一惊,“谁?” 陆西娅没好气道:“还能有谁?” “顾谨尧吗?可不得了!我回头得找他妈问问。好好一个小伙子,怎么能这样?得让他妈好好劝劝他……” 陆西娅打断他的话,“别问了,丢人。” 婚礼仪式结束后。 接下来进入婚宴。 苏婳回房间换了一身酒红色修身礼服,等会儿要敬酒。 礼服也是秦姝亲手设计的。 真丝缎面料,挺括有型,面料闪着细微光泽,显得苏婳皮肤雪白细嫩,身段窈窕,美丽清雅如一株盛开的海棠花树。 她和顾北弦并肩走进婚宴大厅。 放眼看过去。 整间大厅,全是人,人山人海的。 除了亲朋好友,政商两界名流,顾氏集团职员也来了很多。 一一敬过去,就是铁打的胃,也受不了。 主事的人,就让苏婳和顾北弦拿酒杯,统一敬大家三杯酒。 敬完第三杯,把酒杯放到托盘上。 苏婳抬眼一瞅,瞟到席间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乌锁锁。 她特意打扮过,描眉画眼,穿着淡绿色细肩带短裙,露出白花花的大片肌肤。 耳朵和脖子里挂着叮叮当当的首饰。 离得远,看不清是真宝石还是假宝石。 不过照她目前的窘况来说,假的可能性比较大。 苏婳眼神一暗,偏头问顾北弦:“谁请她来的?我记得没给她发请帖。” 顾北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她和顾凛坐同一桌,便说:“肯定是被顾凛带过来的。” 苏婳淡淡道:“晦气。” 顾北弦捏捏她的指尖,“丧家之犬,成不了气候,人太多,不用管她。” 苏婳嗯一声。 和顾北弦去包间敬酒。 包间里是一些不适合在大厅里露面的重要人物。 除了政界人物,就是华天寿和楚岱松这种老泰斗。 苏婳请了楚岱松,却没请楚砚儒。 这个爷爷她是认的,楚砚儒就算了,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还是害了妈妈一辈子的人。 敬完两个包间。 苏婳和顾北弦来到母亲所在的这一间。 华琴婉、苏佩兰和秦姝都在。 苏婳和顾北弦说完话,拿起酒杯刚要喝。 华琴婉心疼地说:“别喝了,又没有外人。快过来吃几口垫一下肚子吧,早上就没吃几口饭,该饿坏了。” 苏佩兰也朝她招手,“闺女,快过来。这里有你小时候爱吃的烩里脊,我特意给你点的。” 苏婳心头一热,满腹感动。 走到生母和养母中间坐下。 她拿起筷子刚要去夹菜,苏佩兰已经把烩里脊塞进她嘴里了。 这口刚咽下,那边华琴婉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只海参,“办婚礼累吧?” 苏婳咀嚼着,腾不出嘴来回话,只好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那意思,不累。 办婚礼就是这样,累并快乐着。 那边秦姝也想喂苏婳,奈何排不上队,就喊顾北弦:“小子,你过来。” 顾北弦一顿,“您老有事?” 秦姝拍拍身边位置,“哪那么多废话,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顾北弦迈开长腿,走过去。 服务人员马上给加了把椅子,供他坐。 秦姝夹起一块鲍鱼,往他嘴里塞,“吃!” 顾北弦忍俊不禁。 这个美丽可人的老母亲,越来越可爱了。 他张嘴吃下。 秦姝喂了一筷子,就懒得再喂了,“有手有脚,自己夹着吃,吃饱了再去敬下一桌吧,又不急着赶场子。” 明明是心疼他的,嘴上非得说得这么别扭。 顾北弦环视一圈,没看到秦野,询问的目光看向秦姝,“野哥呢?” 在外面,他都是称呼秦野,野哥。 秦姝语气慵懒,“他不喜欢凑热闹,就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房。” 顾北弦挑眉,“他一个人吃不无聊?” 秦姝给他夹菜,“有顾谨尧陪着,他无聊什么。” 顾北弦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 秦姝拿眼翻他,“你喔什么喔?俩大男人,还是兄弟,能有什么事?再喔,打你的头。” 顾北弦眼睑微敛,正色道:“想办法给他配一门婚事,让他早点结婚吧。三十岁的人了,再不结婚,迟早出问题。” 秦姝白了他一眼,“放心,我比你还着急。” 有她这句话,顾北弦就放心了。 婚宴结束后,还有节目。 请了知名歌星来唱歌跳舞。 天黑后,会有烟花表演。 只烟花,顾北弦就准备了一百多万的。 市区禁鞭炮,特意跑到这小岛上来放。 五年前就该办的婚礼,挨到五年后才办,可不得好好鸣炮庆祝一番? 不知道这个热闹的夜晚,会不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 第398章 洞房花烛 很多宾客下午还有事,就提前离场了。 顾北弦的助理,安排游轮送他们离开。 留下来的宾客,助理给安排住宿。 小岛平时用于度假,有专门供游客住宿的酒店。 因为来的多是情侣,双人间较多,单人间极少。 单人间很快就安排满了。 剩下的,只能住双人间。 助理是个很会来事的人。 争取过大家的意见后,他把顾南音和楚墨沉安排到一间,把沈鸢和周占安排到一间。 苏婳自然要和顾北弦住最大的情侣套房了,毕竟今晚是他们的新婚夜。 顾谨尧主动向助理提出来,他要和秦野住一间。 秦野手臂骨折,刚拆石膏没多久,他得保护他。 保护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故意做给陆西娅看的,省得她对他不死心。 夜幕很快降临。 岛上的夜晚比其他地方要黑。 墨蓝色的天,像一口大铁锅一样,笼罩着整个小岛。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斑斑点点的星星点缀在夜空中。 夜晚八点钟,烟花炸起! 五彩斑斓,绚烂了整个夜空! 有太阳型,流星型,还有玫瑰花型,菊花和牡丹花,椰树和瀑布型等。 五颜六色的烟花,不时幻化出无数种漂亮的模样。 忽听“轰”地一声! 一个硕大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爆开,瞬间引发万千璀璨。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八个大字燃亮了整个夜空! 苏婳站在顾北弦身边,抬头仰望闪亮的夜空,激动得喜极而泣。 哪个女人不期盼婚礼呢? 无论是女孩还是女人,都期望有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苏婳也不例外。 她伸手掐了顾北弦手臂一下,见他微微拧眉,这是疼的表现了。 苏婳道:“看样子我不是在做梦。” 顾北弦睨她一眼,“你变了,以前都不舍得掐我,现在舍得了。” 苏婳轻轻瞟他一眼,“你可以掐回来。” 顾北弦下颔微抬,“我才不舍得。” 苏婳莞尔。 心里甜丝丝的。 夜风习习,海岛上的六月还是蛮凉爽的。 顾北弦脱了西装外套披到苏婳身上,“差不多了,我们回房吧。” 回房有重要事要做。 苏婳仰望着天空里绚烂的烟花,轻声道:“我还没看够,再看一会儿吧。小时候最喜欢看烟花了,可惜没这么漂亮。” “小婳,新婚快乐!我来晚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厚重的男声。 苏婳诧异地回头。 看到是楚砚儒。 他比上次见时更显苍老了,鬓角全白。 明明和顾傲霆差不多年纪,却好像比他老好几岁的样子。 苏婳偏头问顾北弦:“你请他来的?” 顾北弦淡声道:“不是,肯定是老顾请来的。他那人滑得很,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敌人,凡是对他有利的,都会想方设法地拉拢着。” 楚砚儒听得清楚,却也不生气。 他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红包,“小婳啊,这是爸爸,不,这是楚叔叔的一点心意。祝你和北弦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苏婳瞅一眼那红包,没接,清清淡淡地说:“祝福我收下,红包就算了,谢谢您。” 楚砚儒举着红包的手僵在半空中。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来。 气氛有些尴尬。 楚砚儒偏头看向不远处。 华琴婉正站在陆砚书身畔,仰头欣赏着绚烂的烟花。 陆砚书拿起一块披肩披到她肩上,把她耳边被海风吹落的头发,温柔地撩到耳后。 烟花下的华琴婉温婉如水,静得像一抹开满繁花的树。 即使容颜不再年轻,可是姿态还是美的。 美人在骨,不在皮。 楚砚儒怔怔看了半天,喃喃道:“你妈妈还是那么美。” 苏婳清清冷冷一笑,“她本该更美好。” 楚砚儒叹口气,“都怪我,是我辜负了她。” 他转身握着揉皱的红包,踟蹰地离开。 在人群里显得那么孤单,那么苍老。 众人都在仰望夜空中的烟花,说说笑笑,热热闹闹,没人注意到他的来去。 他就像一抹苍灰色的烟。 很快消失了。 被楚砚儒这个插曲一打扰,苏婳没了兴致。 和顾北弦往套房走去。 刚入酒店大门,就听到顾南音同助理在理论。 那把清清脆脆的小嗓子,穿透力太强了,隔老远都能听到。 苏婳和顾北弦走到近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顾南音忙跑过来,拉着顾北弦的袖子,“哥,你快跟你助理说一下。本来说好的,安排我和墨沉哥住一屋,结果他变卦了,非得安排我和沈老鹰住一屋。把墨沉哥安排给周占了,这叫什么事?墨沉哥是我的,怎么能给周占?” 助理一脸为难,“顾总,这是顾董的意思,我说了不算。” 顾北弦把顾南音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挪开,对她说:“你就将就一晚吧,又不急于这一时。” 顾南音娇哼一声,“臭哥,只顾自己,不管我的死活!” 她转身去找顾傲霆了。 苏婳刚要去追她。 顾北弦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用管她。老顾最疼的就是她,因为太疼了,就事事为她着想。我们回房吧。” 两人回到套房。 一推开门。 苏婳眼前一亮。 在他们看烟花时,房间重新布置过了。 木地板上洒了一层红色的玫瑰花瓣。 满屋都是玫瑰清幽幽的香气。 穿过客厅。 推开卧室的门,被子上也有玫瑰花瓣。 用红色的花瓣拼了一对红色的心,挺有爱的。 顾北弦推开浴室的门,“进去泡澡吧,玫瑰花浴。” 苏婳定睛一看,雪白浴缸里洒了满满一浴缸的花瓣,真奢侈。 她弯起唇角,笑容清甜,“这得浪费多少玫瑰花?” “是婚礼上的玫瑰花,拆下来的,物尽其用。” 苏婳笑容加深,“你可真会省。” “自然,该花的得花,该省的也得省,省下来都是咱儿子的。” 一提孩子,苏婳心情就紧张起来。 褪掉衣服,走进浴缸,坐下泡起来。 玫瑰的幽香沁人心脾。 温暖的水泡得她很舒服。 可能婚礼太累了,泡着泡着,苏婳竟然睡着了。 等再有意识时,她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顾北弦正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眼底是压抑的欲气。 见她缓缓睁开眼睛,他低头吻了她唇角一口,“能做了吗?” 苏婳心一烫,想了想,“手术过了一个月了,可以了。” 顾北弦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星影,手伸到被子里,揉着她柔软的腰肢,“那就开始吧,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轻车熟路地扯掉她身上薄薄的睡衣,握着她的细腰,把她翻过来…… 苏婳娇嗔一声。 “嘶!” 硕大的圆床开始晃起来。 起风了。 窗帘被海风刮得扬起来。 桌上燃着的红烛随风摇曳,烛焰偏过头,羞得烛泪都流出来了。 自打苏婳做手术,顾北弦这一个月都是素着的。 快要素疯了。 苏婳觉得这男人简直就是个食肉动物,一素个把月,就不正常了。 真的,下手太狠了。 幸亏她年轻,撑他这样折腾。 否则骨头架子非得被他拆散不可。 同一时间。 顾谨尧返回房间里。 一推门,正好看到秦野冲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 高大挺拔的身躯,穿着酒店的白色睡袍,腰上简单系一根带子。 本来极短的头发,长长了些,没去理发店剪,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 漆黑的大眼睛潮湿清亮,透着不羁。 修长的腿赫然露着,小腿肌肉有型有款。 即使同为男人,顾谨尧也不得不承认,秦野是他见过的,最有男人味的男人。 他身上有一种罕见的纯真。 就是那种原生态的野性。 未被人为打磨过,没有匠气,像向阳的山坡上带着朝露的白杨树,树叶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顾谨尧视线别开一点,“夜宵要吃吗?我打电话叫。” 秦野抬手把额头的湿发往后抚了一下,随意道:“我刷过牙了,不吃了,你要想吃,自己叫吧。” 自己一个人吃没意思。 顾谨尧问:“酒喝吗?” 秦野走到沙发上坐下,长腿一伸,“不喝。” 顾谨尧盯着他的腿,“手臂拆了石膏,疼吗?” 秦野试着摇了下左手臂,“早就不疼了。” “那好,你先睡吧。顾凛也来岛上了,不知他会不会搞小动作,我下半夜再睡。”顾谨尧迈开长腿,朝浴室走去。 秦野拿了杯水递到嘴边喝一口,喉结上下翕动,“你先睡,我守夜。” 顾谨尧脚步停下,回眸看他一眼,“你是付出型的。” 秦野唇角微扬,“你也是。” 顾谨尧微挑眉梢,“我们俩像的地方太多了,除了外貌不像,脾气秉性简直如出一辙。” 秦野放下杯子,笑容加深,“我觉得我和你更像亲兄弟。” 顾谨尧难得的开了个玩笑,“回头打电话问问我妈,她当年是不是生了一对双胞胎?” 秦野笑容淡下来,“我还是更想做秦姝的儿子。” 话音刚落。 门上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 两人神经瞬间绷紧。 秦野一把摸起放在沙发扶手上的飞刀。 顾谨尧手滑到腰间,拔出枪。 两人闪电般的往门口冲。 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门后。 秦野手持飞刀抵着门缝,低声问:“谁?” 第399章 野狼崽子 门外的人不回话,只一个劲儿地砸门,来势汹汹。 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挑衅,要么是不怕死的,要么是来送死的。 总之,来者不善。 秦野偏头和顾谨尧对视一眼,“你退后,我来。” 顾谨尧岿然不动,“你退后,我来。” 秦野亮了亮手里的刀,“我有刀,你那枪是假的,不顶用。” 顾谨尧举起枪,对着枪管轻轻吹了下,眉眼冷硬,表情不屑,“这把是真的。” 枪比刀更快。 秦野不再争,一闪身,让开门口位置。 顾谨尧手放到门把手上,极轻地打开安全门链,猛地拉开门。 电光石火间! 黑硬硬的枪口抵到来人的脑门上! “啊!” 女人吓得尖叫一声,面无血色,双手抱头。 她又惊又怒吼道:“要死啊!快把枪拿开!我是你妈!” 看清来人,顾谨尧一怔,随即迅速收回枪,别到腰上的枪套里,“你来干什么?” 柳忘气势汹汹,“我来干什么?我来送命啊!命差点被亲儿子取了!” 顾谨尧淡声道:“我不知道来的是你,问是谁,你也不回话。下次不要这样了,换了别人,你性命难保。” 柳忘双手松开头,臭着一张脸,“儿子都这样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还不如一枪崩了我!” 说罢她气哼哼地瞪着秦野。 那眼神,阴鸷,怪异,充满愤怒和鄙夷,带着尖利的刺。 看得秦野很不舒服。 顾谨尧察觉到了,闪身挡在秦野面前,将两人隔开。 他朝外扫一眼。 见走廊里有三三两两的人朝这边张望。 顾谨尧抓着柳忘的手臂,把她拉进来,“有话进来说,外面人多眼杂。” “你还知道人多眼杂啊?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这种丑事,你对得起我吗?”柳忘声音尖锐,带着哭腔。 顾谨尧啪地关上门,眉心蹙起,“我做什么丑事了?” 柳忘抬起下巴指着秦野,“你和他同居,还带出来开房!” 这话也太难听了。 秦野脸色瞬间就变了。 顾谨尧眼神一暗,“别胡说,我和野哥住在一起,是因为他有伤,要在我那里养伤。他是我朋友,也是拍卖行的鉴宝师。今天住一间房,是没单间了,等会儿还有任务在身,方便交接。” 可惜,柳忘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指着秦野的鼻子骂:“你一个大男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做什么不好,非得勾引我儿子?” 秦野是个有脾气。 他当即反驳:“我什么时候勾引你儿子?” 柳忘气呼呼的,“都被我堵门上了,你还敢狡辩?” 秦野压下怒意,看向顾谨尧,声音尽量平和,“阿尧,是不是我睡着后,梦游了,对你做过什么过激的举动,惹你误会了?如果有,我道歉。” 顾谨尧神色平静,“没有。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你不要多想。“ 他垂眸望着柳忘,“别信那些谗言,我很正常。” 柳忘呵呵冷笑,“你正常?你之前喜欢有夫之妇,现在又喜欢男人!你自己说说看,你哪里正常了?” 虽然从小就习惯了母亲的反复无常。 可是骤然从她嘴里听到这种话,顾谨尧还是很反感。 就像血淋淋的伤口上,被人撒了一把盐。 疼得伤口直抽抽。 顾谨尧深吸一口气,“我和苏婳从小就认识,我喜欢她的时候,她是未婚的。我和秦野是朋友,我不排斥他,是因为我们俩同命相连。我是人,会孤单,会本能地寻找同类人。畜生都想成群结队,何况我这个活生生的人?我只想要一个朋友,就这么简单。我只解释一次,你信不信,是你的事。” 柳忘下巴一抬,“想让我相信你,很简单,答应我一件事就好了。” “什么事?” 柳忘翻他一眼,从包里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西娅呀,你来一趟好吗?我在阿尧的房间里。” 短暂安静后。 手机里传来陆西娅的声音,“好的,阿姨,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五分钟后,陆西娅来了。 柳忘刚要开口说话。 顾谨尧抬手制止她。 他眼神复杂地瞅着陆西娅,“是你告诉我妈的?” 陆西娅摇摇头,“我没有。” 顾谨尧目光怀疑,“那是谁?” 陆西娅略一沉思,“你稍等,我问一下我爸。” 她拨给陆大仁,“爸,你给柳忘阿姨打过电话吗?” “没有啊,出什么事了?” “没事。”陆西娅挂断电话,“我爸也没说。我们今天才知道你的事,即使打电话,阿姨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加州到京都,要十几个小时的行程。” 逻辑上是对的。 排除掉陆西娅。 顾谨尧忽然想到一个人,顾凛。 他看向柳忘,“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柳忘这会儿怒气消了一半。 理智回归正常。 她想了想,如实说:“昨天一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你和一个男的同居了,同进同出,很恩爱。一听这话,我气得什么也顾不上了,马上订机票,坐飞机赶了过来。下飞机后,我收到一条短信,告诉我小岛位置和你的房间号,说你在这里,让我过来,还派人暗中接应我。” 顾谨尧极轻地冷笑一声,“电话是男人打的,还是女人打的?” “是个女人,声音很好听,很温柔,说是你拍卖行里的职员。我问她名字,她不说,只说害怕失去工作,不敢说真名。还说是为了你着想,让我过来好好劝劝你。” 顾谨尧无语。 如果这个电话真是顾凛派人打的。 那他心机也太深了。 弯弯绕绕,堪比蛔虫。 顾谨尧压下情绪,“你放心,我取向正常,以后会按照你的要求,娶妻生子。” 柳忘盯住他的眼睛,“真的?” 顾谨尧举起右手,“如果我顾谨尧有半句假话,死于战火……” 柳忘急忙捂住他的嘴,“你说到做到就好了,发什么毒誓?” 顾谨尧把她的手从自己嘴上拿开,“我给你安排房间,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回去吧。” 柳忘眼睛骨碌骨碌地盯着秦野,“我跟你睡一屋,让这个人出去。” 顾谨尧无奈,“儿大避母,我等会儿还要出去巡逻。” 陆西娅不忍看他为难。 她轻轻拉拉柳忘的袖子,“阿姨,你跟我睡一屋吧,我那屋有两张床,正好空着一张。” 柳忘见她这么通情达理,心里很满意,有心撮合,便说:“要不,你跟阿尧凑和着挤一屋吧,我去你屋里睡,我不太习惯跟人睡一屋。” 陆西娅面露尴尬,“这不太好吧?” 顾谨尧脸色沉下来,“妈,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更加排斥她。” 陆西娅眼神闪过一丝受伤。 不过她掩饰得很好,笑着牵起柳忘的手,“阿姨,您别跟顾先生开玩笑了。您坐了一天飞机了,快跟我去休息吧。” 顾谨尧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客气道:“谢谢你,陆小姐。” 陆西娅声音很轻地说:“没事,都是我不好,不该喜欢你,给你添麻烦了。” 柳忘狠狠瞪了顾谨尧一眼,“你呀你,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了!” 她叹一口气,和陆西娅拉开门,走出去。 房间里只剩了顾谨尧和秦野。 两个大男人,谁也没说话,直挺挺地杵在那里,坚硬地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 秦野先出声打破沉默,“陆小姐看着人不错,你们可以交往交往试试。” 顾谨尧没接话,只道:“你去睡吧。” “好,我睡上半夜,睡醒起来换你。” 顾谨尧嗯一声,“我去冲澡了,冲完就出去。” “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我上过战场,这种程度的,小意思。”顾谨尧转身去了浴室。 外面走廊里。 顾凛站在远处的窗口前抽烟。 说是抽烟,烟却未点燃,只含在嘴里,装装样子。 看着柳忘和陆西娅肩并肩地离开。 顾凛勾起左边唇角,冷笑,低声骂道:“废物!万里迢迢地跑过来,就闹出这么点动静,对得起你来的机票钱吗?” 他把烟折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去找顾傲霆。 来到他的房间前,敲门。 顾傲霆来开门,手里捏着一份文件,问:“有事?” 顾凛闪身进屋,关上门,也不坐,就靠在门上说:“爸,我要和乌锁锁退婚。” 顾傲霆纳闷,“白天你们不是还坐在一个桌上一起吃饭,有说有笑的吗?怎么忽然又要退婚了?” “是她求我,说来沾沾喜气,我才带她来的。我跟她有说有笑,也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她已经被楚家赶出家门,一没钱二没势,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我娶她,以后只会拖累我们顾家。” 顾傲霆眼皮微微垂下,开始盘算。 盘算了足足两三分钟之久。 他抬起手指,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叹口气,“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顾凛面露喜色,“谢谢爸!” 顾傲霆朝他摆了摆手,“快回去休息吧,我还有几份文件要看。” “好的爸,您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顾凛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装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头。 他故意用很随意的口吻说:“对了爸,来的路上,我看到顾谨尧和他妈吵架,说什么他和那个叫秦野的关系不正常。两个大男人同进同出,很恩爱。你说好笑不,两人都那么优秀,搞什么不好?非得那样,太可惜了。” 顾傲霆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听到最后,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气得头皮一炸一炸的。 他按着发胀的脑门,闷闷地说:“知道了,你走吧。” 等顾凛一走,顾傲霆挪到沙发上坐下,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这俩混账儿子,是要气死他吗? 顾傲霆拿起手机,要给秦野打电话,好好训他一顿。 号码拨出去,觉得不妥,又挂断了。 他脱掉身上的睡袍,换上衬衫和长裤,来到顾谨尧和秦野的房间。 敲门一看,两人果然同住一屋。 顾谨尧刚洗完澡出来,身上穿着酒店的白色睡袍,小腿和头发没擦干,湿漉漉的。 秦野正躺在床上。 本来俩人住在一起,住了个把月了,顾傲霆都没觉得有什么。 如今被顾凛那么添油加醋地一说,顾傲霆越看,越觉得这两人问题很大。 太大了! 他命令的口吻对顾谨尧说:“你去我房间住吧,我跟阿野住一屋。” 被怕秦野连累,他在外面都称呼他,阿野。 不敢直呼北秦。 秦野本来是躺着的,听顾傲霆这么一说,坐起来。 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飞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他半真半假地说:“我这人呢,有个坏毛病,喜欢梦游,梦游的时候最爱耍飞刀。如果不小心把你高贵的头,割下来,可别怪我。我打听过,梦游杀人是不违法的。” 顾傲霆一听,心里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看不太出。 他改口道:“那你去我屋睡吧,我跟谨尧住一屋。” 顾谨尧嗤笑一声,“我梦中爱耍枪,如果不小心擦枪走火,崩着你,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顾傲霆面色瞬间巨变,“算了,算了,我回房了。” 顾谨尧啪地一下拉开门,那意思,快走,不送! 顾傲霆讪讪地笑笑,目光带着七分惧怕,两分担忧,还有一分慈爱。 看了秦野两眼,又看了顾谨尧一眼,他抬脚就走。 一出门,顾傲霆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一个两个的,全是野狼崽子! 不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就是不行啊。 还是北弦好,北弦是他手把手地教出来的。 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从来不会对他舞刀弄枪。 还有顾凛。 顾凛最听话了,脾气好,人也机灵。 第400章 就放不下 顾凛回到自己的房间。 乌锁锁冲完澡刚出来,却没穿酒店的睡袍,穿的是来时的淡绿色细肩带连衣裙。 连衣裙是紧身的,把身体曲线勒得前凸后翘,很性感。 细细的肩带挂在她白皙柔润的肩头上,裙摆下面是一双嫩生生的白腿。 顾凛视线从她那双腿上收回来,有片刻留恋,语气却生硬,“我们的婚事作废了,你自由了。” 乌锁锁愣住了。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亲耳听到,自尊心还是很受挫。 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乌锁锁刚要发作,转念一想,今时不同于往日。 她现在不再是楚家的大小姐了,自然也不能发大小姐脾气了。 乌锁锁压下怒气,笑笑地看着他,用很轻松的语气说:“退婚可以,我们最后再睡一次好吗?” 怕顾凛拒绝,她手指撩起连衣裙的细肩带,风骚地拉下来。 露出大片雪白春光。 她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眨出几滴泪,搞出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感觉。 顾凛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自然受不了她这番诱惑。 再说睡了那么多次,自然会有不舍的情绪。 他犹豫了,“睡最后一次,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没带……” 乌锁锁忙说:“我带了,我带了。” 她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盒金色的长方型塑封纸盒,手脚麻利地拆开。 里面有四只金色的小包装,四四方方的塑料包装袋上印着:durex。 还有几个汉字:超薄,尊享三合一。 乌锁锁捏起一只,调情似的咬咬下唇,“这四只,我们今晚都用了好吗?我只有你一个男人,很干净的,也不需要你负责。”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能掐住男人的点。 干净,不需要负责。 正是像顾凛这种男人最喜欢的。 他再也受不了,握着她的细腰,一把她把推到沙发上,撩起她裙子的下摆。 裙子下面居然什么都没穿! 她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头发湿漉漉的,潮湿而性感。 顾凛顿时血脉贲张,啪的一巴掌拍到她的大腿上。 那里顿时落下五根红通通的手指印。 乌锁锁啊的尖叫一声,叫声又痛又浪,勾人心弦,刺激得顾凛浑身绷紧。 他掐着她的腰,开始弄起来…… 乌锁锁比他还疯狂。 她像疯了一样,抓着他的头去吻他,舌头和嘴唇特别用力。 她逐渐进入一种疯狂的状态,吻得绝望又放肆。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把他的嘴唇都吻得失血了。 接下来,她完全像个疯子,夸张地尖叫,如同天地无物。 最后她瘫在他身下,气喘吁吁,汗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脸颊。 她看起来活像一匹刚刚分娩过的母马。 两人疯了一般做了又做…… 四只durex全用完了! 最后顾凛也累坏了,澡都没去洗,头一挨到枕头上,就睡着了。 乌锁锁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力气。 她撑起手臂,看着睡熟的顾凛,轻声喊道:“阿凛哥?阿凛?顾凛?” 顾凛不应,呼吸沉重,双眼闭得紧紧的。 看样子实在是累狠了。 乌锁锁轻手轻脚地下床,衣服都顾不得穿,便走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翻捡起来。 捡到想要的东西后,她忍着恶心拿抽纸包着,放进包里。 这才开始穿衣服。 衣服穿好后,她扯了一张抽纸,摊平,拿眉笔在上面写:阿凛哥,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已经深深爱上你了,可惜,你从未爱过我。我走了,再见! 想了想,她又拿口红在自己嘴上抹了抹,在纸上留了个口红印。 把抽纸放到床头柜上,拿他的手机压着。 乌锁锁拎起包,蹑手蹑脚地离开。 出门,她直奔码头而去。 保镖认识她,对离开的人管得也不严,就没盘查,直接放行。 来的时候,乌锁锁坐的是顾家的游轮,要坐游轮,得经过顾北弦助理的同意,所以她提前联系上了一艘小船。 乘坐小船离开。 来到岸上,乌锁锁找到自己的车,开车回到母亲华棋柔的住处。 一进门,她就从包里取出那只装有乳白色液体的durex,拿密封袋装了,放进冰箱里。 终于顺利完成,乌锁锁一下子瘫坐到沙发上,一直绷紧的神经松驰下来。 华棋柔倒了杯温水递给她,“事成了?” 乌锁锁懒懒地嗯一声。 华棋柔松了口气,“接下来就可以做试管婴儿了。” 乌锁锁皱眉道:“我真的不想生孩子,要不你来吧。” 华棋柔一愣,随即骂道:“你脑子秀逗了?按辈分算,我是他岳母!” 乌锁锁不以为意,“反正就是生个孩子,好吃定顾家,谁生都可以。你要是不肯,就找别人吧。” 华棋柔眼皮一撩,“找别人生的话,至少得五十万起,你给得起钱?” 乌锁锁呛道:“我哪来那么多钱?” 华棋柔在她身边坐下,柔声劝道:“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依你的条件,只能嫁个普通上班族,一辈子为柴米油盐和房贷车贷奔波。你娇生惯养惯了,什么都要用最好的,肯定过不了那种苦日子吧?” 乌锁锁苦恼,“可是怀孕我肚子会大,会长妊娠纹,丑死了。” 华棋柔眼珠骨碌骨碌地转。 她掰着手指头说:“九个月换你一世荣华富贵,很划算了,你再好好想想。” “可是顾凛不爱我。” 华棋柔循循善诱,“爱不爱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母凭子贵。如今苏婳一直怀不上,你的孩子就成了金贵物。锁锁啊,我们现在跟以前不能比了,我们已经成为最底层,真的没有太多选择了。你一定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即使顾凛不娶你,你也可以靠这个孩子吃一辈子。” 乌锁锁眉头拧成个疙瘩。 她起身摸起茶几上的烟盒,抖出一根,点燃抽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抽烟,被呛得剧烈咳嗽。 忍着痛苦,抽完一根烟,乌锁锁掐灭烟头,“好,我去,明天就去医院!” 华棋柔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笑着笑着,她唇角耷拉下来,抬手把乌锁锁搂进怀里,声音更咽,“对不起,锁锁,是妈妈没本事,让你受苦了。” 乌锁锁不耐烦地推开她,“好了,别假惺惺了,恶不恶心?” 同一时间 小岛上。 顾谨尧正在巡逻。 来到苏婳和顾北弦住的套房门口,门口有两个保镖把守着。 这两个保镖是他的战友伪装成的。 顾谨尧冲他们点点头,提醒道:“都警醒点,有事及时通知我。” “好的尧哥。” 顾谨尧又去各个房间前,都转了一圈,看到柳忘和陆西娅房门前没有保镖。 他打电话叫了两个过来,站岗。 柳忘一直没睡着,听到动静拉开门一看。 门口多了俩保镖,再一看顾谨尧就站在旁边。 柳忘揉了下眼角,“你怎么还没睡?” 顾谨尧淡声道:“我值上半夜,秦野值下半夜。岛上可能不太平,房门记得反锁,窗户也要关严。” 柳忘笑,“臭小子,知道关心老娘了,这还差不多。” “嗯,回屋睡吧。” 柳忘把门关上,反锁,把窗户也关严。 她走到陆西娅床边,说:“你看阿尧还是挺在乎你的,特意安排了保镖来保护你,还让我们关紧窗户和门,怕你出危险。” 陆西娅不傻,客气道:“他是在乎您,不是我。顾先生虽然面上冷冷的,却很孝顺您。” 柳忘喜形于色,“对,我儿子是很孝顺,也很听我的话。你别急,慢慢等,他答应我三十岁后会成家。阿姨挺喜欢你的,希望你以后能嫁给他。” 陆西娅迟疑片刻,“我跟他年龄差不多大,他三十岁的时候,我也不年轻了。” 言外之意,她等不起。 柳忘重重地叹了口气。 顾谨尧从柳忘的房门前离开后,双脚不受控制地朝苏婳和顾北弦房间走去。 也不走近。 就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盯着他们的房门,默然不语。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已经不怎么难受了,可就是放不下。 放不下苏婳,就很难腾出空来,去接受别人。 他可以关心身边任何一个人,也可以对他们好,唯独不爱。 不知站了多久,顾北弦和苏婳的房门,从里面推开了。 走出来一抹颀长的身影。 男人穿黑色衬衫,黑色长裤,发型有些凌乱,眼睛微微泛红,面色带一丝焦急。 手里抓着车钥匙和手机,大步往外走。 是顾北弦。 顾谨尧心一紧,快步朝他走过去,“出什么事了?” 顾北弦脚步不停,语速极快地说:“苏婳发烧了,39度2。” 顾谨尧额头的筋一跳一跳的,“怎么忽然发烧了?” “可能是白天办婚礼太累了,晚上看烟花又吹了海风。她自从去年捐骨髓后,身体素质大不如从前,隔三差五就感个冒发个烧的。酒店没有退烧药,岛上也没有医院。我车上有药,去取一下,本来买了就是想带到岛上备用的,今天早上一忙给忘记了。” “你助理呢?” “打他电话没接,可能睡沉了,让他睡吧,我去拿。” 顾谨尧朝他伸出手,“车钥匙给我,我去取,你回去照顾苏婳。” 顾北弦沉吟一瞬,把车钥匙交给他,“药在右手边的储物箱里。” “好,拿凉毛巾放到她的额头上,先物理降温。” “知道的。” 顾谨尧没坐游轮,找到岛上管事的,要了艘快艇,自己开着。 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岸上,找到顾北弦的车。 取了药和退烧帖,又用最短的时间返回来。 把药和车钥匙,交给顾北弦。 顾北弦道了声谢,喂苏婳吃退烧药,又给她额头上贴退烧贴。 苏婳要自己来,可是拗不过顾北弦。 她有点不好意思,冲顾谨尧笑笑,“你坐。” 顾谨尧也笑,声音温和,“我不累,你好好躺着就是,不用管我。” 他转身去卫生间接了盆温水,把毛巾打湿,递给顾北弦,“多擦擦她的手心、脚心和脖子,这样降温更快。” “好。”顾北弦接过毛巾,细心地擦着苏婳的掌心和脖子。 苏婳躺在床上,乌黑的头发披散在枕头上。 原本一张雪白的小脸,烧得红红,嘴唇也干涸。 顾谨尧看得心疼,疼得一揪一揪的,恨不得替她生病。 第401章 你等等我 顾谨尧忍不住开口,“不如送医院吧,再烧下去,人会烧坏的。” 苏婳努力挤出一丝笑,“别担心,吃了退烧药,烧很快就退下去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顾谨尧默了默,转身去倒了杯温水,递给顾北弦,“你喂她喝口水。” 顾北弦刚要接。 苏婳双手撑着床,坐起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顾谨尧还想在房间里多待一会儿,又觉得深更半夜的,不合适。 总感觉自己挺多余的。 站了片刻,他收敛眼底的担忧,对苏婳说:“你好好休息,有需要的,给我打电话。” “好。”苏婳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 顾谨尧转身离开。 顾北弦送他到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顾谨尧笑了笑,笑容有点苦,“你不嫌我碍事就好。” 顾北弦一顿,说了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情敌有很多,唯独不讨厌你。” 以前是讨厌的,后来就慢慢改观了。 因为顾谨尧这个人,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等他走后,顾北弦把门反锁上。 他掀开被子,轻轻地把苏婳的睡袍系带解开。 刚才顾谨尧在,不方便这样做。 因为发烧,苏婳身上皮肤泛着淡淡的粉,像三月被风吹落的桃花。 顾北弦拿起湿毛巾,小心地帮她擦脖子、腋窝、后背和手心脚心,以达到快速降温的目的。 虽然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可是照顾人,他还是会的。 当然,这些都是跟苏婳学的。 那两年他腿不好,整日要么坐轮椅,要么卧床,缺乏锻炼,身体素质很差,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 每次生病发烧,苏婳都是这样照顾他。 他记她一辈子。 苏婳有点难为情,朝他伸出手,“毛巾给我,我自己来吧。” “不用,你好好躺着。” 苏婳无力地笑笑,声音软糯,“我又不是小孩子。” 顾北弦温柔地擦着她的手臂,“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子,永远都是。” 苏婳嗔道:“真肉麻。”心里却甜滋滋的。 这大概就是相濡以沫的爱情吧。 她喜欢爱情这个字眼。 希望这份爱能持续一辈子。 想起刚才顾谨尧落寞的样子,苏婳轻轻叹了口气,“真希望他早点找到喜欢的人。” 顾北弦拿毛巾的手一顿,“会的。” “陆西娅其实人挺好的,顾谨尧性格有点内向,配个外向的,互补。” “有的人喜欢性格互补的,有的人喜欢和自己性格相似的。感情这东西,就是一种感觉,并不是外人看着合适就合适。少说话,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嗯。”苏婳听话地闭上眼睛。 半个小时后。 苏婳的烧开始慢慢往下退了。 顾北弦喂她吃了感冒药。 吃过药后,苏婳眼皮沉得睁不开,困意袭来。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总感觉额头上时不时会有人摸一下,还拿温度计帮她试体温。 不用猜也知道是顾北弦。 她含糊地说:“你也睡吧。” 顾北弦温声道:“没事,我不困,你安心睡。” 苏婳太疲惫了,沉沉睡去。 快天亮时,顾北弦也睡着了,靠在她身边,一只手楼着她柔软的腰肢,另一只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 生怕一松手,她就飞了。 到了吃早餐的点,顾南音过来喊苏婳和顾北弦。 看到顾谨尧正站在他们房间附近。 顾南音朝他打了声招呼,就要去按门铃。 “别按!”顾谨尧急忙上前阻止,“苏婳昨晚发烧了,让她多睡一会儿。” 顾南音扭头去看他。 见他眼白泛着红血丝。 顾南音扑哧笑出声,“不会吧,小哥哥你这是在我哥和我嫂子门外守了一夜?” 顾谨尧别开视线,“别瞎说,怕岛上会出乱子,我带着保镖守夜了,不只守他们房间。” “也是也是,要不是你和保镖守夜,我们不会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大天亮。走吧,我们先去吃饭。”顾南音过来拉他胳膊。 顾谨尧握着她的衣袖,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挪开,“你去吃吧,我不饿。” “你要一直守到我哥和我嫂子出来?” “真不是守他们,我就是正常巡逻,经过这里。” 看着他这口是心非的模样,顾南音只想笑。 她意味深长地说:“小哥哥,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痴情的男人。” 顾谨尧抿唇不语。 顾南音眼睛眨了眨,“你这么好,我真想把我哥介绍给你,不是我臭哥,是我亲哥。” 她指的是秦野。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别乱说,你哥是男人。” 顾南音偏头一笑,“男的也可以啊,真爱不分国界,不分男女老少。” 顾谨尧由着她满嘴跑火车,不再搭理。 说话间,秦野走了过来。 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了黑色短t和牛仔裤,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 看似随意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秦野招呼顾谨尧,“去吃饭吧,让保镖守着就好。” 顾谨尧默了一下,“好。” 顾南音哇的一声,眉飞色舞,打趣道:“小哥哥,你不听我的话,却那么听他的话。” 顾谨尧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得亏是亲妹妹,舍不得打。 要是换了别人,一顿揍是少不了的。 他不说话,顾南音以为他害羞了,指着他的耳翼,“小哥哥,你耳朵怎么红了?” 顾谨尧深吸一口气,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给柳忘,“起床了吗?” 手机里传来柳忘懒洋洋的声音,“刚起,有事?” 顾谨尧边打电话,边往前走,“我给你们订了早餐,马上就送过去了,你们在屋里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柳忘不满,“为什么要在屋里吃?我又不是见不得光。” 顾谨尧压低声音,“顾傲霆和秦姝在,顾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在。这种场合,你觉得你露面合适吗?” 柳忘声音带刺,“怎么不合适了?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我儿子为他们值班守夜,保证他们安全,我连出去吃个饭的自由都没有?” 顾谨尧失了耐心,“你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就想光明正大地出去吃个饭。” “不可理喻。” “我怎么不可理喻了,我只是想吃顿饭而已,不说了,挂了。” 等顾谨尧来到柳忘门前,敲门时,她人已经不在屋里了。 再打电话,她说在楼下自助餐厅里。 顾谨尧蹙了蹙眉心,快步来到餐厅。 来吃早餐的是昨晚没走的宾客。 差不多有五六十个人。 早餐准备得很丰盛,有中西两式糕点,各种营养粥,海参鲍鱼龙虾帝王蟹等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和午餐种类差不多,供宾客自选。 顾谨尧一眼就看到正中间的大圆桌旁,坐着喜气洋洋的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 旁边是顾傲霆和秦姝,还有顾凛。 柳忘坐在餐厅一角。 好在她周围没人。 顾谨尧抬脚走到她身边,问:“你想做什么?” 柳忘冲他一笑,拍拍旁边位置,“坐呀,儿子,跟妈妈一起吃饭。” 顾谨尧弯腰坐下,低声说:“快点吃,吃完我送你去机场。” 柳忘呵呵一笑,“看把你吓的,这么多人在,我又不能把顾傲霆给杀了。” 顾谨尧忍了忍。 柳忘递给他一串烤肉,“别愣着,来,快吃。” 顾谨尧伸手接过,咬了一口。 明明烤肉鲜美无比,他却吃得索然无味。 生怕柳忘下一秒会突然发疯。 柳忘翘起兰花指,拿着汤勺喝了一口粥,幽幽地说:“你说我除了家庭条件不如秦姝好,哪里比她差了?” 顾谨尧没接话。 柳忘不甘心地笑笑,“我年轻的时候长得比她漂亮多了,人也水灵,还比她年轻。” 顾谨尧出声,“她是顾傲霆的妻子,你就输了,陈年旧事了,放下吧。” 柳忘诡异地笑了笑。 她拿起一只虾剥起来,边剥边低声说:“你说人吧,真是奇怪,年纪越大,越爱计较以前的事,想想就不甘心。” “我继父对你很好,人要懂得感恩,学会珍惜。” “顾峥嵘是没得说,可我心里还是窝着一口气,这口气不出,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柳忘用力地摁着胸口。 仿佛那里窝着个解不开的疙瘩。 顾谨尧剥好一只虾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你跟着我继父生活了十几年,却始终学不会他的豁达。” 柳忘剜他一眼,“你倒是学会了,全用到苏婳身上了。” 果然是最亲的人,伤人最深。 专捡痛处戳。 顾谨尧拿起一块蛋糕,塞进她嘴里,“嘴巴那么苦,多吃点甜的吧。” 那边秦姝正拿汤勺喝着粥,随意扫一眼,眼神忽然变硬。 她看到了柳忘。 四目相对! 柳忘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直直地瞅着她。 秦姝胃里登时窝了一团气。 那气迅速蔓延全身。 她气得没了胃口,放下汤勺,对众人说:“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顾老太太不知原因,“再吃点吧,什么事不能等吃完再说?” “急事。” 秦姝站起来,抓起包就走。 顾傲霆急忙追上去,“我送你上船。” 秦姝紧抿双唇,步伐走得飞快,走到最后,几乎是小跑了。 顾傲霆虽然个子高,却比她年纪大,得紧赶慢赶才能追上。 他不满道:“你慢点走,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 秦姝不语,嘴唇差点咬出血。 出了酒店大门,四下无人。 她猛地停下脚步,冷声道:“你故意把柳忘弄来恶心我是吧?是啊,你是该得意,三个女人,五个孩子,齐聚一堂!你顾大董事长,享尽齐人之福!” 顾傲霆老脸一木,心里慌慌的。 面上却镇定自若。 他马上解释道:“人不是我叫来的。北弦结婚,顾谨尧没少帮忙,还带着人守夜。柳忘是他妈,我总不能让人轰她走吧?” “嗯,她不走,我走!” 秦姝转身就走。 顾傲霆拽住她胳膊,“你别生气,这事怪我没处理好,可我真没想到她敢堂而皇之地走到我们眼皮子底下。” 秦姝听不进去,“放开我!” 顾傲霆抓着不放。 秦姝气得脸发白,“我喊三声,如果你不松开,我就把你扔海里去喂鱼,一,二,三!” “就不放,你把我扔海里喂鱼吧。” 秦姝气极反笑,拿包去打他,“你这个老无赖!” 见她笑了,顾傲霆暗暗松了口气,“你打吧,使劲打,只要你能消气,打死我也行。” 秦姝气得不打了,“打死你,我还得去坐牢!” 恰好经过的陆翰书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秦姝神色一滞,客气地说:“没事,就是一大清早踩了坨狗屎。你是要去坐船吗?” “是,我等会儿要去公司。” 秦姝抬腕看了看表,“我也要去店里,一起吧。” “好。” 两人肩并肩地朝码头方向走去,边走边说话。 女人一袭酒红色旗袍,身姿窈窕,清瘦高雅。 男人西装笔挺,伟岸儒雅。 仅看背影,就很登对。 顾傲霆杵在那里面,冷眼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远。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直到秦姝走出去百米远,顾傲霆忽然大步追上去,“姝啊,姝,秦姝,你等等我!” 第402章 嫁给我吧 柳忘隔着落地窗玻璃,冷冷瞅着这一幕,愤愤道:“男人就是犯贱!” 顾谨尧声音微沉,“这下你满意了?” “不满意!只有顾傲霆死了,我才会满意!” 顾谨尧拿筷子给她夹了一块鱼肉,“之前让他出了次车祸,吃了不少苦头,也算是替你报仇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柳忘语气尖酸,“我没你那么大度!我要天天诅咒顾傲霆,咒他猝死,咒他死无葬身之地!咒他老婆不要他,儿女不管他,咒他死了,都没人去他坟前给他烧纸!咒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顾谨尧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没接话。 这种话从年幼时,就常听她念叨。 以前他特别恨顾傲霆,内心是阴鸷的,充满戾气和仇恨。 后来遇到苏婳,变得柔软了一些。 再后来遇到顾峥嵘,被他感化得,性格渐渐变得豁达。 如果没有他们,他现在恐怕正在监狱里服刑。 忽然察觉不对劲,顾谨尧猛地回头。 看到顾南音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惊异地盯着他们,手里端着一盘肥美可口的兰花熊掌。 顾谨尧心一沉,站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南音眼神闪躲,强装平静,“我,我刚来,什么都没听到。这熊掌特别好吃,限量的,没有几盘,我端来,给你尝尝。” 说罢,她匆匆忙忙地走过来,把盘子放下,扭头就走。 她平时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这次却迂迂回回,眼神也慌乱无比。 显然什么都听到了。 顾谨尧追上去,“南音,你别想太多。” 顾南音忽地停住脚步,眼神怪异地瞅着柳忘,“她为什么咒我老爹死?” 顾谨尧刚要开口。 柳忘呵呵冷笑,“因为你爹害了我一辈子。” 顾南音脸色变了,“他怎么害你了?” 柳忘咬牙,“他强……” 顾谨尧打断她的话,“你快吃,吃完我送你去坐船,机票昨晚给你在网上订好了。” 柳忘不理他。 她偏头对顾南音说,“你还不知道你爹是怎样的一个人吧?他就是个好色之徒,借着酒醉强……” 顾南音打断她的话,“胡说!我老爹很爱我妈,他不是好色之徒,肯定是有误会!” 柳忘挖苦道:“误会?呵呵,误会,你们这些有钱人,除了满嘴谎言,还会说什么?” 顾南音赌气跑了。 一路跑到顾北弦和苏婳的房间。 刚要按门铃,忽然想到苏婳昨晚生病。 她把耳朵趴到门上听了听。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什么也听不到。 顾南音拿出手机,给顾北弦发信息:臭哥,你出来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五分钟后。 顾北弦打开门,走出来,“有事?” 顾南音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到酒店的空中花园里。 她一把抱住他的腰,头埋到他怀里,一声不吭。 很难过的样子。 顾北弦身体一僵,嫌弃地推开她,“你都多大了,儿大避母,妹大避哥,你不懂吗?” 顾南音委屈巴巴,“我挺喜欢顾谨尧那个小哥哥的,可是真的很讨厌他妈。” 顾北弦深有感触,“他妈是有点不讨喜。” 顾南音仰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说实话,老爹当年真的干过那事吗?” 顾北弦挑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说实话,我都知道了。” 顾北弦抬手捏了捏鼻骨,“老顾总说他当年喝醉了,断片了,记不清了。应该是真干了,否则生不出顾谨尧。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别提了,家丑。” “我觉得老爹不是那样的人。他虽然老奸巨滑,一肚子坏水,可是对咱妈却是一心一意。” 顾北弦觉得这孩子,可能昨天喜酒喝太多了。 到现在还没醒酒。 他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瓜,“全天下也就只有你觉得老顾对秦女士一心一意。出去别乱说啊,省得别人笑话你眼睛不好使。” 顾南音身子一矮,嫌弃地甩开他的手。 她咬着嘴唇想了好一会儿,“只要证明小哥哥不是老爹的孩子,就说明他当年是无辜的。” “当年那件事,老顾的助理和酒店的经理都能作证。板上钉钉的事,别胡思乱想了,省点力气吧。” 顾南音白了他一眼,“你怎么把老爹想得这么坏?我都怀疑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了!” 顾北弦被气笑了。 他当即拔了几根头发,非常大气地塞进她手里,“拿去和你老爹做个亲子鉴定吧,如果不是,我谢天谢地。你以为我很想当他的儿子?” “你等着,我这就去做!”顾南音捏着他的头发跑了。 却没去做亲子鉴定,而是去找了楚墨沉。 做亲子鉴定,不过是一时气话。 就顾北弦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和那臭脾气,跟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假不了。 顾南音有楚墨沉房间的房卡。 拿房卡刷开门,进屋。 楚墨沉正对着穿衣镜打领带,等会儿有重要事要做。 看到顾南音冲进来,脸色也不对劲,他忙问:“怎么了南音?” 顾南音闷闷不乐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心情有点不太好。” 楚墨沉走到她面前,弯腰,盯着她的眼睛,关心地问:“谁惹你生气了?” 顾南音垂下头,“家丑不可外扬。” 楚墨沉声音调柔,“我不是外人啊,我是你男朋友,是内人。” 顾南音抿了抿嘴,“你别问了,我嘴可严了,不会说的。” 楚墨沉在她身边坐下,拿脸温柔地蹭蹭她的脸,亲亲她的额头,“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哥惹你生气了?” “不是。” “那就是你爸?” 顾南音不出声了。 楚墨沉捧起她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打量几分钟,“你爸不给你户口本和身份证,你跟他吵架了?” “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 顾南音嘴可“严”了。 她犹豫了一下,说:“小哥哥是我亲哥。” 楚墨沉知道她口中的小哥哥,就是顾谨尧。 楚家和顾家是世交,当年顾傲霆那档子丑事,外人不知,楚家却是知道的。 楚墨沉多少也知道一点,并不觉得惊讶。 他温厚地笑了笑,“你不是很喜欢小哥哥吗?他是你亲哥,你该高兴才对。” 顾南音背过身,“我不高兴!我不希望我老爹在外面有私生子,我希望他跟我妈能重归于好,白头到老。” “你妈跟你爸这些年关系一直不好,就因为那事。” 顾南音苦恼极了,“本来挺喜欢小哥哥的,现在知道他就是我爸的私生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了。” 楚墨沉略一沉思。 他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一个酒红色的天鹅绒质锦袋。 回来,递给顾南音,“里面有惊喜,看完你就不烦恼了。” 顾南音还是不高兴,伸手接过来,闷闷地问:“什么惊喜?” “拆开看看。” 顾南音慢腾腾地解开系带,里面是一个暗红色的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赫然一枚钻戒。 白金的戒圈,上面镶着硕大的钻石。 钻石得有二十克拉大吧,还是稀有粉钻。 钻石粉粉嫩嫩,梦幻又浪漫,美好得像童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顾南音一改愁云,顿时欣喜若狂,“为什么突然送我戒指?” “这是求婚戒指。”楚墨沉单膝跪到地毯上,抬头仰望着她。 他目光虔诚而温柔,“嫁给我吧,南音!” 第403章 太肉麻了 顾南音低头,看着指间硕大的粉色钻戒,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大眼睛亮晶晶的,像撒了一层碎金。 这可是她第一次收到求婚戒指! 还是这么大个的,跟个龙眼核差不多大。 设计也别致,整体是水滴状的,周边还镶着一圈小粒钻石,漂亮得不像话。 她欢欣雀跃,仿佛有一千只小麻雀在胸中挤啊挤。 楚墨沉等了五分钟,都没等到她的回应。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忙问:“是戒指不喜欢,还是不想接受我的求婚?” 顾南音双手捏紧戒指,“不,我很喜欢!我就是第一次收到求婚戒指,还是这么猝不及防地收到,太激动了!” 楚墨沉暗暗松了口气。 他扬起唇角笑,“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去年我出国去苏富比拍的钻石,找设计师设计了款式。前天才拿到,本来打算搞个求婚仪式,看你这么难过,就先拿出来,让你开心开心。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顾南音小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好了,好了,我太开心了!” 楚墨沉站起来,从她手中拿过戒指,轻轻一抠,把戒指一分为二,“这戒指可大可小,嫌戴着夸张,就拆开,只戴核心钻石就行。也可以这样摘下来,把钻石挂在项链上,一戒三用。” 顾南音伸出左手,“好,来,帮我戴上吧!” 楚墨沉动作轻柔地帮她戴上。 顾南音晃着手指上的钻戒,若有所思,“总觉得缺点什么。” 楚墨沉说:“还缺个隆重的求婚仪式,是我草率了,只想哄你开心。” “没事,求婚仪式我来想办法。” 顾南音拿起手机,咔咔拨给秦姝,“老妈,墨沉哥向我求婚了!你回来,帮我们见证一下。对了,别让我老爹知道,我最近不想看到他。” 安静一秒。 手机里传来秦姝的声音,“我已经上船了,求婚仪式我帮你们搞吧,搞好了通知你们,到时你和墨沉露下面就行了。” 顾南音对着手机隔空吧唧亲了一口,“谢谢老妈!我爱你!” 秦姝嗔道:“肉麻死了。” 放下手机,顾南音抓着楚墨沉的手臂,把他拉到沙发上。 她细长的腿一迈,跨到他腿上,捧起他的脸就亲起来。 亲了那么多次,她的吻技早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没几下,就把楚墨沉撩得心跳加速,小腹发紧,全身发热。 亲着亲着,顾南音的手划到他的皮带扣上,抠啊抠,想解开。 楚墨沉一顿,警惕地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南音,你冷静一下。” 顾南音不悦,“你都向我求婚了,还不给我?” “别急,等领证那天吧。” 顾南音小脸一沉,噌地从他腿上跳下来,扭头就走。 楚墨沉急忙追上去,拉住她纤细的手腕,“你生气了?” 顾南音背对着他,“嗯!我很生气!” 楚墨沉从身后抱住她,身体贴着她的身体。 他调柔声音哄道:“别生气,真做那事,也要提前布置一下,不想在酒店里随随便便地要你。婚房去年就装修好了,要做,我们去婚房里做,好吗?床买得很软,很舒服,卧室隔音效果也很好。” 顾南音一听,又开心了。 她转过身,照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眼睛水汪汪的。 她抬手揉揉他的脸,”我怎么这么爱你呢,墨沉哥。” 区区一个“爱”字,让楚墨沉听得情动。 忽然,他一弯腰,打横把她抱起来,走到沙发上坐下。 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楚墨沉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声说:“我更爱你。” 顾南音心跳如鼓。 明明心如鹿撞,她却故意拿手在脸前扇风,“我们俩肉麻死了。” “一点都不肉麻。” 顾南音笑容烂漫。 楚墨沉说:“抽空把你身份证补办一下,拿给我,好把婚房加上你的名字。” 顾南音挺开心。 房子不房子的,无所谓。 她主要是想和他在一个房本上。 顾南音抬起手臂软软地攀上他的脖子,“我们家墨沉哥这么大方。” 楚墨沉笑,“以后生孩子保大,生男生女我都喜欢,生一个就好。你要是不想生,我也没意见。” 顾南音心里甜丝丝的,“好。” “我妈会游泳,游得很好,万一你俩同时掉进水里,我会救你。” 顾南音说:“我也会游泳,万一掉水里,咱俩一起救咱妈。” 楚墨沉挺感动,“南音,你怎么这么好?” “因为你对我好啊。” 两人脸贴着脸,肉体着肉,呼吸交缠,气息暧昧。 顾南音身上又开始燥热了。 一和他在一起,她就忍不住,体内像有只猛兽,急着要出笼。 奈何楚墨沉定力太强了。 顾南音一咬牙,撑着从他身上爬下来,“别抱了,再抱我又想要你了。你又不给我,折磨得人不上不下的,很难受。” 楚墨沉啼笑皆非,“咱俩好像换过来了,你变成了男人。” “没办法,你太柳下惠了。如果我不主动点,等到八十岁我们也同不了房。” 说完她抬腕看了看表,“我嫂子该醒了,我去看看她。在这里单独跟你待着,总忍不住想要你。” 楚墨沉压下蓬勃的欲念,“去吧,我去帮苏婳收拾东西,等会儿我们该走了。” “好。” 顾南音出了门。 去前台订了一束百合花,来到苏婳屋里。 敲开门,看到苏婳刚吃完饭。 她上下打量她一眼,“嫂子,听小哥哥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好点了吗?” 苏婳从她手中接过花,“好多了。” “还烧吗?” “已经退烧了。” 顾南音翻眼瞅一眼顾北弦,“你这个狗男人,怎么照顾我嫂子的?好好的,你怎么让她生病了?” 顾北弦挺无语,懒得跟她计较。 苏婳扑哧笑出声。 敢当面喊顾北弦狗男人的,估计也就顾南音一个。 她笑道:“不怪他,是我昨晚非要看烟花,吹了海风,着凉了。” 顾南音关心地问:“嫂子,你还有想吃的吗?我打电话给你订。” “我吃饱了。” “那好吧。”顾南音抬起戴钻戒的手,轻轻摸了下额前的头发。 苏婳没注意。 顾南音又摸了一下,故意把钻戒朝向苏婳那边。 这次苏婳注意到了,夸赞道:“你的戒指好漂亮。这么大的粉钻很难买吧?设计得也好看,水滴状,虽然大,却不会显得笨重。” 顾南音老自豪了,“那当然,这是墨沉哥的眼光,他刚刚向我求婚了!” 戒指不戒指的,无所谓。 求婚才是关键! 苏婳诧异,“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先收戒指,求婚仪式回头我妈给办,她搞那行的,办起来轻车熟路。墨沉哥就是个大直男,一心扑在工作上,搞出来的求婚仪式,肯定不浪漫,就不让他瞎费心思了。” “倒也是,恭喜你!”苏婳拿起手机,打开网银,给她转了个大红包。 她账户早就开通了大额转账即时到账的功能。 没多久,顾南音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就响了。 她打开手机一看信息,到账:222222.22元。 顾南音眼睛顿时散发异彩,“这么多钱,谢谢嫂子!” 苏婳莞尔一笑,“祝你和我哥求婚快乐,成双成对,圆圆满满!” “嫂子,你太好了!”顾南音一把抱住她,就去亲她的脸颊。 刚亲了一口,后背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量。 顾北弦拽着她后背的衣襟,把她同苏婳拉开距离,“你嘴上有细菌,别亲我老婆!” 顾南音白了她一眼,“我偏要亲!” 苏婳也笑,“她要亲,就亲吧,她今天开心,别扫她的兴。” “还是我嫂子好。”顾南音一手搂住苏婳的腰,一手逮着她的脸,把她亲得满脸都是口水。 顾北弦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张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就好像自己精心种的小白菜,被猪拱了。 第404章 教训顾凛 从苏婳那里离开。 顾南音又来到秦野的房间。 她是那种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有点喜事,就恨不得和最亲的人一起分享。 一进屋,顾南音就抬起左手,在秦野面前晃了晃,“亲哥,你看我戒指漂亮吗?” 秦野看一眼那粉色钻戒,微微一笑,“很漂亮。” 顾南音喜气洋洋,“墨沉哥向我求婚了!” 秦野很替她开心。 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给她转了99999块的红包。 顾南音听到微信提示音,打开一看,马上给他原路退回去,“我不要你的钱,我来,只是跟你分享喜悦的。你赚钱不容易,自己留着花吧。” 秦野又给她转过去,“这是当哥的一点心意,祝你和墨沉,长长久久。” 顾南音拗不过他,就收下了。 她上前抱住他,“谢谢亲哥。” 秦野任由她抱着,也不推开,还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好好和墨沉处着,他品性不错。” “放心。”顾南音像只小猫一样,任由他摸着头,“还是你好,不像我臭哥,不让我抱,也不给我封礼,小气鬼。” 话音刚落,她手机又来信息提示音了。 顾南音松开秦野,低头一看手机。 到账:10000000.00。 顾南音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她活了二十四年,有史以来收到的最大的一笔钱。 平时顾傲霆给她零花钱,都严格控制着,买东西也只能刷信用卡,每个月定额,不能超了。 超了,他就会唠叨,给她立各种规矩。 顾南音盯着那一长串的零,眼花了,“这,这是多少?我数数,一、二、三、四…八个零!一千万!” 她抬头看着秦野,“亲哥,你说,我臭哥是不是手滑,多输了几个零?他那么小气的人。” 秦野笑,“你打电话问问,他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顾南音马上拨给顾北弦,“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顾北弦沉声道:“省得你到处去说我小气,这钱用来堵你的嘴。” “没有,我就说了一次。” “说实话,到底几次?” 顾南音有点难为情,“也就,也就那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次吧。” 顾北弦眉头一蹙,“数完几个零了吗?数完就给我退回来。” “不退,我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到我手里的钱休想再要回去!” 顾北弦挂断电话。 顾南音收起手机。 怕秦野心里不舒服,她说:“亲哥,我还是最爱你,不会被他收买的。我臭哥他就是个万恶的资本家,比不上你一根小手指。“ 秦野笑容加深。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可爱的人。 天天和她生活在一起,做梦也得笑醒吧。 从秦野房间里出来。 顾南音没走几步,迎面碰到柳忘和顾谨尧。 顾南音脚步停下,脸上的笑容收住。 一时竟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他了。 顾谨尧察觉到了,让柳忘先回屋。 等她走后,顾谨尧说:“我们聊聊。” 顾南音应了一声。 顾谨尧提出聊聊,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口,说对不起吗? 他又没有错。 怪顾南音吗? 她更没有错。 顾谨尧双拳微微握紧,沉默起来。 顾南音默了默,垂下眼帘盯着地面,“小哥哥,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你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整件事你也是受害者,小时候肯定没少遭人白眼,惹人非议吧?明明你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承担那么多痛苦,说实话,我挺心疼你的。可是,我现在真的接受不了你是我亲哥这件事。你给我一段时间缓缓,等我缓过来,再说好吗? 顾谨尧抿唇不语,心里却很感动。 她看着娇娇纵纵的,没想到心却这么细,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 是。 他小时候是受尽街坊邻居和同学的白眼,唯一不嫌弃他的是苏婳。 苏婳成了他童年时期唯一的光。 面前这个女孩,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明明嘴巴那么厉害,心地却如此善良。 顾谨尧心里坚硬的地方柔软了一下。 他垂眸,目光柔和地望着她,“行,不管你拿我当什么,我都会一直拿你当亲妹妹。” 短短一句话,把顾南音说得鼻子酸溜溜的。 好像前两年顾谨尧就对她特别包容,特别温柔了。 顾南音硬着嗓子说:“我爸臭毛病虽然很多,可他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糟蹋你妈那种事,他做不出来。” 一提顾傲霆,顾谨尧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得薄凉,“男人有很多面,他是好父亲,却未必是好人。” “我爸不是好人,却不会干那种下作事。二十几年钱,我们家就不穷,钱比一般人都多。我爸年轻时长得也帅气,个子高大威猛。他要是想要女人,靠财力靠魅力,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没必要做犯法的事。他生意做了大半辈子,一直稳如泰山,就是因为他遵纪守法,从来不触碰法律底线。” “我妈说,她眼睛和你妈长得很像,轮廓也有点像,你爸当时喝醉了,认错人了。” 顾南音语气变硬,“我妈独一无二,没人像她!” 顾谨尧不跟她争,语气温和,“我去送我妈坐飞机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同一时间。 楚墨沉带着助理和保镖们,把苏婳和顾北弦办婚礼用的东西,全都搬到了游轮上。 有她的婚纱、礼服和嫁衣。 还有大大小小的行李箱,以及一个个密码箱,里面装的是昨天收到的礼金。 楚墨沉收拾完,给顾北弦打电话,让他们上船。 苏婳穿上鞋子,刚要走。 顾北弦忽然弯腰打横把她抱起来。 苏婳双脚瞬间腾空,身体失重,下一秒,就到了他怀里。 顾北弦腾出一只手拉开门,抱着她走出去。 两人男帅女美,又是新郎新娘,还以这么高调的方式出行,就很惹人注目。 不时有服务人员,朝他们投来或羡慕或欣赏或好奇的目光。 苏婳被看得很不自在,“放我下去吧,我自己能走。” “不,你不能。” 苏婳哭笑不得,简直拿他没办法。 只能任由他抱着上了游轮。 游轮分特等舱、贵宾舱和一等舱二等舱等。 前三个都是两人舱,二等舱是四人舱,依次类推。 顾北弦和苏婳选了贵宾舱,在甲板最上层。 苏婳不舒服,有点晕船。 顾北弦把她揽在怀里,手摸摸她额头,试试有没有发烧,又把她的头扳到自己肩膀上,让她靠。 苏婳晕晕乎乎地想睡觉。 没过多大会儿,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顾凛。 他手里拿了两杯橙汁,说:“听说苏婳生病了,喝点鲜榨橙汁补充一下vc。” 顾北弦自然不会让苏婳喝他的东西,防着他呢,便淡淡道:“放茶几上吧,谢谢。” 顾凛放下,没话找话说:“怎么没看见顾谨尧顾先生?” “他有事提前离开了。” 顾凛极轻一笑,“顾先生对你们夫妻俩可真是尽职尽责。昨晚,他在你们门前一动不动守了一整夜。半夜我出来抽烟,正好看到他,就没见过这么痴情的人。” 说到“痴情”二字时,他故意做出暧昧的表情。 顾北弦算是听出来了。 顾凛这是拐着弯地挑拨离间呢。 如果放在从前,他会愤怒,会生气,会讨厌顾谨尧,可现在,他不会了。 顾北弦微抬下颔,“顾谨尧是我朋友。朋友不需要太多,像顾谨尧那样的,有两三个就好了。顾总人品这么好,应该不缺少这种朋友吧?” 顾凛噎住。 他朋友是不少,但全是拿钱办事的那种。 像顾谨尧这样的,还真的一个都没有。 过了半秒,顾凛讪讪地嗯了一声,“是不缺,很多。” 手机忽然响了,顾凛扫一眼,是他外公蔺老爷子打来的。 他挂断电话,冲顾北弦歉意地笑笑,“先失陪一下,我去甲板上回个电话,这里信号不太好。” 顾北弦微微点头。 顾凛推开门走出去,来到甲板上。 回头看看,附近没人,他把号码回拨过去,“外公,您有事?” “你昨天没轻举妄动吧?” “没有,顾北弦早就有所防备,派了很多保镖,来岛上维持秩序。尤其是那个叫顾谨尧的,像狗一样守在顾北弦的门口,守了一整夜,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们的人,根本就无法下手。” 蔺老爷子叹了口气,“还是从长计议吧。” “好,我听您的。” 话音刚落,游轮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起风了。 海风呼啸,卷起海浪,浪头一个高过一个。 顾凛脚下站不稳,身体开始乱晃,手机掉到甲板上。 他伸手牢牢抓住栏杆。 奈何甲板剧烈倾斜,他被猛地甩出去老远,因为惯性又被甩回来! “扑通!” 一声巨响! 他被甩进大海里! 游轮迅速往前开去,把他甩在后面! 顾凛挥舞四肢,拼命地朝游轮方向游去! 突然,一个浪头打过来,瞬间将他淹没! 游轮驾驶舱里,握船舵方向盘的,正是秦野! 第405章 顾凛惨状 游轮驾驶舱内。 秦野手握船舵方向盘,不停加速,将顾凛远远甩在游轮后。 很快,他就没了踪影,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秦野眼神又冷又硬,透着不羁。 扫一眼驾驶舱里的监控,那里正好能看到甲板。 他冷笑。 继续驾驶游轮。 明明风大浪大,可他现在开得很稳。 和刚才颠簸起伏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连装都懒得装了。 坐在一旁的驾驶员连连夸赞,“秦哥,你驾驶技术这么好,开过几年的游轮啊?” 秦野没有表情道:“三个月。” “才三个月?”驾驶员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那么大,难以置信。 秦野嗯一声。 驾驶员心思变得复杂起来,嘴上却奉承:“只开了三个月,您就开得这么顺手了?厉害!我看您证是七年前拿的,还以为您至少得开了六七年呢。” 秦野抿唇不语。 七年前,秦漠耕要和南派的一个盗墓团伙,合伙打捞沉船宝藏。 沉船宝藏,自然得下海。 干他们这行的,都是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黑吃黑是常有的事。 为防事成之后,被对方黑吃黑,他考了船舶驾驶证。 别人学驾船,是为了谋生,他却是为了保命,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以赴。 否则命就交待到海上了。 驾驶员却不敢让他开了,“秦哥,那什么,您开了有一会儿了,也新鲜够了,还是换我来开吧。您看游轮上这么多人,个个都身份尊贵,万一出点事,我交待不起啊。” 顾凛坠海那会儿,他一直盯着秦野,没注意看甲板监控。 当然,监控那么多,他也看不过来。 秦野松开方向盘,站起来。 目的已经达成,自然没必要再开下去了。 他离开驾驶舱,回到自己的舱里面。 拿起望远镜去看顾凛。 茫茫海面上,隐隐约约一个小黑点,飘飘浮浮,在海浪中若隐若现。 秦野调了下望远镜焦距。 看清了那人的脸。 正是顾凛。 秦野冷笑,命还挺大。 命大的顾凛,拼命挥舞手臂,扒着海浪,朝游轮方向游。 可是人哪里能比得上游轮快? 他同游轮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风越来越大,海浪也越来越大。 降温了,海水很凉。 顾凛浑身湿透,冻得直打哆嗦。 咸涩的海水,不停地往他嘴里灌,浪打在脸上和身上,很疼,更过分的是,还有海鸥往他头上拉鸟屎。 顾凛气得直骂。 骂海鸥不长眼,敢往他头上拉屎! 骂开游轮的技术菜,开的什么破船! 骂他带来的那帮手下,一群睁眼瞎! 这么大一个活人坠海了,那帮废物,居然没一个发现的! 他想外公和舅舅。 要是他们在,肯定能发现他遇难了。 可惜手机掉海里,联系不上他们。 从小到大,他被外公和舅舅保护得很好,顺风顺水活到现在,哪吃过这种苦头? 更要命的是,游轮已经开得看不见了。 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再这样下去,命非得交待在海上。 体力越来越不支,顾凛游得越来越慢,快要游不动了。 如果想不到出路,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情急之下,他想起小时候和外公一起出海游玩时,外公曾告诉他,海鸥一般生活在浅海海滩,或者深海的礁石上。 这附近有海鸥出没,说明附近有礁石。 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朝海鸥群游去。 使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游到礁石旁。 他累得精疲力尽,趴在一块礁石上,一动也不想动,等人来救援。 被风吹,被浪打,被海水泡。 太煎熬了! 幸好这附近没有鲨鱼,否则就丧命了。 尽管没有鲨鱼,顾凛还是胆战心惊,怕附近有毒蛇出没。 万一被那玩意儿咬上一口,也会没命! 还怕那群废物手下,找不到他。 他怕死! 特别怕! 他不想死! 荣华富贵,大好前程,顾家的一切一切,都将是他的,就这么死了,太便宜顾北弦了。 顾凛那帮手下到了码头上,下游轮了,才发现他们的头儿不见了。 急忙打电话,没人接。 他们慌了。 急火火地上游轮去找,找遍了,也没找到! 他们又去调监控,查了大半天,只看到顾凛拿着电话上了甲板,后来就消失了。 好巧不巧,他站的那块,是监控盲区,看不到是怎么消失的。 游轮上没人,铁定是掉海里了。 可不得了! 天要塌了! 顾凛的手下连忙打电话给蔺老爷子,向他求救。 求救完,他们又找到船长,逼他们开着游轮去找,否则就起诉他们。 船长和驾驶员只好照作。 等舱里的人全部下去后,他们驾驶游轮,开回去,一起寻找。 蔺老爷子也急火火地带着一帮手下,赶过来,搜救顾凛。 为了方便寻找,还调来了几艘快艇。 一大帮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从早上找到傍晚,终于找到他了。 一向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顾凛,狼狈得没个人样,趴在礁石上,奄奄一息。 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抬到快艇上,对他进行进行简单急救。 再开着快艇,把他抬到游轮上。 顾凛上了游轮,换了干净衣服,喝了点热海鲜粥。 缓过劲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驾驶舱,骂驾驶员;“废物,你们怎么开的船?” 驾驶员心里直发慌,“那会儿起风了,海浪大,您在甲板监控死角,我们看不到啊。” 顾凛拽着他的领子,“你们这是谋杀!我要告你们!” 谋杀? 这事可闹大了! 驾驶员怕惹官司,心里一慌,就把秦野供出来了。 听到秦野的名字,顾凛唇角慢慢浮起一抹冷笑。 原来是那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 蔺老爷子气得胡子直翘,“放肆!光天化日之下,他就敢玩阴的!太狂了!不让他好好吃点苦头,对不起我这把年纪!” 他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给顾傲霆,兴师问罪。 顾凛从他手中拿过手机,“我来吧,我来效果更好。” 拨通后。 顾凛沙哑着嗓子说:“爸,我今天差点就不能孝敬您老人家了。” 顾傲霆一听,忙问:“阿凛,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顾凛把他今天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末了,他咬牙切齿地说:“爸,我今天差点死在海上。区区一个盗墓的,都敢置我于死地,这口气要是不出,以后我还怎么出去见人?我要去告秦野,送他去坐牢!蓄意谋杀,太猖狂了!” 往常遇到这种事,顾傲霆都会勃然大怒,马上替他出头。 这次却少有的沉默了。 顾凛是他儿子,秦野也是。 手心手背都是肉。 调整好情绪,顾傲霆问:“有证据证明秦野谋杀你吗?人证物证都有才行,不能只靠猜测。只靠推测,即使打官司,也告不赢的,反倒对我们公司造成不良影响。” 顾凛无声冷笑。 原本只是怀疑秦野就是三十年前失踪的顾北秦。 如今听顾傲霆这么一说,板上钉钉的事了。 为了那么一个流落在外的野儿子,他居然置他的生死于不顾。 这些年,他像狗一样,在他面前卑微讨好,百依百顺。 到头来却比不过他那个野儿子! 顾凛越想越生气。 他气得连连冷笑,用力咬紧后槽牙,快要把牙根咬断了。 过了足足两分钟之久。 顾凛收敛冷笑。 他语气温和地说:“爸,都这么明显了,还不叫谋杀?秦野无缘无故地要去开游轮,故意把我甩下游轮,故意加速把游轮开走,好让我死在海上。每一样,都是冲着我来的。如果这都不叫谋杀,那什么叫谋杀呢?” 第406章 兄弟齐心 顾傲霆沉思片刻,“把证据发给我,我找个律师问问。” 顾凛把手下人截取的监控画面,用手机发过去。 顾傲霆收到后,握着手机研究了半天。 隔行如隔山,他拿捏不准,又发给公司法务处的律师。 律师姓陈。 陈律师研究了五六分钟说:“这些证据不够充分,真要打官司,打不赢的。” 听律师这么一说,顾傲霆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顾凛没有生命危险,他只想息事宁人。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对秦野,他有愧疚,也不想和他矛盾加深。 顾傲霆把电话拨给顾凛,“我和公司的陈律师一起研究了一下。监控里,只看到你上了甲板,其他看不到。秦野驾驶游轮,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既要看前方,还要注意附近有没有危险,他不可能去注意一个小小的甲板监控。陈律师也说证据不足,没法起诉他。” 顾凛呵呵冷笑,“无缘无故的,秦野突然去开游轮,就有谋杀的意图了。” 顾傲霆一顿,“男人嘛,天生喜欢这些东西,他会开,自然想去开两把了。你要是会,你肯定也想去开开。” 顾凛气得要吐血。 等再开口时,他语气里就带了阴阳怪气的成分,“您老人家这么偏袒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您亲儿子呢。” 顾傲霆刚想说,他就是你亲兄弟啊。 看在亲兄弟的份上,这事就过去吧。 转念一想,秦野有过盗墓史。 怎么说都不太光彩,便忍住了。 顾傲霆打个哈哈,“这事你没有确凿证据,证明秦野谋杀,告他肯定不成。闹大了,外界还会揣测我们顾家,对公司影响不好。这样吧,你有什么想要的,爸爸可以答应你,不过只能提一样。” 顾凛笑了,笑容阴鸷。 他一改往常的伪装,“我想要秦野的命!一个盗墓的小瘪三,贱命一条,您老人家应该不会阻止吧?不用您亲自动手,只要您同意就好。” 顾傲霆一怔,厉声道:“不行!” 顾凛阴阴一笑,“为什么不行?” 顾傲霆想了一下,“他和北弦是朋友,你不能动他!北弦会生气!” 顾凛一声不吭,挂了电话。 活了三十二年,这是他第一次挂顾傲霆的电话。 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他气得浑身发抖。 缓了好久,都没缓过劲儿来。 顾凛咬着牙根,对蔺老爷子说:“确定了,秦野百分之百就是顾北秦!他没死,和顾家人相认了!你看顾傲霆那老狗,多袒护他!” 蔺老爷子神色凝重,“让你派人上岛搜集秦野用过的碗筷,或者头发和牙刷,你搜集到了吗?” “秦野非常小心,用过的碗筷自己拿去刷。床上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用过的牙刷,他也带走处理了。不用做亲子鉴定了,他就是!” 蔺老爷子神色复杂,右手慢慢捋着胡须,许久都没出声。 一群人上岸后。 蔺老爷子吩咐手下:“送阿凛去医院。等住上院后,打电话给顾傲霆,说阿凛多处受伤,很疼,很难过。” “好的,老爷子。” 手下人按照他的吩咐,去打电话。 顾凛被连夜送进了市中心医院。 一番检查后,并没受什么内伤,骨头也完好无损。 就是有些缺水,肺里呛进少许的水,手臂和腿有一些擦伤,受凉感冒了。 医生帮他处理了表皮擦伤,开了感冒药,接下来要输葡萄糖补充体液,输抗菌药杀菌。 顾凛住进vip病房,开始输液治疗。 夜晚九点钟的时候。 接到电话的顾傲霆带了补品,赶过来看他,不停地安慰他,力求此事翻篇。 顾凛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 虽然内心冷笑,可他面上却笑得一团和气,很大度的样子说:“我能体谅您老家的良苦用心,都是为了公司好。我愿意忍,毕竟我不是您亲手养大的,和北弦不能比。北弦随便一个朋友都比我重要,不能惹他生气,不是吗?” 这话噎得顾傲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话:“我问过医生了,你伤得不太严重,都是皮肉伤,养个几天就好。既然你没大事,这事就过去吧。” 顾凛还是笑,“等秦野真弄死我,就晚了。” 顾傲霆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是巧合,秦野不是故意的。” 蔺老爷子也不说话,就窝在旁边的椅子上,冷眼瞅着顾傲霆,面无表情。 说话间,顾凛的舅舅蔺成枭来了。 看到顾凛躺在床上输着液,面色憔悴,手臂上还有擦伤。 他收敛脸上的和气,冲顾傲霆怒道:“把秦野那小子叫来,让他向阿凛下跪认罪!” 顾傲霆头皮发麻。 想想秦野那脾性,下跪是不可能的。 硬逼着他跪,他会拿刀把这些人都削了。 顾傲霆勉强挤出一丝笑,“秦野不是故意的,下跪就算了,只道歉好吗?” 蔺成枭阴沉着一张脸,“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想打发我们?必须要给阿凛一个交待!” 顾傲霆只好打电话给秦野,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对他说了一遍。 秦野正和顾北弦在一起。 顾北弦拿了些管理公司的书给他,想让他以后进自家公司做事,毕竟是顾家的人,本该是人中龙凤般的人物,总不能一直给顾谨尧打工。 顾傲霆对秦野说的话,顾北弦听得一清二楚。 他和秦野一起去了医院。 秦野话少,对上那帮老奸巨滑的老油条,会吃亏。 在车里,他交待秦野该怎么说,怎么应变。 放在从前,秦野才懒得理这些人。 做了就是做了。 道歉? 是不可能的! 不服? 那就拿命来拼吧! 可现在不同了,他不只是秦野,还是秦姝的儿子,是顾北弦和顾南音的亲哥,需要顾虑的事情多了。 二人来到顾凛的病房。 秦野按照顾北弦告诉他的,对顾凛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甲板上打电话。那会儿起风了,浪也大,船体会倾斜,是因为风浪。我在驾驶舱里,看不到你。游轮太大,你太渺小了。不只我没看到,其他驾驶员也没看到,没人提醒我。” 顾凛气得肝疼。 偏偏秦野话说得合情合理,思维清晰,逻辑满分。 硬是让人挑不出一点刺来。 蔺老爷子和蔺成枭也是,憋得胃疼,浑身冒火。 蔺老爷子老江湖了,活了八十多岁,什么风浪都经历过,忍功早就练得一流。 他闭唇不语。 蔺成枭涵养差些。 他冷着脸,走到秦野身后,抬脚就往他膝弯上踢,“跪下!” 秦野刚要回头。 说时迟那时快! 顾北弦长腿一抬,一脚把蔺成枭踢出去老远,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的人动手动脚!” 第407章 死得好惨 “噗通!” 蔺成枭被顾北弦踢得,重重摔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眉头拧得变形。 臀骨仿佛要裂开。 蔺成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何曾这么狼狈过? 他掌心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 可是一动,骨头就巨疼,毕竟也是六十出头的人了。 摔这一下,挺要命的。 蔺成枭恼羞成怒,狠狠瞪一眼顾北弦和秦野,最后看向顾傲霆,“你平常处事那么周到,生的儿子怎么这么没教养?比阿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话里话外,讽刺秦姝不如他妹妹蔺袅袅生的孩子好。 顾北弦冷笑一声,“我的教养只对人。” 言外之意,你是人吗? 你不是! 蔺成枭脸色难看极了,“老顾,你听听,你听听。” 顾傲霆护着自己儿子,“都说了是意外,是意外,秦野已经道歉了,你还逼着他下跪,这就是你们蔺家人咄咄逼人了。”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走过去,把蔺成枭扶起来,搀到床前上坐下。 屁股一挨到床,蔺成枭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五官皱成一团。 蔺老爷子始终一言不发,冷眼旁观所有人。 顾北弦无心待下去,对秦野说:“歉我们已经道了,走吧。” 秦野嗯一声,同他并肩离开。 蔺成枭喝道:“我让你们走了吗?一群没教养的东西!”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银光一闪! 一柄银色的飞刀,擦着他的耳翼,嗖的一下飞过去了! 最后叮的一声射到墙上,掉下来。 蔺成枭被猝不及防的一刀,吓得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面色登时大变。 他缓了片刻,怒道:“臭小子,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秦野拉了拉帽檐,声音冰冷,“管好你的嘴,下次再惹我不痛快,直接给你切成八瓣!” 蔺成枭接连吃瘪,气得脸色铁青,冲门外喊道:“来人!” 保镖闻声,推门走进来,“蔺总,您有事?” 蔺成枭抬手一指秦野,“把这小子给我绑了!太胆大妄为了!” 顾北弦长腿一迈,闪身挡在秦野身前,浓眉一凛,“我看谁敢动手?” 他虽然在苏婳面前柔情似水,但因为常居高位,身上自带一股威压,在外面还挺骇人的。 那气势压得保镖愣是不敢动手。 蔺老爷子老谋深算,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 他抬手阻止保镖,“你们先出去。” 保镖立马转身离开。 蔺老爷子呵斥蔺成枭,“你一把年纪了,跟一帮孩子计较什么?” 蔺成枭拧眉不语,气得快要七窍生烟。 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受过这么大的气了。 蔺老爷子呵呵假笑,冲顾北弦说:“北弦,你这位朋友脾气挺大,回去让他收敛点吧。就这种脾性,在社会上不太好混吧。” 顾北弦极浅勾唇,“像他这种一身硬气的人,朋友虽不多,但每个都是生死至交。” 蔺老爷子捋了捋胡须,“好一个生死至交!” 顾北弦淡扫他一眼,和秦野推门走出去。 关门的时候,故意把门摔得震天响,以示对蔺家人的不屑。 蔺老爷子眉头一皱,忍不住也想发作。 忽然想到什么,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出了门。 秦野对顾北弦说:“谢了。” 顾北弦眉目淡然,“亲兄弟,谢什么。” 秦野眼带一丝愧意,“你刚结婚,本该去度蜜月,还让你陪我来处理这糟心事。” “苏婳感冒了,要养几天,蜜月往后推推。” 话音刚落,忽听一声娇滴滴的女声喊道:“北弦哥!” 顾北弦抬眸,循声看过去。 是乌锁锁。 心里膈应了一下。 乌锁锁快跑几步,跑到他面前,痴痴瞅着他英俊面庞,眉眼含笑,“北弦哥,你今天怎么没陪苏婳呀?刚办完婚礼,你们俩不应该正是甜得发齁的时候吗?你怎么跑来医院了?” 顾北弦睨她一眼,话都懒得说。 乌锁锁也不觉得尴尬,又去打量秦野,眼珠子骨碌骨碌的,透着不安分,“咦,这位小哥哥面生得很,是谁呀?” 秦野拉低帽檐,戴上口罩,觉得被她多看一眼,会脏了自己的脸。 两人大步离开。 乌锁锁讨了个没趣。 待他们走远,她哼一声,抬脚来到顾凛病房。 敲门进屋。 看到顾傲霆也在,乌锁锁满脸堆笑,“好巧,顾叔叔也在啊。” 顾傲霆礼貌地笑了一下,“你好。” 客气得像面对陌生人。 乌锁锁在心里连连冷笑,暗骂一声势利狗! 她又看向顾凛,眼圈红了,“阿凛哥,你受苦了,看你这样,我好心疼。” 顾凛白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我有个小学同学在这里做护士,打电话告诉我,说你住院了。她还不知道你跟我已经取消婚约了。” 顾凛嗯一声。 乌锁锁又向蔺老爷子和蔺成枭打招呼,“外公好,舅舅好!” 两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肌肉,算是回应。 顾傲霆见状,打个哈哈说:“那什么,老爷子,阿凛,你们好好招呼乌小姐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再不走,怕蔺家人纠缠个没完。 蔺老爷子笑了笑,“阿凛元气大伤,得多住几天院,你要常来看看他。这孩子打小就盼着你来看他。” “会的,会的。”顾傲霆敷衍地应道,忙不迭地离开。 等他一走,顾凛对蔺老爷子和蔺成枭说:“外公,舅舅,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我有话要对乌小姐说。” 蔺老爷子瞟一眼乌锁锁,“好,我正好出去活动一下筋骨。” 人都走了。 屋里只剩了顾凛和乌锁锁。 顾凛脸拉下来,“你搞什么?不是说分手了,你怎么还来纠缠我?” 乌锁锁眼神变得委屈,“是分手了,但是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啊。我现在来看你,不是以未婚妻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身份,你不要多想。” 顾凛了解乌锁锁的尿性,“说实话。” 乌锁锁一改委屈,咯咯一笑,“那我可真说了啊。” “别废话,快说。” 乌锁锁手指轻轻缠绕着胸前发丝,娇羞地说:“就是在小岛那一夜睡得太爽了,念念不忘。做不成未婚夫妻,我们还能做床伴嘛。反正你有生理需求,我也有,我们俩又那么合拍。 顾凛面色微变。 怕他误会,乌锁锁急忙举手保证,“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等你有了女朋友,我就撤。” 顾凛本来被海水泡了大半天,挺难受的。 被她这三言两语,撩拨得腹下竟然渐渐开始发烫了。 男人真是奇怪,明明浑身发软,没有力气,却不妨碍想做那件事。 他朝乌锁锁招招手,“你过来。” 乌锁锁走过去,调情似的咬咬唇,眼神无辜道:“阿凛哥,你让我过来,想做什么呀?” 顾凛拽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手就往她衣服里掏。 摸到想摸的,他舒服地嗯一声。 乌锁锁轻轻捶他胸口一下,“讨厌,门没锁呢。” “去锁上。” “你外公和舅舅还在外面。” “我打电话让他们离开。” 乌锁锁轻轻嗤笑,“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顾凛不以为然,“食色性也,男人本色。” 乌锁锁娇笑着,转身去锁门。 顾凛则打电话给蔺老爷子和蔺成枭,让他们先回去。 蔺老爷子闷哼一声算是回应。 挂了电话。 蔺老爷子吩咐蔺成枭:“这个乌锁锁,你回头派人警告她一下,让她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后离阿凛远一点。” 蔺成枭应道:“好,该给阿凛娶个媳妇了。” “你去挑挑看吧。本来对这个锁锁还挺满意的,谁知道她不是楚家的孩子,真晦气!白白耽误了阿凛一两年。” 蔺成枭语气嫌弃,“谁说不是呢,浪费我们的时间,这一拖,阿凛都三十二了。当年顾傲霆要是和袅袅先结婚,再生孩子就好了,那样阿凛就是婚内生的孩子。不像现在这样,总有点不明不白的感觉,找妻子,高不成低不就。女方家里一打听,阿凛是非婚生子,就开始找借口拒绝。” 袅袅就是蔺袅袅,蔺成枭的妹妹,顾凛的生母,顾傲霆的初恋前女友。 蔺老爷子翻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蔺成枭挺无辜,“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 “当年你非得问顾傲霆,要他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给袅袅做彩礼。他那么爱财,怎么舍得割肉?拖来拖去,就耽误了。” “我那也是为了袅袅以后有个保障,谁知道她会在生阿凛时,难产去世。” 蔺老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捶着胸口,“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年纪轻轻的,就那么没了!” 第408章 天人交战 病房内。 乌锁锁一颗颗地解着上衣纽扣。 顾凛躺在床上,盯着她凹凸有致的曲线,懒洋洋道:“我现在没多少力气,怎么办?” 乌锁锁抿唇一笑,“没事,我来。” 顾凛捏捏她柔软的细腰,“真是个小妖精,该带的带了吗?这次是什么牌子的?” “没带,不过我是安全期,不会怀孕,戴那玩意儿一点都不舒服。” 顾凛其实也不想戴。 乌锁锁扣子解得差不多了。 她掀开被子,把手伸进去,摸了摸,突然呀的一声娇笑,“捉到了,我的小可爱!” 顾凛勾起一边唇角,笑得邪魅。 可能是死而复生,意志比较脆弱,心也比平时软。 他居然觉得这样的乌锁锁,有那么点可爱。 当情人的话,她无疑是合格的。 听话,会撒娇,人也浪,做那事时花样儿挺多,也能豁得出去。 更让顾凛意外的是,乌锁锁居然低下头,亲起他的小腹来,亲着亲着,就开始不着调了…… 顾凛倒吸一口冷气,“嘶!牙!” 乌锁锁马上听话地收起牙齿。 顾凛闭上眼睛,慢慢享受,手摸着她毛茸茸的头发,“暂时跟着我吧,每个月给你一万块零花钱,直到我结婚为止。” 乌锁锁想骂他。 太小气了,才给一万块! 拿她当什么了? 以前楚砚儒给她零花钱多大方啊。 给的卡都是不限额的,想刷多少就刷多少。 她哪个月不花个几十万? 乌锁锁报复似的轻轻咬了他一下。 顾凛知道她不满意,“那就一万五,不能再多了。” 乌锁锁表面乖巧,内心却冷笑,心说,你会为你今天的小气,付出代价的! 不过她什么也不说,只笑笑地抬起头,脱掉鞋,爬上床…… 一番天人交战后,顾凛浑身酥麻,像被触电了似的。 乌锁锁也如愿以偿,得到了她想要的。 她哪里是安全期? 她今天明明是排卵期! 苏婳婚礼当晚,她从顾凛那里取的精,拿来医院做试管婴儿,医生说活性已经降低,做试管婴儿成功率很小。 正当她失望之际,顾凛就来医院住院了。 还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乌锁锁吻了吻顾凛的额头,“你睡会儿吧,我看着,等你输完液,帮你喊护士。” 顾凛戏谑,“我是该睡会儿,都快被你吸干了。” 乌锁锁娇俏一笑,抬手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哎呀,你好讨厌。” 顾凛刚要闭眼,警惕地问一句:“你真不会怀孕?” “都说了是安全期,绝对安全。之前我外公白血病要让我捐骨髓,那个月我跟你做了大半个月,都没怀上,你忘了?” “也是。”顾凛放心地闭上眼睛。 同一时间。 顾北弦和秦野驾车回日月湾。 顾北弦还有些资料要拿给秦野。 路上经过花店时,秦野特意停了下车,进去取了一束新娘手捧花。 和苏婳婚礼当天捧的那束一模一样。 顾北弦扫一眼,“你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 “没有,给沈鸢的。” 顾北弦喔了一声。 到了日月湾。 沈鸢迎出来,顾北弦让她陪苏婳来着,怕她闷。 看到秦野,沈鸢大喊一声“哥”,上前,很豪迈地捶了他胸膛一下。 得亏秦野是硬汉。 要是换个娘点的,能被沈鸢这一拳,直接送上西天。 秦野把藏在身后的花,拿出来,“给!” 沈鸢一看这花,眼前一亮。 这,这不就是苏婳婚礼当天,捧的那束手捧花吗? 她一把抢过来,低头嗅了嗅,很香。 她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谢谢哥!” 秦野扬唇,“那天看你很失落,就想弥补你一下,这花是照着原样做的。” 沈鸢激动得心花怒放,“还得是我亲哥!真疼我!” 她扒着他肩膀,像个猴子一样挂在他身上,乱晃荡。 顾北弦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以前沈鸢也做过这样的动作,那时他没觉得别扭,现在知道秦野是他亲哥了,忽然觉得心理很不舒服。 “你下来。”顾北弦命令的语气说。 苏婳莞尔一笑,“人家兄妹想怎么亲昵,就怎么亲昵,你管那么宽干嘛?” 顾北弦俊脸微沉,“不行,她那么大块头,压得他肩膀不舒服。” 明明才九十来斤的沈鸢,挑衅似的斜了他一眼,那意思,想让我下来,可以,老规矩,红包拿来。 顾北弦拿起手机,修长手指一滑,转了个红包过去。 沈鸢听到动静,慌忙从秦野身上跳下来。 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查看金额。 原以为是几万块,结果点开一看,大失所望,才给二百五。 沈鸢敢怒不敢言,心里不停地腹诽顾北弦,卸磨杀驴,兔死狗烹,大奸商! 婚礼一办完,用不着她了,红包就严重缩水了! 送走秦野和沈鸢。 回到家里。 苏婳帮顾北弦解开领口纽扣,摘掉袖扣和腕表。 顾北弦握住她的手,“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说,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苏婳仰头,大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古默教授你还记得吗?” “记得,就是两年前和沈鸢联手,把你骗去古墓里的那个老头儿。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又有什么事找你?” “有个西周大墓被盗,古默教授带队进行抢救性挖掘,让我过去。” 顾北弦眉心微蹙,“你发烧还没好利索。” “三天后再去,我想带上咱哥一起。” “咱哥?秦野,还是楚墨沉?” 苏婳笑,“当然是秦野。他破机关一流,对古墓室构造也特别了解,带上他,考古队如虎添翼。” 顾北弦有所顾忌,“他会不会被抓?” “考古专家有古墓机关破不开,或找不到时,就从牢里找盗墓贼帮忙。作为回报,会给他们减刑。我是想让咱哥将功补罪,为国家所用,等多立几次功,抵消以前的罪,他就能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下了。” 顾北弦挺感动。 没想到苏婳这么为秦野着想。 真的,她为秦野着想,比为他着想,还让他开心。 后知后觉,顾北弦才发现本该吃醋的,他居然没吃。 可能因为秦野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三天后。 顾北弦送苏婳去机场。 同行的有秦野、沈鸢和保镖。 托顾北弦的福,每次参加这种考古项目,苏婳都是全场最靓的仔。 其他考古专家和教授,都简朴得要命,至多带两个助手帮忙。 她是唯一一个带助手又带保镖的,且一带就是四个。 在机场,顾北弦抱着苏婳,难分难舍。 反倒是苏婳,淡定得多。 她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柔声哄道:“乖,松开我,我去去就回来,回来给你带土特产。” 顾北弦微挑眉梢,“什么土特产?” 苏婳一本正经,“土特产,土特产,顾名思义,就是墓里出土的特产。我给你带具女僵尸怎么样?珍藏在家里,辟邪。” 顾北弦眉心微蹙,垂眸俯视着面前的女人。 人还是那个人,雪肤红唇,冰肌玉骨,貌美如花。 但是自打她收了沈鸢做助理后,就变得越来越不正经了。 听听,给他带女尸,这是人说的话吗? 不过他喜欢,喜欢她越来越开朗的性格。 顾北弦捧起苏婳的小脸,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亲,“我什么都不要,你快去快回,就是最好的礼物。” 好不容易和顾北弦分开。 苏婳和秦野等人上了飞机。 两个小时后。 苏婳一行人抵达西北古城机场。 机场有考古队的专车来接。 上车,很快到达古墓现场。 古墓地处偏僻,还在挖掘,警方绕着古墓一圈拉起了警戒线。 人要进去,得凭借证件。 苏婳亮的是专家证,沈鸢和保镖出示身份证。 秦野往下拉了拉帽檐,捏着身份证给警方工作人员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来。 他迈开长腿,往入口处走。 忽然肩上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细长有劲,用力扣住他肩膀,声音清脆,“你留下!” 秦野眼神一冷,头也不回,抓着那只手,就是一个过肩摔! 噗地一下,把人摔出去老远! 女人摔倒在地上,警帽掉了,露出一头漆黑短发和精致英气的五官。 很年轻,很漂亮,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纪。 女警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站起来,咔地一下掏出手铐,就要来铐秦野! 秦野手划到腰间去拿飞刀! 眼瞅着一场血雨腥风就要开始! 苏婳迅速走过去,将两人隔开,对女警说:“你误会了,我们是被请来帮忙的。” 女警收起手铐,一双漂亮的小鹿眼瞪着秦野,厉害巴巴道:“你,给我道歉!” 秦野身姿笔直,薄唇抿得紧紧的。 他最讨厌的就是道歉。 旁边沈鸢花痴般地打量着女警,惊叹道:“女警小姐姐,你好漂亮呀,给我当嫂子行吗?” 闻言,秦野仔细看了女警一眼,耳根红了。 第409章 发生巨变 秦野红着耳根,迅速别开视线。 女警身上穿的是夏天的警服,湛蓝色短袖衬衫,胸口扣子开了一颗,露出一片白皙肌肤。 应该是刚才摔倒时,崩开的。 从他的角度,刚好看得清清楚楚。 他想提醒她一下,嘴唇动了动,实在开不了口。 这时又有一行人走过来,男的,三四个,有老有少。 女警瞪了秦野一眼,弯腰捡起警帽,拍拍上面的灰尘,戴上。 她抬脚就走,要过去检查他们的证件。 秦野闪身拦到她面前,把她护到身后,防止别人看到她走光。 女警叫鹿宁。 鹿宁抬手去推他手臂,“你让开!” 秦野背对着她,低声说:“你第三颗扣子开了。” 鹿宁急忙低头去查看,一看,顿时面红耳赤。 她迅速扣好扣子,轻咳一声,沉下脸来,试图找回自己的威严。 沈鸢扑哧笑出声,“女警小姐姐,你好可爱。” 身为一个公职人员,怎么能被人夸可爱? 鹿宁脸色更沉了,故意装成老成的模样,试图甩掉“可爱”这个标签。 奈何长得太漂亮,又年轻,脸板得再冷,仍旧赏心悦目。 沈鸢笑得更大声了。 鹿宁瞅了她一眼,冷冷地警告秦野:“你给我等着!” 秦野低嗯一声。 鹿宁抬脚就走。 职业原因,秦野对警察一向抵触,不知怎么的,对这个小女警却除外。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是冷的,心却微微有点发软。 右手手指上,仿佛还残留着她手腕皮肤的细腻触感和温度。 刚才握她手腕时,她手腕那么细。 摔她的那一下,一定很疼。 活了三十年,他没跟女人打过架。 这是第一次。 沈鸢瞅瞅一动不动杵在原地的秦野,又瞅瞅英姿飒爽的小女警。 她趴到苏婳耳边嘀嘀咕咕,“婳姐,不知怎么的,我觉得我哥跟这个小女警配一脸,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苏婳考虑事情比较周密,“别忘了你哥以前做什么的,不要玩火。” 沈鸢一听,眼神暗淡下来,“希望我哥能多立几次功,好将功补过。” 苏婳心里替秦野捏着把汗,嘴上却说:“会的,一定会的。” 她偏头看向女警。 女警正拿着名单,认真地查看来人的专家证和身份证,仔细确认过,一一放行。 查完,女警返回来,抬起小巧的下巴盯着秦野,“道歉。” 秦野抿紧唇。 像他这种性格的人,都是头可断,血可流。 道歉? 不可能的。 苏婳知道他性格,忙过来替他解围,对鹿宁说:“警察同志,这是个误会。大家都是来工作的,不要因为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这样吧,我替他向你道歉,好吗?” 鹿宁冲她微微一笑,再面对秦野,脸又拉下来,“你,必须要向我道歉。” 看样子也是个犟性子的人。 沈鸢过来推推秦野的手臂,“哥,男子汉大丈夫,道个歉又怎么了?你还摔了人家一跤呢。” 秦野想起刚才那一跤,有点愧疚。 沉默了半分钟,他动动嘴唇,“对不起。” 很艰难的样子。 鹿宁盯着他棒球帽下黑漆漆的大眼睛,看了足足一秒,手一扬,“你们进去吧。” 秦野转身,和苏婳等人朝入口处走去。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鹿宁压得很低的声音,“我认识你,你是北派秦师爷的儿子,进去后注意点,入口处有安检。” 这是在提醒他,进了墓,手老实点,不要手痒偷东西。 秦野自尊心重重一挫,脸色阴沉下来。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一言不发,硬着头皮往前走,拳头却越握越紧。 苏婳耳朵尖,听到了。 她扭头对鹿宁说:“人是我带来的,我拿项上人头做担保,我朋友不会做那种事。” 鹿宁微微一笑,“我相信你,苏专家。” 苏婳眼神微寒,抬起下巴,“请你向我朋友道歉。” 鹿宁唇角的笑凝固。 僵持半秒,她露出标准的职业笑容,“我是在执行公务,我觉得我已经表达得很委婉了,请理解一下我们。” 苏婳眼角余光瞟一眼秦野,“也请理解一下我们。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我千里迢迢地跑来这里,出发点是一样的。职业不分高低贵贱,我们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们。” 鹿宁收起笑容,“我没有不尊重你们,只是出于职业需要,提醒一下,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苏婳刚要说话。 秦野开口,“她没说错,对我有防备是应该的。” 苏婳突然就挺心疼他的。 本该是和顾北弦一样的天之骄子。 一行人朝入口走去。 入口处设有安检,和机场的差不多。 凡是带铁的东西,就会报警。 秦野把身上的飞刀掏出来。 苏婳打眼一看。 好家伙! 他随身携带了十几把飞刀。 那飞刀细细长长,尺寸比柳叶大一些,轻薄锋利,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柳叶飞刀。 也不知上飞机时,他是怎么过的安检? 入口旁边设有简易的铁皮储物柜,供存包用的。 秦野拉开柜门,把肩上的包塞进去,从里面掏出一瓶红花油,递给沈鸢,“送给刚才那个女警。” 沈鸢拿眼瞟他,“那么关心人家,自己去送呗。” 秦野压低声音,“快去。” 沈鸢嘿嘿一笑,接过来,“好好好,我现在就去!一个大男人送个东西,还别别扭扭的,像个大姑娘似的。” 秦野脸一沉。 沈鸢拔腿就跑。 跑到女警面前。 沈鸢把红花油递给她,“女警小姐姐,我哥让送给你的,刚才他不是故意摔你跤的。以后不要从背后拍他肩膀了,他不好惹。” 女警没接,“我不能随便收东西。” 沈鸢拉起她的手,把红花油硬塞进她手里,“区区一瓶红花油,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对了,女警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鹿宁。” “哦,鹿警官,我们去忙了,等晚上收工后,一起吃饭哈。” 鹿宁婉拒,“不了。” “就一顿饭而已,别不给面子。” 撂下这句话,沈鸢跑了。 一行人进入墓室。 因为抢救性发掘,人手不够,从当地召集了一批村民过来帮忙。 再往里走,随处可见考古工作人员拿着小刷子蹲在地上,仔细地刷着罐子之类。 这时有工作人员小跑着迎出来,“苏专家不好意思,人手不够,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苏婳淡笑,“没事,都是来工作的,没那么多讲究,古默教授呢?” “古教授在主墓室。耳室值钱的东西,都被那帮盗墓贼盗空了。主墓室他们进去了,还没来及得开棺,被发现后,逃了。古教授正和其他专家商量着要开棺,您来得正好。” “好。” 主墓室的石门已经被盗墓团伙,拿炸药炸开。 几人跨过石门,走进去。 主墓室很大,大得空旷,墙上有壁龛。 壁龛里面放着大量的生活用具和人形陶俑。 旁边还有几个大箱子,但是已经空了,只剩了些不值钱的东西,肯定是被盗墓团伙偷走了。 古代诸侯大墓的棺材,都会有好几重。 现在只剩了最后一重。 众人退出去。 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作人员,戴好防毒面罩,齐力把棺材打开。 等里面的尸气散得差不多了。 众人进来。 棺材里全是灰黄的被褥,上面绣的图案,清晰可见。 工作人员有拿相机拍照的。 有的探着身,用工具小心地掀开被褥。 那些被褥看似完好,可是轻轻一碰,就碎了。 层层被褥揭开,下面是一具男尸。 让众人惊讶的是,男尸保存得很好,眼眶很深,鼻梁高挺,嘴唇紧紧闭着,长发散在脑后。 很英武的长相,三十多岁的年纪。 虽然皮肤干枯,面色发灰,却不让人觉得恐惧。 只是肚子奇大,像快要生了似的。 要不是他面相是男的,还以为是孕妇呢。 古默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弯下腰,凑近一点,盯着男尸仔细研究起来。 有个工作人员拿工具小心地碰了碰男尸鼓鼓的肚子。 只听“噗”的一声! 男尸的肚子炸了! 里面的液体哗地一下子涌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秦野大声喊道:“快退后!” 与此同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着苏婳和沈鸢的手臂,把她们俩推得远远的! 众人迅速闪离。 古教授年纪大,反应慢,被尸液溅了一脸。 那尸液腥臭难闻,熏死个人。 古教授本能地抬手去擦。 秦野急忙阻止道:“不要用手擦!” 他递过去几纸抽纸,“快去洗洗脸,这尸液成百上千年了,有毒。” 说话间,那具原本栩栩如生的男尸,开始干瘪,五官腐化! 凡是暴露在外的皮肤,迅速变得发灰发暗,逐渐发黑! 秦野见状面色瞬间巨变,低声道:“危险!快撤!全都撤出去!” 第410章 缠缠绵绵 苏婳和沈鸢听秦野的话,迅速往外跑。 众人也是面色慌乱,人心惶惶。 古教授技高人胆大。 他拿纸擦了擦脸,对众人说:“不碍事,我们干考古的,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尸体肚子里装的是防腐液,防止尸体腐烂的。防腐液流出来,尸体遇氧变黑,是正常现象。” 其他工作人员听古教授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 原本慌乱的人群,安静下来。 秦野声音提高,“尸体已经产生了尸毒,教授你的脸如果不及时处理,会中尸毒。尸毒分急性和慢性,急性的当场丧命,慢性的,死得慢一些。话我已经撂在这里了,听不听是你的事。” 他转身就走。 可能是心理作用,本来古教授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觉得脸上隐隐作痛。 心里毛毛的。 他朝众人一挥手,“派人保护好现场,别让人进来,我们先撤,明天再来处理。” 一群人撤走。 古教授出来,追上秦野,“小同志,这尸毒有解的法子吗?” 秦野看一眼他的脸,有的地方已经隐隐发灰,“回去用童子尿和公牛尿洗脸泡澡。” 古教授一愣,“用尿洗脸泡澡?这法子靠谱么?” 秦野面无表情,“要么把头割下来,其他别无他法。” 古教授脸色一僵,“小同志,你不是戏弄我的吧?” 苏婳上前说:“古教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提前防备总是好的,不要等事情发展到不能处理的地步,再去处理,到时就晚了。” 古教授想了一会儿,“那好吧。” 他扭头吩咐身后的助理,“想办法去找童子尿和公牛尿。” “好的,古教授。” 古教授又问秦野:“要准备多少?” 见他信了,秦野语气温和了些,“各准备十斤,掺上温水坐浴,不能见风,不要碰女人,不能出门,泡一个星期。” 古教授一听急了,“这么长时间?我还要工作呢。” 秦野语气极淡,“命更重要。” 古教授眉头皱起。 秦野说:“这只是第一个疗程,等结束后,再来找我,我告诉你第二和第三个疗程。” 说罢,他抬脚就走。 古教授老脸微苦,朝助理挥了挥手,“快去吧。”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主墓室的考古工作暂停。 明天换其他人过来,继续主持。 苏婳和秦野等人去取了包,离开。 经过警戒线时,鹿宁还站在太阳伞下,身姿笔直,一动不动。 戴着警帽,湛蓝色警服扎进长裤里,英姿飒爽。 旁边多了两个男警官,应该是她同事。 苏婳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鹿宁同样点头打招呼。 秦野则目不斜视,大步往前走。 沈鸢嬉皮笑脸,冲鹿宁招招手,“鹿警官,我们先回酒店了,别忘记晚上一起吃饭啊。对了,你想吃什么?” 鹿宁极淡一笑,“都行,我请客。” 沈鸢弯起唇角,“怎么好意思让美女警官请啊,要请也是我们请。放心,我婳姐有的是钱,吃不穷她。” 苏婳极轻地勾了勾唇角。 这家伙,拿着她的钱,到处送人情。 沈鸢热情地和鹿宁交换了联系方式,挥手说拜拜。 明明才和人家见第一面,她已经熟得像旧时老友了。 出来,苏婳带上保镖。 一行七个人,坐车去镇上的酒店。 等明天主墓室里的尸气散得差不多了,再继续工作。 洗个澡,补个觉,天很快就黑了。 沈鸢和鹿宁约的是吃烧烤。 在镇中心最大的烧烤店,是露天的。 苏婳、沈鸢、秦野和鹿宁,四人坐一桌。 其他四个保镖,坐另一桌。 羊肉串、翅中、骨肉相连、鸡腿和生蚝等摆在烧烤架上,油刺啦地往下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花生毛豆端上来,还有切成条的黄瓜萝卜。 沈鸢拿起一根黄瓜,嘎嘣咬一口。 苏婳端坐在小马扎上。 她是娴静清雅的气质,白衣长裙,乌发雪肤,仙得宛若画中人,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引得旁边桌上的人,频频扭头朝她看。 鹿宁换了身便装,黑色紧身短t,黑色长裤,更显得五官英气精致。 秦野一直沉默不语,只不停地烤着羊肉串。 烤好后,分给桌上其他三个人。 沈鸢咬一口羊肉,问鹿宁:“宁姐,你有对象了吗?” 上午还是鹿警官,这会儿就成了宁姐。 鹿宁从来没遇到这么自来熟的。 一口啤酒差点吐出来。 她淡淡地说:“没有。” 沈鸢抬起下巴指指秦野,“巧了,我哥也单身,他今年三十岁,还是个老处男。” 鹿宁再也忍不住,一口啤酒吐到了秦野面前的碗里。 秦野面色微微一变,伸手招呼服务员,“这里换套餐具。” 却没发火。 沈鸢哈哈一笑,“你看,我哥都没生气,要是换了别人,至少得吃他一刀。” 鹿宁手指摩挲酒杯,用眼角余光打量了秦野一眼,很快别过头,拿起酒瓶,倒酒。 沈鸢问:“宁姐,你家是哪的?” 鹿宁回:“京都。” 沈鸢继续查户口,“你家里有几口人,都做什么工作的?你这工作挺辛苦的,不如跟着我婳姐干吧,钱多,活还轻松,危险系数也低。” 鹿宁微垂眼睫,“我是异能部队的,临时调来这里,工作换不了,我们家祖辈都从事这个工作。” 沈鸢哦了一声,眼里多了几分崇拜。 心里也有数了。 这人她打不过,更惹不起。 一直安静吃肉的苏婳,忽然觉得背后有异样的感觉。 她猛地回头。 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被一群保镖簇拥着,由远及近而来。 苏婳以为自己眼花了。 抬手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 男人冷白皮肤,五官英俊非凡,黑色衬衫深色长裤,打着领带,一副刚结束会议的商业精英打扮。 是顾北弦! 突如其来的惊喜,苏婳开心得眼睛都弯了。 她推了小马扎站起来,就朝他跑去,脚步轻快得像匹小白马。 跑到顾北弦面前。 苏婳挽住他手臂,“不是说好,不要来的吗?你怎么又来了?有咱哥跟着,你还不放心?” 顾北弦捏了捏她手指,“放心,就是想你,坐飞机两个多小时就到了,没必要忍着。” 苏婳眼睫亮晶晶的,“我们在吃烤串,你吃了吗?” “吃过了。” “再吃点吧。”她拉着他的手,就朝桌前让。 服务员给加了个马扎。 顾北弦垂眸一瞅,那马扎黑乎乎的,也不知多少人坐过,上面有多少细菌。 他实在不想坐。 苏婳扯了好几张抽纸,给他铺了一层,他才勉强坐下。 苏婳拿起一串羊肉串递给他,声音清甜地说:“你尝尝,可香了。” 顾北弦接过来,看着扎羊肉串的铁签子,下不了口。 这上面不知道沾了多少细菌。 苏婳知道他毛病多,从他手中接过烤串,放到盘子里。 她拿起花生剥起来,剥好朝顾北弦嘴里塞,“这个带壳,干净卫生。” 顾北弦这次没拒绝,张口吃下。 沈鸢啧啧几声,冲鹿宁介绍道:“这是弦哥,顾北弦,我婳姐的老公。别看我婳姐在外面是大姐头,可是一到弦哥面前,就成小软妹了。” 鹿宁原本清冷的脸,忍不住又笑了。 觉得这帮人挺有意思的。 和她平时接触的人,截然不同。 秦野见状,一言不发,默默地剥起花生来。 他做什么都快,没多久,就剥好一盘子,分给顾北弦、苏婳和沈鸢。 每人只分一点,剩下的大半盘子,全给了鹿宁。 沈鸢瞟一眼,心知肚明。 这次她情商稍微高了点,看破没说破。 怕一说破,秦野又不好意思了。 几人吃罢饭后。 回到镇上的简易酒店。 顾北弦对酒店的环境是嫌弃的,却不敢表露出来,怕苏婳赶他走。 冲了个澡后,两人上床,抱在一起。 从亲吻开始,水到渠成…… 两人缠缠绵绵,缱缱绻绻,宛若新婚夫妻。 酒店建筑质量不好,房间不隔音。 尽管两人很注意,可是细微的声响,还是被隔壁的秦野听到了。 也不怪苏婳和顾北弦。 实在是秦野的听力异于常人,仅次于顺风耳。 他拿被子堵着耳朵,可是隔壁的床咯吱咯吱的细碎声音,还是能透过被子传进他的耳朵里。 过了一个多小时,那暧昧的声响才停下。 秦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黑暗里,他手臂枕在脑后,默默地注视着天花板。 也想有个家。 娶个温柔恬静的小妻子,生个孩子,过温暖的生活。 翻来覆去,就到了后半夜。 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不只一个人。 秦野翻身坐起来。 紧接着窗外传来一道女声,“秦野,你快出来!” 声音有点熟悉。 秦野抓起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换上。 他穿上鞋,大步朝窗口走去,推开玻璃。 看到窗下一张小巧的女人脸,仰着头,隐约可见脸部轮廓。 夜色太黑,看不清她的五官。 女人压低声音喊道:“快跳下来!有人要害你!” 秦野长腿一抬,上了窗台,就往下跳。 幸好这是二楼。 掌握技巧不会受伤。 双脚刚一落地,女人一把抓起他的手就跑! 那细腻滑润的触感,有点熟悉。 秦野认出,这是鹿宁。 第411章 心猿意马 秦野长腿不停,偏头问:“是谁要害我?” 鹿宁没应,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这是秦野第一次被女人抓着手跑。 她的手虽然小小软软,却挺有劲。 秦野是个旱了三十年的汉子,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忍不住心猿意马。 这一分心,俩人就跑出去了百多米远。 一个腿长,一个腿快,速度不是盖的。 跑着跑着,秦野恢复冷静,停下脚步,开口道:“其实大可不必跑,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弱。” 闻言,鹿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拉着他的手,急忙松开。 缓了一秒。 她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说:“对方人多,个个带着凶器,你不跑,难道等着被砍?勇是好事,但不要有勇无谋。” “对方多少人?” 鹿宁恢复平静,“五六个,真要偷袭你,你寡不敌众。” 秦野问:“你怎么发现的?” “我围着酒店夜跑,看到一辆车在旁边巷子口停下,从车上下来一群人,腰上别着刀。我隐蔽起来,听到有个人打电话,说的正是你的名字。” 秦野的关注点和她不在同一处,“那么晚了,你还夜跑,不怕出危险?” 鹿宁瞟他一眼,“危险的是你,你得罪什么人了?” 秦野心知肚明。 这些人,十有八九是顾凛或者蔺家人派来的。 为坠海之事报复他。 从他一露面,顾凛就开始紧张,不停试探,暗中捣鬼,鬼鬼祟祟。 惹人讨厌。 不过这些烦心事,秦野不会告诉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 他说:“你是女孩子,以后不要一个人夜跑了,危险。” 鹿宁双手交握,把指关节掰得啪啪响,“一般的小流氓,都不是我的对手。” “自信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安全。” 鹿宁嗯一声。 秦野略一沉思,“我们先回去吧。这帮人找不到我,可能会对顾北弦他们下手。” 尤其是顾北弦,如果真是顾凛等人出手。 他的危险系数仅次于他。 两人迅速返回顾北弦的房间。 门口有保镖把守。 秦野抬手敲门。 顾北弦穿着睡袍来开门,眼带倦意,“有事?” 上下打量他一遍,见他没事,秦野暗暗松了口气,迅速扫一眼室内环境,刻意避开床。 他交待道:“注意关紧窗户,别睡太沉,晚上不太平。” 顾北弦微挑眉梢,“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半夜来偷袭我,幸亏鹿宁提醒。” 顾北弦垂眸看向鹿宁,不由得对她产生了几分好感。 这女人看外表冷冷淡淡,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挂的模样,关键时刻对秦野还挺好。 如果秦姝知道了,肯定会开心。 不过八字还没一撇,顾北弦暂时不打算惊动她,省得空欢喜一场。 秦野抬腕看了看表,“你们继续睡,我去看看沈鸢。” “去吧。” 秦野来到沈鸢的房间前。 门口也有个保镖把守。 敲门后,沈鸢揉着眼睛来开门,不耐烦地说:“哥,大晚上的,你们不睡觉,来敲我门干嘛?” 秦野扫一眼室内,“有没有人来害你?” “害我?”沈鸢哈哈大笑,“我穷得叮当响,谁来害我?劫财没有,劫色的话,我除了脸长得像女的,其他跟男的差不多,劫不劫的没意思。再说我会跆拳道,不是那么好劫的。” 鹿宁微微别过头。 觉得这女的,挺虎的。 秦野早就习惯了沈鸢的口无遮拦,面无波澜。 见所有人都没事。 一行人返回秦野的房间。 房锁没动,应该是走的窗户。 秦野抬起脚,猛地踹开门。 他迅速打开灯。 众人一看,倒抽一口冷气! 床上被子被乱刀砍得稀巴烂,露出里面的内胆,枕头也被拦腰砍断! 大家都替秦野暗暗捏着把汗。 这要是他睡熟了,命就没了,对方行事太凶残了。 顾北弦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拿起手机,打电话报警。 鹿宁说:“交给我吧,我找人来处理,我们是相关系统的,处理效率会更快一些。” 顾北弦淡嗯一声,收起手机。 鹿宁一个电话打出去,报了自己的名号。 五分钟后。 派出所来人了,拉上警戒线,开始采集指纹和脚印。 指纹没找到,凶犯带了手套。 脚印采集到了几枚,要带回去比对。 除此之外,现场没留下什么可疑迹象,看样子对方是惯犯。 派出所的人走后,苏婳向鹿宁道谢:“谢谢你,鹿警官。” 鹿宁极淡一笑,“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沈鸢走到鹿宁面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感谢宁姐,以后我哥就托付给你了!” 鹿宁眉心微拧,觉得这人太自来熟了,大家才认识第一天。 她就说得这么夸张。 鹿宁不由得细细打量了秦野几眼。 出来得急,他没戴帽子,五官全露出来了,高鼻大眼,有棱有角,长得挺英俊的,气质也很硬。 是她喜欢的类型。 可惜他盗过墓,而她,根红苗正。 一黑一红,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鹿宁是个理智的人。 她淡淡一笑,“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别想多了。” 沈鸢哦了一声,高涨的情绪降了三分,“女孩子矜持一些很正常,不过这个开头挺好的。” 她抬手推了秦野一把,“哥,鹿警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要好好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啊。” 就差直接说让他以身相许了。 秦野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根又红了。 三十年来,从没红过,今天接连红了两次,连他自己都觉得纳闷。 众人纷纷回房。 顾北弦给秦野又开了一间房,特意调了个保镖过去守着他的窗户。 秦野垂眸看向鹿宁,“送你回房间。” “我就住在三楼,上个楼梯一拐弯就到了,不用送。” “送吧。” 鹿宁极轻一笑,觉得这大个子,挺实诚,不是油嘴滑舌之人。 对他又加了点好感。 镇上的酒店条件有限,没电梯,要爬楼梯。 爬楼梯的时候,秦野并不和鹿宁并肩走,而是落在她后面。 鹿宁走了几步,回头,“你怎么走那么慢?跑累了?” 秦野嗯一声,其实是怕她不小心摔下来,万一摔下来,他好接着她,省得她摔伤。 也是奇怪。 明明她是异能部队出身,身手了得,他却觉得她小小弱弱,需要保护。 来到鹿宁房门前。 她拿房卡打开门,要进屋。 看着她消失了一半的身影,秦野有点怅然若失,开口道:”今天那一跤,我不是故意的。” 鹿宁不在意的口吻说:“没事,我们平时训练,摔得比那还狠。” “你要是生气,可以摔回来。” 鹿宁站在门内,扫他一眼,“真不用。” 秦野眉眼深沉,“我欠了你两次,以后有事说一声,我会全力报答。” 鹿宁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们这些盗墓的,还挺讲义气。” 秦野面色一沉。 察觉说漏嘴,鹿宁忙道:“我,是夸你讲义气,没别的意思。职业不分高低贵贱,犯过错不可怕,改过自新就是好的。” 秦野微垂眼睫,“你没说错,我就是个盗墓的,你睡吧,晚安,记得把门窗关严。” 他转身就走。 回到顾北弦给他安排的房间。 进屋,灯也没开。 在暗黑里沉默了许久,他抬起拳头,用力捶了墙壁一下。 指骨撞到坚硬的墙壁,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第412章 加入我们 次日一早。 秦野接到古教授的电话,“秦同志,我用你说的法子洗了脸,也泡了澡,可脸还是痒,有的地方还长了黑色斑点,大的有黄豆粒那么大。连夜找医生看了,给开了脱敏和清热解毒的药,吃了也不管用。你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秦野沉思一瞬,“你们找的童子尿是不是不纯?” “我让助理去找的,纯不纯的不清楚,还有法子能补救吗?” “我给你发个药单过去,你吃几服看看。童子尿要保证纯度,否则没效果。” “好的,谢谢你,秦野同志。” 秦野找到药方,发过去。 用甘草、忍冬、黄芩、牛膝、黄连、夜交藤、黄芩、牛膝、黄连、白芷各15克,龙胆和皂针各10克、紫草和牛蒡子12克,天花粉30克,五碗水煎为一碗温服。 外用明矾、白矾、硼砂各60克煎煮后,清洗黑斑处。 发完信息,简单洗漱后。 众人一起去餐厅吃饭。 镇上酒店,条件简陋。 吃得普通,也不够精致。 顾北弦不停地给苏婳夹菜。 他看不得她受苦,问:“还有几天结束工作?” 苏婳笑,“别急,快了。昨天下墓时,看到一些陪葬品有破损,回去应该会让我参与文物修复工作。” 顾北弦抬手把她耳边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你们书香门第出来的孩子,思想觉悟就是比我们这些商人之家出来的高。我们是没有利益的事不做,你们格局大得多。” 这话说得,水平真高。 把在座各位,都捧了。 苏婳莞尔,“我是为名,你是为利,大家其实都一样。” 她很少有这么会说话的时候。 要不是众人都在,顾北弦就去亲她的嘴了。 本来他坐在她对面的,这会儿起身,绕到她身边坐下,手在桌下握着她的手,久久不舍得分开。 沈鸢不小心把筷子弄掉了。 弯腰捡筷子时,看到两人交握的手。 沈鸢啧啧几声,“在京都天天吃你们的狗粮就够了,好不容易出个差,还要被你们俩追着塞狗粮。请考虑一下我们这些人的感受好吗?” 苏婳脸微微一红,急忙要把手从顾北弦手心抽出来。 却抽不动。 顾北弦紧紧握着她的手,瞥一眼沈鸢,“你和周占怎么样了?” 沈鸢叹口气,“别提了,周占要和我扯证,他爸死活不同意,先晾着吧。” 顾北弦并不觉得意外。 周占的父亲周百川,表面上看着一团和气,实则是个笑面虎,比顾傲霆还势利。 顾北弦难得一次出言安慰沈鸢,“好事多磨,决定权在周占手里,你俩绝配,谁也拆不开,别担心。” 沈鸢转忧为喜,“弦哥,就冲你这句话,我也要誓死孝忠我婳姐。以后不要给我发红包了,我沈老鹰,不是眼里只有钱的世俗小人,我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顾北弦抬手扶额。 所谓的猪队友,大概指的就是沈鸢这种。 自己把自己给出卖了。 好在苏婳是个大度的,并没多加计较。 吃完饭后,苏婳送顾北弦上车,去坐飞机。 送完他,他们一行人上了考古队的车,去大墓。 古教授出事了,今天换了个新的考古专家带队。 查证件的时候,鹿宁提醒大家:“新来的考古专家,你们对他说话客气点。” 明是提醒大家,实则是提醒秦野。 这帮人唯独他是个野性难驯的性子。 苏婳听出来了,“鹿警官,新来的考古专家,你认识?” 鹿宁应一声,“认识,以后就叫我鹿宁吧。” “好的。” 众人转身朝里走。 秦野明明腿最长,走得却最慢。 昨晚好不容易睡着后,他做了个梦。 梦见鹿宁拉着他的手,一直跑一直跑,跑了整整一夜。 醒来,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 如今再看到鹿宁,总觉得心情和昨天初见时,不一样了。 他忍不住想靠近她,又有所顾忌,那段阴暗的过去让他自卑。 安检过后,众人进了墓室。 穿过长长的墓道,来到主墓室。 新来的考古专家已经到了。 七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灰色中山装,国字脸,两道长长的浓眉特别打眼,头发染得漆黑,形态威严,身材魁梧,腰杆刻意挺得笔直。 姓关,叫关山月。 苏婳早就听闻他的大名。 是考古界的权威,泰斗一般的人物。 苏婳恭恭敬敬地向他打招呼,“关老,您好。” 关山月看到她,眼睛一亮,收敛起脸上的威严,和蔼地笑道:“你好,小苏。” 打过招呼后。 苏婳向他介绍身后的人,指着秦野说:“这位是秦野,擅长破解墓室机关,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昨天幸亏有他,否则我们这些人全得出事。” 关山月视线在秦野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意味深长一笑,“我认识他。” 秦野被他笑得有点不舒服。 他抬脚走到棺材面前,瞅一眼里面的尸骸,已经全部变黑了,连骨头都是黑的。 这是尸毒恶化的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 秦野迅速抓起苏婳和沈鸢的手臂,把她们拉得远远的! 他转身,遥遥对着关山月说:“这具尸骸你们最好不要研究了,烧了吧,骨灰找个偏远的地方深埋了,否则会死人。里面的陪葬品,你们要是想要,就彻底地杀菌消毒,用透明柜密封起来。处理的时候,记得带好手套和防毒面罩。” 关山月重新看了眼尸骸,问秦野:“小同志,你经历过?” 秦野淡嗯一声,“有次就遇到这种,凡是接触的人,回去没多久就死了。没死的,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终生不愈。” 关山月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秦野一进来,他就认出他是秦漠耕的儿子。 知道他不是危言耸听。 关山月转身对身后的专家说:“把棺材暂时密封,我们先开个会讨论一下,怎么处理这具尸骸。” 众人去了临时的办公室,开始开会。 众说纷纭。 有的说这具尸骸有很大的研究价值,不研究,就烧了,挺可惜。 如果能研究出他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历史都要改写。 有的说既然中了尸毒,还是尽快火化得好,省得病毒蔓延,危害人的健康。 考古工作人员的生命也是生命。 动不动就有生命危险,以后谁还敢从事这一职业? 众人分成两派,各持所见,僵持不下。 最后关山月拍板,把这具棺材密封起来,拉回文保所,上报国家。 等上面下通知,再做决定。 接下来,关山月派专人来处理这具棺材。 忙到中午,众人从墓下上来。 刚出墓穴没多久,天忽然阴沉下来。 紧接着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轰隆!” 一声巨雷炸得众人头皮发麻。 要下大雨了,众人加快脚步,朝搭建的简单用餐室跑去。 沈鸢跑得最快,兔子一样,眨眼间,就消失得没影儿了。 秦野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婳回头,“野哥,走啊。” 秦野指着地面,神色凝重,“稍等,我等下一个雷。” 苏婳知道他有“听雷辨墓”的本事,便同他一起等。 关山月年纪大了,走得慢,见两人不走了,也跟过来。 “哗!”大雨倾盆而下。 关山月的助理急忙撑开伞,罩在他头顶上。 苏婳没带伞,关山月把她拉进来。 伞是挺大,遮了三个人,却容不下秦野了。 秦野杵在原地,依旧一动不动,聚精会神地等下一个雷,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 苏婳急忙打电话给沈鸢,让她帮忙送把伞过来。 这时一把黑色大伞,罩在秦野头上。 秦野垂眸一看。 打伞的人,短发漆黑,小脸精致,眉眼英气漂亮。 是鹿宁。 秦野心里一暖,唇角上扬,抬手把伞往她那边推了推。 鹿宁又悄悄推到他这边。 关山月把一切捕捉在眼底,视线落在鹿宁身上,眼神暗了暗。 一道闪电又划过天际。 秦野忽然俯身,整具身体都横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也不顾地上全是泥水。 “轰隆!” 巨雷再次划过众人的耳朵。 秦野凝神细听。 瞬间过后,眉眼间露出惊喜的神色。 他站起来,对关山月说:“关老,这附近还有墓,就在西北方向,一百五十米处。” 关山月眼神闪过一丝亮光,“真的?” 秦野沉声道:“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听回响,应该是个诸侯大墓。” 一向稳如泰山的关山月,激动得摩拳擦掌,“太好了,太好了!” 此处一连发现两个大墓。 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是考古界的重大发现! 关键这个大墓是未被盗墓贼破坏过的,更具研究价值。 关山月推开伞,走到秦野面前。 他一把握住他满是泥水的双手,握得紧紧的,“小伙子,既然你有这么多本事,不如加入我们吧!” 秦野一顿,刚要开口。 鹿宁瞟一眼关山月,“外公,你说话可算话?” 第413章 弃暗投明 关山月睨了鹿宁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鹿宁微微勾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关山月哈哈大笑,“你这孩子,我怎么听着,你有点胳膊肘怎么往外拐的意思呢?” 鹿宁面色微沉,“我是就事论事,你别多想。” “好好,我不多想。” 秦野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默了半秒,他开口对关山月说:“我以前盗过墓。” “我知道。”关山月盯着他的脸,仔细打量片刻,“你手上没出过人命,也没参与过什么刑事案件吧?” “没有。” 关山月沉吟一瞬,松开他的手,“盗走的文物尽量上交国家吧,这样我也好办些。” 秦野表情凝重,“早就卖了。” 卖的钱,几乎都被养父拿去赌了。 关山月有点为难,“还能追回来吗?” 秦野摇摇头。 关山月皱起浓眉,“以后尽量将功补过吧。你加入我们,肯定会有争议,我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尽量找个能服众的办法。” 一直沉默的苏婳开口道:“我拿性命担保野哥的人品。” 有他做担保,关山月皱紧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些。 毕竟苏婳在考古界小有名气,且和故博一把手高沧海是师兄妹,还是苏文迈的外孙女,和华天寿、楚岱松也渊源颇深。 秦野朝苏婳投去感激的一眼。 苏婳莞尔,心里却在想更好的弥补方法,力求帮助秦野洗白。 鹿宁从兜里掏出一包小巧的手帕纸,递给秦野,“快擦擦手和耳朵。” 秦野伸手去接,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很暖。 他心脏漏跳了半拍,“谢谢。” 鹿宁唇角微扬,“不用。” 秦野撕开包装,抽出手帕纸,擦了擦手和耳朵上的泥水。 头发上还沾有水珠,不过他没注意。 毕竟是个又直又刚的汉子。 鹿宁下意识地想伸手帮他擦擦,手抬起来,又放下。 关山月朝她伸出右手,“你外公的手也脏了,你眼睛那么大,看不到?给我纸。” 鹿宁双手一摊,“没了,就带了一包。” 关山月呵一声,“小丫头,一点都不心疼外公。” 鹿宁无奈,“你助理啥都备着,一包纸也好争。” 关山月的助理急忙从随身背的包里,掏出毛巾帮他擦手。 刚才就想擦了,怕打扰他们说话,没敢擦。 一行人说说说笑笑,去临时搭建的简易餐厅吃饭。 关山月德高望众,考古队特意给他隔了个单间。 单间不大,最多能坐四个人。 助理只能去外面大厅里吃。 饭菜是当地的村民做好,送过来的。 土生土长的本地特色蔬菜,全是用大粪养出来的,吃起来有种原生态的香味。 还有鸡肉,是放养的鸡,听着山歌长大的。 肉特别有嚼劲儿,喷香。 关山月坐在秦野对面,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小伙子,说说看,你是怎么听雷辨墓的?” 秦野握着筷子的手停下,“打第一个雷时,我就听到回响异常,直觉这附近肯定有大墓。趴到地面上仔细听,是为了探大墓的位置和深度。” 关山月眼睛发亮,“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会相信。” 秦野极淡一笑,“正常,很多人都不相信。” 关山月给他夹菜,“听说你还会寻龙点穴?” “对,星峰寻龙,抱水寻龙,交水寻龙,水口寻龙,龙水交界,寻龙点穴。” 关山月眼里露出赞许的目光,“你学了多少年?” “从很小的时候,我养父就开始训练我,望闻问切。闻,就是听雷辨墓,通过打雷的回声,判断古墓的方位和深度。” 关山月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挺好一个孩子,唉!” 那声“唉”让秦野的心,微微凉了凉。 感觉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鹿宁边吃饭,边拿眼睛瞟秦野。 见他衣服都湿了,上面还沾着泥。 她拿起手机,给同事发了条信息,让他帮忙送套衣服过来。 发完信息,鹿宁拿起热水壶,给关山月倒了杯水。 倒完又给苏婳和秦野也倒了一杯。 给秦野的水,倒得比别人满一些。 想了想,她又从鸡肉里挑了两块姜,放进他的茶杯里。 姜水能去寒。 关山月瞟一眼,唇角微微撇一撇,要笑不笑。 秦野端起那杯水喝了一大口。 味道有点怪,但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水。 明明喝进胃里,心却暖乎乎的。 吃完饭后,鹿宁的同事送过来一套衣服,军绿色的,是他们异能部队的队服。 款式和军装差不多,细节处有差别。 鹿宁摘掉上面的徽章,递给秦野,“你衣服湿了,将就着穿一下吧。我们的队服不能随便外借,你不要穿着到处走。回去换下来,记得还给我,这是借我同事的。” “好。”秦野拿着衣服,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野蛮粗糙的环境下长大的,别人稍微给他点温柔,就受不了。 秦野找了个僻静处换上。 出来,众人眼前一亮。 他个子高,身材挺拔,眉眼英气。 穿上这英挺的队服,英姿飒爽,原本不羁的眼神,竟多了丝凛然正气。 鹿宁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半秒。 秦野被她看得,耳根又微微泛红了。 鹿宁察觉到了,匆忙收回视线,端起杯子喝茶,茶杯却是空的。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众人吃完饭,稍作休息,雨就停了。 关山月安排手下那些考古专家和地质专家及工作人员,继续处理西周主墓室的发掘工作。 他和秦野等人,去他所说的那个墓地所在位置,探查一番。 秦野特意带上考古队专用的探铲,俗称洛阳铲。 探铲是用来探测地下是否有古墓的一种工具,改良过的,可以接得很长,长达几十米。 助理带上相机,要拍照。 几人步行一百五十米。 秦野指着山坡说:“秦埋岭汉埋坡,这座墓葬在半坡,多半是汉墓。” 一听是汉墓。 关山月双眼炯炯发光。 秦野又指指面前的灌木和草丛,“你看,此处的植物,比别处的更旺盛,说明这里风水好。风水好,气旺,这里有古墓的可能性就大。” 关山月手指摩挲下颔,“你懂得还挺多。” 秦野手脚麻利地把探铲接长,长达二十米。 他手拿探铲,身体站得笔直,长腿叉开与肩同宽,手握杆置于胸前,铲头着地,用力向下垂直打洞。 他动作极其熟练,力道掌握得也刚刚好。 下过雨的地面,比平时好下铲。 打到十二米时,秦野感觉不对,开始收铲。 带上来的土,有白膏泥。 白膏泥是古人专门用来保护墓葬泥土的,有非常好的密封性。 这是古人高等墓葬的标配。 秦野说:“下面果然有墓,确定是汉代高等墓葬。” 关山月眼露惊喜,大笑,“太好了!太好了!你真是神了!” 秦野宠辱不惊。 他有条不紊地开始拆探铲,“尽快安排人挖掘吧,我已经探出来了,别人也能探出来。不挖的话,说不定会被盗。” 他指的是养父秦漠耕。 秦漠耕的本事在他之上。 养父艺高人胆大,打盗洞也快,一晚上就能掏出来个盗洞来。 关山月打量着他,“之前有个盗墓贼,很有本事,服刑时,我们找他帮过两次忙。后来他出狱了,我亲自邀请他加入我们,可他拒绝了。” 秦野心知肚明,考古拿的是工资。 盗墓的,盗一次墓获得的收入,抵上考古人员一辈子的工资,时间还自由。 所以有本事的盗墓贼,很少有想弃暗投明的。 至于他。 他弃暗投明是为了家人,还为了…… 秦野微微偏头,眼角余光瞥向鹿宁。 还为了她。 第414章 找到你了 鹿宁打电话给当地的民警。 让派人把这里拉上警戒线,严加看管起来,以防被有人之人盯上。 因为这个墓不是抢救性发掘,确认好后,得商量具体的挖掘方案。 挖不挖,该怎么挖? 要成立专门的专家团队,进行研究。 研究出来的方案,得提交给上面,等审批,审批下来后,才能进行发掘。 秦野作为发现古墓的人,自然也在专家团队邀请之列。 苏婳是顶尖的文物修复师,也是团队不可或缺的人物。 当晚,一行人连夜乘坐飞机,返回京都开会。 一天的准备工作后。 隔日清早,专家们聚于文保所,开会。 秦野和苏婳一身正装,前往文保所。 这是秦野第二次穿西装打领带。 上次还是参加苏婳和顾北弦的婚礼。 穿惯了便装的他,穿上正装,十分别扭,感觉很受拘束。 衬衫没弹性,领带勒着脖子不舒服,西装肩膀那里也箍得难受。 真不知平时顾北弦天天这样穿,累不累? 开会前,秦野去卫生间,整理西裤和衬衫。 在隔断里,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听声音三四十岁。 伴着自来水哗哗的流水声。 那人说:“听说这个汉代大墓,是个盗墓贼发现的,洛阳铲使得贼溜,还会听雷辨墓,寻龙点穴。你说,一个盗墓贼,跟我们这些人一起开会,成何体统?” 另外一个人呵呵冷笑,“世道太乱了,一个盗墓贼竟和我们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平起平坐。” “谁说不是呢,乱!” 两人说着离开,言语间透着不服气。 隔断门推开。 秦野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对着镜子整理领带,眼神是冷的。 如果放在从前,被人这样挖苦。 飞刀早就甩出去了。 可现在,他忍了。 他太渴望在阳光下生活了! 太想过正常人过的日子了! 脑子里浮现出鹿宁精致英气的小脸,他极浅地扬了扬唇,拧开水龙头,洗了把手。 抄起一点水,对着镜子,把本就极短的发型,整了整。 镜子里的人,眉眼英俊,西装笔挺,穿白衬衫,打藏蓝色领带。 现代文明的衣装,掩盖掉了他身上原本的野性。 秦野迈开长腿,一副淡然不羁的模样,来到会议室。 推开门。 会议长桌前的人,唰地扭头朝他看过去。 那一张张面孔,虽然面带笑容,眼神却异样,有挖苦,讽刺,揶揄和揣测。 坐在他们身旁的苏婳,捕捉到了这些细微情绪。 她推了椅子站起来,走到秦野面前,字正腔圆地说:“这位是民间奇人秦先生,擅长听雷辨墓,寻龙点穴,处理古墓里的各种突发事件。西周主墓室的尸骸产生尸毒,如果不是他,所有人都得遭殃。不止如此,他还挽救了古默教授的性命。马上要开会研究的这个汉代大墓,如果不是他,就要落得被盗的下场。” 她漂亮的大眼睛,眼神凛冽,身姿站得笔直,言语铿锵有力,不容抗拒。 众人一时怔住,竟无言以对。 秦野垂眸看向她,目光充满感激。 难怪顾北弦爱这个女人爱得走火入魔,她有她的可爱之处。 “啪啪啪!” 门外传来鼓掌声。 众人扭头看过去,是关山月来了。 关山月唇角带笑,眼神却威严,“在座个位,别以为自己比别人多念了几年书,多发表几篇论文,就觉得高人一等。高手在民间,我们需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 短暂安静后,众人相继鼓起掌来。 关山月瞟一眼众人。 看眼神,还是有半数不服,有点棘手。 他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助理打开投影仪,把昨天拍的墓地周围环境,投放到大屏幕上。 那天挖上来的土,地质学家也给出了报告。 众人展开热烈的讨论。 众说纷纭。 会议快结束时,秘书敲门进来,走到关山月身边,弯腰在他耳边耳语一番。 关山月点头答应。 很快有人敲门。 秘书去开门。 进来的是身穿高定西装,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顾北弦。 他身后跟着五个西装革履的保镖。 每人手里拎着两个密码箱。 十个黑色的密码箱,齐刷刷地放到会议桌上。 顾北弦下颔微抬,泰然自若道:“你们这次考古的经费,我全权赞助,这是首批资金。” 全场一瞬间安静下来。 考古涉及太多,经费不是一笔小数目。 每次都是上面拨款。 每次拨款,都要等层层审批。 顾北弦这十个密码箱,装了至少得一千万,说送就送了! 真真是财大气粗! 苏婳微微吃惊,随即笑。 她冲大家说:“我签了保密协议的,并没泄露消息,至于他为什么知道,我想应该是他猜的。” 秦野向顾北弦投去感激的一瞥。 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让他在考古队立足。 果然,顾北弦看向他,眸光深沉,“这笔钱,是看在秦先生的面子上赞助的。” 言外之意,嘴碎的,都识趣点,不要乱说话,惹他不高兴。 惹他不高兴,别想让他再续经费。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啪啪鼓掌! 掌声如雷! 那几个嘴碎的人,心虚地收回视线,低下头,生怕被注意到。 关山月哈哈大笑,“北弦,我替国家感谢你。” 顾北弦云淡风轻,“不用谢我,谢我太太和秦先生就好了。” 说罢他利落地转身,带着保镖扬长离去。 不带走一丝云彩。 那几个背后嘲讽秦野盗墓贼的,再看向秦野时,目光居然多了一丝羡慕和嫉妒。 羡慕他有人撑腰。 会议结束后。 秦野和苏婳同关山月道别,离开。 走出文保所大门。 苏婳看到秦姝的车,赫然停在门口。 车窗降下,秦姝朝他们招手,“都坐我的车吧!上来!” 苏婳应道:“好的。” 她转身对自己的司机说了声。 和秦野一起上了她的车。 苏婳去的是后面。 秦野上了副驾驶。 看到儿子一身正装,英气勃发,眉眼间染着灼亮的阳光,秦姝两眼发潮。 这是他本该有的样子,却在阴暗的日子里过了整整三十年。 秦姝揉揉发酸的鼻子,问秦野:“开会的时候,有没有人为难你?” 秦野微微一笑,“没有。” “没有就好,谁敢为难你,你告诉妈,妈去教训他们。” 秦野笑意加深,“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处理。” 秦姝喉咙发硬,“在妈眼里,你就是八十岁了,也是个孩子。” 秦野胸中暖意翻涌,坚硬的心再次柔化。 他嗓音沙哑,“妈!” “哎!” “我来开车,您老去后面和苏婳坐着去。” “好,好。” 秦姝下车,来到后座。 秦野发动车子。 秦姝拿起苏婳的手握在掌心,“小婳啊,我没看错你。你就是我们家的贵人,因为你的陪伴和照顾,北弦腿好了,北秦也渐渐走到了阳光下。” 苏婳莞尔,“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我哥本就优秀,只是暂时蒙尘。是金子,早晚都会发光的。” 秦姝喜笑颜开,“我儿媳妇越来越会说话了,听得妈真开心,我儿子就是优秀。” 苏婳嫣然一笑,“我说的全是真心话。” “妈今天开心,请你们吃饭,想吃什么?” 秦野和苏婳异口同声,“都听妈的。” 秦姝笑得眼含泪花,“那就选个近点的吧。” 二十多分钟后。 众人来到京都大酒店。 刚一入大厅。 秦野的眼神硬了硬,看到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 短发,身形清秀利落,黑色短t黑色长裤。 只一个背影,便已乱了他的心。 苏婳察觉他的异常,顺着视线看过去。 是鹿宁。 旁边是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人。 苏婳脆声喊道:“鹿警官!” 鹿宁闻声回头,看到三人,微微一笑,视线在秦野身上多停留了半秒。 秦野耳翼浅浅变红,暗中打量鹿宁身畔的男人。 四五十岁的年纪,长相英武,浓眉大眼,眼神炯炯有神,中气十足。 一看就是练家子。 秦野微微眯眸,生了敌意。 苏婳偏头指着秦姝,介绍道:“这位是我婆婆,姓秦。” 鹿宁笑容灿烂,“秦阿姨您好。” 秦姝连声笑,“你好。” 鹿宁指着自己身畔的男人,“这是我爸,姓鹿。” 原来是她父亲。 秦野提着的心,暗暗落回原处。 互相打过招呼后。 秦姝说:“既然大家都认识,就一个包间吃饭吧,还热闹。” 鹿宁瞅一眼父亲,见他没异议,应道:“好的,阿姨。” 一行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乘电梯,来到提前定好的包间,月圆阁。 点菜,上菜。 短暂寒暄后,气氛有些冷场。 秦姝本就是个清冷的性子,和鹿氏父女又是初次见面,都不了解,没有共同语言,找不到话题。 苏婳和秦野也是话少的。 鹿氏父女更是惜字如金。 众人默默夹菜吃菜。 苏婳拿出手机,给顾南音发信息:江湖救急,南音快来!你亲哥和女朋友以及未来岳父吃饭,冷场了。我们在京都大酒店,三楼月圆阁。 她发了个定位过去。 十二分钟后。 顾南音风风火火地来了。 门都没敲,她直接推门而入。 环视一圈,看到鹿宁。 她小嘴一弯,大眼睛眯成一条月牙儿。 径直走到鹿宁身边,她一把抓起她的手,亲亲热热,脆脆甜甜地喊道:“嫂子,好嫂子,我哥可找到你了!这些年,你都去哪了?让我哥等得好辛苦!” 第415章 怦然心动 鹿宁怔住,漂亮的小鹿眼直直地瞅着顾南音。 只觉得这孩子比沈鸢还虎。 僵了片刻。 她把手从顾南音手里抽出来,冷静地说:“抱歉,我不是你嫂子,你认错人了。” 顾南音看看苏婳,再瞅瞅秦野,“没错呀,我嫂子说你是野哥的女朋友。野哥的女朋友,可不就是我嫂子嘛。” 女朋友? 鹿宁没想到苏婳看外表清清雅雅,正正经经的,居然也闷着调皮。 才认识几天,怎么就成女朋友了? 鹿宁用眼角余光瞟一眼秦野。 见秦野也正看在看她。 四目相对。 鹿宁急忙收回视线,对顾南音说:“我和秦先生就是认识,工作原因接触了几次,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顾南音俏俏一笑,“早晚的事,你这个嫂子,我认定了!” 鹿宁忍不住笑了。 这小姑娘,又虎又萌,霸道得有点可爱。 秦姝喊道:“快坐下吃饭吧。” 顾南音却不坐。 吃饭哪有新嫂子重要啊。 她杵在桌边,大眼睛骨骨碌碌地打量着鹿宁,越看越满意。 这个新嫂子外形清清爽爽,干净利落,不装不作,身上散发出一种很能打的气场。 是她喜欢的类型之一。 顾南音睫毛一眨,计上心来,“我怎么觉得你年纪不大呢,你该不会比我还小吧?” 鹿宁如实说:“我二十四岁。” 顾南音一拍桌子,“好巧,我也二十四岁!你哪天出生的?” “12月21。” “我的天!我也是12月21,缘分呐!你是白天出生还是晚上?” 鹿宁淡笑,“早上。” 顾南音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幸好我是晚上出生,老幺的地位差点不保!” 说罢,她朝秦野瞟了一眼。 那意思,看我厉害吧,嫂子的生日,帮你问出来了,记住了吗? 秦野朝她微微点一头,表示记下了。 面上平淡如常,心里却很感激。 自打顾南音来了后,整个饭局气氛活跃了不少。 鹿宁不让叫嫂子,她就一口一个宁姐,宁姐长,宁姐短,一会儿给她夹菜,一会儿给她添茶,甜得让她浑身发痒。 鹿父不动声色地旁观着这一切,愣是没搞清楚秦野和这群人的关系。 秦野姓秦,顾南音姓顾。 顾南音喊秦野“野哥”。 俩人应该就是朋友。 可看他们几人,关系又挺好,亲密无间的,好得像一家人一样。 中途。 鹿父借着出去打电话,绕到前台接账,被告知早就结过了,应该是秦姝出来接电话时,结的。 吃罢饭后,众人乘电梯下楼。 出了酒店,各自要上车。 顾南音推着秦野,“野哥,你开车送送我宁姐。” 秦野来的时候,开的是秦姝的车。 顾南音看到了,把自己的车钥匙塞给他,“开我的车送。” 鹿宁不喜欢麻烦别人,“我坐我爸的车来的,不用送。” 顾南音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坐我的车吧,我的车香。”她一手拉着秦野,一手拉着鹿宁,硬是把两人塞进自己的车里。 她开的是一辆大红色的法拉利跑车。 跑车为了适应超高速状态下的风阻,车身比较低,外形玲珑,乘坐空间也窄。 秦野个高腿长,坐在里面挺憋屈的。 不过能和鹿宁独处,这点憋屈算什么? 他调了下座椅,开始研究跑车怎么开,生怕出糗。 鹿宁隔着车窗,看看父亲,见他脸色不太好看。 她说:“爸,你去忙吧,回头再好好跟你解释。” 鹿父嗯一声,转身就走。 秦野发动车子,问鹿宁:“去哪?” “送我回家吧,今天休假。” 话音刚落,秦野手机来信息了:哥,请宁姐看电影,尽量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勇敢地迈出追妻第一步! “妻”这个字眼,让秦野心跳加快了几下。 他偏头看向鹿宁,克制住心跳,“喜欢看电影吗?” 鹿宁一顿,“大白天的,看什么电影?” 秦野收回视线,握着大红色的方向盘,沉声说:“白天也可以看电影的。” 顾南音短信又来了:看恐怖片,恐怖片有利于感情升温! 秦野扫一眼短信,问鹿宁:“恐怖片你喜欢看吗?” 鹿宁见他高高大大一汉子,却小心翼翼的,请人看个电影,还得先瞅瞅手机,不由得生了恻忍之心,“可以。” “想看什么?” “都行。” 两人就近找了家电影院。 长这么大,秦野还是第一次来影院。 要不是顾南音在线教学,他都不知道,电影院还分大包,中包和小包。 订了个小包,选了部恐怖片。 是很老的一部恐怖片了,名叫《驱魔人》。 顾南音告诉他,记得买爆米花、瓜子和饮料,女孩子都喜欢。 秦野去买。 鹿宁阻止道:“我不吃零食,也不爱喝饮料,不用买。” 两人走进可容四个人的小包。 大白天的,没人,两人包场了。 电影里的角色造型,挺瘆人的,气氛也搞得很恐怖。 换了普通人,早就吓得鬼哭狼嚎了。 秦野却很冷静。 对于十几岁就开始下墓,整天和死人打交道的他来说,这算什么? 记得刚开始下墓时,他好像是十三岁。 当时是很害怕,生怕棺材里的死尸,变成僵尸,把他带走。 后来久而久之,就麻木了。 他偏头看向鹿宁,“怕吗?” 鹿宁比他还冷静,“不怕。” 秦野顿住。 南音说看恐怖片,有利于感情升温,不知该怎么升? 他憋了几秒,“为什么不怕?” 鹿宁淡笑,“我是异能部队的,负责处理一些灵异事件,并进行封锁消息,以免引起民众恐慌。那是真枪实弹的,电影上这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好怕的?” 秦野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就这样,两人十分冷静地在电影院坐了两个小时。 明明是很恐怖的电影,据说曾经吓死过人。 可两人却看得波澜不惊,全程像看新闻联播一样,面无表情。 这家电影院,开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顾客,明明一男一女开了小包,却啥也不做,手都不拉,只一本正经地盯着大屏幕看。 对得起高昂的票价吗? 从电影院里出来。 顾南音发信息:亲哥,宁姐有没有吓得钻进你怀里? 秦野回道:没有。 顾南音:不会吧,宁姐是不是女人? 秦野:当然是。 过了一会儿,顾南音又发来信息:要不你们俩去游泳吧,游泳也有利于感情升温。 秦野实在问不出口。 游泳要穿泳衣,和赤裸相对有什么差别? 何况他手臂和后背上还有疤,怕被鹿宁看到,再多想。 上车后。 鹿宁拉过安全带系上,“偷袭你的那帮人查出来了,是当地的痞子,说是收钱办事。让他们办事的人,他们也不知道,通过线人接的单,你小心点。” 秦野知道是谁。 他发动车子,“好。” “有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谢谢。” 秦野打开导航,“送你回家吗?” “行。”鹿宁报了住址。 开车来到鹿家所住的小区。 是一所环境清雅的中高档住宅小区,看外观并不豪华,却很舒服,周围环境也安静。 鹿宁道了声谢,推开车门下车。 秦野跟着下去。 太阳西斜,晚霞满天,耳边传来婉转的鸟叫声,空气清新,鲜花盛开。 一切都美得像梦境。 夏天的风吹过人的脸庞,有点热,秦野的心比风更热。 和鹿宁并肩往前走,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剧烈。 “叮!” 顾南音的信息又来了:亲哥,找机会吻她。 秦野偏头看着鹿宁绯红的唇角。 吻她? 太早了,才认识几天,就去吻她,会打起来的。 上次摔她那一跤,他愧疚到现在。 不能吻,牵手总行吗? 秦野鼓足勇气,把手往她的手边靠了靠,想握,又觉得太刻意,收回来。 过了一秒,又试探地伸出去,就差那么一毫米。 他垂眸看着她的手,握还是不握? 心一横,他豁出去了,就要去握。 眼瞅着就要握上去,鹿宁忽然开口:“我……” 秦野急忙收回手。 鹿宁察觉到了,扑哧笑出声。 第416章 我喜欢你 秦野盯着鹿宁的笑脸,怔住。 她笑起来真好看,和平时清冷利落的模样截然相反,像小时候吃过的奶油冰棍,清甜却不腻。 秦野压抑住心跳,“你说。” “我接到新任务,要出差。西北古城的那个墓,我去不了了,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我外公。” “放心,我会把关老当成自己的亲外公。” “谢谢。” “应该的。” 秦野把她送到楼下,却舍不得走,只恨路程太短,太短。 鹿宁见他迟迟不肯走,问:“还有事吗?” “没事。”秦野盯着她漂亮的唇瓣,想象了下和她接吻的感觉,只是想象一下,都激动得不得了。 她的唇那么软,一定很甜吧。 他的耳翼又红了。 鹿宁望着他微微泛红的耳翼,想笑。 明明是野性难驯的长相,却这么老实,刚才想握她的手,都不敢握。 她轻轻笑一声,“既然没事,那你回去吧。” “好,联系方式能给一个吗?我好向你汇报关老的情况。” “行。” 两人交换过联系方式后,分开。 鹿宁回到家。 鹿父早就在坐在沙发上等着了,一脸严肃地问:“你们在谈恋爱?” 鹿宁性格稳,事情没百分之百地确定下来,不想到处说。 她淡淡道:“现在还是朋友。” 鹿父叫鹿巍。 鹿巍表情十分凝重,“我打电话问过你外公,秦野的父亲叫秦漠耕,是有名的盗墓贼,警方到处在抓他,那人还烂赌成性。秦野是他的儿子,盗墓的事,他脱不了关系,万一事发,他是要去坐牢的。你是异能部队,保密单位,结婚得政审,他过不了这一关。既然没有可能,就不要开始。” 鹿宁眼神微微一暗,“知道了。” 她噔噔上楼,进了卧室。 打开台灯,拿起一本书,想看,脑子里却全是秦野的脸。 明明是冷硬不羁的性格,却小心翼翼的,还动不动就耳朵红。 那么个大男人,三十岁了,还红耳朵,莫名有点反差萌。 鹿宁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拿书挡住脸。 笑着笑着,察觉到了,又收敛住笑容。 想到父亲的话,不知怎么的,竟然有点难过。 “叮!” 手机来信息了。 鹿宁放下书,拿起手机,是秦野发来的。 点开,信息是:宁,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他在向她表白。 鹿宁心里咯噔一下,扑腾扑腾的,像有只雀儿在胸口乱跳。 顿了一下,鹿宁打过去,“喂?” 手机里却没人说话。 鹿宁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回应,挂断电话,笑着摇摇头。 想到父亲说的话,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书,拉过被子蒙住头。 想补个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眼,脑子里全是秦野的脸。 明明才认识几天,连她自己都觉得纳闷。 为什么会这样? 她这么冷静的人,不应该这样的。 同一时间。 顾家别墅大门外。 秦野捏着手机,对顾南音说,“下次不要拿我手机乱发信息了。” 顾南音白了他一眼,“喜欢就大胆地表白,都二十一世纪了,你还这么纯情。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盗墓的时候,被哪个古人魂穿了?现代人哪有你这样的?” 秦野平静地说:“鹿宁跟你性格不一样,我要是太主动,她会反感。” 顾南音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谈恋爱的时候,女人都喜欢男人主动一些。相信我,她对你肯定有好感,你要大胆地往前冲,一举拿下,争取今年结婚,三年抱俩。” 真的,她都恨不得摁着两个人的头,把他们摁到一个被窝里。 快点结婚,快点给她生个小侄子,侄女也行。 她太想有个小奶娃娃,喊她姑姑了。 太想了! 苏婳迟迟生不出来,她只能打鹿宁的主意。 秦野默了默,“鹿宁比较理智,考虑事情全面,急不得,得慢慢来。” “你都三十了,还要慢慢来?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顾南音恨铁不成钢地走了。 秦野上车离开。 顾南音回到家。 没多久,顾傲霆从公司里回来。 看到她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做,就一个劲儿地发呆。 顾傲霆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肩膀,见她没反感。 他放下心来,在她身边坐下,疼爱地揉揉她的头发,“小丫头,谁惹你不开心了,告诉爸爸,爸爸帮你教训他。” 顾南音拧着小眉头,“我快被我亲哥急死了。” “哪个亲哥?” “还有哪个?最亲的那个呗,秦野。谈个恋爱,顾头顾尾的,哪那么多事?换了我,一鼓作气,先拿下再说。” 顾傲霆撇了撇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矜持一点吗?” 顾南音小下巴一扬,“不能!” “你哥跟谁在谈恋爱?” 顾南音警惕起来,斜眼瞅着他,“不告诉你!我的嘴天下第一严,休想从我嘴里套话!” 顾傲霆眼珠微动,”你不是要换车吗?告诉爸爸,爸爸马上就给你换。” 顾南音翻了他一眼,“休想收买我,我有的是钱。上次我臭哥给我打了一千万,我想换啥车就换啥车,才不用你的臭钱!” 顾傲霆啧一声,“有志气!” 他上楼去了书房,打电话问秦姝,“北秦跟谁在谈恋爱?” 秦姝连回都不回,直接掐了电话。 顾傲霆又打电话问顾北弦和苏婳。 两人的答案出奇得一致,都是“无可奉告”。 这一刻,顾傲霆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电话问暗中跟着秦姝的保镖。 保镖想办法去调了酒店的监控。 顾傲霆看到监控里是一老一少两张陌生面孔,出动助理去查,才知道对方叫鹿巍和鹿宁。 看鹿宁的长相,还行。 就是有点瘦,眼神有点凶,一看就不好惹。 助理还查出鹿宁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异能部队的,外公和母亲从事考古一类的工作。 这种家庭,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根红苗正,勉勉强强凑合一下,也能配得上他儿子。 顾傲霆给秦野打电话,“你喜欢那个叫鹿宁的姑娘?” 秦野眉头一跳,“有事?” “告诉爸爸,你喜欢她吗?” 秦野冷淡道:“跟你无关。” 顾傲霆也不生气,“喜欢就去追,要自信,要大胆。你是我顾傲霆的儿子,要财有财,要貌有貌,要本事有本事,还怕区区一个小姑娘不成?你妈当年那么优秀,那么傲气,那么难追,都被我追到手了。鹿家不就是什么异能部队家庭吗?跟我们家差得远着呢,是她高攀你。” 秦野抿唇不语。 见他没反驳,顾傲霆挺激动,顿时父爱爆棚。 他忍不住把自己当年追秦姝那点本事,倾囊相授,“鹿宁是独生女,你从她父母下手,比直接对她下手,更有效果。” 秦野闷声道:“我盗过墓,洗不白的,他们那种家庭,最忌讳这个。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爸都不怎么说话。” 顾傲霆抬手揉揉鼻骨,“儿子,你不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我们家有钱,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 “钱不是万能的。”秦野挂断电话。 继续开车。 回到顾谨尧的住处。 上楼,进了卧室。 他拉开床头柜,拿起桃木和刻刀,刻起来。 有心事的时候,他就喜欢刻东西。 从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以前都是刻母亲,刻想象中母亲的模样。 刻着刻着,手中的桃木,原本温柔的轮廓,渐渐雕刻出了英气精致的五官。 短发,翘鼻,精致的唇,眉眼清冷。 是鹿宁。 秦野盯着手中的雕刻,开始出神。 “吱!” 门被推开,顾谨尧抬脚走进来。 秦野急忙把手中的雕刻,塞到枕头下。 可惜顾谨尧目光敏锐,早就注意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问:“心上人?” 秦野嗯了一声。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谁?” 秦野口吻随意道:“八字还没一撇,以后再告诉你吧。” 顾谨尧盯着他的眼睛,“这次去西北古城考古认识的?” “是。” “自己说,要么我打电话问苏婳。” 见瞒不住了,秦野开口:“叫鹿宁。” 顾谨尧喔了一声,“是她啊。” 见他话里有话,秦野眉心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你们认识?” “鹿宁,国内异能部队的,跑得快,能夜间视物,身手还行。前年我回国,他们组织不知怎么知道了,派她和她同事来邀请我加入。要签保密协议,还限制人身自由,我当时有重要的事要做,就拒绝了。你很喜欢她?” 秦野没应,耳翼却微微泛红。 顾谨尧盯着他泛红的耳翼,极淡地勾了勾唇角,“老房子着火,烧起来没救了。” 秦野眼睫微抬,“我今年才三十岁,一点都不老。” “嗯,不老,年轻着呢。” 秦野瞥他一眼,“我怎么听着你说话不太对劲。你该不会对鹿宁也有意思吧?” 顾谨尧收回视线,“怎么可能?” 他只喜欢苏婳。 连鹿宁长什么样都记不得。 “你慢慢思春吧,我出去打个电话。”撂下这句话,顾谨尧转身就走。 回到自己卧室,关上门。 顾谨尧找到顾北弦的号码,拨过去,“想办法把秦野卖出去的文物追回来,上交给国家。他以后跟鹿宁结婚,得过政审,不这样做,两人没戏。” 顾北弦沉默一瞬,“好,我马上派人去办!” 第417章 特别想见 说是派人去办,可顾北弦怕助理处理不妥当。 他亲自给秦野的养父秦漠耕,打电话。 简单寒暄过后,顾北弦开门见山,“秦老,这些年秦野经手的古董,您有记的清单吗?给我一份。” 刚从赌场回到家的秦漠耕,冷不丁接到这个电话,愣住了。 闭着嘴没敢出声。 琢磨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沙哑,“阿野出事了?” 他指的是被警方抓。 顾北弦回:“没有。” 秦漠耕松了口气,“阿野没出事,你问我要清单做什么?” “我派人追回来,上交给国家。” “这样啊。”秦漠耕压在胸口的石头坠地。 他慢腾腾地走到沙发上坐下,“那得要好大一笔钱呢,钱早就被我花光了,我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顾北弦沉声道:“钱我来出,无论花多大代价,都在所不惜。” 秦漠耕挠了挠头皮,“清单给你,你会不会去警方那里举报我?” 顾北弦极淡一笑,“您老活得够谨慎的。” 秦漠耕嘿嘿笑几声,“没办法,我们干的是下九流的营生,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谁都得防着点,再熟也不行,还请顾总不要怪罪。” 顾北弦不想和他打太极。 他言归正传道:“我哥喜欢上了一个根红苗正的姑娘。他苦了三十年,不容易,我想帮帮他,就这么简单。” “这样啊,这是好事,是好事。” 秦漠耕思索着,“我考虑一下,三天后给你答复,好吗?” “行,买家的联系方式也写清楚,我好派人带钱去赎。您放心,绝对不会出卖您。” 秦漠耕呵呵一笑,“你都带钱去赎了,人家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恐怕以后,再也没人敢收我老秦的货喽。” 顾北弦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这是怪他断了他的财路,向他要补偿呢。 顾北弦微勾唇角,“你放心,我会给你一笔养老费,只要你不赌,足够你过个舒舒服服的晚年。” 有他这句话,秦漠耕就放心了。 他叹口气,“赌这东西,很难戒的,我戒了大半辈子,都戒不掉。” 三天后。 秦漠耕给顾北弦打电话,答应交出这些年秦野经手的古董清单。 让他带着钱,一周后,到约定地点见面。 一手交钱,一手交清单。 怕顾北弦出卖他,秦漠耕让他本人亲自来。 三千万,他要现金,不要支票,也不要转账。 顾北弦答应了。 虽然秦野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可他也救了他的命,养大了他。 给他一笔钱,是应该的。 到了约定时间。 顾北弦带着保镖和助理,开了几辆低调的越野车,前往秦家村。 车子后备箱里,装着秦漠耕要的三千万。 根据他的要求,钱特意换成了不连号的,且是旧钱。 顾北弦带人抵达秦家村时,天色已黑透。 秦漠耕约的是一家小酒馆。 酒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像是野店。 店里除了老板,连个服务员都没有。 顾北弦带人进店时,秦漠耕已经坐在桌前喝上了。 喝的是本地的纯高粱酒,配猪头肉和花生米,当下酒菜。 秦漠耕刻意收拾了一番,一头灰白头发染成漆黑,抹了发油梳得溜光水滑,穿着浅灰色polo衫,戴一副金边老花镜。 猛一看,倒有几丝斯文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学校旁边卖学习用品的小老板。 压根想不到,这是个手上曾出过好几条人命的盗墓老贼。 圈里有名的秦师爷。 看到顾北弦进来,秦漠耕急忙推了椅子站起来,笑容满面,带一点儿讨好,“顾总,我们又见面了。” 顾北弦朝他略一颔首,“秦老,您好。” 秦漠耕殷勤地招呼,“快请坐,快请坐!” 顾北弦瞥一眼那椅子,油漆斑驳,好像多年没擦过的样子。 他实在坐不下去。 助理很有眼色,急忙扯了抽纸,铺了一层,顾北弦才肯坐下。 秦漠耕拿起酒瓶,给他倒酒,“来,咱爷俩好不容易遇到,好好喝一杯。” 顾北弦盯着那简易的酒瓶,抬手阻止,“我戒酒了。秦老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吧,你要的在我车子后备箱里,不放心的话,可以去看看。” 秦漠耕笑了笑,“不用看,顾总的人品我放心。” 主要是他要的不算多。 顾家家大业大的,不缺他要的这三千万。 秦漠耕放下酒瓶,从身后的黑色皮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 把笔记本推到顾北弦面前。 他笑呵呵地说:“都在这上面写着呢,只写了值钱的,不值钱的,都是打包卖,太多了,就不费事写了。” 顾北弦接过笔记本,掀开,翻看起来。 越看,神色越凝重。 比他想象得还要多。 他拧起浓眉问:“怎么这么多?” 秦漠耕拿起酒杯,抿一口酒,“阿野三岁起,我就有意培养他。他很聪明,一点就通,十三岁就能跟着我下墓了。这上面全是他经手过的,他今年三十岁,入行整整十七年了。” 顾北弦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捏着笔记本的手渐渐用力,手背筋脉隆起。 十三岁的时候,他在国外留学,接受最好的教育,身边有保镖保护,保姆佣人精心照顾,被母亲疼爱,被爷爷奶奶捧在掌心。 可秦野,那么小的年纪却去下墓,成天和死人打交道。 秦漠耕是盗墓高手,小墓不盗,只盗大墓。 古代王侯大墓里,机关重重。 巨石阵,流沙阵,连环机弩,水银,伏火和尸毒等。 哪一样,都是致命危险。 能活到现在,真是他命大。 顾北弦心里难受得像被人攥住,透不气来。 秦漠耕见他不高兴了。 他小心起来,观察着他的脸色,斟酌着用词说:“我真不知道阿野是你们家的孩子,如果是,我早就给送回去了。三十年前,我上山发现他的时候,他身上就穿着薄薄一件小衣服,被扔在山上,都快没气了。我看着可怜,就带回家,用羊奶一口一口喂大。” 说这些,是怕顾北弦怪罪,再秋后算账。 顾北弦微微闭了闭眸子,合上笔记本,什么也没说。 见他没有要怪罪的意思,秦漠耕暗暗松了口气。 他夹起一块猪头肉放进嘴里咀嚼。 慢慢咽下后,他语气透着可惜,“阿野人聪明,胆子也大,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今他走了,我也不下了墓了,找别人不放心。” 顾北弦听出他的意思。 沉思半秒。 他开口道:“每年再给你一百万养老费,等会儿你给我助理留个账号,会定时打给你。” 秦漠耕忙说:“我不是跟你要钱,只希望阿野偶尔能来看我一眼就行。我没有儿子,女儿自幼跟她妈改嫁了,我拿阿野当亲生骨肉。” 顾北弦淡嗯一声,推了椅子站起来,“钱给你,我们该走了。” 秦漠耕叫来店老板结账。 结完和顾北弦一起走出去。 保镖把越野车后备箱打开。 里面是一个个黑色的加大号密码箱。 顾北弦下颔微抬,“秦老请检查一下吧。” 保镖开始输密码,要打开密码箱。 秦漠耕回头瞅一眼后面的酒馆,阻止道:“不用了,我相信顾总。” 顾北弦吩咐保镖:“把密码箱搬到秦老的车上。” “好的,顾总。”保镖听令开始搬起来。 秦漠耕开的是一辆银灰色的大切诺基,二手的,改装过的。 保镖把装着钱的密码箱,一个个地搬到他车上。 搬完,秦漠耕伸手要来握顾北弦的手,“太感谢你了!顾总。” 顾北弦不着痕迹地避开,“希望秦老嘴严实点,不该说的不要说。” 秦漠耕陪着笑脸,“放心,我得罪谁,也不敢得罪顾家。” 顾北弦略一点头,转身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顾北弦吩咐道:“回京都,去顾谨尧的住处。” 他要去见秦野,特别想见他。 第418章 开始出动 等顾北弦抵达顾谨尧的住处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按门铃,秦野来开的门。 他刚冲完澡,头发还是湿的。 身上穿一件黑色男士运动背心,和休闲长裤,露出两条劲瘦有力的手臂,腕骨微凸,肩宽腰窄。 他个高腿长,肤色健康。 很普通的衣服,被他穿得别有一番味道。 顾北弦目光在他手臂上的疤痕停留一瞬。 心又疼了一下。 这肯定是他年少时下墓伤到的。 秦野并不知顾北弦为他所做的一切,见他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淡淡一笑,“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来找我有急事吗?” 顾北弦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眸色很沉,很复杂。 秦野被他看得不自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事你直接说,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 从小就下墓,成天和死人打交道,心理承受能力能不强吗? 顾北弦偏过头,声音发硬,“没事。” 秦野又笑,“你我是亲兄弟,心意相通,你这副样子,像没事的吗?” 顾北弦抬手搭到他肩膀上,拍了拍,“哥,你受苦了。” 秦野有点不好意思,“无缘无故的,说这个干嘛?” 恰好,顾谨尧从书房里出来。 扫他们一眼,他开口道:“想抱野哥你就抱,扭扭捏捏的干嘛?” 本来顾北弦因为秦野幼年受苦,挺难过的。 被顾谨尧这么一句话,搞得,不上不下的。 他瞥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喜欢抱男人?” 顾谨尧噎住。 他眼神冷冷地瞅他一眼,那意思,别逼我使杀手锏! 顾北弦猜出他的心思,“苏婳已经跟我复婚了,婚礼也大办了。” 言外之意,你抢也抢不走了,别整天拿这事来要挟我。 顾谨尧深吸一口气,“德性!” 他转身去了他的卧室。 关门的时候,故意把门摔得很大声。 顾北弦觉得顾谨尧变了。 自打秦野搬来和他同住,他变得开朗了许多,会开玩笑了,也会阴阳人了,还会发脾气了。 有点正常人的样子了。 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忍着,压抑着,克制着。 像机器人一样完美。 秦野问顾北弦:“想喝什么?” “冰水吧。” “好。” 顾北弦走到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坐姿斯文。 秦野接了杯水,从冰箱里取了冰块加进去,放到顾北弦面前。 在他身边坐下。 顾北弦拿起杯子,抿一口水说:“我问过律师,如果你自首,不是主犯,判得不会太重,尽量判在三年以下。三年以下,可以争取缓期执行。缓刑不用坐牢,只要交够罚金,把盗走的文物交回去,以后不再重犯,多戴罪立功,你就彻底洗白了。” 这听起来挺令人心动的。 可是一想到秦漠耕,秦野心思沉下来。 思索许久,他出声道:“我不是没想过自首,可是一旦自首,警方势必让我交待一切,到时我养父会进去坐牢。他罪行重,会被判无期,甚至更重。” 顾北弦想说,你养父已经拿三千万把你卖了。 不过,他终是没说出口。 秦漠耕毕竟是养大他的人,俩人终归是有感情的。 顾北弦微抬眼眸,“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想自首,我帮你安排律师。” 秦野喉结微动,“好。”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站起来,“你休息吧,我该走了。” 秦野起身,“我送送你。” 走到门口,顾北弦回眸环视客厅一圈,“妈帮你准备的房子,装修已经散好味,床和被褥,生活用品都买好了,你哪天搬过去住吧。” 秦野刚要开口。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野哥,等你和鹿宁的关系确定下来,再搬走吧。” 是顾谨尧。 他不知何时打开门,走了出来。 正倚墙而立,表情冷淡。 顾北弦别有深意地瞅了他一眼,“你这是跟我哥住了几个月,住上感情了,舍不得他走了?” 顾谨尧目光凉凉瞥他一眼,“你想歪了。三十年前,就有人要害野哥,如今野哥活着,那帮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等他和鹿宁关系确定了,有她保护,我放心一些。” 秦野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我是个男人,自己能保护自己。” 顾谨尧再看向他时,目光温和许多,“双拳难敌四掌,英雄孤掌难鸣,有个人在身边照应,总归好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野无法再拒绝。 他对顾北弦说:“我先在这里住着吧,过段时间再搬走,不急。” “好。” 临走前,顾北弦意味深长地瞟了顾谨尧一眼。 这男人大概天生和他相克。 之前跟他争苏婳,现在又跟他争兄弟。 顾北弦推开门走出去,走着走着,唇角微微上扬。 乘电梯下楼。 走在漆黑的夜里。 他拿起手机拨给顾傲霆,“你以后对顾谨尧好一点吧。” 冷不丁地从顾北弦嘴里听到这种话,顾傲霆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呼吸都轻了,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你妈让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故意试探我?” “不是。” 顾傲霆长吁一口气,“那你无缘无故的,打这个电话做什么?” 搞得他好紧张。 顾北弦淡声道:“发现他人还不错。” “他再不错也不行,我必须要避嫌。本来就说不清楚,我再对他好,你妈会怎么想?我现在是一点也不敢刺激她。” 顾北弦眼尾漾起浅浅的笑意,“看不出来,你还挺在意我妈。” 一句话戳到了顾傲霆的心窝子。 他老眼发潮。 要是真不在乎,他至于守二十几年的活寡吗? 不跟她离婚,有利益的成份在,感情肯定也有。 他是个商人,凡是都喜欢算计,可是对秦姝,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生了三个孩子。 五十分钟后。 顾北弦回到日月湾。 洗过澡后,却没有睡意。 他拿出秦漠耕给的笔记本,坐在沙发上,细细研究起来。 发现秦野经手的古董,最大的买家,联系方式是港城的。 港城富豪有那么几个,特别爱收藏这种墓里出土的古董。 最出名的是李姓富豪。 这人他认识,之前在商会上,见过几面。 苏婳见顾北弦捏着一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出神,凑到他身边坐下,“在看什么?” 顾北弦抬手把她勾进怀里,薄唇亲吻她耳珠,“过些日子要出趟差,去港城,你有想要的吗?我给你带回来。” “没有,你出差老实点就好啦,外面的野花不要采。” 顾北弦笑,“这么不放心我?” 苏婳偏头,温柔地抚摸他英挺的下颔,“没办法,老公太有魅力,容易招蜂引蝶。” “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我去港城,是见李老,向他买回秦野卖出去的古董。我出面,他不一定会同意,你去的话,他或许会卖你一个面子。” 苏婳微诧,“我?我的面子有那么大吗?” “你是为国争过光的人,拿民族大义压他。如果能说服高沧海一起去,事情会办得更顺利。” 苏婳抬手揉揉他漆黑的短发,“真腹黑啊你,不愧是精明的商人,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脉资源。” 顾北弦眉眼含笑。 心说,不腹黑的话,你早就跟顾谨尧跑了。 他握着她的腰,打横把她抱起来,“我还有更腹黑的,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苏婳轻轻白了他一眼,“已经见识了整整五年了,有本事你再搞出点别的花样来。” 顾北弦眉目深深,唇角噙着一抹风流雅笑,“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当然不会。” 两人来到卧室。 顾北弦把她轻轻放到床上,解开她的睡袍。 握起她白生生的脚踝,从小腿开始吻起,由温柔到炽热,再到激烈…… 苏婳心里渐渐发潮,发烫。 身体轻飘飘的,直往天上跑,犹如徜徉在云端,又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奇痒无比。 她再也受不了,“你上来。” 顾北弦眼底蕴着浓重的欲气,声音深重,“你求我。” “好,我求你,求你。” “叫点好听的。” 苏婳翻他一眼,脸红得像海棠花,“老公,好老公。” 顾北弦得逞一笑,俯身覆上去…… 一时之间,情欲乱溅。 只恨春宵太短。 一周后。 顾北弦和苏婳坐上飞往港城的飞机,和他们同行的,还有故博一把手,高沧海。 高沧海暂时不让出面,留在酒店,做压轴。 顾家名声在外,顾北弦等人很容易就见到了李姓富豪,李老。 约在他家见面。 李家豪宅位于半山,装修极尽奢华。 一番寒暄过后,顾北弦说明来意,提出出双倍的价格,收回秦野经手的那些古董。 李老沉思,抿唇不语。 这时助理拿着手机走过来,“李老,有您的电话。” 李老接过手机,打了声招呼。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李老看向顾北弦,面色微变。 第419章 顺风顺水 李老面色凝重,问顾北弦:“关山月是你们什么人?” 顾北弦和关山月不太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苏婳开口道:“关老是和我一起考古的老前辈,考古界的泰斗人物。” 李老略一点头,“你们来找我,他知道吗?” 苏婳微微一笑,“我们来找您,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并未告诉关老。如果他知道,肯定是他猜测到了,或者巧合。您放心,我们此行是保密的,我们比您更怕事情声张出去。” 李老面色稍微缓和了些。 买卖文物这种事,卖方犯法,买方也脱不了关系。 只不过港城法律不同于大陆,加之他平时都是派手下人去打理,行事隐秘。 涉足收藏界几十年,从来没人像顾北弦这样直接找上门,要花钱赎回去的。 李老沉思几分钟说:“我前些年在京都做生意时,和关山月有些交情。这样吧,你们要的古董,我原价给你们,就当卖他一个人情。” 闻言,顾北弦和苏婳都暗暗松了口气。 原以为这位港城富豪,很难说话,毕竟人家是不缺钱的主儿。 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 顾北弦笑着道谢。 李老回以微笑,抬头吩咐助理:“你带人去处理吧。” 助理应道:“好。” 顾北弦从档案袋中取出笔记本,交给他,“我们只要秦野经手的就好,这上面有清单。” 助理伸手接过来,“我也有存底,等我回去找出来,跟你们核对一下价格。” 顾北弦道:“不用,你和我助理处理就行,李老的人,我信得过。” “谢谢顾总信任。” 等人下去后。 李老支开佣人,亲自泡茶,招待顾北弦和苏婳。 顾北弦拿起带来的礼盒递给他,“这是武夷山大红袍,听说您爱喝,特意为您老准备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你们太客气了。” 李老伸手接过来,拆开包装,看了看,“这茶世面上已经绝版,前些年就不允许采摘了,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顾北弦淡笑,“我爷爷珍藏的。” 李老哈哈一笑,“感谢他老人家忍痛割爱。” “应该的。” 李老把茶叶放回礼盒里,看向苏婳,“听说你一双慧眼可识真假古董,一双妙手修尽天下文物?” 苏婳莞尔,“都是传言,传言太容易夸大其辞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过我擅长修复古书画倒是真的,从小时候,就开始涉猎。” 李老拿起茶杯抿一口茶,“我正好有几幅字画,麻烦你帮我掌掌眼。” “好的。” 两杯茶后,三人起身。 顾北弦和苏婳跟随李老,来到他的书画收藏室。 有专门的一间大房子收藏,内设红外线报警装备,到处都是监控。 进门要用李老的瞳孔识别。 里面是恒温恒湿的环境,每幅古画都用玻璃罩保护,悬挂在墙上。 看样子,李老是用了心的。 苏婳一一看过去,这些都是真迹。 最后走到一幅竹画面前,她停下脚步。 这是郑板桥的竹石图。 画上竹子细枝粗叶,瘦劲孤高,画得别具一格。 但这幅画,苏婳以前修复过。 她修复的那幅百分之百是真迹,所以眼前这幅肯定是假的。 作画之人画功高超,可以说是仿得一模一样,形似,神也差不多,连内行人都几乎分辨不出来。 唯一缺点是作画之人,笔力比郑板桥弱那么一点点,所以神韵就缺那么一点点。 苏婳微抬下巴,指着墙上的画,“李老,这幅画还得再好好看看。” 李老是老江湖了。 一听,便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他开口道谢,“谢谢小苏,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他拿起手机拨给助理,“那个阿育王塔和青铜鸟尊,不收顾总钱了,送给他们吧。” 苏婳十分意外。 阿育王塔和青铜鸟尊是最值钱的两样古董。 每样都得以千万计。 没想到李老说送就送了。 真真是大气。 苏婳想了想说:“李老,我们不能白拿您的东西,您的画以后有要修复的,随时联系我,我免费为您修。青铜器和和瓷器,我也能修。” 李老哈哈大笑,“就喜欢你这么讲义气的女孩子。” 苏婳心说,我都二十五啦,不是女孩子了。 全程被忽略的顾北弦,朝苏婳投去赞许的目光。 此行带她来,果然没错。 要是他来,就是干巴巴地谈生意。 可是带上苏婳,就把生意谈成了交情。 她天生讨老头老太太喜欢。 见事情谈得差不多了。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斯文有礼地对李老说:“打扰您太久了,我们回去了,李老。” “也好,等你们离开港城时,记得告诉我一声,给你们设宴送行。” “好的,李老。” 两人带保镖离开李府。 上车。 顾北弦把苏婳柔软纤长的手指握在掌心,“幸好带你来了,婳婳出马,一个顶俩。” 苏婳笑容清甜,“嘴这么甜,是抹了蜜吗?” “嗯,你那晚抹的。” 想起那晚旖旎的情景,苏婳脸颊滚烫,心跳加快。 她别过头,不理他了。 太坏了,这男人。 回到酒店。 高沧海迎上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还要我登门,拿民族大义压他吗?” 顾北弦淡笑,“办妥了,不用你压轴了。事情比想象得更顺利,李老还把最贵的两件,免费送给了我们。” 高沧海诧异,“这么顺利?” 顾北弦抬手搭到苏婳肩上,“因为带了这个活宝。” 高沧海赞许一笑,“我小师妹前途无量啊。” 苏婳不着痕迹地掐了掐顾北弦的手臂,逮着机会,就秀老婆的男人,真要命。 一点都不知道谦虚。 大头处理好了,剩下的其他古董就好办了。 顾北弦派手下人去办,大家分工行事。 高沧海也带了人去追。 毕竟这些古董追回来,走完程序后,最终去向是博物馆。 用了四天时间,几人追回大部分古董。 还有零星几件古董,被古董贩子,倒了好几手,下落不明。 顾北弦留了两个手下人,去处理。 离开前,他们和李老吃了顿饭。 众人离开港城。 顾北弦带着苏婳等人,和追回来的文物,乘坐私人飞机飞回去。 过海关时,由高沧海出面打点。 虽有波折,但整体还算顺利地回到京都。 把追回来的古董,暂时保存于凤起潮鸣。 安顿好一切后,顾北弦给顾谨尧打电话,“关山月关老,是你找的?你让他出面,给港城李老打电话?” 顾谨尧应道:“是,我查出他和李老有交情,由他出面施加压力,你们追回文物,会更顺利一些。” “你怎么说服关老的?” “很简单,送他拍卖会门票,终生的。这倒在其次,主要是他也看好野哥,顺水推舟。” “你又帮了我一次,谢了。” 顾谨尧纠正道:“不是帮你,是帮野哥。我自己不能得偿所愿,希望野哥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别像我这么落魄。” 第420章 触电一般 离得近,苏婳听到了顾谨尧的话,心里百感交集。 顾北弦掐了电话,语气傲娇带点委屈,“这小子,现在都会明着揶揄人了。你本来就是我指腹为婚的媳妇儿,他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苏婳扑哧笑出声,“我觉得阿尧哥现在这样挺好的,有话就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强。希望他快点遇到他喜欢的。” 顾北弦眸色微沉,“够呛,他那么轴的人。” “难说,你看咱哥遇到鹿宁,老房子都着火了。” “我哥以前没谈过恋爱,顾谨尧从十几岁就痴恋你,性质不一样。” “会有的,阿尧哥会遇到他的她。” 说话间,两人来到收藏室。 苏婳仔细察看追回来的古董。 有瓷器、青铜器和金银玉器,还有她经手过的阿育王塔,以及修复过的青铜鸟尊。 这些古董,每件都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当然价值也不菲。 顾北弦找到秦野的号码拨过去,“你经手的古董,大部分都追回来了,存放在凤起潮鸣,你过来一趟吧。” 秦野出乎意料,慢半拍才回道:“好,我马上过去!” 他当即开车来到凤起潮鸣。 上楼,看到房间货架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古董。 全是这些年经他的手,卖出去的。 他忍不住感动,“这么多,你们一样样地赎回来,肯定花了很大功夫,付出了很多钱吧?” 顾北弦手搭到他的肩膀上,“没你想象得那么难,有苏婳和关老两个贵人相助,十分顺利,四天就追回来了。” 他特意咬重“苏婳”二字。 逮着机会就秀老婆。 秦野朝苏婳投去感激的一瞥,问顾北弦:“总共花了多少钱,回头我想办法赚了还给你。” 顾北弦听着心里发涩。 这个哥,小心翼翼地想融入这个家庭,又始终游离在外,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顾北弦忍不住心疼他,“你是顾家的一份子,花多少钱都是应该的,以后不要再分这么清了,我听着不舒服。” 秦野沉默不语。 顾北弦问:“这些古董,你想怎么处理?如果交给警方,对你减刑有利。” 秦野微微抿唇,“养父对我有救命和养育之恩,我不能恩将仇报。这些古董,先暂时放在这里吧。” 有时候,顾北弦宁愿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自私一点。 自私的人,只顾自己,反而活得更自在。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我们都希望你能尽快洗白,恢复顾北秦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回顾家。爷爷奶奶还不知道你活着,就等你把这些糟心事处理完,好认祖归宗。还有鹿宁,你要想和她交往,必须得把这档子事,处理好,否则你们俩不会有结果。你为秦漠耕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被他吸干了血,救命养育之恩,早就还清了。盗墓本身就是犯法的,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秦野微垂眼睫,“他进去就是无期,毕竟叫了那么多年的父亲,我不忍心。” 顾北弦压下情绪,“你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吧,路我们已经帮你铺好了,就看你怎么走了。” 秦野嗯一声,离开了。 苏婳看着他渐渐消失的高大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明明看外表野性难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却比谁都重情义。 同样重情义的她,最能理解他的苦衷。 一边是养父,一边是自己的幸福和家人。 左右为难。 凤起潮鸣也有床,可顾北弦和苏婳二人却没在这里留宿。 毕竟这些古董,都是墓里出来的。 阴气太重。 两人离开凤起潮鸣,返回日月湾。 隔日,夜晚。 顾北弦接到顾谨尧的电话,“我的人在缅甸那边的地下赌场,看到秦漠耕秦老在豪赌,一夜输了好几百万。” 顾北弦眼底闪过一丝淡嘲,还真是本性难改。 三千万明明可以让他好好安享晚年,非得拿去赌。 十赌九输,三千万够他输几天的? 败家老儿。 顾北弦挂了电话,对苏婳说:“你给鹿宁打个电话,让她好好劝劝秦野,仁至义尽后,要替自己考虑。” 苏婳把手机递给他,“你打吧,你口才比我好,我和鹿宁话都少,交流起来有点费劲。” 顾北弦却不接手机,“我是有老婆的人,得避嫌。” 苏婳轻轻白了他一眼,“那你还隔三差五地给沈鸢发红包,也没见你避嫌啊。” 顾北弦微微一笑,“沈老鹰是女人吗?不是,她比周占更像个汉子。” 苏婳噎住。 拨出鹿宁的号码,她简单寒暄几句,说:“我们已经把野哥经手的文物,追回来了,想让他去自首,争取缓期执行。会留案底,但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鹿宁沉思一瞬,“是,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法。” “可是野哥顾及他父亲,怕自首会牵扯到他,你能帮忙劝劝他吗?” 这次鹿宁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我试试看吧。” 当天,鹿宁打电话约秦野吃饭。 秦野自然求之不得,欣然应约。 鹿宁虽然根红苗正,却不是巨富巨贵之家。 秦野虽然经手的古董价值不菲,平时却极节俭,吃喝用度,都是最朴素的。 两人选了一家星级酒店,吃自助餐。 像顾北弦动辄出入的那种高档会所,于他俩来说,吃得不自在。 在门口买票的时候,两人争着买。 最终还是秦野赢了。 进去选好座位。 两人分头去取了烤鸭、烤肉、小龙虾、牡蛎、蛋糕和一些肉菜、水果等。 秦野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小龙虾。 没多久,就剥好了一小盘。 他推到鹿宁面前,“吃吧。” 鹿宁则手脚麻利地撬牡蛎,撬了一小盘,推到秦野面前,“我明天又要出任务,一周后才能回来。” “我后天也要动身去西北古城。” 然后两人就没话了,一个默默地吃龙虾。 一个默默地吃牡蛎。 秦野瞥一眼鹿宁的脸,见她唇角沾了虾汁,递过去一张抽纸,“擦擦嘴。” 鹿宁接过纸擦擦嘴角,把一份海鲜蘸料推到他面前,“牡蛎蘸着料更好吃。” 二人相视一笑,明明心里是关心对方的,奈何都是话少的性子。 隔壁桌一对情侣,两人正在吃冰淇淋。 女的咬一口自己的,又凑过去咬了男朋友的,舔舔嘴角,娇滴滴地说:“你的好甜。” “哪有你甜?你最甜了。” 两人凑到一起窃窃私笑,动手动脚,很腻歪的样子。 鹿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想了想,站起来,去自助冰淇淋机面前,挤了两个甜筒回来。 给秦野一个,自己一个。 她咬了自己的一口,想学那个女的,去咬秦野的一口,脖子往前伸了半天,始终下不去嘴。 那种矫矫情情可可爱爱的动作,她做不出来。 还不如揍人来得痛快。 秦野直接把甜筒递给她,“想吃吗?都给你。” 鹿宁一手拿一个甜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想,两个都不腻歪的人,约个会好难,像开会似的。 两人一本正经地吃完饭。 鹿宁说:“上次你请我看电影,这次我请你。” 秦野想起上次,两人在电影院里,像看新闻联播似的,熬了两个小时。 实在不想再去受那个罪。 也是巧了,想瞌睡的时候,就有人来送枕头。 正当秦野发愁时,顾南音发来信息:哥,听我嫂子说,你和宁姐去吃饭了? 秦野回了个嗯。 顾南音马上支招:吃完饭,你们去鬼屋玩,相信我,去鬼屋感情真的能升温。上次我和墨沉哥去,那鬼一出来,好家伙,我直接吓得跳到他怀里了。宁姐肯定也能跳进你怀里,你们趁机拉手,接吻,水到渠成。 秦野信了。 他邀请鹿宁,“我们去鬼屋玩吧,听南音说很有意思,比看恐怖电影有意思。” “好吧。” 两人上车,来到最近的一家鬼屋。 交钱买票。 进去后,里面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鹿宁对秦野说:“你跟紧我,我眼睛能夜视。” “好。” 两人一前一后,七绕八绕。 突然,眼前灯光一亮。 冷不丁地从角落里冒出来一个白面獠牙,披头散发的男鬼,冲他俩啊的一声尖叫。 结果两人一个比一个冷静,一脸漠然地瞅着那只鬼,像看小丑一样。 鬼不服气,冲他俩呲牙咧嘴。 两人依旧淡定自若。 最后那只鬼气得捂着脸跑了,太不尊重他的职业了。 秦野觉得,下次不能听南音的话了。 每次都不好使。 两人神色平静地在鬼屋里穿行,如入无人之地。 快要出去时,鹿宁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秦野,“你喜欢我吗?”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问题,秦野怔住。 耳翼又红了。 慢半拍,他回答:“喜,喜欢。你呢,对我什么感觉?” 鹿宁压抑住怦怦的心跳,语气平静,酷酷地说:“见第二面,就想保护你,这算是喜欢吗?” 秦野情绪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我是个男人,身手不错,不需要你保护,以后由我来保护你。” 鹿宁别有深意地说:“想保护我,你得有资格啊,该怎么做,大家都帮你铺好路了。” 秦野沉默了。 鹿宁倏地转过身,一手抓住他手指,踮起脚尖,捏起他的下巴,嘴唇凑到他的嘴唇上。 感受到她柔软芬芳的唇瓣,秦野顿时心跳得剧烈,犹如万马奔腾,浑身触电一般。 他整张脸都红了。 第421章 意犹未尽 黑暗里,秦野双手缓缓抬起,本能地想抱住鹿宁。 想把她按进怀里,和她更亲近一点。 鹿宁却倏地把嘴唇从他嘴唇上挪开,转过身,站得笔直,手指轻轻揩了唇一下,抿了抿。 自认为一向清冷理智,今天居然这么主动。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不自禁? 本来没打算吻他的。 秦野同样抬手摸唇,意犹未尽,渴望更多。 他右手不受控制地抓起鹿宁的手臂,把她拉进怀里,捏起她的下巴,垂下头,就想亲她。 眼瞅着就要亲上,怕被打。 他低声问:“可以吗?” 鹿宁微垂眼睫,嗯一声。 秦野压制住剧烈的心跳,俯身,拿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见她没排斥,他试探地用舌尖撬开她樱红的唇瓣,深入。 唇舌相交,他吮吸到她嘴里的清甜。 那种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秦野终于体会到了老房子着火,是什么滋味了。 真的是,烧起来,一发不可控制。 没救了。 难怪男男女女都喜欢亲吻,原来亲吻如此美妙。 他闭上眼睛,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舌头笨拙地和她的舌尖打架,整个人好像要飞升。 心跳得如同疯鹿乱撞。 周围黑漆漆的。 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 忽然! 秦野耳翼微动,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他猛地一转身,把鹿宁护到身后。 电光石火间,左手划到腰上,摸出飞刀,低声喝道:“谁?” “呜呜呜,我死得好惨呐,我死得好惨啊。” 灯光忽明忽暗,一只穿着白衣的鬼,披头散发,伸着大长舌头,浑身血污,飘飘忽忽地朝他们飘过来。 是个吊死鬼。 妆扮得煞是恐怖。 可秦野面不改色,“别装神弄鬼。” 鹿宁更是镇定自若,“一点都不可怕。” 吊死鬼愣住,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挫败地走了。 正是刚才那个不服气的青面獠牙鬼,换了衣服,改了妆。 想再来吓吓二人。 可惜白搭。 人家还是不害怕。 他永远难忘今晚,是他从业史上最失败的一晚。 等他彻底消失后。 秦野这才察觉,另外一只手还搂着鹿宁。 她一动不动,紧贴着他的身体。 细细长长的身子,又软又硬,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清清爽爽,很好闻。 夏天衣服薄,她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面料渗透到他身上。 他觉得自己像着了火一样,难以忍耐。 秦野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忍不住想入非非。 想得太黄了,又觉得冒犯了她。 他急忙松开她。 再不松开,身体控制不了了。 他声音沉哑,“抱歉。” 鹿宁心跳如鼓,声音却冷静,“我们走吧。” “好。” 两人离开鬼屋,上车。 秦野开车送她回家。 明明她就坐在副驾驶上,可他还是想她,想和她靠得更近。 刚才那个吻,意犹未尽。 人真是奇怪,总喜欢得寸进尺,永不满足。 拉了手,就想亲吻,亲吻了,又想亲得更深,亲得深了,还想完完全全地拥有她。 秦野克制住情绪,问:“你喜欢什么花?” 电视上男女交往,都要送花的,他也想送给她。 鹿宁目视前方,“我不喜欢花。” 秦野一顿,“那包呢,喜欢吗?” “不喜欢。” 秦野眼角余光瞟了眼她纤细笔直的脖颈和小巧的耳垂,那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戴。 他问:“首饰你喜欢吧?” 鹿宁面无表情,“不喜欢。” 秦野为难,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你喜欢什么?” 鹿宁一本正经,“武林秘籍,刀枪剑炮,和保护你。” 秦野汗颜。 始终搞不明白,他明明是高高大大一汉子,自幼习武,十三岁下墓,死人堆里长大的,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 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想保护他? 虽然弄不明白,但是他很感动。 鹿宁和他们村里那些女人不一样。 秦漠耕帮他找的那些相亲对象,每次来他们家里,要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副花痴模样。 要么就问他一年赚多少,能给多少彩礼? 心思和欲望,全都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和她们一比,鹿宁是多么与众不同。 她英气精致,利落干练,清新脱俗得像一株纯白色剑兰。 秦野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试探的口吻问:“我们是在交往吗?” 鹿宁唇角微扬,“你说呢?” 秦野认真地想了想,“我们都亲了,应该是交往了。” 鹿宁笑容加深,觉得这男人看外表冷硬理智,某些方面却憨憨的,像一张白纸。 她回应:“是,我们在交往。” 被承认,秦野心花怒放,面上却冷静异常。 他抿了抿唇,唇齿间仿佛还残留着她清甜的气息。 忍不住又心旌荡漾。 缓了几秒。 秦野开口,斟酌着用词说:“我盗过墓,只有高中文凭,有点存款,有一辆车。房子,房子也算有了吧,工作你也知道的。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只懂得古墓、古董和风水一类的东西,但是跟你在一起,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是嫌我学历低,我就去自考,再考个文凭。我读书时,学习成绩还可以,高考的分数够一本了。当时我父亲受了重伤,需要我照顾,就没去读。我会一心一意地对你好,除非你不要我,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他平时话很少。 头一次说这么多话。 鹿宁听着这些朴实的话语,竟然有些感动。 原来真正打动人的,并不是好听的甜言蜜语,也不是什么山盟海誓。 越是朴实无华的话,反而越能直击心灵。 鹿宁默了默,“一步步来,不急。我今晚跟你说的,别忘了。” 秦野知道,是让他自首的事。 他没应。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拒绝不了她。 可是真的不忍心送养父进监狱。 养父有不好的地方,但也有好的地方,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感情是抹不去的。 秦野默默地开着车,把鹿宁送到她家。 停好车,和她一起走进小区里。 来到楼下。 秦野从裤兜里掏出亲手刻的雕像,“是桃木的,带在身上可以辟邪。” 鹿宁接过来,细细打量,暗红色的桃木,十几厘米长,雕刻成女人的模样。 女人眉眼英气,五官精致,一头干练的短发。 正是她。 鹿宁摩挲着雕像的眉眼,“刻得很漂亮。” 秦野垂眸凝视她高挺的鼻梁,“我会对你负责。” 鹿宁弯起唇角。 觉得这男人有点可爱。 两人只是接个了吻而已,他就要对她负责。 和周围那些睡过了,都不会负责的男人相比,他珍贵得像只大熊猫。 鹿宁环视四周一圈,见无人,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踮起脚尖,在他下颔上轻轻啄了一口,难得俏皮地说:“给你盖个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说罢,她松开他,抬脚就朝楼道门里走。 步伐匆匆。 太难为情了。 她这样刀枪不入的勇人,居然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这还是她吗? 没走出几步,手腕被秦野抓住。 他捉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舍不得松开。 鹿宁听到他呼吸渐渐加重,说:“松开吧,会被人看到的。” 秦野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上楼吧。” 鹿宁嗯一声,“你慢点开车。” “好,听你的。” 话音刚落,一道清瘦的身影由远及近地走过来。 瞥一眼秦野,那人目光发寒。 第422章 万里救父 秦野扫一眼来人,是个女人。 四十多岁的年纪,短发,长脸,下巴上有颗痣,气质挺好的,知性大方,就是眼神太冷,很不友善。 鹿宁喊道:“妈。” 女人面无表情应一声,抬脚就朝电梯走去。 鹿宁朝秦野挥挥手,“快回去吧。” 秦野点一下头,“好。” 直觉鹿母不太喜欢他。 想想自身条件,忍不住有点自惭形秽。 他转身离开,心情犹如过山车一样,短短一瞬间,从最高处坠落谷底。 鹿宁和母亲关岚,乘电梯回到家。 进门。 关岚把手里的包扔到鞋柜上,转身问鹿宁:“刚才那男的,就是那个叫秦野的?” 鹿宁换好拖鞋,淡淡道:“是。” 关岚眯眼瞅她,“你们在交往?” “嗯。”鹿宁走到沙发上坐下。 关岚跟过来,杵在她面前,盯着她,“你这孩子,从小就让我们省心,学习认真,听话,上进,怎么长大了开始叛逆了?” 鹿宁微微拧眉,“你成天念叨着让我相亲,我这么做,也是顺着你的意思,怎么就叛逆了?” “你要是谈,也谈个正儿八经的!听你爸说,这个秦野,他父亲秦漠耕是个有名的盗墓贼。他们家世代盗墓,且是父子齐上阵。你爸查过秦野的底细,高中学历,你是军校本科毕业,成绩优异,你们俩差距太大。我和你爸都不同意你们俩交往,就此打住吧。” 鹿宁微扬唇角,“学历不高不代表没有文化,很多知识不一定非得从书本上学。” 关岚脸一沉,“他盗过墓,这是犯法的!” “经他手的那些文物已经追回来了,他在考古队连立两次功,会从轻处罚。” 关岚下巴一昂,“我再郑重地说一遍,我不同意你们俩交往!” 鹿宁语气坚硬,“我外公也知道,他没反对。” “你外公不反对,是因为他一向是个老好人,还想吸纳秦野加入他们考古队。他不反对,并不代表,他同意你和秦野交往。宁宁,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不希望你误入歧途,及时止损吧。” 鹿宁站起来,“我上楼了,明天一早还要出差。” 关岚看着她的背影,“妈是为你好,你现在可能觉得我蛮不讲理。等以后,你会体会到我的用心。” 鹿宁加快脚步,走向卧室。 进屋,关门。 把门反锁上。 走到沙发坐下,她拿起手机,想给秦野发信息,问他到哪了? 又怕影响他开车,会出事故,信息编辑完,又删了。 她抬手扶额,捏了捏眉心,烦恼地闭上眼睛。 眼睛一闭上,脑子里却浮现出秦野英气硬朗的面容。 冷冷硬硬的外表,偶尔憨憨的,有点可爱。 她下垂的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他是她见过的最耿直的人。 不圆滑,不世故,除了学历不高,盗过墓,其他全是优点。 他有他的可爱之处。 半个小时后。 秦野回到顾谨尧的住处。 顾谨尧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看一本古书,在查资料,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只洋酒杯,里面盛的是琥珀色的洋酒。 扫一眼秦野的耳朵,上面残存着浅浅的红,再看一眼他的衣着,他明白了。 顾谨尧微垂眼睫,“去约会了?” 秦野嗯一声,把车钥匙扔到茶几上。 顾谨尧微抬眉尾,“亲了?” 秦野抿唇不语。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顾北弦和苏婳千里迢迢,劳师动众去港城追回来的文物,你打算怎么处理?考虑好了吗?” 秦野语气极淡,“别催我。” 顾谨尧眉心微紧,“催急了,你会搬走?” 秦野默认。 顾谨尧把酒杯放到茶几上,“算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是你自己的事。” 秦野抬手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 平时都是穿舒适的短t,今天为了表示对这次约会的重视,特意穿了衬衫。 脖子和肩膀箍得不太舒服。 他动一动脖子,身上关节啪啪作响。 “我回卧室了。”秦野转身就朝卧室走去。 顾谨尧看着他的背影,“我的人看到你养父在缅甸那边豪赌,用不了几天,身上带的钱就会输光。等有人打电话让你带钱去赎人的时候,说一声,我陪你一起去,那边太乱。” 秦野脚步一顿,“我自己可以,缅甸那边,我之前去过好几次。” “想害你的人太多,别逞强。” 秦野回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谨尧别开视线,“哪那么多为什么?我们是朋友,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他日我若遇事,记得帮回来就好了。” “一定。” 果然如顾谨尧所料。 五天后,秦野人在西北古城,接到缅甸那边打来的电话。 让他带上钱去赎人,限三天内。 对方说汉语,口气很嚣张,直言,去晚了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他们要一千万,说是秦漠耕向他们借的,连本带利。 一千万对秦野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平时钱都在秦漠耕手里,他能动用的极少。 这不是秦漠耕第一次出这种事,以前他出这种事,秦野会变卖家里的古董,筹钱去赎他。 可现在,卖古董这种事,他不能做了。 向关山月请了三天假。 秦野返回京都。 犹豫许久,他打电话向顾北弦借一千万,没说借钱做什么,只说手头紧,等有钱了,会还。 顾北弦一听,二话不说,立马派人往他账户里转了三千万。 转完,他给他打电话说:“哥,往你账户转了三千万,你等会儿查收一下。以后不要说还不还的,顾家的钱有你的一份子,想要就拿。之所以暂时不给你太多,是因为你养父是个无底洞,再多的钱也填不满。” 秦野应一声,“我会好好劝劝他。” “很难戒的,除非把他关起来,否则一有机会他就会跑去赌。” 秦野没出声。 是很难戒。 每次秦漠耕都说戒,说了大半辈子,还是照赌不误。 秦野拿出手机,上网订机票。 订好机票,找出护照等证件,他简单收拾了两件换洗衣服,开车去机场。 没告诉顾谨尧。 他不喜欢麻烦人。 抵达机场,过安检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野哥!” 秦野回头,见是顾谨尧。 他手里拎一只黑色的包。 秦野诧异,“你怎么来了?” “进去再说。” 安检完,两人走进候机大厅,同行的还有四个保镖。 秦野认出,那是顾北弦的人。 在候机大厅坐下。 顾谨尧道:“你给顾北弦打电话的时候,他就猜到你要去缅甸,捞你养父。他要一起去,被我制止了。此行危险,我们三人最好不要一起出动,万一出事,至少还能留个活口,好替我们报仇。” 秦野话堵在嗓子眼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抬手拍拍顾谨尧的肩膀。 所有感激尽在不言中。 顾谨尧抬手拿开他的手,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语气说:“跟你开玩笑的,没那么严重。” 秦野垂眸不语。 他知道,这并不是玩笑话。 许久,他开口:“你还是回去吧。” 顾谨尧瞥他一眼,轻描淡写,“我那边有业务,此行是去办业务,不单单为你。” 秦野知道赶不走他,便不说话了。 五个多小时后。 一行人抵达缅甸机场。 有人开车来接机。 是顾谨尧派来买翡翠原石的手下。 几人在机场附近找了家酒店,一起吃了顿饭。 开房间休息了个把小时,派人找当地地下钱庄兑了钱,放进后备箱里。 一行人继续上路。 顾谨尧和秦野坐在中间的车上,前后坐着保镖和手下,前往名为迈扎央的赌城。 刚开始一切平静。 进入赌城,天色渐黑。 路上随处可见熟悉的黄色人种。 许多国人来这里经营赌场,也有很多人跑来赌钱,一夜输几百万上千万都是常有的事。 车子往秦漠耕被关的酒店开去。 那家酒店地处偏僻。 路上车辆越来越少,路两边景色越来越荒凉。 开车的保镖握紧方舟盘,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秦野手摸到腰上,注意力高度集中,随时准备拔刀。 顾谨尧从腰间摸出一把黑漆漆的枪。 秦野瞟一眼,“打火机?” 顾谨尧极轻一笑,咔哒一下,拉开保险栓,看着车窗外面,“这次是真的,这里乱,我们小心点为妙。” “是我连累了你。” “我自愿的。” 突然! 从前方岔路口猛地蹿出来四辆车,就朝他们的车撞过来! “砰!” 一声巨响! 打头的车被撞,车窗玻璃被撞得哗啦作响。 顾谨尧举起手中的枪,就朝那四辆车射击,冲司机大声喊道:“快开车!甩开他们!” 司机咬紧牙关,猛踩油门,不停地加速! 秦野的飞刀飞出去,扎到对方汽车的轮胎上。 几辆车剧烈碰撞! 砰砰砰! 车里的人被撞得晃来晃去! 十分钟后,顾谨尧和秦野终于甩开他们。 车子被撞得车头凹进去,几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撞伤。 当然,对方比他们更惨,车子爆胎,不能开了,他们人也伤得更严重。 终于到达秦漠耕所在的酒店。 秦野打电话给对方,要赎人。 装有一千万的几个密码箱,交给他们。 秦漠耕被推出来。 他精神萎靡,双眼熬得通红,面色苍黄憔悴,眼袋浮肿,身上衣服皱得不像样。 左手手指齐刷刷地断掉两根,血液从纱布里渗出来。 秦野心疼得揪起来,“你的手……” 秦漠耕红着眼睛,哑着嗓子说:“阿野,我去自首吧,去自首!只有监狱,才能让我戒掉赌瘾!” 第423章 他自首了 秦野的注意力全在秦漠耕的断指上。 他面色阴沉问:“你的手是谁剁的?钱一分没少地送来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断你的手?” 秦漠耕忍着疼,回头看向身后二人,一脸怨恨。 那两人,一个脸上有刀疤,另外一个是光头。 刀疤脸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语说:“不是我。” 光头口齿流利地说:“也不是我。怪就怪他抽老千使诈,赌场的规矩就是谁抽老千,抓到就废掉谁的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是人人都抽老千,赌场就乱套了。” 抽老千这种事,秦漠耕输急眼时,没少干。 在国内,大多是熟人,都会卖他几分面子,只让还钱了事。 没有断他手指的。 秦野长腿一迈,闪身走到光头面前。 只见眼前银光一闪,秦野手中的飞刀顶到他的脖子上。 秦野咬牙,“剁下来的断指在哪?” 光头低头瞅着脖子上的刀,眼神有细微的慌乱,“在,在赌场里……” 刀疤脸见状,手伸到裤兜里去摸弹簧刀,想要帮光头。 可惜刀还未摸出来,脑门上就多了个黑洞洞的枪口。 顾谨尧拿枪抵着他的脑门,“老实点!” 刀疤脸急忙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缓缓举起双手,“饶命,饶命!” 他们的其他同伴顿时全都戒备起来,有要拔棍的,有要出刀的。 顾北弦派来的四个保镖,以及顾谨尧的手下,也齐刷刷地围过来。 双方人手不相上下,互相对峙,却都没动手。 毕竟都是血肉之躯。 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受伤。 秦野手持飞刀抵着光头的脖颈,“打电话,让人把我父亲的断指送过来,否则你们谁都别想回去!” 锋利的刀刃抵着光头的颈动脉,他眼露凶光,指尖却微颤。 秦野稍一用力。 有血渗出,光头疼得嘶一声。 他咬着牙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声音发颤,“昨晚上抽老千的老头,那两截断指,你们没扔吧?” 手机对面的人说:“没扔,放冰箱里冷藏着呢,告诉他们想要赎回断指,再加一百万。” “一百万个屁!马上派人把断指送到酒店来!快!老子被人拿刀指着脖子呢!” 二十三分钟后。 赌场派人把秦漠耕的断指送了过来,拿保鲜膜包着,外面还放了冰块。 用一个简易的塑料袋装着。 秦野伸手接过塑料袋,抓起秦漠耕的手腕,把他塞进车里。 顾谨尧也收回枪。 光头和刀疤脸拔腿就跑,跑回他们的队伍里。 那帮人一脸警惕地盯着秦野和顾谨尧,迅速往后退。 秦野把塑料袋交给秦漠耕,俯身,做出要上车的动作。 忽然他转过身,手一扬! 只见十数道银光,唰唰唰地射向那些人! 刀无虚发! 所有人身上都挨了一刀! 痛叫声此起彼伏! 秦野弯腰坐进车里,啪地一下关上车门! 司机发动车子。 秦野面色冷寒,“去医院。” 司机开始打方向盘,迅速调头。 车子呼啸一声,倏地开走。 生怕开慢了,对方会追上来。 顾谨尧扫一眼塑料袋里的断指,“昨晚断的,还没过二十四小时,能做接指手术,你别担心。” 秦野双拳握紧,眼睛微眯。 顾谨尧拿起手机给手下人打电话,让找最好的医院,安排最好的骨科医生。 打完,他对秦野说:“我们去仰光找医院接吧,那边我有人,已经安排好了。赌城这边太乱,你刚才又伤了他们,不安全。” 秦野嗯一声,“谢了。” 秦漠耕握着塑料袋,双眼濡湿,忍疼说:“谢谢谨尧贤侄,谢谢。” 顾谨尧微勾唇角,语气疏离,“真想谢我,就说到做到,去自首。” 秦漠耕垂下眼皮不吭声。 顾谨尧极淡地笑了笑,“秦老这是要反悔吗?您老人家赌了大半辈子了,怎么戒都戒不掉。这次是侥幸,还能找到断指,下次要是找不到,可就真残了。其实去牢里也挺好的,管吃管住,作息健康。你盗墓的本事高超,考古队能用着你,应该不会被判你死刑,到时还可以立功减刑。” 沉默许久。 秦漠耕缓缓开口,“我说到做到,会去。到时还要有劳你们,帮我请个好点的律师。” 顾谨尧淡声道:“放心好了,我们会竭尽所能地帮你。” 秦漠耕偏头看向秦野,“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儿子。他从小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性子耿直,处事不够圆滑,希望谨尧能贤侄能多提点一下他。” 顾谨尧笑容加深,“秦老多虑了,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 秦漠耕抬手抹一下眼角,“阿野有你们这些人照料,我就放心了。” 想了想。 他又说:“还有沈鸢,她其实是我女儿。如果那个叫周占的小子欺负她,不肯娶她,你能……” 顾谨尧冷着脸拒绝道:“不可能!想都别想,我不是随便的人,尤其在感情方面。” 秦漠耕苦笑,“你误会了,我不是让你娶她,我的意思是,你能帮忙教训周占吗?” 秦野开口道:“我会处理,别什么事都往阿尧身上推。” 秦漠耕哑着嗓子,“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一行人马不停蹄,用最快的速度,前往仰光最好的医院。 顾谨尧手下人早就安排好医生了。 秦漠耕把断指交给医生。 医生仔细查看,伤口切面完整,因为是刀剁的,比机器压碎的好接。 医生是个华人,说:“手术时间差不多要三四个小时,断指再植手术最佳时间是八小时。冷藏处理的话,二十四小时内也可以,但是手拽指上的神经可能会受影响。” 秦漠耕哪还在意那么多,“能接上就行。” 术前查体后,他被推进手术室,开始做断指再植手术。 顾谨尧和秦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他出来。 秦野盯着手术室的门,没什么表情,心情却极端复杂。 顾谨尧瞟他一眼,站起来,“我去打个电话,处理点公事。” 秦野点点头,“去吧。” 顾谨尧找了个僻静地方,先是给在此地的手下打电话,询问了一些公事。 问完,回头,见四下无人。 他调出柯北的手机号打过去,“柯队长,你好。” “你好,顾少。” “你们一直寻找的那个叫秦漠耕的盗墓贼,现在在缅甸仰光医院,正做断指再植手术。他要自首,不过他手术做完,得休养个几天,才能坐飞机回国。你们方便派人过来吗?” 一听是秦漠耕,柯北打起来精神来,“我安排一下,马上带人飞过去。” “好,主要是这边太乱,有你们过来保护他,我们也放心。” 柯北会意,“放心,我们会公事公办。” 打完电话,顾谨尧回到秦野身边坐下,面无波澜,神色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四个小时后,秦漠耕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 回到病房,秦野悉心照顾他吃喝拉撒,任劳任怨。 秦漠耕疼得睡不着觉,吃了两片止疼药,才勉强睡着。 警方连夜赶过来。 等秦漠耕第二天一睁眼,就看到了全副武装的警方。 他下意识地跳下床,想逃。 柯北闪身拦住他的去路,“秦老,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逃是逃不掉的。您既然选择自首,就好好配合我们。其实监狱有时候,对您也是一种保护。” 话是这么说,可是真要进去坐牢,秦漠耕还是下意识地抵触。 牢里不自由。 他眼皮耷拉着,一声不吭。 顾谨尧单手插兜,淡淡道:“秦老您看,您盗墓多危险,有机关,有千年腐尸,一不小心,命就交待了。关键您赚了那么多钱,要是吃喝玩乐享受了也行,可您没有,全拿去赌了。一不小心,手指头还被人剁了,您图什么呢?” 秦漠耕这才缓缓开口,“我交待,我全都交待。” 柯北朝他队友使了个眼色。 队友开始做笔录。 另外一个打开录音笔,开始录音。 秦漠耕看向秦野,老眼浑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主使的,跟我儿子无关。是我强迫他盗墓,他几岁时,什么都不懂,我就给他灌输盗墓知识。他才十三岁,我就逼他跟我一起下墓。十八岁那年,他收到京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怕他读了大学,会离开我,我故意把自己弄伤,把他留在身边,不让他上大学,因为盗墓赚得更多……” 秦野微微蹙眉,缓缓闭上眸子。 面上看不出,心里却很痛苦。 他本该有锦绣的前程,养父却利用他的孝心,断送了他的前程。 可是,他又没法恨他。 他救了他,养大他,如今又把所有的罪责,往他自己身上揽。 秦漠耕交待了整整一两个小时,都没交待清楚他盗过的墓。 不过警方也不急,反正人在手上。 只要不跑,早晚有交待清楚的时候。 顾谨尧见状说:“柯队长,秦老有你们保护,我和阿野就放心了。我们都有公事在身,能否先走一步?” “顾少当然可以走。”柯队长看向秦野,“秦先生得留下来,配合我们调查。” 秦野刚要开口。 顾谨尧道:“阿野经手的古董,顾北弦已经带人帮忙追回来了,等回去就上交给你们。阿野现在正帮着关山月关老,挖掘一个汉代大墓,请假来的。墓里什么意外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要是阿野不回去,万一关老及手下人有个闪失,你们可担待不起。” 柯北笑了笑,别有深意地说:“顾少自打回国后,口才越来越好了。” 顾谨尧微勾唇角,“做生意么,闷葫芦很吃亏,总得多练练嘴皮子,才吃得开。” 柯北收敛脸上的笑容,对秦野说:“秦先生能配合考古队工作,值得赞扬。不过你近期最好不要出国,手机保持畅通,我们会随时联系您。” 秦野眉目沉沉,“好。” 他看向秦漠耕,“手术费我付过了,护工也请好了,往你卡里转了三十万。你想吃什么,就让柯队长派人帮你买。” 秦漠耕眼圈泛红,朝他摆摆手,“走吧,快走吧。” 第424章 他帅极了 秦野垂眸看着秦漠耕,很想抱抱他。 终是没伸出手。 他许诺道:“我会帮你请最好的律师,尽量判到最低。”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秦漠耕点点头,“只要不是死刑,判多少年都无所谓了。” 离开医院,秦野和顾谨尧上车。 前往机场。 坐在候机大厅里。 秦野拿出手机,走到一边,给鹿宁打电话,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是关机。 秦野想起,她在执行任务,从事的是保密工作。 想到她那工作,他又忍不住担心她,不知她会不会有危险? 患得患失的。 终于能体会到顾北弦为什么成天追着苏婳跑了。 他和鹿宁前前后后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已经如此。 何况顾北弦和苏婳已经五年的感情了。 顾谨尧长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扫一眼秦野牵肠挂肚的模样,勾了勾唇角。 唯一能让他牵肠挂肚的,就只有苏婳。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很想她。 他拿起手机,按了快捷键2,拨出去,挂断,拨出去,又挂断。 他闭上眼睛,苦涩地笑了。 一行人乘飞机回国。 秦野和顾谨尧回到住处,已经是下午。 冲过澡后,秦野躺到床上补觉。 一觉醒来,看到手机上多了条信息。 是鹿宁发来的:我结束任务,回京都了。 秦野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把电话拨给她,“你现在在哪?” “机场,刚下飞机,正要去找辆出租车,好回家。” “我马上去接你!”秦野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抓起衣服就往头上套。 “好,那我在机场等你。” 秦野用最短的速度穿好衣服,抓起车钥匙下楼。 路上经过花店时,他进去买了一盘剑兰,用透明包装袋包好。 他觉得鹿宁就像一株纯白的剑兰,清新洁白,又不失英气。 夜色漆黑,星辰满天,他的心比满天星辰还要亮。 开车来到机场。 鹿宁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拎着行李箱出来。 远远看到她走过来,秦野心情豁然开朗,很想上去抱抱她,奈何机场人太多。 他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盯着她的脸细细打量,“你瘦了。” 鹿宁淡淡一笑,“才出差几天,哪里会瘦?” “对了,我父亲自首了。” 鹿宁黛眉微挑,颇为意外,“我以为去自首的是你。” 秦野微垂眼睫,“他揽下了大部分责任。” 鹿宁耸耸肩,“虽然他带你误入歧途,但对你还算不错。” 秦野特别喜欢听她说话,理性,中肯,不偏激。 走到车前。 秦野搬起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 两人上车。 秦野把买的剑兰,递给鹿宁,“喜欢吗?” 鹿宁接过来,看了看洁白英气的花瓣,笑了,“别人都是送鲜花,你倒好,直接送盆栽。” 秦野道:“送鲜花几天就枯萎了,送盆栽,可以长长久久地活着。” “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鹿宁绽唇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贝齿。 秦野盯着她的脸出神。 她笑起来真好看,比手中的剑兰还要美。 日月星辰都显得黯然无光。 鹿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别过视线,“老看我干嘛?” 秦野晃了晃神,“好看。” “开车吧。” 秦野刚要发动车子,见她只顾捧着花,没系安全带。 他靠过去,伸手去扯安全带。 脸贴着脸,呼吸相近。 秦野心跳加速,又想吻她了。 帮她系上安全带。 他凝视着她,“能亲吗?” 鹿宁扑哧一笑,“亲吧,说好了要交往的,不要害怕,我不会打你。” 秦野这才放心地捧起她的脸,亲起来。 怎么亲都亲不够。 她的嘴好甜,带着清凉的薄荷气息。 水水的,亲她的嘴,像吃薄荷糖。 亲着亲着,秦野还想把她拉到腿上,抱着亲,揉着亲。 不过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 万万不敢放肆。 亲了一分多钟,秦野才松开鹿宁,“送你回家?” “紧张了一星期,我们去酒吧放松放松吧。” 秦野求之不得,巴不得和她多待一会儿,“好,去哪个酒吧?” “随便找家酒吧都行。” 她说随便,秦野可不敢真随便。 他想打电话问南音,但是转念一想,她被家里看得挺严,应该不经常泡吧。 秦野把电话打给顾北弦,“京都有什么好的酒吧?” “去滨江路上的‘夜色’吧,是萧逸搞的,报我名字就行。” “好。” 两人开车去了夜色。 秦野却没报顾北弦的名字,不想事事都靠他。 谁知两人刚进门没多久,萧逸就亲自迎上来了。 他自来熟地拍拍秦野的肩膀,“野哥好,这位是嫂子吗?” 上次听顾南音喊嫂子,鹿宁觉得别扭。 这次再听,竟然有点顺耳了。 鹿宁落落大方道:“我姓鹿,叫鹿宁。” 萧逸手一挥,“我记不住,还是叫嫂子吧,嫂子好,亲切,霸气。” 他给二人安排了vip卡座,问:“你们喝什么酒?” 秦野说:“给鹿宁上杯奶茶吧,给我来一罐啤酒就行。” 萧逸哈哈一笑,“瞧不起谁呢?你来我这里,我拿啤酒招待你,会被弦哥骂死的。还有嫂子,你看她英姿飒爽的,是喝奶茶的料吗?就她这一米八的气场,不整一斤二锅头,都对不起她。” 鹿宁觉得秦野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的,都好逗。 跟她同事不苟言笑的模样,截然相反。 最后,萧逸给秦野上了杯加冰威士忌。 给鹿宁上了杯长岛冰茶。 长岛冰茶不是茶,是一种含酒精量极高的混合鸡尾酒。 两人坐在一起,静静地喝起来。 台上有跳舞的,灯光打得极暧昧。 红男绿女,涌入舞池,疯狂摇滚。 秦野和鹿宁像世外人一样,丝毫不受感染,冷眼旁观舞池里的人。 尤其是秦野,觉得舞池里那些扭动身子的男男女女好无聊。 他只想抱着鹿宁亲吻。 喝了一会儿,鹿宁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秦野跟着站起来,“我陪你。” 鹿宁笑,“我去女卫生间,你怎么陪?放心吧,我身手了得,没人敢碰我。” “那你快去快回。” 秦野坐下,拿起酒杯抿了口。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秦先生,好巧,你也来这里玩了?” 秦野回头,见是顾凛。 他别过头来,继续喝酒。 顾凛脚步微晃,走到他身边坐下,一双丹凤眼微醺,上下打量着他,“你不戴帽子和口罩,原来长这样啊,挺帅气的。” 秦野淡漠道:“有事?” “没事,就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打完招呼了,你可以走了。” 顾凛却不肯走,手托着下颔打量着秦野,佯装酒醉道:“秦姝阿姨除了北弦南音,还生了个儿子,这是我们顾家不能说的秘密。” 秦野面不改色,眼神却微微暗了暗。 顾凛勾起一边唇角,“那孩子出生第二天就失踪了,要是活着,和你年纪差不多大。” 秦野手指捏着杯子,“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顾凛呵呵一笑,舌头发硬,“我就是喝多了,想找个人发发牢骚。你别看我是长子,看外表风风光光,其实啥也不是,我爸最疼爱的是北弦。不过呢,如果那个儿子没失踪,我爸最疼的就是他了。对了,他好像是叫北秦,北秦北秦,一听就有王霸之气。要是他能找回来,北弦该紧张了。我们这种家庭么,牙根酒没有父子兄弟之情。即使有,也是装出来的。” 秦野微微蹙眉,抿唇不语。 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猜出这人故意在挑拨离间。 意图让他和顾北弦反目成仇。 顾凛见他不语,意味深长道:“如果北秦还活着,第一个想弄死他的,估计就是北弦。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好好的家业,要分给别人一半,继承人的位置,要让出去,谁会愿意?” 话音刚落,顾凛忽然觉得眼前银光一闪。 紧接着他嘴上剧烈一痛。 上下嘴唇被飞刀划了道口子。 他抬手一摸,一手的鲜血,痛到窒息。 顾凛急忙扯了抽纸捂住唇,想骂他几句,却疼得张不开嘴。 秦野冷冷道:“下次再多嘴,割的将会是你的颈动脉!” 顾凛的两个保镖急忙走过来,要对秦野下手。 一道纤细的身影敏捷地挡住他们。 秦野见是鹿宁,心里有点慌,“我是不是出手太野蛮了?我以后尽量改。” 鹿宁微笑,“不,你出刀的动作帅极了。” 她轻轻瞟一眼顾凛,“有的人就是不能惯!” 第425章 孤男寡女 被秦野和鹿宁合伙夹击,顾凛又疼又恼。 恼羞成怒!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就朝秦野脸上泼去。 秦野本能地想要反击,又怕出手太狠,给鹿宁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犹豫的空档,鹿宁闪电一般绕到顾凛面前,捏住他的手腕! 另一只手劈手夺过酒杯,直接泼到他鲜血淋淋的嘴唇上! 都说往伤口上撒盐最疼,却不知往伤口上撒酒,要疼一千倍! 那疼痛太过尖锐! 犹如万根钢针齐齐刺到唇上! 疼得顾凛差点魂飞魄散! 他虚虚捂着嘴,手扶住沙发扶手,才勉强站稳。 他的两个保镖,见主子被人合伙欺负了,急忙上前来扶他。 其中一个连忙去找了纯净水,帮他冲洗伤口上的酒。 冲得差不多了,顾凛一挥手,甩开他们,眼神示意他们去找秦野和鹿宁算账。 保镖们会意,抬脚就朝鹿宁走过去。 之所以选鹿宁,是觉得女的比男的好对付。 谁知还未走到跟前,鹿宁转身就是一个帅气的回旋踢,一脚踢到保镖的小腹上。 保镖急忙闪身避开! 下一秒,他挥起拳头,就朝鹿宁脸上打来。 说时迟那时快! 秦野长腿一迈,倏地上前,一把抓起他的双臂。 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把他摔到卡座外边的走道里! 紧接着,秦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另外一个保镖的手臂,猛地一个过肩摔,把他也摔了出去! “噗!噗!” 两个保镖接连摔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但是主子看着,他们不敢怂。 两个保镖忍着疼,爬起来,其中一个抄起隔壁桌的酒杯,就朝秦野脸上扔过来。 秦野手一扬,接住酒杯,直接朝顾凛脸上扔去。 顾凛急忙偏头躲开。 酒杯擦着他的颧骨,飞过去了! 顾凛虚惊一场! “啪!啪!啪!” 忽听身后传来有节奏的掌声。 众人闻声扭头看过去。 正是风流潇洒,人见人爱的萧逸,萧老板。 他被八个保安簇拥着,风度翩翩地来了。 走到跟前,他大手一挥,吩咐身后的保安:“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连我萧逸的场子也敢砸!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 “遵命,老板!” 八个保安唰地一下散开,把顾凛的两个保镖团团围住。 顾凛脸色阴沉如炭,嘴唇上鲜血淋漓,沾着水,像刚吸过血的鬼。 萧逸见惯了他道貌岸然,斯文伪善的模样。 头一次见他这么狼狈,忍不住想笑。 干笑了几声,觉得不合适,又忍了下来。 萧逸手握成拳递到唇边遮掩笑意,说:“凛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野哥带着女朋友来酒吧放松一下,你怎么能让保镖打扰人家呢?” 顾凛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有心想反驳几句,奈何嘴上有伤。 一张嘴,就疼得钻心。 他用鼻子哼出一声冷笑,转身离开。 他的两个保镖,急忙扒开保安,追了上去。 那些探着头往这边看热闹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了,纷纷收回目光,继续喝酒。 萧逸扶着秦野的手臂,往座位上让,“野哥,快请坐,快请坐!是我不对,不该什么客都接。下次你们再来玩,顾凛要是也在场,我提前派人把他清出去,省得惹您老不高兴。” 因为比鹿宁大六岁,所以秦野很在意年龄。 尤其听不得“老”这个字眼。 他纠正道:“我不老,今年才三十岁。” 萧逸弯起唇角,觉得这人好耿直。 他口中的“您老”,是尊称,也是戏称,这人却认真了。 萧逸笑着说:“您不老,一点都不老,您三十,我二十八,您看着比我还嫩呢。” 秦野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萧逸招招手,让服务生给秦野重新上了一杯威士忌,又给鹿宁来了一杯长岛冰茶。 果盘端上来,点心摆上。 萧逸往下压了压手,“野哥,你和嫂子继续,继续啊,玩得开心一点。有事让服务生喊我,我就在楼上办公室。今晚的单全记在我账上,你们不用管,想喝什么,自己叫。” 秦野不喜欢占人便宜,“不用,我带钱了。” 萧逸嘿一声,“弦哥是我最好的哥们,弦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来我这里玩,是给我面子,什么钱不钱的,提钱伤感情。” 秦野拗不过他,点点头,“那下次我请你。” 萧逸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这个耿直的大boy,有便宜都不占,他喜欢。 萧逸转身离开,拿起手机,给顾北弦发信息,汇报刚才发生的事情,末了,把秦野好一顿夸。 太朴实了,这孩子,像个原始人。 等他走后。 秦野看向鹿宁,“你的身手比我想象得好。” 鹿宁自谦,“还凑合。你身手也不错,过肩摔摔得很利索,飞刀使得也快。” 她捡起刚才掉落到桌上的飞刀,借着隐约的灯光察看起来。 那刀是银色的,薄而锋利,比柳叶稍微长点,约七八厘米左右。 鹿宁微微一笑,“你挺会钻空子的,八厘米以下的小刀,可以过安检。” 秦野垂眸盯着她捏刀的手指,慢吞吞地说:“我以前用的飞刀大,后来越用越小。其实刀不刀的无所谓,主要是使刀人的内力。我师父都不用刀,他用柳叶,运功如刀,可以一叶封喉。” 鹿宁赞道:“厉害了。” 秦野扬唇淡笑,拿起杯子喝酒,眼角余光却偷偷地望着她。 光怪陆离的灯光里,她那么美,美而英气,眉眼动人。 秦野忍不住把他们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出来了。 如果生女孩,叫秦鹿。 如果生男孩,叫秦陆。 他有盗墓的黑历史,这辈子恐怕都不能改姓顾了,姓秦也挺好的,阴差阳错,随了母亲秦姝的姓。 鹿宁放下酒杯,捕捉到他灼热的目光,问:“你在想什么?” 秦野急忙别开视线,耳根微红。 他垂下眼睫说:“没什么。” 鹿宁一双漂亮的小鹿眼,洞若观火,“一般男人说没什么,通常就说明,他心里在想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秦野不敢说。 他想的是,和她生孩子。 生孩子这事,的确挺不可告人的。 这才认识不到一个月,他就把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太快了。 两人在酒吧里又坐了半个小时。 可能喝了酒的原因,平时话极少的两个人,比平时话多了些。 喝完酒后,秦野叫来服务生结账。 服务生死活不肯收。 秦野只好作罢。 两人出门,找的代驾也到了。 上车。 秦野送鹿宁回家。 车子开了没多久,鹿宁的头越来越晕。 她抬手按着额头,纳闷,“我喝的什么长岛冰茶,酸酸甜甜的,感觉没有度数,怎么后劲儿这么大?” 秦野一听,可担心了,“你难受?” 鹿宁按着胸口,“不太舒服,头闷闷的,好像喝醉酒的感觉。”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就是醉酒,用不着去医院。” 说话间,那种恶心的感觉涌上来,鹿宁急忙喊道:“停车,快停车!” 代驾急忙停车。 鹿宁推开车门,跳下去,站到路边,弯下腰,想吐,却吐不出来。 她干呕了几声,头昏昏沉沉的,很难受。 秦野担心坏了,恨不得替她难受。 他帮她轻轻拍拍后背,“你上车等一下,我去买醒酒药。” “好。” 秦野扶鹿宁去车里坐着。 他转身去路边找药店。 这片是豪华别墅区。 富丽堂皇的大门口,上写三个鎏金大字:日月湾。 这名字,他觉得有点熟悉。 想了想,才想起秦姝给他准备的房子,就在日月湾。 真巧。 秦野去前面药店买了醒酒药,回来,拉开车门说:“我在这个小区有套房子。你要是难受得厉害,就进去休息一会儿,等休息好了,再送你回家。” 鹿宁微微拧了下眉,没说话。 秦野以为她生气了,忙道:“你别多想,只是休息,我不会趁人之危,也不敢。” 鹿宁微抬眉梢看他,“这么怕我?” 秦野很认真地说:“不是怕,是尊重。” 鹿宁抬腿下车。 秦野急忙扶住她,跟代驾交代了几句,加钱,让他等会儿。 代驾头一次遇到这样的,都扶进家里了,还不顺理成章地一起过夜,居然还加钱让他等。 秦野扶着鹿宁进了小区。 来到1栋1号,才知道秦姝送他的房子,是独栋别墅。 很漂亮很大气的三层别墅,具体是哪种风格,他说不清,只觉得很洋气。 锁是密码锁。 秦野想起上次秦姝说的密码,输入:401401。 门开了,两人走进去。 用同样的方式,进入客厅,打开灯。 室内装修得比他想象得还要漂亮。 客厅挑高八九米,华丽的水晶灯垂下来,奢华却不浮华,是秦姝的风格,大气又洋气。 他和秦漠耕因为盗墓,四海为家,不停地躲躲藏藏,没有固定的住处。 就连秦家村那处老宅,都是简单装修。 还是头一次来这么奢华的房子。 鹿宁也微微吃惊,环视一圈,“这房子是用你盗墓的钱买的?” 秦野摇摇头,“不是。盗墓得来的钱,几乎都被我父亲拿去赌了,没那么多钱买房子。” “不是就好。” “别担心,这套房子是别人送的,也算我的房子吧。” 鹿宁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秦野扶她走进卧室,打开灯。 房间一尘不染,看样子每天都有人来打扫。 卧室中间赫然摆着一张很漂亮的双人床,上面盖着精致的丝质薄被和枕头。 颜色是浅浅的玉粉,看起来温柔又舒适,还带点旖旎的味道。 秦野握着鹿宁柔软的手臂,把她往床上扶。 软玉温香就在怀里,似乎唾手可得。 他的心扑腾扑腾地跳起来,忍不住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第426章 干柴烈火 秦野急忙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他一手掀开被子,一手扶着鹿宁坐到床上。 鹿宁一抬头,看到他红红的耳朵,笑,“你该不会是第一次谈恋爱吧?” 秦野嗯一声,弯腰帮她脱掉鞋子。 鹿宁急忙也弯下腰,“我自己来。” 两人都揣着心事,没注意,头砰的一声,碰到一起。 秦野慌忙凑过来,帮她吹被撞到的地方。 鹿宁捂着头,莞尔一笑,“我也是第一次谈,可能不太熟练。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地方,尽管提出来,别憋在心里。” 秦野默了默,“为什么会接受我?” 他想说的是,我们之间差距那么大,你不应该看上我的。 鹿宁唇角漾起浅浅的笑窝,半开玩笑地说:“可能是因为见色起意吧。” 秦野认真地想了想,“你不像是只看脸的人。” 鹿宁一本正经,“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源于见色起意。这个色,不一定指外表,有可能是性格,是气场,是感觉。总之,是种很玄妙的东西。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平时太理性了,感情上就想任性一回。” 秦野在心里说,我是认真的,不是任性。 还想说,单身三十年,可能就是为了等你。 他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说出口。 有的话,说出来,就显得浮了,像假话。 “你稍等一下。”秦野转身去了卧室自带的卫生间。 再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淡绿色的盆。 盆里装着温水。 他把盆放到地上,握着鹿宁的小腿,把她的脚放进盆里,“泡一下脚吧,泡泡脚舒服一些。” 他蹲下去,握着她的脚,就要帮她搓。 鹿宁急忙把脚从他手里抽出来,“不用,我自己来,你去帮我倒杯水吧,我渴了。” “好。”秦野站起来。 去外面拿热水壶烧了一壶开水,用碗倒过来,倒过去,降温。 等水不烫了,他把水倒进玻璃杯里,回来喂鹿宁喝。 喝完,又喂她喝醒酒药。 两人鼻尖抵着鼻尖,一低头,秦野看到她呼吸起伏的地方,曲线凹凸有致。 他心跳得快要蹦出来。 手臂不受控制地伸出来,他问:“可以抱一下你吗?” 鹿宁极轻一笑,“可以。” 秦野把手放到她的腰上,把她摁进怀里。 静静地抱了一会儿,他低声问:“可以,摸,吗?” 鹿宁大眼睛轻轻斜了他一下。 秦野没得到回应,以为她生气了。 他马上收回手,退后,同她拉开距离,“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鹿宁扑哧笑出声。 怎么有这么可爱的男人? 她伸手抱住他,右手覆到他的后背上,缓缓地抚摸着,学他的口吻,“可以,摸,吗?” 秦野神色一滞,身体整个儿僵住,心脏咚咚咚乱跳。 这是一只怎样奇妙的小手。 它欣赏,怜爱,带着电,所到之处,噼里啪啦,都变成了春天。 他浑身上下,该硬的,不该硬的,全都硬了,唯有心是软的。 他喉咙发硬,声音低哑得厉害,“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鹿宁想笑,又有点心酸。 这傻男人,抱他一下,就是对他好了? 可见平时有多缺爱。 从小跟着盗墓的父亲养大,连个妈都没有,的确挺缺爱的。 她忍不住抱他更紧,下巴枕着他的肩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语气少有的温柔,“你啊,可真容易满足。” 秦野没出声。 他没那么容易不满足。 大半夜的,两人都喝了酒,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他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干柴烈火,一点就着,被她又抱又摸的,身体贴得这么近。 他哪里能受得了? 血直往脑门冲,不只往脑门冲,还往不该冲的地方冲。 他要强忍住,才能不对她动手动脚。 真的,怕忍不住摸她,他双手都是背在身后的,十指还牢牢交握,紧扣在一起,生怕手不老实,忍不住去摸她。 再摸出点事来。 正当他忍得辛苦时,鹿宁的手机响了。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她母亲关岚的声音,“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鹿宁回道:“马上就回去了。” “下午的飞机,早就该回来了,你去哪了?” 鹿宁瞟一眼秦野,“跟朋友聚了一下。” 朋友二字,让秦野的心扎了一下。 他拿她当女朋友,当未来妻子,当孩子的妈。 关岚声音严肃起来,“哪个朋友?男的女的?” 鹿宁沉默不语。 关岚语气变得不悦起来,“是秦野吗?” 鹿宁嗯一声。 关岚生气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苦口婆心对你说了那么多,你全当耳旁风了?” 鹿宁深呼吸一声,“他父亲秦漠耕,已经去自首了。秦野现在在我外公的考古队里工作,即使判刑,也会从轻处罚。我问过律师,判得轻的话,三年以下,可以缓期执行,不用坐牢。” “不用坐牢,也有污点。你职业特殊,他过不了政审的,你们俩没有未来!” 鹿宁微微眯了眯眼睛,“等我回去再说吧。” 离得近,秦野听得一清二楚。 刚才还热情四溢的心,变得冰凉。 他冷静地说:“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外面等你,休息好,我送你回去。” “算了,我回家吧。”鹿宁下床,穿上鞋子。 两人沉默地离开,上车。 抵达鹿家所住的小区。 鹿宁说:“就送到这里吧,别进小区了。” 她推开车门,走下车。 没走几步。 秦野忽地推开车门,大步追上去。 路边不时有人经过。 秦野不好意思抱她,就不着痕迹地捏着她的指尖,舍不得松开。 鹿宁抬头凝视着他英俊深邃的眉眼,“这么舍不得我啊?” 秦野低嗯一声,“能走进我心里的人不多,所以很珍惜。” 鹿宁笑了笑,半开玩笑道:“终于知道我什么会被你吸引了。” “为什么?” “你缺爱,而我从小得到的爱太多了,就想分给你一点。” 秦野也笑了,笑着笑着,笑容淡下来。 他沉思几分钟,硬着心肠说:“我会努力让你父母喜欢我。如果努力到最后,他们还是不喜欢我,我就离开,不让你为难。” 鹿宁睫毛极轻一颤,“是谁说除非我不要你,你绝对不会背叛我的?这么快就变卦了?” 秦野心脏闷痛,“我是怕你夹在我和你父母中间为难,我不想看你受煎熬,不是背叛你。” 鹿宁轻轻翻他一眼,“傻大个!” 她转身离开。 秦野望着她纤瘦高挑的身影,怅然若失。 鹿宁走出去十多米远,忽然倒回来,在他下颔上飞快地啄了口。 亲完,她快步朝小区大门口走去。 秦野轻轻摸着下颔,摸了很久很久。 一直等到鹿宁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他才离开。 次日,顾氏集团。 顾傲霆和顾氏集团所有高层,在会议室里开会。 顾凛一直戴着口罩。 顾傲霆问他:“开个会你戴什么口罩?” 顾凛摇摇头,一言不发,眼神复杂,带着点委屈的情绪。 可顾傲霆是个老直男,一工作起来,猛得像头公狮子,哪里能注意到他的细微情绪? 轮到顾凛发言时,他的助理开口道:“顾总嘴受伤了,不能发言,我代替他吧。” 见顾傲霆没反对,他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念起来。 坐在过面的顾北弦,意味深长地瞥了顾凛一眼。 四目相对。 顾凛微微眯起眼睛,眼神略带阴鸷,不过只一瞬,就恢复正常了。 开完会。 顾傲霆走出办公室,对随后跟出来的顾凛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顾凛听话地跟在他身后。 进了办公室,他把脸上的口罩摘下来,露出被割了一道的嘴唇。 伤口结痂了,暗红色一道,斜着的,得有两三厘米长。 顾傲霆一看,心疼得不得了,“你这伤怎么搞的?你平时出门都带着保镖,为什么还有人能伤到你?” 顾凛蠕动嘴唇,表情痛苦,挤出一个字,“疼。” 顾傲霆拿起纸和笔,递给他,“用笔写。” 顾凛在纸上唰唰地写道;这是秦野拿刀削的。昨晚我在酒吧碰到他,出于礼貌向他打了声招呼,随便说了几句话,谁知他就拿刀削我。幸亏运气好,要是不好,刀削到脖子上,我就没命了! 顾傲霆想想自己曾被秦野连削两次,头发都被削掉了。 但是秦野只是吓唬他,却没伤他。 顾傲霆轻咳一声,“秦野虽然性子野,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他生气了?” 顾凛摇摇头。 手心手背都是肉,顾傲霆不想偏袒任何一方。 他略一沉思,“你先回去吧,我打电话问问他。” 顾凛离开。 顾傲霆拿起手机,拨给秦野,“最近还好吗?” 手机里传来秦野淡漠的声音,“有事?” “你怎么把阿凛的嘴弄伤了?他是你大哥。” 秦野无声冷笑。 顾傲霆还想继续说,有人敲门。 紧接着,顾北弦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资料。 顾傲霆把手机递给他,“好好劝劝你二哥,让他不要和阿凛为敌,都是亲兄弟,以和为贵。” 顾北弦唇间溢出一丝冷笑,“我哥前些日子去西北古城,一帮当地的地痞拿着刀,半夜爬窗户,跳进他屋里,去偷袭他。要不是鹿宁,他就被乱刀砍死了。指使这帮地痞的人,行事谨慎,用国外的号码联系上他们,汇款也通过国外汇。这么小心,这么周密,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顾傲霆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顾北弦又说:“昨天我哥去缅甸,突然冒出来四辆当地的车,去撞他的车。要不是顾谨尧跟着,我哥就被车撞死了。英明睿智的顾董,请您猜猜,这些都是谁做的?” 顾傲霆面色沉重,思索许久。 他开口道:“不可能是阿凛。他性子温顺,从不与人为敌,对我更是百依百顺。阿凛这孩子其实挺可怜的,出生就没了妈,外公养大他。我隔三差五才去看他一次,亏欠他很多。” 顾北弦笑容更冷,“有的人长得和二维码似的,不扫一扫还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顾傲霆叹口气,“别这么说你大哥,你们兄弟几个,最可怜的就是他。” 顾凛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戴着耳机,静静地听着窃听软件里二人的谈话。 听着听着,忍不住唇角上扬。 牵扯到伤口,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下一秒,窃听软件里突然传来顾北弦的声音,“最可怜的大哥,你用窃听器听得爽吗?” 闻言,顾凛面色一瞬间巨变! 第427章 重金求子 顾凛吓得呼吸都轻了。 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地听着窃听软件。 提心吊胆的模样,活像等待被法官宣判的罪犯。 窃听软件里传来顾傲霆狐疑的声音,“北弦,你瞎说什么?阿凛怎么可能在我屋里装窃听器?” 顾北弦鼻间一声冷笑。 他拿起手机拨给助理,“送个信号探测仪过来。” 很快,他的助理拿着个打火机大小的黑色仪器,走进来。 助理打开探测仪开关。 一番操作后。 锁定玄关架上的貔貅摆件。 找了一番,在它腿窝的犄角旮旯处,找到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窃听器。 因为貔貅摆件太大,长约一米,又重,不会轻易挪动。 平时保洁人员就擦擦上面和下面的灰尘,腿窝犄角旮旯处擦不到,所以一直都没发现。 助理把窃听器交给顾北弦,“找到了,顾总。” 顾北弦接过来打量一番,又交给顾傲霆,“物证找出来了,顾董还有什么想说的?” 顾傲霆把那枚小小的窃听器,摊在掌心,翻来覆去地查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怎么都不相信,这是那个温顺听话的大儿子,能做出来的事。 他很生气,心寒,感觉被背叛。 气愤之下,只想把顾凛叫过来,狠狠地痛批他一顿。 顾傲霆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座机,拨出顾凛的号码。 座机很快接通,对方却不说话。 顾傲霆怒道:“是你做的吗?” 顾凛蠕动受伤的嘴唇,艰难地问:“什么?” “窃听器!我屋里的窃听器,是你装的吗?” 顾凛硬着头皮,否认道:“不是。” “不是你,那会是谁?我屋里除了你和北弦,还有我助理可以随意出入,没有别人!你马上给我过来!” 顾凛沉默不语。 自然是不敢过去的。 这种情况下,再擅长伪装的人,也会露出马脚,因为做贼心虚。 顾傲霆啪地挂断电话。 等了好几分钟,都没等到顾凛来。 这一等,就把顾傲霆的气头等过去了。 他脾气就那么一阵,来得快,去得也快。 脾气上来时吓死个人,脾气下去后,就开始多方面考虑,得顾全大局。 顾凛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不跟他硬碰硬。 果然。 顾傲霆冷静下来后,对顾北弦说:“资料先放在这里,等会儿我再看。你回去吧,这事我回头找阿凛,好好问问。他现在嘴受伤,不方便说话。” 顾北弦眉眼清冷,“顾董这是打算大事化小?” 顾傲霆苦笑一声,“即使是阿凛做的,我又能怎么着他?他是我儿子,我顶多训他一顿,总不能报警把他抓走吧?他已经三十多岁了,那么大个人,我也不能打他一顿吧?他身居要职,本职工作做得也不错,我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撤他的职吧?” 顾北弦眼底闪过一抹讥诮,“这是小事吗?” “这事不小,但也不算大。阿凛在我屋里装窃听器,可能就是好奇,没有恶意。” 顾北弦冷笑,“顾董真大度,连这都能忍。哪天他骑到你头上撒尿,你是不是也要忍?” “他倒是没撒过,你撒过。你小时候骑我肩上,尿了我一脖子,我都没舍得凶你一句。” 顾北弦被气笑了,“姑息养奸,你就可着劲儿地惯着吧。” “我还真没怎么惯过他,惯你和南音多一些。” 顾北弦见他一个劲儿地打太极,颇为无语。 他抬脚走出去。 等他走后,顾傲霆来到顾凛的办公室。 顾凛掩饰住眼底的恐慌,一脸淡定,忍疼扬唇微笑,装憨卖傻。 顾傲霆垂眸看着他,叹口气,“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父子之间,搞什么窃听?你刚才也听到了,秦野是你二弟,是失踪的北秦。我生平最忌讳的,就是兄弟手足相残。他在西北古城被人偷袭,去缅甸派人围堵,是你指使人干的吗?” 顾凛猛地摇头,摇得像拨浪鼓。 “最好不是你,如果被我查出是你,我饶不了你!” 顾凛不应,只偏头看向放在办公桌旁的相框。 水晶质地的相框上,是一张年轻女人的半身像。 女人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那是他的亡母,蔺袅袅。 顾傲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钝钝一痛,“你妈那么年轻就去世,我也很难过。我当时要把你带回顾家养,可你外公和舅舅坚决不同意,说怕你在顾家受委屈。不管怎么说,我对你和你妈,都有亏欠。只要你别犯太大的错误,我都不会跟你计较。窃听器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这种小动作少搞。” 说完,他转身就走。 等他走远了。 顾凛抓起相框,啪地扔到地上。 相框里蔺袅袅笑靥如花的脸,被摔得碎成几瓣。 顾凛盯着那张支离破碎的脸,闭了闭眸子。 忽然,他噌地推了座椅站起来,走到相框面前,弯下腰,单膝跪地。 他手指微颤,捧起摔碎的相框,眼神阴鸷夹杂难过,“你为什么死那么早?为什么?你知道我有多难吗?明明我才是顾家长子,却成天被顾北弦压一头,如今又来个秦野,以后还有我什么事?” 回答他的,只有相框里女人碎碎的笑。 同一时间。 顾北弦在自己的办公室。 他握着手机给秦野打电话,“顾凛的嘴是你削的?” “是。” “做得好,帅气,不过下次别削了。” 秦野漫不经心,“看心情。” “顾凛这人没下限,喜欢来老顾面前告你状。” 秦野不在意的口吻,淡淡道:“你觉得我会在意顾老头对我的看法吗?” “好吧,当我没说。” 忙碌一天。 晚上,顾北弦回到家,苏婳却没像往常那样迎出来。 顾北弦心里有点慌,喊道:“苏婳,苏婳!” 没人应。 他急忙打苏婳的电话。 苏婳接通后回道:“我在楼上露台。” 顾北弦暗暗松了口气,换了鞋子,来到三楼露台, 看到苏婳站在露台上,手里捧着杯茶,正朝1栋的方向看过去。 他们住在6栋,因为苏婳是六月出生的。 1栋是秦姝送给秦野的房子。 顾北弦走到苏婳身后,伸出手臂拥着她,身体贴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婀娜的曲线,心旌荡漾。 他调柔声音问:“在看什么?” “昨晚我来露台夜观天象,看到1栋亮着灯,应该是咱哥回来住了。我蒸了大闸蟹,个头很大,蟹膏肥美,等他灯亮了,让柳嫂给他送几只。” “心眼真好。” “咱哥挺可怜的,本来应该和你一样的身份,却流落民间受苦。” 顾北弦莫名起了一丝醋意,“你在心疼他?” “准确点,应该是惺惺相惜。我也是从小被人收养,但是我比他好很多,我有外公外婆,有妈妈,他们都很疼我。咱哥就一个好赌的爹,还成天拉着他下墓。” 顾北弦心里的醋意这才打消,“何必守株待兔,直接打电话让他过来,不是更好?” “咱哥那人不喜欢麻烦别人,打电话,他不会来的。” “看我的。” 顾北弦从西裤兜里摸出手机,拨给秦野,“来我们家吃螃蟹。” 秦野道:“不了。” “苏婳眼巴巴地趴在露台上,等你家灯亮,好让人给你送,你不来,对得起她吗?” 苏婳听着这话有点怪怪的。 她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好好说话。” 顾北弦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正式起来,“我和苏婳郑重邀请你,来我们家吃大闸蟹,不要辜负她一片苦心。” 秦野默了默,“好。” 苏婳凑到手机跟前说:“带上鹿宁。” “好,谢谢你。” 顾北弦挂断电话,扬了扬手机,“就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苏婳轻轻翻了他一眼。 半个小时后,秦野和鹿宁来了。 鹿宁给苏婳带了一盆寒兰。 那寒兰,叶片细长秀美,飘逸优雅,在岁寒之际开花,是极有魅力的一种兰花。 苏婳很喜欢,接过来,郑重地摆到门口玄关架上。 她去厨房端出煮得黄澄澄的大闸蟹,还特意多做了几个菜。 顾北弦拿起一只,放到秦野面前的盘子里,“你看这只蟹,它又大又方,是苏婳亲手煮的,比酒店里煮得漂亮多了,吃起来也特别香。” 苏婳后背上起了一层小米粒。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鹿宁和秦野相视一笑。 鹿宁忍着肉麻,违心地奉承道:“是,苏婳煮的蟹,天下无敌漂亮。” 顾北弦极淡一笑,“这么漂亮的螃蟹,你们俩赏个光,多吃点。” 他把面前一盆大闸蟹,推到秦野面前。 秀恩爱是真,怕秦野放不开,想活跃气氛也是真。 秦野默默拿起一只,揭开蟹盖,用小勺子挖出蟹黄,放到鹿宁面前的盘子里,“你多吃点。” 鹿宁也手脚麻利地剥开一只,挖出蟹黄,喂他,“你也吃,这时候的蟹最肥了。” 苏婳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原以为鹿宁是独生女,又是习武之人,不会照顾人,没想到她这么暖心。 秦野这一跤,摔出一段姻缘。 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 顾北弦拿起一只剥开,取了蟹黄来喂苏婳,嘴上却说:“你少吃点,这东西寒性大。” 苏婳张口咽下,盯着大闸蟹一肚子的子,微微走神。 别的物种怀孕这么容易。 她怀个孕就那么难。 备孕备了好久,手术也做了,可是肚子就是没动静。 吃罢饭后,秦野和鹿宁离开。 苏婳冲了个澡躺到床上,手指抚摸着平平的小腹,“求上天赐给我一个孩子吧。” 顾北弦躺在她身边,英挺的浓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他不悦道:“你这不是舍近求远吗?求上天赐,还不如求我,求我更有用,现在就能给你赐一个。” 苏婳瞅他一眼,掀开被子,翻身跨到他腿上,俯身就去亲吻他的嘴唇,“来,我要重金求子。” 第428章 诱人至极 苏婳拿舌尖熟练地撬开顾北弦的唇。 和他唇舌交缠。 她的舌有点强势,却又温柔,勾引着他,往极乐的地方去。 顾北弦脑子一片空白,双手不受控制地握紧她的细腰,握了会儿,不老实地往下滑,把她睡裙下摆撩上去…… 他仰躺在床上,看着苏婳如蝴蝶一样,上下翩飞。 一头黑色秀发,随着纤细的身姿,荡出万种风情。 她眉眼含情,如水般风姿绰约。 睡裙领口散开,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 香肩半裸,至纯至欲,诱人至极。 顾北弦微微眯眸享受着她的美和媚,扬唇道:“你这是打算花多少钱重金求子?” 苏婳气息微喘,微张红唇,“就你这质量的,怎么着也得给个三百块吧。” “欧元?” “不,韩币。” 顾北弦笑场了。 三百韩币,换算成人民币,是一块五。 嗯,他堂常一上市集团的总裁,年轻英俊,个高腿长,有身材有肌肉,有颜有貌,有质有量,就只值一块五。 挺值钱的。 真的。 顾北弦忍住笑,“苏总真大方,既然你这么大方,那就多出点力吧。” 于是,苏婳被逼着劳作了整整半个小时。 顾北弦才上阵。 结束后,苏婳双腿都是麻的,发颤,路都走不了,连去卫生间,都去不了。 还是顾北弦抱着她去的。 隔天。 苏婳和秦野动身去西北古城。 两人在保镖陪同下,一起去机场。 要过安检时,秦野忽然接到柯北的电话,让配合他们查案。 秦野回道:“我现在在机场,要坐飞机去西北古城,关山月关老在等着我。” 柯北为难地说:“我们的工作也很重要,你父亲秦漠耕涉案太多,是大案,上头很重视,让严查。我带人马上就到机场了,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秦野听出柯北话里有话。 这是在警告他,无论他去哪,他们都知道。 秦野嗯一声,对苏婳说:“我走不了了,柯北带人过来了,让我配合调查,你带保镖去吧。” 苏婳怕他脾气硬,万一跟警方工作人员硬碰硬,再闹出什么岔子。 她想了想,“那个汉代大墓,现在正在做前期准备工作,去的专家教授太多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给关老打个电话,推几天再去。我陪你一起去警局,配合做调查吧。” 秦野应了声,心里暖乎乎的。 他们带着保镖离开机场。 刚来到路边,就看到一辆警车正等着他们,为首的正是柯北。 秦野扫一眼他,弯腰上了自己的车。 柯北也拉开车门,坐进去,开门见山地说:“麻烦秦先生配合我们,去指认一下秦漠耕涉案的墓地。秦老总借口自己年纪大,记性变差,说什么都含含糊糊的,交待不清楚,让我们很头疼。” 秦野面无表情,“好。” 苏婳见柯北上了秦野的车,怕二人起冲突,也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她给关山月打了个电话,说临时有急事,推个几天再过去。 关山月满口答应,毕竟苏婳帮忙,纯属义务。 秦野也给关山月去了个电话,说有事,暂时去不了了。 关山月和蔼地说:“没关系,等破机关时你再来。” “好,您老注意安全,我答应鹿宁保护你的,食言了,对不起。” 关山月哈哈一笑,“没事。你离开的当天,顾北弦派来四个保镖,轮流值班,形影不离地守着我,连我上厕所都跟着,生怕我出事。他说,这是你交待的。” 秦野不由得感动。 他当时走得急,一心只想着救养父,压根就没考虑那么多。 没想到顾北弦考虑到了。 他大事小事,事无巨细,都替他考虑好了。 真心为一个人好时,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让秦野更加深信不疑,顾凛就是个小人,故意挑拨他和顾北弦的关系,好让他们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一行人前往秦家村。 秦家村后面有座山,叫秦山。 秦山前面有水库。 山前有水,背山面水,这在古代,是很好的风水宝地。 那半山坡上就有墓,还不只一两座。 秦漠耕早年间全都光顾过了。 盗完墓,他把盗洞回填后,会细心地在土上面撒一些草籽。 几场雨下来,那里就密密麻麻地长满了草,和别处无异。 所以这几座墓被盗后,隔了十几年,都没人发现。 秦野带着柯北等人,爬上秦山,凭记忆,找到被盗的几座墓,一一指认出来。 柯北的人马上打电话上报,派人来看守,并联系文保所的人,过来处理。 忙碌一天,到了傍晚。 一行人去秦野老家暂时休息一夜,明天还要继续工作。 吃晚饭的时候。 顾傲霆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打电话给秦野,“孩子,你千万不要暴露你是顾家人啊。我们公司是上市公司,一旦被人知道你是顾家人,股价会严重缩水,市值动辄几百亿,比你想象得更严重。身为顾家人,不能有一点污点。” 言外之意,你身上有污点,是没有资格做顾家人的。 再努力,也不行。 秦野握着手机,抿唇不语,眼神黯淡夹杂愤怒。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臭虫,蟑螂,过街老鼠。 本来已经逐渐明亮的心情,霎那间被阴霾笼罩。 他一言不发,起身走了出去。 苏婳察觉异样,跟着出去。 柯北以为秦野要逃,也要跟出来。 苏婳眼神制止了,“有我和顾北弦做担保,柯队长请放心。” 柯北这才安心坐下。 苏婳追到院子里。 看到秦野站在一株梧桐树下,微微垂眸盯着树下的躺椅,出神。 她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秦野没应。 苏婳垂下眼帘扫一眼他手里握着的手机,伸手抽出来。 看到手机还在通话中。 苏婳拿到耳边仔细听了听。 听到顾傲霆说:“我知道,我这么说,你肯定会难过,但是没办法,现实就是如此。这公司是你爷爷、我,还有你外公、北弦、阿凛所有人的心血,容不得一点负面消息,请你体谅一下。鹿宁那边,你最好也不要告诉她,人多嘴杂,很容易传出去。” 苏婳被气笑了。 就说吧,能伤到秦野的,除了顾傲霆没有别人。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秦野,生怕他受伤。 可是所有人的努力,都抵不过顾傲霆区区几句话。 苏婳硬声道:“您老要是不会说话,就把嘴捐了吧!” 顾傲霆一愣,“怎么是你?秦野呢?让他接电话。” “不用你提醒,我哥都很注意,生怕自己的过去,会连累到顾家。你倒好,专门拿刀子往他心口上捅,有你这样当爹的吗?活该他不认你!” 顾傲霆自知理亏,“我只是提醒一下,没有恶意。” “以后没事少给我哥打电话。” 顾傲霆脾气也上来了,“我孙子什么时候才能抱上?” 苏婳噎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掐了电话。 顾傲霆又打过来,“你以后少下墓,阴气重。让秦野也少下,被夺了阳气,会影响我的子孙后代。” 秦野耳朵尖,听得清清楚楚。 他伸手从苏婳手中接过手机,冷声道:“我姓秦,秦漠耕的秦,秦姝的秦。秦姝生我,秦漠耕养我,我秦野,跟你没有半分关系,我的子子孙孙以后都姓会秦,不劳您费心。” 顾傲霆被呛得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第429章 不许剩下 秦野掐断电话,眯眸看向远方,眼神很暗,英俊的面庞冷而无温。 握着手机的右手,手背上筋脉隆起。 苏婳看出他在竭力隐忍,隐忍内心的难过、愤怒,以及被命运戏弄的无力感。 如有可能,谁愿意去盗墓呢。 谁不想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活在阳光下? 苏婳调柔声音劝他,“哥,你不要生气,不要跟顾傲霆一般见识,更不要妄自菲薄。你盗墓是从小被父亲灌输,现在已经努力改过自新,浪子回头金不换。” 秦野沉默良久,缓缓收回目光,“谢谢你,没用有色眼光看我。” 苏婳微微扬了扬唇,“其实两年前,就觉得你这人人品不错。虽然盗墓,却很有原则,盗亦有道,比乌锁锁、华棋柔之流强太多。走,我们回去吃饭吧。” “不吃了,你去吃吧。” 秦野抬脚朝卧室走去。 进屋后,他反锁上门,垂眸沉默了会儿。 忽然一抬手,猛地捶到墙上。 咚的一声,指骨撞到坚硬的墙上。 明明很疼,他却面无表情,似乎感觉不到疼。 杵在门口许久,他走到床前坐下,拉开抽屉。 抽屉里放了无数个刻好的雕像,每一个都有温柔的面部轮廓,漂亮的眉眼,长发。 那是他小时候雕刻的,想象中的母亲。 秦野拿起一根未雕琢的乌红色桃木,用飞刀刻起来。 刻刻十多分钟后,手机响了。 秦野扫一眼,是鹿宁打来的。 放下雕像,接通电话,他声音低低地“喂”了一声。 鹿宁问:“听我外公说,你没去西北古城?” “没有,来秦家村了,要配合警方指认古墓。” “注意安全。” 秦野默了默,“你嫌弃我有污点吗?” 鹿宁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初次见你,觉得你是个江洋大盗,对你心生警惕。第二次听到有人要暗害你,突然就很想保护你。第三次是在摊上吃烧烤,你剥了一盘花生,给他们很少,却给我很多,当时就觉得你这人硬汉柔情,有种反差萌。现在看你,白璧微瑕,却瑕不掩瑜。一身的流光溢彩,让人挪不开眼睛,过去那点污点算什么?” 她是个话少的,难得说这么多,还超常发挥,整了一堆文艺词。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恋爱中的人,看对方哪哪儿,都好。 秦野胸口有什么潮乎乎的东西直往上涌。 亲生父亲嫌他有污点,嫌他给家族蒙羞,可是鹿宁却说他白璧微瑕,瑕不掩瑜。 孰亲孰近,一眼见分晓。 秦野喉咙发烫,“谢谢你,鹿宁,谢谢。” 鹿宁听出他不对劲,忙问:“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事。” “好吧,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告诉我。” “嗯,晚安,可以,想你吗?” 鹿宁笑,“当然可以,我也想你。” 秦野一直垂着的唇角,扬了起来。 鹿宁就像一道金色的朝阳,照进他内心,渐渐挤走他心底的沉郁。 挂掉电话后,秦野拿起桃木,继续雕刻,没多久,就刻出鹿宁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小鹿眼,大而漂亮,闪闪发光。 这边,苏婳给顾北弦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等回到房间,看到众人都吃完了。 保镖正在收拾桌子,见她进来,说:“少夫人,你的饭菜放锅里了,我去给你热热。” 苏婳阻止道:“不用了,我吃好了。” “顾总让我们送你回京都,说这里荒山野岭的,住着不安全。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少夫人。” 苏婳略一思索,“也好。” 她去跟柯北说了声。 又去敲秦野的门。 秦野打开门。 苏婳说:“我先回去,明天一早过来。” “我送你。”秦野转身走到窗台前,拿了车钥匙。 跟出来的柯北提醒道:“秦先生,你还得配合我们工作,最好不要擅自离开我们的视线。” 秦野眼神微微沉了沉。 这是控制他的人身自由。 柯北扫一眼苏婳,“我派个手下送你回京都吧。” “谢谢。” 两个小时后。 苏婳安全抵达日月湾。 进了家门,看到秦姝也在。 客厅沙发上还坐着个戴黑框眼镜,一脸严谨的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精明干练。 顾北弦起身,把苏婳迎到沙发上。 继续同秦姝和那男人商量事情。 说的是秦野的事。 这人应该是他们帮秦野找的律师了。 苏婳听了会儿,上楼去换衣服。 等再下楼时,律师正收拾文件,要离开。 秦姝问苏婳:“北秦状态还好吗?警方对他态度怎么样?” 北秦就是秦野。 苏婳如实说:“警方对他还算客气。我哥情绪本来还可以,后来接到顾董的电话,变得消沉。” 秦姝面色一变,“姓顾的怎么折腾我儿子了?” “顾董让我哥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那意思嫌他是顾家的污点,一旦身份暴露,会影响到他的公司。” 秦姝气不打一处来,“这狗男人,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他才是我们家最大的污点!” 她噌地站起来,“你们休息吧,我去会会顾老狗!” 律师收拾文件的手一顿,面露诧异。 顾傲霆名声在外,是电视财经节目和财经杂志的常客,看外表精明能干,呼风唤雨,受万人仰视。 在老婆嘴里却是老狗一般的存在。 这反差也太大了。 放眼望去,整个京都城,哪个豪门太太,对丈夫不是唯唯诺诺? 秦姝却不同。 律师不由得盯着秦姝多打量了几眼。 秦姝出门上车,戴上蓝牙耳机,拨出顾傲霆的号码,“在哪?” 顾傲霆不知道秦姝已经知道了此事。 他语气如常说:“在公司。” 秦姝啧一声,“这么努力啊。” 顾傲霆道:“有个项目很重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得亲自跟着。” 秦姝皮笑肉不笑,“真是个上进的老男人,想吃什么,我给你送。” 一直被冷落的顾傲霆,闻言,大喜。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秦姝居然关心他了! 他不由得感动,“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秦姝忍着心理不适,“别废话,老实待着,等我过去。我看着随便买点吃的,给你当夜宵。” “好,你人来就行,什么都不要带。” 秦姝挂了电话。 经过熟食超市,她停车下去,对店老板说:“给我来一斤猪大肠,两斤猪肘子,猪头肉、猪蹄和猪脑,各来一斤吧。” 五分钟后。 秦姝交好钱,拎着五个塑料袋,上了车。 来到顾氏集团。 年轻的女秘书,热情地迎下来,一口一个“董事长夫人”,伸手要来接塑料袋。 秦姝不给,问:“你们顾董呢?” 秘书笑容甜美,“顾董在项目部。” 秦姝抬脚走过去。 她穿着笔挺的黑色长风衣,黑色长裤,身姿笔直,脚踩一双绝美的高跟鞋,优雅雍容,手里却拎着五个大塑料袋。 浑身散发出一种卤肉独有的油腻香味。 推开项目部的门。 顾傲霆看到她,眼睛一亮,喜笑颜开。 正在埋头加班的众人抬头一看,纷纷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她打招呼,“董事长夫人好!董事长夫人好!” 秦姝冲他们微微一笑,点头致意,“你们辛苦了。” 她扭头对顾傲霆的助理说,“今晚凡是加班的,加班费按十倍算,明天你提醒一下财务。” 众人闻言纷纷道谢,“谢谢董事长夫人!谢谢董事长夫人!” 秦姝扬了扬唇,对顾傲霆说:“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办公室。 秦姝把手上的猪蹄、猪大肠、猪肘等,往茶几上一放,命令的语气说:“吃了!” 顾傲霆低头一看,面露愁容,“你来给我送夜宵,我很开心,可是大晚上的,吃这些油腻的东西,容易三高。医生让我少吃油腻的食物。” 秦姝走到沙发上坐下,左腿往右腿上一担,下颔抬起,“吃了,要么离婚。” 顾傲霆脖子一硬,“不离,我吃。” 他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根猪大肠闻了闻,皱皱鼻子放下。 最后挑来挑去,抓起一只猪蹄子啃起来。 秦姝眼带一丝讥诮,“不用挑食,这些全是你的,必须都吃光。” 顾傲霆苦不堪言,“我哪有这么大的胃?这么多,我怎么吃得下?” 秦姝要笑不笑,“你的胃一直挺大啊,不大,怎么能吞下我们秦家的家业?你不只胃大,手还长,都伸到我儿子头上去了。你一天没养过他,哪来的资格教训他?” 顾傲霆一听,明白了。 这哪是给他送夜宵的啊? 这是上门来收拾他的。 他苦着一张相貌堂堂的老脸说:“姝啊,你听我解释,我真没……“ 话未说完,秦姝撕下一块猪肘子塞进他嘴里,“吃完再解释!” 那油腻腻的味道直冲入嘴里。 肉皮之下,满是粉花花的肉,又肥又腻。 唇齿间全是油。 顾傲霆最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了,哪里能受得了? 他干呕了一声,跑进办公室自带的卫生间,弯腰对着马桶吐起来。 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秦姝跟进来,也不知从哪里找出个水盆,对着水龙头接了半盆水,对他说:“是不是渴了?来,喝口水。” 顾傲霆皱眉,“那是生水怎么喝?” “用嘴喝。” “我不渴。” “不渴也得喝。”秦姝把盆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放,抓着他的衣领,把他的头往盆里摁,“好好喝,一口都不许剩!” 第430章 要埋了他 顾傲霆猛地把头从水盆里拿出来。 他抬手抹一把湿淋淋的脸,冲秦姝怒道:“你这是抽哪门子风?别无理取闹!” “我抽风?我无理取闹?明明是你抽风,你无理取闹!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儿子,不是让你糟蹋的!” “我没糟蹋他,我只是提醒一下,让他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秦姝连连冷笑,“用得着你提醒吗?怕连累我们,他骨折住院,伤都没好,就走了。有家不敢回,一直住在顾谨尧那里。在外面,他谨言慎行,从不提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考古队里,被人瞧不起,被鹿宁父亲冷淡,但凡他说一声,他是顾家的儿子,哪个不高看他一眼?可他没有!他比你还注意!” 顾傲霆沉默了。 秦姝越说越生气。 她一把抓着顾傲霆胸口的衣襟,“这么好的孩子,你居然污辱他,你还是人吗?” 顾傲霆挺委屈,“我真没污辱他,我说得很委婉,很注意用词。他身上有污点,万一身份暴露,被公司竞争对手知道了,肯定会趁机大做文章,来搞我们。盗墓、贩卖文物,都是犯法的,对公司影响很不好,直接表现就是股价狂跌,我得为公司股东和员工考虑,得为买我们公司股票的广大股民着想。欲戴其冠,必先承其重,像我们这种家庭的孩子,身上不能有明显的污点。” “污点?你以为他想盗墓?要不是出生就丢了,他现在和北弦一样优秀!哪有机会受你白眼?” “我哪敢给他白眼?那是你生的孩子,给我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秦姝冷冷睨他一眼,“巫婆扛锄头,装模作样!” 顾傲霆调柔声来哄她,“好了别生气了,我现在就打电话向他道歉。” 他回到办公室,拿起手机,打秦野的号码,打不出去。 被拉黑了。 他又拿起座机拨通,“喂,儿子。” 电话里传来秦野冷冰冰的声音,“别给脸不要脸,我父亲是秦漠耕。” 顾傲霆被气笑了,“你宁愿认贼做父,也不愿认我?” 秦野冷漠地说:“是你不认我,我这个一身污点的人,不配做你们顾家人。” “我只是让你不要在外面暴露身份,没说不认你,可能是我表达的方式不对,我向你道歉……” “嘟嘟嘟……” 秦野掐了电话。 顾傲霆再打。 座机号码也被他拉黑了。 放下电话,顾傲霆苦哈哈地看向秦姝,“他不理我。” “活该!”秦姝转身就走。 顾傲霆急忙跟上去,叮嘱道:“你路上开车慢点,不要离开我的人的视线,晚上坏人多。” 秦姝理都不理。 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 顾傲霆一怔,“你忘记拿东西了?” 秦姝转身,手一扬,照着他的脸就是一个耳光。 顾傲霆右半边脸顿时火辣辣的。 他抬手捂着脸,又气又委屈,“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我也解释了,歉也道了,你没完没了是吧?” 秦姝白他一眼,“我打你还需要理由吗?想打就打。” 顾傲霆揉揉被打麻的半边脸,“我也是血肉之躯,会疼。以后还是改骂吧,别动不动就打了,打我,你的手也疼。” 一个疼字,戳到了秦姝的软肋。 她红了眼圈,“我儿子也是血肉之躯,他更疼。刚出生就被偷走,听北弦说,身上就裹一件薄薄的小衣服,被扔进山里,对方是要拿他喂狼。小小年纪就被带下墓,和死人打交道,手臂身上都是伤。无数次死里逃生,受了那么多罪,我打你一巴掌算什么?” “他是受了不少罪,可这也不能全怪我啊。” “不怪你怪谁?他被人丢进山里,而不是被拐卖。说明偷他的,不是人贩子,对方要么为了报仇,要么别有用心。哪一样,都跟你脱不了关系!” 顾傲霆脸色沉了沉,若有所思。 他抓起秦姝的手腕,“那你打吧,狠狠地打。” 秦姝甩开他的手,“打死你,也弥补不了我儿子受过的罪!” 次日,下午。 顾傲霆派人打听到秦野的下落。 百忙之中,抽出半天的空,去看他。 秦野和柯北、苏婳等人在山上。 顾傲霆在保镖的簇拥下,气喘吁吁地爬上山。 看到他,柯北十分诧异,“顾董,您怎么也来了?” 顾傲霆心虚地瞟一眼秦野的背影,“我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柯北笑了笑,“那倒没有。” 顾傲霆笑呵呵,“有就说,不用客气。” 柯北扫一眼秦野,别有深意地问:“顾董和秦野是不是关系不一般?顾总和苏婳对他很好,您那么忙,也抽空来看他。如果有,请如实说,我们心里好有个数。” 闻言,正往前走的秦野,忽地停下脚步。 他转身看向顾傲霆,一动不动。 顾傲霆撩起眼皮,同样看着他。 四目相对。 顾傲霆缓缓收回视线,“我太太有次差点出车祸,是秦先生救了她。秦先生是我太太的恩人,他有事,我过来看看,是礼尚往来。” 秦野眼神暗了暗,极淡地勾了勾唇角,自嘲地笑了笑。 好一个礼尚往来。 柯北哈哈笑了几声,“原来如此。” 顾傲霆道:“请柯队长多多关照,不要太难为他。” “放心,秦先生认错态度很好,顾总把他经手的文物都追回来了。关山月关老那边也向我们要人,秦漠耕把所有错误都揽下来了,上面会酌情从轻发落的。” 顾傲霆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说话间,从后面爬上来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 正是一身黑色登山装的秦姝。 顾傲霆扭头一看,急忙上前去扶,“你怎么也来了?这里荒山野岭的,你一个女人家,来这里多不安全?” “别碰我!”秦姝嫌弃地推开他。 同为女人的苏婳,拿眼角瞟了顾傲霆一眼。 觉得这男人矫情得过了头。 太假惺惺了。 秦姝快步走到秦野面前,从口袋里掏出纸给他擦汗。 秦野不着痕迹地避开。 秦姝又打开一瓶水,递给他,“口渴了吧,喝点水解解渴。” 秦野接过水,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别暴露身份,柯北正看着呢,火眼金睛的,别被看出点什么来。 秦姝这才收敛了些。 秦野带着众人来到山顶。 走到一处古松下。 秦野对柯北说:“这下面也是一处古墓,但是值钱东西都被拿得差不多了,你们确认一下吧。” 柯北拿起手机要打电话上报。 秦野说:“先挖挖看吧,反正都被盗了,这个墓和其他的有点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 “挖挖就知道了。” 柯北盯着他看了几眼,吩咐手下:“挖吧。” 众人拿起铁锹开始挖起来。 挖了很久,等挖到墓底时,有人突然大叫一声,“这里有骨头!好像是人的手骨!” 秦野面无表情,早就知道。 本来这处墓,打算瞒着不报的,但是想了一夜,决定报出来。 警方蹲下去,小心地清理。 那具尸骨保存得很好,肉早就烂没了,衣服也和泥土烂到一起。 柯北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问秦野:“这是怎么回事?” 秦野回道:“十五年前,我当时十五岁,我父亲发现了这处墓。准备好后,半夜带着我来挖,挖到一半,有人来截胡。争执一番后,决定一起挖,等拿到东西卖了后,平分。等取完,对方却变卦了,趁我们不备,把我和父亲打晕,上去把盗洞填了,想独吞掉所有的东西。这个人,是他们落在墓里的同伙,至于是无意落下的,还是有意的,就不得而知了。” 他语气很淡,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秦姝却听得胆战心惊,难受得心如刀割。 这只是他一次的经历。 整整三十年,他不知经受了多少次这么惊险的事情。 原本只是寻找被盗过的墓,可眼下出了人命,事态更严重了。 柯北拿起手机给他上司打电话,听候处理。 秦姝抬手擦擦泛红的眼睛。 听到顾傲霆对秦野说:“有脾气没错,但是该收敛的也得收敛。阿凛不可能对你下手,下次他若是得罪你,说他几句就好了,不要动飞刀。刀剑无眼,万一伤到要害怎么办?” 秦野瞥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秦姝问身边的苏婳:“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婳把秦野在西北古城和缅甸遇到的事简单一说。 秦姝盯着顾傲霆的后背,恨得牙根痒痒。 她环视一圈,见不远处有个空洞。 不知是塌陷的坑,还是干涸的泉,直径有两米多。 秦姝快步走过去,朝顾傲霆喊道:“顾傲霆,你过来!” 顾傲霆不知是计,大步走过去,“有事?” “嗯。” “什么事?” “你过来就知道了。” 顾傲霆走到跟前。 秦姝指着那个土坑说:“你看这下面,是不是有个人?” 顾傲霆探头去看,“下面都是土,哪里有人?” 秦姝悄悄走到他背后,抬起脚,踹到他的膝弯上。 “噗通!” 顾傲霆掉进土坑里。 秦姝转身抄起一把铁锨,铲了一锨土,就往坑里撒去,要埋了他。 第431章 众叛亲离 纷纷扬扬的尘土,劈头盖脸地撒下来,撒到顾傲霆的衣服和脸上。 直往眼睛和鼻子里钻。 顾傲霆急忙闭上眼睛,抬手挡住脸和头,想冲秦姝大发一通脾气。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来。 想想当年孩子丢失后,秦姝的难受劲儿,就让她发泄一下吧。 他背过身去,任由秦姝铲着土往他身上撒。 他如此配合,秦姝反倒觉得没意思了,铲土的动作慢下来。 她冲顾傲霆喊道:“你一动不动,装什么王八?” 顾傲霆声音闷闷地说:“快点铲土吧,只要你开心,想怎么埋就怎么埋。” 秦姝被气笑了,“这会儿又有个人样儿了,刚才是怎么说话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我怎么做?我只想他们以和为贵。这次阿野伤了阿凛的嘴,就是他的不对。” “那西北古城和缅甸发生的事,怎么算?” “谁都没有证据证明就是阿凛做的,就像上次阿凛从游轮掉进海里,谁都不能证明,是阿野做的。站在我的立场上,只能劝两人收手,而不是鼓励他们大打出手。” 秦姝微咬牙根,“你就狡辩吧。”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噗通!噗通!” 顾傲霆的保镖纷纷跳进土坑里,有的拉着他,有的托着他,把他弄上去。 因为是抽空来的,顾傲霆身上穿的是西装。 来的时候,西装笔挺,道貌岸然的人,这会儿身上头上满是尘土,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保镖急忙帮他掸掉头发和西装上的尘土。 掸了小半天,才有个人样。 顾傲霆冲秦姝说:“下次再想收拾我,关起门来收拾。这么多人看着,我不要面子的吗?” 秦姝扔掉铁锨,瞟他一眼,“大家那么忙,谁有空看你?再说你有脸吗?” 话音刚落,柯北走过来问:“顾董您没事吧?” 顾傲霆急忙调动脸上的肌肉,呵呵笑道:“没事,没事,我太太看花眼,非说下面有人,让我过来看看。我不小心脚滑,跌下去了。” 柯北看破不说破,“您没事就好。” 等警方把那具尸骨完整地挖出来,天已经快黑了。 白天有太阳照着还好,太阳一落,山上就阴森森的。 山风一吹,树叶扑扑簌簌的,树影憧憧,仿佛鬼影。 山谷里还时不时地传来那种莫名其妙的呜咽声。 顾傲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拉拉秦姝的袖子,“我们下去吧,山上阴气重,对你们女人不好,尤其是苏婳,在备孕,更得注意点。” 一听关系到苏婳,秦姝上心了。 她喊苏婳:“儿媳妇,天快黑了,我们下山吧。” 苏婳应道:“好。” 她同柯北打声招呼,要带秦野一起下山。 柯北看向秦野,“秦先生还是稍等一下,跟我们一起下去吧。” 这是怕秦野跑了。 顾傲霆开口道:“放心吧,有我担保,我那么大一公司摆在那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柯北略一沉思,朝秦野摆摆手,“既然顾董开口了,你就下山吧。” 众人下山。 保镖搀扶着顾傲霆,生怕他摔倒了。 苏婳则扶着秦姝,“妈,您小心点。” 秦姝嗯一声,反过来握住苏婳的手,“你也小心点,万一你摔倒,你老公得跟我拼命。” 苏婳扑哧笑出声,超爱这母子俩。 秦野默默地走到两人前面。 下山路陡。 万一这俩人脚下发滑,摔倒了,要朝下滚,他好用自己的身体替她们挡一下。 秦姝看着他的背影说:“鹿宁那孩子我看着挺好,希望和我儿子能有个善果。” 苏婳认同,“鹿警官人是挺好。” 秦姝笑了笑,“我嫁的男人虽然不好,可是生的儿子却个个优秀,儿媳妇更是没得挑。” 苏婳清甜一笑,挽紧秦姝的手臂。 遇到这么好的婆婆,想婆媳不和睦,都难。 顾傲霆在她们身后听得清清楚楚,闷声道:“我也不差呀。” 秦姝头也不回,用法语说了句,“滚!” 顾傲霆早年留过学,法语多少懂一点,听懂了。 见她这么给他面子,怕被人听到,用法语说,而不是汉语。 哪怕被说滚,顾傲霆也有点开心。 一开心话就多。 他嘱咐苏婳:“以后没什么重要事,你别老往山上跑,万一摔伤了,又要耽误几个月不能要孩子。你今年都二十五了,再耽误下去,就错过最佳生育年龄了。” 苏婳懒得搭理他。 顾傲霆讨了个没趣,又抱怨:“这小破山,连个缆道都没有,还得一点点地爬。” 秦姝瞅着脚下的路,冷冷道:“我儿子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整整三十年。” 顾傲霆抬头看向秦野,“受苦了,孩子。” 秦野声音更冷,“我跟你不熟,别套近乎。” 顾傲霆噎住,往后再也没说一个字。 来到山下。 众人上车。 秦野带着他们找了个农家菜馆吃饭。 进饭店的时候,顾傲霆带着保镖跟过来。 秦姝扫他一眼,“你换家店吃,看见你,我就没食欲。” 顾傲霆也不生气,“我不吃,是来结账的,你们把我当成空气就好。” 秦姝无语,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赶都赶不走。 给保镖安排了一个包间。 秦姝和秦野、苏婳进了另外一个包间。 菜上来,三人没吃几口,有人敲门。 门推开,进来的是顾傲霆。 顾傲霆走到秦姝身边坐下,陪着笑脸说:“我堂堂一董事长,跟保镖、司机同桌吃饭,他们会觉得不自在。我再单独开个包间,太浪费了,再说这小饭馆也没那么多包间,就跟你们将就一下吧。饭钱我已经结过了,你们想吃什么就加什么,不要拘束。” 秦姝一言不发,端起一盘红烧肉,咚的一下放到他面前。 看着那盘烧得红通通油汪汪的红烧肉。 顾傲霆胃里一股浊气,直往上冒。 他捂着嘴干吐了几声。 苏婳轻轻瞟他一眼,要笑不笑,“顾董,您这是怀孕了吗?” 顾傲霆冷哼一声,刚要发作。 秦姝清了下嗓子。 顾傲霆马上换了副好脸色,慈爱地笑着对苏婳说:“昨晚你妈给我送夜宵,送的是猪大肠猪蹄和猪肘子,我吃腻了,看到这红烧肉就反胃。我现在啊,就想吃点青菜,喝点粥。” 说罢,他盛了两碗面疙瘩汤,一碗给秦姝,一碗给自己。 秦姝又把那疙瘩汤端给身边的秦野,“儿子,你累了一天了,喝点热乎的。” 顾傲霆眉头一紧,提醒道:“你平时说话注意点,可以说‘孩子’,但是不要说‘儿子’,小心隔墙有耳。” 秦野眼神一冷,推了椅子,起身离开。 秦姝狠狠瞪了顾傲霆一眼,追出去。 苏婳站起来,推开门喊道:“服务员,服务员,麻烦给拿几个塑料袋,我们打包。” 六分钟后。 顾傲霆一个人独坐在桌前,对着一桌子空盘子和空碗,陷入沉思。 连他刚盛的那碗疙瘩汤,都被服务员给端走,倒进垃圾桶里了。 顾傲霆饿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 寂寞,空虚,饿。 秦姝和秦野、苏婳连同保镖一起上了车。 回到秦野老家。 这是秦姝第一次来秦家。 房子虽说是上下两层,但是看外观十分陈旧,瓷砖表面的釉面,都脱落了。 厨房门口堆了一堆柴,墙上还挂着晒干的辣椒,院子里种着树和小葱,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 秦姝从小就富裕,住的是富丽堂皇的大别墅,成天国内国外地跑。 出入都是高档场合。 猛一来这里,就很心酸,“儿子,你小时候就住在这种地方?” 秦野淡淡道:“房子翻盖过一次,之前是瓦房。” 秦姝郁闷,“秦漠耕盗了那么多墓,赚得应该不少,为什么住得这么寒碜?” “他爱赌,十赌九输。” 秦姝都不敢想他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一想就心疼,疼得像被人拿手攥住,喘不过气来。 秦野见她两眼发直,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 耳边忽然传来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紧接着车喇叭响了。 苏婳脸上露出笑容,“是北弦来了!” 她转身就朝大门口跑去,两条长腿跑得老快了,像脱了缰绳的小野马。 一溜烟就出了大门。 门口停着几辆黑色轿车。 为首的是一辆加长款限量版迈巴赫。 保镖拉开车门。 两条笔直的长腿伸出来。 走下来一道高挑的身影。 男人身穿质感良好的黑色长风衣,风度翩翩,面容英俊。 苏婳快步走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果然是你!” 顾北弦抬手摸摸她的头,“今天刚好有点空,过来接你回家。” “我们有车,你大老远地跑一趟,不觉得多此一举吗?”话虽这么说,可是苏婳却紧紧搂着他的腰,仰头望着他,眼睛里像缀满碎星星,闪闪发光。 脸上的笑,想收都收不住。 秦姝静默地看着两个人,眼里露出羡慕的神情。 她喃喃道:“这才是嫁给爱情的模样吧,真好。” 秦野扫一眼门外腻腻歪歪的二人,“要是跟他过得不开心,就别勉强自己,离了吧。” 第432章 还挺闷骚 秦姝叹道:“我不只是个女人,还是个母亲,之所以不离婚,有原因。” 秦野猜到多半是为了孩子,“北弦和南音肯定都希望你过得开心。” “再说吧,反正已经熬了这么多年了。”秦姝转移话题道:“你住哪个房间?进去看看。” “那间就是。”秦野带她进屋。 屋里虽陈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 水泥地面拖得很干净,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窗明桌亮,一点都不像单身男人的房间。 秦姝环视房间一圈,看到墙角的书架上摆满厚厚的书。 全是古墓、风水和历史一类的书,靠北的角落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奖状,还有奖杯。 秦姝心酸得不得了。 本该那么优秀的孩子,唉! “妈,您坐。”秦野扶她走到床前坐下。 秦姝低头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刻了一半的桃木,短发,眉眼英气漂亮。 她拿起来,“这是鹿宁吗?” 秦野有点不自在,“是。” “很喜欢她?” “嗯。” 秦姝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有很多雕刻的人像,有的很旧了,有的新一些。 她轻轻翻了翻,旧得刻得粗糙笨拙。 新的刻得很精致,栩栩如生,长发,轮廓温柔,眉眼动人。 秦姝随手拿起一个,好奇地问:“这是谁?你前女友吗?” 秦野有点窘,“不是,是我想象中的母亲。小时候不懂事,看到别人都有妈,我也想要,想得厉害了,就自己刻一个。” 秦姝两眼发潮,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她抬手环住他的腰,“孩子,苦了你了。” 秦野身体一僵,本能地想推开她,又怕伤她心,便没动,只说:“都过去了。” 秦姝声音更咽,“我好恨,恨当年偷走你的那帮人。” “到底是谁?” “我怀疑是顾傲霆惹下的债,不是他的仇家,就是蔺家。当年报警了,警方出动很多人马,但是查不出什么头绪来。找不到证据,案子就破不了,查来查去,最后不了了之了。现在隔了三十年,证据更难找了。” 秦野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直觉是蔺家。 因为每每看到顾凛,他就忍不住想弄他! 看到别人就没这种感觉。 “叩叩!” 门上传来两声敲门声。 秦野以为是顾北弦或者苏婳,便道:“进来。” 秦姝也以为是那两人,就没动,脸还贴在秦野腰上。 她抬起一只手悄悄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另一只手紧紧箍着秦野的腰,生怕一转身,他就不见了。 “吱呀!” 门从外面推开。 是鹿宁。 刚伸进来一只脚,鹿宁就停下了。 看到秦野背对着她,站在床边,腰上环着一条清瘦优美的手臂。 那女人正坐在床上。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这拥抱的姿势也太暧昧了,像极了情侣。 鹿宁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很生气,又气又恼。 她冷声说:“抱歉,我不该来的!” 说罢转身就走。 听到是鹿宁的声音,秦野慌了。 秦姝也愣了一下,连忙松开他的腰。 秦野迈开长腿,匆匆追出去。 鹿宁快步如飞,出了大门,上车,发动车子,调头就往回开。 秦野闪身拦在车前。 鹿宁生气归生气,也怕撞到他,急忙踩了刹车。 秦野来敲车窗玻璃。 鹿宁降下车窗,一言不发地瞅着他,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 秦野急忙解释:“你误会了,她是我,是我秦姨。上次我们一起吃过饭的,她是苏婳的婆婆,叫秦姝。当时你父亲也在场,南音也在,你还记得吗?” 听到是秦姝,鹿宁脸色缓和了些。 “她为什么要抱你?” 秦野想说,她是我妈,但是一想到顾傲霆说的,不要告诉鹿家,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他说:“秦姨三十年前,丢过一个孩子,看到我,想到了她丢的那个孩子,一时情绪不受控制,就抱了我一下。” 他很少说谎,磕磕巴巴地说完,脸都烧得慌。 觉得愧疚。 不想对鹿宁撒谎的。 秦姝跟出来喊道:“宁宁,刚才是我。” 鹿宁生气归生气,家教却极好。 她推开车门跳下来,对秦姝说:“不好意思阿姨,刚才是我误会了。” “没事,快回家吧。” “好。” 三人进了院子。 秦姝轻轻扯一下秦野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为什么不告诉她,我是你妈?” “以后再说吧。” “你们进屋聊,对她好点。在你不如意时,还能喜欢你的女孩子,要好好珍惜,就像苏婳一样,很难能可贵的。” “会的。” 秦姝走到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坐着,拿出手机,开始处理公事。 秦野摘了几个石榴给她吃。 秦姝朝他摆摆手,“不用管我,你们俩去谈情说爱去,趁年轻,好好谈。” 鹿宁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冲秦姝笑了笑,她转身进了秦野的房间。 秦野跟进去,剥石榴给她吃。 鹿宁张嘴接的时候,不小心咬了下他的手指。 她唇瓣柔软湿润。 那触感太过销魂,秦野耳朵又红了,忍不住心猿意马,想了很多很多。 鹿宁扑哧笑出声,指指他的耳朵,“你的耳朵为什么老是红?” 秦野眼睛不知该往哪看好了,“可能因为听力好,所以耳朵比较敏感。” 鹿宁笑了笑,拿起床头柜上的雕刻,“又刻了一个我?” “嗯。” 鹿宁摩挲着雕刻的脸庞,“昨晚想我了吗?” 秦野很乖地说:“想了。”耳朵红得更厉害了。 鹿宁眼角余光瞟他耳朵一眼,“都想了些什么?” 秦野睫毛微微垂下。 想的什么,他不敢说。 昨晚睡着后,他做了一晚上不可描述的梦。 梦里他抱着鹿宁这样那样,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可把他累坏了。 今天早上醒来,感觉腰还是酸的。 鹿宁懂了,“没想到你还挺闷骚。” 秦野心说,我倒是想明骚啊,怕被你打。 他扭头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问:“你今晚要留下来吗?” 鹿宁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秦野目光躲闪,忙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再回去,也不安全。隔壁有空房间,你要是留下来,我去收拾收拾。” 鹿宁轻声笑,“不留,看你一眼,我就回去。” 秦野眼神暗下来,“那,好吧。”语气里多少带着遗憾。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秦野朝她走近了些,抬起下颔指着她的手,“可以,握吗?” 鹿宁把手伸给他。 秦野握住,心跳加速。 鹿宁拽着他的手,往后用力一拉。 秦野被她带到身上。 软玉温香扑面而来,秦野呼吸一窒,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按倒在床上。 四目相对,鹿宁眼神清亮带一丝调皮。 感受着身下的柔软,秦野胸中仿佛刹那间涌入万马千军,锣鼓震天,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从小心翼翼,到温柔,再到激烈…… “啪!” 二十五瓦的灯泡自己灭了,实在看不下去了。 同一时间。 苏婳和顾北弦坐在车里。 秦家村不像城市那样霓虹漫天。 天一黑,到处黑漆漆的,没有灯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苏婳温柔地搂着顾北弦的腰,“我们在车里多坐会儿,让那俩好好亲热亲热。没想到你会带鹿宁来,咱哥该高兴坏了。” 顾北弦道:“我派助理给鹿宁打的电话,路上我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这满满的求生欲,也是没谁了。 苏婳轻笑出声,“别紧张,我又没说你什么。” “该解释的得解释,不解释清楚了,怕你吃醋。我以前就吃了不解释的亏,以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苏婳弯起眉眼,笑得比月牙儿还好看,“放心好了,我只喜欢吃你,不喜欢吃醋,醋酸,你甜。” 她柔软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搂住他,舌尖顶进他嘴里,轻轻吸吮,调情似的地说:“真的,你的嘴比蜜还甜呢。” 顾北弦哪里受得她这么撩拨? 身上该烫的不该烫的,全都变得滚烫起来。 他握着她的细腰,一把将她按到座椅上。 手掀起她上衣下摆,伸进去,摸到她婀娜的腰肢。 他色气地捏一捏,“再惹火,我可不管是不是在车里了,把你原地正法。” 苏婳哈哈一笑,“你不敢,咱妈就坐在院子里。” 一听这话,顾北弦灼热的心凉了一半。 这时,远处有车灯亮起。 三四辆车轰轰隆隆地朝这边开过来。 很快,车子在大门口停下。 保镖下车拉开车门。 从车里走下来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西装笔挺,浓眉大眼,面孔威严。 正是顾傲霆。 他微昂下颔,环视一圈,见大门开着,抬脚走进去。 看到秦姝坐在院里的石榴树下,正剥石榴吃。 他连忙走到井水边,拿肥皂使劲洗了洗手。 怕秦姝嫌弃,洗了得有四五遍吧。 走到秦姝面前,顾傲霆从桌上拿起一个石榴,也剥起来。 剥好,他把石榴递给秦姝,“姝啊,给你吃。” 秦姝嫌弃地扫一眼,没接。 顾傲霆也不觉得尴尬,放到桌上,“那你等会儿再吃。” 风一吹,有点凉。 顾傲霆脱掉身上的西装,要给秦姝披上,“乡下冷,你快穿上,别着凉了。” 秦姝抬手打掉,“脏。” “不脏的,这西装是我放在车里备用的,崭新。” 秦姝抬起眼皮,轻轻翻他一眼,“是你脏,你碰过的东西都脏。” ”我天天洗澡,很干净,真的,不信你检查一下。” 秦姝眼神微冷,“你从里到外都脏了,就是泡进消毒水里,都洗不干净。” 顾傲霆快要被难为哭了。 第433章 卑微的爱 “叮铃铃!” 鹿宁的手机突然响了。 正叠在床上热烈接吻的两个人,兴致被打断。 秦野恋恋不舍地从她身上,翻下来。 鹿宁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扫一眼屏幕,是母亲关岚打来的。 她如水般旖旎的双眼,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 理智归位。 鹿宁抬手擦擦嘴,整了整被秦野揉乱的衣服,站起来走到窗边,接通电话,“妈,您有事?” 秦野默默拉开抽屉,找出个暖光灯泡,拉了椅子,踩着换上。 房间亮起来。 淡橘色暖光撒到鹿宁身上。 她穿一件军绿色薄风衣,身形利落不失窈窕,细长的脖颈,白皙纤细,让人挪不开目光。 秦野手指发烫。 刚才他摸到了她柔软却不失韧性的细腰。 那细腰,温暖滑腻,小腹上还有一层薄薄的腹肌。 触感那么销魂,让人流连忘返。 心里一荡,秦野抬脚走到鹿宁身后,抱紧她。 秋天衣服布料不薄,可是秦野仍然能感受到鹿宁灼热的体温,以及她山峦起伏的身体曲线。 她挺翘的臀正好抵着他的腿。 他忍不住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俯身,温柔地亲吻鹿宁的发丝,他恨不得完完全全拥有她。 以前对爱情这东西,秦野从不抱幻想。 很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了爱情前仆后继?甚至还有殉情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居然还化成了蝶。 他觉得这些人可笑。 可是当自己的爱情来临时,他体会到了那种滋味。 他也变成了那些可笑的人之一。 真的,眼下他愿意为了鹿宁做任何事情。 是的,任何。 手机里传来关岚冷而决绝的声音,“宁宁,我和你爸都不同意你和那个叫秦野的在一起。你年轻,经的事少,现在可能觉得他很好,个子高,长得帅,有性格,很吸引你。但是过个三五年,你肯定会后悔。结婚是很现实的东西,且不说你们俩走不到结婚那一步,即使走到了,他也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鹿宁问:“那你说,我适合什么样的?” 关岚苦口婆心,“你最适合的,就是找一个和我们家条件相当,知根知底,踏实稳定的,而不是把幸福寄托在一个曾经盗过墓的人身上。据查,秦野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吃太多苦的人,心里都很阴暗,行事也极端。” 犹如一盆冷水泼到秦野炽热的心上。 他抱着鹿宁的手臂,变得僵硬起来。 鹿宁清清静静地说:“秦野他对别人狠,对我却很温柔。” “那是因为他现在对你正在兴头上。等热度过去了,他还是那个他,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 “妈,我从来都是个理智的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眼下我就是喜欢秦野,他很吸引我。至于结婚,那是以后的事了,我现在只想谈一场纯粹的恋爱。” 关岚叹了口气,“谈恋爱可以,别一起过夜,更别搞出未婚先孕这种事。” “放心吧,秦野很尊重我。” 关岚并不认同,“他看着不像是个会尊重女人的人,极有可能是装的。他比你大好几岁,你别被骗了。” “人不可貌相,我也不是那种被人欺负的性格。” “你回来吧,大半夜的,别和他待太久,会出事。” 鹿宁嗯一声,挂断电话。 转过身,看到秦野脸色微沉。 她抬手揉揉他英气的脸颊,很认真地说:“你放心,不结婚前,我不会要你。只要要了你,我就会对你负责,会娶你。不,会嫁给你。” 本来关岚的一番话,打击得秦野心情十分低落。 硬是被鹿宁这两句话,逗笑了。 他抬手揽着她的腰,垂眸望着她,“你妈的担心是对的。我从小是吃了很多苦,性格有些偏激,也经历了很多阴暗的事。可是我会改,会尽我所能地改。” 他还想说:不要扔下我。 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说出口。 太卑微了,也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 他不想让她有任何的不舒服,也不想给她增加心理负担。 鹿宁摸摸他的下颔,笑着说:“我相信你。” 普普通通的四个字,听在秦野耳朵里,却宛若天籁之音。 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我相信你”,更动听了。 秦野久久没说话,心中却暖意涌动。 鹿宁掸掸风衣上的褶皱,“我该走了。” 秦野抓起车钥匙,“我送你。” 两人推开门,走出去。 看到院子里的石榴树下,一站一坐两个人。 坐着的是秦姝。 站着的是一个高大魁梧,面孔威严的老男人。 正是顾傲霆。 顾傲霆存在感太强,让人想不注意他都难。 鹿宁盯着他打量了几眼,微微怔了一下,问:“他怎么来了?我记得,他好像是个很出名的企业家,经常在电视里看到他。” 秦野介绍道:“他姓顾,叫顾傲霆,是秦姨的老公。” 喊自己亲妈为秦姨,哪怕不是第一次喊,秦野还是觉得别扭。 鹿宁若有所思,“我想起来了,是姓顾,他们夫妻俩很少在媒体上同框出现,我差点忽略了。” 顾傲霆同样盯着鹿宁审视。 上次见鹿宁,是在监控里看到的。 这次看真人,顾傲霆感觉长得还行,五官端正,大气,看着也挺聪明的,以后生孩子,素质肯定不会差。 就是一看不是温柔型的,不好相处。 顾傲霆清清嗓子开口道:“秦野救过我太太,是我们家的恩人,我和我太太会好好善待他。” 秦姝和秦野静静地看着顾傲霆面不改色地撒谎。 顾傲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继续对鹿宁说:“你们俩以后如果结婚,婚事我会派手下人好好去办。你放心,该有的礼节,一样不会缺,我会让人给你们办得风风光光,让你的亲戚朋友都羡慕你。” 话是好的,可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 好像鹿宁嫁给秦野,是高攀了他。 鹿宁是跟鬼打交道的,敏锐得很,怎么猜不出顾傲霆那点细微的心思? 她极淡一笑,“我和阿野在谈恋爱,刚谈一个月就提结婚的事,是不是太早了?” 顾傲霆眼睫微敛,“一点都不早,正常的步骤是先确定能不能结婚,再谈恋爱。如果结不了婚,就干脆不要谈,浪费时间、精力、人力、物力和感情。” 虽然听着不太舒服,可他的话,鹿宁竟无从反驳。 她朝顾傲霆微微点一下头,对秦姝说:“阿姨,我走了。” 秦姝站起来,“我送送你。” 四人走出大门。 鹿宁看向秦野,“你回去吧,白天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秦野道:“我送你回京都,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鹿宁瞟一眼旁边的豪车,“我跟苏婳他们一起回去。” 秦野固执道:“不亲自送,我不放心。” 鹿宁心里泛起一丝甜,“那好吧,送完你就在京都住下,明天再回来。” 秦野嗯一声。 鹿宁拉开车门上了车。 秦野也上了自己的车。 见两人要走,顾北弦吩咐司机:“跟上。” “好的,顾总。”司机发动车子。 人都走了,顾傲霆和秦姝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秦姝把大门锁上,朝她的车走去。 顾傲霆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天太黑了,你的车交给保镖开,你跟我坐一辆车。” 秦姝嫌弃地甩了甩手腕,“放开我!” “不放,上了车再放。”顾傲霆从她手里夺过车钥匙,扔给保镖,抓着她的手腕,朝他的车走去。 司机急忙拉开车门。 顾傲霆半拥半抱着,把秦姝推上车。 紧接着他也上去了,把秦姝挤在车里,还拉了安全带给她绑上。 司机很有眼色地把车门锁上,发动车子。 秦姝拽拽安全带,白他一眼,“你是狗皮膏药吗?天天黏着我。” 顾傲霆刚要接话,觉得不妥。 他伸手按了开关按钮,车子挡板缓缓降下。 等前后空间隔开,顾傲霆这才开口:“我以前天天忙着做生意,这里那里到处飞,你也是,国内国外地跑,我们两口子聚少离多。年轻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年纪大了,忽然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秦姝啧一声,“只要把财产分割好,就可以跟我离婚了。离了,你再娶个温柔的小老婆,生一堆孩子,过你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可能是年纪大了,心软了,以前听这话,顾傲霆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再听,顾傲霆心里竟空落落的。 他沉默了会儿说:“我不喜欢温柔的,就喜欢你这样的。” 秦姝被膈应到了,“你贱不贱?是不是有受虐症?” 顾傲霆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有。” 秦姝被他不要脸的架势,气得说不出话来。 顾傲霆手指垂在膝盖上,“说实话,在你眼里,我可能啥都不是,但是在别人眼里,我还是挺受欢迎的。像我这种地位的,不缺讨好我的女人,合作商也几次三番地给我送女公关,可我都不稀罕,那些人怎样来的,怎样给退回去。” 秦姝斜他一眼,“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的稀罕?” “不用感激,别跟我离婚就好。” “说来说去,还不是怕我分你财产?” “应该不全是。想不让原配分财产,有很多种方法。我身边人为了不让原配分财产,会不择手段地设计妻子出轨,甚至还有杀妻的。我绝对不会对你做这种事,我觉得,我对你应该是有感情的。” 秦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严重怀疑,这狗男人是不是在山人被鬼上身了? 突然变得这么肉麻。 感情? 他懂什么是感情吗? 这个眼里只有利益和算计的男人,每一步都有明确的目的。 秦姝扯扯唇角,冷笑,“感谢顾董不杀之恩。” “不,是我感谢你不离之恩才对。” 秦姝被气笑了,“滚吧你,再肉麻,自己滚下去。” 顾傲霆也笑了。 笑着笑着,他想去拉秦姝的手。 怕被她嫌弃,手伸出一半,又悄悄地收了回来。 第434章 全部给你 夜色漆黑,乡路狭窄。 一行人加上保镖的车队,总共十几辆,浩浩荡荡地开往京都。 将近两个小时后,抵达京都城。 顾傲霆带人往南开,送秦姝回她的公寓。 另一班人往北开。 途径日月湾。 顾北弦对苏婳说:“你先回家,我跟去看看。鹿宁匆匆离开,有点反常。我哥社交圈子简单,话少,处理事情不够圆滑,万一跟鹿家人吵起来,会影响两人的感情。” 苏婳温柔一笑,“去吧。” 顾北弦垂首,亲亲她光洁的额头,“真乖。” 手摸到她的细腰,爱怜地揉了揉。 苏婳轻轻打了他的手一下,“咱哥不容易,无论是财力物力还是感情方面,该帮的就得帮。” “我哥对钱看得很淡泊,唯一能掣肘住他的,就是感情。鹿家人对两人交往,应该是持反对意见。我哥性子硬,好强,还自卑,处理不好,很容易鸡飞蛋打。” 苏婳扑哧笑出声,瞟他一眼,“别一百步笑五十步了好嘛。” 顾北弦心虚,“我比我哥稍微强点。” 苏婳都懒得提他过去做的那些事。 一个噩梦的误会,他硬生生憋了整整四年,才说出来。 明明她是经历火灾,导致心理创伤,硬是被他误认为,她深爱顾谨尧。 现在摇身一变,开始充恋爱大师了。 车停在日月湾门口。 顾北弦交待保镖护送苏婳回家。 他继续跟着秦野的车,前往鹿家。 到达鹿家所住的小区。 鹿父鹿巍,就站在大门口,等鹿宁,脸色不太好看。 鹿宁和秦野推开车门,下车。 顾北弦没下,降下车窗,隔着三十米的距离,看着三人。 鹿巍冷冷扫一眼秦野,“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会让她嫁给你的。既然以后不能结婚,就没有谈恋爱的必要。你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鹿宁拧眉,“爸,电话里我妈不是这样说的,她允许我们交往。” 鹿巍脸色铁青,“谈恋爱对男人没什么,女孩子却容易受伤。你要是男孩子,想怎么谈就怎么谈,谈一百个,我也不管。可你是女孩子,谈时间久了,容易出事。” 鹿宁深吸一口气,“我有数。” 鹿巍不解,“我就搞不懂了,你是白,他是黑,你是警,他是匪,你是猫,他是耗子。你们俩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鹿宁回道:“他除了盗过墓,其他全是优点,这还不够吗?” 鹿巍咬咬后槽牙,“那你说说看,他都有哪些优点?” 鹿宁抬起小巧的下巴,“他飞刀使得溜,古墓知识丰富,聪明,帅,真诚,做事利落,萌。” 鹿巍偏头去瞅秦野。 明明是高高大大,冷冷硬硬一汉子,身高得一米九了,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桀骜,哪里萌了? 秦野开口道:“鹿叔叔,我会对鹿宁好,请相信我。” 鹿巍缓了语气,“虽然多方洗白,可是你盗过墓的污点洗不掉。你现在在我岳父手下的考古队工作,是吧?” 秦野点头,“是。” “考古要常年出差,赚的工资也有限,没有父母赞助,想在京都买套房子很难。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感情虽然重要,可是现实也很重要。我们想选个条件差不多的,最好是门当户对的,不想女儿吃苦,请你理解一下我们当父母的苦心。” 一听是房子的事,秦野暗暗松了口气。 原本对那东西是不怎么看重的。 这会儿不由得感激秦姝有先见之明了。 秦野道:“房子的事,您老不必担心,我在日月湾有一套。” 一听是日月湾,鹿巍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那套房子靠江,位置极佳,寸土寸金,独栋别墅,每一套市值都过亿。 他不由得好好打量了秦野几眼。 虽然长得英朗俊气,却不像个富家公子哥儿,更不像有钱人。 鹿巍警惕地问:“那房子是哪来的?如果是盗墓卖的钱买的,是赃款,要上交的。” 秦野神态自若,“不是赃款。” “那是哪来的? “别人送的。” 鹿巍打破沙锅问到底,“谁送的?” 秦野眼神略略一暗,“现在还不能说。” 鹿巍有点生气,“有什么不能说的,鬼鬼祟祟,一看就来路不明。” 顾北弦看不下去了。 他推开车门,下车,走到鹿巍面前,语气客气却疏离地说:“鹿先生,我能理解你们当父母的苦心,可是感情这种事,最好别太现实。太现实了,伤感情。” 鹿巍认得他,板着的脸立马缓和了。 他堆起笑,笑容洋溢,“原来是顾总,没想到你和秦野认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也是为了我女儿好。” 顾北弦单手插兜,“能理解。但是秦野真的比你想象得要优秀,做人目光最好放得长远一点,不要只看眼前。” 话虽这么说,可是鹿巍左看右看。 怎么都看不出秦野优秀在哪里。 除了长得还行,个子高,懂点盗墓的知识,没啥了。 日月湾那套别墅,来历不明,是不是他的,都不一定。 他总感觉秦野在撒谎。 一个盗墓的,比杀人放火好不到哪里去。 嘴里能有什么真话? 鹿宁拉拉鹿巍的袖子,“我们回家吧,回去我们好好谈谈,别伤了和气。” 鹿巍冲顾北弦点点头,“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回去吧。” “好,改天再约。” 鹿宁冲秦野挥挥手。 秦野扯起唇角笑了笑。 鹿宁和鹿巍都走得看不见人影了,秦野还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 顾北弦抬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安慰道:“别灰心,好事多磨。想当年我和苏婳才叫艰难,结了离,离了结。顾老头嫌苏婳家世差,死活不同意,不停地往我身边塞女人。你这个,简单得多。” 秦野嗯一声,转身朝车子走去。 顾北弦道:“别回去了,去日月湾住吧。” “好。” 两人分别上车。 连同保镖,一起回到日月湾。 经过1栋秦野的住处时,顾北弦提议道:“去我家住吧,我家空房间多,安保工作做得也好。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秦野心念微动。 想到顾凛的话,他问:“不怕以后我会抢你的位置?” 顾北弦极淡一笑,“顾凛抢,我不乐意,但是你抢,我没意见,谁让我们是亲兄弟。” 他抬手揽住秦野的肩膀,“如果你现在想要,只要开口,我全部给你。” 秦野沉默不语。 两人一路无话。 来到顾北弦的家。 顾北弦抬手输入指纹,打开大门走进去。 偌大客厅静悄悄的,苏婳已经睡下了。 顾北弦打开鞋柜,俯身拿出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递到秦野脚下,“你住一楼客房吧,房间有自带的卫生间,里面有洗漱用品,睡衣在衣柜里。别墅有装报警系统,万一有陌生人闯入,会自动报警。” 秦野盯着拖鞋没动。 顾北弦换了鞋,抬脚朝楼上走去。 秦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来到客房,秦野冲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怕有人偷袭,睡之前,他把飞刀放到枕头下。 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心里装着事,秦野怎么也睡不着了。 只要他开口,顾北弦就会把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送给他。 刚才在鹿家小区门口那一幕,清晰地印在秦野的脑子里。 鹿宁的父亲鹿巍,瞧不起他,却对顾北弦毕恭毕敬,笑脸相迎。 人就是如此现实。 他也不必要属于顾北弦的一切,只要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就能得到鹿巍的尊重,也能迎娶鹿宁。 可是顾傲霆却嫌他有污点,不让他和顾家相认。 他自嘲地笑了笑,很讨厌这种无力感,很讨厌。 直到后半夜,秦野才沉沉睡去。 睡得朦朦胧胧之际,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抓起枕下的飞刀,一跃而起,冲门口喝道:“谁?” 第435章 他没救了 门从外面推开。 顾北弦走进来。 看到秦野全身绷紧,手里捏着一柄锋利的飞刀,杵在门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顾北弦眼神微微一暗,有点受伤,“你连我也防着?” 秦野迅速收起刀,扔到床头柜上,愧疚地说:“不是防你,我从小习惯了,是本能反应。” 一听这话,顾北弦特别心疼他。 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才会养成这种本能反应? 他忍不住走过去,抱住秦野,拍拍他的后背,“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秦野身体僵住,本能地想推开他,又怕伤他自尊,便任由他抱着。 他从小和养父一起长大,无论环境还是情感,都是粗粗糙糙的。 不太习惯顾北弦这么细腻的情感表达方式。 秦野有点不自在地说:“还好,习惯了也没什么。” 一听这话,顾北弦更心疼了。 他抱了秦野好一会儿,才松开,“我去告诉鹿巍,你是我亲哥。” 说罢他转身就走。 秦野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先不用。我们摸不透鹿巍的脾性,告诉他,万一他到处声张,对你们不好。” 顾北弦眉目深沉,“可你不该受这些委屈。” 秦野极淡勾唇,“只要鹿宁对我好就行了,其他人无所谓。” “老顾说,他要帮你去鹿家提亲。一大清早打来电话,让我问问你,你要是同意,他就带人去了。” 秦野眼神有点复杂,语气却生硬,“不用,我不想欠他人情。” “他是你爹,那是他该做的。不过你别对他抱太大的期望,他那人,做生意还行,其他的白搭,经常好心办坏事。尤其那张嘴,一出口净得罪人。” 想到顾傲霆的嘴,秦野眼里闪过一丝讥诮,“那样的说话方式,能把生意做大,也不容易。” “还好,他们那一代的企业家,都差不多的德性,重利益,轻感情,所以不太受影响。” “你告诉他,我的事不用他操心。” “好。” 从秦野的房间出来。 顾北弦去阳台回顾傲霆的电话:“我哥说,他的事不劳您操心。” 顾傲霆苦笑,“那孩子记我仇了。” 顾北弦微挑眉梢,“他不该记吗?” “我就是提醒一下,让他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们家大业大,不比寻常人的家庭,我真没有嫌弃他的意思。” “别说那么多了,好好弥补他吧,全家最不容易的就是他了。” “放心,我会。” 挂掉电话,顾北弦去厨房。 亲手做了早餐,招待秦野。 他自幼在国外长大,习惯了吃西式早餐。 特意为秦野做了最拿手的,煎雪花牛排,芥末三文鱼,黑松露溏心蛋,爆浆三明治,烤面包,热牛奶,蓝莓果汁。 做好后,顾北弦叫秦野来吃。 他和苏婳并排坐着。 秦野坐在对面。 一桌子西式早餐,盛在精美的盘子里,摆得特别漂亮,食材也是极昂贵的,雪花牛排,三文鱼,黑松露,全是进口的。 秦野却没有想吃的。 他看来看去,拿起一块烤面包,正犹豫怎么吃。 顾北弦拿起银勺,挖了一勺鱼子酱,抹到他的面包上。 秦野拿着面包,凑到嘴边,尝了一口鱼子酱,咸,腥,难以下咽。 鱼子酱这东西,就像臭豆腐、螺蛳粉一样,喜欢吃的,觉得是人间美味。 不喜欢吃的,压根受不了。 秦野吃得艰难极了,怕顾北弦不开心,还得装作很好吃的样子。 苏婳心细,看出来了。 她起身去厨房,弄了一碗疙瘩汤,摊了个葱花鸡蛋饼。 做好后,又给秦野备上辣白菜和咸菜丝。 这次秦野吃得津津有味。 这是他打小吃惯了的。 顾北弦有点挫败。 除了苏婳,他给谁做过早餐? 好不容易做一次,却不合秦野的胃口。 这一桌子早餐,成本价都好几万了,花了他大半个小时,不只如此,还饱含着他对兄弟的爱心。 不过顾北弦是个大度的人。 他摸摸苏婳的头,“还得是我们家苏婳,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秦野笑了笑,“苏婳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顾北弦微微一笑,“会的,得感谢秦女士,是她指腹为婚,帮我指了这么一桩好姻缘。” 说到这里,顾北弦忽然不出声了。 如果秦野没丢,和苏婳指腹为婚的,就是他了。 顾北弦默默地拿起牛奶,喝起来,整顿饭,再也没说过一个字。 往常美味的雪花牛排,也不香了。 吃罢饭后,苏婳要和秦野一起动身,去秦家村。 秦野看了看她,“你别去了,那个墓出了人命,警方得调查一阵子,十天半个月查不完。你一个女人家,上山下山,体力不支。既然要备孕,以后就尽量少下墓,墓里脏东西多。” 往常秦野这么说,顾北弦不会多想。 今天怎么听都觉得有点怪。 苏婳回道:“那你注意安全。” “放心,我和警方在一起,没人敢动我。” 察觉顾北弦一直沉默不语,秦野开口道:“你们俩为了我的事,连蜜月都没顾得上度。趁今天周末,你带苏婳就近找个地方,好好放松放松。” 顾北弦微微点头,“好。律师已经帮你找好了,就等打官司了。” 秦野嗯一声,“我养父故意不说清楚,应该是想让我来指认,这样可以帮我减刑。” 顾北弦沉思一瞬,“秦老虽然滥赌成性,却也是个重义之人。” “是的,老一辈混江湖的,都很重义。” 两人送秦野来到他的车前。 顾北弦特意给他安排了四个保镖,贴身保护他。 说了声“再见”,秦野拉开车门。 顾北弦忽然迈出长腿,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臂,抱住他。 心情复杂,又有点怪,觉得自己抢了他很多东西,却又无从弥补。 秦野身体僵直。 一大清早,被他接连抱了两次。 他忍不住说:“我们都长大了,总这么抱来抱去的,是不是不太好?我不是不想让你抱,只是觉得两个大男人,当众拥抱,多少有点那啥。” 顾北弦丝毫不在意,“再大你也是我兄弟。” 秦野偏头瞅一眼他的额角,“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 秦野拍拍他的后背,“别担心,我不会有事,我很惜命的。” 他还要好好活着,好保护鹿宁,保护母亲、南音,和这个动不动就抱他的弟弟。 “一路顺风。”顾北弦松开他。 秦野暗暗松了口气。 被鹿宁抱是享受,被这么大一兄弟抱着,太不自在了。 送走秦野。 顾北弦和苏婳回到家。 一进屋,苏婳就搂住他的腰,大眼睛水盈盈的,“大周末的,没事做,不如我们来造人吧?” 顾北弦垂眸望着她,“如果我哥没丢,和他指腹为婚的,就是他了。” 苏婳定定瞅他几眼。 忽然,她扑哧笑出声,“难怪一早上,总觉得你点不太对劲儿,原来是因为这个?” 顾北弦俯身换鞋,“感觉我抢了他很多东西。” 苏婳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这大概就是命运吧。如果我们都顺风顺水,我和他即使指腹为婚,也不一定会成为恋人,说不定会处得像兄妹,也有可能相看两相厌。” 听她这么一说,顾北弦心里轻松了些。 他低头在她嘴上啄了一口。 两人去盥洗室洗手。 洗过手后,顾北弦忽然握住苏婳的细腰,把她抱起来,就朝楼上卧室走去。 “昨晚我哥在,怕他听到,没敢碰你。” 苏婳在他怀里,俏皮一笑,“今天可以碰我了,放肆地碰。我昨天就放柳嫂的假了,打扫卫生的钟点工,也放假了,我们可以做一天。” 一听这话,顾北弦眼神亮了亮,“这可是你说的,等会儿别喊累。”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喊累的该是你才对。” “那就走着瞧!” 顾北弦抱着她,来到卧室,抬脚踢开门。 把她放到床上,伸手就去脱她身上的衣服…… 衣衫尽褪,苏婳白皙纤细的身形,露出来。 肤白貌美,乌发如云,腿长腰细,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极大。 哪怕看了整整五年,顾北弦依旧冲动不已。 两人从早上做到中午。 顾北弦倒没觉得有多累。 苏婳却腿酸得厉害,连连喊着求放过。 躺在顾北弦身边,她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做了这么多次,都没怀上,你有没有觉得挫败?反正我挺挫败的。” “愉悦身心是主要的,孩子不过是个副产品,有最好,没有也就那样。” 苏婳翻了个身,把头枕到他肩上,“别人怀个孩子那么容易,为什么我就这么难?” 顾北弦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别有压力,压力大也会影响受孕。” “我在网上查的,做完,要把腿竖起来,更容易受孕。” 说罢苏婳爬起来,穿上睡衣,把两条腿竖到床头上,在臀部下面垫了个枕头。 她偏头瞅一眼顾北弦,“这个姿势丑不丑?” 顾北弦认真地研究了下她的姿势,“很性感。” 苏婳笑。 这男人大概是没救了。 她怎么样,他都觉得好看。 第436章 果然是她 中午两人打电话订的餐。 吃完后,顾北弦抱着苏婳,躺在床上补了个觉。 累狠了,这一睡,睡到天黑才醒。 醒来,苏婳接到顾南音的电话,“嫂子,我这里有四张票,明天我们去泡温泉吧。” 苏婳这两天爬山爬得腿酸溜溜的,又和顾北弦折腾了一上午,双腿肌肉紧绷得厉害。 泡泡也好,便应下来。 次日,清早。 一行四个人,带着保镖,开车来到位于城北郊区的温泉度假村。 因为是周末,来泡温泉的人,比平时要多。 很多夫妻带着小孩子,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有的怀里还抱着一个。 几岁大的孩子,肉肉的,胖乎乎的,很可爱。 顾北弦和苏婳并肩往前走,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地朝那些小孩子身上瞟。 如果前年苏婳怀的那个孩子能顺利地生下来,应该得快两岁了。 顾北弦嘴上说着不在乎,不过是故意安慰苏婳,怕她难过。 其实他特别喜欢小孩子。 顾南音之所以和他感情那么好,是因为小时候,他照顾南音最多。 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他对这个妹妹,是真的疼。 好吃的好喝的,什么都让着妹妹。 谁敢欺负她,他就跟谁拼命。 苏婳察觉到了,极轻一笑,“那些小孩子好可爱,是不是很想要一个?” 顾北弦握着她的指尖,“有你就够了。” “我会努力生。” “不要那么拼命,我哥找回来了,传宗接代的任务交给他就好了。” 苏婳仰头望着他,“你我这么优秀的基因,没有个后代太可惜了。” 顾北弦勾唇,“你现在越来越不谦虚了,以前那么自谦的一个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没办法,跟你一起生活了五年,被熏陶出来了。” 顾北弦笑容深浓,轻轻捏捏她的指尖,“属你最皮,皮皮婳。” “你也不差啊,皮皮弦。” 这个名字,顾北弦是抗议的,太难听了,有损他玉树临风的形象。 顾南音订的是露天温泉。 温泉和温泉之间,用高大的绿植隔开。 两人去更衣室换衣服。 苏婳换的是保守的黑色泳装。 纯黑色面料,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了,白得胜雪,耀得人挪不开眼睛。 哪怕不露关键部位,也让人心猿意马。 顾北弦望着她,喉结上下翕动,要不是在外面,就想对她做点爱做的事了。 苏婳冲他笑道:“你不换衣服,老盯着我发什么呆?” “这就去换。” 顾北弦脱掉身上的衣服,换上黑色泳裤,露出漂亮的胸肌和坚实有力的腹肌。 苏婳色色地把他从上打量到下,啧啧称赞。 她忽然弯下腰,摸摸他笔直的长腿,赞道:“腿好长,仅这一双腿,就可以玩一年了。” 被调戏了的顾北弦,神色微微一顿,“苏婳,你现在越来越坏了啊。” “喜欢吗?” “喜欢。” 喜欢极了,顾北弦在心里说。 现在的她,生动活泼,虽然有时候也直,但是直得可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一言不发,只知道默默做事的木头人了。 两人手牵手,一起下了温泉。 热腾腾的温泉水,泡得人酥酥麻麻的,很舒服。 顾北弦看着苏婳纤细白皙,凹凸有致身体,忍不住想入非非。 暗暗责怪顾南音,为什么不订室内温泉? 如果是室内温泉,可以趁机和苏婳在温泉里造人了。 抬头环视一圈,见浴室周围的绿植,高大,且密密麻麻,私密性还是比较好的。 顾北弦指了指自己的长腿,对苏婳说:“坐上来。” 苏婳俏皮一笑,“这不好吧?公共场合呢,注意影响。” “想什么呢,只是让你坐上来,又没让你动。” 苏婳脑补了一下那画面,耳根微微一烫,听话地坐上去。 肌肤相触,她挺翘的臀正坐在他的腿上,似有若无地撩着他的身和心。 混着温热的温泉水,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顾北弦有些难耐,垂下头去亲吻苏婳,薄唇含住她耳垂,轻轻咬着,吮吻。 苏婳被他亲得呼吸微喘,“你说南音和我哥这会儿在做什么?” 顾北弦薄唇落到她天鹅一般优美的脖颈上,“南音那个急性子,每次和墨沉在一起,都火急火燎的,还能做什么?” 苏婳扑哧一声,笑场了。 “我怀疑订露天泳池,是我哥的意思。如果订室内的,南音就把我哥吃了。” “难为墨沉了,要不是老顾天天从中搅合,俩人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提到孩子,苏婳不出声了。 顾北弦握着她的腰,把她转过来,让她面对自己。 他拿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我爱你,你爱我就够了,孩子不孩子的,真无所谓。再说你只是不好怀,又没说一定怀不上。努力就会有结果,我们都这么努力。” 苏婳微微笑了笑,“是呀,我们都这么努力。” 两人在温泉里泡了大半个小时,上去。 苏婳被泡得皮肤越发白皙水灵了。 顾北弦牵紧她的手,生怕被人拐跑了。 上岸,去更衣室换了衣服。 顾南音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对苏婳说:“嫂子,我订了房间,今晚上我们都在这里过夜。到时你帮我打掩护,帮忙打发掉我老爹派来的保镖。我想和墨沉哥共度春宵。” 苏婳忍不住心疼她。 看,都给孩子馋成什么样了。 想亲热一下,还得大老远地跑来这里。 四人一起去度假村自带的酒店吃饭。 进了包间,点过菜。 没吃几口,苏婳接到个电话。 是警方打来的。 苏婳越听神色越凝重。 挂断电话后,她对顾北弦说:“我得去警局一趟,你们慢慢吃。” 顾北弦眉心微紧,“发生什么事了?” 苏婳说:“两年前撞死阿忠,害我流产的那场车祸,有眉目了。” 顾北弦眼神骤然一冷,手中握着的筷子差点折断,“是谁?抓到了吗?” “抓到了,是华棋柔的司机,他是参与人之一。” 司机和苏婳无冤无仇。 华棋柔却有。 顾北弦下颔一瞬间咬紧,“果然是她,当年就该直接弄死她!” 他推了椅子站起来,“我们走!” 顾南音也不吃了,噌地站起来,“走,我跟你们一起去会会那只老母鸡!” 一行人上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警局。 华棋柔的司机,人在审讯室。 顾北弦等人被警方工作人员,带着来到审讯室。 那司机手上铐着银色手铐,身上穿着黄马甲,坐在专用审讯椅上,垂头丧气的。 和审讯人员打过招呼后。 顾北弦大步走到司机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厉声道:“华棋柔呢?” 司机本能地往后躲了躲,目光躲闪,声音微颤,“警方已经派人去抓了,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带来。顾总,那事不怪我,我也是听命行事,都是华棋柔逼我干的。” 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 众人纷纷回头。 看到华棋柔双手铐着手铐,被警方带进来。 她头垂得很低很低,快要缩进肚子里了,双手沾满鲜血,身上的衣服也被血染得通红。 也不知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顾北弦长腿一迈,抓着她的手臂,一下子把她甩出去老远,“你这个蛇蝎毒妇!” 华棋柔站不稳,咚地一下撞到墙上。 疼得她连连痛吟,呲牙咧嘴。 苏婳牙齿快要咬碎了,几步上前,手起掌落,照着她的脸,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还我孩子!” 华棋柔闷哼一声,头偏头一边,半边脸被头发盖住。 顾南音抄起一把椅子,就朝她身上砸去,“死母鸡!毒蛇!蝎子!豺狼!畜生!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还我小侄子!” 第437章 报了大仇 “咚!” 顾南音手中的椅子,猛地砸到华棋柔的肩膀上。 她虽然娇娇气气,气愤之下力气却极大。 华棋柔被这一下砸得嘴歪眼斜,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 想反抗,奈何双手被铐住,反抗不了。 许是华棋柔行事太过可恶,罪孽深重,警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加以阻止。 监控被关上。 顾南音手里的椅子又砸下去。 这次是照着华棋柔的手去的。 顾南音咬着一口小白牙,死死盯着她的手,“就是这双手,这双肮脏的手害死了我的小侄子,害得我嫂子住院,害死了阿忠,我今天要砸烂它!” 坚硬的不锈钢椅子,砸得华棋柔连连哀嚎。 她高高举起戴手铐的手,左躲右闪,不让顾南音再砸到。 一直盯着华棋柔的司机,猛地扭头,看向警方,“报告,我还有要交待的,交待了,能减刑吗?” 警方回:“当然能,坦白从宽。” 司机瞅了瞅华棋柔,“两年前,华棋柔派我去找一个叫黄鹊的女人……” 冷不丁听到“黄鹊”这个名字。 华棋柔面色一瞬间巨变。 她冲司机吼道:“庞钢,你给我住嘴!” 叫庞钢的司机,轻蔑地扫她一眼,继续对警方说:“华棋柔给我下命令,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务必说服那个叫黄鹊的女人……” 嗡的一声,全身血液直冲大脑,华棋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眼瞅着事情一桩桩败露。 她心慌意乱,失去理智。 几步冲到庞钢面前,华棋柔声音尖锐,怒道:“庞钢,你前前后后从我手里拿了多少钱,自己没点屁数吗?拿了钱,就给我乖乖闭嘴!这几年你没少勒索我,今天为了要钱,还拿刀划伤我!你以为你交待几件事,警方就会饶了你?别傻了,蠢货!你交待得越多,只会判得越重!” 为首的警方朝手下人一挥手,“把她带走!” 华棋柔被扭送出去。 人都被扭到门口了,华棋柔还回头威胁庞钢:“嘴给我闭得严实点,否则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警方咣的一下,把门关上。 审讯室安静下来。 警方对叫庞钢的司机说:“好好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庞钢迟疑了一下,“我交待了,真的会减刑?” 警察神情严肃,“你不交待,等我们查出来,处罚会更重。你是受华棋柔指使,不是主犯,从犯会从轻发落。” “那就好,那就好。”庞钢边想边说:“两年前,华棋柔让我说服那个叫黄鹊的女人,去报复苏婳。她让我告诉黄鹊,她哥入狱,全是苏婳导致的。事成之后,怕黄鹊泄密,华棋柔和人贩子联手,把黄鹊卖进深山里,给光棍汉当老婆,不知现在是死还是活。” 顾北弦立在一旁,越听,俊脸越阴沉。 听到最后,他眼神骤然一冷,结了霜。 转身就走。 拉开门,去了隔壁审讯室。 华棋柔正被按着往审讯椅上坐,要审问她。 顾北弦看向为首的警方,沉声道:“麻烦行个方便,我有话要问姓华的。” 对方微微点一下头,“可以可以,不过您别做得太明显啊,顾总。” 顾北弦眼睑微敛,“放心,我有数。” “谢谢理解。”说罢,他们关了监控,走出去。 门一关上。 华棋柔开始惊慌起来。 她死死盯着俊脸阴沉的顾北弦,颤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顾北弦一言不发,抓着她的头发,一下子把她从椅子旁拉过来,猛地甩到地上。 华棋柔瘫倒在地上,吓得像蚯蚓一样往后蠕动,惊恐地喊道:“你住手,出去!快出去!来人啊!” 顾北弦环视一圈,抄起桌上一只不锈钢保温杯,就朝她身上扔去。 华棋柔急忙往旁边一躲。 保温杯撞着她的头过去了,发出嗡的一声响。 华棋柔被砸得脑门嗡嗡作响。 顾北弦朝她走过去,抬起脚踩到她的手上,用力碾下去。 眼神冷得像十二月的寒冰。 十指连心。 华棋柔疼得钻心,五官挤在一起,声音支离破碎地喊道:“疼,我的手,疼,疼死了,饶了我吧。” 顾北弦就笑啊,“你也知道疼?两年前,你找人把苏婳的手指挤断,她不疼吗?” 华棋柔痛苦得表情扭曲,“锁锁的手也被你们砸得粉碎性骨折,我们两清了。” “两清?”顾北弦鼻子哼出一声冷笑,“龙腰村一行,你指使牛莽糟蹋苏婳,还搞出车祸害死阿忠,害苏婳流产,害得她到现在都怀不上孕。华女士,你告诉我,这怎么清?” 华棋柔低下头,“锁锁也出了车祸,锁锁也……” “乌锁锁是乌锁锁,你是你,一个个地算!” 忽听咔嚓一声。 也没看到顾北弦是怎么出的手,华棋柔手臂就骨折了。 五根手指颤颤发抖。 指骨被碾碎。 她浑身抽搐着,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血从小腹伤口上缓缓渗出来。 顾北弦拍拍双手,转身走出去。 回到庞钢所在的审讯室。 苏婳迎上去,帮他整了整衣襟,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问:“处理了?” 顾北弦嗯一声,“太便宜她了。” 苏婳面色清冷,“她死不足惜。” 警方还在审讯庞钢。 顾北弦开口问庞钢:“龙腰村那个叫牛莽的,你认识吗?” 庞钢仔细想了一下,摇摇头,“那件事我不知道,也没参与。华棋柔虽然用我,但是有时候也防着我。她有个情夫,叫索刃,以前干刑侦的。她有什么事都喜欢找他办,两年前的车祸,就是他俩合伙谋划的,我就跑跑腿,打打下手,给钱收买人。” 顾北弦冷笑一声。 他抬眸看向警方,“索刃人在监狱,前年因为受贿被关押,现在要加上雇凶猥亵,雇凶杀人等罪行,希望你们严查。那场车祸,阿忠死了,我太太受伤,我们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说到最后,他喉咙发涩。 那个孩子是他心里最大的遗憾。 想当初,苏婳怀孕时,他比谁都开心,可是那个孩子却离他而去。 没保护好苏婳和孩子,他深深地自责。 哪怕过去整整两年了,午夜梦回,他还时常梦见那个胎儿。 苏婳久久怀不上孕,也是因为那个。 警方应道:“放心吧,顾总,我们一定会严惩凶犯。” 楚墨沉见顾北弦情绪不对劲,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北弦,你坚强一点。” 顾北弦没说话,眉眼深沉,神色出奇得冷峻。 再严惩罪犯,又有什么用? 那个孩子活不过来了。 苏婳以后能不能怀上孕,还是个未知数。 虽然嘴上不说,可是相爱的两个人,没有孩子,总归是个遗憾。 苏婳默默地握紧顾北弦的手。 他指尖冰凉。 苏婳觉得,失去那个孩子,他比她要更难过。 她是痛心,可顾北弦不只有痛心,还有挫败和愧疚。 为人夫为人父的愧疚。 顾南音也凑过来,扯着顾北弦的衣服后襟,“哥,别难过了,你还有我。” 她从后面搂上他的腰,想给他一个安慰。 就像小时候,她难过了,顾北弦会摸摸她的头,往她嘴里塞一根棒棒糖一样。 顾北弦却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手指,“抱你墨沉哥去,这么多人,羞不羞?” 顾南音不服气,“你是我哥呀,我抱抱怎么了?” 楚墨沉急忙拉起她的手,柔声哄道:“乖,回去再抱。” 接下来,苏婳和警方去了另外一个房间,要做笔录。 华棋柔毫无疑问,会被拘留,接受审讯。 之后要提交检察院审查,走程序,等法院宣判。 做好笔录,要走时,苏婳问警方工作人员:“你们是怎么抓到那个叫庞钢的司机的?” 警方说:“庞钢去找华棋柔要钱,没要到,两人发生争执。华棋柔拿水果刀逼他走,被他夺了刀子。他持刀划伤华棋柔,慌慌张张地开车逃走,路上超速,被交警发现不对劲,就带来了。一审,居然牵扯出了一桩命案。” 苏婳笑了,笑和唇都是冷的。 这叫什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华棋柔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遮遮掩掩,隐藏了两年整,布局那么周密,事事都考虑得那么周到,最后却被她的司机出卖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从警局离开,楚墨沉对顾北弦说:“我有同学在市监狱做监狱长,等华棋柔被判刑入狱后,我让他帮忙好好‘关照’一下她。” 此关照,非彼关照。 顾北弦应道:“行。我会找律师,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给她判死刑。阿忠一条人命,还有我的孩子,一命抵两命,便宜她了。” 楚墨沉点点头,“尽量往死里判。” 顾北弦握紧苏婳的手,“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苏婳挽起他的手臂。 一路上,四个人都没再说话。 黑压压的沉默,笼罩在他们身上。 坏人被抓,大仇得报,可是众人却没想象得那么痛快。 因为受到的伤害,永远弥补不了。 死去的人,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顾北弦和苏婳上了车,朝日月湾开去。 楚墨沉和顾南音也上了车。 发动车子,楚墨沉问顾南音:“去哪?” 顾南音刚要开口,忽然呀的一声,一拍脑门,“我的温泉之夜,策划了那么久,就这么泡汤了!” 第438章 爱死你了 本来心情挺沉重的,一看顾南音这副萌里萌气的小模样,楚墨沉笑了。 他摸摸她毛茸茸的头,“改天再去吧,时间有的是,不着急。” 顾南音很乖地点点头,“也行,我现在心情也不太好,勉强去温泉度假村过夜,会影响我发挥。” 楚墨沉心说,小祖宗,你不好好发挥,我都受不了。 你要是好好发挥,我不得废? 他把车子调了个头,说:“好在华棋柔被抓了。” 顾南音微咬牙根,“还有个乌锁锁。华棋柔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乌锁锁,她肯定也参与了。” “别急,她跑不了。” 顾南音靠在椅背上,手掌摸腮,“可惜了我那个小侄子,都怀了两个多月了,再有六七个月就出生了。好想我嫂子再给我生个小侄子,小侄女也行,名字我都想好了。” 楚墨沉问:“叫什么?” “男孩的话,小名叫北北,女孩叫南南。” 楚墨沉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男孩叫北北还能理解,女孩叫南南,有点牵强。 楚墨沉委婉地建议道:“他们的孩子,名字还是让他们自己取吧。” 顾南音是个好说话的,“也行,那就留给我们的孩子叫。” 楚墨沉微微一笑,“好,都听你的。” 顾南音手指摩挲着小巧的下巴,认真地想了半天,“我们的孩子还是叫墨墨和南南吧,北北是我臭哥名字里的字,不合适。叫沉沉,晨晨,辰辰,貌似也很好听。” 楚墨沉深吸一口气,“都行,只要别叫墨沉就行。” 顾南音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讨厌!” 楚墨沉笑容加深,“正好今天有空,带你去新房子看看。装修之前,我征询了秦姝阿姨的意见。软装硬装全部到位了,你拎包入住就可以。” 顾南音大眼睛亮晶晶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操心了,遇到你这样的男朋友,太棒了!” 她一探身,凑到他身边,掰过他的脸,“吧唧”就是一口。 她嘴唇柔软,气息香甜。 楚墨沉被亲得心里发烫。 他清清嗓子,提醒道:“有监控,会被拍到。” 顾南音丝毫不在意,“我们俩正儿八经地谈恋爱,以后是要结婚的,被拍到又有啥?拍到正好,我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呢。遇到你这么好的男人,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楚墨沉心中暖意涌动。 幼时重病,母亲发疯,整日在爷爷奶奶外公等亲戚家辗转,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在他心里留下了灰色的阴影。 说实话,他有些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顾南音。 可她却把他捧得这么高。 她就像个小太阳,性格再沉郁的人,也能被她感染得开朗自信起来。 车子开出去三个路口。 手机忽然响了。 楚墨沉握着方向盘,扫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他刚要伸手去拿手机。 顾南音却抢先一步拿走了,按了接听,“喂,哪位?” 对方不说话。 顾南音开了手机外放,“再不说话,我挂电话了啊。” 安静了半秒。 手机里传来乌锁锁的声音,“哥,刚才警方给我打电话,说我妈牵扯到多起案件,要被拘留。哥,亲哥,好哥哥,你能帮忙打点一下关系吗?” 楚墨沉冷笑,“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谁是你亲哥?” 乌锁锁也不觉得尴尬。 她笑笑地说:“没打错,我就是打给你的。你我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你妈和我妈是亲姐妹,你是我表哥,表哥也是哥。血浓于水,看在表兄妹的份上,帮帮我妈好吗?她毕竟是你的亲姨妈,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我实在找不到人了,走投无路,外公也不帮我,就只能求你了。” 楚墨沉声音更冷,“乌小姐,年纪轻轻的,怎么痴呆了?” “啊?”乌锁锁装傻,“我很正常呀,没痴呆。” “没痴呆,你说什么傻话?”楚墨沉双手紧紧握着广向盘,快要把方向盘握扁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妈疯了,我妹妹丢了,我妹妹的孩子也没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你外婆和你妈妈所赐。你哪来的脸,找我帮忙打点关系?” “呜呜呜呜呜呜。”乌锁锁忽然哭起来。 楚墨沉皱了皱眉心,“哭什么,你烦不烦?” 乌锁锁急忙止住哭,“我也不想麻烦你,可我实在找不到人了。外公不理我,顾凛不帮我,乌锤又没本事。之前那些朋友,自从我被赶出楚家后,全都离我远远的。哥,我真的,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求你帮帮我和我妈吧,你最好了。” 顾南音听不下去了。 她拿起手机,脆声道:“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再给我墨沉哥打电话,我抽死你!” 乌锁锁也来了脾气,“我给我哥打电话,关你屁事?” “墨沉哥是我男朋友!是我未来老公!你一个姓乌的,哪凉快哪呆着去!” 说罢,顾南音掐了电话。 直接打110报警。 报完警,握着手机,顾南音唇角上扬。 楚墨沉瞟她一眼,眸光温柔,“这么开心?” 顾南音重重嗯一声,“我和乌锁锁从小就开始斗,斗到现在,我赢了。她算计来算计去,没想到笑到最后,是我。” 楚墨沉一个大直男,不太懂女人这种微妙的小心思。 他语气温和地附和道:“赢得好,我们家南音最棒了。” 顾南音弯起眉眼,甜甜一笑。 半个小时后。 两人来到楚墨沉装修好的新房。 密码设的是顾南音的生日。 楚墨沉拿起她的手指,输入密码后,门打开。 进屋,环视一圈,顾南音哇的一声,“好漂亮!” 她指指客厅垂下来的长长的水晶灯,“那个灯我们家也有。” 不等楚墨沉回答,她颠颠地跑到这个房间,又跑到那个房间,像个小兔子一样,楼下楼上地跑来跑去。 楚墨沉跟在她身后。 看完好几个房间后,顾南音大眼睛水汪汪的,满心欢喜。 她抓着楚墨沉的手,“跟我们家装修得差不多,我差点以为回自己家了。” 楚墨沉垂眸,眉眼宠溺地望着她,“怕你以后嫁给我,会想家,就照着你家的装修风格来的。让你一回来,就有回家的感觉。” 顾南音扑哧笑出声,抬手揉揉他的脸颊,“墨沉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快要爱死你了。” 楚墨沉在心里说,我早就爱死你了。 不过他一向稳重,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 “爱”种东西,不是说出来的。 是做出来的。 尤其是男人,整天挂在嘴上,会显得浮。 顾南音兴冲冲地牵起楚墨沉的手,“走,我们去卧室看看。刚才我哪个房间都看了,唯独没看卧室,就为了留点神秘感。” 楚墨沉听话地跟她来到卧室。 门一推开。 顾南音怔住。 一秒钟后,她尖叫出声,“这卧室也太漂亮了吧!” 卧室很宽敞,得有三四十个平方。 床是圆床。 上面铺的床上用品,是顾南音最喜欢的淡粉色。 很淡很淡的天使baby粉,温柔梦幻又空灵。 墙角有豪华精致的梳妆台,白色的吊篮秋千,衣帽间就在进门右手边。 天花板上悬挂着漂亮的水晶灯,华丽而精致,每一颗水晶都闪闪发光。 地上铺着柔软的进口手工地毯。 这些都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隔着落地窗,就能看到远处的江。 江景似画,远山如黛。 想象一下那画面。 清晨醒来,睁开眼,入目就是美如画的江景,身边是心爱的男人。 人生圆满。 顾南音伸出手臂搂上楚墨沉的腰,仰起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他,“我记得你之前在岛上的时候说,会带我来这里,共度春宵,说话可算话?” 楚墨沉点点头,“算话,前提是你爸不派人来敲门。” 顾南音激动得心花怒放,“这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管了!” 她拔腿就朝卧室自带的浴室跑去! 第439章 春宵一刻 跑出去一半,顾南音忽地停住脚步。 她转身走到楚墨沉面前,“墨沉哥,把你手机给我。” 楚墨沉顺从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解了锁,递给她。 顾南音接过来,从通讯录里搜出物业电话,拨出去,“你好,我是12栋业主楚墨沉的女朋友,姓顾。如果有保镖模样的人,要进来,无论找楚墨沉,还是找顾南音,请你们一律拦着不让进。” 物业客服礼貌地回道:“好的,顾小姐。” 顾南音想了想,“那群保镖被拦了,肯定会翻墙。你们注意点,凡是有翻墙进来的,请务必抓住,关起来,关三个小时就行。” “好。” “还有,要是有个大高个,五六十岁左右,长得凶巴巴的,来找我,你们也不要让他进来。凡是今晚来找楚墨沉和顾南音的,全都不让进。” “放心吧,顾小姐。” “谢谢。” 顾南音关掉手机,还给楚墨沉。 她踮起脚尖,照着他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甜甜地说:“心肝,乖乖等我哦。” 这称呼,也太撩了。 楚墨沉被撩得心旌荡漾。 他摸摸被她亲得麻麻酥酥的脖子,“好,我也去洗澡。” “ok。” 顾南音满心欢喜,雀跃着进了浴室。 门一推开。 浴室装修得也像她在家用的浴室,墙面上贴着梦幻的马卡龙色瓷砖,浴缸是淡粉色的,可可爱爱。 她的墨沉哥,真的用心了。 想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顾南音心开始跳起来。 扑腾扑腾,如小鹿乱撞。 后背靠在门上,她抬手轻轻按住胸口,激动,心花怒放,脸烧得发烫,脑子里仿佛有烟花在盛放。 她情不自禁地哼起小曲来。 走到浴缸前,开始放水,加入泡泡浴液。 看着哗啦哗啦的水,顾南音忽然想到这么大的事,得征询母亲的同意。 拿起手机按了快捷键2,拨出去。 她喊道:“妈。” 秦姝声音温柔,“宝贝,有事吗?” 顾南音斟酌了下用词说:“妈,我很爱墨沉哥。” 自己生的孩子,想打什么注意,秦姝太懂了。 她嗔道:“别绕弯子,直接说,你想对墨沉做什么?” 顾南音毕竟是个女孩子,虽然嘴上咋咋唬唬,可害羞是女人的天性。 “我,我想和他……我今晚不回去住了。”说完,她小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 手机里一片沉寂。 顾南音等了好几分钟,都没等到秦姝的回应。 她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先斩后奏了。 “妈,您不同意?” 秦姝语速很慢地说:“喜欢就在一起。墨沉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孩子踏实可靠,值得托付。” 这一句话,把母女俩的关系拉到近得不再近。 顾南音愿意向她倾诉所有,“可我老爹说他身体不好,担心他不能给我幸福。” “你爱他就好了。人生无常,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会长命百岁。你爹倒是健健康康的,身体比乌龟还结实,估计能活一千年,有什么用?给过我幸福吗?” “谢谢妈妈支持我。” 秦姝有点愧疚,“这些日子因为你哥出事,我没心思帮你操办求婚仪式,等过些日子再帮你好好操办,到时和订婚礼一起。给你办完婚事,我也了了一桩心愿。” 这个哥,指的是秦野。 顾南音道:“不着急,你给我的爱够多了,以后就给我亲哥吧。他吃了太多苦,都没被妈妈好好疼过。” 秦姝笑笑地说:“我的小棉袄长大了呢。” 顾南音傲娇道:“那可不,本姑娘是有男人的人了,言行举止得大气,不能给我墨沉哥丢脸。” 秦姝啧一声,“还没嫁出去呢,就代表你墨沉哥了?” “早晚的事。” 秦姝笑,“女大不中留,去吧,记得做好措施。” 顾南音毫不在意,“不用,我老爹天天嫌弃墨沉哥不能生,如果怀了,我们就结婚。到时我老爹想反对,也没用了。” 秦姝沉默片刻,“也行,反正墨沉那孩子是个负责任的,不担心他不认账。” “爱你妈妈,我要关机了,要不我老爹一会儿又来扫兴了。” “关吧。” 把手机放下,顾南音走到柜子前,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毛巾和睡袍。 毛巾和睡袍都是很淡的粉色。 水放好了,试了下水温,关上水龙头。 顾南音褪掉身上的衣服,抬腿迈进浴缸里,坐下。 她哼着小曲,玩着泡沫,想象着接下来的美好画面。 泡了十多分钟,冲掉身上的泡沫。 擦干净,顾南音穿上睡袍,开始洗脸刷牙,特意刷了三遍牙,还把手拢在嘴上,闻了闻口气,觉得非常清新了,才作罢。 出来,看到楚墨沉已经洗好了,身上穿着质感舒适的黑色浴袍。 五官立体,眉眼英俊,额头湿发随手抚上去,一缕不听话地垂落下来。 顾南音把他从上打量到下,眼睛里闪着小火花,“我的墨沉哥越看越帅!” 楚墨沉眼神由温柔到灼热,俯视她一瞬,忽然上前,弯腰把她抱起来,就朝卧室走去。 顾南音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两人来到卧室,楚墨沉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到大床上。 手指扯开她的睡衣系带。 他像剥荔枝一样,把她晶莹剔透的小身子,缓缓剥出来。 那画面太过惊艳! 楚墨沉心跳猛然加速,浑身血液直往小腹冲。 他俯身撑在她上方,低下头去亲吻她。 唇齿交缠,他热烈地吮吻她。 顾南音比他吻得还用力,纠着他,缠着他。 那架势,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吻到激烈时,顾南音忽然推开他,身子一缩,捂着胸口坐起来,大眼睛里暗含一丝担忧,“听说初次会疼?” 楚墨沉眼眸滚烫,“我会温柔点。” “好,你一定要轻啊。” “放心。” 楚墨沉从旁边拿起一块大毛巾垫在顾南音臀下,轻轻咬了咬她的锁骨,细致地亲吻,由轻柔到热烈,再到激情四射…… 五分钟后。 顾南音再次坐起来,“疼死了,我不干了!” 楚墨沉快被她难为死了。 早不干,晚不干。 他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时,她罢工了。 太折磨人了。 他强忍着,抱抱她,“你躺会儿,我去冲个冷水澡。” 顾南音有点愧疚,“你会不会很难受?” 楚墨沉违心地说:“还行。” “听说老是忍,对男人不好,要不我们继续吧。” 楚墨沉强压着欲望,“不急。” 顾南音俏眉微拧,“你不急,我急呀,可是又疼。小说里都是骗人的,说什么蚀骨销魂,飘飘欲仙,压根就不是那回事。” 楚墨沉怜爱地握着她白皙的肩头,“刚开始是不适应,以后就会像你说的那样了。” 一听这话,顾南音还挺期待的,眼睛又开始发光了,“要不我们再试试?” 楚墨沉深吸一口气,“算了,下次吧。” 他肉体凡胎,一次次的,经不起这样折腾。 再折腾下去,真怕废了。 楚墨沉揉揉顾南音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下床,去浴室冲冷水澡。 十分钟后,他冲完回来。 躺在顾南音身边。 顾南音摸摸他冰凉的身体,叹口气,“都怪我不争气,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楚墨沉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不怪你,要回去吗?我送你。” “不回去了,跟我妈说好了,要跟你过夜。” “好。明天我就去问顾叔叔要户口本和身份证,我们去领证。” “行,反正我们勉强也算过夜了,虽然大米煮成了夹生,好歹煮了。” 楚墨沉笑了笑,亲亲她小巧的红唇。 把手臂伸到她颈下,抱着她,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让她安睡。 顾南音是个心大的,在他怀里,很快就睡沉了。 睡着后小嘴还一鼓一鼓的,也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楚墨沉借着台灯微弱的光,眸光温柔地凝视着她。 觉得好像在做梦。 年少时喜欢的女孩子,就躺在他的臂弯里,两人差一点就水乳交融了。 楚墨沉掐了自己的腿一下,确认是真的。 他亲亲她的额头,舍不得睡着。 同样没有睡意的,是守在他们别墅大门外的顾傲霆。 他急得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 物业的保安不让他进。 他派来跟踪顾南音的保镖,正门进不去,翻墙进去,被物业的保安抓起来了。 不只南音的电话打不通,连楚墨沉的电话也打不通。 两人已经同处一室,超过四十分钟了。 四十分钟,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 顾傲霆额头的筋一跳一跳的,脑门发胀。 他打电话给秦姝,“南音和墨沉过夜了,电话打不通。” 秦姝平静地说:“我知道。” 顾傲霆嗓门骤然提高,“你知道,你不管管?” “那俩孩子两情相悦,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早就结婚了,一起过个夜算什么?” 顾傲霆呛道:“你还是南音的妈吗?” “当然是。” “墨沉小时候得过白血病,身体不好,不一定能生育。这个病,以后极有可能会复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比谁都希望她幸福,墨沉不是最佳人选。南音这孩子太不听话了!” 顾傲霆气得拿手捶车。 咚的一声,车没变形,他疼得直皱眉头。 秦姝问:“那你觉得谁是最佳人选?” “我还没找到,到处托人找着呢,谁都配不上我女儿。” 秦姝冷静地说:“真疼她,就尊重她的选择。” 顾傲霆气得肝疼,“算了,我跟你有代沟,讲不通!你们一个个的,全都不理解我!” 第440章 悔不当初 掐了电话,顾傲霆走到大门口,冷着脸对保安说:“听着,我女儿在里面,我现在必须要进去!如果你们不让开,我就硬闯了!” 他一招手,手下人呼啦啦地围过来。 保安队长上下打量他几眼,“我们接到通知,业主特意强调,不让你进。如果你们硬闯,我们就打电话报警了。” 一听报警,顾傲霆就头大。 他这种身份,不能传出任何丑闻。 正气愤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顾叔叔,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顾傲霆扭头,看到来人是乌锁锁。 他正在气头上,没什么好脸色给乌锁锁,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乌锁锁瞄一眼门口保安,“我来找我哥,打他手机关机了。” 顾傲霆脸色缓和了些,“那你快进去,进去把南音给我叫出来。” “好的,顾叔叔。”乌锁锁对保安说:“你好,我要找12栋的业主,楚墨沉。” 保安客气道:“不好意思,12栋业主的女朋友说了,今晚无论谁来,都不让进。” “这样啊。”乌锁锁脸上浮出失望的表情。 想了想,她转身对顾傲霆说:“顾叔叔,我妈被抓了。警方刚打来电话,让我去警局配合调查。我怕我一进去,就被扣下了,得想办法,找人帮我们打点一下关系。我外公、我哥和阿凛哥,都不肯帮我。您能帮我找找关系吗?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否则也不会求您帮忙。“ 顾傲霆默了默,“你妈为什么被抓?” 乌锁锁眼珠转了转,“我妈被人诬陷了,是被误抓。但是这年头,如果没有关系,假的也能成真的,所以我求您帮忙打点一下。” 放在从前,乌锁锁姓楚时,说什么,顾傲霆都会信。 可眼下,他不信了。 顾傲霆拿起手机,打给顾北弦,“华棋柔被抓了,你知道吗?” 手机里传来顾北弦冷硬的声音,“知道。” “她为什么被抓?” “两年前,苏婳的手被门挤断,之后出了一场车祸,导致她没了孩子。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华棋柔派人做的。” 顾傲霆神色一瞬间冷厉起来。 他狠狠地瞪了乌锁锁一眼,问顾北弦:“你确定?” “华棋柔的司机和她狗咬狗,咬出来的。华棋柔已经被抓了,警方开始介入调查,会立案,等着法庭宣判吧。” 挂电话后,顾傲霆看向乌锁锁,眼神出奇得复杂。 愤怒中夹杂着阴狠。 他本就是久居高位之人,虽然在秦姝面前卑微,可是在外人面前,颇具威慑。 乌锁锁被他看得不寒而栗。 她支支吾吾地说:“顾叔叔,您,您要是不想帮,就算了,我去找找别人。” 说罢她转身就走。 顾傲霆厉声道:“慢着!” 乌锁锁后背一寒,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拔腿就跑! 顾傲霆吩咐手下的保镖:“快抓住她!” 乌锁锁一听跑得更快了! 撒丫子,拼命地往停在路边的车跑去! 可她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哪里跑得过训练有速的保镖? 还未到车前,就被保镖抓住了。 顾傲霆狠狠盯着她,吩咐保镖:“送她去警局!” 乌锁锁拼命挤出两滴眼泪,可怜兮兮地说:“顾叔叔,您不帮我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落井下石?警方正到处找我,我一旦进去,就出不来了!进去之前,我必须要找好关系,否则我和我妈就要被拘留了!” 顾傲霆冷笑,“两年前,你妈找人撞苏婳,害死我孙子,她活该坐牢!你们是母女,你肯定也脱不了关系,一起进去吧!至于打点关系,你想都别想!” 乌锁锁不停地摇头,“不是我妈做的,这里面肯定有误会!顾叔叔,您别冲动!” 顾傲霆不失英俊的老脸肃穆威严,“你最好祈祷苏婳以后能怀上孩子,如果不能,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他大手一挥,“带走!” 保镖扭着乌锁锁的手,把她摁进车里,往警局开去。 顾傲霆拿起手机,拨给高局,“老高啊,你们局里刚收的那个叫华棋柔的杀人犯,一定要严惩!太歹毒了那女人!蛇蝎心肠!” “好,我会派手下人好好跟进这个案子。” “那就辛苦你了。她女儿乌锁锁,我也派人给你们送去了,麻烦好好‘关照’。” 对方心领神会,“放心吧,老同学。” 挂电话后,看着消失的车影,顾傲霆忽然觉得乏力。 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他费尽心机,却好心办了坏事。 顾傲霆抬手揉揉发酸的眼眶,问身后的助理:“我是不是错得很离谱?” 助理陪着小心说:“您当初也是为了顾总着想,可怜天下父母心。” 顾傲霆眼神晦暗无光,“如果当初我不撮合乌锁锁和北弦,乌锁锁母女就不会有狼子野心,更不会找人去撞苏婳。没有那场车祸,苏婳就不会出事,孩子早生下来了,得快两岁了吧。” 他垂下头去看自己的双手,喉咙发硬,“所以是我间接害死了我的亲孙子是吗?” 助理额头开始冒冷汗,斟酌着用词说:“也不全怪您,怪只怪乌小姐母女俩心太狠。” 顾傲霆深呼吸一声,“走吧,我们回去。” 助理一怔,“您不等南音小姐了?” 顾傲霆颓然地摆摆手,“女大不中留,由着她去吧,只要以后她不后悔就行。都是我的亲生儿女,我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他们好?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转身坐进车里。 助理帮他关上车门,觉得这一刻的顾董,有点可怜。 司机发动车子。 顾傲霆闭眸静坐许久。 他拿起手机,打给秦姝,“姝啊,你在哪?” 秦姝冷漠道:“有事?” “没事,就是突然很想见你。” “滚。” 顾傲霆也不生气,“你在哪?” “去月球了。” 顾傲霆挂了电话,对司机说:“送我回家吧。” 四十分钟后。 司机送他回到家。 顾傲霆迈着沉重的步伐,进门。 看到楼上亮着灯,是顾南音的房间。 顾傲霆心中一喜,以为南音回来了,以为她在跟他恶作剧。 他匆忙换了鞋,噔噔噔地上楼,推开顾南音的卧室门。 床上坐着一道优雅清瘦的身影,一头漆黑长发盘在脑后,脖颈纤细笔直,背对着他。 是秦姝。 顾傲霆失望,“我还以为是南音呢,怎么是你?” 秦姝头也不回,手里捏着顾南音的照片,正低头在看。 小棉袄今天跟楚墨沉过夜,不回来,她心里空落落的。 顾傲霆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瞅一眼照片,“南音不回来,你也难过是不?就像精心喂养的小白菜,被猪拱了。” 秦姝听着刺耳,“墨沉不是猪,你才是。” 顾傲霆嗯一声,“我是猪,不,我猪狗不如。” 冷不丁地从顾傲霆嘴里听到这么逆天的回答,秦姝十分诧异,“你今天吃错药了?” 顾傲霆微微垂着头,神色复杂。 平时高高在上的人,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低声说:“姝啊,我好像做错了。” 秦姝眼皮一撩,“错哪了?” “苏婳两年前怀的那个孩子,是被华棋柔找人撞掉的,她已经被抓了。没想到那母女俩看外表温温柔柔的,做事却那么狠毒。怎么能害死我孙子呢?我孙子都没出生,碍着她们什么事了?” 说着说着,他两眼发潮。 秦姝脸色一瞬间阴沉。 她噌地站起来,扬起手就朝他脸上甩去。 顾傲霆一动不动,闭紧眼睛迎上她的手掌,“你打吧,狠狠地打,我该打。” 看他这怂样,秦姝又觉得打得没意思,收回手,“以后对苏婳好点,那两年,你可把那孩子折腾毁了。” “会的,会的。” “啪!”顾傲霆忽然抬起手,朝自己脸上狠狠甩去。 短暂意外后,秦姝目光清冷起来,定定看着他,一言不发。 “啪啪啪啪!”顾傲霆左右开弓,接连打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脸上刹那间火辣辣的,耳朵也嗡嗡作响。 疼得他耳鸣眼花。 他想用肉体的疼痛,来缓解心里的愧疚和负罪感。 秦姝盯着他发红的脸,拧了拧眉心,“好了,你出去吧,别装模作样了。” “嗯,你早点睡。”顾傲霆转身走出去。 去了客卧。 主卧室是秦姝的,没有她的允许,他万万不敢踏进去半步。 进屋后,灯也没开,顾傲霆和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愧疚到了极点。 第441章 去领证吧 次日,下午。 楚墨沉来到顾氏集团,有合作项目,要和顾北弦谈。 两人谈正事,谈了大半个小时。 事毕,楚墨沉从顾北弦口中得知,顾傲霆正在办公室。 他起身来到董事长办公室。 有非常重要的人生大事找他。 敲门,进屋。 顾傲霆板着一张老脸坐在大班椅上,头也不抬,处理文件。 连茶都不给楚墨沉上,招呼也不打。 当他是空气,漠视他。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楚墨沉还是觉得挺难堪。 不过想想差点了睡他闺女,还一起过了夜,顾傲霆这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只要能和南音在一起,这点难堪算什么? 尴尬地杵了会儿,楚墨沉开口道:“顾叔叔,南音昨晚在我那里,很安全。我会保护好她,您老不用担心。” 顾傲霆这才抬起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冷哼一声。 还是不说话。 楚墨沉沉思片刻说:“顾叔叔,我每年都会查体,身体状况达标,请您放心。” 说罢,他从档案袋里,掏出厚厚一沓资料,放到顾傲霆的办公桌上,“这是我历年来的体检报告,请您老过目。” 顾傲霆拿起体检报告,仔细翻看起来。 看得极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从他的血检看到乙肝五项,再看心肺胃脑和淋巴等。 看了足足有十分钟,顾傲霆这才把体检报告放下。 楚墨沉暗暗松一口气,“顾叔叔,我和南音是真心相爱。从记事起,我就对她有好感。今天登门,是想问您要户口本和南音的身份证,好和她去领证。昨晚我们一起过了夜,我得为她负责。我准备的那套婚房,会加上她的名字。我也不做婚前财前公证,领过证后,我的就是她的。” 顾傲霆还是板着脸,一言不发。 “过了夜”三个字,太扎他心窝子了。 千防万防,还是被楚墨沉得逞了。 虽然不反对两人在一起了,可顾傲霆就是气不顺,觉得楚墨沉不拿他的威严当回事。 冲南音不好发火,还不能甩个脸子给楚墨沉看了? 楚墨沉见说了这么多,顾傲霆一直冷着脸,不为所动。 他有点琢磨不透顾傲霆到底是几个意思,不敢再多说话,生怕哪句说得不对,再惹怒他。 黑压压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 气氛越来越僵硬。 眼瞅着冷得要结冰。 “笃笃!” 有人敲门。 顾傲霆冷冷瞥一眼楚墨沉,看向房门,“谁?” “我。” 听到是顾北弦的声音,顾傲霆喊道:“进来。” 顾北弦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资料。 送资料是真,过来帮楚墨沉也是真。 顾南音特意打电话给他,交待他过来看看。 生怕顾傲霆给楚墨沉气受。 顾北弦把资料放到顾傲霆面前,“这是北城那个基建项目,我派人查了,详情都在上面,你抽空看看。” “好。”顾傲霆拿起资料,随手放到桌子右上角。 顾北弦对杵在桌边的楚墨沉说:“去沙发上坐着,堂堂正正的,干嘛搞得像负荆请罪似的?” 楚墨沉没动,温厚地笑笑,“我先斩后奏,的确应该负荆请罪。” 顾北弦朝他使眼色,“不必,有的人不能惯,一惯,他就摆谱。越惯,他谱摆得越大。” 顾傲霆斜他一眼,真是亲儿子。 楚墨沉意会,走到沙发上坐下。 顾北弦去冰箱拿了饮料,放到楚墨沉面前,明知故问道:“楚总今天来找顾董有什么要事相商?” 楚墨沉配合地说:“我想和南音领证,来争取顾叔叔的同意。” 顾北弦俊眉微挑,“这是好事啊,天大的好事。” 说罢他转头看向顾傲霆,“楚家家业都是墨沉的,墨沉又是个耙耳朵,凡事都听南音的。南音是你女儿,四舍五入,楚家家业以后就是你的。” 顾傲霆闭唇不语,心思却有松动。 楚家那摊家业,不输顾家。 以前他和楚砚儒合作的时候,楚砚儒经常性地会在背后搞点小动作,分厘必争,斤斤计较。 现在换成楚墨沉当家,好拿捏得多,合作起来也顺利了很多。 顾北弦见顾傲霆不语,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又往上加了把柴,“像墨沉这样的金龟婿,有颜有钱,有品有德,外面觊觎他的一大把。你不要,别人抢着要。要是我,赶快领证,先抓住再说,省得夜长梦多,被别人撬了墙脚。” 顾傲霆重新打量了一下楚墨沉。 见他西装笔挺,容貌英俊,性格沉稳。 自打楚砚儒换肝后,楚氏集团几乎都是楚墨沉在打理,虽然他年纪轻轻,却也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工作能力经得起考验。 顾傲霆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顾北弦见好就撤,“资料你抽空看看,有事叫我,我先出去了。” 顾傲霆嗯一声。 顾北弦离开。 顾傲霆盯着楚墨沉,又思忖了好几分钟。 最后他心一横,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一幅山水画前,把画挪开。 画后面的墙上,有个隐形开关。 顾傲霆轻轻按了按开关,暗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密室。 顾傲霆走进密室,输入密码,打开保险柜,取出户口本和身份证。 从密室里出来。 顾傲霆把户口本和南音的身份证,交给楚墨沉。 楚墨沉急忙接过来,牢牢攥住。 顾傲霆绷着一张老脸说:“小子,对南音好点,要是敢欺负她,我饶不了你!” 楚墨沉诚惶诚恐,“您老请放心,只有南音负我,我绝对不会负南音。” 顾傲霆冷着脸,“好好锻炼身体,喝酒的应酬尽量交给助理,不要抽烟,要长命百岁,至少得比南音活得长。那丫头看外表没心没肺,其实特别重感情,心眼小,心思多,还脆弱。你以后要是犯病,有个三长两短,那小丫头会崩溃。我就那么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宝贝得不得了,管这么多,也是为她好。” 楚墨沉微微握拳,“您放心,我会尽量多活,也会把南音捧在手心里。” “该有的礼节,求婚订婚,婚礼,一样都不能少,必须要隆重。我们家南音是金枝玉叶,掌上明珠,不能受一点委屈。” “不会少,会办得很隆重,您别担心。” 顾傲霆叹口气,抬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朝他挥了挥,“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楚墨沉握紧户口本和身份证,朝他鞠了一躬,“谢谢顾叔叔。” 顾傲霆愠怒,放下手,“我那么宝贝的女儿都交给你了,你还叫我顾叔叔?” 楚墨沉一顿,随即笑道:“岳父。” 顾傲霆冷哼一声,绕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弯腰从里面取出个超大的红包,扔到他身上,“这是见面礼,出去!” 楚墨沉弯腰捡起大红包,眼尾漾起笑意。 笑着笑着,有点感动。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顾傲霆这类人吧。 明明见面礼都提前准备好了,非得故意刁难他一番。 楚墨沉道:“岳父,我给您也备了见面礼,怕您拒绝,我让手下人直接送到您家里了。” 顾傲霆不耐烦地说:“快走吧,别啰嗦了,年纪轻轻的,到更年期了吗?废话这么多!” 楚墨沉笑容更深,“好,我走。” 他拿着东西离开。 经过顾北弦办公室时,向他道谢。 顾北弦淡淡一笑,“应该的,日后万一我和苏婳闹别扭,你帮回来就好了。” 楚墨沉点点头,“放心,我会帮苏婳。你要是敢惹我妹妹不开心,我不会放过你。” 顾北弦眉头一跳。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平时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一遇到苏婳,就变得这么强硬。 看样子还是兄妹亲。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含着明晃晃的警告,“同样的话也送给你,要是敢惹南音不开心,我饶不了你。” 楚墨沉笑着说:“放心好了,你没有机会。” “但愿如此。” 楚墨沉下楼。 来到停车场,上车。 顾南音一直坐在车里等他。 见他来了,她心提到嗓子眼里,“事情办得顺利吗?我那个万恶的老爹,有没有为难你?” “顺利。”楚墨沉晃了晃手里的户口本、身份证和红包,“顾叔叔,不,岳父还给了我见面礼。” 顾南音抓过红包,打开,见里面厚厚一沓钱。 她喜笑颜开,“没想到老顾挺上道,还知道准备见面礼。” “岳父就是嘴不饶人,其实心眼并不坏。” “你别把他想得太好,他忽然改变,肯定有原因。否则,也不会为难了我们那么长时间。” 楚墨沉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还得感谢北弦,他帮我说好话了。” “谢他干嘛?他就是个打酱油的,关键是你厉害,你一出手,就降服了我老爹。” 楚墨沉哭笑不得。 这彩虹屁拍的,他差点都信了。 楚墨沉抬腕看了看表,“我们选个好日子,去领证吧。” “好呀!”顾南音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忽然想起什么,她弯起唇角,“领了证后,我是不是就要喊你老公了?” 楚墨沉心里一烫,耳朵酥麻,“对。” 顾南音眉开眼笑,抬腿跨坐到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腰,额头蹭着他的脸颊,眯起大眼睛,甜甜地喊道:“老公!” 楚墨沉听得心花怒放。 他笑了笑,亲亲她肉乎乎的小脸,“这个称呼很好听。” “我还有更好听的呢。”顾南音手臂搂上他的脖子,眉眼弯弯凝视着他,满眼星光,“我的亲亲好老公,越来越绝绝子了。我那老爹,出了名的难缠,鬼见了都发愁,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搞定了,还拿到了见面礼。老公,你这么聪明,这么有人格魅力,难怪事业做得那么好,我好崇拜你!” 楚墨沉笑容洋溢,垂眸望着顾南音绯红色的小嘴。 这张嘴大概被蜜泡过,说出来的话甜得浸心。 有她作伴,余生不会再苦。 第442章 好好弥补 两个小时后,顾氏集团。 顾傲霆推开顾北弦办公室的门,说:“我给苏婳准备了点东西,在我办公室里放着,等会儿你让你司机去搬一下。” “什么?” “雪蛤,鲈鱼,野生海参等,能增强抵抗力,最适合备孕吃。” 顾北弦淡声道:“谢了。” 顾傲霆转身就走。 忽然想起什么,他又回头交待道:“对了,你让苏婳别有太大压力。听医生说,压力太大,也不好怀孕。” 顾北弦没应,偏头朝窗外看去。 顾傲霆不悦:“我跟你说话呢,你朝窗外看什么?” “我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顾傲霆垂下视线,“苏婳那个孩子没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怪我。” 顾北弦扯了扯唇角。 这种话,之前大家对他说过无数次。 可惜他听不进去,现在自己幡然醒悟了。 顾傲霆抬手捏捏眉心,“你抽空也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苏婳怀不上,不一定全是她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你的原因。” 顾北弦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位冥顽不灵的老人家,一旦开起窍来,有点吓人。 顾北弦站起来,“我们的事,不劳您操心。” “你是我儿子,我不操心你,操心谁?” 顾北弦伸手做出送客的姿势,“您老日理万机的,快去忙吧,否则又得加班了。” 顾傲霆应一声,离开。 一个小时后。 父子俩在总裁专用电梯里,又碰面了。 顾傲霆抬腕看了看表,“这周末,我请你们两口子吃饭。”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您老又要打什么注意?” 顾傲霆一脸肃穆,“主要是请苏婳吃饭,你充当陪客的角色。我单独请苏婳,她不会来。” 那意思,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顾北弦应了一声,重新打量一遍顾傲霆。 觉得这一刻,这个老父亲,好像没那么讨人嫌了。 两天后,是周六。 顾傲霆约的是旋转餐厅。 苏婳和顾北弦准时抵达。 顾傲霆已经提前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今天穿得很特别。 黑色高定西装,笔挺的酒红色缎面衬衫,佩戴深色领带,头发重新染黑了,还打了发蜡,朝后梳得整整齐齐。 看起来挺精神的。 这么多年,顾北弦头一次见他穿酒红色的衬衫,有点不适应。 平时那么严肃的人,要么黑衬衫,要么白衬衫,猛然间换了这么跳的颜色。 不过倒是衬得他比平时年轻了好几岁。 走到桌前,顾北弦微微蹙了蹙眉心,“怎么不订包间?在大厅里吃,人来人往的,多不方便的。” 顾傲霆手指轻叩桌面,没什么表情地说:“这家餐厅你妈有股份,她周末经常会来这里开会,或者谈事。” 顾北弦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 请他和苏婳吃饭是真的,想邂逅秦姝也是真的。 看他这身打扮,明显后者更重要。 顾北弦想起年少时曾在《围城》里看过一句话,“假如再大十几岁,到了回光返照的年龄,也许又会爱得如傻如狂了。老头子恋爱听说像老房子着火,烧起来没有救的。” 说的就是面前这位穿酒红色衬衫的老人家啊。 老房子着火,骚起来,没救了。 顾北弦和苏婳落座。 点的套餐,很快上来。 是西餐,得用刀叉,可顾傲霆让服务生上了一双公筷。 他拿着公筷,不停地给苏婳夹菜。 法式焗蜗牛,鲍鱼,金枪鱼,烤牛眼肉,香煎鹅肝等,堆在苏婳面前的盘子里。 堆得满满当当的。 顾傲霆殷勤地说:“小苏啊,你多吃点。你们小年轻的,新陈代谢好,吃啥都不胖,不像我,年纪大了,吃这些东西容易三高。” 苏婳清雅一笑,“谢谢您。” “应该的,都是一家人。”顾傲霆嘴上回着苏婳,眼睛却不时地往餐厅入口瞟去。 在看秦姝会不会来。 他之所以选在大厅吃饭,就是想让她看到,他在很认真地弥补苏婳。 果然如他所料。 十多分钟后。 秦姝一袭黑色羊绒大衣,长发微卷,腋下夹着个黑色手拿包,脚踩一双漂亮的细高跟鞋,凛然而来。 她昂首挺胸,走路带风。 一入餐厅,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顾傲霆心头一跳,想起身迎上去,又觉得不妥。 见秦姝朝这边看过来,顾傲霆慌忙收回视线。 他笑容洋溢地对苏婳说,“小苏啊,你别有心理压力,生男生女都不要紧,反正现在放开三胎了,可以合法地多生。” 苏婳头大。 一个都生不出来,他还要三胎。 顾傲霆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她面前,“这是爸爸给你的零花钱,不多,就几百万,你拿去花。等你生了孩子,爸爸会奖励你一个亿。生二胎,奖励两个亿。生三胎,再奖励三个亿。爸爸别的没有,就只有钱,你别嫌弃。” 苏婳眼睛一瞬间睁大,定定地瞅着顾傲霆。 觉得这位老人家,今天太反常了。 这么好,都不像他了。 顾北弦扫一眼那张卡,淡淡地说:“苏婳能赚钱,不差你这点。生孩子的功夫,就够人家赚好几个亿了。” 苏婳配合他,把卡推回去,“谢谢您,这卡我不要。” 顾傲霆拿食指压着卡,低声说:“你妈来了,给我个面子。” 苏婳扭头,见秦姝正往这里看。 这才知道,顾傲霆做这一切,是故意做给秦姝看的。 她忍不住笑了。 这位老人家,气人的时候,能把死人气得诈尸。 搞笑的时候,又把活人笑得肚子疼。 看在他这么搞笑的份上,苏婳配合地接过卡,“谢谢您。” 顾傲霆脸上笑容更深,眼角笑纹能夹死蚊子,“应该的应该的,反正我赚那么多钱,也花不完,不给你们花,给谁花?” 秦姝仿佛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 她迈着修长双腿,优雅地朝这边走过来。 顾傲霆心中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站起来,拉开旁边的椅子,“姝啊,你快坐,快坐。没想到你今天会来,早知道你来,我们就不先吃了,等你来了再吃。” 顾北弦和苏婳同时撩起眼皮,去瞅他。 顾傲霆面不改色,演得很投入,“姝,你想吃什么?叫服务生来点。” 秦姝在他身边坐下,“不用,我坐坐就走,来办正事的。” 顾傲霆殷勤道:“多少还是吃点吧。” 秦姝有点不耐烦,“来之前早就吃好了,不饿。” 顾傲霆不敢再问了。 他把自己面前的法式焗蜗牛推给她,“这是你爱吃的,吃了吧。我吃不惯这东西,用红酒做的蜗牛,味道怪怪的。” 秦姝嗯一声,没再拒绝,拿起叉子开始用餐。 顾傲霆凝视她姣好的侧脸,邀功似的说:“姝,我听你的话,开始好好弥补苏婳了。” 秦姝瞟他一眼,对苏婳说:“你别轻易原谅他。他这人是耗子算卦,搁下爪子就忘。这次你轻易原谅他了,以后他还会犯。” 顾傲霆老脸一黑,“秦姝同志,在孩子面前,请给我留点面子好吗?” 秦姝斜他一眼,“你有脸吗?” 顾傲霆刚要发作,忽然想起什么。 他陪着笑脸说:“有你这么漂亮的老婆,我还要脸干嘛?你就是我的脸,是我的门面担当。” 苏婳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急忙别过头。 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第443章 情窦初开 很快,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戴领结的年轻男琴师,手持小提琴走过来。 琴师冲顾北弦四人礼貌致意,简单说了一句开场白后,把小提琴架到肩上,开始拉琴。 悦耳动听的琴声,缓缓从弦上流淌出来。 奏出的旋律饱含深情,好像来自恋人的绵绵情话。 顾北弦听出那是英国作曲家爱德华·埃尔加的《爱的致意》。 是他为新婚妻子作的一首曲子。 顾北弦意味深长地瞟了眼坐在对面的顾傲霆。 这位老父亲,为了这场饭局,可谓是用心良苦,又是染头发,又是换衣服,又是拉他俩当临时演员,还特意挑了这么一首别有用心的曲子。 可惜秦姝并不领情。 她拿眼角余光瞥一眼顾傲霆,“曲子是你选的?” 顾傲霆忙堆起笑,“喜欢吗?” “别污辱这首世界名曲了,下次再选就选《去吧,狗男人》。” 顾傲霆皱眉,“有这么奇怪的曲子吗?没听过。” 秦姝慧黠一笑,左手撑腮,偏头看他,红唇微启,“我亲自填词作曲,专门为你谱写一首《狗男人》。” 八年的代沟摆在那里。 顾傲霆有点接不住她的梗。 考虑了一秒钟,顾傲霆很认真地说:“以后不要叫我狗男人了好吗?我觉得我跟狗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秦姝被气笑了,“也是,说你狗男人,都是污辱了狗,狗那么可爱。” 顾傲霆一本正经地说:“是吧,我也觉得我和可爱的狗,不太符合。还是叫我狼男人吧,狮子也行,实在不行,就豹,犀牛,鳄鱼,都可以。这些动物比较凶猛,比狗更适合我。” 拉小提琴的琴师,要强忍住,才能不笑场。 苏婳憋笑憋得肺疼。 再也忍不住,她起身去卫生间了。 顾北弦早就习惯了,面不改色。 见苏婳离开,他跟着站起来,去追她,生怕她有半点闪失。 苏婳进卫生间,笑了足足十分钟,才出来。 回来,两人落座。 看到顾傲霆,苏婳还是忍不住,想笑。 没多久,戴着白手套的服务生,手持一瓶红酒,走过来。 服务生微微弓着腰,彬彬有礼地对秦姝说:“女士您好,这位先生为您点了一瓶红酒。” 他用专业工具打开瓶塞,要给秦姝倒酒。 “给我吧。”顾傲霆伸手接过酒瓶,屏退服务生。 他亲自给秦姝倒酒,“姝啊,这是你最喜欢的罗曼尼·康帝,我特意为你点的。” 秦姝抬手挡了一下,“我今天过来是对账的,得保持清醒,不能喝酒。” 顾傲霆讨好地说:“没事,你想喝就喝,账我帮你对。” 秦姝翻眼瞅他,“这账被你一对,我在这家餐厅的股份,就成你的了。怎么,吞了我娘家的全部产业,连我这点东西都不肯放过?” 顾傲霆噎住,握着酒瓶的手紧了紧。 很想说,要不我就把你娘家的产业,还给你吧。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给了,秦姝就走了。 一想到这个结果,顾傲霆心里竟空落落的,好像缺了很多东西。 心口位置隐隐作痛。 他放下酒瓶,虚虚按着胸口,陪着笑说:“其实,我没你想象得那么贪得无厌。你看我,吃不敢吃太好的,怕三高。酒也不敢喝太多,怕得酒精肝。房子再大,我也就躺那么点地方。我一不好色,二不好赌,怕给公司带来负面影响,所有不良嗜好,我全都不敢沾。钱再多,我花得有限,赚那么多钱,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们?” 秦姝极淡地勾了勾唇,“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好色,你那五个孩子哪来的?” 顾傲霆面色一窘,抬眼去瞅苏婳。 苏婳忙低下头,装没听见,用叉子专注地切起鹅肝来。 顾傲霆往秦姝身边坐了坐,低声解释道:“早就跟你解释过无数遍了,阿凛是婚前生的,顾谨尧是意外。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别提了好吗? 秦姝手指摩挲着手边的高脚杯,漫不经心道:“我要是五个孩子跟三个男人生,你能大度地不计较?” 顾傲霆不出声了。 别说跟三个男人生了,就是跟两个男人生,他都受不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顾傲霆自知理亏,拿起刀叉,默默地切牛排。 切好,他把盘子推到秦姝面前,“你太瘦了,再吃点吧。” 秦姝拿起叉子,吃了两口。 用餐巾优雅地抿一下唇,她站起来,向苏婳道别:“儿媳妇,你慢慢吃,我该走了。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反正顾老头结账,别给他省钱。” 苏婳莞尔,“好的妈,您去忙。” 顾傲霆站起来,“我送送你。” 秦姝白他一眼,“我去餐厅绕一圈,然后去找我合伙人对账,这么点距离,你送什么?好好吃你的吧。” “那好吧。”顾傲霆重新坐下。 等秦姝走远,他抬手扯掉领带,扔到旁边,原本端得笔直的身子,颓下来。 笔挺的酒红色缎面衬衫,也有了细微的褶皱。 一直努力保持绷紧的五官,松弛下来。 那架式,仿佛开屏的公孔雀,收屏了。 吃好,顾傲霆叫来服务生结帐。 顾北弦和苏婳要离开。 顾傲霆说:“你们先走吧,我等等你妈。” 顾北弦淡嗯一声。 他抬脚刚要走,顾傲霆忽然叫住他,压低声音问:“我今天这么穿,是不是有点装嫩?” 顾北弦违心地说:“还好,你本来就很嫩,像十八的,看着比我都年轻。” 顾傲霆不理会他的打趣,“你妈比我小八岁,又是搞时尚设计的。我总怕她嫌我土,嫌我没劲儿。” 顾北弦抿唇不语,心道,您还挺有自知之明。 顾傲霆抬手揉揉脸颊,“你说我要不要去拉个皮,再打个除皱针什么的?” 苏婳扑哧笑出声,急忙转过身去。 顾北弦面无波澜,仔细打量着顾傲霆的脸。 可能因为脸皮太厚,抗老,他皱纹其实并不多,就眼尾有些细纹。 顾北弦建议道:“不用去整容。你显老是因为你平时太严肃,穿衣服老气横秋,以后尽量穿得年轻点,心态也年轻点,就好了。” “好,我懂了。” 等顾北弦和苏婳走后,顾傲霆打电话吩咐司机:“去附近商场给我买条牛仔裤,牛仔褂和白色t恤衫,再买一双小白鞋,越快越好。” “好的,顾董。” 十几分钟后,司机拎上来几个包装袋。 顾傲霆去卫生间换上,出来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总觉得和自己气质挺违和。 平时他都是穿深色系,黑色居多。 无论西装还是运动装,多是黑色。 哪怕年轻时,他也穿得老气横秋的,为了增加稳重感。 毕竟二十出头,就开始接手家族生意了。 顾傲霆问司机:“我这么穿,是不是有装嫩的嫌疑?” 助理昧着良心说:“不觉得装嫩。您这一身很有活力,和您的气质也搭,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十多岁。真的,不认识的,还以为您也就四十来岁。” 司机的回答,比顾北弦的中肯,听起来更像真话。 顾傲霆心花怒放,面上却一脸严肃,“让你买的花,买了吗?” “买了,买的进口红玫瑰,在后备箱里放着。” “好,我们下去。” 二人乘电梯下楼。 顾傲霆拿了司机买的红玫瑰,走到秦姝的车前等。 怕被人认出来,他找出事先准备好的墨镜,戴上。 深秋的夜,还是挺凉的。 秋风带着剑气吹在顾傲霆的脸上,可他的心却热乎乎的,滚烫。 能不能打动秦姝,不知道。 反正他已经被自己感动了。 活这么大岁数,他从来没这么用心地讨好过一个女人。 二十分钟后。 秦姝腋下夹着包,裹着黑色大衣,迈着一双纤直的腿,优雅利落地来了。 漫天霓虹中,她还是那么美。 岁月仿佛对她隔外开恩,没在她脸上留太多的痕迹,只给了她成熟和风韵。 顾傲霆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比平时要快。 想给秦姝一个惊喜,他急忙转过身,背对着她。 秦姝飒步走到车前。 看到车旁站着个穿蓝色牛仔裤,牛仔裤的男人,脚上还踩着一双雪白的小白鞋。 不,应该说是大白鞋了。 那鞋子,看起来,至少得四十三四码。 男人背对着她,秦姝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觉得身形有点熟悉。 秦姝拧眉,“请问你有事吗?” 顾傲霆缓缓转过身,摘掉墨镜,浓眉大眼的五官互相调动,挤出一脸讨好的笑,“是我啊,姝。” 秦姝一怔,“你魔怔了?” 顾傲霆低头,看一眼脚上的大白鞋。 他笑了笑,“我这么穿,有没有显得年轻点?” 秦姝凉飕飕地瞅他一眼,打开包,在里面一通扒拉,找出张名片,递过去,“给,京都城郊精神病医院,精神病院中的王者,你值得拥有。” 顾傲霆没接。 热乎乎的心凉了半截。 秦姝从包里拿出手机,走远一些,拨给顾北弦:“你管管顾老头,神经病似的,大半夜的,穿个牛仔裤牛仔褂,小白鞋,拿束玫瑰花,戴个墨镜站在我车前。我还以为是哪来的花痴鬼。” 顾北弦忍俊不禁,“你老公,老房子着火,骚得没救了。一把年纪了,才开窍,不容易。你就配合一下吧,可怜可怜情窦初开的老男人。” 秦姝声音清冷,“别,我只想熬到你接手公司,就离婚,麻利地撤走,不想跟他黏黏糊糊。” 顾北弦止住笑,“忽然有点同情老顾。” 秦姝撇撇嘴,“顾北弦同志,你的三观呢?” 顾北弦勾了勾唇,“已经被老顾那个老可爱,震碎了。” “啧啧,老可爱?你肉不肉麻?他哪里可爱了?” “你不觉得他越来越搞笑了吗?论肉麻程度,我比你老公差远了。” 秦姝哼一声,掐了电话。 顾北弦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重新躺下。 离得近,苏婳全听到了。 她笑道:“从来没想到你爸活着活着,就变成了一个喜剧演员。” “人都是会变的。”顾北弦调情似的捏捏她精致的下巴,“就像你,从来没想到,以前那么矜持的你,现在活脱脱就是小色女一枚,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一有机会就逮着我做做做,做个不停。” 苏婳轻轻翻他一眼,“你就偷着乐吧,明明心里美得不行,还嘴硬。” 顾北弦扬唇,“被你发现了。” 苏婳摸摸自己的胃,“今天吃得热量太高了,不如我们运动运动吧,省得长胖。” 说罢,她伸手就来解顾北弦的睡袍系带。 手探到他紧实有型的腹肌,她轻轻赞一声,“这么性感的腹肌,让我死在上面,都愿意。” 她手指柔软灵巧。 所到之处,噼里啪啦,带着电。 顾北弦被她撩得心旌荡漾。 他忍了忍,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我问过医生,医生说,做太多了,也不容易怀孕。以后我们就只在排卵期做吧,保质保量,更容易怀孕。” “好,从明天开始我们少作,保质保量,科学备孕。为了庆祝科学备孕,我们今天先来一次。” 顾北弦扬眉,“小色女。” 苏婳低头瞅他身体一眼,嗔道:“大色男,典型的口嫌体正直,明明心里想得不行,嘴上却故意嫌弃。” 顾北弦坏坏地笑,“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开干!” 他翻身把她摁倒在身下,从脖颈吻起…… 很快,两具年轻鲜活的身体,为了共同的伟大目标,进入水乳交融,天人合一的境界。 第444章 它活你死 事后。 顾北弦搂着苏婳,腾出一只手,从床头柜上摸起手机,拨给助理:“明天上午十点钟,陪王局打高尔夫球的行程,你推给老顾去吧。他要是拒绝,你就说我要去医院查体。” 助理一怔,“好。” 挂电话后,苏婳仰头看他,“无缘无故的,你去查什么体?年初你不是刚查过吗?” “老顾让我查的,说你怀不上孕,也有我的原因。” 苏婳嫣然一笑,“难得啊,难得,难得你爸也会替我考虑了。” 顾北弦认同,“是挺难得,那么刚愎自用的一个人。” “明天我陪你去。” “医院病菌多,你不要去了。” 苏婳半开玩笑道:“去吧,万一真是你有问题,那么大的事,我得在你身边陪着。” 她拍拍自己单薄白皙的肩头,“我结实的肩膀,给你靠。” 顾北弦垂眸望着她皎洁如月的小脸。 越来越开朗的她,他很喜欢。 次日,清早。 苏婳吃早餐的时候,顾北弦没吃,得空腹去医院查体。 两人在保镖的护送下,来到市医院。 交钱做全身体检,着重查精的质量。 查完男科,顾北弦推开门走出去。 迎面碰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北弦微微勾了勾唇。 是顾凛。 顾凛上下打量他一遍,“北弦,你也来查体啊?” 顾北弦嗯一声,手插进兜里。 顾凛皮笑肉不笑道:“查查也好,防患于未然。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否则赚再多的钱,也是有命赚,没命花。” 顾北弦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是在影射他之前出车祸的事。 顾北弦意味深长道:“是该惜命,否则坐个游轮的功夫,都会坠海。” 顾凛噎住。 想反击,找不出词来,他憋得胃隐隐作疼。 苏婳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顾北弦身边,挽起他的手臂,“我们去做下一个项目吧。” “好。” 两人抬脚就走。 顾凛扫一眼苏婳,幽幽地对顾北弦说:“真羡慕你,遇到弟妹这么好的女人。在你腿站不起来时,她是你的拐杖。在你搞事业时,她是你的奠基石,喔,不,左膀右臂。” 这话有点阴阳怪气了。 细琢磨,酸里酸气的,含沙射影地说他靠老岳。 顾北弦回眸,“你也有,乌锁锁,跟你很配,不用羡慕我。” 一听“乌锁锁”三个字,顾凛暗骂一声“晦气”,面上却一团和气。 他笑着说:“那个女人,无情无义,无权无势,一无所有。无聊时消遣一下还可以,结婚嘛,还得选弟妹这种,温婉端庄,有才华有能力,家世也好。” 顾北弦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道:“乌锁锁被抓了。” 顾凛眼神微微一变,觉得有点遗憾。 毕竟那女人在床上很放得开,被抓了,他就没得玩了。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心里变得轻松起来,正好可以趁机甩掉她。 查完最后一个项目,顾凛上车。 开车的是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副驾驶上坐的也是保镖。 车窗是防弹的。 汽车地垫下藏有匕首等防身工具。 他比任何人都怕死。 保镖陪着小心问:“顾总,您要去哪?” 顾凛道:“去我外公家吧。” “好的。” 过了三个路口,顾凛的手机忽然响了。 扫一眼,是个座机号码。 顾凛面无表情地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乌锁锁的声音,“阿凛哥,我昨晚被抓了。” 顾凛扯起唇角,“恭喜你,从此衣食无忧,还有专人保护。” 乌锁锁一愣,声音哽咽起来,“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以为我们睡了那么久,会有一点点感情。” “别跟我谈感情,你和顾北弦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一出事,你比兔子跑得还快。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不配谈感情。” 乌锁锁顾不上他的讽刺,“我妈这次估计会被判得很重,事情都是她主使的,很多我都不知道。如果你能保释我,我会非常感激你,等我出去,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会竭尽所能地报答你,不惜一切,还你人情。” 顾凛冷漠地说:“抱歉,我不喜欢多管闲事。” 乌锁锁气得牙根痒痒,“你真是个自私冷血的人,太让我失望了!” 顾凛平静地说:“我这不叫自私,叫明哲保身。你现在是犯人,是坏人,我是守法好公民,得离坏人远一点。” 乌锁锁气得挂了电话。 眼球转了转,乌锁锁又哀求警方工作人员:“警察叔叔,我能再打一个电话吗?” 年仅三十岁的警察,板着一张公式化的脸说:“你已经打了两个了。” “可我外公和我男朋友都不同意保释我,我再打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好吗?” 警方嗯一声。 “谢谢警察叔叔,你人真好。”乌锁锁嗲嗲地说完,拿起电话,拨给顾傲霆。 响了五声,电话里传来顾傲霆威严的声音,“哪位?” 乌锁锁撇着嗓子娇声娇气地说:“是我啊,顾叔叔。” 顾傲霆皱起眉头,“你有事?” 乌锁锁深吸一口气,“顾叔叔,我怀孕了。” “你怀孕了给我打电话做什么?莫名其妙!” “孩子是阿凛哥的。” 顾傲霆一怔,沉默了。 乌锁锁灰扑扑的心重新燃起希望,“看在孩子的份上,保释我出去好吗?要是判刑,我就得在监狱里生这个孩子了。虽然我有千般不是,可孩子是无辜的,是你们顾家的亲骨肉,是您的亲孙子。” 顾傲霆拧眉,“真是阿凛的?” “千真万确!苏婳婚礼当晚,我和阿凛哥一起过了夜。他坠海那次,我去医院看他,又过了一夜。后面我和他一直藕断丝连,经常去酒店开房,所以就……” “不可能!”顾傲霆打断她的话,“阿凛是个理智的人,非常务实,这么低级的错误,他不会犯。” “他是很小心,不过防不胜防,我提前打了促排卵针,扎破安全套。” 顾傲霆气愤不已,“你可真够不择手段的!” “没办法,我也是被逼无奈。” 顾傲霆气得掐断电话,呼吸剧烈起伏,手指微微发颤。 他冷静了好几分钟,拨给顾凛:“在哪?” 顾凛温顺地说:“在路上,要去我外公家的。” “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顾凛抬腕看了看表,“我差不二十分钟能到。” “快点!” “我尽量。” 二十五分钟后。 顾凛来到顾傲霆办公室门前,抬手敲门。 里面传来顾傲霆的声音,“进来。” 顾凛推开门。 迎面一份厚厚的文件扔过来,劈头就朝他头上砸。 顾凛慌忙躲开。 “啪!” 文件摔到地上。 顾凛面色慌乱,忙问:“爸,出什么事了?您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顾傲霆厉声道:“乌锁锁怀孕了!是你的孩子!既然分手了,就分得利落点!怎么能让她怀上你的孩子?愚昧!荒唐!可笑!” 顾凛摇头,“不可能,我一直很注意。” “你被她算计了!怎么算计的,你自己去问她!好好处理这件事,别让我失望!” 顾凛唯唯诺诺,“好的好的,我会好好处理。爸,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顾傲霆烦躁地朝他摆了摆手,“去吧,她现在在拘留所里。” “好,我现在就去。” 离开办公室,顾凛直奔拘留所而去。 拘留所里不只有隔着玻璃的探监室,还有单独的会见室。 顾凛找了关系,在会见室里见乌锁锁,还让工作人员关了监控。 看到来的是顾凛,乌锁锁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怎么是你?顾叔叔呢?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顾凛眼神阴鸷,瞅着她,“就是他让我来的,孩子多大了?” 乌锁锁忽然干呕了一下,很难受的样子说:“刚有反应,也就一个多月吧。” “确定了?” “嗯,我觉得不对劲,警方带我去抽血,做了个检查,查出来的。” 顾凛眼神阴狠,盯着她平平的小腹,抿唇不语。 乌锁锁害怕地捂住小腹,很小声地哀求道:“阿凛哥,这是我和你的第二个孩子了。第一个已经没了,这个,就让活下来吧。” 顾凛冷笑,“可以。” 这个回答,让乌锁锁十分意外。 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眼睛都闪闪发光了,“这么说,你愿意保释我出去了?” 顾凛勾起一边唇角,“别高兴太早,想让孩子活也行,但我有个条件。” 乌锁锁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条件?只要能让我出去,让孩子顺利地出生,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顾凛回头扫一眼门,又抬头看了看墙角的监控。 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阴森森地从齿缝里挤出五个字,“孩子活,你死!” 犹如万丈高楼一脚踏空! 乌锁锁顿时呆若木鸡,像被人扔进冰窟窿里,浑身刹那间冰凉! 第445章 判处死刑 顾凛站起来,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对乌锁锁说:“给你一周时间考虑,考虑好后给我打电话。”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怕他敷衍自己,乌锁锁慌忙站起来,咬牙道:“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答应你!” 顾凛脚步停下,颇为意外。 提这个条件,不过是想逼乌锁锁自动提出打胎。 没想到她居然选择保孩子。 那么自私的一个人,挺难得。 顾凛倒回来,重新坐下。 他扯起左边嘴角,看着乌锁锁,似笑非笑,“乌小姐,我劝你三思。不要孩子,你在牢里也就待个几年。出来后,凭你的容貌和讨好男人的本事,骗个老实人嫁了,好好过日子,还是可以的。要孩子的话,你就没命了。命都没了,你可就彻底玩完了。” 乌锁锁手指用力掐着大腿,“要孩子,我要孩子,我死了不要紧,孩子是无辜的。” 顾凛阴恻恻一笑,“孩子出生那天,你自我了断,到时我们签协议,不许耍滑头。” “嗯嗯嗯。”乌锁锁点头如捣蒜,“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那就等我消息吧。” “谢谢你,阿凛哥,你可要说话算话啊,不许骗我。”乌锁锁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那眼神,湿湿的,黏黏糊糊,像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小奶狗。 顾凛心里突然生出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很淡地扫她一眼,起身离开。 关门的时候,他看到乌锁锁杵在原地,头垂得低低的,都快埋进胸口了。 染成茶色的头发,因为几天疏于打理,毛茸茸的。 穿着黄马甲的身体,瘦削得可怜。 肩膀很大幅度地抽搐着。 她在哭。 不是表演,是真哭,压抑地哭。 顾凛少有的,起了一丝恻隐之心,有点可怜她。 啪地关上门。 顾凛摇了摇头,心想,果然不能和一个女人相处时间太长。 处长了,心容易软。 从第一次睡乌锁锁起,到现在,满打满算,竟然有两年多了。 除了初恋女友,他还从未和一个女人处过这么长时间。 最多的,也不过一两个月,其他都是一夜一换,夜抛的那种。 离开拘留所。 顾凛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顾凛打开车窗,点燃一根烟吸起来。 下雨了,秋风吹进来。 阴冷。 不知怎么的,顾凛想起了初恋女友。 那是个温温柔柔的姑娘,真的超级温柔,又细心,又温暖。 当时他在国外读高中,虽然身边佣人保镖不少,可他还是觉得孤独。 而初恋,温柔了他孤独的岁月。 她姓温,叫温袅。 是当地华人,家里开个中餐馆。 饭馆虽然规模不大,做的东西却很好吃,他偶尔去吃了一次后,就喜欢上了,菜炒得比佣人炒得有灵魂。 温袅放了学,会在饭馆里帮忙端盘子。 可能因为她名字里也带个袅字,和母亲名字一样,也可能当时他太孤独了,对她产生了好感。 一来二去,就确立了关系。 在他读大一那年,两人偷吃了禁果。 年轻的身体只要开了荤,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贪恋情事,做得太频繁,温袅不小心怀孕了,她父母让他娶她。 娶自然是不能娶的。 于顾凛来说,恋爱是一回事,真要娶妻,得娶个对自己以后有帮助的。 他暗示身边的人,把这事传到顾傲霆耳朵里。 没多久,顾傲霆带人飞过来,强迫他们分手。 不知顾傲霆怎么和温袅的家人谈的,他们一家最后同意了。 没想到,打胎的时候,温袅却死了。 因为医生操作不当,子宫穿孔,导致大出血。 顾家赔了他们家很大一笔钱。 有时候,顾凛会暗暗庆幸。 像他这种身份和地位,不可能娶一个饭馆老板的女儿为妻。 有时候,他又恨顾傲霆,恨他没处理好这件事。 他不想让温袅死的,只是不想娶她而已。 毕竟是他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 她的身体很软,很暖,从内到外都是暖暖的。 从那之后,顾凛就得了一种怪病,拼命地从女人身上寻找那种温暖,却再也找不到。 原来,有的人,真心只能付出去一次。 顾凛自嘲地笑了笑。 居然因为一个乌锁锁,想起了这么多。 可能因为她可怜的模样,和温袅当初同他分手时的模样,差不多吧。 一根烟抽完。 顾凛把烟掐灭,给顾傲霆打电话,“爸,我解决好了。” “怎么解决的?”顾傲霆的声音听起来,没之前那么严厉了。 顾凛平静地说:“我要这个孩子,等孩子生下来,乌锁锁会去死。” 顾傲霆一听,血压又上来了,“这个孩子不能留,乌锁锁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她能算计你要这个孩子,就能想办法保全自己的性命。一个杀人犯的后代,日后必定是个祸害。” 顾凛很慢很慢地笑了笑。 他眯起眼睛,用一种很受伤的语调说:“可那是我的骨肉。爸爸这是要逼我杀死自己的亲骨肉吗?我这么善良的人,连只鸡都不敢杀,您老人家却让我去杀自己的孩子,不觉得过分吗?您不能因为我温顺听话,就逼我做这么血腥的事。” 顾傲霆噎住。 巧言如簧的他,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顾凛。 过了足足一分钟。 顾傲霆才开口,“阿凛,你一向务实,怎么忽然糊涂了?小不舍,必乱大局。” 顾凛幽幽地说:“爸的意思是,北弦的孩子是块宝,我的孩子连出生的资格都没有?” 顾傲霆抬手扶额。 这个一向温顺听话的大儿子,今天让他很头疼。 顾凛缓缓道:“我问过警方,华棋柔和乌锁锁被抓,是因为两年前,搞了场车祸,撞伤苏婳,害她失去腹中的胎儿。爸爸逼我打掉乌锁锁的孩子,其实是怕得罪北弦和苏婳吧?” 顾傲霆没接话,算是默认了。 苏婳是他儿媳妇,是自己人。 乌锁锁是外人,还是害死他孙子的凶手。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顾凛的犟劲儿上来了,“我还是想要这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如果温袅当初没打胎,生下那个孩子,也该十多岁了,而她,也不会死。” 顾傲霆一怔。 没想到顾凛会拿这件陈年旧事,来戳他的心窝子。 当时他只是让温袅打掉孩子,却没想到她会死。 顾傲霆叹口气,“你会后悔的。你以后还要娶妻生子,这个孩子不好处理,会影响你们夫妻关系。” 顾凛无声冷笑,“爸爸就处理得很好啊,我以后会向您好好学习。您不是经常说多子多福吗?孩子多了是好事。” 顾傲霆气得掐了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 顾凛回到蔺家。 蔺老爷子正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抽烟。 顾凛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说:“外公,我有孩子了,想让生下来。” 蔺老爷子眼珠微微一动,撩起眼皮看他,“孩子母亲是谁?” “不重要,不过是借个肚子留个种,生下来,我会做亲子鉴定。” 蔺老爷子抽一口烟,慢悠悠地问:“孩子母亲家世怎么样?” “家世不家世的无所谓,又不娶她,靠我自己也养得起一个孩子。” “你爸知道吗?” “知道,他同意了。大事上都是您做主,这点小事,我想自己决定。” 蔺老爷子目光炯炯打量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你在赌气。” “是。” 蔺老爷子鼻子轻哼一声,“没必要意气用事。” 顾凛微微勾唇,“苏婳一直在备孕,备了那么久,都没动静。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说不定能让我翻身。” “你以后娶别人,也会生孩子。” “那不一样,赶在苏婳之前生下来的是长孙。就像秦野和顾北弦,再怎么不服气我,也得乖乖叫我一声‘大哥’。” 蔺老爷子叹口气,“随便你吧,处理好孩子母亲的事,别惹麻烦。” “放心,孩子出生后,她会在这个世上消失。” 一个多月后。 经过多方共同努力,华棋柔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以罚金,缓期两年执行。 因为华棋柔揽下了大部分罪责,乌锁锁只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由于怀了身孕,她申请监外执行。 监外执行,顾名思义,就是在监狱之外的场所,执行刑罚。 乌锁锁能监外执行,顾凛起了很大作用,不只成为她的担保人,还帮她找了律师,托了各种关系。 监外执行生效后,顾凛把她接到一处偏僻的别墅里,安置下来。 乌锁锁被顾凛接出来的当天。 顾傲霆拎着燕窝、海参、花胶等,来日月湾,看望苏婳。 进屋,把补品放到茶几上。 顾傲霆走到沙发上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得笔直。 他眼带愧疚地望着苏婳,“小苏呀,我知道乌锁锁监外执行,你心里肯定不舒服,我也很生气。可阿凛像中了邪似的,非要保这个孩子,我拗不过他。总不能直接把乌锁锁拉到医院里,强行给她打掉吧。阿凛早些年有个女朋友,就因为流产时,死于大出血。他因为这事,一直对我有意见。” 苏婳抿唇不语。 见她不说话,顾傲霆心里有点慌,面上却泰然自若。 他笑了笑,“你放心,阿凛答应我了,等孩子出生后,乌锁锁会自我了断。” 苏婳极浅地勾了勾唇。 总觉得这有点像是缓兵之计。 顾傲霆坐了一会儿,见苏婳一直杵在那里,也不接话,有点尴尬。 他站起来说:“你好好养身体,其他事不要操心。阿凛对乌锁锁没有感情,只要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一个小小的婴儿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苏婳嗯了一声。 顾傲霆抬脚离开。 关上门后,顾傲霆边走边叹气,“该怀的不怀,不该怀的偏偏怀上了,唉!” 苏婳耳朵尖,隔着门都听到了。 本就敏感,这下子心理压力更大了。 她摸摸平平的小腹,怀个孩子,怎么这么难? 第446章 接回顾家 正惆怅之际,门铃响了。 苏婳打开门。 这次进来的是秦姝和顾傲霆。 秦姝空着手,倒是顾傲霆两只手拎得满满当当的。 很显然,是帮秦姝拎的。 苏婳莞尔,“妈,您不是打电话说,明天再来看我的吗?” 秦姝边换拖鞋边回:“我明天临时有事,要出个差,正好今天有点空,就过来了。” 她直起腰,偏头瞟一眼顾傲霆,“这老家伙有没有为难你?” 苏婳淡声道:“还好。” 秦姝多聪明的一个人啊,马上听出来了,“那就是惹了?” 顾傲霆急忙朝苏婳使眼色。 苏婳笑了笑,“没惹。” 秦姝斜眼瞅顾傲霆,“你刚才是不是给苏婳使眼色,逼她改口了?” 顾傲霆慌忙摇头,“没有,当着你的面,我哪敢搞小动作?我今天来看苏婳,是给她送补品的。真的,我现在说话做事都特别小心,不信你问问她。” 苏婳道:“是,爸是来给我补品的,也没说什么。” 秦姝鼻子哼出一声冷笑,“苏婳两年前怀的那个孩子没了,乌锁锁身为华棋柔的同谋,却监外执行。你大儿子起了很大的作用,说白了,就是她的帮凶。他为什么敢这么做?还不是你纵容的。” 顾傲霆苦着一张脸,“这次我真没纵容。” 秦姝挑眉,“你觉得我会信吗?” “真的,天地可鉴。一知道乌锁锁怀孕,我马上让阿凛好好处理,坚决不同意要这个孩子,可阿凛像中了邪似的,非得保这个孩子。也是奇怪了,两年前,乌锁锁同样怀孕,他不要那个孩子,偏偏要这个。不过他跟乌锁锁谈好了,孩子生下,乌锁锁自我了断。大人的恩怨是大人的,孩子是无辜的。”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身为受害方,心里总归不舒服。 且不说苏婳怎么想了。 连秦姝都觉得窝火。 偏偏还不能多说,毕竟人家搬出了大道理,说什么孩子是无辜的。 说多了,倒显得她咄咄逼人,冷血无情,没人性似的。 秦姝极浅地勾了勾唇,什么也没说,走到沙发旁坐下。 顾傲霆把手中的礼盒交给苏婳,也跟过去坐着。 他殷勤地拿起茶壶,给秦姝倒茶。 秦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刚放下杯子,顾傲霆又添上了茶水,讨好地说:“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遇到了,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秦姝瞥他一眼,“你那么忙,天天焊在公司里,今天怎么有空?” 顾傲霆严肃的眉眼,露出少有的温柔,“对你,我天天有空。” 苏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同样的话,从顾北弦嘴里说出来,是情深款款。 从顾傲霆嘴里说出来,却像个笑话。 秦姝翻他一眼,“不吃,看见你就饱了。” 顾傲霆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怕惹秦姝不高兴。 清官难断家务事。 出了这种事,他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两人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晚上。 顾北弦回来。 看到餐厅橱柜上摆的补品,知道顾傲霆和秦姝来过了。 乌锁锁因为怀孕监外执行,除了她们母女和顾凛,所有人都不痛快。 顾北弦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只宝蓝色天鹅绒的首饰盒。 打开,里面是一串镶着蓝钻的白金项链。 他走到苏婳面前,温柔地帮她戴上,在她耳畔亲了亲,“这项链上的钻石,和送你的戒指,是同一块钻石,喜欢吗?” 苏婳手指抚摸项链,走到镜子前照了照。 项链超漂亮。 中间镶嵌的蓝钻,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优雅不失奢华。 苏婳嫣然一笑,“喜欢。” 顾北弦走到她身后,搂住她的细腰,“顾凛这次费尽心思保乌锁锁,是存心的。” 苏婳道:“我猜出来了。” “他知道老顾盼孙子盼疯了,所以想投机取巧,用这个孩子制约老顾,且等他自作自受。” 苏婳抚摸小腹,“都是我不争气,拖你后腿了。” 顾北弦下颔轻轻蹭着她的头发,“或许是你太完美了,连上天都嫉妒,给你一点小小的遗憾。好事多磨,不着急。” 苏婳扑哧笑出声,“你可以安慰人,但是请不要夸大其词。” “我说的就是大实话,你在我眼里完美无瑕。” 苏婳心情稍稍好了些。 顾北弦拉到她到沙发上坐着,轻轻吻她额头。 吻得很温柔。 是能给人安慰,却不触发情欲的那种吻。 因为苏婳现在不是排卵期。 相比于前期的努力造人,他们现在开始节制了,平时都憋着,只在排卵期做。 苏婳想了想,“实在不行,我就去做试管婴儿吧。” 顾北弦沉默了会儿,忽然把她抱紧,“做试管婴儿,至少要打八至十四天的促排卵针,打促排卵针会疼。还要取卵,取卵的时候,即使打麻药,也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痉挛疼痛。促排卵还有可能会导致卵巢过度刺激,发生卵巢破裂,胸腹水或静脉血栓等。后期移植胚胎等,也会有或多或少的不舒服,还有试管生化的可能,成功率没你想得那么高。我们还年轻,先自然怀孕试试吧。” 他舍不得她受那么多苦。 苏婳倒是意外了,没想到他早就提前了解过了。 显然,嘴上不说,他还是很想要一个孩子的。 苏婳抬起手臂,攀到他的脖颈上,头靠在他肩上,静静地靠着。 可能越是怀不上,就越想怀吧。 苏婳现在渴望孩子,都快渴望疯了。 真的特别焦虑。 哪怕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焦虑,不要焦虑,越焦虑,越不容易怀孕,可就是控制不住。 三天后。 秦野和关山月参与发掘的那处汉代古墓,挖出来一批壁画,连夜送回京都。 因为年岁太久,壁画受损严重,需要修复。 且需要手艺高超的文物师修复。 秦野给苏婳打电话,邀请她过去。 苏婳想都不想,一口答应下来。 去之前,怕顾北弦不同意,苏婳抱着他说:“你放心。修复壁画的时候,我会戴口罩和手套,会很注意,不让手上沾任何化学试剂。不要怕我累到,什么都不做,我会焦虑,做点事能缓解焦虑。” 顾北弦揉揉她的头发,“去吧,只要别下墓,别有危险,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苏婳踮起脚尖,亲亲他的下颔,俏皮地说:“我替亿万华夏人民感谢你。” 顾北弦垂眸望着她,眸眼温柔。 心里却不太好受。 她从小就与人为善,温柔地对待所有对她好的人,时常捐款给孤儿院和山区的孩子们。 帮博物馆和文保所修复文物,也是分文不取,义务劳动,就为了让子孙后代,能瞻仰到祖宗的宝贵遗产。 这么好的一个人,上天却连个孩子都不肯给她。 他一向是个唯物主义者,都忍不住想去烧香拜佛,请送子观音了。 当天。 苏婳在保镖的护送下,来到文保所。 秦野负责接待她。 一个多月不见,秦野黑了,瘦了。 他五官本就立体,这一瘦,轮廓越发硬朗,棱角分明。 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却炯炯有神,英气逼人,像极了顾北弦的,更像秦姝的。 虽然多方努力,但因为秦漠耕涉及的盗墓案件太多,最终还是被判了无期。 秦野因为表现良好,主动归还所盗文物和罚金,在考古队多次立功,加上关山月、苏婳、顾北弦、秦姝、顾傲霆等人的担保,被判了三年,缓刑。 他这个缓刑,和华棋柔的死刑缓期执行,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秦野不必坐牢,华棋柔要在牢里一直待着,待到死。 在缓刑考验期限内,秦野可以正常工作。 苏婳和他肩并肩,朝保存壁画的仓库走去。 苏婳问:“哥,你和鹿宁怎么样了?” 秦野微微一笑,“挺好。” “你们什么时候订婚?” 一提婚事,秦野沉默了。 鹿宁的父母还是不同意。 苏婳猜出来了,站在秦野的角度上,自然是支持两人在一起的。 可是站在鹿父鹿母的立场上,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就样样优秀,长得漂亮,身手又好,自然不想让她嫁给一个有过盗墓前科的男人。 进入仓库,苏婳和其他文物修复专家一起商讨修复方案。 忙碌的一天结束后。 苏婳和秦野一起离开文保所。 来到大门口。 门口停了两辆加长款限量版豪车。 一辆是顾北弦的,一辆是顾傲霆的。 看到苏婳,顾北弦推开车门下车,朝她走过去,眉眼含笑。 顾傲霆则推开车门,朝秦野走去。 一向严肃的眉眼,露出少有的慈爱。 走到秦野面前,顾傲霆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儿子,我来接你回家,回我们顾家,你爷爷奶奶要见你!” 第447章 激动人心 秦野肩膀猛地一动,甩掉顾傲霆的手,冷眼瞅着他。 那眼神,凛冽如腊月的冰棱。 顾傲霆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地瞟一眼秦野的腰,他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退到安全的距离,顾傲霆双手往下压了压,“孩子,你别冲动,我没有恶意,就是想带你回爷爷奶奶家,见个面。” 秦野面无表情,抿紧唇不接话。 从小和养父父子俩相依为命,他对爷爷奶奶没什么概念,见不见的,兴趣不大。 顾傲霆忙说:“你妈会去,南音也会去。” 一听妈妈和妹妹去,秦野这才应了一声。 顾傲霆暗暗松了口气。 几个孩子没一个好惹的。 原本温顺听话的顾凛,最近也开始叛逆了。 就只剩了楚墨沉那个女婿,温厚踏实,斯斯文文。 顾傲霆伸手,向秦野做了个请的姿势,“孩子,你坐我的车吧,我的车舒服。” 秦野眼皮一撩,“你确定?” 顾傲霆本能地又去瞅他的腰,见衣服下有点鼓。 毫无疑义,是飞刀。 顾傲霆连忙摆手,“算了,你还是坐你自己的车吧。” 秦野嗯一声,转身去了停车场,上了他的越野车。 苏婳和顾北弦也上了车。 顾傲霆深吸一口气,整整衣服,上车,坐好。 这才发现手心不知何时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都说伴君如伴虎,他是伴儿如伴虎。 平时在商场上打交道的那些老狐狸,因为利益相关,表面上至少会互相尊重,按常理出牌。 可这几个儿子,尤其是秦野,一言不合,就上飞刀。 难啊。 顾傲霆抬手捏捏发涩的眼眶。 四十八分钟后。 一行人抵达位于江边的顾家老宅。 还未到跟前,就看到大门口立着两抹白发苍苍的身影,手里拄着拐杖。 是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身后跟着几个保镖簇拥着。 车子停好。 众人下车。 顾傲霆和秦野肩并肩地往前走。 苏婳和顾北弦则手牵手,走在后面。 秦野面无表情。 顾傲霆却绷紧神经,斟酌着用词同他商量道:“孩子,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跟他们说话时,你能不能稍微客气点?飞刀什么的,尽量不要拿出来吓唬他们。年纪大的人,心脏不太好,血压也不稳,不经吓。” 秦野声音坚硬,“你以为谁都是你?” 顾傲霆一顿。 合着这孩子只吓唬他? “孙子!我的大孙子!可找到你了!”顾老太太把手中拐杖一扔,就朝秦野跑过去。 八十多岁的人了,跑起来虎虎生风。 众人都捏着一把汗,生怕她有个闪失,再跌倒了。 秦野快加脚步,迎上去。 顾老爷子也急忙跟上来,“老太婆,你慢点,慢点跑,别摔倒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跑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冒冒失失的。” 顾老太太回头嗔道:“你闭嘴!” 老爷子马上闭紧嘴巴。 老太太一把拉起秦野的手,上看下看,左瞅右瞅,眼圈一红,两行老泪顺着脸上的皱纹,千沟万壑地流下来,“还真是我的大孙子!看这双大眼睛,就是我亲孙子,和北弦南音的一模一样。” 她踮起脚尖,伸手去摸他的脸。 秦野微微偏头,想躲开。 躲到一半,又偏了回来,弯下腰,任由她摸。 老太太摸摸他的下颔,又去摸他的嘴唇和鼻梁,“是我大孙子没错了,虽然黑了点,但是长得真是俊,和北弦一样俊。” 秦野被摸得很不自在,强忍着。 老太太激动得用双手捧着他的脸,泪眼模糊,声音哽咽道:“丢的时候那么一点点,现在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三十年过去了。这三十年,我天天在想啊,要是哪天能找到你,该有多好?当年你丢的时候,你妈眼睛都快哭瞎了。终于找回来了,终于长回来了,可算是了结了你妈一桩心事了!真好!真好!真好啊!” 老太太泪如泉涌,嘴巴却笑得合不拢。 秦野想给她擦擦眼泪,奈何没有带纸的习惯。 想用手给她擦,又怕老太太有洁癖,嫌他手不干净。 手举到一半,僵在那里,不上不下的。 顾傲霆站在旁边,时刻紧盯着秦野的手,生怕他一不高兴,就摸飞刀。 老太太抬起右手擦了擦眼泪,忽然松开秦野,看向顾傲霆,“我听说,我孙子早就找回来了,你为什么今天才带给我看?” 顾傲霆为难,“他盗过墓,总归是有点……” 老太太厉声道:“他盗过墓,就不是我孙子了?你混账,就不是我儿子了?” 顾傲霆脸一黑,“我哪里混账了?” “你不混账,你找到我孙子,为什么不早点带回来给我看?你拖拖拉拉,拖到现在,才带回来。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要成心气死我,是吗?” 顾傲霆汗颜。 不能跟女人讲道理,压根就讲不通。 他附和道:“您老说得对,您老说什么,什么都是对的。” “好家伙,你还敢跟我顶嘴?你找到我大孙子,藏着掖着不带过来让我看,你还有理了是吧?“老太太劈手就去打他。 顾傲霆本能地躲开。 老爷子闷闷地说:“傲霆,你这么大个人,让你妈打两下出出气就是了。她手那么小,那么软,又打不疼你。” 顾傲霆虽然为人现实,却极孝顺。 一听这话,就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老太太打。 老太太的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啪啪啪拍打了好几下。 觉得还不解气,又握成拳头,去捶他胸膛。 老太太边捶边骂:“你这个混账!老不死的!下次还敢不敢了?你竟敢嫌弃我大孙子盗过墓!你以为我孙子想盗墓啊!他要是没丢,还有你什么事?” 顾傲霆咬着后槽牙,忍着疼说:“你捶可以,但是不要挠我脸,我明天还得给全体员工开会。” 老太太白他一眼,“就那你那么厚的脸皮,我都懒得挠!”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老太太一鼓作气,接连捶了他十几下,才停手。 累得气喘吁吁。 苏婳急忙走过来,帮老太太抚着后背,“奶奶,您消消气,休息一下,别累坏了。” 顾傲霆幽怨地瞅一眼自己亲爹。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为了讨好自己老婆,居然牺牲他。 谁说不疼了? 老太太一双拳头,硬得像棒槌似的。 没打在老头子身上,他是不知道疼。 老太太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终于消了。 “孙子,走,跟我回家。”老太太拉起秦野的手,朝大门口走去。 走出去几步觉得不对劲,又倒回来拉苏婳的手,“孙媳妇,跟奶奶回家吃饭。” 苏婳清甜地说:“好的,奶奶。” 老太太左手亲亲热热地拉着秦野,右手亲亲昵昵地拉着苏婳。 左一句大孙子,右一句孙媳妇。 不知道的,还以为秦野和苏婳,才是一对。 顾北弦跟在后面,盯着苏婳的背影,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很不是个滋味。 顾傲霆见状安慰他:“别难过,老太太是太开心了,有点忘乎所以。人老如小,老小孩,老小孩,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顾北弦漫不经心道:“没事,反正苏婳始终拿我当丈夫。顾董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秦女士从来没把你当回事。” 顾傲霆噎住,“小子,你越来越放肆了。” 顾北弦轻描淡写,“我是实事求是。” 众人进屋。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硕大豪华的长桌上,摆满一桌子山珍海味,全是秦野、苏婳和顾北弦等人爱吃的。 唯独没有顾傲霆爱吃的。 老太太走到主位上坐下,鹤发童颜,气质优雅不失霸气。 老爷子刚要在她身边坐下。 老太太命令道:“去,到你的好大儿身边坐着去。我要和我孙子,我孙媳妇坐一起。” 于是秦野被老太太安排到她左边。 苏婳被老太太安排到她右边。 顾北弦紧挨着苏婳坐。 一家之主顾老爷子,则被挤到顾傲霆身边。 众人坐好后,老太太接到秦姝的电话。 说她堵车,要晚一会儿到,让他们先吃,不要等她。 很快,南音也打来电话。 说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让她亲哥替她多吃点。 挂了电话,老太太环视一圈,命令道:“开始吃吧!” 她拿起公筷,给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夹菜。 先给秦野夹了一个他爱吃的麻辣野兔子头,说:“当年你妈和琴婉关系好,扬言要结娃娃亲。” 顾北弦一听,心里有点慌,急忙朝老太太使眼色。 奈何老太太眼里已经没有了他。 老太太拍拍秦野的手背,“如果你没丢,跟苏婳结亲的,就是你了。” 秦野听着有点怪怪的,急忙垂下眼睫,都不好往苏婳那边看了。 苏婳也觉得不太自在,有点坐立不安。 想跟顾北弦换座位,又怕做得太明显。 顾北弦捂唇咳嗽一声,提醒道:“奶奶,您刚才又跑又跳的,该饿了,多吃菜,少说话吧。” 老太太白他一眼,“抢了你哥哥的媳妇,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不让我说两句了?” 顾北弦心里发虚,面上却没有波澜,镇定自若道:“我和苏婳结婚时,她单身,并不知她是琴婉阿姨的女儿,也不知她和我哥会订娃娃亲,不知者无罪。” 老太太哼笑一声,“狡辩!” 秦野初来乍到,不太习惯这一家人的相处模式。 还以为老太太是真的在责怪顾北弦。 他连忙替顾北弦开脱道:“奶奶,我有女朋友,我们俩感情很好,您别怪北弦了。” 老太太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那你下次带过来,让奶奶瞅瞅。” 秦野抬眸,朝顾傲霆看过去。 顾傲霆点点头。 秦野这才应道:“好的,奶奶。” 老太太喜笑颜开,“等她来的时候,奶奶会提前给她准备一个大红包,给足你面子。” 秦野不由得感动,“谢谢奶奶。” “谢啥,我是你亲奶奶呀,怎么疼你都是应该的。”老太太不停地给他夹菜,“快趁热吃,吃完奶奶带你去后院祠堂,拜拜祖宗,让你爷爷把你加进族谱里。你原本的名字叫顾北秦,秦,是秦姝的秦,顾是顾傲霆的顾。那时你爸妈感情还算好,给孩子取个名,都要秀一下。” 顾傲霆轻咳一声说:“妈,进族谱的事,先缓缓再说。” 秦野眼神微冷。 顾傲霆刚要开口解释。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我儿子不进你们家族谱!他是秦家的种,进我们秦家的族谱!” 众人纷纷扭头去看。 来人身穿黑色毛呢短外套,笔挺的烟管裤,乌发红唇,白皙面孔,眉眼如画,脚踩一双绝美的高跟鞋,咔咔而来。 是秦姝! 第448章 快跟我走 秦野推了椅子站起来,朝秦姝走过去,伸手接过她的包,低声喊道:“妈。” 一声妈,喊得秦姝心里又酸溜溜的了。 她哎一声,伸手抓着他的袖子,两眼发潮。 顾傲霆连忙站起来,解释道:“姝,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和你的意思差不多。你是秦家独生女,咱儿子进秦家族谱,正好可以帮岳父那一脉传宗接代。” 秦姝冷眼看他,“别狡辩,要不是我来了,你又欺负我儿子。” 顾傲霆举手发誓,“我真不是欺负他,我要是狡辩,要是对他存着坏心思,就让我被天打被五雷轰。” 秦姝冷笑,“发誓这种东西,也就骗骗小孩子。” 老太太见两人要吵起来,急忙打圆场,“儿媳妇,你饿了吧?快过来吃饭,不要理他。一听他说话,我就一肚子气。” 顾傲霆无语。 合着所有人,都逮着他一个人欺负。 明明他是全家赚钱最多的,家庭地位却是最低的。 以后聚餐,不来了。 可是又忍不住想和老婆孩子们离得近一点,尤其是秦姝。 吵吵闹闹也挺好的,打是亲,骂是爱。 顾傲霆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妈,您来这边坐吧,坐到奶奶身边来。”苏婳趁机把位置让出来,起身绕到顾北弦右边坐。 秦姝回道:“好的。” 佣人给苏婳和秦姝各上了一套新的餐具。 等秦姝坐下后,老太太笑呵呵地给她夹菜,“怪不得你气色忽然变得这么好了,人也越来越年轻了。原来是儿子找到了,人逢喜事精神爽。” 秦姝眉眼含笑地望着秦野,眼里满是赞许的光芒,“是啊,我儿子也争气,在考古队里接连立了好几次功。” 老太太一听更开心了,“我就说吧,我们顾家的孙子哪有差的?儿媳妇,你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生了几个孩子都特别优秀。儿子可以不要,儿媳妇我得好好捧着。” 说罢,她瞥一眼顾傲霆,“要是那老小子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秦姝意味深长地冲顾傲霆笑了笑。 顾傲霆急忙开口,“您老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欺负秦姝。”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再加一个会使炸药的儿媳妇,还有个异能部队的鹿宁。 哪个都不好惹。 顾傲霆一个头两个大。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以前可没少欺负苏婳,我都给你记着呢。” 顾傲霆头都要炸了,“亲娘,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了,您老别提了,别提了,快吃饭吧,吃饭。” 众人热热闹闹地吃起饭来。 三十年了,顾家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眼睛却濡湿。 激动,感动,又心酸不已。 吃完饭后。 顾老太太带着秦野和众人,来到后院祠堂。 一进门,老太太冲顾傲霆喝道:“跪下!” 跪祖宗很正常。 每年祭祀或者有重大事情时,都要下跪。 顾傲霆没想太多,噗通一声,跪到蒲团上。 老太太说:“磕三个响头,向祖宗认错!” 顾傲霆眉头一皱,扭头看她,“我何错之有?” “你没保护好儿子,这是最大的错误。有错却不自知,这是第二个错误。还有很多很多错误,我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懒得再说了,你磕头吧。” 顾傲霆不跟自家亲妈计较。 他一言不发,双手撑着地板,咚咚咚地磕起来。 等他磕完,老太太手一挥,“起开!” 顾傲霆站起来,默默地走到秦姝身后待着。 秦姝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没多久,顾傲霆又悄无声息地凑到她身后。 垂眸望着她修长窈窕的腰身,出神。 老太太一改刚才的威严,对秦野和颜悦色地说:“大孙子,来,我带你见见我们老顾家的各位列祖列宗。” 她指着供桌上供着的牌位,“这是我们顾家的老祖,这是你太太爷爷,这是你太爷爷……” 秦野望着祖宗牌位,杵着没动。 以前下墓时,他曾拜过鬼神。 跟秦漠耕时,也拜过他的祖宗。 只是不知这大户人家,该怎么拜,要不要三跪九叩? 想问问,又怕不敬,更怕惹老太太不高兴。 顾北弦看出他的心思,道:“哥,你跪下,磕三个头就好了。我们家虽然大,但是爷爷奶奶开明,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不要拘束。” 秦野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跪下,磕了三个头。 进顾家族谱,要选日子,举行隆重仪式,今晚显然来不及了。 离开祠堂。 大家要走时,老太太叫住秦野。 她拿出一个大红包递给他,“大孙子,这是奶奶给你的见面礼。” 秦野不要,“奶奶,我有钱。” 老太太不高兴了,板着脸,硬往他手里塞,“拿着,不拿就是不认我这个奶奶。” 秦野拗不过她,只好收下。 上车后,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支票。 金额居然是一千万! 太豪气了! 秦野想下车给老太太退回去。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接通后是顾北弦打来的,“哥,无论奶奶给你多少钱,你都拿着,千万不要退,否则她会生气。她一生气,比南音还难哄。南音是三天不吃饭,老太太能绝食一星期。” 一听这话,秦野不敢退了。 那么大年纪了,绝食一星期,要老命了。 他挺喜欢这个奶奶的。 还有爷爷。 老爷子虽然全程没怎么说话,可是他看他的目光,充满慈爱。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牢里的养父,秦野心里一酸。 他这么幸福了,可养父却在牢里,自由受限,也享不了福。 秦野拿起手机,打给律师,“你好,律师,如果我给我养父再交一千万罚金,他能不能减刑?” 律师的回答是否定的。 秦野心灰了半截。 只能等改天去看养父时,多给他点钱,让他在牢里不受委屈了。 秦野把支票叠好,拿起钱包,想放进去。 钱包打开,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支票。 金额有三千万巨款! 秦野晃了晃神。 吃饭时,他嫌钱包塞在裤兜里不舒服,就把钱包掏出来,随手放到坐的椅子上了。 放支票的人,应该是趁他去卫生间时,把支票塞进他钱包里的。 秦野一时猜不到是谁放的。 他想了想,把电话拨给顾北弦,“我钱包里多了一张支票,有三千万,你知道是谁放的吗?” 顾北弦轻描淡写道:“我放的。你的钱全都用来给你养父打点关系,或者交罚金了。男人手里没钱不行,你明天打电话预约一下,抽个空去银行兑出来。” “我有工资,不缺钱,我也花不着什么钱。” “你谈恋爱,得花钱。想给鹿宁买什么就买,大大方方的,别让人看扁了。” 秦野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弟弟,不只大方,心细,还温暖体贴。 之前他还防着他,看样子是自己狭隘了。 挂电话后,秦野沉默了会儿。 他发动车子,朝城郊开去。 想替顾北弦做一件事,做一件他不方便出手的事。 绕来绕去,秦野来到一处别墅区前。 这里地处偏僻,路上人车极少。 别墅看外观有些旧了,应该是十几年前盖的,款式中不中,西不西的。 和那种开放式的独栋别墅不同。 这里的别墅院墙垒得很高,私密性超好。 除非从高空俯视,否则看不到院子里的情景。 秦野停好车,打开储物箱,拿出一顶棒球帽戴到头上,又找了个黑色口罩捂到脸上。 推门下车。 秦野借着夜色,巧妙地避开监控,悄无声息地走到最西边的一套别墅前。 四下环视一圈,他忽然快跑几步。 紧接着纵身一跃,翻上了两米高的墙头。 夜色昏暗,有树叶挡着,他藏得隐蔽,朝里探望。 看到大门后有两个保安在站岗。 别墅庭院中间有棵高大的合欢树。 树下有个四角凉亭。 亭子里摆放着圆形的大理石桌和配套的椅子。 一道袅袅娜娜的身影坐在椅子上,正翘着兰花指,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往嘴里送。 隔那么远,都能感觉到她的悠然自得。 她身后站着一个保镖和一个佣人。 秦野认得那女人,是本该坐牢的乌锁锁。 和母亲联手害死顾北弦和苏婳的孩子,却靠钻空子,逃脱法律的制裁,在这里过起了悠闲的小日子。 秦野无声冷笑。 手划到腰上,摸出一把锋利的飞刀。 他捏着飞刀,保持进攻的姿势,一动不动。 十几分钟后,乌锁锁慢慢悠悠地把面前的糕点,吃光了。 她慵懒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慢腾腾地站起来,对身后的佣人和保镖说:“我们回屋吧。” 这一瞬间,她的小腹正面对秦野的方向。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说时迟那时快! 秦野右手往前利落地一甩! “嗖!” 尖利的飞刀划破夜空,直直地朝乌锁锁射去,直冲她的小腹而去! 刚飞到一半,只听“当”的一声。 飞刀被击落到地上。 秦野警觉地回头,“谁?” 眼前突然一黑! 一道矫健的身影冲过来,紧接着纵身一跃,跃到他身边! 男人修长手指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快跟我走!别中计了!” 第449章 反人类了 秦野被那男人抓着手腕,一路疾走。 男人戴着和他一样的黑色棒球帽、黑色口罩,身上穿着和他差不多款式的黑色衣服。 他步伐极大,走得很快,手也特别有劲儿。 秦野抽了抽手,没抽动。 直觉这男人不是坏人,甚至有点熟悉,便任由他抓着。 男人仿佛对此地很熟悉,专挑没有路灯和监控的地方走。 两个装扮差不多,身形也差不多的男人,无声在黑夜里疾走着。 深秋的风很凉,男人的掌心却很热。 不知怎么的,秦野想到了鹿宁。 那个深夜,她就是这样抓着他的手,把他从危险里拉出来,抓住了他的手,也抓住了他的心。 等男人终于停下脚步时,秦野认出了他,“阿尧,是你吗?” 顾谨尧点一下头,“是我。” 他把秦野带到路边一辆黑色的suv车旁,按了下车钥匙,“先上车,上去再说。” “好。”秦野拉开副驾门,弯腰坐进去。 顾谨尧回眸,见远处有人影跟上来,迅速俯身上车。 车门关上。 顾谨尧发动车子,边调头边说:“你太勇了,都没提前布置,就下手。” 秦野摘下口罩,“对付区区一个女人,用得着费那么多心思吗?” 顾谨尧手把着方向盘,踩一脚油门,“她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女人了,她是顾凛的一枚棋子。确切地说,是顾凛布下的饵,就等我们几个上钩。” 秦野皱眉,“什么意思?” “顾凛压根就不在意乌锁锁和她肚中的孩子。” 秦野不解,“顾凛费了那么大劲,才把乌锁锁捞出来,怎么会不在意?” “如果顾凛真在意乌锁锁,肯定会把她藏到一个很隐秘的地方,谁也找不到,让她安全生下孩子。可是顾凛没有,他把乌锁锁安置到了一个你我轻易就能找到的地方。这就是问题蹊跷之处。” 秦野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乌锁锁的住处,是他找了个私家侦探查到的。 不到一天就查出来了,出乎意外的顺利。 顾谨尧加速往前开,“现在是深秋,晚上挺凉的,乌锁锁娇生惯养长大,吃不得一点苦。这么冷的夜晚,她却忍受寒冷,坐在亭子里吃糕点,这不符合她的性格。我猜测,八成是顾凛要求她这么做的,就为了等你我或者顾北弦上钩。顾凛一定在院子里装了很多隐形监控,好取证。刚才你那一刀,如果射到乌锁锁的肚子上,不管她死不死,你都有杀人的嫌疑。你本来就是缓刑,一旦罪名确立,就是再动用关系,也没法把你捞出来了。” 秦野微抬眉梢,“你怎么懂这么多?” 顾谨尧淡淡道:“术业有专攻,我在国外异能部队待过五年,从事过刑侦工作。” 秦野若有所思,“难怪。” 顾谨尧偏头瞥一眼他的手,“做这种事,为什么不戴手套?你的飞刀落到他们院子里了,上面会留下指纹。” 秦野把右手翻过来,“我拿飞刀的手指指纹早就磨没了,不要担心。” 顾谨尧暗暗松了口气,“没留下指纹就好。这样他们明知是你,也拿你没办法,顶多去找顾傲霆告个状。” 秦野眼眸微微眯起。 顾谨尧从后视镜里看到有车追上来。 他把车子朝滨江大道开去,叮嘱道:“法制社会,还是要遵纪守法。想对付顾凛和乌锁锁,不急于一时,我们得从长计议。” “好。” 顾谨尧开着车七绕八绕,终于把后面的车甩掉了。 他抬腕看了看表,“晚上你住哪里?” 秦野不假思索,“去日月湾。”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以后都打算住那里了?” 秦野应一声。 顾谨尧调头,往日月湾开去,故作随意的口吻说:“你放在我那里的行李,回头给你送过去?” “不用,我抽空自己去拿吧。” “也好。” 把秦野送到日月湾,顾谨尧道:“车钥匙给我,你的车我派人去取,你不要露面了。” 秦野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他,“谢了,路上开车慢点。” 顾谨尧笑而不语。 秦野推开车门下车。 走出去几步,身后传来顾谨尧的声音,“野哥!” 秦野回头。 顾谨尧跟着下车,提醒道:“把口罩戴上。” 秦野听话地戴上口罩。 顾谨尧道:“我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着,有危险就过去,不要拘束。” 秦野默了默,终于忍不住问:“你我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我们也不是家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种程度的好,已经超过家人了。 顾谨尧眉眼微沉,“顾北弦和南音没告诉你?” “什么?” 顾谨尧极轻一笑,“没事,我不只拿你当朋友,还拿你当兄弟。” 他想说的其实是,我们就是家人,是亲兄弟,虽然是同父异母,可是血浓于水。 不过顾北弦和顾南音都没说,他就更不好说了。 毕竟是私生子,身份不太光彩。 秦野走到他面前,手搭到他肩膀上,“他日你若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顾谨尧笑了笑,“我帮你,从来没打算求回报。” 秦野沉默了。 很感动。 世间竟然真有这么好的人,有情有义,豪爽利落,侠肝义胆,做好事不求任何回报。 次日。 果然如顾谨尧所料。 一大清早,秦野就接到了顾傲霆的电话,约他吃午饭。 如果放在平时,秦野是不会给他面子的。 但是他想知道,顾凛是如何告状的,便应约了。 中午十二点半。 秦野准时来到顾傲霆订好的包间。 推门而入,顾傲霆已经提前到了,正端坐在主位上喝茶,举手投足间,颇有派头,官里官气的。 秦野走到座位上坐下。 父子俩一个在圆桌上首,一个在圆桌下首,隔着两米远。 顾傲霆慈爱地笑了笑,“孩子,你可以坐得离我近一点,爸爸有话要对你说。” 秦野撩起眼皮看他,“你确定?” 忽然想到他一言不合,就甩飞刀的性子,顾傲霆目光躲闪了一下,“算了,你就坐那里吧,我说话大点声就好了。” 秦野面色冷淡,“我不聋。” 顾傲霆苦笑。 他微微摇摇头,从放在桌上的包里掏出一个信封。 打开,里面是一柄银色的飞刀,比柳叶长点,锋利小巧。 顾傲霆把刀放到圆桌上,转到秦野面前,“这刀是你的吧?” 秦野垂眸扫一眼,没出声。 顾傲霆抿了口茶,语调尽量温和地说:“这把飞刀,是阿凛昨晚在乌锁锁的住处发现的,一早拿给了我。你的飞刀,为什么会出现在乌锁锁住的地方?” 秦野冷笑,“使飞刀的人很多,怎么证明这把飞刀就是我的?上面有指纹吗?没有吧。为什么不说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仿造了,来陷害我?” 顾傲霆一顿,“乌锁锁住的地方有监控。监控里看到别墅院墙上出现两个黑衣人,戴着棒球帽子和口罩。” “怎么证明那黑衣人就是我?为什么不说是顾凛自导自演?” “事发前,你的车就停在附近。” “为什么不说我的车,被有心之人偷去,好嫁祸栽赃给我?” 顾傲霆颇为诧异。 没想到一向木讷少言的秦野,突然变得这么咄咄逼人,口齿伶俐。 这些说辞,像是提前就准备好了似的。 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安静两分钟后。 顾傲霆改口道:“不管是不是你,这种事都不要做。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你,不希望你再进去坐牢。如果北弦知道,他肯定也不希望你这么做。乌锁锁那种人,不值得你搭上自己的大好前程。” 秦野把椅子往后一推,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他眼神讥诮地瞅着顾傲霆,揶揄道:“那就不要纵容顾凛,来恶心大家。” 顾傲霆斟酌着用词说:“阿凛他其实挺可怜的。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初恋女友也因为流产死了……” 秦野噌地站起来,“我出生就被扔到山里,差点喂狼!但凡你长点脑子,也能猜到这一切是谁做的!” 顾傲霆面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他缓缓开口道:“当年的失踪案,警方查了很久,都没破案。没有证据,我们不能靠猜测,就给人定罪。蔺老爷子慈眉善目,菩萨心肠,性子淡泊无争,不可能对你下狠手。阿凛当年才两岁,更不可能。阿凛的舅舅,当时出国了,也不具备作案条件。” 秦野听得直冒火。 他抓起车钥匙,转身就走。 顾傲霆急忙起身追上去,“菜都点好了,全是你爱吃的,马上就上来了。你慢慢吃,我走。” 说罢他拉开门走出去。 见秦野没出来,顾傲霆暗暗松了口气。 走到电梯前,他从西裤兜里掏出手机,拨给顾北弦,“北弦,你哥在雍雅山房,三楼听松阁,你过来陪他吃顿饭,好好劝劝他。他昨晚拿飞刀去射乌锁锁的肚子,想替你们出气。” 顾北弦一听,马上应道:“我现在就过去。” “好。” 正好在附近谈生意,顾北弦来得很快。 十几分钟就到了。 推开门,看到秦野一个人坐在那里,正吃一道麻辣兔子头。 盘子里全是红红的辣椒。 看着胃都疼。 秦野却吃得面不改色。 顾北弦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茶壶帮他添茶,语气淡淡道:“你昨晚做的事,很勇,很解气,但是下次不要做了。顾凛布了网,就等我们往里钻,没必要自投罗网。” 秦野把手里的骨头往桌上一放,“看到他那张嘴脸,就反胃。” “人至阴,则无敌。一个连自己的骨肉都拿来算计的人,已经反人类了。” 秦野淡嘲,“在你爹眼里,他可是最可怜的。” 顾北弦微勾唇角,“老顾眼神一直不太好,心聋目盲。” 秦野双拳握紧,“他那双眼长了是喘气的,瞎到家了。” 第450章 高光时刻 隔日。 秦野和考古队的同事们,在库房里清点文物。 忙忙碌碌,忙到很晚。 他出来抽根烟,解解乏。 烟抽到一半,秦野忽然耳翼微微一动,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秦野警惕地回头。 借着路灯灯光,看到远处一抹清瘦利落的身形,朝他走过来。 女人短发,皮肤白皙,五官英气。 穿一件款式简单的黑色短大衣,深色牛仔裤,脚踩一双马丁靴,帅得要命。 秦野眼睛一亮,烟都忘了掐,迈开长腿就朝她走过去,“你回来了。” 鹿宁嗯一声,加快脚步。 走到跟前,秦野垂眸望着她,压抑住怦怦的心跳,“这几天一直打你电话,打不通,就知道你又有新任务了。” 鹿宁仰头望他,手指捏着他的指尖,“想我了吗?” 秦野冷硬的眉眼,瞬间柔情无比,“你说呢?” 都快想疯了,一闲下来就想。 清醒时想,梦里也想。 梦里想得比清醒时还要疯狂。 一想到梦里和鹿宁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秦野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泛红。 看鹿宁哪里,都觉得暧昧。 他慌忙垂下眼睫,问:“你吃饭了吗?” 鹿宁扑哧一笑,“这都晚上八九点了,肯定吃了啊。” 秦野讪讪道:“也是。” 两人安静了会儿。 秦野没话找话说:“这里非工作人员进不来,你怎么进来的?” “我妈以前在这里工作过,守门的爷爷认识我。我说来找你,他就让我进来了。” 秦野笑,“难怪。” “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你等我一下,我进去说一声,把衣服换一下。” “好。” 三分钟后,秦野走出来。 两人上车。 秦野发动车子,对鹿宁说:“一起去吃夜宵吧,我饿了。” “好。” 路上经过一家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商场,秦野想到顾北弦说的,想送鹿宁什么就送,不要让人看扁了。 想想谈了好几个月了,他只送了鹿宁一枚桃木雕刻。 要是换了别的女人,早该骂他小气了。 秦野觉得愧疚,“我们先去商场看看吧。” “你要买什么?” 怕鹿宁拒绝,秦野故作随意道:“就随便看看。” “好吧。” 秦野停好车,带鹿宁来到一楼。 一楼主卖金银首饰和名表名包什么的。 秦野拉着鹿宁走到一家首饰柜前,“喜欢什么?自己挑。” 鹿宁偏头瞅他,眉眼漾着笑意,“认识也有几个月了,你看我什么时候戴过首饰?” 秦野想了想,的确没有。 “那就去买包?” 鹿宁笑得更浓了,“我只有出差的时候才背包,一个登山包,能用好几年。你给我买了包,只会放在柜子里落灰。” “那我们还是看首饰吧。” 秦野视线落到柜台里的钻戒上,想让营业员拿出来,给鹿宁试试。 又觉得太早了,怕她拒绝。 他指了指旁边的黄金手镯,“把这个镯子拿出来,给她试试。” “好的先生。”营员柜打开玻璃柜门,去取镯子。 鹿宁瞟一眼镯子价格,忙开口道:“你交了那么多罚金,上班也没多久,真不用给我买首饰,买了我也不会戴。” “我其实没你想象得那么穷,我有钱,我是……” 话到嘴边,想到顾傲霆交待的,秦野把剩下的话咽下去了。 他改口道:“我花不着什么钱,不只有考古队的工资,在峥嵘拍卖行还有一份收入。赚了钱不花,放那里就贬值了,买黄金可以升值。” 鹿宁拗不过他,只好试戴。 第一只镯子,秦野嫌细。 让营业员又换了一只,还是嫌细。 十分钟后。 鹿宁手腕上多了一只粗粗的黄金手镯,上面雕着凤头。 镯子沉甸甸,得有三两多沉。 是这家专柜里克数最大的黄金手镯了。 鹿宁不想要,要拿下来。 秦野按住她的手腕,不让拿,“既然是买了升值的,就买克数多一点的,太轻的不保值。无论哪个朝代,黄金都是硬通货,不用担心会贬值。” 这份来自直男的浪漫,让鹿宁哭笑不得。 她低头瞅着腕上的手镯,越看越觉得像旧朝代宫殿里的娘娘戴的,雍容华贵的,带着一种财大气粗的嚣张。 又有点像旧社会地主财婆戴的。 和她低调内敛的气质,一点都不搭。 买回去,她也不会戴,只能锁进保险柜里。 不过鹿宁不好直说,怕秦野伤心。 刷卡付款,两人往外走。 快到年底了,商场门口搞活动,人来人往的。 秦野把鹿宁拉到身后护着,怕人挤到她。 没走两步,鹿宁又绕到秦野面前,护着他,怕别人揩他的油。 因为来逛商场的,女人居多。 秦野个高人帅。 身上穿的衣服是秦姝送的,黑色短大衣,上镶军扣,款式很潮。裤子虽然是黑色的,却很有设计感。一双黑色羊皮短靴,帅人一脸。 他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走起路来带风,酷酷硬硬,性子又野,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随随便便走几步,都能走出t台男模那种拽拽的感觉来。 十分引人注目。 美女到处都是,可是男人帅得却不太多。 像秦野这种又高又帅,性子又耿直的,更是少之又少。 鹿宁其实比他更有危机感。 上了车。 鹿宁松口气,“我们去吃小馄饨吧,或者大排档也行。” 她觉得秦野刚才给她买黄金镯子,钱都花光了,怕去高档的地方,他再囊中羞涩。 他那么要面子的人,又不肯让她掏钱。 秦野发动车子,“吃饭的钱我还是有的,别给我省钱,真的。” “那就去吃自助餐吧。” “好。” 秦野把车开到京都大酒店。 停好车,两人肩并肩地走进大厅里。 没走几步,秦野神色一滞,看到了从走廊里出来的鹿巍。 他身边有好几个人,要么眼睛红,要么脸红,路都走不稳,显然是和一起喝酒应酬的。 鹿巍也看到了这俩人。 他冷冷地瞅一眼秦野,对身边人交待了几句,朝他们走过来。 走到跟前,鹿巍生气道:“宁宁,你真的越来越不听话了!” 秦野急忙把鹿宁拉到身后,对鹿巍说:“鹿叔叔,不要怪鹿宁,是我约的她,要怪就怪我。” 鹿巍冷哼一声,“明知不对,就该离她远一点。虽然你被叛了缓刑,不用坐牢,可是案底摆在那里。我们是清白人家,不会允许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人!” 秦野脸上火辣辣的。 自尊心碎了一地。 鹿宁出声道:“爸,您就少说两句吧。” 鹿巍气愤,“你闭嘴!” 秦野面色沉重,开口道:“鹿叔叔,我在很努力地上进,很努力地做一个好人,请鹿叔叔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把鹿宁当成最重要的人,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鹿巍拿眼白瞅他,“你拿什么给她最好的?就凭你在考古队那点死工资吗?” 秦野真想把银行卡甩到他脸上。 但是一想到卡里的钱,是顾北弦和奶奶给的,又没有底气了。 毕竟不是自己赚的。 鹿宁上前拉着鹿巍的袖子,“爸,您今天喝多了,我送您回家吧。” “我没喝多!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一个有案底没家世的穷小子,除了长得帅,一无所有,配不上你!” 秦野抿唇不语,眼神很冷。 忽听远处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谁说他配不上了?” 秦野抬起头,寻声看过去。 见一个高大魁梧,西装革履,面孔威严的老男人,被助理和随从簇拥着,从远处走过来。 是顾傲霆。 秦野瞥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假装不认识他。 顾傲霆大步走到三人面前。 他高高在上地扫一眼鹿巍,微抬下颔,“恕我直言,我一直觉得是你女儿配不上秦野。” 鹿巍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刚要发火,认出是顾傲霆。 他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因为太过吃惊,都有点结巴了,“顾,顾董,您是顾氏集团的顾董吗?” 顾傲霆傲慢地嗯一声,朝助理招招手,“包给我。” 助理连忙把包递给他。 顾傲霆从里面摸出把车钥匙,递给秦野,“这是送你的车,几个月前就订了,刚从国外运过来。” 秦野爱车,自然懂车。 认出那是库里南的车钥匙,顶级suv,劳斯莱斯的,落地价近一千万。 鹿巍也认出来了,眼睛睁得老大,定定地瞅着顾傲霆捏着的车钥匙。 秦野没接,“我不要。” 顾傲霆拉起他的手,硬塞给他,语重心长地说:“阿野,你平时太低调了,这个社会人人都现实,该高调时就高调一下,省得被某些势利眼的人看扁了。” 鹿巍尴尬地看向秦野,“你,你和顾董是什么关系?” 第451章 瞬间红了 秦野没应,撩起眼皮去看顾傲霆,静等他回答。 顾傲霆回头环视一圈。 见大厅里人不多,偶尔几个要么来去匆匆,要么喝得醉醺醺,没人朝这边看。 心一横,顾傲霆走到秦野身边。 他大着胆子,把手臂搭到秦野的肩膀上,脸微微朝他的脸偏了偏,对鹿巍说:“你好好看看,我俩是什么关系?” 鹿巍睁大一双微醺的眼睛,仔细打量着两个人。 年龄差摆在那里,自然不是兄弟了,亲戚倒有可能。 脑子里忽然蹦出个大胆的念头。 鹿巍想,这俩要是亲生父子该有多好? 可俩人除了个头高高的,有点像,其他啥都不像,尤其是眼睛。 秦野双眼叠皮,瞳孔又深又黑。 顾傲霆眼睛虽然大,却是丹凤眼。 气质也不一样。 秦野是那种无畏不羁的气质,野蛮生长出来的。 顾傲霆就是不怒自威,眉眼精明,浑身透着那种被世态打磨出来的圆滑和城府。 鹿巍在单位混了很多年。 哪怕喝了酒,反应迟钝,处事和应变能力还是很强的。 他脸上堆起笑,推测道:“顾董,秦野姓秦,您太太也姓秦,难不成他是您太太那边的亲戚?” 顾傲霆眼珠微微一动。 想说你什么眼神,看不出这是我儿子吗?送分题,都答不好。 话到嘴边,又顾虑鹿巍的人品,怕他嘴不严,到处宣扬。 顾傲霆顺水推舟,“我和秦野很亲,比你想象得要亲,你以后不许瞧不起他了。” 鹿巍忙说:“我没瞧不起他,就是实事求是。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只希望她找个踏踏实实的人,幸幸福福的。”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顾傲霆的心窝子。 想想被楚墨沉拱了的南音,顾傲霆心里一酸,松开秦野。 他抬手揉揉发涩的眼眶,“是啊,身为老父亲,总觉得谁都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鹿巍感同身受,“对对对,生怕女儿吃亏,嫁错人受苦。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咱们当父母的,一定得替孩子好好把把关。” 顾傲霆如遇知己,“可惜孩子们还不领情,说少了他们不听,说多了就烦。” 秦野看向跑题了的顾傲霆,轻咳一声。 顾傲霆意会,马上把话题兜回来,“鹿先生,阿野的人品你放心,他值得托付。” 鹿巍面上哈哈一笑,心里却在想,不是你的女儿,你不心疼是吧? 一个盗墓的,发死人财的,有什么人品? 让你把女儿嫁给一个有案底的盗墓贼,你愿意吗? 顾傲霆以为他听进去了,对秦野说:“孩子,你还没吃饭吧?快带小鹿去吃吧。” 秦野应一声,和鹿宁朝自助餐区域走去。 酒店自助餐和正常吃饭的包间是分开。 看到自己的儿子,舍不得吃贵的,居然可怜巴巴地去吃自助餐。 顾傲霆鼻子一酸,喊道:“孩子,你等我一下。” 秦野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您还有事?” 顾傲霆问助理要了包,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拿去花,密码是南音的生日。” 秦野没接,硬声说:“我有钱。” 秦姝、顾北弦和奶奶给他支票,他心里是感动和感激。 可顾傲霆给他卡,他就有种被施舍的感觉,尤其还是当着鹿宁的面给。 他不要面子的吗? 顾傲霆伸出去的手僵了会儿,有点尴尬,想把卡交给鹿宁,对她又不太了解,怕肥水流了外人田,就收了回来,说:“缺钱了就跟我说。” 秦野面色一沉,“不缺。” 说罢他对鹿宁说:“我们走。” 鹿宁嗯一声,叮嘱鹿巍:“回去多喝水,让司机开车慢点。” 鹿巍防备地瞥一眼秦野,“吃完饭就回家,别太晚。” 鹿宁应道:“知道了。” 俩人来到自助餐区。 秦野交钱买票。 进去选餐吃饭。 除了正餐,秦野还拿了很多精致的小蛋糕和提拉米苏之类,推到鹿宁面前,“你吃。” 鹿宁笑笑,推给他,“我不太爱吃甜的,小时候吃太多了,现在一吃就反胃。” “好吧。”秦野拿勺子轻轻挖了一块,送进自己嘴里。 清甜滑腻的奶油,入口即化,能让人瞬间产生幸福的感觉。 他吃了一块又一块,丝毫不觉得腻。 上次来就想吃的,怕鹿宁笑话,没好意思多吃。 毕竟男人爱吃甜的,不多。 当秦野吃到第十三块的时候,鹿宁终于忍不住问了,“有这么好吃吗?” “嗯,小时候没吃过。” 鹿宁诧异,“你过生日,你爸不给你买蛋糕?” 秦野摇摇头。 小时候压根就没过过生日,更别说吃蛋糕了,也就长大后,沈鸢会闹着给他过个生日。 想起他那粗粗糙糙的生长环境,鹿宁忍不住心疼他。 她起身去糕点区,用两个托盘取了十几块精致的小糕点,放到秦野面前,“不着急,慢慢吃,回头我亲手做了给你吃。” “你会做蛋糕?” “应该不难,我看我妈做过。” 秦野扬唇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 十指交握,她的手柔韧,温柔,那么暖。 心里更喜欢她了。 不只想拥有她的身体,还想拥有她的灵魂的那种喜欢。 吃罢饭后,出来,秦野和鹿宁去找车。 一个穿黑西装打领带的保镖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说:“秦先生,顾董让我给您送车,请跟我来。” 秦野应一声,“好。” 保镖领着二人,来到一辆豪华气派又霸道的suv前,说:“秦先生,这是顾董送您的车。他让我开过来交给您,这是备用钥匙,也给您。” 秦野接过备用钥匙,转手就给鹿宁,“我平时要跟着考古队四处跑,环境艰苦,路不好,太废车,这车还是交给你开吧。” 保镖眼睛一下子睁得很老大。 暗叹这位少爷太大方了。 将近一千万的车,自己都还没上手摸,就要送出去。 鹿宁却没接车钥匙,“我出任务时,有配的车,不出任务就窝在家里。再说,我要是开这么拉风的车上街,会被单位查的。” “这把钥匙就放你那里,你想开就开,我还有一把。” 鹿宁笑着接过来,“那我替你保管着。” 两人上车。 车内空间非常大,橘色真皮座椅,豪华又不老气。 内饰精致,连脚垫都是羊绒的。 后座可调节,有按摩功效,还配置了独立空调、餐桌板和独立多媒体娱乐系统。 车顶是劳斯莱斯独有的星空顶,还有流星的特效。 开关一打开,满车顶的星星闪闪烁烁,璀璨又浪漫。 连鹿宁这种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勇女,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太漂亮了!” 送车的保镖已经走了。 秦野上网搜了下,怎么开这车。 男人天生擅于机械操作,秦野更是。 很快,他就掌握个七七八八了。 发动车子,送鹿宁回家。 车子动力比秦野想象得要充沛,开起来就像一头猛兽。 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瞬间提速,差点飞起来。 一路上,其他车都离他们远远的,生怕撞到了,赔不起。 鹿宁半开玩笑道:“这车安全系数挺高的,开着出门不怕遇到车祸了。” “还行。”秦野紧紧握着方向盘。 觉得还是他那辆二手越野车,开起来自在,不怕磕,不怕碰,结实耐打。 后座空间也大,可以和鹿宁做很多想做的事。 这车后座只有两个座位,中间被扶手隔开了,不好施展。 发现自己脑子变黄码了,秦野急忙收回思路,悄悄瞥一眼鹿宁。 他耳朵又红了。 不知怎么的,一看到鹿宁,就忍不住想入非非,想和她切磋切磋武艺,以及更深入的东西,说文雅点,就是想和她双修。 明明他很尊重她,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总想把她按倒。 不知道其他男人是不是也这样? 把鹿宁送到鹿家住的小区。 车停好,鹿宁看向秦野,“我回家了。” 秦野抿了抿唇,想亲她,又有点不好意思。 鹿宁瞟了瞟他红红的耳朵,意会,凑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这一吻,可把秦野连日来积郁的火勾出来了。 他往前一探身,握住她的细腰,把她抱过来,放到自己腿上。 两人面对面,身体贴着身体,姿势暧昧,非常惹火。 秦野心跳加速,仿佛雷声隆隆,又像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他闭上眼睛去吻她的唇,舌头探进去,勾着她的舌,唇齿交缠。 手本能地伸向她的翘臀。 这一摸,被电了一下。 秦野脑子里啪的一下,仿佛有烟花炸开。 好想现在就把怀中的女人娶回家,和她痛痛快快地这样那样,不眠不休,三天不下床。 要不是鹿宁轻轻推开他,说有人来了。 秦野就真控制不住自己了。 上天造了鹿宁,大概就是用来折磨他的,让他忍得痛苦,却又快乐着。 鹿宁从他腿上下来,扫一眼他的裤子,脸瞬间也红了。 第452章 要更爱你 那里太惊人了! 鹿宁心慌意乱,忙偏过头,慌乱地说:“我走了,改天再约。” 秦野偏了偏身子,掩饰住窘状,“好,我送送你。” 鹿宁背对着他,意有所指,“你,现在这样,还能下车走路吗?” 秦野低头瞅一眼,很难为情,“好像不太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冒犯你了……”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能理解。别送我了,就几步路的事。这小区里能打过我的人,不超过两个,其中一个还是我爸。” 秦野起了起身,实在站不起来,只好道:“那好吧,到家给我打电话。” “嗯。” 鹿宁下车。 一回到家,就看到父亲鹿巍和母亲关岚都坐在客厅里。 两人正襟危坐,双眼炯炯有神,仿佛专门在等她似的。 鹿宁换了拖鞋,要上楼。 鹿巍喊住她,“宁宁,我有事要跟你说。” 鹿宁回头,“什么事?” 鹿巍一脸郑重,“我派人查了一下,秦姝是独生女,父母双亡,没有亲戚。顾傲霆却说秦野是秦姝的亲戚,这个说法不成立。顾家人对秦野很不一般,可是他们又遮遮掩掩的。我怀疑,秦野是顾傲霆的私生子。” “私生子”三个字,戳痛了鹿宁。 她脸一沉,嗔道:“别乱说,秦野不是私生子。”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上楼。 鹿巍有点生气,扭头对关岚说:“看你把女儿惯成什么样了,连句话都不能说了。一言不合,就给我脸色看。” 关岚若有所思,“我觉得秦野应该不是顾傲霆的私生子。如果是,秦姝不会对秦野那么好。那次和她一起吃饭,她不停地给秦野夹菜。” 鹿巍纳闷,“难道秦野是秦姝的私生子?” 关岚摇摇头,“顾傲霆对秦野也很好,一出手就送将近一千万的车。男人再大度,也不可能大度到如此地步。这个设想,也不成立。” 鹿巍默了默,“难不成……” 关岚一拍沙发扶手,“我怀疑,秦野是顾傲霆和秦姝的儿子!” 鹿巍皱眉,“那顾傲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非得让我猜来猜去?商人就是狡猾,净搞些弯弯绕绕的。” “顾虑多吧,毕竟人家家大业大,又是上市集团,对你也不了解,怕你到处乱说。” 鹿巍生气了,“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到处乱说?你等会儿就去告诉宁宁,让她想办法给秦野和顾傲霆做个亲子鉴定,确认一下。” “好,我现在就去。” 关岚起身上楼。 敲开鹿宁的门。 她开门见山地说:“宁宁,我和你爸都觉得,秦野有可能是顾傲霆和秦姝的儿子,你想办法去确认一下。” 鹿宁拧眉,“妈,您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怎么可能?” 关岚面色微沉,“妈让你去确认,你确认一下就是了。妈走的桥比你过的路都多,妈的做法不会错。” 鹿宁沉思半秒,“要是是,你们同意我和他在一起?” 关岚眼神躲了一下,“先确定是不是,到时再说。” 鹿宁懂她眼神躲那一下,是打算退让了。 她要笑不笑,“您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现实了?高级知识分子,怎么还搞嫌贫爱富那一套?” 关岚轻咳一声,“你现在年轻不懂,妈是过来人,这过日子,它就得现实,不过人品也很重要。即使秦野是顾家的儿子,也要好好考验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就没必要考验了,及时止损。” “我看看吧。” 关岚口气强硬,“你一定要当回事,不要敷衍我们。” 鹿宁敷衍地嗯一声,“我要给秦野回信息,说我到家了。” 关岚微微一笑,“快回吧,别让人家一直等着。” 鹿宁极轻地摇摇头,笑了笑。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同一时间。 月黑风高。 顾傲霆站在秦姝的公寓楼下,怀里抱着一束郁金香和一束红玫瑰,给她打电话,“姝啊,我在你们楼下,给我开下门。” 一秒钟后。 手机里传来秦姝极轻的一声“滚”。 顾傲霆早就习惯了,丝毫不生气,说:“我今天把提的车给咱儿子了,车子是几个月就订的。” 秦姝“啧”一声,“你能不能学学顾谨尧,人家做了好事都不说。你倒好,做点事,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谨尧那孩子是不错,可惜不该出生,你以后不要提他了,影响我们夫妻感情。” 手机里没音了。 秦姝把电话挂了。 顾傲霆不敢再打,站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同楼道的人回来,才进去。 乘电梯,来到秦姝门前。 他熟悉地输入秦野的生日,进门。 想换拖鞋,鞋柜里没有男士的。 不换,又怕秦姝嫌他弄脏地板。 顾傲霆干脆脱了鞋子,穿着袜子走进去。 卧室里没人。 顾傲霆轻手轻脚地来到书房。 书房没关门,秦姝正坐在写字台前,用电脑绘制婚纱设计图。 她画得极入神,注意力高度集中,丝毫没注意到门口多了个人。 顾傲霆抱着花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清瘦优雅的背影,专注的模样,目光充满赞赏。 暗叹自己当年眼光好,行事高明,娶到了秦姝这么好的老婆。 娶妻就得娶她这种大家闺秀。 虽然脾气差点,可是除了脾气差,其他全是优点,生的孩子也个个优秀。 不像楚砚儒,娶个戏子生的华棋柔,生个满肚子诡计的乌锁锁,搞得都快家破人亡了。 二十分钟后。 秦姝终于画完图,抬手揉揉酸痛的脖子,站起来。 一回头,冷不丁看到顾傲霆正一脸花痴地靠在门框上,她吓了一跳。 紧接着愠怒,她冷声道:“你又犯病了?来也没个动静,大半夜地吓死人。” 顾傲霆忙堆起笑,抱着花迎上去,“别害怕,我在。” 秦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红唇微启,“大晚上的,别膈应人好吗?” 顾傲霆讨好地说:“我今天暗示鹿巍,秦野是咱儿子了。” 秦姝面色稍稍好看了些,“你不怕我儿子影响你的‘商业帝国’了?” 顾傲霆不理她的揶揄,“我那么大一摊子,以后迟早都要交给他们。我顾虑多,也是为他们着想。” 秦姝不动声色地问:“你要交给谁?” 顾傲霆今天喝了酒,话有点多,防备心也没平常那么强。 他不假思索地开口道:“这几个孩子,我最看重的就是北弦,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当然,阿野也很好,可是做生意这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阿野现在学,有点晚了。至于阿凛,性子太温吞,唯唯诺诺,缺点掌舵人该有的气魄,也不如北弦聪明,做副手还可以。” 秦姝呼吸都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退休?” 顾傲霆刚要开口,忽然想起来什么。 他警惕地盯着她,“是不是我把公司交给北弦,你就要走?” 秦姝没应,转过身去关电脑,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思。 换了华棋柔那种,肯定媚笑着拿好听话,去哄他。 可秦姝做不到。 顾傲霆猜到了她的心思,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个滋味。 他哑着嗓子说:“姝啊,三十一年的老夫妻了,你就不能踏踏实实地跟着我吗?” 秦姝依旧不说话。 她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自从顾傲霆出了柳忘那档子事,她就恶心他。 怀南音那次,也是他强迫她的。 当年要不是年幼的北弦,眼巴巴地说想要个妹妹,她就打掉了。 为了两个孩子,为了拿回来娘家的财产,她才忍着恶心,撑到现在。 秦姝头也不回,双手撑在写字台上,“你走吧,我要睡了。” 顾傲霆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家里主卧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进。别总住在外面,有空常回家住住。南音也快要嫁人了,家里就剩我一个,房子太大了,很空。” 秦姝又气又觉得好笑,“你以后喝了酒不要来找我了。” 顾傲霆一脸歉意,“我一喝酒话就多,惹你不高兴了,对不起。” 秦姝背对着他,“不止话多,还煽情,肉麻死了。” 顾傲霆有点受伤。 他把花放到门口的杂志收纳架上,望着她的背影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别熬夜,别太累了。我赚的钱够你花很久了,没必要太拼命。” 秦姝被气笑了,扭头睨着他,“你怎么越来啰嗦了,爹味十足。” 顾傲霆成天日理万机,和5g冲浪的秦姝有代沟,一下理解不了“爹味十足”是啥意思。 缓了下,才弄明白。 他很认真地说:“我比你大八岁,其实一直拿你当个孩子,很想好好照顾你,可你总嫌弃我,也不给我机会。” 秦姝被气抽了,“你这个老东西,大半夜过来就为了给我添堵吗?还拿我当孩子,要不是你当年阻止我给我爸捐肾,我爸不会死,我妈也不会抑郁而死。” 顾傲霆没想到区区一句话,会扯出这么沉重的话题。 他难受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 顾傲霆才开口:“给你爸捐肾的那个肾源,其实是我派人找的。当年你要是没怀孕,捐也可以,可是你怀了身孕。真要打掉孩子捐肾,就没有北弦了。肾捐了,后遗症也挺多的,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冷血也罢,恨我也行,怪我也可以,我就是不想自己的妻儿受苦。” 秦姝听不进去。 想到去世的双亲,红了眼圈。 她不耐烦地朝他摆摆手,“快走吧,快走,啰里啰嗦的,很烦。” 顾傲霆恋恋不舍地瞅她一眼,转身离开。 下楼。 外面风更大了。 噼噼啪啪地下起雨来。 司机急忙过来给他打伞。 可是风很大,雨伞遮着上面,遮不住下面。 雨水打在顾傲霆腿上,挺凉的。 可能因为心里凉的原因,他冷得直哆嗦。 司机跟他穿得差不多,人家就没觉得冷。 两人上了车。 开出去两个路口。 顾傲霆忽然接到顾北弦的电话,“秦女士让我给你的司机打电话,叮嘱他慢点开车。” 一听这话,顾傲霆冰冷的心,瞬间死灰复燃,心里暖乎乎的。 他喉咙发涩,“你妈她,其实还是挺关心我的,对吗?” “秦女士还说了,让你不要自作多情,她是怕你出事了,爷爷奶奶会怪罪她。” 顾傲霆默了默,“你说人是不是都这样,越得不到,越想要?” 顾北弦一顿,“您老这是被鬼上身了吗?” 顾傲霆叹口气,“算了,你不懂我,你们都不懂我。” “懂,其实总结起来,可以归为两个字。至于是哪两个字,您老自己猜吧,我就不说了,影响我的形象。” 顾傲霆猜出来了,骂了句“浑小子”,掐了电话。 沉默许久,顾傲霆抬手按了按钮。 挡板缓缓降下。 把前后空间隔开。 顾傲霆拿起手机,按了快捷键2。 那是秦姝的号码。 可惜秦姝没接。 他不气馁,一遍遍地打。 打到第十三遍的时候,秦姝终于按了接听,语气有点不耐烦,“你发什么酒疯?” 顾傲霆心想,发酒疯,就发酒疯吧。 平时太清醒了,难得发一次酒疯。 他握紧手机,压抑住正加速的心跳,“姝啊,我以前不懂感情,现在才懂。我觉得,我觉得,我应该是爱你的。” 手机里一片沉寂。 漫长的沉寂过后,秦姝轻启红唇,吐出一个字,“滚。” 她决绝地挂了电话。 顾傲霆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静音,喉结微微翕动,很慢很慢地说:“姝啊,我真觉得,我好像比我想象的,要更爱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第453章 鉴定结果 隔日下午。 鹿宁拎着大包小包,来文保所找秦野。 所里都是熟人,不方便说话。 秦野提议去车里。 让鹿宁意外的是,秦野开的还是以前的二手越野。 察觉她的诧异,秦野解释道:“新车太扎眼了,我开着上班不自在,停车库里了,还是旧车开着方便。” 鹿宁觉得,她喜欢的,可能就是秦野的这种朴实和耿直吧。 之前父母和外公外婆,也不是没给她介绍过相亲对象。 要么官二代,要么富二代,要么文二代。 官二代一张嘴,就是我爸是谁,有什么办不了的事,找我爸,一个电话,就搞定了,嚣张得不得了。 富二代一进门,就把豪华跑车的车钥匙往桌子一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开的是什么车,言行举止间,透着各种优越感。 文二代稍微好些。 前二者的毛病基本没有,但是聊着聊着,就化身愤青,批评这个,批评那个,眼高于顶,看什么都不顺眼。 负能量爆棚,让人受不了。 只是相亲吃顿饭的功夫,都让鹿宁恨不得暴走,更别提以后要共度一生了。 相了三次后,她就对相亲抗拒了,死活不肯再去。 反观秦野,除了盗过墓,真的没什么缺点了。 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在鹿宁喜欢的点上。 秦野拉开后车门,两人上了车。 鹿宁坐好,打开包装,从里取出奶油蛋糕、榴莲千层、芒果班戟、芒果雪媚娘等,铺在车座上,笑着说:“你尝尝,这些甜点,都很好吃。” 秦野看着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很感动。 他垂眸望着她,眸眼暗含柔情,“这些都是你的做?” “不是。”鹿宁拿起一个精致的透明食品盒,“就只有这个榴莲千层盒子是我做的,其他是我买的。你吃别的吧,这个我做了好几次,还是马马虎虎。” “我就吃这个。”秦野从她手里接过来。 只要是她做的,再难吃,也要吃,毕竟心意在里面。 秦野拆开透明的食品盒,里面是淡黄色的东西,一股怪怪的味道猛地扑入鼻子里。 臭烘烘的,十分霸道。 整个车子瞬间充斥着这种怪味。 秦野差点要吐了,弱弱地问:“你在这里面加了什么?” “加了大颗的榴莲肉,猫山王榴莲,你要是受这不了这味道,就别吃了吧。” “吃,你好不容易做的,不能浪费。” 秦野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块,屏住呼吸,放进嘴里,试探地吃了一口。 味道竟出奇得好吃,香香甜甜,软软糯糯,冰冰的。 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甜点。 鹿宁紧张地看着他,“是不是不好吃?” “好吃。” “真的?” “真的,特别好吃。”嘴一瓢,秦野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仅次于你。” “啊?”反应过来后,鹿宁别过头,笑,心里甜丝丝的,“我同事都说我是假小子,一点都不像女人。” “不,你很女人。”秦野想到她的细腰,翘臀,还有柔软的唇。 哪一样都充满异性美,哪里像假小子了? 鹿宁笑道:“可能是你太硬了,就显得我女人。” 秦野耳翼微红,不该硬的地方又硬了,声音低沉道:“是吗?” 忽然瞥到什么,鹿宁脸火辣辣的,“我说的是性格,又硬又萌,你别想歪了。” 秦野心道:没想歪,都受不了。 要是再想歪了,更受不了了。 他挖了一块榴莲肉喂到她嘴里,凝视着她樱红柔的唇,“你是我见过的最女人的女人,长得漂亮,性格温暖,人又细心。” 鹿宁笑得很甜,“我从小性格就爽利,又不喜欢留长发,我同事都和我以兄弟相称。” 秦野暗道:幸好他们和你以兄弟相称,否则就没我什么事了。 他抬手帮她揩掉唇角的奶油,探过身去,想吻她。 “叮铃铃!” 鹿宁的手机忽然响了。 扫一眼,是关岚打来的。 鹿宁按了静音,没接。 秦野问:“怎么不接?” “我妈打来的,不想接。” “接吧,没事。” 鹿宁按了接听,手机里传来关岚的声音,“宁宁,你去见秦野了?” “嗯。” “别忘记妈跟你说的,血液、头发、牙刷、指甲,或者烟头都可以,前三者的准确率更高一些。” “算了吧,我不喜欢做这种事。”鹿宁挂了电话。 秦野听到了,捏捏她的手指,“怎么了?” “我爸妈怀疑你是顾家的儿子。” 秦野懂了。 关岚让鹿宁取他的血液或者头发,做亲子鉴定。 鹿巍是异能部队的,关岚从事考古类工作,都是喜欢寻根究底的职业。 那天顾傲霆那么做,他们肯定会多想。 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下去了。 秦野默了默,“如果我是顾家的儿子,你会不会嫌我隐瞒?” 鹿宁很认真地说:“无论你是秦老的儿子,还是顾家的,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外在附加条件。你看我,不爱戴金银首饰,也不爱打扮,你钱多钱少,对我没啥影响。” 秦野觉得鹿宁简直就是个天使。 她喜欢他的时候,正是他最不堪最落魄的时候。 人在高处时,被喜欢,理所当然。 可他在低处时,她还喜欢他,这样的女人,真的难能可贵。 秦野当下便拔了几根头发,递给她,“拿去做鉴定吧。我们家情况有点特殊,并不是故意隐瞒你的。这件事,请你父母保密,好吗?” 鹿宁接过头发,“放心,我爸妈从事的都是保密工作,嘴严是最基本的。” “好。” 秦野给秦姝打电话,想要她拔几根头发,又怕她疼,改口道:“妈,您用过的旧牙刷,能给我吗?” 秦姝微微一顿,“你要旧牙刷做什么?” 秦野如实说:“想做一下亲子鉴定。” 秦姝笑了,“不用做,你就是我儿子,百分之百的是。” “鹿家想确定一下,你放心,他们会保密。” 秦姝默了默,“你把手机给鹿宁。” “好。”秦野把手机,递给鹿宁。 秦姝说:“宁宁,阿野就是我儿子,亲生的,如假包换。三十年前,我丢了个儿子,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你俩关系没确定。如今看你们俩这么好,你这孩子人品也可靠,就没必要再隐瞒你了。” “谢谢阿姨的信任。” 见秦姝那条路走不通。 秦野又把电话拨给顾北弦,“拔几根头发给我。” 顾北弦一听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没多问,当即回道:“我现在就拔,给你送哪里?” “文保所吧。” “行,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四十分钟后。 鹿宁拿到两人的头发,分别装进透明密封袋里。 斟酌了一下,她问:“你会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如果会,就不做了。” 秦野真的很喜欢鹿宁这种性格。 明明是爽利的性子,行事果敢,对他却极细心,处处考虑他的感受。 从小到大,他都是养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有无条件服从的份。 很少有人会考虑他的感受。 秦野不由得感动,“做吧,我和顾家相认,还没做过亲子鉴定。其实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顾家的儿子?如果是,还好说,如果不是,我不好总占人家便宜。” “好。” 鹿宁是异能部队的,负责处理各项异能事件,基因鉴定这种事,经常做。 熟门熟路。 次日一早,她拿着检材,去了司法鉴定中心,找熟人做的。 隔了一天就出结果了。 秦野和顾北弦的dna基因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似,是亲兄弟。 鹿宁把鉴定结果拍下来,发给秦野。 秦野无惊无喜。 意料之中。 不过心里总算踏实了,也不会有受之有愧的感觉了。 他把鉴定结果分别发给顾北弦和秦姝,也给顾傲霆发了一份。 顾北弦打来电话,“我一直都坚定不移地以为,你就是我哥。” 他的电话刚挂,秦姝又打来了,“你这孩子,你本来就是我儿子,是我亲生的,何必再多此一举,做这个鉴定?” 秦野道:“做了踏实些。” 很快,顾傲霆也打来电话,“儿子啊,是鹿家人让你做的对吗?” 秦野嗯一声。 “其实那天在酒店,我就想告诉他们,你是我儿子,也猜到他们肯定会偷偷做dna鉴定。眼下让他们知道也好,省得那对老夫妻,总是拿有色眼光看你,但是让他们一定保密。” “知道了。” 挂电话后,秦野忽然意识到。 当初认亲,没做亲子鉴定这件事,顾傲霆其实一直都很在意。 所以兜兜转转,借鹿家的手做了。 真的挺老谋深算的。 既不得罪秦姝和他,又拿到了想要的结果。 连顾北弦的也一并做了。 一举三得。 第454章 反差太大 当晚。 鹿宁回到家,把秦野和顾北弦的dna鉴定报告单,交给父母。 鹿父一目十行地扫下去。 扫到结果一栏,看到秦野和顾北弦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似,鹿巍眼里露出惊喜的神色。 他把报告单抖得簌簌作响,连声说:“真没看出来,真没看出来,那野小子居然是个潜力股!” 关岚不认同,“应该说是个隐形富二代吧。” 鹿巍纠正道:“什么富二代,人家是富三代好不好,从爷爷辈就很有钱。不管他是富二代还是富三代,有这层家世罩着,我们就不担心了。” 前后反差太大,鹿宁看着挺不舒服,“我回房了。” 她转身朝楼梯走去。 鹿巍喊道:“你等等,过来坐下,爸有重要事,要跟你交待。” 鹿宁走到沙发上坐下。 鹿巍摩挲着手里的报告单,“你回头跟秦野说说,让他也去顾家的公司上班吧。” 鹿宁拧眉,“为什么?” 鹿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秦野和顾北弦都是秦姝生的,是名正言顺的顾家次子。不,按古代的宗法制,他是正妻生的第一个儿子,是嫡长子。古代无论什么位,都是由嫡长子继承。他堂堂一个顾家嫡长子,放着那么大的公司不去继承,却窝在考古队里拿那仨瓜俩枣,太屈才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鹿宁不爱听。 “阿野喜欢考古队的工作,想做什么是他的事,我尊重他的选择。” 鹿巍不悦,“你这孩子,还是太单纯了。秦野在考古队上班,他盗墓的过去,会时不时地被人拿出来说道。但是,如果他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会掩盖那段不光彩的过去。就像普通人坐牢是污点,但是生意做得很大的老板,坐牢,却是传奇。” 鹿宁深吸一口气,“我不想我和他的感情,掺杂太多杂质。” 鹿巍和关岚对视一眼,摇摇头,怒其不争。 等鹿宁回房,鹿巍拿起手机,拨给顾傲霆。 他是找人查的手机号,打的是顾傲霆的工作号。 电话接通后。 鹿巍客气略带谦恭地说:“顾董,既然阿野是您家的公子,那我们就是亲家了。这俩孩子感情挺好的,俗话说,儿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看,我们要不要改天约个时间,把两人的事订一下?” 鹿巍的反应,在顾傲霆的预料之中。 他哈哈一笑,“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约好时间。 吃饭地点选在顾家的一座小岛上。 正是苏婳和顾北弦大婚的那座小岛。 为了方便秦野这个上班族,特意定了周六晚上。 为表重视,顾傲霆专门派司机开他的加长款限量豪车,去接鹿巍和关岚夫妇。 坐在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上的豪车里,鹿巍并不觉得惬意。 他隐约觉得顾傲霆这是故意在给他下马威。 他明明有车,自己开车去就好了,顾傲霆非得派人来接。 抵达海边,夫妇二人被保镖带领着上了豪华游轮。 再辗转到小岛上。 顾傲霆早就等着了。 和鹿氏夫妇的盛装相比,顾傲霆穿得极随意,一身黑色休闲装,黑色休闲鞋,悠闲得像来度假的,一点都不像和亲家见面的。 顾傲霆握着鹿巍的手,呵呵一笑,“离吃饭时间还早,我带你们在这岛上逛逛吧。” 鹿巍和关岚自然不好拒绝。 岛上风景极好。 可是快到初冬了,海风刮在人身上挺冷的。 鹿巍为了表示重视,只穿了衬衫和西装。 以为到了岛上,直接进酒店吃饭,没想到会被顾傲霆拉着吹海风。 关岚更是穿上了新买的宝蓝色晚礼服,还是露手臂的那种,只在肩上搭了一块羊绒质地的披肩,脚上还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 顾傲霆领着两个人一个劲地在岛上逛。 他口吻很随意地说:“这只是我们家一个岛,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几个月前北弦和苏婳在这里结的婚。等阿野和鹿宁结婚,也在岛上结吧,岛上安全,隐秘性也好。” 他话里话外透出来的优越感,让鹿巍很不舒服。 觉得这老男人骚得很。 就两家吃个饭,商量一下俩孩子的事,随便找家酒店就好了,结果他又是豪车,又是豪华游轮,又是这岛那岛的,炫什么富呢? 顾傲霆带着两个人在岛上,逛了大半个小时,才收手。 鹿巍脸都冻青了。 关岚手臂冻紫了,高跟鞋磨得脚疼。 顾傲霆在休闲装里穿了保暖的羊绒衫,丝毫不觉得冷。 落座后。 菜很快上来。 各种山珍海味,鱼翅、熊掌、鲍鱼、海参等,应有尽有。 摆放在硕大华丽的圆桌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引人食指大动。 顾傲霆悠闲从容地坐在主人位上。 秦姝身穿白色真丝衬衫黑色烟管裤,优雅地坐在他身旁,虽然清瘦,却散发出来一种被富养出来的雍容感。 鹿巍和关岚本来也不差,但是人吧,就怕比。 这一比,鹿氏夫妇硬是被顾氏夫妇衬得拘拘谨谨,多了一点放不开的扭捏感。 尤其是关岚,身上簇新的礼服,不是人穿衣服,倒像是衣服穿人了。 因为要刻意配得上顾家,关岚还戴上了最贵的首饰,却还是被一粒珠宝都没戴的秦姝比下去了。 原来真正的富裕,不是华丽的珠宝首饰,也不是锦衣华服,而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 秦野和鹿宁倒是没啥感觉。 两人心态平衡,不攀不比。 尤其是秦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开心都来不及。 只想和鹿宁快点订婚,结婚,洞房,和她生个小秦陆或者小秦鹿,过幸幸福福的日子。 说话间,顾北弦和苏婳来了。 两人路上堵车,耽误了点时间。 看到苏婳进屋,顾傲霆脸上堆满笑,拍拍自己身边位置,热情洋溢地说:“儿媳妇,快来爸爸身边坐!” 苏婳一怔。 暗道,这老头子今天吃错药了吗? 忽然变得这么热情。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得给他面子。 苏婳和顾北弦走到他身旁位置。 顾北弦刚要在他身边坐下。 顾傲霆推了他一把,“你去下边坐,让苏婳坐我身边。”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直觉这老男人肯定有事。 苏婳落座。 顾傲霆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块熊掌,说:“儿媳妇,你尝尝这熊掌,特意让人给你做的。” 苏婳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没动筷。 顾傲霆偏头笑着对鹿巍说:“我这个儿媳妇啊,深得我意。她是文物修复师,国内顶尖的,相当优秀,还出国为国争过光。不只如此,她爸陆砚书也非同小可。陆氏集团,你们知道吗?他是二股东,还是京都有名的画家,画作在各个城市都展览过,真正的儒商。那气派和气质,连我都望尘莫及。” 一句话说得鹿巍自惭形秽。 就说吧。 这顿饭没那么简单,合着是一场鸿门宴。 以前他嫌弃秦野穷,现在顾傲霆嫌弃他穷。 秦姝听出来了,拿眼剜了顾傲霆一眼。 顾傲霆立马改口笑道:“当然,亲家你也很优秀。对了,你在哪个部门上班来着?看我这脑子,成天日理万机的,记性不大好。助理告诉我好几次了,我总忘。” 鹿巍心知肚明。 他哪里是记性不太好啊。 他就是故意的。 鹿巍说:“我和鹿宁是一个系统的,都是异能部队。” 顾傲霆喔了一声,拿起公筷继续给苏婳夹菜,随意的口吻道:“亲家,你们那工作挺辛苦吧?一年到头累得要命,也拿不到几个钱,不如来我们公司,跟着我干吧,薪水给你按副总级别开。” 这是鹿巍嘲笑秦野的原话。 顾傲霆改良了下,回给鹿巍。 鹿巍听出来了,一头黑线,黑着脸没吭声。 秦姝抬起脚,用高跟鞋尖利的鞋尖,踩到顾傲霆的脚上。 顾傲霆疼得眉头皱紧,还得冲她笑。 第455章 有恃无恐 秦姝站起来,笑着对鹿巍和关岚说:“鹿先生,鹿太太,你们先吃着,我失陪一下,出去打个电话。” 鹿巍和关岚忙说:“好,好。” 秦姝偏头扫一眼顾傲霆,抬脚走出去。 顾傲霆意会,马上站起来,跟着她一起走出去。 脚被她踩得疼,走起路来,微瘸。 两人下楼,来到大厅里。 秦姝走到休息区,坐下。 顾傲霆紧跟着也在她身边坐下。 窗户没关,有风吹进来,刮乱秦姝的发丝。 顾傲霆想帮她理理头发,又不敢。 怕她冷,他脱掉身上的外套,往她身上披。 秦姝一闪身避开,语气清冷,“你今天怎么回事?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吃个饭,你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顾傲霆把外套放到沙发靠背上。 他垂眸望着她,语气温和,“你是搞艺术的,性格单纯,不懂人心险恶。我那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秦姝秀眉微拧,“鹿家夫妇看着挺好的,怎么就险恶了?” “关岚是女人,我看不透,但是鹿巍,我看得透透的。” 秦姝开口,“他根红苗正,看面相也是正派之人,是不是你想多了?” 顾傲霆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人不可貌相,鹿巍是根红苗正不假,可到他这一代,已经没落了。他在那个什么异能队,有个一官半职,但职位不大,马上就五十岁了,仕途止于此。他小时候沾他爷爷的光,享受了不少特权,他爷爷去世后,所有光环消失。那种巨大的落差,很容易让人心理扭曲。他野心很大,能力却配不上野心,在单位一直郁郁不得志,压抑久了,难免会生出攀龙附凤的心理。” 秦姝质疑,“他攀龙附凤?” 顾傲霆嗯一声,“我让助理查过,他之前让鹿宁去相亲,相亲对象先是官二代,不成之后,改为富二代,也没成,退而求其次,才选文二代,他的野心由此可见一斑。之前,他对阿野百般嫌弃,逼迫鹿宁和他分手。得知阿野是咱们的儿子,立马打电话约我们吃饭,可见他攀龙附凤的心理,有多急切。” 秦姝哑口无言。 虽然顾傲霆种种不是,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顾傲霆轻咳一声继续说:“鹿巍的野心不止于此,你且等着看吧,日后,他肯定会干涉阿野。” 秦姝不解,“他干涉我儿子干嘛?” 顾傲霆扯了扯唇角,“鹿巍从幼时的天之骄子,沦为普通人,在单位郁郁不得志了大半辈子,自然想有一天能重新出人头地,好扬眉吐气。鹿宁性子淡泊,又是女孩子,他望女成凤的目的达不到,只能打女婿的注意。我今天故意敲打他,给他个下马威,就是提醒他不要插手我们的家事。” 秦姝眉头拧紧,“你觉得他会怎么干涉?” 顾傲霆眯眸,“让阿野回公司,和北弦抢位置。” 秦姝摇头,“我儿子做不来那种事,当初他怕连累到我们,带着伤连夜走了。” 顾傲霆极轻一笑,“阿野是很好,可他孝顺,心眼实,跟鹿宁感情又好,很容易被鹿巍带偏。北弦是我培养了二十几年,手把手带出来的。阿野现在学来不及了,他那性子太冲动,也不够滑,不适合做生意。你看吧,如果我不从中牵制着,鹿巍肯定会搅和得这兄弟俩反目成仇。” 两人回去后,秦姝暗中观察了一下鹿巍。 果然,看到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打量顾北弦。 这是在观察对手呢。 秦姝对他生了戒备心。 不喜这种太有心机的人,更不想自己两个儿子,被他搅和得手足相残。 吃罢饭后。 顾傲霆对鹿巍说:“反正是周末,吃完饭别走了,留下来住一宿吧,我带你出海捕鱼去。” 一听出海,鹿巍心里咯噔一下。 生怕顾傲霆中途再折腾自己,鹿巍连忙婉拒道:“不了,我和我太太还要去看望岳父。” 这是在隐晦地提醒,秦野在他岳父手下工作。 想让顾傲霆把秦野调到自家公司。 顾傲霆假装听不懂,“回头约个时间,我也拜见一下关老。阿野在他手下做事,承蒙他多多关照。” 言外之意,他支持秦野在关山月手下做事。 鹿巍眼神微变,笑容变得勉强起来,有心想再多说几句,又觉得时机不到。 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何况这半生不熟的。 鹿巍看向鹿宁,“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女孩子家家的,矜持点。” 这是在提醒顾傲霆,你儿子还没娶到我女儿呢。 顾傲霆听出来了,笑道:“女孩子是该矜持点,苏婳和南音都很矜持,矜持了也好。” 那意思,我们不怕,有恃无恐。 顾北弦看他一眼,说苏婳矜持还算勉强,南音横竖跟矜持沾不上边。 两个老江湖一来二去,打着哑谜,心思不深沉的,都听不出来。 一行人送鹿家三人,去坐游轮。 顾傲霆和秦姝对鹿氏夫妇的态度,礼貌周到,带点疏离。 秦野和鹿宁则是依依惜别,不舍写在眼里和心里。 尤其是秦野,看向鹿宁的眼神,黏得都能拉出丝来,恨不得和她二十四小时不分离。 送走鹿家三口。 顾家人在岛上休闲放松,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 岛上有很多娱乐设施,可以看电影,观海,出海,还可以潜水。 夜晚吃过晚饭后。 顾傲霆敲开秦姝的门,“姝啊,晚上不安全,我在你屋里睡吧,好保护你。” 秦姝眼皮一抬,眼风微冷,哼一声不说话。 顾傲霆马上改口:“我的意思是,你睡床,我睡地板,你别想多了。” 秦姝笑了,“你是不是找罪受?空房间那么多,你睡哪不行,非得来我屋睡地板?身上皮痒痒,是吗?” 顾傲霆微垂眼皮,“孩子在,给个面子。你别看北弦天天怼我,可他一点都不希望咱俩离婚。” 一句话戳到了秦姝的心窝子。 她想起年轻的时候和顾傲霆冷战,生下南音没多久,就带着她出国了。 过了几年才回来。 回来那天,年幼的北弦,抱着她的腿不肯松手。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去哪,他就跟到哪,生怕她再走了。 秦姝别开视线,嗔道:“你闭嘴吧,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语气很硬,眼圈却红了。 顾傲霆急忙扯了抽纸,来给她擦眼泪。 “别碰我。”秦姝抬起右手,去打他的手。 顾傲霆反手握住她的右手,不让她打到。 秦姝微恼,“你松开我。” 顾傲霆大着胆子不肯松,语气温柔,“你的手还像以前那么软。” “啪!”秦姝抬起左手,一耳光甩到他脸上。 掌声很脆,却不怎么疼。 顾傲霆干脆把她两只手都捉住,“都快要做奶奶的人了,别跟我闹了,和好吧。” 秦姝白他一眼,“我年轻着呢,说四十都有人信。” “嗯,我们家小姝永远是小姑娘。” 秦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那张嘴在猪大油里滚过吧?油死了。” 顾傲霆刚要开口。 “叮咚!” 门铃响了。 顾傲霆不耐烦道:“谁啊?” “我。” 是顾北弦的声音。 顾傲霆没好气道:“门没关严,自己进来。” 来的时候,他特意闪了一道门缝,怕惹恼秦姝,挨打时好跑。 “你松开我的手。”秦姝用力往外抽手。 顾傲霆不松,“自己儿子,怕什么?看到我们这样,北弦开心都来不及。” 话音刚落,顾北弦推门而入。 看到顾傲霆紧紧握着秦姝的双手,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秦姝有点窘,解释道:“这老狗吃晚饭时喝了杯猫尿,又发酒疯了。” 顾北弦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老夫老妻了,握个手很正常。” 秦姝语气微冷,“你有事?” 顾北弦嗯一声,“我找老顾是有点重要事。” 他看向顾傲霆,“我哥当年高考考了六百多分,够京都大学的本科分数线了,可惜因为一些原因,没去上。在秦家村那么简陋的教学条件下,他还能考六百多分,说明他学习能力很强。几个月前他报了自考,在考文凭。回头让他进公司历练一下吧,考古队条件太艰苦了。” 顾傲霆蹙眉,“让他先在考古队历练历练吧,有关山月照应,回头走他那条路也不错。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顾北弦默了默,“我想把我现在的位置,让给我哥,我自己出去创业。” 秦姝猛地偏头看向他,心情复杂,感动又心疼他。 太过懂事的人,总是容易惹人心疼。 她心疼秦野,也心疼北弦。 顾傲霆不悦,“我培养了你二十多年,你要撂挑子不干了?你给你哥,确定他能接住?出去谈生意,全是老狐狸,就他那性子,一言不合就甩飞刀。用不了几年,我这一大摊子,就被他折腾光了。” 顾北弦抿了抿唇,“可这样对我哥不公平。”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从出生起,就不公平。” “可是……” 顾傲霆眼神制止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安安稳稳地在那个位置待着,好好做事。我培养了你那么多年,别成天想着撂挑子不干,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顾北弦竟无言以对。 他转身离开。 门关上。 房间内安静下来。 秦姝冷眼看着顾傲霆,“你要这样握着我的手,握一辈子?” 顾傲霆若有所思,“也不是不可以。” 秦姝被气笑了,“滚吧你。” 顾傲霆心说,要滚一起滚,去床上,怎么滚都行。 但这种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 给他一万个胆子,都不敢说出来。 从来没想到,那么大男子主义的他,有一天,会怕老婆怕到这种程度。 第456章 患得患失 顾北弦返回房里。 推开门,看到苏婳正坐在飘窗上,隔着玻璃望向大海。 她纤细窈窕的背影,透着些许落寞。 顾北弦心里一疼,迈开长腿,走到她身后,坐下,从背后环住她的细腰,声音调柔问:“在发什么呆?” 苏婳失望地说:“我又来月经了,还是没怀上。” 顾北弦眼神暗了暗,“没事,我们下个月继续努力。” 苏婳惆怅,“别人怀孕那么容易,我怎么就这么难?” 顾北弦温柔地亲吻她的发丝,“该来的总会来,不要急。” “再努力两个月,如果还怀不上,我们就去做试管婴儿吧。我问过医生了,趁年轻,做试管婴儿成功率高。年龄越大,成功率越低。” 顾北弦声音发硬,“不想你受罪。” 苏婳深呼吸一声,“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渴望要个孩子。走在路上,看到别人家的小孩,我都控制不住,想去抱抱摸摸,亲亲。我想要孩子,都快想疯了。” 顾北弦心说,我何尝不也是? 不过这种话,他不能说。 说出来,苏婳压力会更大,也会更自责。 顾北弦把她抱在怀里,抱得很紧,“金石为开,我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马上就要过年了,过了年我就二十六了,用不了几年就到三十了。三十岁前,如果还怀不上,三十岁后更难怀。” 顾北弦安慰道:“过了年,你也才二十六岁,还很年轻,不急的。” 苏婳默了默,“陪我出去走走吧,散散心。” “好,你多穿点。” 他找了外套,拿给她。 来的时候,知道要在这里过夜,他特意准备了帽子和围巾,都给她戴上。 苏婳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两人一起走出去。 保镖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海风湿冷,透着咸湿的感觉,是海的味道。 月亮又大又圆,悬在墨蓝色的天上,月光温柔地洒下来,把海景衬得很美。 两人手牵手,漫步在海边。 保镖忽然警惕地回头,瞅一眼,对顾北弦说:“顾总,有人跟着我们。” 顾北弦和苏婳闻言,也纷纷回头。 果然,看到远处一道身影,一身黑衣,正远远地尾随着他们。 那道黑影,越走越近。 众人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秦野。 待他走近,顾北弦问:“怎么还没睡?” 秦野淡声道:“不困,看你俩出来了,怕有安全隐患,就跟出来看看。” 顾北弦心里暖融融的。 难得他在那种粗粗糙糙的环境下长大,却这么暖。 顾北弦抬手拍拍秦野的肩膀,想说,我对老顾说了,要把我的位置让给你,可是老顾不同意。 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口。 太现实的东西,容易伤人。 本该是大男主的角色,却因为幼年丢失,沦为配角。 换了谁都会憋屈,会怨天尤人,会充满戾气,甚至睚眦必争,可他却不争不抢,十分难得。 几人在海边默默地走了半个小时。 一起返回去。 进了酒店大门。 秦野看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短发,脖颈细长,背影瘦削却有力。 是鹿宁! 秦野眼睛一亮,加快脚步朝她走过去,“你怎么回来了?” 鹿宁眼睛亮晶晶的,唇角漾起浅浅的梨涡,“说好的要保护你,我不能食言。” 秦野笑,“傻不傻,我这么大个人,要你保护?” 鹿宁也笑,“你才傻。” 苏婳羡慕地瞅着两人,“还是谈恋爱好啊,说个‘傻’字,都能乐半天。看到对方,眼里就没了旁人,只有彼此。结婚后,就不行了,各种烦恼层出不穷,要面对棘手的公媳关系。生不出孩子,还压力山大。想想我和你还没谈过恋爱,就闪婚了,很亏。” 顾北弦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我们谈过的,离婚后谈的,你忘了?” “那不算,不够甜。” “你想要多甜?” 苏婳抬起小巧的下巴,“像他们这么甜。” 顾北弦微挑眉梢,“苏婳同学,你今天有点任性啊,时光又不能倒流,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苏婳挽起他的手臂,“压力太大了,就想任性。” 顾北弦宠溺一笑,“好吧,任性吧,你想怎样,就怎样。” 苏婳笑容酸甜。 顾北弦握着她的手,一起回房。 让服务员帮她准备了益母草红糖水,又打开空调暖风。 冲过澡后,顾北弦把苏婳抱在怀里,手伸到她的睡衣里,帮她温暖冰凉的小腹。 多想那里快点孕育出一个孩子。 真的,他都恨不得在自己肚子里安个子宫,替她怀。 同一时间。 隔壁房间。 鹿宁在沙发上坐着,坐姿略有些拘谨。 也是奇怪了,以前和男同事出任务,半夜不是没一起待过,都没觉得有啥。 可是和秦野,就有点放不大开。 果然,男同事和男朋友,是不同的。 秦野倒了杯热牛奶,递给她,“你回来,你爸妈没怪你?” 鹿宁耿直地回道:“没,是我爸让我回来的。” 秦野十分意外。 临走的时候,鹿巍还说让鹿宁矜持点。 结果,晚上又让鹿宁回来。 这要是换了那种轻浮的登徒浪子,还不知要怎么想鹿宁,难免会轻看她。 鹿宁也察觉到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不该来的,可是我怕你有危险。那次在西北古城,要不是我听到坏人说话,你就被人拿乱刀砍了。我不想你出事,不想没有你……” 她越说声音越低。 硬来硬去的性子,能说出这种话,很难得了。 秦野垂眸望着她,坚硬的心化成一团水。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她环在怀里,温柔地亲吻她额角。 是很虔诚的吻,不带任何欲念。 鹿宁抓着他的衣襟,低声说:“我爸还说,让我拿捏好你,给你点甜头,但是又不能让你轻易得到。可是我不会拿捏男人,只会直来直去。我也没谈过恋爱,搞不好分寸感,就很实心眼。” 秦野心说,还用拿捏吗? 我整个人从上到下,从外到里,都是你的,随便拿捏。 但是这种话,他说不出来。 明明是很真诚的话,一说出来,就显得轻佻了。 秦野笑笑,“这种话以后不要告诉我了,你爸知道了会生气。” “我不想隐瞒你,也不想对你耍心眼,说出来,我心里好受些。我爸他,就是有点急功近利,其实人不坏。” 秦野把她按进怀里,轻抚她后背,“你坐会儿,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我爸也这么说的,让我来坐会儿就回去,不要留宿,说你父母知道了,会看轻我。” 秦野哭笑不得。 合着鹿巍让鹿宁来吊他胃口呢。 把他当鱼了,把鹿宁当饵,一松一紧,勾着吊着的。 秦野松开鹿宁,凝视着她,“小鹿,你听着,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不会因为我是谁的儿子,发生变化。你不用紧张,更不要有压力,也不要因为你爸妈的话,就失去自我。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别因为他们,搞得咱俩的关系变了质。” 鹿宁定定地望着他,心里酸酸甜甜,五味杂陈。 沉默许久。 她才开口:“本来我挺自信的,可是被我爸妈这样说那样说,整迷糊了。别看我很能打,工作上可以,可是在感情上,就是个白痴。你家跟我家差距太大了,你长得又这么帅,可供挑选的人很多,我怕你以后,不要我了。” 秦野想笑,又觉得心酸。 这傻孩子。 他爱她,爱得眼里都没有旁人。 她却患得患失。 那么利落果敢的一个女人,帅里帅气的,也会患得患失了。 这该死的爱情。 第457章 不按套路 秦野抬腕看了看表,对鹿宁说:“我送你回去吧,老顾也不是省油的灯,被他看到,还不知要怎么想你。” 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特别想让她留下来。 身体更想。 鹿宁极轻一笑,“咱俩就只是想谈一场纯粹的恋爱而已,倒是把两位老人家给忙坏了。” 秦野也笑,“可不,皇上不急,太监急。” 鹿宁站起来。 秦野起身和她一同走出去。 二人下楼。 来到一楼大厅。 鹿宁径直走到前台,问:“你好,让你们帮忙找的钥匙,找到了吗?” 前台小姐礼貌一笑,递给她一串钥匙,“您看是这个吗?” 鹿宁接过来看了看,“是的,谢谢。” “不客气。” 这串钥匙,是鹿巍临走时,故意落在男卫生间里,好让鹿宁找借口回来见秦野。 以此增加两人的感情,好增大他手上的筹码。 出了酒店大门。 海风一吹,挺冷的。 秦野脱掉身上的外套,给鹿宁披上。 鹿宁抬手挡住,“我里面穿毛衣了,不冷,你穿吧,别冻着。” “披着吧,我是男人,抗冻。” 鹿宁一言不发,捏着外套,硬是给秦野穿上了。 秦野笑了笑。 这傻孩子,刚才软成那样,这会儿又硬气了。 俩人肩并肩,朝码头走去。 要分别时,鹿宁抓着秦野的手,大眼睛盯着他英俊硬朗的脸,“睡觉时警醒点。对了,我爸让我转告你,防人之心,不可无。” 秦野听出来了。 鹿巍这是让他防着顾北弦呢,心里刺刺的,不太舒服。 他淡声道:“转告你爸,北弦是我亲弟弟,他只会帮我,不会害我。” 鹿宁嗯一声,“我也是这么对我爸说的,让他不要瞎操心。” 秦野抬手搭到她的肩头上轻轻握住,眉眼深深,俯视着她,“你一点都不像你爸。” “小时候,我爸妈工作忙,没空照顾我,我是外婆一手带大的。” 秦野心说,幸好你不是你爸带大的,否则我还得继续打光棍。 他是真的不喜欢满肚子心机的女人,长得再漂亮也不喜欢。 鹿宁朝他摆摆手,“回去吧,我要上船了。” 秦野跟上去,“我送你回家吧,晚上不安全。” 鹿宁莞尔,“不用,我是跟鬼打交道的,还怕人不成?你把我送回去,我还得再把你送回来。那我们今晚不用睡觉了,不停地送来送去吧。我爸就在岸上等着我,游轮上的人,也是你们顾家的,你放心好了。” 秦野略一思索,“上了岸给我打电话。” “好。” 鹿宁转过身,朝游轮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从后面抱住她。 不用回头,鹿宁都知道是秦野。 隔着衣服,能感觉到他身体硬邦邦的肌肉弧度,又阳又刚,充满男性魅力。 鹿宁心扑腾扑腾直跳,犹如小鹿乱撞。 秦野拉着她的手,迈开长腿,把她拉到背光处。 黑暗里,他低下头,吻她细嫩的脸颊和发丝,再到精致的耳翼。 吻着,吮着,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咬着她的耳骨。 咬得鹿宁又痒又麻。 只是吻这些还不解渴,秦野扳着她的双肩,把她调过来,捏起她的下巴,去亲她软糯的唇。 亲着亲着,他的身体开始燃烧起来,热血沸腾,全身血液直往一处冲。 夜晚人比较感性,身体也比白天更容易冲动。 秦野很想一把抱起鹿宁,回酒店房间,和她好好研究一下,有关生命大和谐的事。 可是还没订婚,也没结婚。 没名没分的,就睡,是对鹿宁的不尊重。 长长的深吻结束,秦野气息微喘说:“选个日子,我们把婚订一下吧。” 再这样下去,他快撑不住了,太废裤子了。 鹿宁樱红的嘴唇水润亮泽,“我爸也是这个意思,他说你要是负责任,肯定会提订婚的事。” 秦野明白鹿巍的心机了。 他们今天来,其实是想和顾傲霆商量订婚的事,可是顾傲霆只字不提,还明里暗里地把鹿巍敲打了一顿,全程占据高位,高高在上。 鹿巍急了,才出此下策。 秦野摸摸她的脸颊,“以后这种事,不要告诉我了,影响心情。” “我是怕你日后知道了,会觉得被算计,不如坦诚相待。” 秦野觉得这样的鹿宁,有点憨憨的,无敌可爱。 他低下头又去吻她,心跳如鼓。 此时此刻,眼里心里只有她。 海风卷起海浪,发出呜呜的声响。 空气湿冷,可是两人却很暖。 忽然,鹿宁一把推开秦野,倏地往前冲去。 眨眼间冲到百米开外,她伸手锁住一个男人的喉咙。 秦野今天穿的裤子比那晚的宽松,稍微缓了下,等方便走路了,拔腿追上去。 鹿宁抓着男人的脖子,把他从黑影里拉出来,脆声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男人身材魁梧,穿一身质感良好的休闲装,戴着口罩和一顶黑色呢帽,露出两只大眼睛。 那双眼是颇具英气的丹凤眼,长而大,眼尾微扬。 长这种眼型的不多,秦野一眼就认出是自家老子。 鹿宁要揭他口罩,秦野制止了。 嫌丢人。 秦野别过头,“松开他吧,不是坏人。” 鹿宁听话地松开男人的脖子。 男人却自己揭掉了口罩。 果然是顾傲霆。 秦野觉得脸被丢尽了。 顾傲霆却面不改色,咳嗽了几声,抬手揉揉脖子,缓解被锁喉的不适。 心里暗道,小丫头手劲儿还挺大,脖子被抓得生疼。 鹿宁见是顾傲霆,尴尬极了,忙向他道歉,“对不起,顾叔叔,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要伤害阿野的人。” 顾傲霆本来挺生气的,一听这话,瞬间不生气了。 觉得这孩子真的是在很认真地保护秦野。 这么好的孩子,却有个那样的老子,挺可惜。 缓了一两分钟,顾傲霆对鹿宁说:“你爸给我打电话,说他钥匙落在卫生间里,你回来取钥匙了,让我帮忙关照一下。我打阿野手机,没人接,去他房间敲门,也没人应。问前台说你们出来了,我就跟过来看看。” 鹿宁看看他的帽子和口罩。 那意思,只是出来看看,为什么要捂得那么严实? 顾傲霆拍拍头上的帽子,“夜晚气温低,不戴帽子,头会受寒,容易长白头发。戴口罩是因为海风大,会把脸吹出皱纹。我看到你俩在一起,本来想走的,还没走,就被你发现了。我没有偷看的意思,也没必要偷看,我也年轻过。” 鹿宁微微笑了笑,“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 “没事,你是个好孩子,叔叔不怪你。”顾傲霆看向秦野,“你送小鹿回家吧,今晚就住在他家,别来来回回地跑了,累。” 秦野一怔,“您晚上喝的酒,到现在还没醒?” 顾傲霆不动声色,“听我的没错。” 秦野蹙眉,“你们一个两个的,到底想搞什么?” 顾傲霆淡笑,“反正我不会害你。” 秦野默了默,心一横,看向鹿宁,“走吧,去你家。” 鹿宁也摸不着头脑,但是和顾傲霆不熟,他又是秦野的父亲,不好当面抗拒。 两人上了游轮。 来到岸上。 鹿巍的车就停在岸边码头旁的停车场里。 鹿宁拉开后车门上车。 秦野也俯身坐进去。 鹿巍扭头冲他呵呵一笑,“阿野,你这孩子太客气了,我就在岸边等着呢,你还亲自把宁宁送过来。” 秦野没什么情绪地说:“还有更客气的,我要亲自把小鹿送到你们家,今晚就住你们家了。” 鹿巍噎住。 这是正常人类的思维吗? 不是! 太不套路出牌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鹿巍才开口,“这,不太好吧,你俩还没订婚。” 秦野道:“早晚都会订。” 鹿巍一时摸不清他的思路,慢慢发动车子。 五十分钟后,回到家。 看到秦野也来了,关岚惊讶了一下,随即热情地打招呼,“阿野来了啊,快请坐快请坐,你想喝点什么?” 秦野喊了声关阿姨,说:“我不渴。” 心里却有点不屑。 早前不知道他是顾家人,关岚看他的眼神冷漠中带着轻蔑,不停地打电话,拆散他和鹿宁,嫌弃他盗过墓,嫌弃他穷。 倘若她一直冷淡,他还能高看她两眼。 可她忽然变得这么殷勤。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虽然人现实了没错,可秦野心里就是不痛快。 反观鹿宁,对他始终如一,就很难能可贵。 鹿巍对关岚说:“你去收拾一下书房,阿野今晚要住在这里。” “啊?”关岚以为自己听错了。 鹿巍重复道:“阿野今晚要住在这里,你去把书房好好收拾收拾,好让他住。” “好吧。” 关岚转身去书房。 鹿巍把秦野让到沙发上,给他倒了杯热水,“晚上就喝热水吧,喝茶和咖啡容易失眠。” “好。” 鹿巍试探地问:“就书房空着,里面有张沙发床,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那就好,委屈你了。” 秦野没什么语气地说:“不委屈。以前盗墓时,还睡过墓坑。有沙发床可以睡,很好了。” 鹿巍噎住,讪讪地说:“盗墓是个很传奇的职业。虽然现在违法,但是放在过去是合法的,曹操还专门成立了个摸金校尉,官至四品呢。” 秦野笑了,笑容有点凉。 看吧,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规则? 规则都是会变的。 秦野没接话,默默环视室内一圈。 房子三室两厅,平层,有一百来平方吧,装修得还可以,新中式风格,偏雅致。 跟普通人比算好的。 但是跟顾家一比,就不够看了。 客厅还不如他在日月湾那套房子的阳台大。 关岚很快把书房收拾好,出来招呼秦野,“阿野,天不早了,你去洗漱一下,睡吧。东西在卫生间,都帮你准备好了。” 秦野道一声谢,转身去了卫生间。 关岚一把拉起鹿巍,去了主卧室,把门关上。 关岚问:“老鹿,这是怎么回事?” 鹿巍摊摊手,“我哪知道,他上来就说要送宁宁回来,还要住在我们家里。”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鹿巍拿起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是顾傲霆打来的。 鹿巍堆起笑,接通,“亲家,您好,这么晚打电话,是有急事吗?” 顾傲霆问:“阿野到你们家了?” “到了,房间收拾好了,他说要住在这里。” “好,阿野这孩子孝顺,心眼也好,你们家就小鹿一个女儿,阿野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鹿巍一时没反应过来,打着哈哈道:“啊,是,是。” “不早了,你们睡吧,晚安。” “好,晚安。” 挂电话后,鹿巍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姓顾的什么意思?这是打算让秦野入赘我们家吗?” 关岚离得近,听到了。 她琢磨了下,点点头,“听他那意思,八成是有这个打算。” 鹿巍的脸一瞬间阴沉下来,“这个老狐狸!他要打什么主意?” 第458章 喜从天降 关岚脸色也不太好看,“我猜测,他可能看出你的心思了,干脆把秦野送过来,就是为了提醒你,敲打你,不要打他家的主意。” 鹿巍冷笑,“这个老狐狸,的确比常人精明。今天在岛上,他明明就是成心折腾我们,偏偏还让人挑不出刺来。你受了罪,受了气,还得客客气气地向他道谢。” 一听这话,关岚脚又疼了。 她走到床前坐下,脱掉拖鞋,揉着酸疼的脚底。 她边揉边抱怨:“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急,你不听。查出秦野是顾家人后,过段时间,再约他们也行,你非得上赶着,赶着就是个当。” 鹿巍脸色沉了沉。 他摸起烟盒,抖出一根烟,走到窗口。 打开窗户,点燃抽起来。 抽了几口。 他闷闷地说:“整个京都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成千上万个。可是像顾家那种家庭,就那么顶尖的几个。秦野无论容貌还是身板,都是一顶一的。我查出他报了自考,在考文凭,短短几个月就过了三门,也没影响工作。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很聪明,又有上进心,是可塑之才。岳父也总夸他,夸他古墓和古董知识丰富,又有实践经验,比专业考古人员,用着还得心应手。如今他又多了这么个背景,我们能等吗?不能,夜长容易梦多。” 关岚若有所思,“也是奇怪了,以前看他浑身缺点,现在看他全是优点。” 鹿巍深吸一口烟,“我也是,以前总觉得他配不上宁宁,现在反倒觉得宁宁配不上他了。” 关岚想起苏婳,“顾傲霆那个儿媳妇,真的挑不出缺点。宁宁太直了,成天在异能队里,打来打去,只会些拳脚功夫,又不懂男人。” 鹿巍意味深长,“所以啊,得听我指挥。” 关岚撩起眼皮白了他一眼,“我觉得,你还是收敛点吧。” “什么意思?” “你在单位再怎么混,也就那么大一块地方,见的人也有限。人家顾傲霆,做多大的生意?每天见多少人,经多少事?你那点心眼子,说不定人家早就看透了。我觉得,还是少点套路,多点真诚吧。我们要自尊自爱,不能自轻自贱。我爸是关山月,你爷爷是打过抗日战争的。我们就是钱比人家少点,其实条件也不差。” 鹿巍淡嘲一笑,“妇人之见,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你的鸿鹄之志,靠自己实现啊,寄托在别人身上,算什么本事?我可告诉你,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别让她夹在中间难做人。” 鹿巍不吭声了,一口接一口地抽起闷烟来。 同一时间。 岛上。 顾傲霆打完电话,抱了床被子,铺在秦姝床边的木地板上。 秦姝住的套房,有一张硕大的双人床。 他当然不敢上去睡。 其实房间有沙发,可顾傲霆之前被顾北弦指点过,能睡地板的,就不要睡沙发。 他牢牢记着呢。 顾傲霆把被子一半铺在地上,一半裹在身上。 秦姝赶不走他,又不好叫保镖来轰他走,干脆由着他。 她把台灯关上,拉过被子盖好。 黑暗里,顾傲霆轻声问:“姝啊,你睡着了吗?” 秦姝觉得好笑,“我要是睡着了,台灯是鬼关的?” 顾傲霆翻过身,面朝她的方向,“二十几年了,这是我们第二次同睡一屋。上次你喝醉了,这次你是清醒的。” “想说什么,直接说,别绕弯子。” 顾傲霆由衷地感叹道:“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 秦姝乐了,“你真的有受虐症,改天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不用看,你比心理医生还管用。真的,你冲我笑一笑,我能高兴大半个月。” 秦姝无语。 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开口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你看你,相貌堂堂,有钱有型有款。在外面,人模狗样,威风八面,很能唬住人。因为脸皮厚,皱纹也少,穿上牛仔褂牛仔裤小白鞋,活力四射,比大学生看着还青春。依你的条件,离了婚,找个年轻貌美的,不成问题。我要的也不多,只要把我娘家的产业给我就行。也不用给我,给阿野就可以。” 顾傲霆不出声了。 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 一阵阵地疼。 他抬手按着胸口,闷声说:“我心脏可能出问题了,最近老是心口疼,回头得去医院查查心脏。” 秦姝啧一声,“每次一扯到关键问题,你就转移话题,老奸巨滑。” 顾傲霆别过头,“我不离婚,就不离,打死都不离。” 秦姝气极反笑,“你这个老家伙,耍赖皮还耍上瘾了。” 顾傲霆憋了好一会儿,哑着嗓子说:“想离婚,等我死了再说吧,反正我比你大八岁,肯定死在你前头。” 他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心里酸溜溜的,两只眼睛发潮。 刚才那话,他说得很违心。 百年后,他还想和她合葬。 可他不敢说,怕说了,会被打,更怕连地板都没得睡。 一周后。 顾北弦带苏婳去看中医。 是顾老太太推荐的一个很有名的中医,姓孙,据传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人。 听顾老太太说,吃过他抓的药,十个有八个都怀了。 顾北弦就想试一试。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苏婳受试管婴儿那个罪。 孙老中医很忙,来看病的病人,要拿号排队。 号都排到三个月后了。 但因为是顾老太太介绍的,苏婳享受到了vip待遇。 说白了,就是给夹了个塞。 孙老中医是京都医院中医部退休的,今年八十多高龄了,须发皆白。 穿一身深蓝色唐装,坐在那里,颇有几分得道高医的模样,很能唬住人。 苏婳把自己的情况,详细地跟老中医说了一遍。 老中医采用传统方式,对苏婳望闻问切。 之后给苏婳开了一个疗程的中药,让拿回去煎了服用,一疗程结束后,再过来。 去药房取了药,顾北弦拎着大包的中药,和苏婳离开。 刚出门口,碰到一抹儒雅斯文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是陆砚书。 苏婳心里一惊,“爸,您来这里做什么?是谁生病了?” 陆砚书眉眼含笑,“你妈怀孕了,我来找孙老中医开点保胎药。” 苏婳顿时喜出望外。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妈,她真的怀孕了?” 陆砚书满面春风,“是,没打算要孩子的,没想到琴婉会怀。她想生下来,乳名都取好了,叫天赐。” 苏婳替母亲开心。 虽然怀孕生子会辛苦,可是看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再多的辛苦也值得。 她又高兴又羡慕,“真好,我现在就去看我妈去。” “去吧,来的时候,你妈还提到你,说你要是能怀上就好了。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成天盼着你怀孕。” “嗯,我去了,去沾沾孕气。” 苏婳和顾北弦辞别陆砚书,去商场买了很多适合孕妇吃的补品,又买了一些酸酸甜甜的水果和零食。 用最快的速度,来到陆家。 一入客厅。 看到华琴婉一身淡紫色家居服,姿势优雅闲适地坐在沙发上。 气色比上次见,又好了很多。 人一过得好了,连脸上的皱纹都会变浅。 如今的华琴婉,温婉美丽,不失风韵。 秦姝也来了,坐在她身边,正手脚麻利地帮她剥橙子。 以前华琴婉生病的时候,和秦姝看着像两代人。 但现在,华琴婉保养得和秦姝看起来,差别也不太大了。 苏婳喊一声,“妈!” 两人齐齐抬头,冲苏婳笑,“孩子,快过来坐。” 苏婳走到两人中间坐下,垂下眼帘去看华琴婉的肚子,欣喜又觉得神奇。 这里将孕育出她的弟弟或者妹妹。 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几人说说笑笑。 秦姝抬腕看了看表,站起来,“我等会儿还有事,就不留下来吃午饭了,你们娘儿俩,好好聊聊。” “好。”华琴婉和苏婳起身要送她。 被秦姝制止了。 她抓起包走出去。 来到庭院里,顾傲霆迎上来,一张不失英俊的老脸,冻得微微发青。 他脸上堆起笑,“姝啊,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秦姝一怔,“你怎么无孔不入?” “我正好路过,抽点空,接你吃个饭。” “不吃。”秦姝迈开纤长的腿就走。 顾傲霆大步追上去。 秦姝越走越快,想甩掉他。 出了大门。 门口一辆黑色的豪车停下。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道穿灰色呢大衣的身影。 男人五十多岁,气质温厚儒雅,是陆翰书。 看到秦姝,陆翰书一愣,随即笑着冲她打招呼,“最近还好吗?” 秦姝脚步停下,表情有些不自然,“挺好的,你也来看琴婉?” “是。” “姝儿!等等我!”顾傲霆忽然提高音量,大步追上来。 “姝儿”二字喊得秦姝头皮发麻。 顾傲霆边走,边脱掉身上的黑色羊绒大衣。 走到跟前,他把大衣披到秦姝肩上。 秦姝用力动了下肩膀,想把他的大衣甩掉。 可顾傲霆牢牢按住她的双肩,不让她甩。 他冲陆翰书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陆董啊,你好。” 陆翰书温厚地笑笑,“你好,顾董。” 顾傲霆淡嗯一声,揽住秦姝的肩膀,冲陆翰书道:“你进去吧,北弦和苏婳也在,我要带我爱人去吃饭了。” “爱人”两个字,让秦姝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有完没完?” “没完。”说罢,顾傲霆霸道却不失温柔地夹着秦姝,朝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 陆翰书看着两人亲昵的身影,眼神说不出的落寞。 第459章 比糖更甜 秦姝被顾傲霆箍着肩膀,上了车。 车门一关上,秦姝扬起手,就朝顾傲霆脸上甩去。 顾傲霆非但不躲,还把脸往前凑,指着自己的左脸,“你打吧,听说挨耳光,能紧实皮肤,保进血液循环,使人年轻。” 秦姝本来憋了一肚子气,被他这歪理搞得,气消了一半。 就像泄了气的气球,瘪了。 她拿掉身上的大衣,扔到他怀里,冷声说:“下次再搞这种小动作,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顾傲霆摸透了她的脾气,也就嘴上厉害。 所谓的不客气,至多甩他个耳光,泼杯烟灰水,或者逼他吃个猪肘子,最狠也就往他身上铲几锨土。 所以他是不怕的。 最怕的,就是她要离婚。 只要不离婚,她咋折腾都行,他由着她折腾。 顾傲霆对司机说:“去雍雅山房。” “好的,顾董。”司机发动车子。 秦姝偏头瞅着顾傲霆,“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雍雅山房见客户?” 顾傲霆泰然自若,“想知道,有的是办法。” 秦姝狐疑,“你收买了我助理?提前得知了我的行程?” “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北弦在雍雅山房有股份,你助理订包间,被他手下人知道了。” 秦姝明白了,“这熊孩子,一天天地净出卖我。”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让你和我关系好点,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父母恩恩爱爱?” 秦姝轻轻翻一眼,“愧疚不?之前你成天拆他和苏婳。看看人家这觉悟,以德报怨。” 顾傲霆伸手来握她的手,“因为北弦是你生的,你不只人长得漂亮,生的孩子也个个出众。” 秦姝反手打了他的手一巴掌,“再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把你的手剁了,拿去红烧?” “清蒸也行,只要你开心。” 秦姝又气又笑,“真服了你了,又油又腻,堂堂一上市集团董事长,改行当段子手了。” 顾傲霆心说,只要你不离婚,别说当段子手了,侩子手都能当。 刚才看到陆翰书含情脉脉,瞅秦姝的眼神,他真的想当刽子手。 刀了他。 差点被刀了的陆翰书,直到两人的车走远了,才收回落寞的目光。 他转身对身后的司机说:“我们进去吧。” “好的,陆董。”司机忙打开后备箱,拎出礼物。 陆翰书和司机一起,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走进陆砚书家。 由佣人领进门。 苏婳站起来,笑容清甜地喊他一声:“大伯好。” 陆翰书温雅一笑,“好,你快坐。” 几人寒暄几句,落座。 佣人倒茶招待陆翰书。 顾北弦从楼上堪堪走下来,冲他打招呼,“陆董。” 陆翰书温厚一笑,“在家不要叫陆董,多生分,你跟着苏婳,一起叫我大伯吧。” 顾北弦淡笑,“好的,大伯。” 陆翰书沉思片刻,“有个新能源项目,和光伏发电有关,你们公司感兴趣吗?” 顾北弦不假思索,“顾氏集团对新能源项目一直都有兴趣。” “那我们就约个时间,好好聊聊。” “好。” 两人定下时间。 有分寸地关心了华琴婉几句,陆翰书起身离开。 送走陆翰书,顾北弦一时竟猜不透,他这个项目合作,是看在陆砚书的份上,还是看在秦姝的份上? 每每陆翰书看到秦姝,俩人都有点不自然。 秦姝的目光是回避。 陆翰书却是含情脉脉,搀杂着遗憾。 但是陆翰书发乎情,止乎礼,言行举止,极有分寸,让人挑不出毛病。 顾北弦拿起手机,拨给顾傲霆,“陆翰书有个光伏发电的项目,要和我们合作。你要是不乐意,我就拒了。” “做,新能源项目建设好了,就是印钞机。送上门的钱,干嘛不赚?” 顾北弦意有所指,“你倒是荤素不忌。” “你不懂,他越是觊觎你妈,我越要和他合作。商人么,重利轻义,看在利益的份上,他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至多在心里想想,或者多瞅你妈两眼。” 顾北弦笑,“老奸巨滑。” “我就当你夸我了。” 顾北弦返回客厅。 看到苏婳和华琴婉,正亲昵地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苏婳靠在华琴婉身边,手握着她的手,整个人,软软糯糯,像个孩子。 自从和母亲相认后,她整个人柔软了很多,骨子里那种倔强感也渐渐消失了。 顾北弦走到两人身边,帮她们倒水。 苏婳高兴之余,又担心华琴婉,“妈,你之前吃了那么多药,会不会对这个孩子有影响?” 华琴婉轻抚小腹,眉眼温柔,“我问过医生,像我这种情况,停药半年就可以要。” 苏婳暗暗松口气,“我爸快高兴坏了。” “他不想要,怕我受罪,是我执意要的。亏欠他太多,总想弥补他,别的他又不缺,就缺个孩子。虽然有你,可你已经长大了,他缺少的是抚养孩子的乐趣。” 苏婳想起在中医馆里,看到陆砚书开心的模样,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哪里是不想要的样子? 想必顾北弦嘴上说,不要孩子,不着急,心里肯定比她还渴望孩子。 苏婳问:“怀孕会影响你的病情吗?” “多少会有,不过我和医生详细谈过,早就商量好了应对措施。” 话音刚落,华琴婉忽然干呕了一声。 苏婳急忙拿起一颗西梅,递给她,“吃点这个,能稍微好些。” 华琴婉接过,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酸能压住那种不适的感觉。 苏婳心疼地看着她,“你怀这个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华琴婉垂眸望着自己的小腹,“是,年纪大了,不太好怀,找医生开了不少补药,促排卵针也打过。好在上天厚爱我,折腾了几个月,终于怀上了。” 她握握苏婳的手,“你别有太大压力,有时候出其不意就怀了。” 苏婳笑了笑,“但愿吧。” 心里却有点惆怅。 她从去年就开始备孕,备到现在了,也没动静。 说话间,陆砚书回来了,手里拎着从孙老中医那里抓来的保胎药。 西医保胎,一般是补黄体酮。 中医保胎则以固肾、健脾、养血、止血为主。 佣人迎上来,“先生,药给我吧,我去煎。” 陆砚书微微一笑,“不用,我亲自去煎。” 说罢,他看向顾北弦,“跟我去厨房,教你煎药。” 顾北弦一顿,拿了苏婳的药,和他一起走进厨房。 厨房有专门的煎药罐子,是那种紫砂的,很讲究。 不得不说,陆砚书真的是顾北弦见过的最完美的男人。 不只经得了商,画得了画,煎个药,都那么洒脱,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 为人专一,又痴情。 只单身几十年,苦等华琴婉这一点,就没几个人能做到。 药煎上,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留佣人照看着,四人去吃饭。 吃过饭后,等药煎好了,佣人把药盛出,端上来。 陆砚书拿汤勺喂华琴婉喝药。 当着女儿和女婿的面,华琴婉不好意思,伸手来接汤勺,“我自己来吧。” “不,我得以身作则,给北弦做个榜样。女人备孕怀孕生孩子不容易,必须要对你们好点。” 顾北弦懂了。 陆砚书这是故意敲打他呢。 顾北弦勾起唇角,“我是得跟岳父好好学学。” 他端起盛药的汤碗,对苏婳说:“我们去卧室,我好好喂你。” 他刻意强调“好好”二字。 苏婳不由得多想,耳根微烫,对陆砚书和华琴婉说:“爸妈,我们回卧室了。” 陆砚书和华琴婉都是过来人,懂俩人心思,“去吧。” 顾北弦和苏婳一起回到卧室。 把门关上。 俩人走到沙发上坐下。 顾北弦拿起汤勺舀起一勺药,放到嘴边吹了吹,递到苏婳嘴边,“来,喝。” 苏婳试探地尝了尝,苦得难以形容。 咽不下去。 她捂着嘴,要吐。 但是想想只要喝下药,就有希望怀孕,忍住了。 顾北弦见她表情痛苦,自己也尝了一口,的确苦不堪言。 他忽然喝下一口,把唇瓣凑近她的嘴,把口里的药汁推到她嘴里。 苏婳一怔,本能地张开嘴,咽下。 可能是心理原因,也可能是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这一口药汁,没刚才那么苦了。 就这样,顾北弦用同样的方式,喂苏婳喝完了一整碗。 顾北弦扯了抽纸,擦擦她的嘴角,再擦擦自己的嘴。 他剥开一块糖,塞进苏婳嘴里,“吃块糖,缓解一下。” “好。” 糖是软的,橙子味的。 酸甜的感觉,暂时压住了嘴里的苦意。 “再吃一下我,我比糖更甜。”顾北弦抬手捏起她的下巴,用舌尖撬开她的唇,舌尖熟练地撩着她,拨着她。 撩拨得苏婳心花怒放,浑身犹如过电一般。 倒是没有比糖更甜,但是绝对比糖更烫,更动人心弦。 顾北弦突然握住她的腰,打横把她抱起来,就朝床上走去。 苏婳一顿,“大白天的,你要干什么?” 顾北弦一本正经道:“报恩。” 苏婳不解,“什么恩?”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我哪有给你滴水之恩……”忽然想到什么,苏婳耳根发烫,“坏死了你。” 顾北弦把她放到床上,熟练地把她的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拉出来,手握住到她的细腰,英俊的眉眼风流溢出,“没有我,你喝再多的中药,也白搭。” “可我月经刚走,还没到排卵期。” “先演习一下,等排卵期再大干一场。” 苏婳别过头,笑得花枝乱颤,“明明就是你馋了,非得找借口。” “岳父刻意把这房间做了隔音。我们俩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顾北弦低头吻住她的唇,由温柔到激烈,再到痴狂…… 两人颠鸾倒凤,撑霆裂月。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第460章 欢喜冤家 楼下陆砚书喂华琴婉喝完药,见顾北弦和苏婳迟迟没下来,自然懂小两口在浓情蜜意。 陆砚书剥起一块糖,塞到华琴婉嘴里。 华琴婉含着糖说:“秦姝刚来过,她前脚刚走,你大哥就来了。看大哥那神情,应该是和秦姝碰上了。” 陆砚书极淡一笑,“有的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华琴婉若有所思,“感情的事不好说。” “我大哥自我大嫂去世后,一直没再娶,想必还惦记着秦姝。” 华琴婉说:“秦姝不同于普通女人,她和顾傲霆应该早就没感情了,一直拖着不离婚,多半是想等顾傲霆把家业传给北弦。” 陆砚书道:“我大哥财力不输顾傲霆。如果秦姝心里真有我大哥,大可不必拘泥于那份财产。我觉得秦姝一直没离,对顾傲霆应该也有感情的成份。每对夫妻相处的模式,都不同。有的是像你我这样,有的则像秦姝和顾傲霆那种,打打骂骂,拧拧巴巴。要是哪天不骂了,反而出问题了。” 华琴婉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所以有欢喜冤家一说。” 当晚。 秦姝的婚纱馆楼下。 顾傲霆身穿黑色羊绒大衣,围着白色山羊绒围巾,抱着一束进口红玫瑰,站在大门口,等秦姝下班。 虽然今天是周末,可秦姝做婚纱定制,属于服务行业。 越到周末,生意反而越好。 顾傲霆等的时间久了点,超出大半个小时了。 但是他自己感动了自己。 那么忙的人,能拿出最宝贵的时间,来等一个人。 这不是爱,是什么? 他越发确定,自己是爱秦姝的。 以前应该也爱,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等秦姝忙完,拎着包一出门,就看到顾傲霆像个憨憨似的,围着个厚厚的白围巾,怀里抱着一束花,杵在门口。 她乐了,“顾老狗,你这是又在搞哪出?” 顾傲霆扬了扬手中的花,“接你回家。” 秦姝指了指他脖子里的白色羊绒围巾,“才到初冬,你裹这么严实干嘛?你都几十年不围围巾了,这是从哪里淘来的老古董?” 顾傲霆垂下眼皮,“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看周润发演的《上海滩》。他就穿着风衣,围着这样的白围巾。每次他一出场,你都会喊‘好帅’。” 秦姝扑哧笑出声,“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以前成天忙工作,记不住。现在年纪大了,那些小事反而一件件地浮出来了,也是奇怪了。” 秦姝啧啧几声,想挖苦他几句,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 这时店里的员工,下班走出来。 看到顾傲霆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地抱着花,杵在那里。 黑色大衣,白色围巾,虽年纪大,但是气魄和风度很慑人。 是的,在秦姝眼里,顾傲霆就是个憨憨。 可是在旁人眼里,他却是个英俊不失魅力的老男人,尤其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的名表,还有身后的加长款限量版豪车,都给他加分不少。 众人纷纷露出艳羡的眼神。 前台小妹对秦姝说:“秦总,您老公好帅啊!” 女助理赞道:“秦总,您老公真爱你!” 女会计则说:“秦总,您老公还挺浪漫的,都老夫老妻了,还来给您送花。我家那口子,别说送玫瑰花了,连棵菜花都不会送。” 秦姝笑了,“请你们拍马屁也有个限度好吗?” 众人异口同声,“我们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秦姝拿她们没办法,“好了,好了,你们快走吧,别凑热闹了。” 顾傲霆真的很想给这些人,每个人发个大红包。 但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没提前准备。 直接发钱吧,又怕秦姝说他油。 等众人走后,顾傲霆拉着秦姝的手腕,“今天坐我的车吧,你的车让司机开走。” 秦姝用力甩他的手,想甩开,奈何力气没他大,甩不动。 被他拉进车里。 司机立马锁上车门,生怕秦姝再下去了,顾傲霆会生气。 顾傲霆吩咐司机:“回家。” 秦姝冷声道:“送我回我的公寓。” 司机脑门开始冒冷汗,不知该听谁的,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车开向了秦姝的公寓。 因为顾傲霆怕老婆。 顾傲霆摘掉脖子上的围巾,扔到座椅上,“热死了。让助理随便买个白围巾,谁知道他买这么保暖的山羊绒。” 脖子上都出汗了。 秦姝啧一声,“老黄瓜刷绿漆,装嫩。以为围个围巾,就是小马哥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司机忍不住插了句嘴,“夫人,顾董今天这样穿,猛一看,真有几分像港岛的那个老牌男明星。” 秦姝不以为意,“他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捧得,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司机想说,也就您成天不拿他当回事。 在公司里,崇拜他的女同事可多了,上到五十八岁的返聘老会计,下到刚毕业的前台小姑娘,都是他的粉。 当然这话,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 车子快而稳地朝前开去。 谁也没注意到,远处的岔道里,一辆停在树荫下的车里,一个男人正拿着望远镜,把这一切全都捕捉眼底。 男人扔下望远镜,冷笑。 眼神冰冷而阴鸷。 正是顾凛。 他拿起手机,拨给外公蔺老爷子,“外公,你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笑话?” “什么?” 顾凛微咬牙根,“我看到顾老头捧着束花,来接秦姝下班。那副奴颜婢膝上赶着讨好她的模样,活脱脱像条哈巴狗。” 蔺老爷子鼻子哼出一声冷笑。 他哑着嗓子说:“当年你妈去世,我希望他五年内不要结婚。结果不到一年半,他就娶了秦姝。我暗示他,最好五年内不要生孩子,结果没过多久,秦姝就怀孕了。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你妈死得好冤!他以为他给点钱,就能补偿了?我活生生的宝贝女儿,就那么没了,没了,唉!” 蔺老爷子眼圈泛红。 顾凛却没那么伤感。 他沉着声说:“照这程度,这俩人死也不会离婚了。不离婚,我还有上位的机会吗?” 蔺老爷子缓缓开口,“再耐心等等。” “我已经三十二了,还要等多久?顾老头平时很注意养生,惜命得很,活到一百岁,估计都死不了。难道我还要再等四十多年?四十多年后,我就七十多了,即使拿到了我想要的,还有什么意思?” 蔺老爷子叹口气,“等等再说吧,今时不同于往日,急不得,一急容易露马脚。” 顾凛烦躁地挂断电话,发动车子,朝前开去。 开着开着,他把车驶上滨江大道。 打开窗户,吹着风。 烈烈寒风,吹进车里。 挺冷的。 可是风再烈,也吹不走他的烦躁。 一轰油门,顾凛不断提速,车子越开越快。 “砰!”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 后车猛地撞上了他的车尾! 安全气囊瞬间炸开。 眼前一黑,顾凛晕了过去! 第461章 明目张胆 和顾凛车子追尾的,是一辆改装过的黑色越野车。 开车的人,高,瘦,眉眼冷硬,眼神不羁,透着三分野性,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正是秦野。 越野车撞着顾凛的车尾,往前又开出去一段距离。 直到顾凛的车撞到路边栏杆,往前开不动了,才停下。 秦野伸展了下手臂。 右手臂一阵尖锐的刺痛,疼得他微微皱眉。 他用左手推开车门,跳下车。 动作幅度一大,肋骨处传来钝钝的痛。 顾凛的保镖们开着车追上来。 见状纷纷下车,看到顾凛的情形,个个都是大惊失色。 其中一个保镖急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另一个保镖冲到秦野面前,喝道:“你这人怎么开车的?” 秦野用左手按着肋骨处,做痛苦状,“车子刹车失灵,是意外。我愿意赔钱私了,你们开个价吧。” 保镖怒道:“私了个屁!报警!我们少爷不缺钱!” 秦野一听,手松开肋部,神情冷漠,“给顾傲霆打电话,就说秦野车子刹车失灵,撞了顾凛的车,问他要不要报警。” 保镖在顾凛手下做事,自然知道顾傲霆。 敢直呼他名字的不多,不由得多打量了秦野几眼。 很快,保镖认出秦野,正是上次把顾凛从游轮上甩进海里的那个。 保镖拿起手机拨了顾傲霆的工作号。 手机接通后。 保镖陪着小心说:“顾董,一个叫秦野的,撞了大少爷的车,我们要报警,他不让报,让我们给您打电话。” 顾傲霆听完眉头一皱,忙问:“阿凛伤得重不重?” 保镖透过挡风玻璃,看向趴在方向盘上的顾凛,“大少爷昏迷了,脸上有血,其他的暂时看不出来。” 顾傲霆神色凝重,“打120了吗?” “打了。” 顾傲霆道:“等救护车来,尽快把阿凛送去医院。不要报警,对公司影响不好,告诉我医院名字,我现在赶去医院等你们。” “派救护车来的是市人民医院滨江分院。” 顾傲霆应一声,“把手机交给秦野。” “好的,顾董。” 保镖把手机递给秦野。 秦野接过来,“喂”了一声。 顾傲霆眉心拧成一个疙瘩,“你伤到没有?” “轻伤。” 顾傲霆眉头一跳,“伤到哪了?” “不用你管,死不了。” 顾傲霆苦着一张脸,“这种事以后不要做了,好吗?祖宗。” 秦野鼻子哼出一声冷笑,“是车子刹车失灵,造成的意外。不信,你就让4s店的人来查,或者报警,让警方查。” 顾傲霆突然提高音量,“别报警!我送你的是新车,那么贵的车,刹车怎么会失灵?” “新车没开,开的是我那辆二手越野。” “为什么不开新车?” 秦野面无表情,“穷日子过惯了,新车舍不得开。” 一听这话,顾傲霆心里酸溜溜的,愧疚得厉害,“你大胆地开,开旧了,我再给你买新的。” “不必,这事不要让我妈知道。” “我哪敢?” 秦野挂断电话。 二十分钟后,救护车来了。 医护人员用担架,把顾凛抬上车,进行简单急救。 保镖跟着上车。 秦野上了另外一辆救护车。 来到人民医院滨江分院,秦野刷卡交了医药费。 没多久,顾傲霆匆匆赶了过来。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顾北弦。 顾傲霆上下打量一眼秦野,见他没有明显外伤,暗暗松了口气,“你检查过了吗?” 秦野不以为意,“轻伤,没必要。” “还是查一下吧。” 秦野不理他,问顾北弦:“你来做什么?” 顾北弦下颔微抬,指着顾傲霆,“老顾给我打电话,让我好好劝你,我们借个地方说话。” “好。” 两人出了走廊。 去室外,找了个僻静处。 顾北弦打量他,“身上的伤真不碍事?” “没事,越野底盘高,我系了安全带。” 顾北弦不信,“都追尾了,车速那么快,你会没事?车祸不是小事,还是慎重一些的好,好好查查,别留下后遗症。” 秦野不当回事,“我小时候在少林寺学过几年拳脚,身体抗打得很。之前跟着我养父四处盗墓,走南闯北,什么样的车祸没见识过?” 顾北弦心里一疼。 他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铁哥,很猛。” 秦野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别抱我,我对男人过敏。” 本来顾北弦挺担心他的。 被他这样一搞,担心消失了一半。 顾北弦手握成拳,递到唇边轻咳一声,沉声说;“这种事,最好不要亲自动手,会落人把柄。以后做事谨慎一些,有勇是好事,但是也要有谋。” 秦野回头,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 他面色沉下来,微咬牙根,“我就是要撞他!我就是要明目张胆地警告顾凛,不要打我妈的主意!敢动我妈,敢动我家人,下次我直接撞死他!舍了我这条命,也要撞死他!他那种阴人,欺软怕硬,最怕别人跟他们拼命。” 顾北弦蹙眉,“打咱妈的主意?” 秦野嗯一声,“我去找咱妈,看到他的车躲在远处的岔道里,拿个望远镜偷看咱妈。敢叫人拿乱刀砍我,派人去缅甸暗杀我,指不定要怎么伤害咱妈。” 顾北弦眼神骤然一冷。 他从西裤兜里拿出手机,拨给顾傲霆,“你的好大儿,要害秦女士,你看着处理吧。” 顾傲霆一惊,“真的?” 顾北弦轻嗤一声,“非得等顾凛对我妈下手了,你才相信?‘防患于未然’五个字,就是专门为你这种人造的。” 顾傲霆噎住,“知道了,我会注意。” 挂断电话。 顾北弦看向秦野,“以后再动手,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再出手,好吗?亲哥。” 秦野深吸一口气,“你别掺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们是亲兄弟,请你把我放在眼里好吗?” 秦野嫌他话多,“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别让苏婳等急了。”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那我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顾北弦转身朝出口走去。 “等等!” 顾北弦回眸,“还有事?” 秦野把车钥匙递给他,“去我车里拿蛋糕,给咱妈吃。车子停在滨江大道上,位置等会儿发你手机上。” “秦女士是个富家千金,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什么样的蛋糕她没吃过?” “鹿宁做的,榴莲蛋糕。” 顾北弦一顿,“是爱心蛋糕啊,那我派人去取。” 他接过车钥匙。 秦野叮嘱道:“别告诉她今晚的事。” “放心,我不傻。” 秦野挥手,“走吧。” “好。” 趁秦野不备,顾北弦伸出手臂抱住他,拍拍他后背,声音发硬,“亲哥,以后别这么冲动了。你要是再出事,让秦女士怎么活?这三十年她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秦野身体微僵,嗓音哑了,“知道了。” 出来。 顾北弦把车钥匙交给助理,让去滨江大道上取蛋糕。 蛋糕取来,他开车来到秦姝的公寓。 进门。 顾北弦把蛋糕往桌上一放,“我哥让交给你的,吃吧,吃完我走。” 秦姝问:“你哥呢,为什么不亲自给我送?” 顾北弦面不改色,走到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我哥要谈恋爱,很忙。” “这孩子。”秦姝莞尔,拆开蛋糕外包装。 因为车祸,蛋糕已经变形,看不出原来的造型了,奶油糊到包装盒上。 秦姝偏头看向顾北弦,“这是怎么回事?” 顾北弦不动声色,“来的时候,我开车太快,蛋糕放在后备箱里,不稳。” 秦姝白了他一眼,“年纪一大把了,还冒冒失失的。” 年仅二十八岁的顾北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算是糊弄过去了。 秦姝拿起刀切了一块,用小勺挖着吃了两口,“太甜了。” “鹿宁做的,吃吧。” “原来是我儿媳妇做的,那我多吃点。” 秦姝又吃了几口,品了品,“明明蛋糕是甜的,可我吃着却有点心酸是怎么回事?” 她抬手揉揉眼皮,“眼皮也老是跳,是不是你哥出事了?” 顾北弦硬着头皮说:“没。” 秦姝心生警惕,“打电话让你哥过来,不过来就是他出事了。” 顾北弦只好给顾傲霆打电话,“让我哥来我妈公寓,省得她疑神疑鬼。” “好,我派人送他过去。” 半个小时后,秦野来了。 秦姝上下打量着他,见他外表没事,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她抓起他的手臂,秦野眉心微微皱了一下。 秦姝捕捉到了这细小的情绪。 她抓着他的手腕,往上撸袖子。 秦野往后躲。 “别动!”秦姝把他的袖子撸上去,见他手臂一片青紫,又急急忙忙去撩另一只袖子,那条手臂没有异常。 放下袖子,秦姝把他衣襟撩起来,看到肋骨处的皮肤,也是一片淤青。 秦姝眼圈红了,嗓门提高,声音发颤,“怎么了?啊?你这一身的伤哪来的?” 秦野轻描淡写,“没事。” 秦姝看向顾北弦,厉声道:“你来说,再瞒着,你就不是我儿子!” 顾北弦见瞒不下去了,只好说:“出了点车祸。” 秦姝看向秦野,“为什么会出车祸?” 秦野别开视线,“蛋糕好吃吗?” 秦姝盯着他,“为什么出车祸?” 秦野坐下,拿起秦姝用过的勺子,挖起一块放进自己嘴里,“鹿宁好不容易做的,虽然走型了,但是不影响口感。” 六寸的蛋糕,他默默地吃掉了大半个。 第462章 弄疼你了 气氛有点怪异。 秦姝和顾北弦默默地看着秦野吃蛋糕。 等他终于不吃了,秦姝对顾北弦说:“送你哥去住院。” 秦野动了动手臂,把指关节按得啪啪作响,云淡风轻地说:“我从小练武,知道伤轻伤重。这点伤,真用不着住院。即使是骨折,也是轻微骨折,过些日子,就自动愈合了,还不如上次伤得厉害。” 秦姝秀目圆睁,“去!” 拗不过她,秦野被送进医院。 顾北弦带着他,楼上楼下,拍片子,抽血,查体,从里到外,全部检查了一遍。 结果出来后,手臂韧带拉伤,肌肉软组织挫伤。 肋骨有轻微骨折,医生说用不着开刀,固定一下,会自动愈合。 倒是没伤到脏腑。 顾北弦找医生给他安排了vip病房,住院,输液。 他要留下来陪夜,被秦野赶走了。 怕他半夜再抱他,更怕上厕所,他都要跟着。 太黏人了,这个弟弟。 顾北弦拗不过他,只好留下四个保镖,保护他,又给找了个专业的男护工,照顾他。 一切安排妥当后,顾北弦离开。 次日,上午。 顾凛躺在病床上。 脖子和手臂打着石膏,额角和眉骨的伤口变成了暗红色,嘴巴上的伤口比较深,肋骨也伤到了。 他忍着疼问蔺老爷子:“车祸怎么处理的?” 蔺老爷子详细跟他一说。 顾凛咬牙切齿,“狗屁刹车失灵!秦野就是故意的!我要弄死他!” 蔺老爷子冷笑几声,把佣人支出去。 等门关上。 蔺老爷子眯起眼睛盯着他,“你要弄,就来个狠的,别不痛不痒。西北古城,缅甸之行,你出了两次手,都让他死里逃生了。就你这本事,还是悠着点吧,别引火焚身。小不忍,则乱大谋。” 顾凛面孔狰狞,“他都骑到我头上拉屎了,你还让我忍?” 蔺老爷子摩挲着下颔,“秦野有勇无谋,不足为惧,你最大的对手是顾北弦。秦野想蹦跶,就让他蹦跶吧,再蹦跶两次,顾傲霆就把弃了。” “再蹦跶两次,我的命就交待到他手上了!” “秦野有数,他不敢把你往死里弄,只是吓唬你。” 顾凛眼神阴鸷,“上次游轮,这次车祸,每次秦野都要取我性命,这叫只是吓唬?外公,你出手吧,弄死他!” 蔺老爷子缓缓捋着胡须,神色凝重,“你出事,我比你更心疼,恨不得把秦野千刀万剐,可是今时不同于往日。现在处处都是监控,警方查案手段也高明。一旦露出马脚,我们将全军覆没。还是那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做大事的人,一定要能忍。” 顾凛拳头渐渐握紧,用力捶了下床头。 这一捶,扯到伤口,疼得他嘴歪眼斜。 “咔!” 有人推门闯进来。 是顾凛的舅舅,蔺成枭。 看到他,蔺老爷子眉头一皱,闪身挡在顾凛面前,“我没让人通知你,你怎么来了?” 顾凛开口,“是我给舅舅打的电话。” 蔺成枭不悦,“我外甥受伤,为什么不通知我?” 蔺老爷子道:“你性子冲动,容易惹事。” 蔺成枭抬手把蔺老爷子拨开,低头瞅一眼顾凛,顿时火冒三丈,“我外甥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居然还嫌我冲动?是那个叫秦野的野小子动的手,对吧?” 顾凛点点头,“就是他。” 蔺成枭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蔺老爷子喝道:“你回来!” 蔺成枭头也不回,“你别管我!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我们蔺家人不是好惹的!” 蔺老爷子责备道:“五六十岁的人了,还那么冲动,一点都不像我。” “你就知道忍!忍!忍!忍!再忍下去,我们一家就成千年王八了!活得这么憋屈,有什么意思?” 蔺老爷子默了默,叹口气,“算了,你去吧,多带几个人,教训他一下就好,千万不要闹出人命。” “他现在在哪,您查到了吗?” “顶楼vip病房,最东边那间。” 蔺成枭应一声,带着四个手下,杀气腾腾地来到顶楼vip病房。 顾北弦留下的保镖,见来者不善,急忙闪身拦住五个人。 为首的保镖认识蔺成枭,说:“抱歉,蔺董,我们顾总特意吩咐过,不许您进秦先生的病房。” 蔺成枭朝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四个手下,二话不说,一个抱着一个保镖,扭打起来。 四对四,人数相当。 一时难分胜负。 值班的护士见状跑过来,阻止道:“住手,你们都住手!” 奈何没人听她的。 护士连忙打电话,叫保安过来。 蔺成枭趁机推开门,走进病房里。 秦野看到他,手臂撑着坐起来,冷漠地望着他,“你有事?” 蔺成枭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就朝他脸上打。 秦野闪身避开,唇角极轻地勾了勾,“别逼我动手,否则你会后悔!” 蔺成枭呵呵冷笑,“你这个盗墓贼!山野村夫!没人管教的野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外甥!今天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我就不姓蔺!” 他挥起拳头,就朝秦野眼上打去。 秦野用没受伤的左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甩开。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去,喝道:“滚出去!再不滚,飞刀伺候!” 蔺成枭气得面孔狰狞。 他忽然弯下腰,抓起身后的椅子,就朝秦野头上砸去。 秦野往后一退,避开,去腰上摸飞刀。 没摸到。 这才想起身上穿的是病号服,昨晚把飞刀放到枕头下了。 他俯身去枕头下,拿飞刀。 蔺成枭举起手中的椅子,朝秦野后脑勺上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清瘦的身影唰地飞进来! 是鹿宁! 她一把夺掉蔺成枭手里的椅子。 双手抓着他的胳膊,一个过肩摔,把他扔到门外去! “噗通!” 一声巨响! 世界为之安静! 正扭打成一团的八个人,全都停下手中动作,低头去看蔺成枭。 蔺成枭趴在地上,捂着胯骨,疼得呲牙咧嘴。 这时,远处一道修长的身影,带着两个保镖,堪堪走过来,手里拎着两个高档食盒。 是顾北弦。 看到蔺成枭,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这不是蔺董吗?你来干什么?” 蔺成枭阴着脸不应,双手撑着地板,想爬起来。 奈何被摔得太疼,爬不起来。 顾北弦勾唇,眼底闪过一丝讥诮,“蔺董这是什么癖好?有腿不用,喜欢爬,好好的人不做,要做龟?” 蔺成枭脸色阴沉下来。 他的手下要过来帮忙,被顾北弦的保镖拦住。 “算了,看在你这么大岁数的份上,我还是扶你一把。”顾北弦把食盒交给身后的人。 蔺成枭抵触道:“不用!” “别客气,大家都是亲戚。” 顾北弦不由分说,弯下腰,抓着蔺成枭的手臂,扶他起来。 忽然,他手腕一扭。 只听“咔嚓”一声! 蔺成枭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嘴里发出闷闷的痛叫。 胳膊被顾北弦扭脱臼了! 顾北弦歉意一笑,“抱歉啊,蔺董,看我笨手笨脚的,不小心弄疼你了。” 蔺成枭一张老脸顿时黑透了! 第463章 我们绝配 见教训得差不多了,顾北弦手一挥,对蔺成枭的几个手下说:“快扶你们蔺总去看医生吧,脸黑成这样,再碳化了,可不得了。” 那帮手下急忙走过来,扶起蔺成枭就走。 手臂脱臼,胯骨摔伤,蔺成枭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就这样,他还不服气。 心里暗道,早知如此,多带几个人过来,好好教训教训这帮小狼崽子。 没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慢着!” 蔺成枭头皮一麻。 鹿宁从病房里走出来,上下打量蔺成枭几眼,“西北古城,安排一帮地痞流氓,半夜去砍阿野的人,是你吧?” 蔺成枭冷哼一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鹿宁冷笑,“不管是你,还是你们,都好自为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蔺成枭呵呵几声,“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挺牛气!” “啪!啪!” 鹿宁手一扬,两个耳光甩到他的脸上! 动作快如闪电! 她下巴一抬,硬声道:“这只是个开始,再敢对阿野使坏,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蔺成枭疼得耳鸣眼花,眉头倒竖。 疼在其次,主要是面子。 他这么大个派头,却被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片子,摔得狗吃屎,又挨了她俩耳光。 传出去,他的脸往哪儿搁? 蔺成枭恼羞成怒,抬起没脱臼的那只手,就朝鹿宁脸上甩去。 鹿宁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推! 蔺成枭被她推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被手下人扶住,才站稳。 蔺成枭甩开手下的手,喝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教训一下这个臭丫头!” 四个手下听令,呼啦啦窜到鹿宁身边,将她团团围住,摩拳擦掌要对她动手。 鹿宁展开拳式,要反击。 顾北弦朝身后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们抬腿上前,将蔺成枭的手下围起来。 一场激烈的斗争即将开始! 忽听“啊啊”几声痛叫! 蔺成枭的四个手下,每人手背上都扎了一柄飞刀! 锋利的银刃扎进肉里,鲜血的血渗出来! 四个手下疼得眼白直翻,攥着手腕都要虚脱了,两腿战战发抖! 秦野从病房里走出来,面无表情对那四个人说:“抱歉,右手受伤了,左手不熟练,扎得有点偏。本来想扎你们主子的,误伤到你们了。” 那四个手下,闻言面面相觑。 本来摩拳擦掌,要对付鹿宁的,这下全都收手了。 刀剑无眼。 被误伤了手还好说,要是误伤到眼睛或者别处,一辈子就废了。 他们只是来拿工资的,不是来拼命的。 蔺成枭见手下人这么怂,气得浑身冒火,“一帮废物!快送我去看医生!” “好的蔺总。” 四个手下急忙收阵,簇拥着他离开。 护士找来的几个保安,站在不远处,终于松了口气。 一帮人都不好惹,能这样解决最好。 顾北弦从保镖手中接过食盒,和秦野鹿宁,走进病房里。 顾北弦把酒红色的食盒,放到餐桌上,打开。 一份是香气四溢的佛跳墙,和长粒香珍珠米饭,两样清淡的小菜。 另一份里面装了排骨汤,和一个包装精美的四寸榴莲蛋糕。 也是奇怪了。 以前秦野闻着榴莲,觉得臭,现在只觉得香。 顾北弦微抬下颔,指着桌子上的吃食,“佛跳墙是我派人买的。人参排骨汤是秦女士炖的,从昨晚就炖上了,照着菜谱炖的。这个榴莲蛋糕,也是她亲手做的,从昨晚就开始做。失败了很多次,糟蹋了几斤面,几斤奶油,半筐鸡蛋,还有好几个榴莲,才做成这样。她熬夜做的,即使不好吃,你也要吃完。” 秦野不由得感动。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小时候,想吃蛋糕,别说做了,连买都没人给他买。 顾北弦拿起勺子递给秦野,“尝尝。” 秦野用勺子挖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和鹿宁做得一样好吃,味道清甜,美味,奶油软糯细腻,带着榴莲独有的香味。 顾北弦等他吃完一口,问:“好吃吗?” “好吃,你一起吃吧。” 顾北弦摇摇头,“不吃,腻了。” 秦野纳闷,“这么好吃,怎么会腻?” 顾北弦极淡勾唇,“秦女士做失败的那些蛋糕,她自己不吃,也不扔,非得逼着我吃,说是母爱牌的,我不吃对不起她的一片苦心,吃得我到现在都反胃。要不是鹿宁做过dna鉴定,我都怀疑我是她捡来的。” 秦野微微扬了扬唇。 鹿宁也忍不住笑了,觉得这家人好有意思。 相处模式,和他们家很不一样。 个个都是嘴上嫌弃着,心里却是真的爱。 秦野和鹿宁坐下,安静地吃起来。 吃着吃着,秦野抬头看向一直杵在那里的顾北弦,问:“再吃点吧。” 顾北弦抬手按着胃,“真吃不下了。” “那你去忙吧,有鹿宁在这里照顾我就好了。” “秦女士让我看着你吃完再走。” “我会吃完,你放心。” 顾北弦道:“那好,我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一听他晚上还要来,秦野头都大了,“鹿宁晚上会照顾我,你还是回去陪苏婳吧。” “昨晚我走了,被秦女士好一顿批评,非让我来陪夜。说她要是男的,她就来了,可惜她是女的,她来陪夜,你不自在。” 秦野心里酸溜溜的。 母亲和弟弟,一个“爱”字都没说,却全是浓浓的爱。 他硬着嗓子说:“等会儿我给她打电话。” 顾北弦等的就是这句话,这才放心地离开。 门关上。 房间内只剩了秦野和鹿宁。 鹿宁拿一双大大的小鹿眼瞅着秦野,“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同事碰巧看到,我都不知道你住院了。” 秦野左手握紧汤勺,“怕你担心。” “你不告诉我,我才担心。” 秦野垂下眼睫,“一点轻伤,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听说是车祸?你刹车失灵,去追人家的尾?” 秦野嗯一声,“刹车失灵是假的,我对车子动了手脚。” “下次别这么冲动了,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鹿宁说着说着,大眼睛里蒙了一层晦暗的尘。 秦野看得情动,凑到她面前,拿脸温柔地蹭蹭她的脸颊,“下次动手前,我会想得更周密一些。” “还有下次?” “这帮人贼坏,我要是不强硬点,他们会变本加利。我妈和我弟弟妹妹,养尊处优,没见识过人性险恶,我有义务保护他们。” 鹿宁点点头,手覆到他的手背上,握住,“那我来保护你。” 秦野笑了,笑得像清晨缀满朝露的白杨树,有种耿直的淳朴。 鹿宁定定望着他,很想亲亲他。 秦野看懂了她的心思,站起来,把门反锁上。 回来,拉她到自己腿上坐着,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捏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手划到她的后背上,再往下,抚摸她婀娜起伏的曲线。 吻着吻着,鹿宁察觉不对劲。 往后退了退,低头去看。 她噌地从他腿上站起来,“以后我们还是少亲吻吧,总这样好像对男人不太好。” 秦野眼里闪过细微的尴尬,“可能以前压抑太久了,所以就……” 鹿宁笑,“难怪他们总打趣你,说什么老房子着火,没救了。” “等我伤好了,我们就把婚订了吧。” 再憋就憋坏了。 鹿宁脸上的笑凝滞了一下。 秦野心一提,“怎么,你不想跟我订婚?” 鹿宁摇摇头,“当然想订,只是我爸事儿多。” “放心,该有的礼数,都会有,不会让你受委屈。” 鹿宁迟疑了一下,“我爸的意思,想让你以顾家嫡长子的名义订亲。他那人好面子,重名声,在单位一直郁郁不得志,一直想找个乘龙快婿,好扬眉吐气。” 秦野眼神黯淡下来,“也是,顾家之子的名义,确实比盗墓贼好听。但我们家情况特殊,我还是姓秦比较好。” 鹿宁默了默,“那我想想办法,好好劝劝他。” “好,我也想个可以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满足你爸,又不会影响到顾家。” 鹿宁凑到他身边,抱住他,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别太为难,你姓秦姓顾,于我来说,都无所谓。” 秦野眼神一湿。 忽然他箍着她的腰,把她按到床上。 单手撑在她肩膀上方,垂眸俯视着她,哑声说:“真想今晚就跟你洞房。” 鹿宁笑如春花,别过头,“你们男人,真的是下半身动物,受伤了,也不影响想那事。” 秦野俯身咬了咬她的耳翼,“在别人面前,我是和尚,只在你面前是男人。” “我正好相反,在别人面前是男人,在你面前是女人。” 秦野勾唇,“那我们俩绝配。”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吻得很深很深,想把她吞下去的那种深。 第464章 霸总缺爱 蔺成枭找医生接上脱臼的手臂,回到顾凛的病房。 蔺老爷子打量他一眼,便知,此行不顺利。 蔺成枭走到椅子上坐下。 屁股刚一沾椅子,立马站起来,胯骨疼得厉害,一坐就疼。 他气愤不已,“一群小狼崽子,狠的狠,阴的阴,没一个好东西!” 蔺老爷子见状,急忙把屋里的人支出去。 等人走后,他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口。 他慢悠悠地说:“让你多带几个人,你没带吗?” “带了四个,可他们人更多,半路还杀出来个女的,比男人劲还大。看着细细瘦瘦,一下子把我摔出去多远。后来顾北弦也来了,阴坏阴坏的,把我胳膊扭脱臼了。那个秦野,飞刀使得很溜,用左手出刀,都能连射四人。” 蔺老爷子放下茶杯,“我告诉过你,不要意气用事,你不听,非得上赶着去自取其辱。” 蔺成枭怒道:“这帮小子太嚣张了,回头得想个办法,好好收拾收拾他们,挫挫他们的锐气。” 蔺老爷子抿紧唇,若有所思。 蔺成枭问:“秦野那个女朋友,什么来头?” 蔺老爷子捻着胡须,“叫鹿宁,在异能队上班,负责处理一些灵异事件。父亲叫鹿巍,和她同属一个系统。母亲是考古学家关山月的女儿,从事的也是考古方面的工作。鹿家这背景,对顾家生意没有任何帮助,要是放在过去,顾傲霆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蔺成枭点点头,“的确不足为惧,看样子顾傲霆不会对秦野委以重任。” 蔺老爷子意味深长,“对,我们最该防备的是顾北弦。” “笃笃!” 有人敲门。 蔺老爷子抬眸看向门口,“请进。” 门推开。 顾傲霆拿着一份资料走进来。 顾凛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爸,您来了?” 顾傲霆看着他满是伤的脸,戴着颈托的脖子,和打着石膏的胳膊,以及红肿的嘴,眼神暗了暗,“快躺下,快躺下,别动。” 顾凛听话地躺下,眼里露出浓浓的委屈,忍着疼问:“车祸的事,爸爸打算怎么处理?” 顾傲霆说:“我来就是为这事。” 他从档案袋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蔺老爷子,“这是4s店出具的汽车检测报告。阿野的车是二手的,开了很多年,刹车失灵,导致车祸。” 蔺老爷子没接。 他耷拉下眼皮,呵呵几声,“懂车的人,想伪装成刹车失灵,不难。路上那么多车,不撞,非得撞阿凛的车,就是看阿凛好欺负。” 顾傲霆顿了顿,“您老人家要是非得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他把资料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 蔺老爷子眯起眼睛,“报警吧,让警方给阿凛一个公道。” 顾傲霆刚想阻止,缓了一下,冷笑道:“报吧,交通意外,大不了赔钱,即使坐牢也坐不了几年。阿野吃了那么多苦,不在乎这几年牢。” 一听顾傲霆不在意,蔺老爷子怂了。 他也不敢报警,怕一查,会节外生枝。 蔺老爷子抬手一挥,“算了,一帮小孩子闹气,没必要闹大,惹人看笑话。” 顾傲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对,还是您老人家识大体,以大局为重。” 蔺老爷子瞥一眼顾凛,“就是可怜了我的外孙儿,被欺负成这样。” 顾傲霆沉默不语。 心里想的却是,秦野在西北古城,要不是鹿宁,他就被乱刀砍死了。 还有缅甸那次,要不是顾谨尧跟着,秦野有去无回。 几人各怀心事。 屋里被黑压压的沉默塞满。 几分钟后。 顾傲霆先开口,“阿野那孩子从小被偷,跟着秦漠耕历经九死一生,对危险特别敏锐。谁都不撞,却只撞阿凛,应该是预感到了危险。” 顾凛猛地抬起头,“爸,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傲霆意有所指,“听说,出事前,你的车在秦姝婚纱馆附近逗留过。” 顾凛连连冷笑,“您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明是我受伤,倒是我的不对了?我妈要是九泉之下有灵,看到您这么偏心,一定会心寒的。” 顾傲霆垂下眼帘,没接话。 蔺老爷子重重叹气,“都怪袅袅没那个福气,要是她还活着,你们也是幸福的一家子。” 顾傲霆眼里露出愧疚的神色。 蔺老爷子捕捉到他的愧疚,往上加了把火,“当年袅袅那么喜欢你,眼里心里只有你,可惜了,红颜薄命,唉!” 顾傲霆不由得想起过去的种种。 当初他和蔺袅袅是校友,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 他当时修金融管理和建筑双学位。 学霸,家世好,身高外貌也出众,出手大方,在一帮女生中,很受欢迎。 不乏一些对他穷追猛打的人,哪国的都有。 蔺袅袅是其中之一。 他是个务实的人。 蔺家当时的条件算中产偏上,虽然不错,和顾家却不能比。 要不是一次留学生聚会,蔺袅袅把他灌醉,引到床上,他是不会和她交往的。 后来她怀孕了,他要办婚事,蔺家却提出要顾家公司10%的股份,做彩礼。 他是顾家公司法定继承人不错,可是家业却是爷爷奶奶和父母好几辈人打下的,平白送给蔺家10%,这不现实。 双方僵持不下。 一拖就拖到了蔺袅袅生产。 谁也没想到,她会难产而死。 死者为大,他对蔺袅袅,更多的是愧疚。 他从来都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也就现在年纪大了,心软了,才变得这么黏黏糊糊。 顾傲霆打开包,拿出笔和支票薄,签了一张一千万的支票,放到床头柜上。 他对顾凛说:“事已至此,说再多没用,这是爸爸给你的补偿。这事到此为止,不要报复回去。我最忌讳的,就是兄弟手足相残。西北古城和缅甸发生的事,不管是不是你做的,都一笔勾销了。” 顾凛心虚,没吭声。 他抬起眼皮,扫一眼支票,觉得一千万太少了,一个亿还差不多。 不,一个亿也少。 但是他不能讨价还价,怕顾傲霆觉得他斤斤计较。 蔺老爷子起身,拿起支票,塞到顾傲霆手里,“我们蔺家不缺钱,这钱你拿去给秦姝买点首饰吧。” 虽然他话说得很客气。 可顾傲霆还是听出了他话下面的怨意。 默了默,顾傲霆说:“袅袅去世一年半,我就娶了秦姝,我知道,您老肯定不高兴。可我是顾家唯一的儿子,不能只为自己活,也要为父母长辈和家业考虑。您让我五年后再娶妻,五年后再生孩子,都不现实。秦姝样样符合我的预期,这种很难找,说难听了,就像商机一样,错过就没有了,我必须要抓住。再者,当时我爷爷病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我结婚生子,否则他死不瞑目。” 闻言,蔺老爷子眯起眼睛。 厚重的眼皮掩饰住了他眼神里的阴冷。 他缓缓闭上眼睛,朝顾傲霆摆摆手,“你走吧,都是男人,我能理解你,我对你没有任何怨言。” “谢谢您老人家理解。” 顾傲霆把支票重新放下,交待顾凛好好养伤。 转身离开。 等顾傲霆走远了,蔺成枭咬着后槽牙说:“当年就该直接弄死秦姝的,生了一个又一个,个个都那么精。顾南音和楚墨沉联姻,苏婳是陆砚书的女儿。他们越来越强,越来越难对付。” 蔺老爷子急忙把手指竖到嘴边,“嘘,小心隔墙有耳。你们也注意点,别被人装了窃听器,以后说话做事都谨慎点。” 从顾凛病房离开后,顾傲霆去了秦野病房。 敲门,进屋。 看到鹿宁和秦野坐在床上。 鹿宁面色如常,秦野耳朵却红红的。 顾傲霆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儿子,看外表硬硬的,又刚又野,却也是个恋爱脑。 几个儿女,没一个像他的。 顾傲霆说:“顾凛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以后不要再撞他了。希望这种事,是最后一次。” 秦野笑了,笑容很冷,“信不信,我要是不撞他,以后他会弄死你。” 顾傲霆闻言面色变了变,随即摇头,“他不会。” 秦野漫不经心,“等真到了那一天,一切都晚了。” 顾傲霆叹口气,拿出支票薄,开出一张一千万的支票,放到床头柜上,“这钱你去银行兑出来,拿着花,好好养伤,我去公司了。” 秦野应一声,“保护好我妈,她要是出事,我让你给她陪葬。” 顾傲霆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儿子,真是喂不熟的狼。 一千万支票都给了,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 离开病房。 顾傲霆拿出手机拨给顾北弦,“在哪?” “回公司了,有事?” “没事。”就是想你了。 当然后面半句话,他没说,太肉麻了。 顾傲霆上车。 回到公司。 他径直来到顾北弦的办公室,推开门,看到他坐在桌前处理文件。 顾傲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虽然这个儿子也恋爱脑,却重事业,聪明,努力,上进,有勇有谋。 好歹有个能接班的。 顾傲霆语气少有的温和,“北弦啊,刚吃完中午饭,也不消化消化,就开始忙了?” 顾北弦撩起眼皮,看向他,“有事直说,别绕弯子。” 顾傲霆抬手抹了把脸,“我觉得,几个孩子,我还是最喜欢你。” 顾北弦淡淡道:“我不需要你喜欢,对我哥好点就行,他缺爱。” 顾傲霆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好吧。” 回到办公室。 坐下,偏头看到桌边,顾南音小时候的照片。 大眼睛,尖尖的小下巴,长睫毛,像个芭比娃娃。 顾傲霆顿时父爱爆棚。 他拿起座机拨给南音,语气出奇得温柔,“乖女儿,你最近怎么老不回家住了?爸爸想你了。” 短暂沉默后。 电话里传来顾南音脆脆的声音,“我很忙。您老要是闲得皮疼,就多疼疼我亲哥,他缺爱。” 顾傲霆哭笑不得。 挂了电话,他扶额出了会儿神。 又把电话拨给秦姝。 “姝啊,我觉得,我好像也缺爱。我能抽空,多陪陪你吗?” 秦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红唇微扬,“滚蛋。” 第465章 墓地祭奠 “滚”字很粗暴,可是“滚蛋”就有点打情骂俏的意味了。 顾傲霆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心里竟然有了点甜丝丝的感觉。 可怜五十九岁的人了,才后知后觉,体会到恋爱的美妙。 顾傲霆觉得自己真的有受虐症,就喜欢在玻璃渣子里,找糖吃。 上赶着他的,倒不稀罕。 顾傲霆清清嗓子,“姝啊,你哪天有空,咱们一起去吃烛光晚餐,行吗?” 秦姝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我很忙,哪天都没空。” “别那么忙,对我好点,我的以后还不都是你的?” 秦姝身上的肉都麻了,“你是猪刚鬣吗?这么油。” 顾傲霆除了新闻和财经节目,啥都不看,纳闷地问:“猪刚鬣是谁?” “你师父。” 顾傲霆接不住她的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下周末,我们去温泉度假村泡温泉好吗?你生阿野后,月子没做好,到处找他找得腿疼,眼睛哭得也不好了,总是迎风流泪,泡泡温泉会好点。” 秦姝正站在办公室的窗口接电话。 冷风吹进来,眼睛遇风落泪。 她抬手擦掉眼泪,“不去。” 顾傲霆没话找话说:“我刚去医院看过阿野了,给了他一张支票。” 秦姝极浅勾唇,“他缺的不是钱。” “我知道,他缺爱,北弦和南音都告诉我了,让我好好陪陪他。我也想给他爱,可他不要,总是甩脸子给我看,还动不动就拿飞刀吓唬我,今天居然要让我给你陪葬。” 秦姝不解,“陪什么葬?” 顾傲霆道:“他让我保护好你,说你要出事,他就让我给你陪葬。” 秦姝不由得感动。 这个儿子虽然性子野,却是真的孝顺。 生下来第二天就丢了,她就养了他一天,可他却处处为她着想,甚至不惜拿命保护她。 秦姝嗓音黯哑,“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我得去医院陪我儿子。” “你别去了,鹿宁在。” 秦姝笑了笑,又有点心酸。 儿子大了就这点不好,抱不好抱,亲不能亲,想照顾,不方便,想陪陪他,人家却不需要。 难怪华琴婉不顾高龄,也要给陆砚书生孩子。 大概就是想弥补这种缺憾吧。 手机里传来顾傲霆的声音,“其实只要咱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阿野心里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别自作多情了,阿野让我去寻找真正的幸福。”秦姝说完挂断电话。 顾傲霆心凉了半截。 “叩叩叩!” 有人敲门。 顾傲霆抬头看向门口,“请进。” 助理走进来,提醒道:“顾董,您下午两点半,约了张董,四点要去见李董,晚上六点半约了王局。” 他把资料放到桌上,“这是您要的资料,我都准备好了。” 顾傲霆瞟一眼资料,“知道了。” 他抬手揉揉太阳穴,拿起一份资料,“有时候真想退休,可是又怕一松手,公司会乱。” 助理琢磨了下他的心思,回道:“两位顾总年轻有为,在各自岗位做得井井有条。您要是想退休,也可以,先由幕前转为幕后,等差不多了,再彻底放手。” “再等等,还得稳一稳。阿凛住院了,他手上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吗?” “他助理已经安排妥当。” 顾傲霆嗯一声,“你看,公司里的人表面上都听我的,实际上,早就分成了三派。一派站我,一派站阿凛,一派站北弦,三派鼎力。” 助理迟疑一下问:“顾董您是打算……” 顾傲霆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套我话。” 助理笑,“无论您以后选谁接班,我永远只效忠您。” 顾傲霆脸上看不出喜怒,心里对这个答案却是满意的。 但是他也心知肚明,这些人嘴上这么说,其实早就在暗自揣测,以后公司会由谁接班,好提前站队。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 等助理走后,顾傲霆拿起茶杯,喝了几口参茶,开始看资料。 时间差不多时,他站起来,走到穿衣镜前,整了整领带,打理了一下仪容,两点半约了张董在会议室谈事情。 忙忙碌碌大半天。 转眼到了晚上九点。 应酬结束,顾傲霆坐在车上,醉意微醺,想去见秦姝,又不敢。 怕见多了,她再烦。 不见吧,心里空落落的。 白天越忙,晚上就越孤单。 以前回到家,还有南音,现在南音也不回来了。 那么大的房子,就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走路都有回响。 顾傲霆想了想,把电话拨给顾北弦,“在哪?” “刚结束应酬,要回家。” “陪我去个地方吧。” 顾北弦微微蹙眉,“去哪?” 顾傲霆捏捏眉心,“去见你外公外婆。” 顾北弦一顿,“您老要是想不开,自己下去见就好了,何必拉上我?我活得好好的,事业顺利,妻子温柔,妹妹快要出嫁了,亲哥也找回来了。这么好的日子,再活五百年都不腻。” 顾傲霆咳一声,“我跟你也有代沟了吗?” “三年一个代沟,咱俩隔着十个。” “我跟阿凛就没有,我说什么,他都懂。” “那是因为他成天研究您,住在您肚子里。” “不跟你扯了,陪我去你外公外婆的墓地。” 顾北弦一怔,“不年不节的,又不是清明扫墓,大晚上的,突然去我外公外婆墓前做什么?” “去就是了,自然有我的用意。” 五十分钟后。 两人在保镖的簇拥下,来到位于城郊的秦家墓地。 秦家祖辈葬在这里。 墓园门口有专门的守墓人。 大冬天的,冷风凉飕飕的,直往人脖子里钻。 月亮隐在云层后面,星星也消失不见。 墓地路灯灯光,是冷的,惨白惨白的,透着一股子阴气,和平时马路上的路灯不一样。 远处是黑沉沉的山和树林,不时传来莫名其妙的呜咽声,像鬼哭,又像狼嚎。 哪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也情不自禁地打个哆嗦。 顾北弦和顾傲霆来到秦家二老的墓前。 顾傲霆把路上买的花,放到岳母墓前。 又从保镖手中接过茅台,拧开瓶盖,洒到岳父墓前。 顾北弦则给二老烧了纸钱。 做完这一切,顾傲霆对着二老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哑声说:“岳父,岳母,我来看望您二老了。” 回答他的只有冷风的呜咽声。 顾傲霆看向墓碑上镶嵌着的岳父照片,目光悲沉,“您老临终前,托我照顾好小姝,照管好您的家业。您的家业我守住了,可是小妹一直不肯原谅我,拒绝接受我的照顾,一心只想跟我离婚。” 顾北弦想说他两句,但见他神色凝重悲痛。 不像是虚情假意。 倒像是真心实意了。 便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陪着他。 只听顾傲霆又说:“岳父,岳母,您二老能给指条明路,告诉我,怎样才能让小姝原谅我吗?我是真不想离婚。” 这话问了也是白问。 秦家二老是不可能从墓里爬出来,给他指条明路的。 顾北弦有心想告诉他,您问外公外婆,还不如问我呢。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说了是对外公外婆的不尊。 只能站在冷风里,默默地听着顾傲霆对着墓碑,絮絮叨叨。 以前顾北弦一直都觉得顾傲霆像山一般高大,宽阔,厚实。 可这一刻,他觉得他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无坚不摧。 至少在秦姝这里,他一直都是脆弱的。 两人在墓地前站了大半个小时,才离开。 经过墓园时,顾傲霆让助理给守墓的人,塞了厚厚一沓钱,交待他们看管好秦家的墓。 临上车前。 顾北弦拍拍顾傲霆的手臂,“刚才你应该跪在我外公外婆墓前,嚎啕大哭。我帮你录个视频,传给我妈。说不定我妈一感动,就原谅你了。” 顾傲霆翻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你会听?” 顾傲霆摇摇头,“下次我多喝点,说不定可以。” “下次你叫我哥吧,他力气大,万一你喝醉了,发酒疯,他能制住你。” 顾傲霆打了个冷颤,“算了吧,还是你更合适。” 顾北弦转身要上车,被顾傲霆抓住,“陪我再去个地方。” “哪里?” “去蔺袅袅的墓。” 顾北弦眉头一抬,“您可真不拿我当外人。” “你不懂,这是一种手段,平衡你和阿凛的关系。来你外公外婆墓前,是我想来的。去蔺袅袅的墓前,是做给蔺家人看的。管理一个公司,除了要有经商能力,还要学会平衡手下人的关系。小到治家,大到治国,中到治公司,都离不开‘平衡’二字。” “说白了,就是要一碗水端平呗。” “是,你坐我的车,我有话要跟你说。” 二人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朝蔺袅袅的墓园开去。 顾傲霆按下按钮,降下挡板。 他对顾北弦说:“以后你要接手公司,不只要平衡你和阿凛的关系,还要平衡你这一派和他那一派的关系。” 顾北弦眸子微微眯起,捕捉到个重要信息,“让我接手公司?” 第466章 人间清醒 顾傲霆慈爱地笑笑,“傻孩子,你从小,我就手把手地教你这,教你那,出去谈生意都带着你,是为了什么?” 顾北弦想起小时候,经常坐在他膝头,听他和客户谈判。 十多岁时,就被他送出国留学,接受最先进的教育。 假期回来,也要被他拉去谈生意,应酬。 一毕业就被他安排进公司,从底层做起,一路往上爬。 哪怕坐轮椅的那几年,他也时不时地给他安排任务。 的确是委以重任。 但顾北弦还是有些不解,“在公司,顾凛和我的职位相当,权利相当。您总说他不沉迷于儿女情长,说他拿得起放得下,有大将风度,处事圆滑,且听您的话。对我评价,正好相反。” 顾傲霆慧黠一笑,“嫌货的才是买货人啊,正因为对你寄予厚望,对你的要求才高。” 顾北弦沉默不语。 顾傲霆提醒道:“心里有数就好了,不要骄傲,也不要透露出去。” 顾北弦嗯了一声。 二十分钟后。 车子抵达蔺袅袅的墓地。 顾傲霆推开车门下车。 顾北弦却没动,“她和你有关系,和我却无关。我去祭奠,我妈心里会不舒服。” 顾傲霆没什么表情,“不过是个仪式,做给蔺家人看的,告诉他们,无论现在,还是以后,你眼里都容得下他们。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他们无限解读。阿野和阿凛交手的几个回合,把两家的关系,搞得极度紧张,由你出面缓和一下。成大事者,不要拘泥于这些小节。” 顾北弦下颔微抬,“我能跟你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 顾傲霆摇了摇头,从保镖手中接过一束白菊。 在保镖的簇拥下,来到蔺袅袅的墓前。 把白菊放到墓前,垂眸望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二十几岁的模样,长得有几分像顾凛,又有几分像蔺老爷子。 白面红唇,丹凤眼,鹰钩鼻,薄嘴唇,一头时髦的长卷发,衣着精致昂贵。 印象里,她一直是个很活泼,很张扬的人。 和秦姝的清冷优雅,截然相反。 年代太久远了,很多事情,顾傲霆都已经模糊。 只记得她去世时痛苦狰狞的模样。 因为是为自己生孩子死的,顾傲霆很愧疚。 如果没生孩子,她就不会死。 顾傲霆朝她鞠了一躬,“安息吧。” 离开墓地,上车。 顾傲霆说:“用不了多久,此事就会传到蔺老爷子耳朵里,安安他们的心。” 顾北弦淡淡道:“端水大师。” 顾傲霆不以为意,“你现在年轻,锐气,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想坐稳,就得这样。明是我教你处理家事,实是教你处理公司的事。” 顾北弦没说话。 虽然不想听,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公司里人员复杂,勾心斗角,比家事棘手得多。 在处理人情世故上,他比这个老父亲差得还很多。 车子往回开。 半路上。 顾傲霆接到一个电话。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顾傲霆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挂电话后,他手扶额头,半晌不语。 来的时候,他话还挺多,突然变得这么沉默。 顾北弦起了疑心,“发生什么事了?” 顾傲霆叹口气,“一个老友,两个月前,把公司传给儿子。没过多久,儿子和他妻子孩子一家三口车祸丧生。刚查出来,是外面的私生子干的。” 顾北弦抿唇不语,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顾傲霆拍拍他的手背,“这就是我迟迟不敢退位的原因。一旦交出去,怕你出事。不和顾谨尧相认,不让阿野进公司,都是顾虑这个。” 顾北弦听着刺耳,“顾谨尧和我哥,虽然脾气硬,但品性纯良。” “知人知面不知心,防患于未然也是好的。阿野我信得过,可是顾谨尧,防着点,总归没有害处。” 顾北弦冷笑,“你最该防的,是顾凛。” “不用你提醒,我一直防着。表面上看你俩职位相当,但是你经手的是核心产业。以后传位给你,也是防着他。如果传给他,公司就变成蔺家的了。” 顾北弦极浅地勾了勾唇,“您老喝酒后,倒是比平时清醒得多。” 顾傲霆翻眼瞅他,“平时我不说,酒后话多罢了。” 车子驶进市区。 因为车子被挡板隔着。 司机打电话问:“顾董,您晚上去哪?回家,还是去夫人那里?” 顾傲霆手指轻叩汽车扶手,沉思一秒,“回家吧。” 顾北弦瞥他一眼,“今晚怎么不去黏你老婆了?你去看我外公外婆了,正好趁热打铁。” 顾傲霆叹口气,“过犹不及,过些日子再说吧。” 四十分钟后。 顾北弦回到日月湾。 苏婳迎上来,帮他摘掉领带。 顾北弦脱掉身上的大衣,挂到衣架上。 苏婳摸摸他的手,指尖凉凉的,问:“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大半夜的,被老顾拉着去了俩墓园。” 苏婳莞尔,“你爸最近修仙呐?大半夜的,拉你去逛墓地。” 顾北弦俯身换拖鞋,“可不,白天不去,非得晚上去,可能晚上更容易通灵吧。” “去了哪俩?” “我外公外婆的,和蔺袅袅的。”顾北弦去洗了把手,出来,走到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 苏婳跟过去,给他倒了杯热水。 “你爸是想他初恋了吗?大半夜的,去看她。” 顾北弦拿起杯子,若有所思,“应该不是。老顾那人从年轻时,就很务实,眼里只有生意,没有儿女情长,好权好钱,唯独不好色。你看他快六十了,才开窍,对蔺袅袅想必没有太多的深情。” 苏婳笑,“幸好你不像他。” 顾北弦拉她进怀里,抚摸她缎子般的秀发,“可不,没有儿女情长,人生少不少乐趣。今天是排卵期吗?” 苏婳含笑点头,“是。” “好,等会儿我们去造人。”顾北弦低头吻住她的唇。 两人抱着缠绵了一会儿。 苏婳推他,“你先去洗澡。” 冲完澡后,两人上床,很认真地造起人来。 为了成功造人,顾北弦还特意让助理买了《金瓶梅》,从里面学习造人手法。 不得不说,论花样,还是古人会得多。 倭国传过来的那些录像,太猥琐了,缺少美感。 影响造人质量。 事后。 苏婳躺在顾北弦怀里,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天花板,“希望这次能怀上,最好一胎双宝,也对得我喝的那些中药。” 顾北弦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白生生的脖颈,“一个就好了。你看老顾,天天为了平衡几个孩子的关系,有多拼?半夜去个墓地,都要一下子去俩。” “万一生个女儿呢?” “谁说女儿不能继承家业了?女继承人多的是。” 苏婳嫣然一笑,“顾总,你现在越来越开明了啊。” “血一样的教训告诉我,孩子生多了并不好,尤其是私生子,当然顾谨尧除外。” “生多了也有个好处,就是可以择优选取,凡事都是有利有弊。” 顾北弦掀开被子,把她拉到身下,黑眸沉沉望着她,“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后悔?” “不后悔。” “那我们继续造人,最好一胎三宝。”顾北弦俯身亲吻她白皙锁骨,一路向下…… 苏婳被他亲得笑声四溅。 “叮铃铃!” 苏婳的手机忽然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顾南音打来的。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顾南音脆脆的声音,“嫂子,嫂子,十万火急!” 第467章 浪漫求婚 苏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南音,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别急。” 顾南音语速极快,“嫂子,你出来,别让我哥听到!” “好。” 苏婳要很努力,才能把蓄势待发的顾北弦,从自己身上推下来。 她披上睡衣,来到隔壁书房,“我出来了,你说吧。” 顾南音声音压得极低,“我总是疼,怎么办?” 苏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哪里疼?” 顾南音少有的难为情,“就是,每次和墨沉哥那个,到最后一步时,就会疼。” 苏婳噎住。 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抬手揉揉眉骨,考虑了几秒钟,“你放松,听听音乐,或者泡个热水澡,前奏长点,用点油。” “都试了,还是不行。” 苏婳回想了下自己的经历,“没别的好方法,初次都会疼,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墨沉哥一看我疼,就停下来,照这样下去,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可怎么办?” 苏婳尴尬死了。 头一次和别人讨论这么隐私的事。 对方还是自己的亲哥哥。 苏婳硬着头皮说:“你告诉他,长痛不如短痛,是个女人都得经历这种事,让他大胆点。” “我说了,他不听,可怜香惜玉了。” 苏婳想了想,“要不,你去买点利多卡因乳膏,涂抹一下。” 顾南音问:“利多卡因是什么?” “外敷的麻醉药,医院,或者医美、纹绣的美容院里,都能搞到。” 顾南音高兴起来,“我正好有认识开整形医院的朋友,跟我们就住在一个别墅区,我马上打电话让她给我送过来。” 苏婳松了口气,“加油!” “爱你,嫂子。” 苏婳离开书房,返回主卧。 看到顾北弦倚床而坐,睡衣扣子随意扣了两颗,领口敞开,露出性感漂亮的胸肌。 手里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书。 英俊的脸表情微冷,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很明显,他不高兴了。 苏婳凑到他身边坐下,抬起手,温柔地摸摸他的脸颊,“别生气,那是你亲妹妹,来,我们继续。” 顾北弦放下书,面无表情,“再热的火,也熄了,还怎么继续?” “没事,我帮你点火。” 苏婳一只手攀到他的肩上,另一只探进他的睡衣里,顺着他胸肌的弧度,一路向下…… 那是怎样一只妙手啊。 白皙,纤长,柔软,技艺高超。 像酒,能下饭,能醉人,能让人流连忘我。 顾北弦没多久就喉咙滚烫。 他屏住呼吸,静静地享受着她手指温柔丝滑的触感。 坚硬的身体被她的手瞬间点燃,仿佛枯木逢春,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烟花盛放。 他再也忍不住,翻身把苏婳按到身下…… 刚要进入佳境时,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顾北弦的手机。 他忍了忍,摸过手机,刚要训南音,一看来电显示,是楚墨沉打来的。 顾北弦按了接听键,压抑住身上的欲气,嗓音低沉,“有事?” 手机里传来楚墨沉不好意思的声音,“北弦,你们睡了吗?” “要是睡了,还能接你电话?” “没睡就好,我还怕打扰到你们睡觉。” 要不是修养良好,顾北弦就忍不住爆粗口了。 打扰动态的睡觉,远比打扰静态的睡觉,更让人暴躁。 楚墨沉彬彬有礼地问:“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重要事想问你。” 顾北弦扫一眼脸颊泛粉,酥软可人的苏婳,要很克制,才能从她的温柔乡里出来。 他披上睡衣,握着手机,去了客房,“说。” 楚墨沉语气极不自信,“折腾了半天,才五分钟,为什么会这样?” 顾北弦唇角情不自禁勾起,觉得不道德,又恢复正常。 他清清嗓子说:“没事,寻常男人头次都这样,下次就好了,你别紧张。” 楚墨沉试探地问:“你当初也这样吗?” 顾北弦俊脸微绷,“我说的是寻常男人,又没说我。” “告辞!” 楚墨沉挂了电话。 顾北弦把手机关机。 回到主卧,拿起苏婳的手,也关了机。 再这样折腾下去,别说一胎三宝,一胎两宝了,连一宝都有困难。 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顾北弦面容清冷道:“这俩人真是够了,加起来五十多岁的人,那方面还比不上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 苏婳莞尔,“我哥太老实了。南音就一张嘴厉害,真上阵了,就不行了。” 顾北弦手探进她的睡衣里,握住她婀娜的细腰,把她翻过来,别有深意地说:“还是你好,不只嘴厉害,手厉害,处处都厉害,人间尤物。” 闻言,苏婳耳根发烫,心里仿佛盛开了一朵牡丹花。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能和“人间尤物”这四个字,挂上钩。 她曾是那样不解风情的钢铁直女。 原来人真是要夸的,越夸,状态越好。 转眼间到了12月21日。 这是顾南音的生日。 也是楚墨沉向她求婚的日子。 为了不被外界打扰,特意选在了顾家小岛上的城堡里。 城堡处处张灯结彩,灯光璀璨,鲜花漫天,随处可见各种颜色的花朵和气球,扎成浪漫的造型。 秦姝、苏婳、顾北弦、秦野、鹿宁等人齐聚一堂,见证楚墨沉和顾南音的求婚仪式。 华琴婉因为胎像不稳,要卧床保胎。 陆砚书得陪着她,俩人没出席。 “啪!” 秦姝抬手打了个响指。 砰的一声,礼花燃放。 她一声令下,“求婚开始!” “噗通!” 楚墨沉单膝跪到地毯上,手里拿着一只粉红色的鸽子蛋钻戒,仰头看向盛装打扮的顾南音,“南音,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南音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那迫不及待的模样,让顾北弦不忍直视。 他别过头,看向远方。 很想打电话告诉顾傲霆,快来看看你口中矜持的女儿吧,真的太“矜持”了! 秦姝调侃道:“宝贝,咱能矜持一点吗?你是女孩子。” 顾南音翻了她一眼,“就走个过场而已,我们明天就要去领证了,何必要装模作样?” 苏婳不解,“你不是早就拿到户口本了吗?怎么才领。” 顾南音甜甜一笑,“因为明天日子好啊,12月22,1222,要永远二,永远成双成对,寓意多好。” 秦姝打趣道:“是挺好,跟你很配,二丫。” 顾南音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您老可真是我亲妈。” 众人哄堂大笑。 顾南音弯腰把楚墨沉从地板上拉起来,“快起来啊,墨沉哥,我都同意了,你还跪什么?” 楚墨沉把戒指虔诚地戴到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这才缓缓地从地板上站起来。 那硕大的粉色钻戒,戴在顾南音白皙的小手上,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仿若天上最美丽的星子。 顾南音却无心欣赏钻戒。 她蹲下去,拍打楚墨沉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温柔地揉揉他的膝盖,爱怜地问:“腿跪得疼吗?墨沉哥。” 楚墨沉摇摇头,“地上有地毯,不疼,别揉了。” 他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苏婳没想到娇娇气气的顾南音,居然这么会心疼人。 打心眼里替楚墨沉开心。 “咚咚咚!” 忽听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紧接着传来一道浑厚的男中音,“墨沉和南音求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我?” 众人闻声回头。 见是顾傲霆来了。 为了参加这求婚礼,他特意打扮了一番。 穿着整齐的银灰色西装三件套,打着同色系领带,外面披一件深灰色羊绒大衣,意大利黑色小牛皮鞋,擦得锃亮,连发型都是新理过的。 要是不认识他的人,铁定觉得这老男人,风度翩翩的。 帅呆了! 认识的,就撇撇嘴,啧啧两声。 秦姝朱唇微勾,“答案这么明显,你非得自找难堪吗?” 顾傲霆好脾气地笑笑。 他走到顾南音面前,递给她一把炫酷的法拉利车钥匙,“乖女儿,你一直想要的最新款法拉利跑车到了,爸爸恭喜你求婚成功。” 顾南音警惕地瞅了一眼车钥匙,没接,“说吧,你是不是又想收买我?” 顾傲霆眼神略微躲闪,“没有。” 顾南音不信,“真没有?” “真没有。” 顾南音这才放心地收下,放进口袋里,“谢了老爹,车停在哪里?” “就停在咱家的车库里,你想开随时回来开。爸爸啥条件都没有,就只希望你常回家住住。你要是没空回来,就劝你妈常回家住住也行。房子太大了,就我一个人住,很空。”说罢顾傲霆含情脉脉地朝秦姝看过去。 秦姝被膈应到了,别过头,不搭理他。 顾南音一听,急忙把车钥匙还给他,“不要了,就知道你是白骨精给唐僧送饭,不安好心。跑车诚可贵,我妈价更高,别想拿跑车收买我。” 顾傲霆把车钥匙硬塞进她手里,“拿着,拿着吧,爸爸跟你开玩笑的。不回来住,就不回来住吧。爸爸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顾南音俏生生一笑,“小样儿,敢给我下套,治不服你,我就不姓顾。”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笑声直顶天花板。 秦姝头别到一边,憋笑憋得嗓子疼,白皙的脖颈,青筋微微绷紧。 顾傲霆看到她笑,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目光在她白生生的脖颈上,停留了很久。 他依稀记得当年亲吻她脖颈的触感,很软,很嫩,鲜美可口。 像春天新生的笋。 察觉思路跑偏,顾傲霆连忙咳嗽几声,手背到身后,一副官派,看向秦野和鹿宁,“你俩啥时把婚订了?订完就结,早结早利索。阿野年纪不小了,该要个孩子了。” 第468章 她发疯了 秦野眼神微冷,语气强硬道:“我姓秦,不姓顾,我的终身大事,不劳您老人家操心。” 顾傲霆有点下不来台,讪讪道:“你这孩子,要一直记仇吗?” 鹿宁忙替秦野打圆场,“顾叔叔,阿野姓秦,对您和您公司都好。我们这边,除了我爸妈,没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世,您放心就好。至于订婚结婚这种事,顺其自然吧,不着急。” 顾傲霆给台阶就下。 他手握成拳,递到唇边,轻咳一声,“阿野性子硬,说话直,你平时多点点他,让他不要这么直,容易得罪人。” 鹿宁微微一笑,“我比他还直。我觉得直了没什么不好的,我就喜欢阿野的耿直。” 顾傲霆觉得这一对,简直没眼看。 一对粗人,像没进化好似的。 也就是现在,要是放在从前,他是怎么也不会同意这俩人在一起的。 相比来说,还是苏婳和顾北弦这一对好,深得他的意。 尤其是苏婳,顾傲霆越看她,越顺眼。 文能修复文物,武能造硝化甘油,背景也好,和陆家合作的新能源项目,已经顺利开展了,就等着建成后数钱吧。 美中不足的,就是迟迟不怀孕。 顾傲霆看向苏婳,威严的目光变得慈爱。 他斟酌着用词,语气少有的温和,“孩子,那什么,你懂的。” 苏婳刚要回答。 顾北弦把她拉到身后,俊颜微绷,“您老人家是来阅兵的吗?阅完了,请回吧。” 顾傲霆噎住。 他也没说什么啊。 哪个老人家不盼孙子? 这不是人之常情嘛。 顾傲霆又想问问南音,觉得她更不好惹,最后看向秦姝,“姝啊,咱走吧,你看孩子们热热闹闹的,咱俩大人就不要在这里待了,会让他们不自在的。” 秦姝语气清冷,“他们挺自在的,你来了后,才开始不自在。” 众人异口同声,“对!” 顾傲霆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心里很难过。 他已经很努力地做出改变,谨言慎行,出钱出力,一心想融入他们,却还是被排斥在外。 尴尬地站了会儿,见没人搭理自己,顾傲霆萌生退意。 临走时,他恋恋不舍地瞅了秦姝几眼。 所有心思全在眼神里。 秦姝背过身去,不理他。 顾傲霆叹口气,转身离开,生怕再待下去,秦姝会烦他。 也是奇怪了,她越是不理他。 他就越觉得自己爱她。 心仿佛被她揪着,揪着揪着,竟有点类似刻骨铭心的感觉了,心心念念的。 白天还好些,一到晚上,想秦姝想得竟然睡不着觉。 一辈子都没体会到这种感觉,临到这把岁数了,才体会到。 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这么理智的人,居然被一群孩子,给带成了他最不齿的恋爱脑。 顾傲霆带着保镖,坐游轮上岸,驱车回到公司。 其实今天是周末,可他不想休息,一空下来,就忍不住想秦姝。 干想,抓不着,着急,还不如工作。 正当他伏案工作时,有人敲门。 顾傲霆道:“请进。” 顾凛推门走进来,脖子上戴着颈托,胳膊上打着石膏,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嘴唇上的痂还没退。 他笑道:“听秘书说你在,我过来看看,您老周末怎么还加班?” 顾傲霆把手中的笔放下,违心地说:“我喜欢加班,加班让我充满活力。” 顾凛内心冷笑,嘴上却讨好地说:“的确,热爱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爸您一工作起来,谁也比不上您。” 顾傲霆听惯了这种奉承话,没什么感觉。 他打量顾凛一眼,“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还不到一个月,要好好休息。” “公司事情积压了很多,我没心思休息,来加加班。” “不急,北弦可以帮你分担。他那人性格有点拧巴,嘴上不饶人,心地却很好。你的工作,他帮你做了大半,毫无怨言。” 顾凛心说,看吧,我再不回来,位置就被他顶了。 他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个芥末绿色的丝绒首饰盒,放到办公桌上,“听说南音快要订婚了,这是送给她的礼物,麻烦爸爸帮忙转交一下。” 兄妹和睦,是顾傲霆最想看到的。 他欣慰地笑了笑,“先替南音谢谢你。” 顾凛皮笑肉不笑,“应该的,南音是我亲妹妹嘛。对了,谢谢您老家人,去看望我妈。您能记着我妈,她老人家地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 这反应,在顾傲霆的意料之中。 毕竟就是做给他看的。 顾傲霆微微点一下头,“你和阿野、北弦,都是爸爸的亲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爸爸会一视同仁的。” 顾凛心里冷哼一声,嘴上却说:“谢谢爸爸厚爱。您老给我安排一门婚事吧,我想结婚了。” 顾傲霆吁一口气,蹙眉,“你和乌锁锁那样,恐怕不太好安排。” 顾凛意味深长道:“未必吧,您就婚前生了我,不照样娶了秦姝阿姨那个白富美?现在时代比以前更开放了,我应该也可以。” 顾傲霆脸色沉了沉,“那不一样,你妈去世了,乌锁锁活得好好的。再者,我是凭自己的本事娶的,你要是想,也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娶。” 顾凛笑了笑,自嘲道:“我可没有您老的本事。” 回到办公室。 顾凛看到办公桌上,并没有多少积压的文件。 想必重要的,都被顾北弦拿走了。 顾凛忽然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抓起桌上的文件,砰地一声摔到地上。 垂眸望着那些文件,他连连冷笑。 这个公司有他没他,照样转! 他这个长子,活得真是窝囊! 处处被顾北弦压一头! 等再出去时,顾凛已经收敛好情绪,神色平和。 谁也看不到他刚才发过火。 回到蔺家。 顾凛坐在沙发上,铁青着一张脸。 蔺老爷子走到他身边坐下,“怎么了,孩子?” “我想结婚,麻烦外公帮我挑一门上好的婚事。” 蔺老爷子捻着胡须,沉思许久,“想结婚也行。不过,乌锁锁那个孩子不能留,将是你结婚路上的拦路虎。” 顾凛眼神僵硬,“本来想以她的孩子做饵,引诱顾北弦等人上当,没想到只引来了秦野,还不咬钩。一个个的,精得像鬼一样。那孩子,外公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打了吧,给笔钱打发了,否则后患无穷。” 闻言,顾凛心脏有细微的疼痛,像被蚂蚁咬了一口。 虽然有点不舍,可是想想自己。 他怕那个孩子生下来,也像他一样,野心勃勃。 顾凛一狠心,站起来,走到窗边,给看守乌锁锁的保镖打电话,“马上送乌小姐去医院,给她安排流产手术。” “好的,大少爷。” 打完电话,顾凛返回来,对蔺老爷子说:“已经安排妥当了,您尽快帮我安排一门婚事吧,越快越好。” 蔺老爷子点点头,“好。只是一般好的家庭,孩子年幼时,就已经联姻。你被乌锁锁耽误了两年,到这个岁数,合适的不太多了。” 顾凛微微抿了抿唇,“年纪大点也不要紧,只要条件好。” 蔺老爷子想了几分钟,“周家那个女儿,还未婚,今年二十八了应该。” 顾凛抬眉,“哪个周家?” “周百川家的周品品。” 顾凛面色一冷,“那个男人婆?” 蔺老爷子咧嘴一笑,“男人婆有男人婆的好处,理智,事少。听说周品品就是搞地产的,工作能力出众,比乌锁锁那个花瓶强得多。以前,顾傲霆还要把她撮合给顾北弦。他看中的女人准没错,以后将会是你的得力干将。” 顾凛拒绝,“我不喜欢。最好能找苏婳那种,温柔漂亮,有风骨,吃苦耐劳,有情有义,不离不弃,家世也好。” 蔺老爷子叹口气,“难。” “麻烦外公多用点心,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 “好吧,我托人多打听打听。” 话音刚落,手机忽然响了。 顾凛扫一眼,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保镖惊慌失措的声音,“大少爷,不好了!不好了!乌小姐疯了!她拿着菜刀,逢人就砍!” 第469章 结婚快乐 顾凛骂道:“废物!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一群饭桶!” 保镖苦着脸,“乌小姐拿着刀,我们没法靠近,来硬的,又怕伤到她。” 主要是顾凛性格阴晴不定,对乌锁锁时好时坏。 万一伤到了,保镖怕他日后再怪罪。 顾凛安静半秒,“算了,我过去一趟吧!” 挂断电话。 他对蔺老爷子说:“外公,乌锁锁疯了,我去看看。” 蔺老爷子眼神炯炯,手指摩挲着下巴,“早不疯,晚不疯,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疯,八成是装的。” 顾凛垂下眼皮,“我去看看吧,毕竟跟过我一两年。” 蔺老爷子摇摇头,“你啊,到底是年轻,心还是不够硬。” 顾凛没说话,转身朝外走。 蔺老爷子顿了一下,起身,跟上去。 出门,上车。 五十多分钟后,一行人来到位于城郊的别墅。 一进院门,就看到乌锁锁拿着把明晃晃的菜刀,坐在院子的树杈上。 树是银杏树,树干挺粗的。 也不知她怀着身孕,是怎么爬上去的。 看到顾凛,乌锁锁委屈得哭起来。 她哭哭啼啼地说:“阿凛哥,我已经够可怜的了。外婆母亲坐牢,外公不管我,爸爸把我赶出家门,生父又是个混账玩意儿。好不容易怀了孕,你又让人带我去打掉。医生说我之前打过一次,这胎要是再打掉,我以后就再也怀不上了。我再怎么不对,怀的却是你的孩子啊,你的亲骨肉,都两三个月了,你舍得杀了它吗?” 她很会哭,哭得鼻头泛红,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 梨花带雨,着实可怜。 顾凛动了恻忍之心。 他偏头看向蔺老爷子,“外公,要不就留着吧。一个小孩子而已,能闹出什么动静?” 蔺老爷子冷笑,“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外婆串通外人绑架苏婳,她妈害死苏婳的孩子,她能生下什么好东西?你以后是要娶妻生子的,不想自己的孩子出事,就早做决定。不要一时心软,后悔终生。” 乌锁锁一听急了,“老爷子,我跟我外婆和我妈不一样的。我真的很单纯,很善良,求求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吧。” 蔺老爷子冷哼一声,对顾凛说:“你好好想想,好男儿要当机立断,不可有妇人之仁。” 说罢他手背到身后,转身走了。 顾凛抿着唇,想了很久很久。 他硬下心肠命令保镖:“把她敲晕,送去医院。” “好的,大少爷。” 保镖抬脚就去找木棍。 “等等!”顾凛吩咐道:“下面铺点东西,别摔残了,麻烦。” “好。” 几个保镖分头行动。 有去抱被子的,有去找抱枕的,有去找长木棍的。 很快,他们在树下铺好被子,放了一圈抱枕。 乌锁锁在上面急得像个猴子一样,乱蹦,“阿凛哥,阿凛哥,不要啊,不要!” 顾凛眼神冷漠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保镖瞅准机会,照着乌锁锁的后脑勺,就是重重一击。 乌锁锁疼得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身子挂在树干上乱晃荡,菜刀掉下来。 保镖爬上树,把她捞下来。 顾凛狠着心肠说:“去私立医院吧,人少,公立医院手续多,麻烦。注意点,别被人看到。” “放心吧,大少爷。” 两个保镖合伙把乌锁锁抬上车。 顾凛看着她的身影,叹了口气。 上车后。 蔺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做得对,好男儿就得拿得起,放得下。” 顾凛闭了闭眼睛,没接话。 “给顾傲霆打个电话吧。当初你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嗯。” 顾凛拿出手机拨给顾傲霆,“爸,我听您的话,送乌锁锁去医院做手术了。” 顾傲霆沉默了会儿,“这样也好,为了以后家庭和睦,尽量不要节外生枝。你看爸爸,为了平衡这些关系,真的很累。” 顾凛半真半假道:“辛苦您了。说实话,我特别羡慕北弦,能得到您的疼爱和栽培。” “你小时候,我要把你带回顾家抚养,可你外公坚决不同意。如果同意了,你会和北弦得到同样的待遇。” 顾凛瞥一眼坐在身边的蔺老爷子,“外公可能是怕秦姝阿姨不喜欢我吧。” 顾傲霆听着不舒服,“我一年后才认识秦姝,又过了半年才娶她。秦姝只是性格冷,看着不好相处,人却很好。得知我婚前生了你,她气了一阵子,后来就接受了。她还劝我,要常去看看你,说你那么小就没了妈,很可怜。” 顾凛不吭声了。 挂电话后,他偏头盯着车窗,半晌不语。 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 蔺老爷子猜出了他的心思,提醒道:“顾傲霆最擅长拿捏人心,你别被他三言两语蛊惑了。这个世上,对你最好的只有外公和你舅舅,其他的,都是虚情假意。” 顾凛木然地应道:“知道了。” 回到蔺家。 顾凛去了书房。 书房里写字台上,摆放着母亲的照片。 他扫一眼,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相框。 照片里的女人,长发披肩,眉眼温柔。 是他的初恋女友,温袅。 顾凛手指用力捏着相框边角,指骨泛白。 明明看的是温袅的脸,脑子里却浮现出乌锁锁的一颦一笑。 扪心自问,他对她没什么感情,有的只是鱼水之欢,可是她去打胎,他心里却不太好受。 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从来都不是个心软的人。 果然人不能太闲,这一受伤,心肠都没以前硬了。 顾凛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想了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响了。 是保镖打来的。 顾凛扫一眼,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保镖慌慌张张的声音,“大少爷,乌锁锁进手术室后,偷偷和护士换了衣服,来了个金蝉脱壳,跑了。” 顾凛猛地站起来,“废物!蠢货!一群人看着,还能让她跑了?” “手术室不让男人进,她换上护士服,戴着口罩,捂得太严实,我们没认出来。等时间到了,去手术室领她的时候,人早就跑没影了。我们找护士要人,护士要打电话报警,说我们拐卖妇女。” “还有空跟我狡辩?快滚去找!” 保镖忙不迭地应道:“好的,好的,已经去找了。” 顾凛把手机扔到写字台上,抬手揉揉眉骨。 心里沉甸甸的,又有一丝莫名的轻松。 次日。 天空落下细糯的雪,洁白,轻柔如羽。 在马路上铺了浅浅一层。 处处银装素裹,天地一片洁净。 是顾南音和楚墨沉领证登记的好日子。 12月22,要爱爱爱,一直爱。 还是初雪的日子,浪漫又美好。 传说在初雪这天结婚,会一直浪漫到白头。 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 楚墨沉车子开得很慢,很小心。 因为副驾驶上坐着他最珍爱的人。 本来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开了四五十分钟才到。 一对俊男美女,手牵手,走进民政局的大门。 按照流程,取号,排队,拍照,递交资料,经工作人员审查过后,颁发结婚证。 两人拿着结婚证,和其他的新人,去国徽下宣誓。 从民政局出来,上车。 顾南音小脸红扑扑的,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结婚了! 可能之前被父亲折腾得次数太多。 突然就这么领证了,顾南音总感觉像做梦一样,很不真实。 她激动得不知该怎么才好了。 很想和所有人分享领证的喜悦。 她用手机对着朱红色烫金的结婚证,这样拍,那样拍,拍完修图,发到朋友圈。 并配上文字:从今天起,姐姐也是有结婚证的人了! 很快一堆点赞的。 秦姝,苏婳,顾北弦,秦野,鹿宁,和顾傲霆,还有同学,朋友,以及她在婚纱馆里的同事等。 最后一个是顾谨尧。 “叮咚!” 忽然来信息了。 顾南音打开微信,到账199999.99元。 居然是顾谨尧转来的! 祝她:领证快乐!和墨沉天长地久! 顾南音惊呆了! 顾北弦、苏婳和秦野给她发红包,是情理之中,可是顾谨尧给她发,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顾南音立马找到顾谨尧的号码,拨过去,“小哥哥,你怎么给我转那么多钱?” 顾谨尧语气温和,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这只是恭喜你领证的红包。等办婚礼时,记得通知我,还有大红包。” 顾南音扑哧笑出声,笑着笑着,眼睛就湿润了。 她眨巴了下湿漉漉的大眼睛,嗓音哽咽,“你就一点都不怨吗?” “怨什么?” “我老爹不认你。” 顾谨尧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傲娇和倔强,“他是他,我们是我们,我只认你这个妹妹。至于他,想跟我认,我也不会认。” 顾南音眼含泪花,“小哥哥,你真好。” “要幸福。” “你也是,一定要幸福啊。” 顾谨尧沉默了会儿,低声说:“看到你们幸福,我就幸福了。” 顾南音知道他的遗憾,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很想抱抱他。 想告诉他,这个世上,不只有苏婳,还有更多好女人,适合他。 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说出口。 感情的事,旁人不好插嘴。 挂电话后,顾南音安静了一会儿,对楚墨沉说:“墨沉哥,前面靠边停一下。” 楚墨沉温柔地问:“有事吗?” “嗯,有点。” 楚墨沉听话地把车停到路边。 顾南音解开安全带,探过身去,一把抱住他,抱得很沉,很紧,心事重重。 楚墨沉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怎么了?” 顾南音埋在他怀里,很小声地说:“没事,我就是突然想抱抱小哥哥,可是男女有别,不方便,你替他吧。” 楚墨沉哭笑不得。 第470章 蚀骨销魂 楚墨沉低头亲吻顾南音的发丝,安慰道:“顾谨尧是个很好的人,一定会找到对他好的女人。” 顾南音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要是换了别人,这么惦记我嫂子,我早就提着棍子上去赶了。可是换了小哥哥,我竟然希望我嫂子一分为二,变成两个人。一个跟我哥过,一个嫁给他。” 楚墨沉想笑,又有点心酸,“别说傻话了,三个人的感情,必然有个受伤的。” 顾南音松开他,抹一把眼角,“只能等小哥哥自己想开了。” “我懂他的心思,他最开心的就是,看到苏婳幸福。苏婳幸福了,比他自己幸福,还要开心。” 顾南音点头如捣蒜,“小哥哥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男人。” 楚墨沉笑了,“那我呢?” 顾南音偏头瞅着他,很认真地说:“你是这个世上,我最爱的男人。” 楚墨沉心满意足。 有她这句话,他愿意为她肝胆涂地,粉身碎骨。 楚墨沉发动车子,往婚房开去。 顾南音是孩子脾气,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了婚房,一进门,她一改愁云,喜笑颜开,欢天喜地。 所有伤感,抛之脑后。 换了拖鞋,脱掉外套,她双手一张,迎向楚墨沉,“墨沉哥,我终于可以合法地占有你了!” 楚墨沉眉眼漾起笑意。 这么虎的媳妇,简直可爱得没边了。 他配合道:“我今天休一天的假,一整天都是你的,随便你怎么占有。” “你等着,我去洗澡,洗干净,就开始狠狠占有你。” 顾南音说完,欢欣雀跃,三蹦两跳地朝楼上浴室跑去。 楚墨沉笑意深浓,语气宠溺,“好,去吧。” 想起上次的五分钟,他唇间的笑消失了。 情绪低落下来,甚至可以说是沉重了,自尊心很受挫。 希望这次时间能长点,至少得十分钟以上吧。 不然媳妇这么馋,他才五分钟,太对不起她了。 楚墨沉心事重重地跟着上了楼。 顾南音脆脆的声音在浴室里喊道:“墨沉哥,你过来!” “来了。” 楚墨沉走进浴室。 顾南音雪白娇俏的小身子,泡在酒红色的玫瑰花瓣里,美得像童话,引人神往。 楚墨沉喉结上下翕动,小腹发胀。 还没碰她呢,一股电流就划过全身。 顾南音朝他勾勾食指,“墨沉哥,你靠近一点。” 楚墨沉走到浴室边,弯腰。 这一看不打紧,差点要缴械投降了。 顾南音探出身来,勾住他的领带,趴到他耳边,往他耳朵里吹气,“我们试试在这里?” 楚墨沉耳朵滚烫,扫一眼浴缸。 空间不够大,浴缸又太硬,怕影响自己发挥。 “还是去床上吧,虽然有地暖,毕竟不是夏天,怕你着凉。” 最主要的是,上次五分钟,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了。 床上都短,怕水里会更短。 顾南音讪讪,“那好吧。” 楚墨沉抚摸她白皙小巧的肩头,“谢谢你南音。” 顾南音眨巴着大眼睛,“谢我什么?” “谢谢你不嫌弃我时间短,还跟我领证。” 顾南音扑哧笑出声,“我上网查了,男人头次都那样,慢慢就好了。” 楚墨沉手伸到浴缸里,帮她洗澡。 很想和她一起洗的,怕影响发挥,忍着没敢进去。 洗完,帮她擦干净,抱着她去床上。 他回来急匆匆地冲了下。 等再回主卧,顾南音已经把自己剥干净了。 还特意换上了性感的吊带真丝睡衣。 她虽然个子不高,身材比例却极好,腰细腿长。 楚墨沉大手覆到她雪白的细腿上,低下头去亲吻,吻得温柔又用力…… 顾南音身体麻酥酥的,心都湿了,生出无限种渴望来。 快要进入佳境时,她忽然出声,“墨沉哥,要不你拿个胶带把我嘴粘上吧,我怕我一喊,你再……”再五分钟就结束了。 当然,后面这句话,她没说。 太伤男人自尊了。 楚墨沉满腹心事,“没事,我温柔点。” 顾南音自觉地拿枕头蒙住脸,又往嘴里塞了块毛巾咬着,生怕忍不住再喊疼,影响楚墨沉发挥。 很快,柔软的大床微微晃动起来,丝滑的被褥颤抖着。 顾南音的身体像一叶扁舟在大海上飘荡。 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在书上看到过的几首艳诗。 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 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 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半个小时后。 顾南音窝在楚墨沉怀里,手指轻轻捏着他的腹肌,“你看,这次好多了,下次说不定会更长。” 原以为最多十分钟,没想到坚持了半个小时。 楚墨沉一扫阴霾,自信多了,“主要是怕你受不住,等过几次,我再正常发挥。” “好啊好。” 楚墨沉亲亲她的额头,“你什么感觉?” 其实还是疼为主。 但是顾南音撒了善意的谎言,“蚀骨销魂,腾云驾雾,飘飘欲仙。我爱你,墨沉哥。” 楚墨沉拉她入怀,把她抱得很紧,“我也爱你。要去洗吗?我抱你去。” 顾南音贴在他怀里,体贴地说:“你刚运动过,很累了,我躺会儿,自己去洗,腿有点酸软,走不了路。” “好,你再睡会儿。” 楚墨沉起身,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 等浴室门一关上,顾南音从床上爬起来,穿好睡衣,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去了书房。 关上门,她拨给苏婳,“嫂子,你身边没人吧?” 苏婳警惕地问:“有事?” “有,是很私密的事。” 苏婳回头扫一眼,“我在文保所,你稍等,我出去。” “好,我等你。” 外面下着小雪。 苏婳借了把伞打着,走到院子里,找了个僻静处,“好了,你说吧。” “嫂子,你有没有体会到蚀骨销魂的感觉?” 苏婳哭笑不得。 这俩人真是够了,大白天的,也做。 不过今天是他俩登记领证的日子,是该为爱鼓掌的。 苏婳耳根微烫,“有啊。” 顾南音满眼憧憬,“那是什么感觉?” 苏婳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如实说:“整个人像漂浮在云里,你不再是你,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总之很快乐,是难以形容的快乐,欲生欲死,穿透灵魂。” 顾南音惆怅,“为什么我体会不到?” “女人反应慢,要过很多次后,才能渐入佳境。” 顾南音更憧憬了,“那我和墨沉哥以后多做做的,尽快体会到那种感觉。对了,嫂子,这事就咱俩知道,你可不要告诉第三个人啊。” “放心。”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天晚上,顾南音睡着后,说梦话了。 嘴里不停地咕哝着四个字“蚀骨销魂,蚀骨销魂……” 梦里她和楚墨沉这样那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终于体会到了蚀骨销魂的美妙。 第二天醒来。 楚墨沉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眼神暗含欣喜,“感觉真的有那么好吗?” 顾南音诧异,“什么?” “你梦里都在喊‘蚀骨销魂’。” 顾南音眼神躲闪,“啊,对,很舒服,蚀骨销魂,你呢?” 楚墨沉垂下眼帘,“一样,蚀骨销魂。” 顾南音杏眼一睁,“说实话。” 楚墨沉顿了顿,“其实有点疼,可能不够熟练。” “我也是,哈哈哈。” 楚墨沉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圈着,下颔抵着她的额头,“我们迟些再要孩子吧,我一定要让你体会到蚀骨销魂的感觉。” 顾南音满心期待,“好啊好啊。” 想起苏婳说的那种感觉,她心花怒放,简直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三个月后。 春寒料峭。 苏婳决定来医院做试管婴儿。 中药很苦,调理得也慢,万一,吃一年两年的中药,再怀不上,耽误时间。 最主要的是,一直备孕,太影响工作。 很多事情苏婳都不能做,不能出国,不能下墓,不能太累,压力也不能太大。 长痛不如短痛,做试管婴儿,干脆利落。 查体过后,苏婳和顾北弦适合做第一代试管婴儿。 打促排卵针时,疼,但是也能忍受。 医生说,要打八至十四天。 打完针,出来。 顾北弦握着苏婳的手,久久不说话,心情比这料峭的春天还沉重。 苏婳捏捏他的手指,反过来安慰他,“开心点,万一试管婴儿成功了,你就可以如愿以偿,做爸爸了。” 顾北弦眉眼沉沉,“害你受苦,对不起。” 苏婳语气轻松,“生而为女,没办法。怀孕只是第一步,怀了还要孕育九个多月,还要生,还要养。” 顾北弦看向走在路上大肚子的孕妇,“所以为母则刚,女人其实比男人更伟大。” 苏婳把头偏到他的手臂上靠着,“希望这次能顺利怀孕。” 第471章 鼎力支持 离开医院。 刚上车,苏婳就接到华琴婉的电话。 “小婳,有人看到你去医院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苏婳应道:“没有,我决定做试管了,今天刚打过促排卵针。” 华琴婉一听,语气变得担心起来,“你这么年轻,没必要太着急,自然受孕多好?” “我宫腔粘连。去年动过手术后,医生让尽早怀孕,否则容易再次粘连。备孕备了一年多,中药也吃了三个多月,丝毫不见效果,等得心慌。” 华琴婉叹口气,“试管婴儿太受罪。” “长痛不如短痛,早做早利索,省得成天盼着想着担心着,钝刀子割肉一样,难受。见面再说吧,我现在去你家。” 挂电话后。 苏婳对顾北弦说:“送我去我妈家。” 顾北弦吩咐司机:“去陆家。” 他把苏婳的头扶到自己肩上,“有没有不舒服?” 苏婳感觉了下,除了小腹微胀,有点冷,没什么感觉。 她握握顾北弦的手,“我一点都不难受。别紧张,医院里做试管婴儿的那么多,别人能承受,我也能。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上网乱查,网上很多都是危言耸听。” 顾北弦笑了。 笑着笑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他努力护她周全,却不可避免地让她承受这么多痛苦。 把苏婳送到陆家。 顾北弦返回公司。 苏婳走进主卧,看到华琴婉穿着淡紫色家居服,发丝松散,躺在床上。 比上次见时略胖了些,气色倒还好。 苏婳在床边坐下,拉起她的手,“感觉怎么样?” 华琴婉温婉一笑,“怀孕五个多月了,孕吐已经结束,没那么难受了,就是得天天躺着保胎,不敢乱动。” 苏婳不由得心疼她,又很羡慕,“再有四个月,孩子就出生了。” 华琴婉点点头,看向她的小腹,“其实我这胎也是试管婴儿,怕你担心,一直瞒着你,骗你是自然受孕。” 苏婳一顿,握她的手紧了紧。 她失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好好安享晚年不好吗?” 华琴婉笑了笑,“要这个孩子,是为了弥补砚书不假,更多的是为了你哥。” “我哥?” “做试管婴儿时,经过基因筛选了,植入的胚胎,选择了和你哥基因最接近的。等生这个孩子时,我会保留脐带血。你哥小时候得过白血病,万一日后复发,脐带血能救他一命。“ 苏婳有片刻失神,“我哥的病不是早就痊愈了吗?怎么还会复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希望永远用不上。” 华琴婉眼神变得晦暗起来。 哪怕隔了这么多年,哪怕记性变差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却记得年幼的墨沉患病时,那种四处求医无门,绝望害怕的感觉。 孩子是她最大的命门。 一个是幼时病重的墨沉,一个是丢失的苏婳。 如今苏婳失而复得,被顾北弦呵护得很好,她悬着的心安下来。 现在就只担心墨沉。 所以她不顾高龄,不顾疾病会复发,不顾各种风险,也要生这一胎。 就怕出现万一。 苏婳鼻子酸溜溜的,伸手环住华琴婉的肩膀,抱住她,“妈,您这一辈子,太不容易了。” 华琴婉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不,妈妈觉得很幸福,你和墨沉都长得这么正。要是生个像乌锁锁那样的孩子,才是最大的不幸。” 想到大着肚子,还在东躲西藏的乌锁锁。 苏婳眼里闪过一丝淡嘲。 明明是海外留学回来的珠宝设计师,去找个班上,从设计师助理做起,慢慢地熬,也能熬出头。 可她非得要赚快钱,想靠生孩子搏上位,好一劳永逸。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基因这种东西。 乌锁锁遗传了华棋柔的好高骛远、虚荣和狡诈,又遗传了乌锤的阴狠和好吃懒做。 哪怕楚砚儒重金培养她,却难改她骨子里那些东西。 离开陆家。 回到日月湾。 苏婳小腹坠坠的,总归有点不舒服。 她半躺在贵妃榻上,翻看考古书籍,看着看着,忍不住摸起手机,上网查和试管婴儿有关的帖子。 网上论坛里,有很多做试管婴儿的母亲,发帖子,分享经验。 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一次就成功了,有的做了好几年,都不成功。 有说痛苦,有说不痛苦。 还有说打促排卵针,一次取十几颗卵,容易卵巢早衰,会变老。 苏婳越看越焦虑。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担心会提前衰老。 干脆把手机扔到一边,可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晚上八点钟。 顾北弦从公司回来,客厅里没开灯。 他以为苏婳睡了,就只开了一盏壁灯,动作很轻地换了鞋子,朝里走。 一抬头,看到苏婳躺在贵妃榻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也不说话。 顾北弦心像被什么蛰了一下。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抬手环住她,“怎么不开灯?在想什么?” “啊?没事。”苏婳弯起眼睛笑,“在想我们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好?” 顾北弦低下头亲亲她的额角,“之前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叫顾什么陆吗?” “中间那个字,不知该取什么才好。顾柏陆?顾隽陆?都不太满意,回头我再好好翻翻楚辞吧。” 顾北弦揉揉她的发丝,“不着急,吃饭了吗?” “吃了。” “好。”顾北弦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顾北弦松开苏婳,起身去开门。 进来的是顾傲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顾北弦把客厅的灯打开,目光淡淡看着他,“您老百忙之中抽空,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顾傲霆白了他一眼,“一边去,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来看苏婳。” 苏婳忍俊不禁。 以前很不喜顾傲霆。 不知怎么的,不知不觉硬是把他看顺眼了。 瞧瞧这说话的方式,都有点秦姝那味了。 苏婳站起来,迎上去,“爸,您请坐。” “哎!”顾傲霆重重地应了一声,眉眼漾起笑意。 他把手里拎着的补品,放到玄关柜上,从西裤兜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苏婳,“听说你今天去医院做试管婴儿了,这是爸爸给你的一点营养费。想吃什么就去买,别委屈自己。” 苏婳垂眸看一眼金额。 好家伙,一千万! 不得不说,这位老人家,出手真挺大方的。 苏婳朝顾北弦看过去。 顾北弦微勾唇角,“拿着。你可劲儿地花钱,老顾才有动力赚更多的钱。” 苏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还是听话地接过支票。 顾傲霆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嘛,反正我赚再多的钱,花得也有限,不给你和我孙子花,给谁花?” 苏婳心里暖乎乎的。 头一次被顾傲霆感动。 跟支票无关。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苏婳是那种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 她忙说:“爸,您快去坐,要喝什么?我去给您倒。” 顾傲霆站着没动,笑呵呵地说:“不用,我就路过,过来看一下,说两句话就走。孩子,你别有太大压力,生完这胎就不生了,省得受罪。” 苏婳感动得都要哭了。 这是以前那个老顽固说的话吗?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男人。 标志化的高定黑西装,外穿大衣,染得漆黑的头发,两道浓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丹凤眼。 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千真万确,是顾傲霆。 顾傲霆弯起唇角,目光慈爱,“我私下问过我当医生的朋友,胚胎植入时可做性别检测,到时多塞点钱,做一下,最好有个男孩。我们家大业大,不能没有男孩子,我就这么一个愿望。孩子生下来,我给培养,一定会帮你们培养得像北弦这么优秀。” 顾北弦不爱听,“女孩子也挺好,你看南音,把墨沉治得服服帖帖。” 苏婳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少说两句。 顾傲霆撩起眼皮翻了顾北弦一眼,“我跟我儿媳妇说话,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插嘴了?” 苏婳哭笑不得。 这位老人家,给点阳光就灿烂。 顾傲霆再看向苏婳时,目光恢复慈祥,“儿媳妇,你不要有压力,也不要胡思乱想,顺其自然。你现在是我们家最大的功臣,所有人都鼎力支持你,辛苦你了。” 苏婳这才发觉,这位老人家,不是不会说话。 而是她以前达不到让他说这些话的层次。 “我走了,你们好好休息吧。”顾傲霆笑眯眯地说完,转身就走。 苏婳抬脚去送他。 顾傲霆拦住,“不用送,我又不是不知道路,你保重身体要紧。” 说罢,他瞟了顾北弦一眼,“你不要惹苏婳生气,否则我饶不了你。” 顾北弦睨着他,“您老要是早有这个觉悟,孙子都两三岁了。” 顾傲霆抬手扶额,“过去的事,不要提了,谁都有眼瞎的时候。” 等顾傲霆一走,苏婳看向顾北弦,“你爸今天被魂穿了吗?突然变得这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顾北弦不置可否,“那是因为他盼着你生孩子。当年他就是这么把我妈骗到手的,一张巧嘴,把我外公外婆哄得团团转。” 苏婳不得不佩服,顾傲霆的确是个人才。 能屈能伸,能上能下。 百年难得一见。 第472章 拿到结果 接下来,苏婳每天都要去医院打促排卵针。 前几天还好,中后期由于卵巢内发育的卵泡数增多,卵泡体积增大,卵巢也会相应变大。 苏婳小腹发胀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腹部隐隐作痛。 肚子上留下了很多个针眼。 有的地方吸收不好,皮肤还发硬。 顾北弦看着苏婳那么漂亮的小腹上,留下无数个针眼,忍不住难受。 他修长手指心痛地摩挲着她的针眼,“不知以后能不能退掉?” 苏婳反过来安慰他,“这才在哪里?等以后怀孕,肚皮会被撑大,还会长妊娠纹,你坚强点。” “未必,长不长妊娠纹,和遗传有关,岳母如果不长,你就不长。” “我妈没长。” 顾北弦暗暗松了口气,“那你也不会长,等怀孕后,别憨吃憨喝,营养过剩。胎儿太大了,不好生。” 苏婳扑哧笑出声,“你懂得还挺多。” “当然,一有空闲,我就上网查孕婴资料,要做个合格的奶爸。” 苏婳手指抚摸着他的手背,“听说男人孕期容易出轨,你会不会趁我怀孕,被别的女人拐走?” 顾北弦俊脸一沉,觉得被侮辱。 他语气坚硬,“你打死我吧,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苏婳心安了安,一本正经道:“以后长点心眼,在外面不要喝醉,更不要酒后认错人。现在世道乱,男人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顾北弦好看的眸子微敛,“你干脆直接报老顾的名字吧。” “如果你敢发生那种事,我也让你守一辈子活寡。” “以后我出去应酬,就在背后挂个牌子,上写‘家有悍妻,会做炸药’,保准所有女人,都对我退避三舍。” 苏婳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并不是只有甜蜜,会增加感情。 有时候一起经历困难,也会加深感情。 因为要专心做试管婴儿,每天医院家两点一线,身体也不太舒服,做不了精细活。 苏婳就把所有工作都停了。 这天突然接到顾谨尧的电话,“我这里有幅唐代的古画,你有时间修复吗?” 苏婳歉意地说:“抱歉,我在做试管婴儿,心有余,力不足。要不,你找找别人?” 顾谨尧默了默,“那就等等吧,等你生完孩子,孩子大一些再修复,不着急。国内水平高的古画修复师,年纪太大了,手抖。年轻的,水平达不到,审美也不行,修不好。” 苏婳无奈地笑了笑。 顾谨尧沉声问:“辛苦吗?” “还好,都是为了孩子。” “加油。” “谢谢。” 当天,顾谨尧拎着阿胶、补血口服液、红枣和樱桃等,来到日月湾。 把礼物放下,他说:“这些都是补血的,你吃点,避免贫血。” 苏婳觉得受之有愧,“以后别对我这么好了。” 言外之意,把精力放到别的女人身上,说不定会找到幸福。 顾谨尧听出来了。 他微微垂下眼睫,“你不要多想,我现在只把你当妹妹,和南音一样。” 和南音一样。 说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苏婳若有所思,“有没有想过,要和顾傲霆相认?” 顾谨尧自嘲地笑了笑,“认不认都无所谓。我继父对我很好,比对亲生儿子还好。和顾傲霆认了,秦姝阿姨心里会不舒服。我妈那人性格也有点怪,会见风起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婳心里沉了沉,“委屈你了。” 顾谨尧极浅地勾了下唇,“没什么好委屈的。” 不重要,就不会在意。 唯一让他难受的,就是苏婳受罪。 有心想陪着她共度难关,又不合适。 连默默保护她,都不方便。 接下来苏婳该取卵了。 早就做过功课,知道取卵痛苦,苏婳干脆选择了麻醉。 要取十到十五个卵子,手术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 取完卵,医生让休息一两个小时。 小腹胀痛,但是苏婳能忍,和痛经差不多。 取出的卵子,要和顾北弦的精,一起培育,形成优质胚胎。 可喜可贺的是,培育成功了五个。 层层检查后,有三个优质胚胎适合移植。 移植的时候,不用打麻药,苏婳感觉略有点痛,但是也能忍。 医生说苏婳这种算是顺利的,因为年轻,卵子和精质量都好。 很多人,一个胚胎都培育不成功。 从医院回来。 苏婳基本就躺在床上了,等十四天后,抽血检查一下,看是否着床。 如果着床了,就顺利怀孕了。 得知消息后,顾南音兴冲冲地来了。 大包小包地拎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和婴儿衣服。 有男孩的,有女孩的。 准备了三个孩子的。 因为苏婳移植的是三个胚胎。 顾南音坐在苏婳身边,拉着她的手,喜不自禁,“嫂子,你也太厉害了吧。不怀是不怀,一怀就怀仨。我干脆不生了,领养你一个好了。” 苏婳眉眼含笑,“胚胎还没着床,得等十四天后才知道试管婴儿有没有成功,还有成活率一说。” 顾南音笑容凝固,“这么麻烦。” “我算顺利的,有的连胚胎都培育不出来。” 顾南音叹口气,“我爸和我妈当年一次就把我生出来了,神人。” 苏婳啼笑皆非。 这个小姑子,真不拿她当外人。 什么话都对她说。 顾南音是孩子脾气,很快又开心起来,“嫂子,我终于体会到蚀骨销魂的感觉了!” 苏婳耳翼唰地一下子红了。 她微微别过头去,心说,别说了好不好? 可是顾南音正在兴头。 这种事,太隐私,和别人不好说。 她只喜欢和苏婳说,喜欢对她无话不谈。 顾南音眨巴着大眼睛,“你知道吗?刚开始墨沉哥只有五分钟,当时可给我担心坏了,以为要守一辈子活寡。墨沉哥说要领证时,我其实有点打退堂鼓。但是,他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得对他负责是吧?我不能做不负责任的渣女。好在第二次,他就能坚持半个小时了,现在差不多能有五十分钟。” 苏婳窘得不行,“咱换个话题好吗?” “我拿你当闺蜜,闺蜜就是闺中密友。密友么,就是说这种悄悄话的。” 苏婳竟无言以对。 被她硬架着,听了半天他们的闺房私事。 听得苏婳白皙的秀脸红扑扑的。 十四天后。 苏婳在顾北弦的陪同下,去医院抽血,查看胚胎有没有着床。 漫长的等待后。 苏婳拿到结果。 她不敢看,交给顾北弦。 顾北弦拉到最后,扫了一眼,心凉了半截。 苏婳笑笑地望着他,“怎么样?” 顾北弦收敛起情绪,抬手把她圈在怀里,笑着说:“没事,我们还年轻,这次没着床,还有下次。你才二十六岁,不着急。” 苏婳脸上的笑僵住,手脚冰凉。 明明穿得很暖,可她却觉得冷。 像孤零零地站在冰天雪地里,透心凉。 顾北弦握住她冰冷的指尖,扶她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别难过,医生早就提醒过,会有一定的失败率,不可能一次就成功。实在不行,我们就不要了,以前没有孩子也挺好的。” 可是苏婳听不进去。 她表情木然地说:“我想出去走走,最近压力太大了,整整一年多,都透不过气来。” 顾北弦扶她站起来,“好,我陪你去外面走走。” 苏婳道:“不,我想出国散散心。” 第473章 纵身一跃 顾北弦拥着苏婳,“好,去国外,你想去哪里?” 苏婳机械地说:“随便,找个环境好点的,没有熟人的地方,我想多待些日子,再也不想生孩子的事。” 顾北弦回眸吩咐助理:“按照苏婳的要求,找个环境好的地方。” “好的,顾总。” 顾北弦握紧苏婳的手,“我们去找一下医生吧。” “嗯。” 两人来到医生的诊室。 看过检查单后,医生告之情况。 详细说完,医生安慰苏婳:“试管婴儿成功率是40%到50%,一次不成功很正常。不要气馁,好好休养身体,准备下次。你还年轻,成功几率很大。” 苏婳情绪低落,“没着床的胚胎会怎样?” “会自然流出,像月经一样,不用做手术。” 医生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开了点药。 苏婳和顾北弦离开医院。 上车,司机发动车子。 顾北弦吩咐副驾上的助理:“派人多‘关照’一下华棋柔和她的姘头,两个死刑犯,别让他们过得太舒服了。” “好的,顾总。” 助理马上打电话安排。 没过多久,顾北弦的手机响了。 是顾傲霆打来的,问:“是好消息吗?” 顾北弦眸色黯然,“不是。” 手机里一片沉默。 顾北弦提醒道:“不要告诉爷爷奶奶、我妈和南音他们。即使知道了,也不要让他们打电话来安慰苏婳。一遍遍地提起,苏婳更疼。” “好。” 挂电话后,顾傲霆缓缓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脸。 半晌之后。 “啪!” 顾傲霆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脸火辣辣的,却难以卸去他的愧疚。 他拿起座机,拨给助理:“华棋柔是不是该枪毙了?” “回顾董,是死缓。” “这种祸害,直接让她死了算了,还死缓,生不如死才对。懂我的意思吗?” “懂,我这就去办,顾董。” 顾傲霆又拨了顾凛的号码,“乌锁锁找到了吗?” “没有,不知她躲哪去了,找了好几个月都找不到。” 顾傲霆呛道:“我看你是不想好好找吧?” 顾凛头皮一麻。 很少听他说话语气这么冲。 顾凛忙陪着小心,“我真的派人找了,可是乌锁锁很会躲。之前她外公要捐骨髓,她父亲要捐肝,她躲到山旮旯里,大家都找不到。” 顾傲霆冷笑,“既然这么能躲,躲到死好了。因为她,苏婳到现在都怀不上孕。” 顾凛明白了。 他火气这么大,原来是因为苏婳啊。 因为顾北弦的女人。 顾北弦的女人是人上人,被捧得高高在上,他的女人就是过街老鼠。 顾凛眼神阴冷,声音却温和,“知道了,我再派人去找找。” 顾傲霆语气强硬,“你可以敷衍我,但是丑话我说在前头,乌锁锁的孩子即使生下来,我也不会认。” 顾凛噎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非要让她生,生下来就姓蔺吧,是你们蔺家的后代,跟顾家没有丝毫关系。”说完顾傲霆挂断电话,不容顾凛反驳。 顾凛拳头握紧,眼神阴鸷,连连冷笑。 忽然,他抬手把桌上的文件,全都推到地上。 半个月后。 苏婳养好身体,和顾北弦乘飞机,飞往意国的西西里岛。 西西里岛风景优美,气候湿润宜人。 这里有水晶般清澈的海水和美丽的海床。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 新鲜的海风拂过人的脸。 听着呼啸的浪声,心灵的疲惫仿佛被冲刷干净。 和顾北弦并肩坐在海岸上。 苏婳目光温柔沉静,“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这么轻松过。小时候要么上学,要么跟着外公学习修复古书画。后来嫁给你,要照顾你。再到后来,我们闹离婚,为了争口气,我拼命努力,想得到你爸的认同。现在为了生孩子,又紧张地备孕,一备就是一年多。就像一根弦绷得紧紧的,二十六年来,从未松弛过。” 顾北弦抬手把她的头,扶到自己肩膀上。 “其实老顾早就认可你了,只是拉不下面子,你的身世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他那人一向傲慢自负,能低头,很不容易。” 苏婳微微一笑,“这次我做试管婴儿没成功,以为他会甩脸子给我看,可他没有,挺意外。” 顾北弦勾唇,“他认清了局势,跟你抗争无用,不如顺着。对你好,大家都喜他。” 苏婳偏头盯着他英俊的侧脸,“我觉得应该是因为你的原因,他比较在意你,对我是爱屋及乌。” “是挺在意。小时候,我妈跟老顾闹离婚。她负气带着南音出国,一出国就是好几年,夜里几乎都是老顾搂着我睡觉。别看他现在这样,以前对我很有耐心,再忙也会抽空给我讲睡前故事,唱催眠曲,还有《世上只有爸爸好》,好好的一首歌,被他改得面目全非。有时候实在忙,回不来,就打电话唱。” 苏婳扑哧笑出声。 没想到顾傲霆那么man的老爷们,居然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以前挺气他的。 不知不觉,就气不起来了。 说话间,助理走过来。 助理俯身对顾北弦说:“顾总,您负责的城西那个基建项目,有些事情需要您亲自处理一下。对方打电话过来了,要跟您开视频会议。” 顾北弦略一思索,问苏婳:“要回去吗?” “我再待会儿,你去忙吧,有保镖守着,放心。” 顾北弦把她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我回酒店处理好,马上就回来。” 苏婳嗯一声。 顾北弦起身同助理离开。 苏婳走到遮阳伞下的躺椅上,躺下。 四个保镖亦步亦趋跟上。 天空碧蓝,晴空万里,暖阳洒下,十分惬意。 海滩上有很多像她这样的游客,要么躺在躺椅上休息,要么在沙滩上嬉闹,玩耍,要么在海里浮游。 休闲,美好。 苏婳闭上眼睛,想眯会儿。 眯着眯着,渐渐有了睡意,快要睡着时,隐约觉得一股阴森森的冷意袭来。 眼前仿佛黑压压一片。 苏婳睁开眼睛,见刚才还一片碧蓝的晴空,布满大块乌云。 忽然一阵强风袭来,刮得人影树影乱晃,遮阳伞也被刮得摇摇欲坠。 紧接着大风卷起海浪,往岸上扑。 天气预报预报今天晴天,没说有雨。 不过海边的天气,不好说。 苏婳从躺椅上下来,对保镖说:“要变天了,我们回去吧。” “好的,少夫人。”保镖开始收拾东西。 其他游客也开始收拾东西要离开,但有一小部分仿佛习以为常,该做什么的,仍旧做什么。 苏婳和保镖没走几步,海风忽然发起狂来,海浪咆哮如虎! 天边划过一道煞白的闪电! “轰隆!” 一声巨雷滚滚而来! 狂风卷起沙子石头,眯得人眼睛睁不开。 苏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龙卷风! 她冲保镖喊道:“不好!快跑!” 保镖把她护在中间,拔腿就跑。 雷声风声浪声滚滚而来,咆哮着,很可怕,像盘古开天辟地时发出的声音。 刹那间,一个旋风巨浪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人仿佛蝼蚁一样,一瞬间被巨浪卷走! 原本热闹美丽的海滩,顿时一片狼藉! 哭声喊声求救声,夹杂在风浪声中! 几个保镖在海浪里挣扎着去找苏婳,可是找了很久,都不见她的踪影! 保镖惊出一身冷汗,迅速分散开,潜入海底,继续寻找她。 风浪这么大,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很快,海滩上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急匆匆地跑过来,身后跟着助理和保镖。 男人面容英俊,神色焦急。 是顾北弦。 大风大雨中,他四处寻找苏婳,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电话一遍遍地打。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看着席卷而来的巨浪,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树和人影,顾北弦有种不祥的预感。 心里钝钝一痛,来不及想太多,他脱掉身上的湿衣服往地上一扔,就要朝海里跳。 助理一把拉住他,大声阻止道:“顾总,太危险了!” 顾北弦甩开他的手臂,“苏婳更危险!” “龙卷风持续时间不长,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结束后,我们再下去找好吗?顾总,您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顾北弦冷笑,“苏婳水性不好,十分钟都等不到,一个小时你跟我开玩笑吗?” 不由分说,他纵身一跃,跳进海里! 第474章 她回来了 一入海中,顾北弦修长的身躯,被海浪卷来卷去。 人在巨浪里渺小得像一尾鱼。 海那么大,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找到筋疲力尽,也没寻到苏婳的影子,顾北弦失望地游上海岸,目光沉痛,心像被刀绞着。 皮肤被海水泡得发白,身上衣服被海水打湿。 风雨交加,气温骤降。 可他丝毫感觉不到冷。 因为心更冷。 又冷又疼。 他难以想象,失去苏婳,下半生,他该怎么活? 助理想办法找来当地的渔民和搜救队。 等龙卷风结束后,渔民和搜救队的人下海去寻找苏婳。 没多久,茫茫大海上,多了无数条船和快艇,都是寻找落水游客的。 顾北弦驾着助理找来的快艇,继续上海搜寻苏婳和保镖。 四个保镖被一一搜救上来了,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抢救。 虽然状态不好,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顾北弦仿佛看到了希望,以为很快就能找到苏婳。 可是直到天黑,都没找到她的影子。 顾北弦盯着茫茫大海,眼神越来越暗,心里痛得厉害,驾着快艇的手,隐隐发抖,眼白因为过度焦急,泛起血丝。 他情绪压抑又暴躁。 从小到大,呼风唤雨惯了的他,极其讨厌这种难以掌控的无力感。 极其讨厌。 助理察觉他不对劲,劝道:“顾总,您回酒店等吧,找少夫人的事,交给我们来做。您已经找了大半天了,身体要紧。” 可顾北弦听不进去。 他哪有心思回酒店? 找不到苏婳,他连活下去的信念都没有了。 天黑透了。 海上凶险。 快艇交给专业驾驶人员开。 顾北弦站在甲板上,望着汹涌的海面,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心情极度悲沉,压抑,难过,心脏仿佛被人拿钢丝勒紧,透不过气来。 助理递过来一袋面包,“顾总,您晚上没吃饭,吃点面包充充饥。” 顾北弦接都不接,“我不饿。” 助理安慰道:“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您别太担心。” 顾北弦冷峻的神色下是浓浓的担忧和愧疚,“如果没催她生孩子,就不发会生这种事,都怪我。” “这是天灾,不怪您,海滩上那么多游客都遇灾了,防不胜防。” 顾北弦闭上眼睛。 胸中的酸涩和沉痛浓得化不开。 助理说:“我给苏婳的父亲陆先生打过电话了,给顾董也去了个电话。按时间推算,他们应该快到了。” 顾北弦低嗯一声,“只告诉这两人就好了,其他人先不要通知。” “好的顾总。” 两个小时后。 一艘游艇渐渐朝他们的快艇开过来。 靠近后,陆砚书和顾傲霆站在甲板上,朝顾北弦招呼。 顾北弦上了他们的游艇。 刚一站稳,陆砚书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顾北弦微垂眼睫,“是我不好,没保护好苏婳,对不起。” 陆砚书怒意难掩,气急忧心,“一句对不起,就了事了?要是小婳找不到,我跟你没完!” 顾傲霆急忙上前,将两人分开,“亲家,这是天灾,不能全怪北弦。” 陆砚书唇角溢出一丝冷笑,“那就怪你,要不是给你们家生孩子,我女儿不会被逼成这副样子。可怜,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 陆砚书喉咙发涩。 顾傲霆陪着小心,“亲家你冷静一下,苏婳出这种事,大家都很难过。我们就不要再互相中伤了,会伤了和气,眼下盼望能快点找到苏婳。” 陆砚书看向辽阔漆黑的海面。 忧心如焚。 夜深了。 海上很冷。 无数艘渔船、快艇和游艇在海面上,漫无目的地寻找苏婳。 顾北弦站在甲板上,双手垂于身侧,目光焦急沉痛地盯着海面。 顾傲霆脱了大衣,披到他身上,拍拍他的肩膀,“苏婳一定会没事的,别担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都知道,不过是图个安慰。 顾北弦忽然抬手用力地捶了一下栏杆。 指骨沁出血丝,可他却感觉不到疼。 对苏婳的担忧和愧疚发泄不出,折磨得他难受。 心里像塞了碎玻璃,扎得生疼。 顾傲霆急忙捧起他的手,放到唇边吹了吹,嗔道:“你这孩子,拿自己出什么气?你把自己弄伤了,苏婳回来看到不心疼吗?” 顾北弦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顾傲霆打开保温杯,倒出一杯热水,递给他,“听你助理说你晚上没吃饭,喝点热水吧,看你嘴唇都干得起皮了。” 顾北弦没动。 顾傲霆把水凉了凉,递到他唇边,硬往他嘴里灌。 顾北弦抬手推开。 顾傲霆又从助理手中接过面包,往他嘴里塞。 顾北弦别过头不吃。 顾傲霆固执地把面包塞进他嘴里,“你多少吃点,你要是饿死了,等苏婳回来,让她怎么办?那孩子实心眼,一根筋拧到底,离了你不行。你得好吃好喝,让自己好好的,好找她回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 顾北弦如醍醐灌顶。 苏婳只是暂时找不到,又不是永远找不到。 说不定她被海浪卷到了哪个小岛上,正等着他去救她。 顾北弦接过面包,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吃得狼吞虎咽的。 顾傲霆看着吃相一向斯文优雅的儿子,这般狼吞虎咽,忍不住眼眶发涩。 回想当年他一根筋地拆散他和苏婳。 他心里得是多难受。 也是奇怪了,当时一直觉得自己是对的,觉得是北弦理解不了他的良苦用心。 现在倒回去看看,顾傲霆只觉得自己当年冥顽不灵,混账极了。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无数人在海面上,搜寻了整整一夜。 第一天还心存希望。 第二天开始心灰意冷。 第三天,渐渐变得麻木,茫然。 哪怕每天按时吃饭,可顾北弦还是消瘦了很多,英俊的五官轮廓越发分明。 一向很注重仪表的他,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渣,头发凌乱。 整整三天两夜不睡,眼白布满血丝,弧度好看的唇干涸,泛白。 他话变得极少,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一直站在游艇甲板上,拿着望远镜,寻找苏婳的身影。 整个人异常沉默。 顾傲霆看着他沉默坚硬的身影,隐隐担忧。 当天下午,日偏西。 顾傲霆的手下忽然乘坐一艘快艇,追上他们的游艇。 上了游艇后,那人气喘吁吁地说:“顾总,顾总,少夫人回来了,少夫人回来了!” 原本眼神晦暗的顾北弦,眼里一下子有了异样的神采。 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你再说一遍,谁回来了?” “少夫人回来了,她在酒店里等你回去!” 顾北弦刚要走,又怀疑是顾傲霆故意派人来骗他上岸。 他看向顾傲霆,“你们串通好的?” 顾傲霆摇摇头,“海上手机没信号,我对别人耍心机,没必要对你耍。” 顾北弦松开那人的衣领,吩咐助理:“走,我们回酒店!” “好的顾总。” 助理转身去驾驶室,交待开游艇的人,返程。 五十分钟后。 一行人上岸。 顾北弦大步流星朝酒店走去。 还未到酒店面前,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纤瘦高挑,肤色晒黑了很多。 化成灰,他都认得,是苏婳! 顾北弦大步如飞朝她跑过去,“苏婳!” “北弦!” 苏婳眼圈一红,拔腿朝他跑过来,一把抱住他。 顾北弦手指摩挲着她消瘦的脸颊和干枯的长发,手指颤抖得厉害,“是你吗?苏婳,真是你吗?” 苏婳哑声说:“是,是我。” “你还活着,太好了!”顾北弦用力把她按进怀里,紧紧抱住,紧得她透不过气来。 第475章 这不正常 苏婳被顾北弦勒得快要窒息了,后背骨头都疼,忍不住说:“能松开我吗?快喘不开气了。” 顾北弦急忙松开她。 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蔓延全身,他握着苏婳的肩膀,盯着她的脸,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还想抱她,又怕勒疼她。 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好了。 天地已然失色,万物隐形。 此时此刻,他眼里只剩下了她。 只有她。 忽然想到什么,顾北弦抓起苏婳的手,上看下看,见胳膊腿都在,没有明显伤口,暗暗松了口气。 又绕到她身后。 见后面也完整,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落下去一半。 他盯着苏婳的衣服,见衣服不是三天前穿的了,心里咯噔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苏婳其实是有伤的。 衣服下的胳膊和腿,磕磕碰碰都是淤青。 怕顾北弦担心,苏婳摇摇头,“没有。” 顾北弦一听,悬着的心彻底落回肚子里。 他抓起她的手,语气依恋夹杂担忧和渴盼,“你这三天去哪了?” 他想说的其实是,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找不到你,我都快活不下去了。 苏婳微微一笑,怕他难过,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被龙旋风和风浪卷到了一个荒岛上,困了些时候,才获救。” 普普通通一句话。 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过程有多凶险,有多难熬。 九死一生。 顾北弦心里骤然一疼,握紧她的手,“哪个岛?我们这三天一直在海上找,怎么没找到?” 苏婳摇摇头,“不知道岛名,就是一个小荒岛,岛上没人。海太大了,你们找不到也正常。我们被龙旋风卷走后,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靠不了岸,也找不到船。万幸有块船板漂过来。我们抓着那块船板,在海上顺着风浪一直漂,一直漂,漂了一夜,最后漂到那座小荒岛上。岛不大,只有树和一些动物。这几天,我们靠吃野果和鱼活着。” 顾北弦听出了个重要信息,“你们?” “是,我和顾谨尧。”苏婳偏头往南看,“是他救了我。” 顾北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五十米开外,站着道颀长劲挺的身影。 正是顾谨尧。 他肤色晒得更深了,嘴唇干涸起皮,那一头标志性的寸头,发质也不如以前好了。 海上风大,阳光也毒。 很糟踏人。 顾谨尧大步走过来,“人我给你安安全全地送回来了。” 顾北弦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很感激他,“又欠你一个人情。” 顾谨尧勾了下唇角,“你不嫌弃我老是跟着你们就好了。” 顾北弦心说,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没有你,我的苏婳就没了。 以后天天跟着吧,关键时刻能救命。 只要苏婳能活着,他什么都不计较了。 哪怕两人在海上和岛上单独待了三天两夜,也无所谓。 真的,没有什么比苏婳活着更重要了。 明明心里感动得要命,顾北弦嘴上却说:“你什么时候跟着我们的?我怎么一直没发现。” 顾谨尧耸耸肩,“我是异能队出身,最擅长跟踪,要是被你发现了,那我在异能队的这五年,就白混了。” 顾北弦默了默,“你们那异能队还招人吗?我也去锻炼两年,好保护苏婳。” 顾谨尧上下打量他一眼,“算了吧,你吃不了那个苦,你的长处是经商,没必要自惭形秽。” 顾北弦不甘示弱,“我的枪法也很好。” 顾谨尧笑了笑,拍怕他的肩膀,“知道你很优秀,快回去休息吧,都快没个人样了。” 顾北弦抬手摸摸下巴,扎手。 不过顾谨尧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 “小婳!” 陆砚书见两人激动完了,朝苏婳走过来。 他眼里布满血丝,风度翩翩的一个人,憔悴了很多。 苏婳鼻子一酸,快步朝他走过去,一把抱住他,“爸!” 父女俩紧紧相拥。 抱了很长时间才松开。 一直杵在一旁的顾傲霆开口道:“儿媳妇,你可回来了,北弦三天两夜没合眼了。饭都不吃,要不是我逼着他吃,他能饿毁。” 苏婳朝顾北弦看过去,“傻不傻?怎么能不吃不睡呢?” 顾北弦勾唇,“吃了,一想到还要找你回来,硬逼着自己吃的。” 顾傲霆催促道:“别说了,你俩快回酒店洗个澡好好休息吧。不要出门了,我给你们点好餐送进去。” “好。” 顾北弦冲陆砚书和顾谨尧点点头,牵起苏婳的手,走进酒店。 苏婳腿疼,忍着,尽量走得让人看不出来。 几天折腾下来,众人都已经疲败不堪,心力憔悴,急需休息。 陆砚书也跟着进了酒店。 等人都走完后,顾傲霆走到顾谨尧面前,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无从说起,最后只道:“你是个好孩子。” 顾谨尧自嘲地笑了笑。 什么也没说。 顾傲霆叹口气,“不是我不认你,是牵扯太多,认了弊大于利。” 顾谨尧似笑非笑,“别自作多情,谁稀罕和你相认?我只有一个父亲,就是顾峥嵘。”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身上同样有伤,可他走得笔直,从容,步伐铿锵有力。 望着顾谨尧渐渐消失的背影,顾傲霆摇了摇头,暗道:如果你是秦姝生的孩子该有多好?我会像疼北弦和南音一样疼你,要怪就怪你不会投胎。 回到酒店。 顾北弦和苏婳第一时间就是冲澡。 这几天过的都不是正常人的日子。 尤其是苏婳。 别说洗澡了,饭都吃不上,被渔民救上岸后,才勉强吃了顿饱饭。 怕顾北弦发现自己身上的伤,苏婳洗澡换衣服,都避开他。 原本雪白的皮肤晒黑晒伤了。 一头缎子似的头发被太阳晒,被海水浸,变得干枯。 苏婳简单冲了个澡,把头上抹上护发乳,脸上贴了张从国内带来的晒后修复面膜。 又把胳膊、腿上的伤口,抹好药。 收拾利索后出来。 顾傲霆派人点的餐,已经送到了。 两人吃过饭后,躺到床上。 苏婳又累又困,只想睡他个三天三夜。 顾北弦躺在她身边,却了无睡意,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看。 暗橘色的台灯灯光下,苏婳黑了点,瘦了点。 但是在他眼里,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无人能比。 苏婳温柔地摸摸他的脸颊,“睡吧,我回来了,不会再消失,你放心。” 顾北弦手伸到她的腰下,把她圈在怀里,低声说:“这三天像死了一回似的。” 苏婳把头埋到他怀里,“我也是,像死了一回,好在终于活过来了。” 其他细节,她不想多说。 怕顾北弦多想。 毕竟是个出了名的醋坛子。 不过顾谨尧是个君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真君子。 坦坦荡荡,也没什么好说的。 没多久,苏婳呼吸渐渐均匀,睡着了。 顾北弦却精神得很,手不受控制地探到苏婳的睡衣里,抚摸她的细腰,心底有种蓬勃的欲念,想和她行巫山云雨之事。 但见苏婳困成这样,他强忍着。 薄唇凑到她耳边,想温柔地亲亲她的耳垂,却一口咬住。 顾北弦一怔,察觉不对劲,急忙松开她的耳垂。 好在苏婳只是微皱了下眉,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手搭在她婀娜的腰身上,顾北弦觉得自己的欲望比平时强了很多,有点失控。 他掀开被子下床。 去外面客厅找烟,没找到。 莫名想发火,心情很烦躁。 想摔东西,甚至想揍人。 他往后一退,坐到沙发上,长腿交叠,手担在沙发扶手上。 三天两夜不睡,按说应该很困才对。 可他却丝毫困意都没有,脑子转得超快,思维活跃,像脱缰的野马。 各种想法涌入大脑,天马行空。 这不正常。 顾北弦沉默地坐着,想了很多,渐渐生出种不祥的预感。 第476章 一定会好 顾北弦站起来,拉开门走出去。 门口守着的保镖急忙打招呼:“顾总好。” 顾北弦略点一下头,“看好门。” “好的,顾总。” 顾北弦走到顾傲霆房间前,敲门。 顾傲霆穿着睡袍来开门,纳闷地问:“累了几天了,你怎么还不睡?” 顾北弦并不接话,走进屋。 他反手关上门,眼神微暗,也不坐,就杵在那里说:“我感觉不太好。” 顾傲霆心里咯噔一下,“你什么感觉?” “一点都不困,想发火,想摔东西。在海上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压抑又暴躁,情绪低落,想自残,想轻生。但是当时一心只想找到苏婳,被那个念头压住了。” 顾傲霆眼神一沉,声音都变了。 他哑着嗓子说:“你都二十几年没犯病了,七年前出车祸,你都没犯病,怎么这次……” 顾北弦眼睑微敛,“不知道,我以为早就痊愈了。” 顾傲霆忙安慰他,“你别担心,有病咱就治,爸爸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你治。” “当年给我治病的医生,联系方式还有吗?” “有,我一直留着,就怕你会犯病。” “打电话问问,派人先帮我买点药,看能不能控制一下,我怕吓到苏婳。” “好好,我这就打电话问。孩子,你别怕啊,二十几年前都能治好,现在医学发达了,肯定更好治。” 嘴上安慰着顾北弦,顾傲霆的脸色却早就变了。 平时生意做得再大。 临到自己孩子出事,也和普通老父亲差不多。 顾北弦反过来安慰他,“你别担心,梵高、贝多芬、海明威这些名人都有躁郁症。越是智商高的,越容易得这种病。控制好了,不太影响工作。” 想起当年才几岁的北弦患病的情景,顾傲霆眼圈红了。 他抬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又生气又难过,“都怪当年那几个绑架犯!一帮畜生!连个几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你这病就是被他们吓的,弄死他们,都是轻的!我以为你已经痊愈了,没想到,唉!这三天在海上,看到你那样,我就担心你会复发。” 他越说越难受。 抬手把顾北弦环在怀里,抱住。 “儿子,你可要坚强啊,苏婳已经回来了,为了她,你也要好好活着。” 顾北弦被他抱得有点不自在,往后退了退,“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记得帮我买药。” “好。” 顾傲霆在顾北弦看不到的方向抹了把眼角,松开他,“你快回去休息吧。” “嗯。” 顾北弦转身就走。 顾傲霆跟着出来,“我送送你。” 顾北弦道:“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就这么几步路。” 顾傲霆目光慈爱,“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再大,也是我儿子。” 说话间,来到顾北弦的房间。 保镖忙帮他打开门。 顾北弦进屋。 关门时,看到顾傲霆还杵在原地,眼巴巴地瞅着他,满眼担忧。 顾北弦想笑,又有点心酸,“你别这样,拿出你平时的气魄来。” “气魄是唬外人的,你是我儿子,在自己家孩子面前,摆什么气魄?” “嗯,回去吧。” 顾北弦关上门,轻手轻脚地走到苏婳身边躺下。 一靠近她,就忍不住想睡她。 鼻间全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香。 怕自己失控,顾北弦抱了床被子,走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下。 还是没有困意,精神得很,思维飞一般的活跃,满脑子都是奇思妙想,各种商业计划,商业宏图。 他关上灯,闭上眼睛,开始默背圆周率,想促进睡眠。 结果背到小数点后一千位了,还是没有睡意。 平时是背不了这么长的。 一犯病,就异于常人了。 记忆力好,精力充沛,欲气重,奇思妙想,是躁郁症的病症之一。 天才容易得这个病,所以又称“天才症”。 直撑到顾傲霆派人送来药,服下。 顾北弦才勉强睡着。 次日,一早。 顾傲霆定好早餐,打电话让陆砚书、顾北弦、苏婳过来吃。 菜上齐后,顾傲霆把服务生支出去。 早餐还算丰盛,地道的意餐。 有意面,意大利奶油冻,披萨,香煎三文鱼,煎牛排,咖啡,还有苏婳最爱吃的提拉米苏和甜点。 苏婳默默地吃着甜点。 顾傲霆亲自切了牛排,推到苏婳面前,“儿媳妇,爸爸给你切好了,你趁热吃。” 苏婳一顿,“您自己吃吧。” “没事,你吃,别拿我当外人。” 盛情难却。 苏婳拿起叉子吃了几口,刚要拿餐巾擦嘴。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递过来餐巾,“儿媳妇,给。” 是顾傲霆的手。 苏婳哭笑不得。 她和顾傲霆中间,还坐着顾北弦呢。 难为他了。 苏婳接过餐巾,“谢谢。” 吃了会儿,苏婳端起咖啡,刚要喝。 顾傲霆的手又伸过来,“咖啡该凉了,我给你换一杯吧。” 他站起来,就要去换。 苏婳忙道:“不用,不凉,能喝的。” 所有人都察觉出顾傲霆不对劲了。 这不只是好了,这是讨好。 不是一般的讨好,简直是卑微了。 关键他平时那么傲慢,那么高高在上,卑微也只对秦姝一个人。 如今却对苏婳。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砚书意味深长地瞟了顾傲霆一眼,直觉里面有猫腻。 苏婳轻轻碰了碰顾北弦的手臂。 顾北弦抬头望着顾傲霆,不动声色地说:“坐下吃饭吧,你这样反而让苏婳不自在。” 顾傲霆神色一滞。 这才意识到自己做得有点过了。 顾傲霆忙收敛起情绪,哈哈笑道:“抱歉啊,儿媳妇,让你不自在了。你能找回来,爸爸太开心了,一开心,就有点激动。”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他这不单单是激动了。 是有鬼。 苏婳心里直犯嘀咕,“爸,您老是不是缺钱了?想把您给我的那些钱,要回去?” 顾傲霆连连摆手,“没,爸爸最不缺的就是钱。” 苏婳想了想,“那您老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比如肾啊肝啊心啊什么的。” 顾傲霆有点生气,“才没有!你别把我和楚砚儒相提并论。我平时很注意养生,除了血压有点高,其他零部件都很健康。” 苏婳纳闷,“那您这是?” “你是我儿媳妇,是我的家人,和亲闺女一样,我对你好很正常。” 这话说得多排场。 要是没有前几年那些事,苏婳就信了。 她低下头吃饭,心里越发起疑。 直觉顾傲霆有什么事瞒着她,且是很大的事。 吃完饭,苏婳回房间,继续睡觉。 休息好后,晚上要返程。 顾北弦走进顾傲霆的房间,“你没必要那么做,和平常一样就行。苏婳心思敏感,你做过了,她会察觉出来。如果我的病能治好,就不告诉她了,省得她担心。实在治不好,再考虑下一步。” 顾傲霆解开领口的扣子,“我怕她以后知道你得病,不要你了,提前对她好点。这样等以后她知道了,就不好意思离开你了。” “不会,之前我坐在轮椅上,她都对我不离不弃。” “那时她家里一穷二白,现在她是陆砚书的女儿,身份不一样了。” 顾北弦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如果病情恶化,控制不住,留她在身边,是拖累她。” 顾傲霆眼眶发涩,“会治好的,一定能治好,我还等着你治好了,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呢。” 忽然意识到说错话。 顾傲霆忙改口:“不生了,不生了,你俩快快乐乐就好。要什么孩子?孩子多了累赘,你看爸爸,五个孩子,被你妈念叨了一辈子。一碗水怎么端,都端不平。” 他把要求一降再降。 顾北弦抿唇不语,心思深重。 当天晚上。 一行人坐上顾傲霆的私人飞机,返回国内。 顾北弦借着去公司的名义,去看医生。 医生还是二十几年前给他治病的那个医生。 当年意气风发,四十而立,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是退休返聘回来的。 详细交谈后。 老医生给顾北弦开了药,有舍曲林,德巴金,思瑞康等。 交待一些注意事项后,顾北弦离开医院。 没去公司,也没回家,去了他名下的另一套别墅。 公司那边,顾北弦暂时请了一个月的假。 对外称是婚假。 只有顾傲霆和顾北弦知道,是病假。 得知顾北弦请假,顾凛敲开顾傲霆的门,“爸,北弦请一个月的假,时间不短。他手头上的工作,我帮他做吧,之前他帮过我。” 顾傲霆撩起眼皮看了他一会儿,“不用,让阿野进公司。” 顾凛急了,“他?他只懂盗墓,会做生意吗?” “阿野很聪明,我会手把手地教他。用不了多久,北弦就会回来。” 顾傲霆垂下眼皮,像是说给顾凛听,又像说给自己听,“北弦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第477章 快意恩仇 三天后。 一大清早,秦野被叫到公司。 进屋后。 顾傲霆把他让到沙发上,亲自给他泡茶,斟茶,语气带点讨好地说:“这是上好的普洱,可以美容养颜,清热化痰,常喝能预防动脉粥样硬化。” 秦野撩起眼皮瞅他,“有事直说,别搞这一套虚头巴脑的。” 顾傲霆端着茶杯的手一僵,面子有点挂不住。 把茶杯放到茶几上。 他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资料,递给秦野,“这是我派秘书给你搞的履历,留学背景,硅谷三年从业经历……” 秦野自嘲地哼一声,扯起唇角,“想埋汰我,就直说,搞这出弯弯绕绕的做什么?讽刺我没上过大学?挖苦我盗过墓?” 顾傲霆一头黑线。 觉得和这个儿子难以沟通。 认知偏差太大了。 压了压情绪,顾傲霆说:“阿野,你听我说完,北弦病了,什么时候能好,是个未知数。他的工作,暂时由你接手。” 秦野眼神骤然一暗,“什么病?” “躁郁症,也叫双相情感障碍,既有抑郁症也有躁狂症。” 秦野拳头握紧,“他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小时候被绑架过,受了刺激。” 秦野噌地站起来,眼神阴沉得像要杀人,声音很冲道:“绑架犯在哪?” “死了,当年就死了,逃跑时撞上货车,三个绑匪当场丧命。” 秦野一言不发,抬脚就走。 顾傲霆忙问:“你去哪?” 秦野头也不回,“去找姓蔺的!把我扔到山里喂狼还不够,还派人绑架我弟弟,要把我们兄弟几个赶尽杀绝吗?” 他骂了句脏话,愤愤道:“老虎不发威,他娘的拿我当病猫!” 顾傲霆头皮一炸一炸的,“然后呢?” 秦野咬着牙根,“弄死他们!弄死他们都不解恨!” 顾傲霆皱眉,“弄死他们,你不用抵命吗?那帮绑架犯是求财,当时警方查过,没查出和蔺家有关。你当年失踪,警方也没找到和蔺家有关的证据。弄死他们简单,弄死后,你得负法律责任,拿命抵命。” 秦野呼吸急剧起伏,气得身体发颤,“不弄死他们,我出不了这口恶气!” “查案子的事,交给警方。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会破案。我们现在谈你在公司接任的事,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学做生意,暂时以我助理的身份,去接手北弦的工作。前期听我指挥,等考核过了,再安排下一步。” 秦野杵着没动,心中怒意难平。 一心只想快意恩仇! 血洗姓蔺的恶人! 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满眼杀气腾腾,浓得掩饰不住,浑身戾气横生,像一柄磨得寒光闪闪的利剑。 随时都能刺伤人。 顾傲霆有点怵。 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安全的距离。 他叹口气,“我也不是没怀疑过蔺家,不只怀疑蔺家,我当时把身边所有可疑的人,都怀疑了个遍,竞争对手,公司副总,助理,司机,保镖,家中佣人等等等等。那段时间,我看谁都像凶手,恨不得手刃所有可疑的人。可是没有证据,警方没法抓人,只凭怀疑,不能定罪。你消消气吧,我们谈工作上的事。” 过了十几分钟,秦野才压下胸中的怒意和恨意。 顾傲霆见他神色恢复平静,这才敢靠近他,朝他伸出右手,“拿来。” 秦野翻眼瞅他,“什么?” “飞刀。你这脾气,一言不合就甩飞刀,得改改了。现在是文明社会,收起你混江湖的那一套。” 秦野懒得搭理他。 顾傲霆弯腰去他腰带上摸,摸到个薄薄的牛皮刀套。 他小心地试探着把刀套从他腰上拆下来。 秦野反手捏住他手腕,“要是换了别人,这手腕就断了。” 顾傲霆忍着疼说:“我是你亲爹,你废了我的手腕,你妈会心疼。” 秦野捏他手腕的手一顿。 顾傲霆趁机用另一只手,拆掉刀套,转身扔进抽屉里,锁上。 他暗暗松了口气,又向秦野交待了一些事情,抬腕看看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有的话,尽管问。” “没有。” “那就去开会吧。” 顾傲霆去办公室自带的更衣室,拿出一套西装衬衫领带和皮鞋,递给秦野,“让人按照你的尺寸买的,穿上吧,上班得有个上班的样。” 秦野接过来,进更衣室换上。 出来。 顾傲霆打量他几眼,眼里露出赞许的目光,“人靠衣裳,马靠鞍,你这西装一换领带一打,多少有点电视剧里霸道总裁那味了。” 秦野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能别膈应人吗?” 顾傲霆无奈地摇摇头。 这个儿子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棘手。 顾傲霆领秦野进了会议室。 一进门,众人唰地朝他们看过来。 顾傲霆走到主位上,向大家介绍秦野:“这位是我的特别助理,姓秦,名野,海外留学归来,有三年硅谷从业经历,以及丰富的考古经验。顾北弦顾总请假的这段时间,他的工作暂时由秦特助接手,希望大家配合。” “哗哗哗!” 所有人鼓起掌来,看向秦野的眼神,却写满探究和八卦。 对这个空降兵充满好奇。 坐在总裁位上的顾凛,机械地鼓着掌,唇角在笑,眼神却阴鸷,心里对顾傲霆这一招掩耳盗铃,移花接木,极其不屑。 明明就一盗墓贼,山野村夫,居然被洗成留学精英和考古学家。 真能扯。 掌声平息后,顾傲霆对秦野说:“秦特助,去坐吧。” 秦野嗯一声,走到顾凛身边的空位坐下。 长腿一伸,大马金刀。 一副不好惹的架势。 顾凛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挪椅子,眼神警惕地瞅着他的腰。 生怕秦野一言不合,拔出飞刀给他一下子。 顾傲霆坐下,清清嗓子,拿起资料开始开会,“接下来我说一下下一季度的……” 漫长的会议结束,顾傲霆离开。 众人随后纷纷走出去。 顾凛推了椅子要站起来。 秦野抬手压到他的手臂上,不让他起来。 顾凛的助理急忙凑过来解围,“顾总,您和李氏集团的李总十分钟后有约。” 秦野抬起眼皮睨他一眼,“出去!” 助理为难,“秦特助,您这样不好吧?” “滚!” 助理不敢再出声,看向顾凛。 顾凛朝他眨眨眼,示意他快出去找救援。 助理意会,转身走出去。 助理一走,秦野把会议室的门咔的一声反锁上。 转身,大步走到顾凛面前。 秦野抓起他的衣领,手一扬,一个大耳光甩到他脸上! 他幼时在少林寺学过拳脚,又练过飞刀,掌力惊人! 一巴掌下来,顾凛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半边脸都是麻的! 顾凛一把甩掉秦野的手,“你疯了?这是公司,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秦野冷笑,“我管他是公司还是母司!你回去告诉蔺老狗,别让我抓到把柄,否则我要他的老命!’ 顾凛怒道:“疯子!不可理喻!” 秦野忽然退后,长腿一抬,飞起脚,一脚踹到他的小腹上! 尖锐的疼痛,疼得顾凛弯下腰。 他捂着小腹,半天直不起腰来。 等缓过劲儿,顾凛抓起办公桌上的玻璃杯,就朝秦野脸上扔去。 秦野偏头避开,一把抓住玻璃杯,直接砸到顾凛的头上。 顾凛急忙歪头,躲开。 刚好没多久的脖子,差点又骨折了。 “啪啪啪!” 门外传来猛烈的拍门声和开锁声。 门被打开。 顾凛的助理领着救兵走进来。 秦野眼神阴寒地睨一眼半边脸肿得老高的顾凛,转身走出去。 助理忙过来搀扶顾凛,“顾总,您没事吧?” 顾凛一把推开他,“废物!让你去找个人,这么慢!你怎么不等明年再来,直接给我收尸得了!” 助理委屈,“不慢啊,来回加上拿钥匙,总共用了五分钟。” “滚!” 顾凛揉着脖子出去,走进顾傲霆的办公室,指着自己又红又肿的半边脸说:“爸,我刚被秦野打了。” 顾傲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真是一眼不盯着,就出乱子。 顾傲霆深呼吸,压下怒气,尽量心平气和,“阿野为什么打你?” 顾凛拧眉,“他打人还要理由吗?你们都走了,他拦着不让我走。不由分说就打我,踢我小腹,拿玻璃杯往我头上砸,还污蔑我外公。” 顾傲霆沉默片刻,“他性子野,你以后离他远点,连我都躲着他走。” 顾凛愣住,“您,您老就这么处理?” 顾傲霆蹙眉,“那你想让我怎么处理?” “您觉得,这种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适合留在公司里吗?” 顾傲霆语重心长道:“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外人我不放心。阿野虽然性子野,但是聪明,接受能力强,野中有细。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调配着用吧,慢慢来。你是大哥,要有容人的肚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你从小就接受最好的教育,吃喝拉撒都是最好的。他却被坏人扔到那种环境里,吃了那么多苦,能活到现在很不容易,我们要给他一个机会。放心,他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你不要处处和他为敌。” 顾凛明明挨了打,却被反咬一口。 真是乌龟哭甲鱼,憋死了。 他扯了扯嘴唇,想说这想说那,最后愤愤吐出一句话,“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顾傲霆盯着他的背影,幽幽道:“阿凛,你最近变了很多,有点急功近利了。我不喜欢你这样,还是喜欢你以前温温顺顺的模样。” 顾凛喉间一阵腥气上涌,憋得要吐血了! 第478章 只对你软 顾凛冷笑,“就因为我妈死得早,您老就这么偏心?明明是他秦野打我,您还要让我忍?嫌我不够大度,嫌我处处和他为敌。您老不如直接给个痛快话,把我赶出公司得了。” 顾傲霆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如果你愿意出手你手中的股份,我会按照高于市价的价格,回收。” 一听他来真的,顾凛怕了,忙说:“我约了李总,有事要谈,先走一步。” 说罢,他急匆匆地拉开门走出去。 迎面碰到秦野。 秦野眼神讥诮,“告完状了?” 顾凛闪身避开,“我没告状,我是实事求是。” 秦野呵一声,“想报复来明的,不要背地里玩阴的。” 顾凛冷哼一声,加快脚步。 回到自己办公室。 把门反锁上。 顾凛走进内设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设了虹膜识别门锁,只能凭他眼内的虹膜,识别身份。 以防有人偷偷进去,安装窃听器。 一进密室,顾凛拿起手机拨给蔺老爷子,“外公,我忍不了了,我想弄死秦野!顾傲霆把他弄来公司,给他假造了个海归的假履历,让他以他特助的名义,暂时接手顾北弦的工作。结果他今天一来,就把我堵在会议室里,暴打了一顿。” 蔺老爷子心一提,“打你哪了?” “甩了我一耳光,小腹也被踢了一脚。疼是其次,主要是我颜面扫地。顾傲霆非但不处理,还偏袒他。我要派人向报社和网站散发秦野的假学历,揭穿他盗墓贼的背景!我要给顾傲霆一点颜色看看!” 蔺老爷子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开口:“你呀,还是年轻,做事太冲动。你现在和秦野闹得这么僵,这当口,秦野要是被曝出假学历和盗墓背景,顾傲霆首当其冲会怀疑你。我现在看这个秦野,越看越觉得,他不单单是乡野村夫那么简单。他很聪明,故意把矛盾挑到明处,就等着你反击。一旦你反击,被顾傲霆抓住把柄,他立马就会把你踢出去。” 顾凛心里一哆嗦。 稳了稳心神,他讷讷道:“外公您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秦野就一莽汉,哪来那么多心眼?” 蔺老爷子意味深长,“盗墓的,九死一生,没死的,都是活成精的。” 顾凛恨恨道:“那我就白白挨打了?这都多少次了?” “别急,我正在筹谋。” 顾凛无声冷笑,“您都筹谋多久了?外公,您老人家真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 “所以我能活到现在,小心驶得万年船。” 接下来,顾傲霆忙忙碌碌一上午。 午饭过后。 顾傲霆带秦野,去了公司旗下一个楼盘。 上工地,查看施工情况。 在工地视察完,又带秦野去售楼处,查看销售情况。 晚上,顾傲霆带着秦野去应酬。 好在秦野没再发飙。 顾傲霆提心吊胆地结束应酬。 出来,已是夜晚九点。 夜色黑沉,路上车水马龙。 顾傲霆吩咐助理:“派车送秦特助回日月湾,他今天喝酒了,不能开车。” “好的,顾董,我这就去安排。” 秦野眼睫微垂,“送我去看看北弦吧。” 闻言,顾傲霆警惕地打量他几眼,“北弦现在情绪不稳,你不要去刺激他。” 秦野神色一滞,听出他的防备,觉得很受辱。 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秦野硬声道:“北弦是我亲弟弟!你防谁都可以,唯独不能防我!如果我没丢,被绑架得病的,就是我!他代我受罪,我怎么可能对他下手?” 见他不像是说假话,顾傲霆松了口气。 告诉他顾北弦所住别墅的地址。 派助理送他过去。 临上车前,顾傲霆再次叮嘱道:“你说话一定要注意点,他现在受不了任何刺激。当年被绑架时,他才四岁。那么小的孩子,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硬生生被吓出了病。” 秦野冷着脸,“啰嗦。” 上车,来到顾北弦养病的别墅。 别墅位于风景秀丽的河畔,叫苏河湾。 保镖来开门。 秦野进屋。 怕吵到顾北弦,他走路时轻手轻脚。 顾北弦正站在客厅落地窗前,打电话。 他说话的语气极温柔,“我出差了,最近几天回不去,你别担心。嗯,我会注意,你也是。这几天让柳嫂下班不要走了,陪着你。沈鸢也是我叫去陪你的,你别嫌她聒噪。保镖我新加了人手,打扫卫生的钟点工,重新换了一批。” 这语气,一听就是对苏婳说的。 结束通话。 顾北弦转过身,英俊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眼神是冷的,黑沉沉的,冷而无温。 有点机器人的冰冷感,又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很明显,刚才的温柔是他装出来的。 秦野觉得他很陌生。 人还是那个人,却没了以前的灵魂,行尸走肉一般。 秦野心里颤颤的痛,忽然很想上前,抱抱他。 可他实在不习惯做那么矫情的动作。 原地杵了会儿,秦野问:“要一直瞒着她吗?” 顾北弦走到沙发上坐下,没什么情绪地说:“最近在治疗,看治疗情况怎么样吧。苏婳心思太敏锐,会发现,怕她担心。” 秦野跟过来,“吃药有副作用吗?” “没有。” “说实话。” “困,没有情绪,偏抑郁,脑袋昏沉,记性变差,思考变慢,干呕,呼吸阵痛。” 秦野心里难受得厉害。 忽然一咬牙,他转身就走。 顾北弦叫住他,“去哪?” 秦野头也不回,“回住的地方。” 顾北弦猜到他的心思,“不要冲动,你的身份是很多人花了很大精力,好不容易洗白的。如果我的病治不好,你顶上,别平白浪费生命。动手前,想想咱妈,想想南音和鹿宁。你要是再出事,咱妈得疯。” 秦野指关节掰得啪啪作响,“可我忍不了!” “跟着老顾多学学就好了。” 秦野一声不吭,静默不动。 五六分钟后,他默默地走进厨房。 顾北弦掀起眼皮看他,“要做什么?” 秦野笑,嗓音却哑,“给你做夜宵,我做饭很好吃的,你尝尝就知道了。” “我不饿,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 “我不走,你生病的这段日子,我要陪着你。” 顾北弦依旧没什么情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随便你怎么说,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这里有保镖,有佣人,用不着你。公司那边你打点好,别给顾凛可乘之机就好。” 秦野压抑着情绪,“你放心。” “凡事要三思,多用脑,现在不是打打杀杀的时代了,得拼脑子。” 秦野嗯一声,心里涩涩的。 很不喜欢他这种口吻,像交待后事似的。 “我去睡了。”顾北弦上楼,步伐走得很慢,和以前的矫健截然不同。 吃了药,入睡很快。 药有个副作用,就是容易做噩梦。 顾北弦睡着没多久,就噩梦连连。 梦到自己变回四岁的模样,被一群蒙面的绑架犯绑住,扔到废弃工厂。 三个绑匪,拿着刀子在他眼前晃,要划烂他的脸。 把蛇缠到他身上,蛇嘶嘶地朝他吐信子。 野狗呲着白森森的牙,要来咬他…… 顾北弦猛地惊醒,坐起来,呼吸急促起伏,额头冷汗涔涔。 自从和苏婳结婚后,他已经很多年不做这个噩梦了。 “咔哒!” 秦野推门走进来,手里端着杯温水,“做噩梦了?” 顾北弦嗯了声,“你怎么知道?” “你梦里喊爸妈,喊得那么大声,想听不到都难。” 顾北弦面色微变,别过头,“不可能。” 秦野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没什么好丢人的。小时候看到别人都有妈,我却没有,经常躲起来悄悄地哭。” 顾北弦麻木地听着。 情绪没有起伏。 吃的药,副作用就是让人无情无绪,不像自己。 秦野回屋抱了被子和枕头,放到顾北弦的床上。 顾北弦问:“你要做什么?” 秦野一本正经道:“陪你一起睡,我一个人睡害怕,怕黑。” 顾北弦知道他其实是怕他再做噩梦,偏偏故意装柔弱。 千年古尸都不怕的人,怎么会怕黑? 两人并排干躺了会儿。 顾北弦开口,“你还是去客卧吧,我真不习惯和男人睡。” “你把我当成苏婳就好。” “我是病了,又不是傻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当?” 被嫌弃了的秦野,起身下床。 去客厅搬了个长沙发过来。 他抱了被子铺好,“我睡沙发,总之在你治病的这段时间,我要跟你睡一屋,直到你痊愈。” 顾北弦叹口气,“何苦呢?” “如果我没丢,被绑架得病的就是我,你是代我受过。我陪着你,理所应当。” 顾北弦极淡一笑,“这么软的心肠,和你外表可真不像。” “我只对你软。”默了默,秦野又说:“还有鹿宁,妈,妹妹,沈鸢和阿尧。” 第479章 怕她离婚 秦野这么说,如果放在平常,顾北弦会觉得肉麻。 会忍不住开玩笑怼他。 可现在,顾北弦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只是很浅地扯一下唇角,扯出个微笑的表情,“以后行事之前,想想你今天说的这些人,别动不动就拼命。你要是出事了,这些人会痛不欲生。” 秦野嘴上应着,心里却不太好受。 他还是喜欢以前那个傲娇自负,矫情风趣,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顾北弦。 那样的他,让他有安全感。 眼前这个男人,让他陌生,让他鼻子发酸。 让他有种未知的恐惧。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害怕失去一个人。 秦野双拳微微紧,所有情绪深埋在心底。 顾北弦垂下过长的睫毛,语气平和地说:“药有副作用,我又困了。你个子高,睡沙发不舒服,去隔壁客卧睡吧。走之前,记得帮我关灯。” 秦野克制着情绪,笑道:“睡吧,不用管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顾北弦嗯一声,掀开被子躺下。 头沾到枕头没多久,就睡沉了。 秦野帮他拉了拉被子,掖好被角,又把台灯灯光调到最暗。 想了想,他把被子和枕头从沙发上抱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到顾北弦的床上。 他脱了鞋,躺到他身边。 没睡多久,顾北弦又开始做噩梦。 眉头拧紧,表情痛苦,额头冷汗连连。 秦野拿毛巾给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掀开被子一角,躺进他的被窝里,用手臂温柔地环住他的手臂,轻轻拍着,笨拙地哄道:“别怕,哥哥在。” 许是他的安慰有用。 也许是他给了他安全感,顾北弦后半夜没再醒。 次日。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一道淡金色的光。 顾北弦从床上起来。 睡眠质量并不好,头昏昏沉沉的。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觉得很孤独。 他沉默地换上黑色家居服,去盥洗室洗漱。 下楼。 看到秦野高高大大一爷们,却穿着佣人阿姨的碎花围裙,正忙忙碌碌地在餐桌前摆盘。 顾北弦微微眯眸,“怎么是你在做饭,佣人阿姨呢?” “我让她去买菜了,早餐我来做。”秦野拉开椅子,“快来吃吧,都是刚出锅的。” 顾北弦走到餐桌前坐下。 精致的进口法国浮雕西餐盘里,摆着葱花鸡蛋饼,酸辣土豆丝,小笼灌汤包,还有朴素的鸡蛋疙瘩汤和五仁酱丁。 秦野矗在餐桌旁,“我不会做西餐,不过我中餐做得很下饭。” 顾北弦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拿起筷子逼自己吃。 他故意吃得津津有味,说:“好吃。” 秦野耿直地笑了笑,“那就多吃点。” 顾北弦捏着筷子,盯着面前的鸡蛋饼,“以后不要怼老顾了,顺着他点。你跟我不一样,我是他一手带大的,感情深厚。无论我怎么怼他,他都不会真生气。你和他缺这份情感牵扯,得罪他,对你没有好处。” 秦野听不得他这种交待后事似的语气。 沉默了会儿。 秦野说:“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你的病一定能治好,公司的事,我只是暂时接手。我不喜欢做生意,真的很讨厌和一帮不熟的人,虚情假意。” “那是以后的事,当下你要处理好和老顾的关系。虽然他很现实,可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做法很多都是对的,只是我们年轻气盛,喜欢感情用事,接受不了。” 秦野应道:“我知道。当时接受不了,过后仔细考虑一下,他说得其实也对。” “知道就好。” 吃完饭后,秦野要了别墅门锁的密码离开。 服过药后,顾北弦去沙发上坐着,看书。 之前喜欢看财经金融管理一类,现在开始看哲学,心理学之类的书。 没看两页,又困了。 等再睡醒,已经是下午。 该去医院,接受心理治疗了。 怕被苏婳发现,顾北弦让司机换了辆低调点的车。 来到医院。 老医生问过情况后,照常给他做心理疏导。 躁郁症不像感冒发烧那样,有个具体的痊愈时间,多久会好,好了会不会复发,都是个未知数。 从医院回来。 顾北弦吩咐司机走凤起潮鸣那里。 路过时,车子在大门口停下。 他拿起望远镜,打开车窗,去看苏婳。 苏婳正站在庭院里的芙蓉树下,出神。 夕阳把她笼罩得微微泛红,眉眼如画,腰线柔和,曲线曼妙。 她清清雅雅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漂亮的黛眉微微拧着。 好看得像一幅画。 顾北弦收起望远镜,闭上眸子。 很想她。 想得心痛。 即使吃药,压制了所有情绪,却压制不了他对她的思念。 等再睁开眼睛时,顾北弦对司机说:“走吧。” 漫长的一周过后。 顾北弦还没回家。 苏婳一问,他就说在出差,归期不定。 苏婳等不及了,来到顾氏集团。 找到顾北弦的秘书,问他人在哪? 秘书早就被提醒过,告知,顾总出差了。 苏婳自然是不信的,又去找顾傲霆。 顾傲霆在开会。 等了半个小时,才开完。 一进门,看到苏婳,顾傲霆眼神略微躲闪了一下,心虚。 很快,他威严肃穆的脸上,浮起讨好的笑,“儿媳妇,你怎么来了?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好派人下去接你。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爸爸让秘书给你准备。” 苏婳微笑,“不用,我问点事就走。” 顾傲霆唇角的肌肉抽了抽,“问吧。” “北弦出差很久了,前前后后加起来得有十天了。每天只给我打电话报平安,我要跟他视频,他总说不方便。” 顾傲霆别开视线,“啊,他是出差了,最近很忙。在外办公事嘛,不方便接视频很正常。我们男人不像你们女人,喜欢开视频发微信。” 苏婳盯着他,“他出差去哪个城市了?我去找他。” 顾傲霆垂下睫毛,挡住眼底的真实情绪,“他今天在这里,明天去那里,行踪不定。” “这里那里具体是哪里?” 顾傲霆有点烦躁,“你别问了,反正他很忙。” 苏婳拧眉,“其实在西西里岛吃饭时,我就怀疑,你们有事瞒着我。” 顾傲霆一头黑线。 这个儿媳妇太精了。 不好糊弄。 苏婳逼视他的眼睛,“北弦是不是出事了?” 顾傲霆呵呵一笑,“他那么大一个男人,健健康康的,能出什么事?你们女人就爱胡思乱想,他就是工作忙,能者多劳嘛。想当年,我跟他差不多年纪时,成天飞这里,飞那里,有时候忙得半个月都不着家。” 苏婳一言不发,把包从肩上拿下来,手指麻利地打开包扣。 顾傲霆眼尖。 瞥到包里有个透明的玻璃瓶子。 瓶子里装着淡黄色的不知明液体。 顾傲霆心里咯噔一下,呼吸急促起来,“你要干什么?” 苏婳似笑非笑,“你说呢?” “你,你又带硝化甘油来了?” 苏婳垂下眼帘,声音很轻地说:“要么说实话,要么同归于尽。” 顾傲霆额头开始冒冷汗,“你这个孩子,多大点的事,你就要搞这么大的动静?我倒是无所谓,你还年轻,大好前程,何必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跟我同归于尽?” 苏婳语气清冷,“要么说,要么同归于尽,除此之外,您老没有别的选择。” 说罢她拿起玻璃瓶子,在顾傲霆眼前晃了晃。 “别看这一小瓶,只要我使劲晃晃,就能把你的办公室炸为平地。” 顾傲霆面上泰然自若,心早就扑腾扑腾地跳起来。 他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抬手做往下压的姿势,“苏婳,你别冲动,别冲动,凡事好商量。” “你退得再远也没用,还是乖乖地告诉我北弦在哪吧。” 顾傲霆深吸一口气,“他,在苏河湾,六栋,你去找他吧。” 苏婳慧黠一笑,“早这样多好。” 她把玻璃瓶放回包里面,掏出两瓶黑蜂胶软胶囊和两瓶深海鱼油,放到办公桌上,“这几样补品降血压效果很好,上次听你说血压高。” 顾傲霆一怔,“补品不补品的,无所谓,你把那瓶炸药处理了,那东西易爆,别伤着你。” 苏婳莞尔,“放心,里面装的不是硝化甘油,是我拿水、颜料和黏稠剂兑的液体。” 顾傲霆抬手擦冷汗,“你这孩子,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对不起,我走了。” 苏婳抓起包,抬脚就走。 “等等!” 苏婳回眸,“您老还有事?” 顾傲霆走到靠墙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高档的锦盒。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漂亮昂贵的白金镶钻女表。 他把表递给苏婳,“买了三块,秦姝一块,南音一块,这块给你。” 苏婳认识,这是百达翡丽的白金镶钻表。 价值不菲。 顾傲霆见她不接,把表硬塞进她的包里,意有所指地说:“北弦离了你不行,对他好点。” 苏婳听出他话里有话。 顾傲霆慎重地考虑了一分钟,“之前给过你1%的公司股份,这几天再让助理把我名下的股份过给你2%。前提条件都是,如果你和北弦离婚,股份收回。” 虽然是百分之几,但是套现,将是一笔惊人的巨额财富。 苏婳听出来了,他拿巨额财富讨好她,又制约她。 他怕她跟顾北弦离婚。 还不是一般的怕。 第480章 永不离弃 苏婳心思变得沉重起来。 直觉顾北弦出了很大的事。 大到连顾傲霆都紧张了。 苏婳朝他略点一下头,“无论北弦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跟他离婚。六年前,我嫁给他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人生渺茫,看不到希望。最坏也不过如此。” “那不一样,六年前你家里一贫如洗。现在你是陆家的女儿,有名有钱有背景,可供选择的对象很多。” “您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年轻人跟您不一样,我们没您那么注重背景和家世,也没您那么现实。” 这话要是搁在平时,顾傲霆是不爱听的。 可眼下,听在他耳朵里,却宛若天籁。 他弯起眼睛,连说三声好,“你真是个好孩子,我家老太太没看错人。快去找北弦吧,那孩子肯定一直在想你。” 平平常常的话,苏婳却听得心痛。 她步伐匆匆出门,下楼。 上车对司机说:“去苏河湾。”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种可能。 可是顾北弦伪装得太好,她猜不出来。 来到苏河湾。 这里风景秀丽,环境幽静,远离闹市区。 整个别墅区,人极少,一路上,苏婳都没看到几个人。 找到顾北弦住的六栋。 苏婳对守在大门口的保镖说:“我找顾北弦。” 保镖认识她,开门放行。 苏婳穿过庭院,走到楼房前。 门没关严,闪着一条缝。 苏婳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看到顾北弦正站在落地窗前,面窗而立。 颀长高挑的背影笔直,落寞,清冷,像一株高山之巅沉寂千年的雪松。 苏婳屏着呼吸喊道:“北弦。” 顾北弦身形一滞,很快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想笑,却笑得很勉强。 如今的笑,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表情,不是心情。 苏婳杵在那里没动。 觉得顾北弦陌生。 他身上有一种很清冷的感觉,以前也清冷,但是有烟火气,现在就像一尊无欲无求,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佛。 明明是笑着的,眼神却冷漠 苏婳心慌慌的,觉得他不太对劲。 顾北弦抬脚朝她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苏婳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为什么骗我说你出差了?” 顾北弦抿唇不语。 苏婳上前抱住他的腰,“发生什么事了?” “老顾没告诉你?” “我没问,想听你自己说。” 顾北弦没出声,只是抬手去抚摸她秀丽的长发,眼神深邃带一丝默然。 修长好看的手指,微微颤着,是吃药的副作用。 苏婳踮起脚尖去亲他。 顾北弦垂下头,闭上眸子,去迎接她的吻。 亲是亲了,可是苏婳觉得这个吻不对劲儿。 他的嘴唇是凉的,吻得有点敷衍,不带感情。 苏婳心里有点难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顾北弦扯起唇角,做了个笑的表情,“不会。” “可你给我的感觉,不太对劲儿。” 顾北弦俯身,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很平静地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要记住,我是爱你的,很爱。” 可是滚烫的爱意,被药物封印了。 所有情绪都被压制着,人变得比平时冷漠、迟钝。 笑是装出来的,爱炽热不起来。 如果不吃药治疗,情绪会大起大落,要么躁狂,要么抑郁,在天堂和地狱里徘徊。 苏婳见他不肯说,从他怀里抽身出来。 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停地翻找。 最后在饮水机旁的橱柜里,找出一堆药盒,碳酸锂、利培酮、拉莫三嗪、丙戊酸钠等。 她拿起一个药盒,拆开,看说明书。 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该药适用于急性和慢性精神分裂症…… 后面的字变得模糊。 苏婳拿说明书的手在抖。 有时候,事太大了,太出乎意料了,人是来不及反应的。 苏婳大脑当机,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顾北弦的声音,“对不起,隐瞒了你。本来想等治一段时间看看,再告诉你实情的。” 苏婳这才像梦中人被扯醒一样,心脏突突地跳,尖锐地疼了一下。 “到底是什么病?” “躁郁症,也叫双相情感障碍,狂躁和抑郁交替发病。” 苏婳心里落满冰凉的雪。 从上冷到下。 溺水般的感觉传遍全身,透不过气来。 她清楚地记得,读大学时,有个室友,就是这个病,反反复复,最后自杀了。 还有梵高、海明威、海子、三毛等,无一例外,都是自杀身亡。 这个号称“天才病”的躁郁症,自杀率是最高的。 她突然转身抓住顾北弦的手,抓得很紧。 抓得自己的手都痛了。 仿佛手一松,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苏婳的牙齿在颤抖,能清晰地听到咯咯的响声。 顾北弦温柔地摸摸地她清秀的脸,“别怕,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四岁时得过,治了两年,后来停药,一直没复发,和正常人一样。” “这次是因为我复发的吗?” “不单单是,是有病根,受刺激就容易复发,不怪你。” 苏婳把头埋到他怀里,双肩微颤。 心里愧疚得厉害。 又难过,又心痛。 顾北弦抬起手臂把她圈在怀里,“别怕,你看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情绪很平静。只要配合医生吃药,做心理治疗,好好休息就行。等病情稳定下来,以后可以慢慢减少药量,最后停药,就没事了。” 苏婳克制住情绪,仰头,冲他清甜一笑,“会好的,我们家弦哥这么厉害,疾病也拿你没办法。” 顾北弦笑了笑,“小嘴巴越来越甜了。” 苏婳嫣然,“我不只甜,还会发光。从现在开始,我要做你的小太阳。” 顾北弦勾起唇角,加深这个笑容,“说你胖,就喘上了。” 苏婳有点霸道地说:“我不只喘,还黏。从今往后,我要形影不离地黏着你,不许嫌我烦。” 如果放在平时,顾北弦心会被她暖化。 可现在他情绪迟钝,只能做出个感动的表情。 他把她按进怀里,沉声说:“我的举动可能会渐渐变得古怪,情绪会反复无常,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如果你受不了,想离开,提前跟我说一声,别一声不吭就走了。” 苏婳弯起唇角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 心里却酸溜溜的。 眼泪忽然就到了眼眶。 怕被他看到,她把脸埋到他怀里,把眼泪蹭到他的衣服上。 打电话向沈鸢交待了一下。 苏婳留下来,陪着顾北弦。 无论他吃饭,还是睡觉,她都陪着。 因为服药的原因,他出奇得安静,情绪平和。 平和得不像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无情无绪,无波无澜。 苏婳看得心痛。 这样还不如以前坐轮椅时,那时虽然发脾气,却有血有肉。 夜晚。 两人洗漱过后,躺在床上。 顾北弦服过药,很快就睡沉了。 苏婳却怎么也睡不着。 关上灯,躺在黑夜里,她怔怔地瞅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 “咔。” 门从外面推开。 走廊没有灯,黑漆漆的,看不清来人的脸。 苏婳掀开被子,一跃而起。 一把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瓶,就朝来人冲过去。 瓶里装的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痒痒粉。 还未到跟前,她脖子上忽然多了股寒气。 紧接着一柄薄薄的利刃,抵到了她的脖子上。 来人低声问:“你是谁?” 是秦野。 苏婳抓着痒痒粉的手急忙收回来,“是我,哥,苏婳。” 第481章 让人心疼 秦野迅速收起飞刀,“没伤到你吧?” “没有。”苏婳低声说:“我们去楼下说话,别吵醒北弦。” “好。” 出来,苏婳轻轻关上门。 和秦野一前一后,来到楼下。 打开客厅的灯。 秦野不着痕迹地打量一下她的脖子,见真没受伤,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自己飞刀使得游刃有余。 但凡手生一点,苏婳就挂彩了。 可不好向顾北弦交待。 苏婳把手里装着痒痒粉的瓶子,放到茶几上,“哥,你最近一直住在这里吗?北弦没告诉我,我还以为进坏人了。” 秦野扫一眼那透明玻璃瓶。 看着像独门暗器。 秦野倒抽一口冷气,不动声色地说:“北弦也没告诉我你来了,我在这里住了一周了。你能来也好,有你陪着,他好得会更快。” “肯定会,可他居然瞒着我。” 秦野淡笑,“男人都好强,北弦也不例外,他只想让你看到他最好的一面,不想让你看到不堪的一面。” 苏婳无奈一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面子。” 秦野说:“我查过资料,他这种病吃药吃的,会有点冷漠,无悲无喜。可能和以前不太一样,你不要多想,他对你的感情,大家有目共睹。你要自信,情绪要稳,眼下他经不起任何折腾,尤其是感情上的折腾。” 难为他了。 平时话那么少的人,说了这么多安慰人的话。 苏婳道:“你放心,我情绪很稳,也不怎么作。” “那就好,我就在客卧,最近会一直住在这里,有事叫我。” 苏婳感激,“谢谢你,哥。” “北弦对我很好。我遇到困难,他出钱出力,是真心的好,所以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两人把话挑开。 苏婳轻手轻脚地返回卧室。 摸着黑躺到顾北弦身边。 忽然,一只手臂搭上来,搂上她的腰。 苏婳一顿,“你醒了?” 顾北弦低嗯一声。 苏婳问:“要喝水吗?” “不喝,你去哪了?” “咱哥回来了,刚闹了点误会,下楼说了几句。” 顾北弦什么也没说,只是抓起她的手,贴到他的唇上。 他的唇凉而无温。 苏婳感觉到了他的依赖和焦虑。 她往他怀里靠了靠,抬手抚摸他英俊的面庞,“怎么了?” 顾北弦声音很低,“以为你趁我睡着走了。” 苏婳扑哧笑出声,语气温柔略带宠溺地说:“傻不傻?之前你坐在轮椅上,脾气那么坏,我都没走。你爸那么拆,分分合合,也没拆散我们。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为什么要走?” 顾北弦沉默地抱住她。 沉默得太久了,气氛就有点压抑。 苏婳把嘴凑到他的唇上,去吻他。 顾北弦偏头避开。 苏婳一怔,“怎么了?” “我现在跟正常时不太一样,我怕没轻没重,会弄伤你。你再拿床被子吧,最好别跟我太亲热。” 苏婳有点失落。 但是一想到,他是病了,这么做也是为她好,便释然了。 他生病,不但他要调节。 她也得跟着调节。 苏婳打开台灯,下床去衣柜里抱了床被子,躺在顾北弦身边。 没多久,顾北弦又睡着了。 苏婳隔着被子,抱住他。 黑暗里,借着透进来的微光,凝视他英挺的五官。 她默默地期待他快点恢复正常。 还是喜欢以前那个霸道又温柔,矫情又风趣的顾北弦,有血有肉,有灵魂。 现在的他,太让人心疼了。 隔日。 苏婳接到秦姝的电话;“小婳啊,你去哪了?我来凤起潮鸣,给你送红酒和护肤品。沈鸢说你有事外出,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啊,我是有事外出了。” 秦姝问:“什么事。” “一点私事。” 秦姝意味深长道:“是和北弦有关吧,我最近打他电话,他老说出差了,现在连你也消失了。” 苏婳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 不习惯说谎,如实告之吧,又怕秦姝担心。 顾北弦见她面色有异,问:“是谁?” “咱妈。” 秦姝听到了,“小婳,你把手机给他。” 苏婳把手机递给顾北弦,“妈要跟你说话。” 顾北弦接过来。 秦姝有点不高兴,“你是不是出事了?我觉得你不对劲,苏婳不对劲,连你哥也不对劲。你哥最近一周都没回日月湾住了,问他就说公司忙。他一个新人,刚去公司没多久,能有多忙?” 顾北弦很淡地说:“我没事。” 秦姝神色一滞,“我听你这说话语气,就不对劲。往常我这么说,你肯定会说,我能有什么事?杞人忧天。” 顾北弦抿唇不语。 秦姝道:“你是我儿子,母子连心,这些日子,我总是心神不宁的,觉得你出事了。你瞒谁,都不该瞒我。要么你告诉我,要么我去问顾傲霆。” 顾北弦怕她又跟父亲吵,吵厉害了再打起来,便说:“我在苏河湾。” “那套别墅好久都没住人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顾北弦没什么情绪地说:“这里远离市区,环境好,安静,人少。” 手机里一片沉寂。 一分钟后。 秦姝声音微颤,语气急促,“安静,人少,适合养病对吗?儿子,你犯病了?是腿,还是小时候那场病?” “腿没事。别担心,察觉不对劲,我就去看医生了,配合吃药和心理治疗,控制得很好。” “顾傲霆给你找的医生?” “是。”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秦姝挂断电话。 一个小时的路程。 秦姝四十分钟就杀到了。 一进门,不由分说,她上来一把抱住顾北弦,喉咙发紧,“儿子,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瞒着妈?在你眼里,妈妈就这么不重要吗?” 顾北弦被她抱得不自在,心情有点躁,努力克制着说:“不是不重要,是怕您担心。” “你怎么不怕顾傲霆担心?在你眼里,那老东西比我好?” 顾北弦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现在被药压制得,不想说话,没心情像以前那样妙语连珠地哄她。 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去感知她的心情。 整个人是漠然的。 苏婳急忙上前打圆场,“妈,爸是男人,北弦觉得他心理承受能力强。” 秦姝松开顾北弦。 苏婳把她让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 顾北弦坐了会儿,不太舒服,便起身上楼了。 苏婳上去安顿他。 安顿好,下楼,过来陪秦姝。 秦姝握着杯子,表情有点感伤,“北弦小时候,我带他带得少,他就跟他爸爸亲。这孩子,从小就超级懂事。当年他被绑匪绑架,受刺激,发病。我怀着南音快生了,怕我担心,所有人都瞒着我。每次见我时,北弦都装得像没事人一样。当年他才四岁,不知怎么就那么聪明,连我都瞒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偏头悄悄擦一把眼角。 再回头,眼圈红了。 秦姝哑着嗓子说:“后来我生下南音,和顾傲霆闹离婚,出了月子没多久,就带南音走了。顾傲霆想让我回来,打电话给我,说北弦生病了。我怕他骗我,就打电话问北弦。你猜,当年才四五岁的他,是怎么说的?” 苏婳问:“怎么说的?” “他问我在国外过得开心吗?我说开心。他告诉我,他没事,过得很好,没生病,让我不要担心。我就确定是顾傲霆骗我了,就没回国。过了几年回来,我才知道他当年得病的事。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秦姝叹一口气,话里话外,是掩饰不住的愧疚。 苏婳心里也是一抽抽的疼。 她扯了两张纸巾,递给秦姝,“绑匪是谁?” 秦姝接过来,擦擦眼泪,“都死了,名字不重要了。” 苏婳微微诧异,“怎么死的?” “绑匪绑架北弦,打电话给顾傲霆要钱。顾傲霆带着人过去,绑匪见去的人太多,扔下北弦就逃。慌乱之下,他们开的车撞上了一辆大货车,全部死亡,也是恶有恶报。” 苏婳总得哪里不太对。 巧合太巧了,就容易让人怀疑。 总感觉有点杀人灭口的意味。 怎么那么巧,就来了一辆货车? 联想过去发生的种种祸事,苏婳若有所思。 第482章 收点利息 秦姝同苏婳又说了好一会儿。 顾北弦还在楼上睡觉。 见他短时间内没有要醒的意思,秦姝起身离开,说改天再来看他。 苏婳送秦姝走。 送到大门口。 秦姝脚步停下,抬手握住苏婳的手臂,“北弦得这个病,不只他受罪,家人也跟着受罪,尤其是你。” 苏婳听出她的担忧,“放心,他是我爱人。爱一个人,不只要爱他的优点,还要爱他的缺点,以及他的疾病和所有意外。婚礼时,我们发过誓的。” 秦姝苦笑,“发誓谁都会,但是能做到的,少之又少。” 苏婳微微笑了笑。 说再多没用,那就默默地做吧。 临走时,秦姝各种不放心,交待道:“要是有突发事件,一定要叫保镖,别一个人硬撑。” “我哥晚上过来住,就是为了预防突发事件。” 秦姝点点头,“阿野那孩子,粗中有细,之前总担心他在那种环境下,会染上恶习,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您的基因好,他本性纯善,又经常读史书,读史使人明智。” 秦姝叹口气,“这俩孩子,都很优秀,就是从小多灾多难。” 苏婳脑子里那个模糊的推测,越来越清晰。 如果是仇家报复顾傲霆,按理说,也不能放过顾凛才对。 可是身为顾家长子的顾凛,却顺风顺水地长大。 南音因为是女孩,从小到大也是安安全全的。 她都能猜到其中玄机,顾傲霆和顾北弦自然也能猜到。 可是蔺家人却相安无事,想必对方心思缜密且阴狠,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苏婳微微勾唇,唇角溢出一抹冷笑。 玩阴的是吧? 那就玩吧。 三日后,是周末。 苏婳要去医院复查,查一下子宫和免疫功能。 上次做试管婴儿,胚胎没着床,医生交待过的。 出门前,顾北弦要陪她一起去。 苏婳温柔地婉拒道:“医院里人多眼杂的,你别去了。我去去就回来,带着保镖,别担心。” 顾北弦不说话,只拿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她。 眼眸深邃如深渊。 苏婳猜出他的担忧,抱抱他,“我不会悄悄离开,我比你想象得要更爱你。” 顾北弦勾起唇角。 这话要是放在从前,他该开心坏了。 可是现在听着,只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苏婳松开他,朝他摆摆手,转身上车。 车子开出去好久了,还能看到顾北弦站在原地。 苏婳笑了笑,心里酸酸的,像吃了酸柠檬。 车子开出去四个路口。 苏婳吩咐司机:“去凤起潮鸣。” “好的,少夫人。” 半个小时后。 车子抵达凤起潮鸣。 苏婳下车,噔噔噔去了楼上实验室。 输入密码,打开保险柜。 苏婳从里取出一个透明的密封盒。 盒子里装着两块手指那么长的石状物。 石头是很漂亮的绿色,晶莹剔透,质地坚硬。 猛一看,像极了绿水晶。 外行人难以区分真假。 自然不是水晶的,至于是什么,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苏婳要用它,向蔺家人收点利息。 她捏着密封盒,下楼,去更衣室,找出个装首饰的锦盒,把这假的绿水晶放进锦盒里。 今天是周末,也是顾凛去医院复查的日子。 上次车祸骨折,他伤到了脖子和手臂。 来医院复查的信息,是秦野凭借他的顺风耳,在公司里听到的,恰好听到顾凛吩咐他的助理,让安排行程。 到了医院。 苏婳故意经过骨科大楼。 她拿出手机,给沈鸢打电话,说工作上的事。 打电话是假,等顾凛来是真。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 顾凛果然来了,带着两个保镖。 苏婳回眸看他一眼,继续打电话。 又打了两分钟,才挂断。 顾凛凑过来,打招呼,“弟妹,你来医院做什么?” 苏婳礼貌道:“过来复查。” 顾凛瞟一眼她的小腹,语气温和,“还是为生孩子的事?” 苏婳应一声,“是的。” 顾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目光暗含轻佻,凝视着苏婳秀美清雅的脸,“弟妹长得这么漂亮,人又优秀,家世也好,生不生孩子的,男人都得宝贝着。” 苏婳客气疏离道:“谢谢。” 顾凛目光变得探究,“北弦请婚假,说补蜜月,怎么能放你一个人来医院呢?按说你们俩该形影不离才对。” “我要去妇产科,他跟着不方便。” 顾凛挑眉,“是吗?” “我该走了,大哥你快去做检查吧。” 被秦野和顾北弦怼惯了,难得被苏婳好言相待,顾凛心情大好,笑道:“好,你也快去吧,早去早回。医院人多,乱,注意安全。” “放心,我带了保镖。”苏婳冲他点点头。 把手机放进包里,从里面拿湿巾擦手时,苏婳故意带出锦盒。 锦盒是丝绒质地的,落地时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响。 苏婳假装没听见,快步朝前走。 顾凛弯腰捡起锦盒,冲苏婳喊道:“弟妹,你东西掉了。” 苏婳走得更快了。 健步如飞。 前面一转弯,她消失不见了。 顾凛自然懒得去追。 他好奇地打开锦盒,看到里面是一个透明密封盒,盒子里装着两根漂亮的绿水晶,水晶有手指那么长。 看这成色,晶莹剔透,想必价值不菲。 他要给苏婳打电话,这才想起,她手机早就换了。 新号,他没有,便把锦盒放进包里。 做完检查,顾凛上车。 回到蔺家。 进屋,他把包随手放到一楼客厅的玄关柜上,就去楼上休息了。 蔺老爷子从外面散完步回来,看到玄关柜上顾凛的包,朝楼上喊了几声,“阿凛,凛儿?” 没人应。 蔺老爷子轻手轻脚地拿起他的包,开始检查。 从顾凛很小的时候,他就翻他的书包,偷看他写的日记,向司机问他在学校发生的事。 以便更好地了解他。 刚开始顾凛察觉后,会抗议,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现在直接不当回事了。 反正他那点子事,老爷子都清楚。 蔺老爷子悄悄翻完他的包,没察觉异常,最后视线落到那个宝蓝色的锦盒上。 拿起来,打开。 里面是一个透明的密封盒,盒里装着两根手指长的绿水晶。 他以为顾凛有了新欢,买了送她的。 刚要关上盒子,放回去,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水晶,不像耳环,不像胸针,不像任何首饰,像倒是某种法器了。 他不由得好奇,急忙找来老花镜戴上,打开密封盒,仔细研究起来。 研究不透,又让佣人拿来放大镜。 他一手拿着绿水晶,一手拿着放大镜,对着研究。 越研究,越不像水晶。 他见过的宝石不少,没见过这种东西。 等顾凛下楼,蔺老爷子对他说:“你的包被佣人打扫卫生时,不小心弄掉了,从里面掉出来个首饰盒。你这买的是什么东西?稀奇古怪的?” 顾凛不当回事,“应该是水晶,在外面捡的。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做个什么东西吧。” 蔺老爷子没接话。 他倒是不缺这些东西。 好奇也是因为,这是在顾凛包里发现的。 这事谁都没当回事。 只是谁都没想到,当晚,蔺老爷子的左手指肿起来,又红又痒。 找家庭医生来看了,说是过敏。 给开了些过敏的药,涂抹。 谁知到了第二天下午,非但没好转,手指开始流脓了,疼痛难忍。 蔺老爷子慌了,急忙派人送他去京都最大的医院。 挂了专家门诊。 医院皮肤科的老专家看完给他开了单子,让去检查。 检查半天后,拿到结果。 老专家拿着检查单,越看神色越凝重。 他盯着蔺老爷子的左手说:“你这种症状,十年前碰到过一例,是一种细菌感染。这细菌得有几百年了,多半来自古墓。当时我给那患者开了药外涂,后来症状恶化,患者右手臂全部溃烂了,最后全身感染而死。” 蔺老爷子顿时大惊失色,“那我该怎么办?” 老专家沉思片刻,建议道:“手指截肢,否则你的手臂不保。” 第483章 拍手称快 截肢?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 一向稳如泰山的蔺老爷子,心惊肉跳! 盯着自己红肿流脓的左手,大脑一片空白。 好半天。 他才说出一句话来,“能不截肢吗?” 老专家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当年那个患者也不愿截肢。他骂我危言耸听,赚黑心钱,自己去找偏方治。结果治了一圈,非但没治好,还把命搭上了。” 要么截肢,要么死! 蔺老爷子心惶惶的,脸色煞白,“我,还是考虑一下吧。” 全须全尾地活到八十多岁,别说截肢了,他身上连道疤都没有。 蔺老爷子扶着桌子,艰难地站起来,两腿发软。 保镖急忙扶住他。 把他搀扶到外面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蔺老爷子头耷拉着,肩膀垂着,整个人都垮掉了。 他舍不得截掉自己的左手。 舍不得啊。 过了很久,蔺老爷子颤抖着右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给顾凛,“阿凛啊,我想来想去,从昨天到现在,我没碰过别的,就拿你那绿水晶研究了下,手就这样了。那个绿水晶到底什么来头?你从哪里捡到的?上面怎么有几百年前的细菌?” 闻言,顾凛心里乱腾腾的,怒意隐隐抬头,“你等等,我打电话问问。” 他安排助理马上去打听苏婳的号码。 打听到后,顾凛拨给苏婳,“你昨天在医院掉了个锦盒,里面有个绿水晶,你从哪弄来的?什么来路?” 安静半秒后。 苏婳语气满是欣喜,“那锦盒被你捡到了?你怎么不早说?我到处找它,在医院和住的地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快急死了!” 顾凛琢磨了下她的话。 试图分辨真假。 苏婳着急地问:“大哥,你现在在哪里?要是方便的话,我去把锦盒取回来。” 顾凛见她很急,一时竟摸不透她的话,是真是假。 他有些不耐烦,“别绕弯子,快说那东西是什么?” 苏婳如实说:“是古尸脑髓里长出来的晶石。据推测,古尸生前应该是被逼着服了某种剧毒,和土壤里的酸性物质,产生了化学反应。挖掘出来时,是花瓣状的,取的时候,散开了。客户拿来让我帮忙修复,我拿去医院,想化验一下成分,再确定要不要接这个活。毕竟是古墓里出来的东西,还是谨慎些为妙。大哥,你没用手摸吧?那东西可摸不得,没消毒,上面全是细菌,还是陈了几百年的细菌,都变异了。” 如果这话从乌锁锁嘴里出来,顾凛一个字都不会信。 但是苏婳为人正直,不曲意,不逢迎,坦荡真诚。 顾凛想不相信她,都难。 可是一想到外公的手要废了,顾凛怒道:“我外公摸了,医生让他截肢!” “你外公摸了?”苏婳十分惊讶。 她把担忧和愧疚全搁在话音里,“太对不起了!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你捡到后,应该打电话问问我的。事到如今,还是听医生的话吧,几百年的细菌不截肢,真的会对生命构成威胁。幸好年代久远,剧毒已经散去,否则你外公会当场毙命。” 顾凛气得脸都青了。 气苏婳,也气自己。 闲着没事,非得捡那个破玩意干嘛? 更气外公,年纪一大把了,还改不了翻他包的习惯。 翻翻翻! 这回把手搭上了! 苏婳歉意地说:“大哥,你外公截肢的医药费,我会负责。虽然不是我的错,但是东西是我的。那绿晶石,你能抽空给我吗?是客户的,以后得还给他。” 顾凛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找不到一丝漏洞。 顾凛有气发不出,只能恨恨道:“你等着吧!” 挂断电话,顾凛快马加鞭,赶去医院,陪蔺老爷子去了别的医院。 几家权威医院跑下来。 每个医生的答案都差不多,建议截肢。 蔺老爷子还是不想截。 好好的手指头,就这么没了,他接受不了哇。 无奈之下,他打电话找道上认识的盗墓的朋友,想打听个偏方,治治。 对方一听,也说没别的好方法,建议尽快截肢,再拖延下去,变异的细菌,会顺着皮肤和血管,蔓延全身。 折腾一圈,蔺老爷子还是选择截了肢。 都没等到天亮。 连夜做的截肢手术。 本来只截左手食指和拇指两根手指头,就可以的。 这样一拖延,不只那两根手指头,连中指也不能幸免了。 紧挨着的半边手掌,都被感染了,也要被截去。 主刀医生说,如果再拖延,就得齐腕截掉了。 手术结束。 蔺老爷子被推进病房里。 麻药散了后,他疼得钻心,冷汗直冒,病号服都湿透了,骨头架子像散了似的。 像滩烂泥一样,瘫在病床上,蔺老爷子怒火攻心! 越想越生气,气得直咳血! 活这么久,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 蔺老爷子哑着嗓子吼道:“报警!报警!” 顾凛拿毛巾给他擦冷汗,“报警,警察也拿苏婳没办法。锦盒是我捡的,事发地点是我们家,晶石是你自己用手去拿的,又没人逼你。” 蔺老爷子憋得内伤。 好几分钟后,才缓过气来。 他气哼哼道:“都怪你!那小丫头片子的东西,你也能捡?她是顾北弦的媳妇!能是什么好货色?” “一码归一码,苏婳还真不像坏人。前些日子,你还夸她好来着,说像她这样的,天下难找。” 蔺老爷子脸火辣辣的。 这样不行! 那样不行! 受了这么大的伤,却找不着地方出气! 他憋得整个人气血上涌,心脏都缺氧了! 蔺老爷子连叹几声,“大意了!大意了!是我大意了啊!想我一辈子精明,临到晚年,居然栽倒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上,丢人啊!” 他缓缓闭上眼睛,又羞又恼又疼。 两行浊泪顺着眼角滑落。 整个人仿佛一下衰老了许多。 顾凛满脸愧疚,“都怪我,是我大意了!” 第二天,清早。 顾凛把那个锦盒用塑料袋层层装好,和苏婳约了时间,还给她。 地点选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 苏婳接过锦盒,道了声谢。 她从保镖手中拿过一个密码箱,递给顾凛,“这是给你外公的医疗费和精神补偿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非常抱歉。” 顾凛没接,“我们家不缺你这点钱。” “你真不要?” 顾凛没好气道:“不要!” 要着生气,不要也生气,怎么样都生气。 苏婳想了想,“别的我也没什么好弥补的。想去医院看看老爷子吧,他肯定不想见我。既然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那我走了?” 顾凛烦躁地朝她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苏婳把密码箱递给保镖,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放到桌上。 她站起来,对保镖说:“我们走。” 走出去几步。 身后传来顾凛幽幽的声音,“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给我下了个套呢?” 苏婳停下脚步,转身,冲他很淡地笑了下,“大哥,你这话说得可不地道。去妇产科,骨科是必经之路。我当时在接电话,是工作电话,你可以调我的通话记录。查完体后,我要把晶石拿去化验,发现丢了。我带着保镖到处去找,找了很长时间。不信的话,你可以去调监控。” 见她这么笃定,顾凛又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实在挑不出什么漏洞,顾凛愤愤地走了。 苏婳一路平静地和保镖去停车场。 上车坐好,系上安全带。 苏婳唇角上扬,越想越开心。 回到苏河湾。 一关上门,苏婳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身体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四肢百骸,无一处不舒畅。 千年的老王八,耍着阴谋诡计,暗地里害这个,害那个。 没想到有一天,居然栽在自己手上。 苏婳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纤细的手指,缓缓握紧。 这只是一点利息而已。 剩下的,她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第484章 努力爱她 “什么事这么开心?”好听的男低音从楼梯上传过来。 苏婳抬头,看到顾北弦正扶着楼梯扶手,堪堪走下来。 她快走几步,迎上去,嘴上说:“查体结果一切正常,我很开心。” 心里却在说,替你收了点利息。 教训了一下那糟老头子,能不开心吗? 顾北弦垂眸打量她一眼,“只是因为这个?” 苏婳忙垂下眼帘,“是,我还怕我免疫功能有问题。要是免疫功能有问题,也会影响怀孕。” 一提“怀孕”二字,顾北弦视线微微偏了偏。 苏婳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 之前是她有问题,现在是顾北弦有问题了。 她马上搂上他的腰,暖暖一笑,“每天早上睁开眼就看到你,晚上可以搂着你睡,别提有多满足了。孩子不孩子的,无所谓,我只想跟你天长地久。” 以前说个情话,费事巴拉的人。 现在张嘴就来。 连苏婳自己都觉得惊讶。 不过特殊时期,好听话不嫌多,越肉麻越好。 只要有助于顾北弦病情治愈的,她什么都愿意做,更别说说几句情话了。 顾北弦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她的手。 晚上。 苏婳亲自下厨,和柳嫂及佣人阿姨,做了满满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 她特意打电话让秦野早点回来吃饭。 秦野推了应酬,提前回来。 陪顾傲霆和一群不认识的老油条,打太极,远不如和弟弟、弟妹,吃饭来得开心。 吃到一半。 秦野开口道:“听说姓蔺的老头子,手指截肢了,恶有恶报!” 苏婳表情平静地给顾北弦夹了一道排骨,“尝尝这个红烧肋排,我烧的。” 顾北弦没看肋排,只是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 苏婳若无其事,该吃吃,该喝喝。 今天的菜烧得特别香。 她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吃完饭后,佣人收拾房间。 苏婳上楼,进了卧室。 顾北弦跟着进来,“是你做的吧?” 见瞒不下去了,苏婳嗯了一声,“放心,我做得天衣无缝。” 她把事情来龙去脉,简单地跟他一说。 听完,顾北弦英俊面容清沉如水,“做得好,下次别做了,风险太大。蔺老头是个千年老狐狸,这次吃了这么大亏,他不会善罢甘休。” 苏婳偏头清甜一笑,“不要小瞧你媳妇儿。有的人,看外表文文静静,一出手,全是科技与狠活,杀他个措手不及。” 顾北弦勾了下唇角,“下次跟我商量,不要擅作主张。” “好。”苏婳伸手去抱他。 顾北弦抬手抚摸她柔软的头发,“最近怎么这么喜欢抱我?” 苏婳把头埋到他怀里,“不只想抱你,还想把你变小,放进口袋里。这样就能走到哪,带到哪了。” 顾北弦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很久之前,他好像对苏婳说过。 心里涌出个念头,得把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记下来。 省得吃药吃久了,记性变差,会忘掉。 更怕会把对苏婳的爱,忘掉。 两人洗澡上床。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苏婳忽然感觉到一只手伸过来,抚摸她的脸。 那只手修长,细腻,带着渴望。 苏婳被摸醒了,但是没出声,继续装睡。 那只手慢慢探进她的被子里,手伸向下,再向下。 苏婳无声地把睡衣往下褪了褪,配合着,让他的手指触摸到她的皮肤。 一种奇妙的感觉,引领着她渐渐潮湿的心,一路往天上飞…… 这是顾北弦生病以来,第一次对她这样。 苏婳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 毕竟他现在生着病,和以前不太一样。 安静了一会儿,苏婳主动凑上去,吻住他的唇。 顾北弦一把将她拉到身下,热烈地亲吻她。 那吻,比平时更急切,凶而猛烈。 急促呼吸间,他沉声说:“如果我控制不好力度,受不了,你就提醒我。” “好。” 可能是憋了太多天了。 短短几分钟后,两人就进入山崩地裂、虎啸莺啼、天塌地陷的境界。 让苏婳意外的是,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顾北弦都没有要停的意思。 最后苏婳实在受不住了,腰膝酸软,额头汗涔涔的,问:“你还没到?” “没。” 忽然意识到什么,顾北弦松开她,“抱歉。” 苏婳搂住他的腰,“不要紧,你继续。” 顾北弦握着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翻身躺下,“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眼睛却直盯盯地望着天花板,心事重重。 不只情绪淡漠,连情事也淡漠了。 时间再长,感觉也不像以前那样。 苏婳把头埋到他的肩膀上,“要我帮你吗?” “不用。” 顾北弦拨开她汗涔涔的头发,垂眸望着她,“有没有弄伤你?” 苏婳笑着摇摇头,“感觉很好。” 顾北弦勾勾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心思越发深重。 可能是累狠了,苏婳这一觉睡得很沉。 第二天,清早醒来。 苏婳睁开眼睛,床边空空的,没看到顾北弦。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趿拉上拖鞋,就去找,“北弦,北弦,顾北弦!” 偌大的房间里回响着她的声音,却没有顾北弦的回应。 苏婳打电话,没人接,把楼上楼下所有房间找了个遍,都没有顾北弦的影子。 问佣人,佣人刚来上班,也没看到。 苏婳的心七上八下的,跳得厉害。 她换上衣服,和保镖去庭院里找,全找了,也没找到。 走到大门口。 打开门,看到顾北弦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回来了,额前黑发略湿,身后跟着两个保镖。 苏婳拔腿追上去,一把抱住他,喉咙发紧,“你去哪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顾北弦身体微微一僵,抬手抚摸她的后背,“去运动了。吃药有副作用,不运动会发胖。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告诉你,不用担心。” 苏婳转忧为喜,轻轻捶他一下,“你这么高的个子,胖点也看不出来。” “怕胖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苏婳想笑,又觉得心酸,“我明天跟你一起跑步。” “不用,有保镖,你多睡会儿。” 苏婳弯起大眼睛,“我也怕胖,怕胖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顾北弦微微勾了勾唇,心想,为了这么好的妻子,也得好好治病,好好活下去。 否则太对不起她了。 两人吃过饭后。 苏婳上楼。 看到顾北弦在书房里,坐在写字台前,拿笔写日记。 现在都是电脑办公,除了批复文件,很少见他用笔写字了。 苏婳好奇,凑过去。 见他字写得铿锵有力,直画如剑,曲笔似藤,点若危峰坠石,非常漂亮。 苏婳问:“在写什么?” 顾北弦抬起头,“吃药记性会变差,趁我现在还能记住,把我们发生的事情全写下来,省得会忘。” 他想记住她的爱。 记住爱她的感觉。 哪怕被药物压制着,也想努力去爱她。 苏婳猜到了他的心思。 她心里酸酸的,又很感动,俯身环住他的腰,头埋到他的肩上。 顾北弦握住她的手指,“明天下午陪你出去逛逛。” “你能出去?” “我是躁郁症2型,躁狂症状没那么严重,吃药就能控制住。得这个病的,很多人都能正常工作。我请假的这几天,公司里流言四起,我们高调点也好,可以打破流言。” 苏婳想了想,“也好。” 次日,下午。 两人带着保镖去市中心的奢侈品牌包店。 顾北弦进去后,看也不看,随手一指,“这些那些,全都包起来。” 苏婳急忙拉住他,“别这么浪费,买了用不着,放家里落灰。” “那你自己选吧。”顾北弦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给她,“刷我的卡。” 苏婳接过卡,象征性地挑了一个包。 顾北弦不满,“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买一个包?” “够了。” 从店里出来,两人又去附近商场逛了逛。 苏婳明是逛街,实则一直暗中观察顾北弦的变化。 见他只是情绪淡漠,其他倒还好,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和以前比,顾北弦有点控制不住,喜欢挥霍,每进一家店,就想把里面的东西全给包了。 这是躁郁症的症状之一。 苏婳心里有数,有时候拦着,有时候不拦,大不了先买回去,再拿过来退。 让他发泄一下也好。 从商场离开,一行人上车,往苏河湾开去。 开至滨河路上,有一辆黑色的豪车追上来。 直接别住顾北弦的车。 司机急忙踩刹车。 豪车车门打开。 下来的是顾凛,身后跟着两个保镖。 顾凛走到顾北弦的车前,拉开车门,先是扫了苏婳一眼,再去打量顾北弦。 此行专是为顾北弦而来的。 顾北弦早就料到他会追上来,面色平静,神态自若,冲他微微勾唇,做出个微笑的表情。 顾凛心里暗骂了几句,有传言说顾北弦生病了。 可看他的样子,分明是正常的。 此行失败,顾凛只好看向苏婳,没话找话,“弟妹,我外公的手被截肢了,你却悠哉悠哉地逛街购物,这不太地道吧?” 苏婳平静地说:“我认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再这样,就是你无理取闹了。” 顾凛自知理亏,扔下句狠话,“你等着,我会想办法找到证据,我外公的手,不能白截肢!” 说完,他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脖子上忽然剧烈一痛。 顾北弦不知何时下车,从背后掐住了他的脖子。 顾凛扭动身子,想挣脱。 可是顾北弦力大惊人,不是正常人的力气。 顾凛动不了,又慌又乱,闷闷道:“你松开我!” 顾北弦声音冰冷,“别惹苏婳,否则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485章 不同凡响 顾凛觉得顾北弦那双手,像钢铸的一样,坚硬,冰冷,带着浓浓的杀气。 相处二三十年了,头一次见他这么冷酷无情。 顾凛心惊肉跳。 真怕他把自己给掐死了。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掰开顾北弦的手。 可那双手死死箍着他的脖颈,任凭他怎么掰,都纹丝不动。 顾凛被勒得呼吸停滞,透不过气来,脸都憋紫了,想喊也喊不出声。 只能朝他的保镖,投去求救的目光。 奈何他的保镖,被顾北弦的保镖拦住,没法上前。 眼瞅着顾凛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苏婳推开车门走下来,对顾北弦说:“我煲了汤,该好了,我们回家喝汤吧。” 闻言,顾北弦的手略略一松。 顾凛吸进一丝新鲜空气。 苏婳朝他们这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意会,退后。 顾凛的保镖急忙上前,把顾凛从顾北弦的手下救出去。 顾凛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每吸进一口空气,胸腔都会有丝丝的疼。 脖子也被顾北弦掐得酸疼。 大脑因为缺氧,一片空白。 缓过劲来后,顾凛觉得顾北弦很不对劲。 往常他们闹别扭,都只是言语间互相挤兑几句,不会动粗。 可今天,他气势汹汹,像要吃人。 顾凛躲到保镖身后,偷偷打量顾北弦,见他神色淡漠,没有表情,眼神硬而冷。 很陌生。 不像他以往认识的顾北弦,像被个武将魂穿了。 苏婳挽起顾北弦的手臂,“走吧,我们上车。” 手被她温软的手牵住,顾北弦暴躁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上车后。 苏婳抬手抚摸他英俊的脸庞,语气温柔,“是不是不舒服?” 顾北弦抿唇不语,眼神微冷,像冬日清冷的湖面。 苏婳把脸贴到他的脸上,“别担心,顾凛不敢怎么着我。我觉得,他刚才那样说,是故意刺激你。他就是条狡猾的泥鳅,泥鳅就是泥鳅,永远成不了大气候。” 顾北弦终于开口,“管他是泥鳅还是黄鳝,惹你就是不行。” 苏婳心里有细微的喜悦。 哪怕他生病了,还是那么在意自己。 又隐隐担忧。 看样子吃药也不是百分之百保险,遇到刺激,他还是会失控。 苏婳环住顾北弦劲挺的腰身,把头埋到他的脖颈里,安抚他的情绪。 另一边。 顾凛也匆忙上了车。 一上车,他就吩咐司机:“快,开车!” 车子开出去老远。 确定安全后。 顾凛摸出手机给顾傲霆打电话,“爸,北弦不是请婚假,是生病了对吧?” 顾傲霆一怔,随即用强硬的语气说:“没有,北弦请的是婚假。去年结婚,他没休,今年补上。” 顾凛无声冷笑,语气却温和,“我听朋友说,在医院见过他。虽然他戴着口罩和墨镜,但是熟人么,还是能认出来的。” 顾傲霆否认道:“那不是北弦,北弦没生病,一定是你朋友认错人了。” “今天我碰到他了,他情绪忽变,从后面掐住我脖子,力气大得惊人,不像正常人。” 顾傲霆倒吸一口气冷气,“你怎么惹他了?” “我就随口说了苏婳一句,也没怎么说,他就发飙了,突然掐住我脖子。” “难怪呢,你说谁都行,就是不能说苏婳。一说苏婳,别说他发飙了,连我都会发飙。” 顾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声音却含笑,“您老人家对苏婳可真好。” “苏婳值得。” “没事了,您忙吧,爸。” “好,别胡思乱想,北弦就是请婚假,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回来。” 顾凛挂断电话。 在心里暗骂顾傲霆,死鸭子嘴硬,都这样了,还替顾北弦打掩护。 回到医院。 蔺老爷子躺在床上,疼得时不时地低吟一声。 顾凛走到床边坐下,给他掖掖被子,“听手下人说顾北弦露面了,我开车过去想确认一下。本来看他挺正常的,谁知他忽然暴躁,掐住我的脖子,差点把我掐死。我猜着,他多半是生病了。顾傲霆还嘴硬,非说没有。” 蔺老爷子慢慢地蠕动着两片干涸的嘴唇说:“顾北弦小时候被绑架,受了刺激,病了两年。听你这么说,他多半是旧病复发了。” 顾凛大喜,“我就说吧,顾傲霆还死不承认。” 蔺老爷子抬起没截肢的那只手,慢慢捋着胡须。 捋了半天。 蔺老爷子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这是好事啊。顾北弦犯病,秦野是个粗人,眼下,顾傲霆能用的,就只有你了。” 顾凛嘴角垂下,“我看顾傲霆似乎想培养秦野,去哪都带着他。” 蔺老爷子拍拍他的手背,“别气馁,你是外公手把手教出来的,只会比那个秦野强,不会比他差。” 顾凛感激道:“这个世上,就只有外公对我最好。” 蔺老爷子老眼发潮,“傻孩子,你妈死后,你是外公唯一的寄托。我不疼你,疼谁?” 祖孙俩聊了会儿。 蔺老爷子催促顾凛,“你去公司吧,这边有佣人和护工照顾我,你不用担心。眼下顾北弦生病,什么时侯会好,能不能好,都是个未知数。和秦野比,你的胜算更大。” 顾凛站起来,“好,我走了。” “走吧。”蔺老爷子语重心长地交待道:“最近是关键时刻,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做给顾傲霆看,也是做给公司股东和其他元老看。” 顾凛点点头,“放心吧外公,我有数。” 离开医院。 顾凛驱车来到顾氏集团。 乘坐总裁专用电梯上楼。 在电梯里,顾凛遇到个四五十岁的男人。 男人长相英武,浓眉大眼,眼神炯炯有神,中气十足。 有点儿练家子的感觉。 平时来找顾傲霆的,多是商人,很少有练家子。 顾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男人。 很快猜出他是鹿宁的父亲,鹿巍。 鹿巍同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顾凛。 两人各怀心思。 坐个电梯的功夫,已经把对方剖析透了。 来到顶层办公楼。 穿西装打领带的男秘书迎出来,礼貌道:“鹿先生好,请您跟我来。” 鹿巍跟着他,来到秦野的办公室。 门一推开,鹿巍眼前一亮。 以前不是没和商人打过交道,可是像顾家这种层次的巨商大贾,鹿巍是头一回。 秦野的办公室,比他想象得更宽敞,更气派。 里面摆放的办公家具,全是名贵实木打造。 无论是办公桌,还是博古架,都价值不菲。 秦野一身高级定制的西装,内穿质感良好的黑色衬衫,打着领带,端坐在办公桌前,有模有样,有型有款。 鹿巍越看他越顺眼。 为得了这么个金龟婿,而沾沾自喜。 秦野起身迎上来,吩咐秘书给他倒茶。 鹿巍眼冒精光打量着他,夸赞道:“见你第一面,我就觉得你不同凡响。果然,还真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秦野面无波澜,心底却有点不屑。 他清楚地记得,之前鹿巍张嘴闭嘴,说他穷小子,是个盗墓的,言行举止间,对他各种瞧不起。 如今,又把他捧上天。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秘书很快把茶泡好。 大红袍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秦野把秘书支出去。 鹿巍端起紫砂茶杯,抿一口,闭眼细品。 再睁开眼睛,他赞道:“好茶!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猜得没错的话,是那几株母树上采下来的吧?” 秦野没什么表情,“应该是,老顾让人送来的,我没喝过,今天头一回喝。” “绝对是,我爷爷生前常喝,我一尝就知道。那几株母树都禁采了,你们家怎么还有?” 秦野拿起杯子随意地抿一口,放下杯子,淡淡道:“老顾派人高价拍的吧。他要拿去送人,有人喜欢,他就投其所好。” “那得不少钱吧?听说被炒成了天价。” “无所谓,反正获得的利益更高,老顾从来不做赔本生意。” 鹿巍咂咂嘴,不由得怀念小时候,跟着爷爷享受特权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家呼风唤雨,走哪里都倍受尊崇。 爷爷死后,树倒猢狲散。 现在的世道,轮到商人得道了。 有钱就是大爷,没钱是孙子。 古代“士农工商”,商贾排在最后,如今却摇身一变,高高在上。 鹿巍自卑又自负。 不过想到眼前这位天之骄子,马上就要成为自家女婿了,鹿巍眼里精光再现。 他抬手拍拍秦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阿野,你是可塑之才,如今被你爸叫回公司,一定要好好做,我看好你。” 秦野往后偏了下身子,避开他的手。 他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只是暂时代替,等北弦回来,我就离开。” 鹿巍急了,“为什么要离开?这工作不比考古,天天下墓好吗?” 秦野扯了扯唇角,“不喜欢。” 鹿巍恨铁不成钢,“你呀你,唉!” 他恨不得替他坐紧这个位置。 第486章 大出风头 从秦野的办公室离开。 鹿巍来到顾傲霆的办公室。 顾傲霆有公事忙,秘书让他等半个小时。 茶上来后,鹿巍边喝茶,边打量办公室的环境。 顾傲霆的办公室,比秦野的更大,更气派。 南面一整面落地窗,可俯瞰大半个京都城,寸土寸金。 摆放的办公家具,全部由名贵的楠木打造。 尤其是那张办公桌,用的是稀有金丝楠阴沉木,过去是专供皇家用的。 鹿巍一边羡慕,一边暗暗嫉妒。 好东西全让这些土豪们享用了。 偏头瞟一眼,书柜里摆放的书籍,发现很多商业类的书,全是英文原版。 他起身走过去,拿起一本翻看起来,里面掉出张照片。 是顾傲霆年轻时穿学士服的照片。 鹿巍心里更酸了。 这个顾傲霆不只豪,年轻时还是个名校的学霸。 鹿巍有点自惭形秽,样样都不如他。 半个小时后,顾傲霆回来了。 两人一番客套过后。 鹿巍说明此行来意,“我们单位有块地,想和你们公司联合开发。一部分用于单位家属院,一部分开发成商业住宅,出售。你们要是有这个意向,就跟我上司细谈。” 顾傲霆详细问了下那块地多大,在哪个位置,以及周边情况。 问清楚后,他权衡了几分钟,答应下来。 位置挺偏的,价格卖不上去。 但是鹿巍是鹿宁的父亲,鹿宁又是秦野的女朋友。 就当给秦野一个面子吧。 反正项目不大,单位家属院么,风险也不大,带着做就是了。 两人约好时间,到时去他们单位细谈合作的事。 谈完之后,顾傲霆亲自送鹿巍离开。 一出门,恰好碰到顾凛。 顾凛扫一眼鹿巍,明知故问道:“爸,这位是……” 都是自己儿子,顾傲霆没打算瞒他,介绍道:“这位是鹿先生,鹿宁的父亲,在异能队工作。他们单位有块地,要和我们公司联合开发。都是亲戚,以后也是要合作的关系,互相认识一下吧。” 他又向鹿巍介绍,“这是我大儿子,顾凛,阿凛。” “你好,鹿叔叔。” 顾凛嘴上同鹿巍打着招呼,心里却戒备起来。 原本挺瞧不上鹿家的,没想到虾兵蟹将,也能掀起点风浪。 五日后。 下午一点半。 顾傲霆带着秦野和助理等人,前往异能队。 下了电梯。 在大厅里遇到顾凛。 顾凛迎上来,“爸,我刚被一个客户临时爽约了,空着没事。你们要去哪?我也一起吧,人多力量大。” 顾傲霆神色微微一滞,“还是异能队那块地,我带人去看看。一个小项目,要不是看在阿野的面子上,都不想接。” 顾凛皮笑肉不笑道:“苍蝇腿也是肉嘛,有钱就赚啊。” 顾傲霆见打发不掉他,便不再说什么。 都是一个公司的,防也防不住。 区区一个小项目,油水不大,遮遮掩掩的,反倒让顾凛怀疑。 一行人开着车,浩浩荡荡,前往异能队。 异能队单位位置真的超偏。 看外观和寻常那些单位,没什么差别,甚至更低调一些。 但因为“异能”二字,给他们笼罩上了一层神秘感。 下车后,走进他们单位。 顾傲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经过的人。 并没看到三头六臂之人,也没有看到长翅膀的人,都和寻常人差不多。 只偶尔看到一个两米多高的,腿超级长。 还有个超级壮的,一身的腱子肉,像耗牛一样。 五官长得也是奇形怪状的,都没秦野帅气。 顾傲霆心想,难怪鹿宁对秦野一见钟情呢。 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源于见色起意。 顾傲霆偏头去看秦野。 那英俊的眉眼,尤其是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睫毛长长的,像极了秦姝的。 他越看越喜欢。 坚硬的内心一片柔软。 因为北弦旧病复发,怕秦姝打他,他好些日子,没去找她了。 很想她。 “亲家,你们来了!” 鹿巍热情地迎出来。 打过招呼后,他带几人去他上司的办公室。 他上司姓易,名剑寒,人称易局。 进屋,落座。 顾傲霆和易局客套一番后,开始谈公事。 顾凛时不时地插上几句专业术语,试图好好表现,给易局留下一个好印象。 反观秦野,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顾凛不由得轻看他。 本以为这些日子被顾傲霆带着,去这里忙去那里应酬,能有些长进。 没想到是个榆木疙瘩,死不开窍。 鹿巍好面子,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好炫耀一下自己的爱婿,见秦野贵口难开,急了。 他不停地朝秦野使眼色。 那意思,让他多说几句,给易局留个好印象。 他也好面上有光。 谁知秦野装没看见,依旧抿唇不语,像尊乐山大佛一样,岿然不动。 鹿巍真是,恨铁不成钢! 项目谈得差不多时,易局笑呵呵地看向顾傲霆,“这位年轻人,是你什么人?” 顾傲霆谦虚道:“是犬子阿凛。” “难怪呢,都说‘虎父无犬子’,顾董生的儿子果然与众不同。小伙子不错,才思敏捷,思路清晰,业务能力很强。这个项目交给你们公司做,我放心。” 顾凛一听,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看不出来,“谢谢易局高赞。” 顾傲霆表面保持微笑,心里却怀念顾北弦。 几个儿子,比来比去,还是他最好。 顾凛太急,秦野太闷。 唯独北弦不急不浮,不闷不野,火候刚刚好。 谈完公事,几人约了晚饭。 出门。 鹿巍上了秦野的车。 他拉着脸问:“那个叫顾凛的,真烦,风头全让他出了。本来我们单位这个项目,我想让你负责的,现在看这局势,估计要被他接手了。他什么来头?跟我细说说。” 秦野发动车子,“是老顾婚前生的,长子。” 鹿巍语气暗含讥诮,“他算哪门子的长子?合法妻子生的,叫长子,你才是名门正派的嫡长子,他就是个私生子!” 秦野不接话,打方向盘,调头。 鹿巍道:“你今天为什么不说话?拿出你嫡长子的气派来,该说说,该争争,把那个私生子压下去。” “出发前,老顾提醒我,让我低调点。” 鹿巍不解,“为什么要低调?” “为了不引起你上司的注意,他不打算让我接手这个项目。” 鹿巍急躁,“为什么不让你接?我们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秦野语气极淡,“因为项目太小。” 鹿巍噎住。 一行人抵达酒店。 席间,顾凛妙语横生,舌灿莲花,使出百般招数,把易居哄得哈哈大笑。 当场拍板,异能队这个项目,由顾凛负责。 鹿巍看顾凛的眼神,越来越暗。 这顿饭,他吃得一点胃口都没有。 回到家。 鹿巍向鹿宁抱怨,“阿野那个私生子大哥,真惹人厌!” 鹿宁问:“怎么了?” 鹿巍把今天发生的事,向她详细一说。 鹿宁道:“我看他也不顺眼。上次我们在西北古城执行任务,顾凛找人用乱刀砍阿野,要不是我偶然听到,阿野就没命了。” 鹿巍一听,眼神阴沉下来。 来到二楼书房。 鹿巍手背在身后,不停地踱来踱去。 忽然,他心一横,拿起手机调出个号码拨过去,“帮我设个风水阵,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第487章 果然灵验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阴沉沉的声音,“你的忙,自然要帮,要断他财运,还是破他姻缘?” 鹿巍道:“都断了吧。” 转念一想,顾凛现在在顾氏集团工作。 断他财运,会影响到公司。 公司以后迟早是秦野的。 鹿巍改口,“断他姻缘吧,把他个人的好运气也断了,但是不要影响到公司。” “不碰事业运对吧?” “对。” “行,得要那人的生辰八字和血,找不到血,头发和指甲也行。实在搞不到,穿过的贴身衣物也凑合。不过,血液的效果最好。” 鹿巍默了默,“等我准备好,送给你。” 挂电话后,鹿巍唇角扯起一抹得逞的笑,自言自语道:“小子,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手背在身后,又踱了会儿步。 鹿巍找出秦野的号码,拨过去,“阿野,你能想办法搞到顾凛的生辰八字和血吗?头发或者剪下来的指甲也行。” 秦野语气随意,“你要这个做什么?” “别管,反正是为你好。” “顾凛出生的具体时辰,我不清楚,只知道官方公布出来的生日。你也别去找老顾打听,他最忌讳有人害他儿子。头发和指甲什么的,也不好弄。顾凛比老鼠还谨慎,掉根头发都得捡起来,收着。” 鹿巍眼神暗了暗,“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顾凛非常警惕,别打草惊蛇。” 鹿巍笑,“放心吧,我也不是吃干饭的。” 秦野提醒道:“顾凛的主意你随便打,但是别碰我弟弟。” 鹿巍一怔,十分不解,“你和他又没一起长大,也不知哪来那么深的感情。” 秦野警惕心极强,嗅出一丝阴险。 他面色冷下来,语气强硬,“北弦对我很好,他若出事,我妈会难过。谁敢打我弟弟的主意,后果自负。” 鹿巍听得头皮发麻。 他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秦野怕他没听进去,把电话又拨给鹿宁,“在家吗?” “在家里。” “提醒你爸爸不要对北弦动歪心思。” 鹿宁惊讶,“不会,我爸不是那样的人,他分得清是非。” “不管是不是,我提前打个预防针。等事情真发生了,就晚了。我弟弟的命,胜过我的命,谁敢动我弟弟,我就跟谁拼命。” “好,我等会儿去找他。”鹿宁捏着手机,唇角轻轻扬起,“想我了吗?” 秦野本来对她一腔爱意滚烫,眼下被鹿巍搅得有点降温,只淡淡道:“你说呢?” “肯定想了,我也想你。你最近真的好忙,白天要忙公事,晚上要忙私事。我又成天出差,我们一个月都见不了一面。” “等忙完这一阵,就把婚事定下来。” 鹿宁漂亮的小鹿眼闪过异样的光芒,“好。” “前提是让你爸别管闲事。” “放心,我会好好说说他。” 挂断电话,秦野来到顾北弦卧室门前,敲了两下门。 顾北弦推门出来,“哥,有事?” 秦野叮嘱道:“你的生辰八字什么的,不要泄露出去。从今天开始,你的头发和剪掉的指甲都收起来,别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顾北弦眼神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防患于未然,凡事小心点为妙。” 顾北弦勾了下唇角,“看样子,你最近跟着老顾学得不错,比以前谨慎了不少。” 秦野拍拍他的肩膀,“你快点好吧,等你好了,我就回考古队。” 回考古队待着,就能断了鹿巍的念想。 顾北弦面无波澜,淡声道:“如果做得还适应,就接手吧,本来那个位置就是你的。从小到大,我一直被老顾寄予厚望,什么都要按照他的要求来,事事力求完美,很累。” “我还是喜欢跟死人打交道,活人比死人难缠多了,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都不够使的。” 顾北弦赞同,“的确,和死人打交道简单得多。” 回到卧室。 顾北弦掀开被子,躺下。 苏婳凑到他身边,“咱哥找你做什么?” “提醒我收好头发和指甲。” 苏婳一惊,神经瞬间绷紧,“有人要害你?谁?” “他没明说,我猜应该是他岳父,手伸得太长了。老顾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事。比如顾凛,如果蔺家手没伸那么长,老顾会好好培养他。鹿巍觉得是帮我哥,殊不知,是害我哥。他越是上蹿下跳,老顾越反感,越不会重用我哥。” 苏婳微微一笑,“幸好我爸性子淡然,从不插手你们公司的事。” “老顾一早就摸透岳父的性格了,所以上赶着巴结他。他就喜欢不惦记他钱,还能给他送钱的。” 苏婳调侃,“你爸真是个摸心大师。” 顾北弦修长手指抚摸她柔软的秀发,意味深长道:“所有人都是棋子,老顾是那个执棋人。” 苏婳深有感触。 接下来的几天。 鹿巍找了道上的人,潜伏在蔺家附近,暗地里打听他的生辰八字,留意他家的垃圾。 皇天不负苦心人。 潜伏了半个月,终于打听到顾凛的出生日期和时辰,贴身衣服也收集到了。 是穿过的袜子。 虽然效果不如血液,头发和指甲,但是也凑合吧。 没办法,顾凛太谨慎了。 鹿巍把这些东西,交给那个神秘的江湖人士,付了高额定金,让他施法。 不知是施法起作用了,还是巧合。 接下来的几天,顾凛的车子老出问题。 明明上路前检查过,好好的,开到半路,非得抛锚不可。 接连抛锚几次,一气之下,顾凛提了辆新车。 崭新的新车,只要他坐上去,铁定出事,要么刹车出问题,要么灯出问题,要么就不受控制地跟人追尾。 在公司,拿笔签文件时,顾凛用哪只笔,哪只笔不出水。 吃饭时,喝口水,都烫嘴。 偶尔在路上走几步,还要被鸟拉一泡鸟屎。 衰运连连。 蔺老爷子出院后,托了人,给他和周品品牵线。 顾凛本来是不同意的,嫌周品品是男人婆,但是架不住蔺老爷子的游说,最终还是去了。 两人约在一家高档西餐厅,吃烛光晚餐。 烛光摇曳,小提琴曲声悠扬。 餐厅环境优雅,精致的西餐香气诱人。 气氛挺好的。 顾凛打量一眼周品品,二十九岁的人了,保养得再好,眼神却骗不了人。 精明中透着世故。 一头漆黑短发,涂着攻击性很强的红唇,刻板的黑色衬衫,扎在黑色一步裙里。 只看一眼,他就没有欲望,睡都不想睡,更别提把她娶回家,当老婆了。 他还是喜欢温柔那一卦的,无论温袅还是乌锁锁,都偏温柔。 当然,他的理想型是苏婳。 顾凛默默地拿起刀叉切着牛排,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周品品同样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顾凛。 觉得他长得还行,跟其他公子哥儿比,是帅的,但是跟顾北弦一比,就差那么一截。 据说是顾傲霆和前女友非婚生的儿子,万一有人提起这茬,不太好听。 要不是被父亲催婚催得紧,她是不愿来相这个亲的。 她的理想型是顾北弦。 两人各怀心事。 沉默黑压压地横亘在两人中间。 吃到一半时,顾凛收到蔺老爷子的信息:凛儿啊,你年纪不小了,可供挑选的人不多了。周家闺女算好的,要是错过她,就更难找了。 顾凛硬着头皮,举起红酒杯,对周品品说:“初次吃饭,来,喝一杯。” 周品品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顾凛抿了口酒,放下,皮笑肉不笑道:“我这人有点儿洁癖,周小姐是处吗?我对你没其他要求,就这么一个要求。” 周品品眼神一硬,目光挑衅,“你是吗?” 顾凛晃着红酒杯,语气邪魅,“男人无所谓,女人必须得干净。” 周品品有点女权主义。 一听这个,她的火噌地起来了,“都什么年代了,你思想还这么老土?虽然我不是,但我每场恋爱都很认真在谈,谈恋爱交付身心,水到渠成,怎么就不干净了?听说你私生活很不检点,要不是我爸催着我来,我才懒得见你!” 顾凛涵养本就差,一听,火气也上来了,“要不是我外公催,我也懒得来见你。” 周品品推了椅子站起来,抓起包,低声骂道:“普信男!” 顾凛被身边人捧惯了,也是个公子哥儿脾气。 在顾傲霆面前装就罢了,周品品还没到让他装的份上。 他冷笑,“男人婆,普信女!” 周品品最忌讳别人骂她“男人婆”,迈出去的脚步停下。 她唰地转过身来,抓起桌上的盘子,就朝顾凛头上扣下去,“普信男,活该你三十好几了,讨不到老婆!” 盘子里盛的是三分熟的牛排。 往外冒血的那种。 血水和酱汁抹到顾凛脸上。 顾凛恼羞成怒,抹一把脸上的污物,冲周品品怒道:“泼妇!别以为我不打女人,惹恼了我,管你是周品品,还是周吕吕,周口口,照打不误!” 周品品一听,气头更大了。 把包往桌子上一放,她抄起桌子上的汤汤水水,一股脑儿全倒到顾凛头上。 倒完,她拿起包,踩着高跟鞋咔咔地往外跑。 顾凛何曾受过这么大的辱? 他急忙拿起餐巾,把脸上匆匆擦干净,追出去。 下楼。 正好碰到和太太来吃饭的鹿巍。 鹿巍瞅一眼这俩人,一看就是相亲没成,撕破脸的。 鹿巍暗笑。 这个风水阵果然灵验! 断了顾凛的姻缘,就是断了他的子孙后代。 鹿巍不由得沾沾自喜,暗叹自己棋高一着。 第488章 老鹿乱撞 隔日,傍晚。 血色的夕阳硕大宁静地悬在西边的天空,晕染出大片大片红彤彤的晚霞。 春末夏初的暖风,拂过人的面庞,暖得恰到好处。 苏婳和顾北弦坐在院中的凉亭里。 苏婳剥开一只山竹,取出两瓣,喂到他口中。 顾北弦张嘴咬下,不小心咬到她的手指。 苏婳莞尔一笑,那只手指头麻麻酥酥的,像不是自己的似的,像少女的手指。 “哒哒哒!” 忽听一阵清脆有力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而来。 不用猜都知道,是秦姝。 很少有人能把高跟鞋穿得这么有力。 “儿媳妇,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秦姝和保镖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到地上。 苏婳喊一声妈,把她让到椅子上坐下。 落座后。 秦姝看向顾北弦,“怎么样了?” 顾北弦表情依旧淡漠,“还好,遵医嘱吃药,配合心理治疗,暂时控制住了。医生说,再坚持一段时间看看,要是病情稳定,就可以减药了。” 秦姝长长地松一口气,“药的副作用很大吧?” 顾北弦没什么情绪,“还好。” 秦姝有点不高兴,“你什么事都不喜欢跟我说,只报喜不报忧。” 顾北弦垂下视线,“没什么好担忧的。” 秦姝看向面容清瘦的苏婳,“很辛苦吧?” “不觉得辛苦。”苏婳微微一笑,手在桌子底下,抓住顾北弦的手,握在掌心里,温柔地揉着,“他很乖,为了治好病,很努力。” 秦姝心酸又羡慕,“真好,像你们这样才算没白活一世,是我想象中爱情的模样。” 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类似于蹑手蹑脚那种。 苏婳耳朵尖,听到了,抬头去看。 秦姝寻着她的视线,回头。 看到一抹高大伟岸的身影,匆忙躲到一株银杏树后面。 直径三十厘米的树,哪能遮住他的身形? 众人认出那是顾傲霆。 顾傲霆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 他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到地上,转身就走。 秦姝喊道:“你回来!要来就光明正大地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顾傲霆听话地回来了,走到凉亭里,眼皮微垂,盯着地面,不吭声。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秦姝翻他一眼,“你跑什么?” 顾傲霆声音压得很低,“北弦犯病了,我怕你跟我翻旧账。早知道你在,我就改天来了。” 秦姝好气又好笑,“躲着我就没事了?” 顾傲霆沉默不语。 “啪!” 他忽然抬起右手照着自己的脸,就是一耳光,“当年是我没保护好北弦,让他被坏人绑架,落了这么个毛病。” 秦姝面无表情,“有用吗?” “没用。” “没用,你还装模作样?” “啪!” 顾傲霆抬起手照着自己的脸,又是一记耳光。 他是真的自责。 打得很用力。 两巴掌下来,那么厚的脸皮,都打红了。 他抬起手,又要打第三个耳光。 顾北弦出声阻止,“都过去了,别自责了。” 顾傲霆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两眼发潮。 到底是自己带大的,知道心疼他。 他很想把顾北弦抱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团着窝着,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 可惜他长大了,比他还高了,早就团不动了,也不能骑他脖子了。 顾傲霆杵在那里,喉咙发紧,“孩子,你快点好起来吧,你的位置,爸爸一直给你留着。比来比去,还是你顺手。你早点回来,爸爸也能喘口气。” 顾北弦没接话,只说:“我困了,要回房睡觉。” 秦姝和顾傲霆异口同声道:“快去吧,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 两人头一次这么有默契。 话音刚落,秦姝嫌弃地瞥一眼顾傲霆。 顾傲霆冲她讨好一笑。 顾北弦叮嘱道:“你们俩慢慢聊,有事好好说,别吵。” 秦姝和顾傲霆忙说:“不吵的,不吵,你放心。” 顾北弦站起来,朝苏婳使了个眼色。 苏婳意会,挽着他的手臂,两人肩并肩地朝楼房走去。 秦姝站起来,要走。 顾傲霆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摁下去,“儿子说了,让我们慢慢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那你听,我说。” 秦姝白他一眼,却没再走。 顾傲霆心中暗喜,脱掉身上的西装,披到她身上。 秦姝肩膀一晃,把身上的西装抖掉,“都到夏天了,你要热死我?” 顾傲霆捡起落在椅子上的西装,重新给她披上,“虽然是春末夏初,下午也挺凉的,多穿点好,别着凉了。” 秦姝抖不掉,“你还有事?” “啊?没事。” “那你还不走?” 顾傲霆不想走,顾左右而言他,“以前没发现,这套别墅风景还挺好。” 他抬起下颔指着旁边的一株树,“你看这芙蓉花,开得这么漂亮,这树龄少说得有十年八年了吧。” 秦姝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差不多,当年这树还是我派人买的。” “是啊。”顾傲霆心不在焉地回着话。 轻手轻脚地凑到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他抬起一只手臂,试探地往她肩膀上搭。 心怦怦直跳,犹如老鹿乱撞。 呼吸都停下了。 屏气凝神。 生怕秦姝下一秒会炸。 秦姝看完芙蓉花,一扭头,猛地看到顾傲霆坐在她身边。 手臂离她的肩膀只有一毫米之距。 秦姝噌地站起来,“你疯了?” 顾傲霆吓得心扑腾扑腾地跳。 他按着胸口,厚着脸皮说:“儿子看着呢。别看他平时总怼我,但是他比谁都希望你和我复合。小时候,你带着南音出国,晚上我搂着他睡觉,他做梦都在喊妈妈。我打电话给你,想让你回来。他怕你不开心,对我说,他不想妈妈,有爸爸就够了。” 秦姝心疼得像被什么扯住了,憋得喉咙痛, 她呛道:“你能别道德绑架吗?动不动就拿档子事,来揭我伤疤。” 顾傲霆小心翼翼地说:“如果咱俩和好,北弦一开心,说不定病就好了。” 秦姝抬起下颔,抿唇不语。 “噗通!” 顾傲霆单膝跪到地上,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 白色硕大的钻石,耀得人眼疼。 秦姝一怔,“你搞什么?” 顾傲霆仰头望着她,精明世故的眼睛里含着虔诚,“当年娶你时,没求过婚,现在补上,晚吗?” 第489章 心花怒放 秦姝快要被顾傲霆麻死了,身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小米粒。 盯着他手中闪闪发光的戒指,很想挖苦他几句。 年纪一大把了,整这套。 熊瞎子学绣花,装模作样。 忽然想到什么,秦姝抬头朝楼房那边看过去。 见窗帘后影影绰绰,果然,有人在看。 自然是北弦了。 秦姝不由分说,弯下腰,从顾傲霆手中,接过戒指,戴到左手无名指上。 为了让窗帘后的人看到,她故意抬手理了下头发。 手指还在头发上停留了两秒钟。 顾傲霆大喜过望。 他倏地从地上站起来,一双大丹凤眼炯炯有神,“姝啊,你答应同我和好了?” 秦姝压低声音,“做给北弦看的,你别得意。” 顾傲霆眼里的光芒暗淡下来,“好,我不得意,不得意。” 没让他下不来台,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顾傲霆拍拍膝盖上的土,“晚上有空吗?我们去吃烛光晚餐吧。” 秦姝笑容微凉,“收你戒指,已是仁至义尽,别蹬鼻子上脸。” 顾傲霆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面上却笑着说:“好好,我不蹬鼻子上脸,你开心就好。” 秦姝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 就这超强的心理素质,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秦姝抓起桌上的包,“我走了。” 顾傲霆急忙凑到她身边,从她手中夺过包,“我帮你提包。你这手是画设计图的,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秦姝觉得这老男人,要是乐意,一张嘴能把好人忽悠瘸,把死人忽悠得诈尸。 她要是个二八豆蔻少女,铁定得被他忽悠得团团转。 被他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日影西沉,天色渐暗。 风吹过,温度比刚才低了。 秦姝拿掉肩上的西装,扔给他,“穿上吧,年纪一大把了,别逞能。” 顾傲霆接住西装,有点激动,“你在关心我,对吗?” 秦姝瞟他一眼,“我是怕你受凉了,活都推给我儿子干。” 顾傲霆喜不自禁,“我不管,反正我就认定你在关心我。” 秦姝懒得搭理他,大步往前走。 顾傲霆急忙追上去。 走着,走着,他伸出手,试探地去碰她的手,小心翼翼的。 秦姝走路步伐很大,顾傲霆试了几次,都没碰到。 忽然,他心一横,一把抓住她的手。 秦姝用力去甩。 顾傲霆抓得紧紧的,“要演戏,就演到底,北弦在楼上看着呢。” 闻言,秦姝忍下来。 顾傲霆握着她修长柔软的手,心花怒放,犹如老树发新芽,枯木又逢春。 比拿下个百亿项目还开心。 以前一心扑在工作上,像陀螺一样地转,简直活成了狗。 现在才知儿女情长的妙。 他心里美得冒泡。 恨不得向全世界的人,分享他现在的喜悦。 把秦姝的包往肩上一背,顾傲霆腾出手,朝身后比了个“v”,胜利的手势。 站在二楼的顾北弦看到了,勾了勾唇角。 按理说,他该开心的,却开心不起来。 许是吃药吃得神经迟钝,也许是这一幕来得太晚了。 几岁时想看到的画面,二十九岁才看到。 心境终归不一样了。 “看到爸妈和好,你开心吗?”苏婳从身后拥住他。 顾北弦淡声道:“还行。” 夏天衣衫单薄,苏婳的体温和香气扑面而来,窈窕的曲线紧贴着他。 顾北弦喉结微动,体内欲念蓬勃。 心底一片燥热。 顾北弦忽然转过身,握着她的腰就往沙发上推。 把她压到沙发上,他低下头去吻她。 吻的力度太大,都不叫吻了,叫咬。 他咬她脸上的肉,咬她细长的脖颈,咬她的锁骨。 苏婳被咬疼了,但还是忍着。 她知道,他是病了,控制不住自己。 脱她衣服时,顾北弦有点急。 衬衫纽扣解不开,他直接上手撕。 “哧啦!” 她上衣薄薄的面料被撕开,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苏婳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头一次被撕衣服。 哪怕离婚时冷战,他也没这么粗暴过。 苏婳抬手抚摸他的后背,想安抚他躁动的情绪。 顾北弦意识到了,停下来,低声说:“抱歉,我有点失控。” “没事,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别憋着。我查过资料,总憋着不好。” 容易心里扭曲,不利于病情恢复。 顾北弦喉间一声低嗯,“我轻点。” 苏婳温柔地摸摸他英俊的脸颊,笑了笑。 这次顾北弦又做了很长时间,长到苏婳觉得不适。 不过她强忍着。 终于停下来后,顾北弦下颔埋在她的耳畔,呼吸微喘,“疼吗?” 苏婳摇摇头,柔声说:“我爱你。” 顾北弦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紧她,抱得很紧很紧。 夜幕拉开,月光从窗户爬进来,似满地梨花。 不知过了多久。 佣人来敲门。 两人收拾了下,下楼吃饭。 吃过饭后,顾北弦去了书房。 苏婳洗完澡去找他,发现他在抄佛经。 抄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苏婳好奇一笑,“好好的,抄这个做什么?” 顾北弦握着笔的手一顿,“据说抄佛经可以清心寡欲,压制下欲望,省得你受罪。” 苏婳笑容暖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用太过压制,我没事。” 顾北弦过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眼底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你跟着我好像没过过几天好日子。那两年我坐在轮椅上,总发脾气。后来我们闹离婚,复婚后,你备孕,如今我又得了这个病,让你跟着我受苦。” 苏婳走到他身边,抱住他的手臂。 她轻声说:“说这个做什么?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无灾无疾?之前我怀不上孕,你也没嫌弃我啊,一直安慰我。” 顾北弦抿唇不语。 该感动的,可他却没有感动的情绪。 整个人像被装进了玻璃瓶里。 这种感觉很难受。 苏婳抓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你不要焦虑,也不要自责,大不了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平平淡淡也挺好的。” 顾北弦反手握住她的手,“一直这样,你会嫌弃我没用的。” “怎么会?我们家弦哥是最聪明,最有能力的一个人。” 顾北弦肩背挺直,“其他人的看法我都不在意,只在意你的。” 苏婳绞尽脑汁地安慰他,“我是你的骨灰粉,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棒的。不能工作,你还有颜值啊。每天睁眼看到你这么帅的一张脸,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顾北弦勾唇,“嘴越来越甜了,难为你了。” 苏婳弯起大眼睛笑,“不难为,你为我改变了很多,我也要为你做点改变。” 顾北弦盯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出神。 她笑起来真是好看,眼睛,嘴唇,牙齿,特别灵动。 笑得温暖,清甜,阳光一样,让他沉郁的心一扫阴霾。 他把她按进怀里。 心想,幸好她不离不弃。 否则他不知该怎么过下去。 “叮铃铃!” 手机忽然响了。 苏婳从裤兜掏出手机,是父亲陆砚书打来的。 她按了接听,喊道:“爸!” 手机里传来陆砚书欣喜的声音,“小婳,你妈生了!” “生了?” “生了,大人孩子都平安。” 苏婳被惊喜砸得措手不及,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你们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第490章 留了一手 陆砚书报了医院的名字。 挂电话后,苏婳踮起脚尖,亲了亲顾北弦的下颔,“我妈生了,我去医院看看她,你先睡吧。” “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困?” 顾北弦淡淡道:“这病其实是睡不着觉的,困是因为吃的药里有助眠的药。等会儿吃药时,不吃那种就可以。” “会不会影响治疗?” “不太影响。” 主要是一看不到她,他就焦虑,一会儿都不行。 但这话他说不出来,这么大个男人,说出来挺丢人的。 两人换了衣服,让保镖去地下仓库取了补品。 开车前往医院。 一路上,苏婳难掩兴奋,唇角一直扬着。 顾北弦握握她的手,“这么开心?” 苏婳眼睛亮晶晶的,“很开心,开心得都忘记问是弟弟还是妹妹了。” “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都行,只要是我妈生的,我都喜欢。” 来到医院。 华琴婉已经由产房转移到病房了。 躺在病床上,看起来疲倦,憔悴,有点虚脱,额发是湿的。 苍白的脸上长满了红红的点子。 苏婳一惊,忙问陆砚书:“我妈的脸怎么了?” “生孩子时起的,不要紧,医生说很快就能退去。”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是顺产吗?” “是。”陆砚书欣喜又心疼,垂眸凝视着华琴婉,“一直躺在床上保胎,能保到这个月份很不容易。好在生得快,送到医院,不到三个小时就生出来了。医生说因为是第三胎,生得快,很正常。” 再儒雅脱俗的人,为人父时,也难免话多。 苏婳环视病房一圈,没看到婴儿,“孩子呢?” “提前一个月出生,被放进保温箱里。” 苏婳担忧,“没事吧?” “别担心,八个月已经发育齐全,现在医学条件这么发达,你妹妹一定会没事的。” 听到“妹妹”二字,苏婳心里一片柔软。 “我想去看看我妹妹。” “好,我向医生打个招呼,让安排探视。”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门推开,走进来的是顾南音和楚墨沉。 楚墨沉手里拎着补品。 顾南音手里则抱着一束红艳艳的进口玫瑰。 一进门,她就弯起眉眼,冲华琴婉喊道:“婆婆,辛苦了!你太伟大了!堪称我辈楷模!” 整个病房的气氛一下子欢快起来。 华琴婉疲倦地笑了笑,“这么晚了,还让你们跑一趟。我让砚书明天再告诉你们,可他忍不住。” 顾南音大眼睛眨巴几下,“为什么要忍?换了我,我恨不得嚷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把花交给陆砚书,顾南音走到华琴婉面前,弯下腰抱了抱她,“婆婆,我一定要给你一个爱的抱抱!” 华琴婉忍不住唇角上扬。 又有点心酸。 如果苏婳在她身边长大,说不定也是这么活泼的性子。 抱完,顾南音回头扫一圈,“我妹妹呢?我这个亲亲嫂子来了,她怎么躲着不见我?这么小,就知道害羞了?” 众人皆笑。 “我带你们去看看她。”陆砚书交待佣人守好华琴婉。 和医生打过招呼,他带着一行人去看孩子。 换好防护服,消毒进去。 隔着保温箱透明罩,众人看到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躺在里面。 身上皮肤皱皱的,红红的,五官也没长开。 头发软软的,很少,头型尖尖的,像个枣核。 说实话,跟想象得不太一样。 但是苏婳觉得她好可爱,又有点心疼。 那么小一只,太惹人怜爱了。 顾南音屏着呼吸,盯着婴儿看呆了,少有的安静。 苏婳问陆砚书:“我妹妹要在保温箱里待多久?” “医生说七至十五天,视情况而定。” “叫什么名字?” “本来打算叫天赐,但是天赐太阳刚了,改成了恩恩,小名叫恩恩。感恩你妈为我生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付出了太多。” “恩恩,好听。” 苏婳目光温柔宠溺地望着小婴儿,满眼的柔情似水般倾泻在她身上,轻声说:“好想抱抱她。” 陆砚书也是满脸宠爱地凝视着孩子,“等出保温箱就可以了。” 因为不能探视时间太长。 众人离开。 出来。 陆砚书对苏婳说:“放心,你永远是我和你妈最爱的孩子,不会有了恩恩,就忽略你。” 苏婳笑,“没事,我早就长大了,你们疼妹妹就好。我有北弦,不会跟妹妹争风吃醋。” 陆砚书欣慰一笑,“苏老和你养母把你教得很好。” “是啊。” 陆砚书又看向楚墨沉,“我和你妈也不会忽略你。” 楚墨沉温厚一笑,“没事,我有南音。” 顾南音马上仰起小脸,对陆砚书说:“放心吧,公公,我会让墨沉哥变成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你和我婆婆不要有所顾忌,墨沉哥和我嫂子,都是大气的人,不会小心眼的。” 陆砚书笑容加深。 一帮孩子都这么懂事。 夫复何求? 从医院回来。 苏婳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唇角保持上扬的弧度,垂不下来。 顾北弦瞥她一眼,“这么喜欢孩子?” 苏婳刚要说是啊,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更喜欢你,孩子不孩子的无所谓。” 顾北弦勾了勾唇,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回到家。 顾北弦去浴室冲澡。 苏婳靠在床头上,拿手机查,躁郁症会不会遗传? 查了半天,有说会的。 有说后天受刺激得的,影响不大。 各占一半,苏婳心里空落落的。 再恩爱的夫妻,时间久了,没有孩子,总归是个遗憾。 可是要生个有病的孩子,遗憾更大,对孩子也不公平。 “咔!” 门从外面推开,顾北弦擦着头发走进来。 苏婳急忙把手机放到枕头下,下床,拿起吹风机,要帮他吹头发。 “不用,我自己来。” 吹干头发,顾北弦拉过被子,在她身边坐下,朝她伸出手,“给我看看。” “什么?” “你刚才藏的什么?” 苏婳没动,“没什么。” 顾北弦手伸到枕头底下,要摸手机。 苏婳按住枕头,不让他摸,表情有细微的慌乱,“真没什么。” 顾北弦眼神暗下来,力度很大地推开她的手,摸出手机,输入密码。 看到页面上显示,躁郁症会不会遗传? 顾北弦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还给她。 关上台灯,躺下。 盯着天花板,他抿唇不语。 苏婳靠到他身边软着嗓子哄他,“我就是好奇,最近一直在查资料,查了很多,不只有这个,你别多想。” 顾北弦没出声,在黑暗里坚硬地沉默着。 苏婳怕他被打击到了,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松手。 沉默许久。 顾北弦终于开口:“别担心,我留了一手。” “留了什么?” “之前你做试管婴儿时,有护士推荐冻精。想着也没多少钱,我就冻了。病发前冻的,应该不会遗传。”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那你不早说,我还以为刺激到你了。” “我刚才在想,如果我的病,一直不好,你生了孩子,反而会拖累你。三年吧,如果三年内,我的病治不好,我们就分开。你这么好,年轻漂亮,又有才气,成天困在我身边,对你不公平。” 苏婳的心里骤然一痛,眼泪忽然就到了眼眶,“你说什么傻话?” “不是说傻话,也不是试探你,我认真地考虑过。这种病复发率极高,能好转的,只有三成。剩下的七成,反反复复,一辈子都治不好。” 苏婳伸出手抱紧他,喉咙发涩,“我不分开,就不分,说好的死后合葬,你不能半路把我扔下。” 顾北弦勾起唇角笑了笑,心里却酸酸痛痛。 以前挺乐观的一个人。 得病后,变得消沉,凡事都喜欢往坏里想。 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周末。 一大清早,接到顾傲霆的电话,邀请他们去家里吃晚饭。 顾北弦兴致不太高,“不去了。” “你妈也来,人多热闹,你现在适合热闹一点的环境。” 顾北弦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请他是次要的,主要是想打着他的旗号,请秦姝。 顾北弦应道:“好,我过去。” 顾傲霆长出一口气,“到的时候,提前打个电话,我去大门口接你们。” “好。” 夜幕降临。 约好的七点吃晚饭。 六点半,顾傲霆就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了。 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秦姝、顾北弦和苏婳来。 当然,最主要的是盼秦姝。 一想到等会儿就能见到心爱的女人,顾傲霆激动得两眼发亮,心如狂鹿乱撞。 以前被北弦说老房子着火,他还不服气。 现在才知道,哪是老房子着火啊? 简直就是大型火灾现场。 心啊肝啊肺啊,噼里啪啦地着火。 上次牵了秦姝的手,到现在他还夜夜做美梦,梦里全是秦姝的手,秦姝的脸,秦姝乌黑的秀发,秦姝香喷喷的身子,秦姝修长的美腿,秦姝绝美的高跟鞋。 做的梦都是滚烫滚烫的。 活了大半辈子,他从来没这么魂牵梦绕过。 正当顾傲霆等得心焦时,一辆黑色的车开过来,靠边停下。 车是很普通的车。 车牌号是陌生的。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脸部浮肿,面色憔悴,身材走形,怀里抱着个小婴儿,婴儿用淡蓝色的小被子裹着。 正是消失很久的乌锁锁。 顾傲霆的脸拉下来,“你来做什么?” 乌锁锁扯起唇角笑了笑,抱着孩子缓缓朝他走过来,“爸,您孙子生出来了,我带给您看看。” 顾傲霆脸色更加阴沉了,“不要叫我爸!谁的孩子,你找谁去!” “我当时和阿凛哥签过协议,孩子出生,我必须得死,可我不想死。这是您的孙子,您老顾家的血脉,孩子是无辜的。” 那意思,您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顾傲霆冷笑,“你耍赖皮是吧?” 乌锁锁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您老看着办。” 顾傲霆眼神发寒,“自从知道你和你妈联手害苏婳,你就进了我的黑名单。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乌锁锁轻飘飘地说:“我不管,反正孩子姓顾。顾家的种,你们得养,不养就给钱。” 顾傲霆语气强硬,“我早就和阿凛说过,这孩子姓蔺,姓乌,姓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姓顾!你找蔺家人要钱去,我一分钱都不会给!” 这时远处传来车轱辘压在马路上的声音。 顾傲霆抬眸去看,是秦姝和顾北弦的车来了。 车子停下,几人纷纷下车。 看到乌锁锁,众人瞬间明了。 苏婳看向顾傲霆,静等他发话,不是孩子不孩子的问题,是立场问题。 乌锁锁是害死她孩子的仇人。 这个家有她,没她。 顾傲霆考虑都没考虑,冲身后保镖大手一挥,“来人,把乌小姐送去蔺家!” 第491章 爱得更深 “好的,顾董。” 保镖上前,对乌锁锁说:“请回吧,乌小姐。” 乌锁锁抱着孩子杵在那里,纹丝不动。 好不容易找过来的,目的没达成,哪有走的道理? 保镖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由分说,一边一个架起她,就往车子那里推。 “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快松开我!我抱着孩子呢。这可是顾家的孩子,伤到了,你们赔得起吗?” 奈何保镖们不理她,推她的动作更快了。 乌锁锁扭头冲顾傲霆喊道:“爸,您老为什么对您亲孙子,这么绝情?” 顾傲霆头皮一炸一炸的。 自认为脸皮够厚了,没想到乌锁锁脸皮比他还厚。 啥关系都没有,居然上赶着喊他“爸”。 顾傲霆不耐烦地摆摆手,“动作快点!看见她就头疼!” 两个保镖齐力把乌锁锁推上车,发动车子,朝蔺家开去。 空气重归洁净。 顾傲霆看向苏婳,“儿媳妇,你放心,爸爸不会认乌锁锁这个孩子的。去年我就跟阿凛说过了,不准生这个孩子,生下来是个祸害,可他不听。他自己惹的麻烦,让他自己处理去,我不会帮他买单的。” 他这是在表明立场。 苏婳稍微舒服了点,冲他点点头,“谢谢。” “来,来,快进来,饭菜都让厨子准备好了,全是你们爱吃的。”顾傲霆招呼众人进门。 顾北弦牵起苏婳的手,跨进大门。 顾傲霆走到秦姝面前,“姝啊,别被乌锁锁坏了好心情,快回家吃饭吧。” 秦姝撩起眼皮扫他一眼,“所有的麻烦,都是你招来的。要不是你,苏婳早就生了,孩子生了,就不会去度假。不度假,就不会遇灾,北弦也不会犯病。” 顾傲霆愧疚得肝疼。 他讷讷地说:“谁知女人那么有欺骗性?你看乌锁锁,单看外表,娇娇弱弱的,年纪也和南音一样大。要不是本性暴露,谁能猜到她是这样的人?” “还狡辩?” “被她骗的,又不只我一个。楚砚儒精得像只千年老狐狸,不也被华棋柔和乌锁锁骗了二十多年?” “你们男人就是色欲熏心,看人长得漂亮,眼就花了。” 顾傲霆神经一下子绷紧,“可不许这么说我。在我眼里,最漂亮的只有你,华棋柔和乌锁锁不及你一根头发丝。我当初让北弦找乌锁锁,看中的是楚家的背景。至于乌锁锁,只要别太出格,就可以。工具人嘛,要求不高。” 秦姝懒得接话,大步朝前走。 顾傲霆急忙追上去。 佣人把饭菜摆上桌。 菜肴丰盛,色香味俱全。 准备得很用心,全是秦姝、苏婳和顾北弦爱吃的。 顾傲霆拿起公筷,不停地给秦姝夹菜,“姝啊,你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秦姝瞥他一眼,却没把菜往外夹。 顾傲霆察觉到了,激动得心花怒放。 一激动,他就想表现得更好。 顾傲霆又给顾北弦夹菜,“儿子,多吃点,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夹完,他又给苏婳夹菜。 夹的是一块红烧小牛排。 中间坐着顾北弦,顾傲霆把胳膊伸得老长,“儿媳妇,这红烧小牛排,味道特别赞。这些日子,你照顾北弦辛苦了,多吃点。” 苏婳道:“谢谢爸。” 顾北弦开口,“你吃吧,别老给别人夹了,想吃我们自己会夹。” 他语气平和,不像以前那样总带着刺。 顾傲霆感动得心口发潮。 觉得生了病的北弦,比没病时更贴心了。 这个儿子没白疼。 看样子,孩子还得自己带,在他年幼时培养出来的感情,是花再多的钱,也收买不来的。 这顿饭吃得很和谐。 并没有因为乌锁锁的突然到来,而扫兴。 吃完饭。 顾北弦和苏婳要走。 顾傲霆挽留道:“你们今晚就住家里吧,你的卧室,我让佣人每天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顾北弦瞟一眼苏婳,“苏婳没在家里住过,会不自在。” 顾傲霆卸去威严,垂下眼帘,声音也弱了七分,“家里太空了,成天就我一个人住。你们就住一晚上吧,就一晚。” 顾北弦见他实在可怜,答应下来。 顾傲霆暗暗松一口气。 他发现,示弱比逞强,效果更好。 顾傲霆又看向秦姝,“姝啊,你也留下来吧,你看北弦和苏婳都留下来了。大晚上的,你开车回去我不放心。你住的主卧,天天开窗通风,打扫得一尘不染。” 秦姝扫一眼顾北弦,点点头。 苏婳和顾北弦回到卧室,在三楼。 没结婚前,顾北弦一直住在这里。 卧室很大,装修风格有点冷,除了黑就是白。 家具也极简单,但是一看就很贵的那种。 顾北弦去浴室冲澡。 苏婳帮他找衣服。 手机忽然响了,是顾傲霆打来,“儿媳妇,你来二楼最东边的房间,这是南音的房间,我拿点东西给你。” 苏婳下楼,来到那个房间。 顾傲霆找出一大堆东西,装在一个漂亮的箱子里,“这是我出差,在国外给南音买的化妆品、睡衣、头箍和拖鞋等,都是崭新的,没拆封,你等会儿用吧。你们女孩子比男人精细,要用的东西多。这个头箍,我看南音洗脸时,都用来箍头发。” 苏婳道了声谢,接过来。 心里竟然有点感动。 这么糙的老爷们,居然连这些都想到了。 临时要留宿,她什么都没带,正打算将就一下。 “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自己拿吧,别拘束,南音的东西,就是你的。” “好的。” 顾傲霆退出去。 苏婳拿起一个包装拆开,里面装的是睡衣。 淡淡的粉色,面料软而糯,是香奈儿的。 拖鞋拆开,款式很淑女,也是香奈儿的。 发箍也是,看着不起眼,价格都不菲。 苏婳弯起唇角,没想到顾傲霆居然有香奈儿情节。 别的也没什么需要的了。 苏婳抱着箱子,走出去。 一开门,就看到顾北弦正在走廊里,挨个推开房间门,似乎在找什么。 他推门的动作很快。 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苏婳惊讶地问:“你要找什么?” 看到她,顾北弦脸上的表情明显松了下来,快步走过来,帮她拿着箱子,“我冲完澡出来,没看到你,打你电话,没人接。” “我又不会跑。” “知道,可是看不到你,就心慌。” 苏婳鼻子一酸,笑道:“你呀,典型的口是心非。那天还说什么三年治不好病,就分开。结果呢,几分钟看不到我,就慌了,脸疼吗?” 顾北弦却笑不出来。 心思深重。 离不开她,却又不想拖累她。 当年坐在轮椅上时,就没有这么复杂的感情。 可能因为现在比那时候爱得更深。 爱得深了,考虑得就多。 回到卧室。 苏婳用顾傲霆给的洗脸奶洗了脸,涂抹上护肤品,换上睡衣和拖鞋,上床。 看到顾北弦正在翻一本相册。 苏婳好奇地凑过去。 顾北弦递给她,“你看吧。” 苏婳接过来,是他小时候的相册,几乎都是他和顾傲霆的。 他小时候长得好奶。 奶白的小脸,大眼睛,长睫毛,鼻子高,奶萌中透着帅气。 奶帅奶帅的,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看着看着,苏婳情不自禁地想象,和他生个孩子会长什么样? 铁定也这么好看吧? 顾北弦见她沉思,问:“在想什么?” 苏婳匆忙把视线挪开,笑了笑,“没什么,你小时候好可爱。” 顾北弦捏捏她的鼻子,“说实话。” 苏婳默了默,“我还是想试试。” “试什么?” 苏婳斟酌着用词说:“我才二十六岁,就放弃生孩子,太早了。你说过在医院冻过精,我想试试。可能越得不到,就越想要,以前我对孩子没多大感觉,现在就特别想要个孩子。有了孩子,说不定你的病情也会好转。” “不试了,太痛苦,打促排卵针,有风险,一下子排那么多卵,容易衰老。” “我问过医生,人工授精就行,可以不打促排针。你在医院冻的精,能做三次,前两次就人工受精。如果不成功,我们再做试管。 顾北弦把她按进怀里,抚摸她的后背,“没必要这么着急。” “趁年轻,早生早利索,生完身材恢复得也快。” 顾北弦心知肚明。 她是在用行动告诉他,无论他的病能不能治好,她都会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孩子是她送给他的定心丸。 顾北弦垂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苏婳摸摸他英俊的下颔,“你别想太多,我只是觉得你爱我,我爱你,这么美好的爱情应该有个结晶,才完美。” 顾北弦捏起她小巧的下巴,吻住她的唇。 嘴上没说什么,爱意却在心间蔓延。 铺天盖地,席卷全身。 第492章 得意忘形 二楼。 顾傲霆抱着爱马仕的铂金包和珠宝首饰,来推秦姝的门。 门从里面反锁了。 顾傲霆腾出一只手敲门。 敲了三下后,里面传来秦姝清冷的声音,“谁?” “是我啊,傲霆。” “有事?” “你喜欢的那个限量版鳄鱼皮包,我上次出国的时候帮你买到了,镶钻的。全球就那么几个,我找了关系,才买到。” “不要,你自己背吧。” 顾傲霆噎住,“我一个老大爷们,背一个女包,你是认真的吗?” “很认真。穿上你的牛仔裤,披上你的牛仔褂,小白鞋一套,再整一爱马仕镶钻鳄鱼皮包背上,你就是整条街上最靓的仔。对了,那条白色羊绒围巾,记得围上。” 顾傲霆哭笑不得,“你打开门看看吧,这包你肯定喜欢。” “咔哒。”秦姝拧开门锁。 门打开。 顾傲霆眼前一亮,眼里跳跃着惊艳。 秦姝穿着一件漂亮的天青色真丝睡袍,姣好优美的身体,从里到外飘着清雅的沐浴露香气。 一头秀发微湿,慵懒地垂在肩上。 哪怕她眼角有细纹,五官也不似年轻时那么灵动。 可他依旧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顾傲霆不准痕迹地吸了吸鼻子,整个人都快被她香晕了。 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顾傲霆压抑住扑腾扑腾的心跳,把手里的包和首饰盒往她怀里放,“拿着吧,听说包能治百病。” 秦姝接过来,转身就要走。 顾傲霆跟上去。 “咔!” 秦姝长腿一抬,反脚把门带上了。 顾傲霆的鼻子差点被门碰扁。 他揉着酸酸的鼻子,站在门外,“姝啊,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再关门吗?” “不看,多看一眼会做噩梦。”秦姝把包和首饰,随手扔到墙边的沙发上。 从小家境优渥,拥有的名牌包和首饰数不胜数。 并不会因为顾傲霆送她个包,送几件珠宝,就改变什么。 秦姝拿起一张面膜贴到脸上,在床上躺下。 门外传来顾傲霆的声音,“不看我,那就跟我多说几句话吗?” “和你没共同语言。” “我现在开始上网冲浪了,真的。” 面膜下秦姝的脸,唇角往上扬了扬,“睡觉去吧,我贴面膜呢。” “我现在也开始贴了,给南音买的面膜,不用就过期了。贴了几次,还挺有效果,眼角皱纹都变浅了。” “扑哧!” 秦姝笑得唇角的面膜扯开,嗔道:“臭不要脸。” 顾傲霆一听她笑了,忍不住心潮澎拜。 人吧,一得意,就容易忘形。 顾傲霆生意做得再大,他也是人。 是人就有缺点。 顾傲霆回头,见身后没人,压低声音说:“姝啊,我想跟你睡一屋,咱俩都二十几年没睡过一张床了。” 室内一片沉寂。 几秒钟后。 传来秦姝清冷的声音,“滚犊子!” 同一时间。 乌锁锁被顾傲霆的保镖,送到蔺家。 蔺老爷子一听是乌锁锁,闭门不开。 不把乌锁锁送进蔺家的门,保镖们不敢走。 顾傲霆不比别人,说一不二,一次违抗命令,就得被辞退。 就这样,等啊等,一直等到快十一点了。 顾凛的车才回来。 都是一个公司的,保镖自然认得他的车。 他们把乌锁锁从车上推下去,拦住顾凛的车。 车子停下。 顾凛推开车门,下来,打量一眼乌锁锁,语气讥诮,“乌小姐还知道回来啊,要躲怎么不躲到死?” 乌锁锁把怀里的孩子朝他面前举了举,“孩子还在吃奶,我不能死。” 顾凛勾起一边唇角,“当时跟你签那个生死合同,我就猜到是你的缓兵之计。后悔没听我爸和我外公的话。这样吧,孩子留下,你走。留个银行账户,等明天,我派人给你打两百万。怀孕九个多月,净赚两百万,很值了。你去上班,一年赚十万,不吃不喝,得存二十年。” 乌锁锁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 两百万太少了,是她以前一条项链钱。 她想要最少两个亿。 乌锁锁隔着小被子用手悄悄掐一把孩子的大腿。 婴儿顿时哇哇地啼哭起来。 顾凛眼神暗了暗。 乌锁锁红了眼圈,“你看这么小的孩子,一离开我就哭,等孩子大点,我再走好吗?” 顾凛伸手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摇着,哄他。 谁知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乌锁锁硬挤出几滴泪,泪眼汪汪地望着顾凛,可怜兮兮地说:“阿凛哥,你放心,你该相亲相亲,该结婚结婚。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只想和孩子有个安稳的日子过。” 顾凛垂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他朝身后挥挥手,吩咐司机:“送乌小姐去白鹭苑,先安顿下来再说。” “谢谢阿凛哥。” 乌锁锁从他怀中接过孩子,上了他的豪车。 车门关上。 乌锁锁抬手擦掉眼泪,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得逞的笑,笑容越来越深。 一周后。 顾北弦返回公司。 原本休假一个月,他休了两个多月。 遵医嘱服药,加心理治疗,病情基本稳定下来了。 只要别受大的刺激,别熬夜,别过于劳累,病情基本不会变得严重。 开完会后。 顾傲霆把他叫进办公室,“既然你回来了,就让你哥回考古队吧。” 顾北弦道:“不用,我精力不比从前,留我哥和我一起做事,会轻松一些。” “一山不容二虎,你俩会不会闹别扭?” 顾北弦淡声道:“别人会,我和我哥不会。” 顾傲霆欣慰地笑笑。 这兄弟俩是真和睦,不是假的。 深得他的意。 不像北弦和顾凛,面和,心不和。 当天下午。 有个行程,要去电视台参加一档财经节目。 秦野一听这种要曝光的节目,就头皮发麻。 他推给顾北弦,“你去吧,我应付不了。” 顾北弦带着助理去了。 苏婳怕他情绪不稳,会出差错,跟着一起过去。 去了,才知道,她多虑了。 镜头前的顾北弦一身笔挺矜贵的高定西装,面对镜头侃侃而谈,舌灿莲花,满口的经济学专业术语。 哪怕主持人提的问题再刁钻,他也能从容应对,对答如流。 有的人,只是坐在那里,用话语,就能光芒万丈,魅力四射。 和在她面前抑郁低落的模样截然相反。 苏婳在后台看着看着,眼角潮湿。 多希望他从此痊愈,再也不被躁郁症缠身。 龙就适合在深海遨游,鹰适合在天空飞翔。 顾北弦只有在职场,才能闪闪发光。 节目结束后。 苏婳迎上去,满眼含笑,眼睛里闪烁着星影,“你知道吗?你刚才的样子帅呆了!” 顾北弦抬手松了松领带,面无波澜,“从十几岁时,就被老顾有意带着出镜,接受国内国外各种采访,早就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 苏婳莞尔,“你就谦虚吧。” “这个病有规律,有时躁狂,有时抑郁。我已经摸清规律了,可以胜任工作。” “好,别逞强,受不了,就休假。” “放心,我有数。” 离开电视台,顾北弦和苏婳兵分两路。 苏婳去凤起潮鸣。 顾北弦回到公司。 出了电梯,迎面遇到顾凛。 顾凛上下打量他几眼,扬起唇角,“听说你去电视台上节目了?” 顾北弦淡嗯一声。 “表现得不错,一点都不像得病的。” 顾北弦勾唇,“想说什么,直接说,别绕弯子。” 顾凛笑容更深,“我是夸你呢。听说躁郁症很难治,你还带病工作,不容易,堪称我辈楷模。” 顾北弦眼神微冷,“我得病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如果外界知道,一定是你透露的。” 顾凛做了个害怕的表情,“我是吓大的,你可别吓我。” 他这样,真的很欠揍。 顾北弦忍住了,“去医院查查吧,两副面孔,容易精神分裂,有病早治。” 顾凛表情一僵,“我没病。” 顾北弦轻描淡写,整了整腕上的表,“有病的人都说自己没病。” 撂下这句话,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顾凛坐电梯下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拿出手机开始搜索精神分裂的症状。 越搜,越觉得自己很多地方都对上了。 他扔下手机,吩咐司机:“去医院!” 第493章 精神分裂 司机开车载着顾凛,来到京都最大的医院。 下车前,顾凛戴上口罩和墨镜,又让司机就近买了帽子和衣服,换上。 生怕被人认出来。 伪装好后,顾凛下车,直奔精神科而去。 挂号的时候,他要用司机的身份证。 司机自然不情愿,可是没办法。 诊断的时候,顾凛也捂得严严实实。 他告诉医生,近段时间,总感觉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骂他。 还感觉有人给他装窃听器,有人跟踪他,调查他,甚至有人要杀他。 经验丰富的老医生听完,基本就确诊了。 觉得有人骂他,是出现了幻听。 觉得有人跟踪他,要杀他,是被迫害妄想症,精神分裂症的一种。 经过详细的检查和评估后,老医生问:“要住院治疗吗?” 顾凛的心这会儿已经凉透了。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被人知道自己得了神经病。 多丢人。 前些日子他还笑话顾北弦呢,结果现在轮到自己身上了。 “疯”水轮流转。 老医生又问了一遍。 顾凛才反应过来,机械地回道:“不要,吃药吧,住院耽误事。” 耽误事,是小。 主要是一住院,这事就捂不住了。 老医生给他开了药,交待了注意事项,又叮嘱他,按时来做心理疏导。 顾凛应了声,默默地站起来。 走到门口,他转身问老医生,“您认识我吗?” 老医生盯着捂得严严实实的他,暗道,果然是神经病。 身份信息摆在这里,怎么不认识? 不过老医生很有医德,配合地摇摇头,“不认识。” 顾凛长长地松一口气,让司机去取了药,离开。 回到蔺家。 顾凛一进屋,就走到沙发上坐下,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蔺老爷子凑过来,问:“凛儿,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凛把屋里的佣人全都支出去。 把门关上。 反复确认屋里没外人后,他才僵着一张脸说:“外公,我得了精神分裂症。” 蔺老爷子一听,整张脸都灰了。 截肢的那半截手,手指头发麻。 过了好一会儿,蔺老爷子才缓过劲儿来。 他骂道:“庸医!你这么优秀,怎么会得精神病?多去几家医院看看吧。” 顾凛摇摇头,“去的就是最专业的医院,顾北弦就在那里治疗的。” 蔺老爷子还是不信,详细询问他症状。 问完,蔺老爷子开始剖析,“你这不是病,是疑心重,是谨慎小心,这是正常人的反应。” 顾凛心如死灰,“其他检查也做了,已经确诊了,您老就别再安慰我了。” 蔺老爷子长叹一声,“老天呀,老天,你为什么对凛儿如此不公?” 顾凛安慰他,“医生说是初期,发现得早,吃药配合治疗,很容易治愈。” “好好,这事你千万别告诉顾傲霆啊。他已经六十了,退休也就这三五年的事。秦野性子莽撞,顾北弦有病,他唯一的指望就是你。如果被他知道,你也得了病,我们多年的谋划,就落空了。反正你这病发现得早,好治。治好了,这事就过去了,神不知,鬼不觉。” 顾凛点点头,“我当然不会说,挂号用的都是司机的身份证。” “做得对。” 两人沉默了会儿。 顾凛问:“外公,您说这是不是我们的报应?” 蔺老爷子一听,生气了,“别胡说!真要有报应这回事,你妈死了,为什么顾傲霆还活得好好的?身体健康,有儿有女,公司越做越大,一点报应都没有。” “我妈是难产去世。羊水栓塞,放在现在都很凶险,何况三十多年前。” 蔺老爷子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妈就是被顾傲霆害死的!她要是没给他生孩子,就不会死!” “我妈无论跟谁,都要生孩子。只要生孩子,就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风险。” 蔺老爷子老眼一瞪,声如洪钟,“你这孩子,今天吃错药了吗?怎么老是跟我唱反调?” 顾凛被他吼得头皮发麻。 他忙低下头来道歉:“对不起,外公,我错了。” 蔺老爷子面色这才缓和了些,拍拍他的肩膀,“记住,这个世上,只有外公和舅舅是真心对你好的。如果不是外公替你努力争取,你在顾氏集团连一席之位都没有。得快点给你成家立业了,省得你总是胡思乱想。” 顾凛略一思索,“可以,不过我不要周品品那种。” “行。”蔺老爷子捻了捻胡须,“你要成家,乌锁锁生的那个孩子是个累赘。” 顾凛听出他的话外音,忙说:“都生出来了,好歹是条命,留着吧。” “你要是不方便出手,外公可以帮你处理。” 顾凛面色一变,急忙阻止,“别,虎毒不食子,我怕遭报应。” 蔺老爷子叹口气,“你呀你,迟早会被你的妇人之仁害死。” 次日。 顾凛再去公司,一边走一边竖起耳朵,总觉得背后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一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他抬手揉了揉耳朵,试图赶走各种杂音。 没走几步,迎面碰到顾北弦,顾凛眼神躲闪了一下。 这一躲,顾北弦就察觉出不对劲了,问:“查出来了?” 顾凛梗着脖子嘴硬道:“我没病,好得很。”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别硬撑,生病就请假。乌锁锁刚给你生了孩子,你可以请半年的产假。老顾以前那么欣赏她,一定会给你准假的。” 他明明是关心的语气。 可是每句话,都戳着顾凛的心窝子,戳得鲜血淋淋的。 顾凛被戳得难受。 要不是吃了药,铁定就爆发了。 他默默地加快脚步,溜了。 半个小时后,开会。 顾凛吃药吃的反应迟钝,脸上表情也是木木的。 让他发言时,他全程拿着助理准备的演讲稿念,还用手指头戳着字,生怕念错了。 顾傲霆察觉出来了,问:“你是不是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就别硬撑,请假回去休息。” 顾凛一听,马上坐直身子,强撑着笑脸说:“没有,我很好,就是昨晚没睡好。” 顾傲霆盯着他看了会儿,“公司有我,有北弦和阿野,还有各部门经理和同事,你不用这么辛苦。” 言外之意,公司离了谁都能转。 顾凛理解成,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北弦和秦野随时都能顶替你。 他浑身汗毛顿时都竖起来了,“真没事,真没事,您老就别操心我了。” 放在前几天,顾凛肯定会说,您老还是操心操心北弦吧。 可现在,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好不容易撑到开完会,顾凛回到办公室,往沙发上一躺,就睡沉了。 怕被人发现,他特意把门反锁上。 二十分钟后,助理来敲门。 没人应。 助理只好去找顾傲霆。 顾傲霆不由得对顾凛产生怀疑,之前他从不犯这种低级错误。 约好的项目不能耽误,由秦野顶上。 半个月后。 华琴婉出院了。 苏婳和顾北弦拎着补品,去陆家探望她和孩子。 恩恩比上次见时长开了。 一头毛茸茸的棕色软发,眼睛很大,瞳孔漆黑,嘴巴小巧漂亮,小下巴略尖,十分可爱。 眉眼间依稀能看到有几分陆砚书的模样。 是个小美人胚子。 苏婳越看越喜欢,问华琴婉:“我能抱抱她吗?” 华琴婉笑,“当然。” 苏婳弯下腰,小心地抱起孩子,温柔地喊道:“恩恩,我是姐姐,来,叫姐姐。” 众人皆笑。 华琴婉说:“她还小,话都不会说,看你急的。” 苏婳不以为然,“我现在就开始教,等她会说话时,开口就能叫姐姐了。” 华琴婉笑容更深了,“不只你这么说,恩恩奶奶和几个哥哥,都这么说。” 苏婳若有所思,“奶奶一直盼孙女儿,盼得不行。你真会生,一下就生到了她的心窝子上。” 华琴婉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我住院的时候,老太太不顾年迈,一天去一趟。今天一大清早就来了,你们来的时候,她刚走,恨不得一天二十小时,都黏在恩恩身上。” 苏婳打心眼里替母亲开心。 老公爱她,如今婆婆又这么疼她。 终于苦尽甘来。 苏婳温柔地抱着恩恩,哄着,哼小曲给她听。 她容貌温婉清雅,哄孩子时,身上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芒,宛若天上的皎月。 情人眼里出西施。 顾北弦定定地看着她,越看越美好,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 觉得自己积了八辈子的福,才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苏婳抬头一看,见他目光异样,以为他也想抱孩子,问:“要抱吗?” 顾北弦道:“不用,你抱吧。” 苏婳往他身边凑了凑,“没事,想抱就抱,孩子很可爱的,很软,很轻。” 顾北弦表情清冷,“男女有别,姐夫不能抱小姨子。”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苏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真服了他了。 这种话,也就他能说出来。 第494章 终于怀孕 忽然想到什么。 苏婳问华琴婉:“你做试管婴儿时,做过基因检测对吗?” “对,做过。” “基因检测能查出胚胎有神经方面的隐患吗?” 华琴婉温婉一笑,“放心,我很谨慎的。怀孕前,特意问过医生,问了好几个。医生都说,不是先天性的精神疾病,遗传几率很小很小。” 苏婳长出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她是问华琴婉,也是替自己问。 虽然顾北弦冻过精,可他四岁时得过病,心里总归有点顾忌。 没过多久。 佣人带着客人走进来。 众人回头去看,是顾傲霆和秦姝来了。 秦姝衣着精致,淡妆,脚踩一双黑色红底的细高跟鞋,手里拎一只巨贵的爱马仕铂金包。 正是前些日子顾傲霆送她的那只。 顾傲霆则提着大包小包,像个挂满配件的圣诞树。 明明可以让保镖拿的,可他为了表现自己,非得亲自拿。 把礼物放下,顾傲霆抬手抹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笑道:“抱歉,亲家母,最近忙,这才抽出空来看你。” 华琴婉客气道:“没事,秦姝来过很多次了。” 顾傲霆又同陆砚书寒暄了几句,看向苏婳怀里抱着的孩子。 眼馋得很。 人到了一定年纪,会特别渴望子孙后代。 这是人类的本能。 哪怕顾傲霆这种生意做得很大的大老板,也难逃本能。 他有心想催催苏婳,又怕她生气,毕竟北弦病着呢。 催急了,万一她撂挑子走了,可怎么办? 迟疑片刻,顾傲霆眼巴巴地瞅着孩子,“儿媳妇,小孩子能给我抱抱吗?抱一下就好。” 苏婳一看他弄这可怜样,就想笑。 她把孩子递给他,“你小心点,小孩子很软的。” 顾傲霆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知道,当年阿姝生北弦时,她父亲病重,她心情不好,北弦都是我和佣人照顾。我比佣人抱得还好,北弦一到我怀里,就不哭了。后来南音出生,月子里也是我抱着哄着。我一边看文件,一边哄她,直到出了月子,南音被阿姝带走。” 秦姝白了他一眼。 老家伙,时刻不忘卖弄自己那点好。 隔三差五就拿出来说一遍,生怕别人不知道。 顾傲霆没注意她的白眼,一颗心全扑在恩恩身上,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逗弄她。 恩恩这么小,还不会笑。 但是顾傲霆把自己哄得眉开眼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多想怀里抱的是自己的亲孙女儿呀。 顾傲霆抱着恩恩,走到秦姝面前,“姝啊,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像南音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秦姝眼神微凉,“说话注意点分寸吧,孩子要像也是像琴婉和她丈夫,跟南音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孩子像南音一样可爱。苏婳和北弦以后生的孩子,肯定和她一样可爱。” 苏婳脸上的笑容凝固。 顾北弦察觉到了,开口道:“乌锁锁不是生了吗?想孩子就去找她,别催苏婳。” 顾傲霆一怔,随即笑了。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还是喜欢这样的北弦,之前的他,太让他心疼了。 顾傲霆轻轻哄着怀里的恩恩说:“乌锁锁生的又不是顾家的孩子,是蔺家的。一个外姓人,我干嘛去倒贴?” 接下来的日子,苏婳瞒着顾北弦去做针灸和艾灸。 针灸能提高卵泡质量,缓解焦虑情绪。 艾灸能暖宫散寒,化痰行瘀,提高人工授精成功率。 反正已经这样了,都试一遍吧。 这天苏婳又来中医馆针灸,恰好遇到来做颈部按摩的顾凤骄。 顾凤骄是顾傲霆的亲姐姐,是顾北弦的亲姑妈。 她扫一眼苏婳,“你来做什么?” 苏婳如实道:“针灸。” 顾凤骄目光下移,落到她平平的小腹上,“还没动静?” 苏婳疏离一笑,“没有。” “你都结婚六年了,怎么生个孩子这么费劲?我生了仨,你婆婆也生了仨,到你这里,要绝种了吗?搁过去,你这种叫不下蛋的母鸡。也就你公婆修养好,不说什么,换了我,我早就忍不了了!” 这话也太难听了。 苏婳淡淡一笑,“虽然我一个没生,但是我老公爱我如命。” 顾凤骄浑身一哆嗦,蔫了一半。 她一辈子婚姻不顺,老公出轨,在外面养小三。 小三又生了个儿子,天天膈应她。 当晚,苏婳被叫到顾家老宅吃饭。 顾凤骄也在。 因为她为人有点刻薄,平时大家聚在一起吃饭,都会有意错开她。 没想到这次会碰上。 开饭后。 顾凤骄对顾老太太说:“别人家娶媳妇,都是用来开枝散叶的,老顾家娶媳妇,却是拿来供的。” 老太太翻了她一眼,“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早知道你今天来,我就不让婳儿来了。” 顾北弦手在桌子底下拉过苏婳的手,握在掌心里,对顾凤骄说:“奶奶活到八十多岁,和爷爷还恩恩爱爱。” 顾凤骄一愣,“啥意思?” “因为奶奶从不多管闲事。” 顾凤骄噎住,讪讪地说:“我也是为了你们好。都结婚六年了,还没有孩子,你们不急,我都替你们着急。” “哐!” 顾傲霆抄起一盘麻辣鸭舌撂到她面前,“吃!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苏婳是我儿媳妇,我都没说什么,由着你胡说八道?再胡说,出去!” 众人惊呆! 尤其是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 老太太探过身来,捏着顾傲霆的耳朵,左看右看,发出灵魂疑问,“你是傲霆吗?” “当然是!” “你是换脑子了,还是换心了?怎么大变样了?” 顾傲霆把她的手从自己耳朵上挪开,“我早就变了。苏婳是我亲儿媳妇,最亲的。以后谁都不许说她,谁说她,就是跟我顾傲霆作对!” 顾凤骄瞪了他一眼,默默地吃起面前的麻辣鸭舌来。 只有苏婳和顾北弦清楚。 顾傲霆大变样的真正原因。 不过顾北弦犯病的事,谁也没提,怕老太太和老爷子受不了刺激。 接连针灸了两三个月。 苏婳去医院做人工授精。 顾北弦陪着她。 进手术室前,顾北弦握着她纤细的手指,“别紧张,怀不上也无所谓。等我的病好了,我们一样能要孩子。医生说,不是先天性的,不会遗传。” 苏婳柔和一笑,“不紧张,比上次做试管婴儿轻松多了。” 顾北弦把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你的手不凉,应该是不紧张。” “上次做试管婴儿时,就是太紧张了,晚上都焦虑得睡不着觉。医生说,太过焦虑了,胚胎就不易着床。” 顾北弦把她按进怀里,“你为我付出太多了。” 苏婳嫣然一笑,“你也很努力,努力治病,努力让自己好起来,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顾北弦声音微沉,“因为有你,谢谢。” 苏婳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因为我爱你,很爱很爱。” 顾北弦眼眶发涩。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一次人工授精失败了。 苏婳早就有心理准备,并没有太大的压力,很平静地继续做第二次人工授精。 一个月后。 苏婳月经推迟,去医院检查。 拿到化验结果的时候,苏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怀孕了! 苏婳把眼睛揉了揉,又揉了揉,化验单上,白纸黑字地写着,hcg值,达标了。 她真的怀孕了! 苏婳喜极而泣! 她抓着化验单一路小跑出来! 那欢快的模样,活脱脱像只欢腾的小白马。 出了门,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顾北弦。 苏婳加快脚步朝他跑过去,把化验单塞到他手里,“我怀孕了!” 顾北弦一顿,低头去看化验单。 看着看着,他唇角漾出好看的笑意,笑意越来越深浓。 是发自内心的笑。 不是装出来的。 他笑起来太好看了,漆黑的眸子仿佛闪烁着星辰大海。 天地失色。 周围纷纷攘攘的人群刹那间隐形。 苏婳看得呆住,“你,好了是吗?” 第495章 全家希望 顾北弦抬手抱了抱苏婳,“会好的,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会好。走,我们回家。” 苏婳眼里星斑闪烁,“好,我们回家。” 一路上,顾北弦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呼吸都绷紧了。 大气不敢喘一下。 生怕吓到来之不易的孩子。 他安排保镖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左边一个,把苏婳围在中心,怕她被过往的行人碰到。 这阵仗,有点明星出行那味儿了。 引得旁人注目。 顾北弦干脆拿外套套到苏婳头上,把她搂在怀里,不让别人看。 乘电梯时,中途不时有人上来。 原本宽敞的电梯有点挤。 顾北弦把苏婳圈到怀里,护着,身体略往后探,给她腹部空出位置。 出了电梯,一行人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顾北弦抬手把苏婳拥在怀里,“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苏婳摇摇头,“还没到孕吐阶段,你别小题大做。” 顾北弦垂眸盯着她的小腹,很认真地说:“这不是小题,是送命题,送来一条小生命。” 苏婳莞尔。 就喜欢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行至半路,经过商场。 顾北弦喊司机停车。 他摸摸她柔软的秀发,“等我一会儿,我去超市给你买点吃的和用的。”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超市人多,空气也不好,不适合孕妇出入。” “让保镖去吧。” “我亲自去买,有诚意。” 苏婳无奈一笑。 看看,成天说孩子无所谓的人,结果她一怀孕,他比她还激动。 顾北弦下车,和两个保镖去了超市。 二十分钟后,他们回来。 给苏婳买了新鲜的水果,酸甜的零食,还有软糯舒适的宽松睡衣,孕妇护肤品,以及防止长妊娠纹的妊娠霜。 回到日月湾。 苏婳弯下腰,去换鞋。 顾北弦忽然俯身,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帮她脱掉脚上的鞋子,把她的脚放进拖鞋里。 苏婳被他搞得不自在,“才怀,我身体矫健得很,你别这样。” 顾北弦俊美面孔波澜不变,“这孩子来之不易,得珍重。” 两人上楼。 苏婳拿了睡衣去浴室,要洗澡。 刚解开一颗扣子,浴室门吱一声开了。 顾北弦走进来,“我帮你洗。” 想到以前和他一起洗澡的旖艳画面,苏婳的心情不自禁湿了。 她抬起头,双眼含情望着他,“别惹火,我怕你控制不住。” “放心,我没那么禽兽,也不敢。好不容易来的孩子,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大意。地板沾水会滑,我在旁边好招呼你。” 苏婳笑了笑,继续解扣子。 顾北弦走到莲蓬头下调水温,叮嘱道:“洗澡水不要太热,对胎儿不好。冲澡吧,不要泡浴,怀孕了不适合坐浴。” 苏婳唇角漾起笑意,“你一个大男人,懂得可真多。” “可能遗传了老顾,糙汉柔情。” 顾傲霆么,确实有点粗粗大大老爷们的感觉。 顾北弦却没有。 他有的是矜贵和斯文,是优化版的顾傲霆。 顾北弦挑起好看的浓眉,看她,“会不会嫌我啰嗦?” 苏婳耸耸肩,“怎么会?求之不得。” 顾北弦帮她把沐浴露和浴花等找好,放到趁手的地方,说:“我小时候,老顾就这样,大事小事都操着心。那时嫌他啰嗦,现在体会到他的心思了,真的是恨不得事无俱细都考虑到。你嫌烦了,就跟我说,不过,说了我也不会改。挨到孩子出生吧,孩子出生了,分散下我的注意力,可能会好点。” 苏婳扑哧笑出声,“其实你特别喜欢小孩子对吧?” 顾北弦嗯一声,“小时候南音天天跟在我后面当小尾巴。别的哥哥,特讨厌带着妹妹出去玩,我恰好相反,骑马射箭都带着她,把她带得虎里虎气的。” “那你还说不喜欢孩子?” 顾北弦浓睫微垂,“怕你压力大。” 苏婳眼里水汽氤氲,凝视着他英挺的五官。 这样的男人,别说给他生孩子了,生哪吒都乐意吧。 苏婳走到莲蓬头下,开始冲澡。 冲了八分钟,顾北弦走过来把花洒关上,“怀孕别洗太久,对孩子不好。” 他拿大浴巾把她包住,扶她往旁边的椅子前走。 目光不经意间划过她窈窕的曲线,大片白皙的肌肤,顾北弦喉结翕动,呼吸起伏。 慌忙别开视线,怕自己忍不住会冲动。 苏婳调侃道:“没事,看吧,不收你钱。” 顾北弦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拿起一块毛巾搭到她的头发上,帮她擦头发,“调皮。” 苏婳伸手接过毛巾,“只是怀个孕而已,快被你搞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顾北弦拿起吹风机要帮她吹头发,“你怀的不是孕,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 “要告诉他们吗?” 顾北弦略一沉思,“不了,三个月后再说吧。” “成。” 温柔地帮苏婳吹干头发,顾北弦扶着她,“快去床上躺着,前三个月是危险期,动作幅度不要太大,也不要有过于激烈的情绪起伏。工作方面的事,能推的就推,实在推不了的,尽量挑安全的做。” 苏婳拿他没办法,无奈地笑了笑,“好,养胎最大。” “生了这胎,你就自由了,想工作就工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爸肯定会催生二胎的。” “不管他,想生他自己生去。” 苏婳哭笑不得。 顾北弦摸摸她的头发,“你好好休息,我去公司,晚上回来。” “去吧。” 当天晚上。 顾北弦回来的时候,苏婳已经睡着了。 怀孕了,要比平时嗜睡。 顾北弦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边,凝视她清雅秀美的五官,忍不住开心。 开心得都舍不得睡觉了。 总感觉像做梦一样。 比三年前她怀孕,要开心上万倍。 人就是这样,越来之不易,越会加倍珍惜。 顾北弦修长手指探进被子里,轻轻地覆盖到苏婳平平的小腹上,隔着睡衣抚摸她的小腹。 多神奇,这里悄然孕育出他和她的爱情结晶。 他温柔地亲吻苏婳的额发,在心里说,要快点好起来。 快点变成一个正常人。 这样才有资格和能力保护这娘俩。 第496章 胜券在握 次日,傍晚。 苏婳在顶楼画室画画,画的是竹。 墨色竹枝错落有致,竹叶翻动,清幽高洁感扑面而来。 层层竹节与片片竹叶,生机勃勃,如有神韵。 她爱竹,最喜欢画的也是竹,每次一画,心情就大好。 绘完,苏婳放下画笔,走到落地窗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窗外日影西沉,残阳的光铺在灰蓝色的江面上,粼粼如涌金。 苏婳推开窗户,温热的夏风吹进来。 忽听“噗”的一声轻响。 苏婳寻声看过去。 庭院里,保镖簇拥着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在放礼花筒。 男人揭开礼炮上方的铝箔纸,漏出礼花,前后左右向不同方向旋转,释放礼炮。 彩色碎片和花朵纷纷扬扬落到地上。 是顾傲霆。 苏婳微诧,不知这位老人家又在搞哪一出? 顾傲霆放完一个礼花炮后,身后保镖马上递给他第二个。 接连放了几十个礼花筒。 庭院的地面上落了薄薄一层红的花的碎片。 顾傲霆拍了拍手,心满意足,转身向身后的保镖交待了几句。 和他们一起拎起放在地上的礼品,来敲门。 柳嫂打开门,恭恭敬敬地喊一声:“顾董好。” 苏婳噔噔噔下楼。 顾傲霆远远看到了,慌忙迎上去,“慢点,慢点啊小祖宗,可不许走这么快。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甚至有可能是三个人。你走的不是路,是我们顾家未来的前途。” 他声音洪亮,气势威严,说起话来特别有威慑性。 苏婳被他唬得都不会走路了,放慢脚步,用双手扶着栏杆,一步步地往下挪。 顾傲霆有心想过去扶,又觉得公公扶儿媳妇不对劲。 心想,这要是女儿就好了。 想怎么扶就怎么扶。 柳嫂急忙上前扶住苏婳。 等苏婳下了楼梯,顾傲霆连忙招呼她:“快,儿媳妇,快去沙发上坐着,别累着。” 苏婳哭笑不得。 这位老人家要是对人好起来,简直让人无力招架。 早这样,谁还给他粘瓶子啊。 苏婳听话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顾傲霆也不坐,矗在她面前说:“儿媳妇,听说你怀孕了,我派人买了礼花筒来放,把晦气都挡在门外,保你们母子平安,不,母女也行。无论你生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开心。世道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苏婳莞尔,“北弦告诉您,我怀孕的事?” “不是,昨天你们刚出医院,我就知道了,你的主治医生是我同学。对了,你刚怀孕,前三个月不要声张。我只告诉了阿姝和南音,阿姝出差了,南音应该快来了。” 话音刚落,“叮咚!叮咚!” 人有按门铃。 柳嫂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阵甜风吹进来。 人还未到跟前,话音先传过来了,清脆中透着惊喜,“嫂子!听说你怀孕了?我有小侄子了!” 苏婳站起来,刚要回应。 顾南音风风火火地扑过来,就要抱她,“快,我要给你个大大的拥抱!你太棒了!终于怀孕了!” 眼瞅着就要抱上,顾傲霆拽着顾南音衣服的后襟,把她拉到一边去,嗔道:“别冒冒失失的,你嫂子怀的不是普通的孕,是我们老顾家的家宝。你一惊一乍的,别吓着她。” 顾南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大惊小怪!我嫂子僵尸都不怕的人,怎么会被我吓到?” 苏婳主动抱住她,拍拍她后背,“是,怀了,昨天刚查出来。” 顾南音激动得热泪盈眶,“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有小侄子了!怕你有压力,我都没敢要孩子。现在你怀了,我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要了!” 苏婳眼角潮湿。 这个小姑子平时看着没心没肺,咋咋呼呼的,却比谁都细心。 太贴心了! 顾傲霆拿起身后的礼品盒,对苏婳说:“这些全是养胎的,大补,你按照说明书吃。有不懂的,就打电话问我,别拘束。” 苏婳温婉一笑,“谢谢爸。” “谢什么,应该的,这才只是个开始,等孩子出生后,奖励会更多。” 顾傲霆弯腰捡起地上一个包装盒,拆开,是一双淡粉色的真皮拖鞋,“这是爸爸特意给你买的,鞋底是超级防滑的。” 他转身吩咐身后的保镖,“去,把楼梯全部铺上地毯。” “好的,顾董。” 保镖转身出门,去外面搬地毯。 顾南音撇撇嘴,对苏婳说:“我老爹就这样,只要他把你当成自家人了,恨不得对你掏心掏肺,你别被他瘆到了。” 顾傲霆听着刺耳,“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瘆人了?” “看看你以前的表现,再看看你现在表现,别说我嫂子了,连我都起鸡皮疙瘩。” 顾傲霆心虚,别开视线,抬腕看了看表,“二十分钟后我有个应酬,该走了,你好好陪陪你嫂子,不许惹她生气。” 顾南音翻了他一眼,“自始至终,惹我嫂子生气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顾傲霆愧疚地笑笑,转身离开。 门关上,苏婳拉着顾南音去沙发上坐。 顾南音逮着苏婳这里看,那里看,看够了,趴到她的小腹开始哼唱,“世上只有姑姑好,有姑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姑姑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苏婳啼笑皆非。 觉得顾南音深得顾傲霆的真传。 当年顾傲霆就用一首《世上只有爸爸好》,给顾北弦成功洗了脑。 半个小时后。 顾北弦回来,就看到这幅画面。 他捉住顾南音的胳膊,把她从苏婳腿上拉起来,“想要孩子,自己生去,别给我儿子灌输不正当思想。” 顾南音委屈,“嫂子,你管管你男人,这哪是不正当思想?我提前给我小侄子做胎教,和他拉近关系,有错吗?” 苏婳朝顾北弦使了个眼色,“世上就是只有姑姑好呀,南音没唱错,姑侄一家亲嘛。” “你就惯着她吧,等你生了孩子,她会跟你抢孩子的。” 顾南音不以为然,“多一个人疼我小侄子,有错吗?歪理!谬论!” 苏婳笑笑地看着这兄妹俩。 幸福就是这般模样吧。 岁月如此静好。 周末,下午。 顾傲霆抽空去京都最大的儿童用品商场,买智能童车、智能摇篮和婴儿床等。 给小孙子买东西,他有个原则。 那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刷卡付完款,顾傲霆吩咐工作人员,现在就送货上门。 商场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地搬着这些名贵的婴儿用品,往他们的货车上搬。 顾傲霆监工一般,杵在旁边瞅着,生怕工作人员磕着碰着他给小孙子买的礼物。 这时,路边一辆黑色轿车开过去,又从前面绕回来。 轿车在顾傲霆不远处的路边停下。 车门打开,那人下车。 是鹿巍。 鹿巍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递给顾傲霆,“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你。” 顾傲霆摆摆手,“我不抽烟,怕得肺癌。” 鹿巍捏烟盒的手,僵在半空中。 肺莫名疼了一下。 扫一眼工作人员往上搬的包装箱,见上面印的是童车,鹿巍好奇地问:“亲家,你这是给谁买的?有亲戚要生孩子吗?” 顾傲霆本能地警惕,扫他一眼说:“阿野迟早要有孩子,帮他备的。” 鹿巍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你对阿野可真好。既然这样,那就抽个空,商量一下两人的婚事吧。这俩孩子从去年就开始谈,谈了也快一年了。” 顾傲霆觉得鹿宁还能将就。 至于鹿巍么,他是真不想和他结亲家。 都是千年的狐狸。 他脑子里那点货,他瞟几眼,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顾傲霆扯起唇角,挤出个落落大方的笑,“年轻人嘛,多谈谈恋爱也好。像咱们这个岁数的,年轻时只顾着拼事业,都没怎么谈过恋爱。” 鹿巍暗骂一声,老狐狸! 嘴上却笑着说:“啊,对对,那就让他们多谈谈吧,反正我们家宁宁年轻,今年也才二十五岁,不着急。” 顾傲霆不甘示弱。 “我们家阿野虽然三十一岁了,可是他长得帅个子高,有财有颜有能力,文能考古,武能耍飞刀,也不急。” 鹿巍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那什么,你忙,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好,你去忙吧,我也要忙了,成天日理万机的。生意做大了,就这点不好,出来买个东西,都急匆匆的。” 鹿巍皮笑肉不笑。 最后扫一眼那些儿童用品,转身上了车。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顾傲霆不是买给秦野的。 如果真买给秦野的孩子,应该上赶着给俩人操办婚事才对。 既然不是买给秦野的孩子,那就是买给苏婳的孩子了? 想到顾傲霆平时对苏婳那个疼爱劲儿,再一想自家女儿,想和秦野结个婚,还要被顾傲霆一推再推。 鹿巍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回到家。 鹿巍忍不住向鹿宁抱怨,“顾北弦老婆可能怀孕了,今天正好碰到顾傲霆给她的孩子买童车什么的。买就买吧,顾傲霆居然撒谎骗我,说给阿野的孩子买的。” 鹿宁闻言,英气的眉微微拧起,“你想表达什么?” “顾傲霆防着我,让我很不舒服。” “他防着你,是因为看透你的心思了。” 鹿巍别开视线,“我能有什么心思?我就希望女儿嫁个好男人,这有错吗?” “最好别有。顾家个个都是人精,你觉得你很聪明,可人家比你聪明上百倍。我和阿野只想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没有太大的野心。” 鹿巍恨铁不成钢,“你们呀你们,年纪轻轻的,却胸无大志。” 他一甩袖子,转身上了二楼书房。 进屋,把门关上。 鹿巍打开抽屉,拿出个手机。 开机。 他找到个号码出去,低声问:“最近有没有新发现?” 手机里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顾凛的车最近去过几次医院。不过他很谨慎,开到半路就换车。我跟过去,发现他去的是精神心理科。” 鹿巍一怔,“他去精神科做什么?” “我装作病人,一路尾随,查出得病的是司机。可是顾凛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用一个得精神病的司机开车?所以我推测,得病的应该是顾凛。” 鹿巍闻言大喜,“顾凛真得精神病了?” “应该是。” 鹿巍喜不自禁,“这么说,上次找人布的风水阵起作用了,我得好好谢谢他。” “未必,风水阵应该没那么灵验。顾凛从小在外公身边长大,父爱母爱缺失。他是阴晴不定的性格,豪门是非又多,这样的人很容易得心理疾病。” “不管怎么说,反正是好消息。” 挂电话后,鹿巍越想越开心。 按耐不住欣喜,他把电话拨给秦野,“阿野啊,你在公司一定要好好努力,未来你胜券在握。” 秦野一顿,“什么意思?” “据说顾凛得病了,精神病,北弦也有病,顾家的未来就指望你了。” 秦野沉默了。 片刻后,他冷声道:“我也有病。” 鹿巍心里咯噔一下,脑门胀胀的,“你?你好好的,能有什么病?你可别吓我。” 秦野一字一顿,“护弟狂魔症,晚期,无药可治,你死心吧。” 第497章 唯一喜欢 鹿巍噎住。 好半天,他才出声,“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都是顾家的儿子,你差哪了?为什么非得让着你弟弟?” 秦野无声冷笑,“如果不是北弦出钱出力,我养父早就死在缅甸。如果不是北弦忙前忙后,帮我赎回文物,找律师托关系,我现在在监狱里服刑。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你让我趁他生病,取而代之。这跟畜牲有什么区别?” 鹿巍叹气,“你呀你,你这孩子,真是太厚道了!” 秦野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鹿巍越寻思越不对劲儿。 他说谁是畜牲呢? 好像说他自己,又好像说他。 鹿巍暗骂一声,臭小子! 他一片好心,却被他当成驴肝肺! 古人都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倒好,眼里就只有他那个弟弟! 就没见过像他那么憨的人! 鹿巍怒其不争,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房里不停地踱来踱去。 忽然,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下楼。 鹿巍看到鹿宁在收拾东西,问:“你明天要出差是吧?” 鹿宁拿东西的手一顿,“是,去湘南。” “什么任务?” “那边闹鬼,上面派我们去看看是真闹鬼,还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扰乱秩序。” 鹿巍眼皮一抬,“秦野知道你明天要出差吗?” “知道,我今天早上打电话跟他说过。” 鹿巍问:“他没约你见面?” 鹿宁眼里闪过细微的失落,“没,他忙。自从进公司做事后,他一直都很忙,每天早出晚归。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鹿巍头皮微麻,“你等会儿去见他吧,他不主动,你就主动点。” 鹿宁深吸一口气,“本来我和他好好的,被你这样搞,那样搞,搞得都变味儿了。” 鹿巍抬手抹拍了拍额头,“我是为他好。他考古,成天这里跑那里跑,一年到头不归家,能赚几个钱?考古队的人,长年接触那些阴气重的东西,时间久了,身体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职业病,哪有在自家公司做事舒服?” “阿野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无论他做什么,我都支持。” 鹿巍不耐烦地朝她摆摆手,“快去见他吧,好好抓住,别让人跑了。” 鹿宁转身去了厨房。 开始剥榴莲,打鸡蛋和奶油,做秦野爱吃的榴莲蛋糕。 蛋糕做好后,鹿宁用包装盒装起来。 开车,去找秦野。 打他手机,他没接。 去公司不合适。 鹿宁想了想,直接去了日月湾。 车停在别墅区门口。 夜幕降临,夏风燥热。 鹿宁坐在车里,安静地望着窗外的漫天霓虹,心里不太好受。 以前不知道秦野的真正身份时,她和他心无旁骛地谈恋爱。 那时多美好。 虽然父母反对,可是他们越反对,他们感情却越好。 现在父母大力支持了,她和他的关系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等了十几分钟,鹿宁手机响了。 是秦野打来的,“给我打电话了?刚才在跟客户谈事,不方便接听,抱歉。” “没事,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榴莲蛋糕,不知该怎么送给你。” 秦野问:“你现在在哪?” “在你住的地方。” “你进去等吧,外面蚊子多,门锁密码是我生日。我这边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忙完。” “行。” 鹿宁拎着蛋糕,下车。 走进日月湾一栋,输入秦野的生日,开门。 进屋,把蛋糕放进冰箱里。 鹿宁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透透气。 对面就是江,都是低层别墅,一眼就能看到江水。 万千灯火中,江景如织,美得比画还好看。 没多久,鹿巍的电话打过来,“见到阿野了吗?” 鹿宁如实说:“没,我现在在他家里,他要晚一会儿才回来。” 鹿巍命令道:“开视频。” 鹿宁一怔,“开视频做什么?”“ “让你开,你就开,爸爸又不会害你。” 鹿宁点开微信,接通视频。 鹿巍盯着视频看了会儿,问:“你在哪里?” “阳台。” “拿着手机三百六十度转一圈。” 鹿宁不知他有何用意,照做。 鹿巍看完,赞道:“区区一个阳台,都比我们家客厅还大,顾家果然富得非同寻常。你一定要对阿野好点,富家公子哥儿嘛,都会有点脾气,你平时要多让着他点。” 鹿宁听着不舒服,把视频关上了。 半个小时后。 门锁上响起密码开门的声音。 秦野推门走进来。 鹿宁迎上去。 秦野换好鞋,扯掉脖子上的领带,随手扔到衣架上,解开领口两粒纽扣,眼神带着倦意。 鹿宁问:“很累吗?” 秦野走到沙发上坐下,长腿一伸,坐姿慵懒,“做了好几个月了,还是不喜欢和那帮老狐狸打交道。一个个的,穿得人模狗样,却都不说人话,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比鬼还难缠。” 鹿宁在他身边坐下,帮他倒水,“做得不开心,就退出来吧。” “北弦病还没好利索,不能太劳累,我得帮他分担。” 鹿宁把水递给他,“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秦野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他对我也好,拿真心换真心。” “你弟弟的确没得说。” 鹿宁站起来,帮他捏肩膀肌肉,“舒服吗?” “嗯。”秦野抬手握住她的手,“跟谁学的?” “小时候爸妈工作忙,把我交给外婆带。看外婆帮外公捏肩,我非要逞强帮他捏,久而久之,就练出来了。” 秦野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凝视她秀气的侧脸。 有心想和她亲热,又顾忌鹿巍。 几次三番,鹿巍的野心可见一斑。 往大了说,像极了古代的外戚干政。 还没结婚,他就开始暗搓搓地搞这搞那,要是真结了婚,他不得上天? 如果他单纯要钱还好说,就怕他对付完顾凛,再对付北弦,到时指不定连老顾都能算计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想到这里,秦野滚烫的心凉了半载。 他伸手摸摸鹿宁的脸颊,“不早了,你回家吧。” 鹿宁一听,眼里露出浓浓的失落。 以前来见他,两人干柴烈火,现在来,没说几句话,他就赶她走。 鹿宁压了压情绪,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如果是,就直接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好聚好散。说清楚,我不会纠缠你。” 秦野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刺痛。 他微垂睫毛,“没有。” “那你……“ “你父亲手伸得太长了,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还是两个家庭的事。” 鹿宁抿唇不语。 空荡生硬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 几分钟后。 鹿宁站起来,开口打破沉默,“蛋糕在冰箱里,拿出来放一会儿再吃,太冰,对胃不好。” 说罢,她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腰上忽然多了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 秦野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小鹿,你是我唯一喜欢过的女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鹿宁心脏痛痛的,“以后呢?” 第498章 惊为天人 秦野沉默了会儿,“以后,应该也是。” 鹿宁心口堵堵的,“你也是,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可那是我爸,我不可能和他脱离关系。我劝过他很多次,让他少管闲事,可他听不进去。他小时候受长辈福荫,过了一段风光日子,自以为是人上人。后来风光不再,他吃了不少苦头。人生大起大落,他在单位又一直郁郁不得志,导致他的性格多少有点怪。” 性格怪,秦野倒也能接受。 怕就怕他搞出人命来。 这还没开始,鹿巍的野心就呼之欲出了。 等到真搞出人命,就晚了。 鹿宁摘掉手腕上的黄金手镯,塞到秦野手里,“这是你送我的,还给你。” 秦野把手镯重新套到她手腕上,“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鹿宁没再推辞,“我走了。” 秦野从玄关上抓起车钥匙,“我送你回家。” “我开车了。” “开车了也要送。” 就这样秦野开着车,送同样开着车的鹿宁,回到她住的小区。 停好车。 秦野送她去楼下。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夏风沉闷,虫鸣凄切。 天太热,路上行人都是恹恹的,无精打采。 秦野送过鹿宁那么多次,这是最沉重的一次。 送到楼下,看着离开她的背影,秦野想起从前。 那时候,他们浓情蜜意,干柴烈火,从来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 回到日月湾。 秦野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取出个酒杯,走到阳台上。 倒满,一饮而下。 两杯酒下肚,手机响了。 秦野心一紧,扫一眼来电显示,是顾北弦打来的,眼神微微暗了暗。 他抬手按了接通。 顾北弦问:“在家吗?” 秦野嗯一声,“在。” “给你送点东西。” “自己输密码进来,我在阳台。” “好,我马上就到了。” 没多久,顾北弦来了。 手里拎一只精美的礼盒。 走到阳台上,他从礼盒里取出一只精致典雅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表。 顾北弦把表递给他,“送你的,看你还戴着以前的表。” 秦野扫一眼,是百达翡丽的,星空表。 蔚蓝色表盘,内有一道弧形银河横空而立,闪闪烁烁的星空,摄人心魄。 很漂亮。 价格也很漂亮。 要几百万。 秦野收回视线,握着酒杯,道:“太贵了,戴着不自在,老顾也送了我一块,一直放着,没戴。” 顾北弦在他身边坐下,把他手腕上那只几千块的旧表拆下来,强行给他戴上新表,“做生意,对方都会看你的衣着,看你的车和表,来判断财力,然后看人下菜碟。” 秦野没接话,把酒杯倒满,说:“你吃药,不能喝酒,我就不劝你喝酒了。” 说罢,他端起酒杯递到唇边,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高度烈酒,他却像喝白开水一样。 顾北弦伸手把他的酒杯夺下来,“再这么喝下去,胃不要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秦野轻描淡写,“没事,就是工作压力大。” “那点工作压力,还真不至于让你喝闷酒,跟鹿宁吵架了?” 秦野别开视线,“没,跟她吵不起来。” “那是为什么?” 秦野垂下眼帘,盯着地板,“真没事,就是想喝点酒。” 虽然他没说,但是顾北弦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拍拍他的肩膀,“身体是自己的,你若生病,咱妈会难过。” 一听这话,秦野拿酒瓶的手,放下了。 顾北弦极淡地扯了扯唇角,“不喝了?” 秦野嗯一声,“你别告诉咱妈,她苦了一辈子,不想她再为我难过。” “你乖一点,我就不说。” “放心,我不喝了。你快回去陪苏婳吧,听南音说她怀孕了。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顾北弦暗道,南音这个大嘴巴! 离开秦野家,回到自己家。 一开门,苏婳就迎了过来,“表送了?” “送了。” “我帮忙选的,咱哥喜欢吗?” 顾北弦摸摸她柔软的秀发,“你的眼光无与伦比的好,他当然喜欢了。” 苏婳笑得大眼睛弯弯的,这熟悉的说话方式,让她安心。 以前的顾北弦渐渐回来了。 顾北弦换了鞋,扶着她,“你现在有孕在身,以后不要出来迎我了。” 苏婳不以为然,“就怀个孕而已,没那么娇气,一直静止不动,也不好。” 顾北弦垂眸盯着她的小腹,巴不得孩子明天就安安全全地生出来。 他也好松一口气。 实在是第一胎给他带来了太深的阴影。 哪怕华棋柔和索刃之流,被判了死缓,可是失去的孩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洗过澡后,苏婳躺在床上。 顾北弦从床头柜上,拿起妊娠霜,挤出适量放在掌心,对苏婳说:“把睡衣撩起来,我帮你涂抹妊娠霜。” 苏婳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了,“才怀一个多月,肚子还没变大,没必要抹这么早吧?” “你不懂,要从现在就开始抹,增加皮肤弹性。等肚子大了,再抹就晚了。” 苏婳扑哧笑出声,“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根据皮肤构造推理得知。” 苏婳撩起睡衣,“我自己来吧。” “你的手没轻没重的,自己抹也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顾北弦修长手指放到苏婳的小腹上,极轻地涂抹起来。 不是单纯的涂抹,有一套专业手法。 刚开始还有点生疏,但是很快就熟练起来。 他动作虽然轻柔,却极舒服。 苏婳都快要睡着了。 抹完小腹,顾北弦把她的睡裤往下拉了拉,“怀孕后期,为了支撑胎儿,臀部和大腿也会增加脂肪,所以这里也要涂抹,省得长妊娠纹。” 苏婳安静地躺着,笑笑地望着他。 幸好复婚了。 否则这么贴心的男人,不知便宜了谁。 抹到大腿时,顾北弦开口道:“我哥和鹿宁应该是闹别扭了。我刚给他送表时,他一个人在家里喝闷酒。” 苏婳略一迟疑,“我觉得这俩人没问题,问题应该出在鹿宁的父亲身上。”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个鹿巍心机太重,惹人厌烦。” 苏婳建议道:“给老顾打电话吧,老顾心眼多,这事就得他出马搞定。” “成。” 温柔地帮她涂完,顾北弦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起身,去洗手。 出来,他给顾傲霆打电话,“我哥心情不好,在家喝闷酒。多半是因为鹿宁的事,你去开导开导他吧。” 顾傲霆想也不想,答应下来,“我这边应酬再有二十分钟就结束,一结束,我马上过去。” “嗯。” “等等,你哥到底有多少飞刀,你知道吗?” “问这个做什么?” “我没收了他一包飞刀,发现他还有,又没收了,可是过几天,他又带上了。他没喝酒,都动不动使飞刀,喝醉了,那飞刀不得满天乱飞?我是肉体凡胎,万一挨上那么一刀,不疼吗?” 顾北弦忍俊不禁,“放心,他就是吓唬你,不会对你来真的。” “你确定?” “确定。” 结束应酬后,顾傲霆提着让助理买的麻辣野兔子头,来日月湾找秦野。 这会儿,秦野倒是没喝酒了。 就坐在阳台的靠椅上,盯着远处的江面出神。 只开了一盏壁灯。 暗橘色的灯光,在他英俊的五官上,打出明明暗暗的光影。 顾傲霆头一次见他露出这么落寞的神情。 不由得一怔。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先看一眼他腰间位置,问:“身上有飞刀吗?” 秦野撩起眼皮扫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您有事?” “北弦,啊,不是,你妈让我来看看你。” 一听是秦姝让他来的,秦野面色缓和了些。 没那么排斥他了。 顾傲霆把麻辣兔子头放到圆桌上。 他从腋下夹的包里,掏出个牛皮纸大信封,拆开。 从里面倒出来厚厚一沓照片。 顾傲霆俯身,把照片一一拨拉开,说:“儿子,你看看这个,有满意的吗?” 秦野垂眸扫一眼,照片上,一水儿年轻靓丽的女性。 或明丽,或大方,或端庄,或娴静,或娇气。 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秦野眼神微凉,“你要搞什么?” “这是本城能配得上你的,适婚千金。千金什么样,无所谓,主要是看他们家背景。像我们这种家庭,找妻子,一定要找门当户对的。你看北弦找了苏婳,多省心,陆砚书从不对我们家家事指指点点。” 秦野垂在身侧的手指,默默抓起手机。 在顾傲霆看不到的方向,拨了个快捷键出去。 他淡淡道:“你当年也是这么选的我妈?” 顾傲霆一听有点急,“你这孩子,说你的事,怎么扯上我跟你妈了?” 秦野瞟他一眼,“别逃避问题,说实话。” 顾傲霆抬起眼皮,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你妈年轻时长得那叫一个漂亮。高高的个子,得有一米七。一头长发黑得像缎子,皮肤白得闪闪发光,眼睛大得像马眼珠子。那么多人,我一眼就看到了她,漂亮得惊为天人。” 秦野道:“说重点。” “我觉得,我对你妈应该是一见钟情。后来一查,她家境很好,就更想娶她了。你还年轻,经历得少,不懂,娶妻就得娶你妈那种,或者苏婳那种。” 秦野勾起唇角,对着手机说:“您老都听到了吗?” 顾傲霆一顿,“谁?你跟谁说话呢?” “我妈,手机开了外放。” 顾傲霆眼里顿时闪过一丝难为情,“你这孩子,说你的事呢,你怎么还套起我的话了?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你妈?多丢人。” 他头一偏,那么厚的脸皮,红了半边。 第499章 午夜温存 秦姝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顾傲霆,你才是马眼珠子!” 顾傲霆忙不迭地说:“我那是夸你眼睛大,漂亮。俗话说‘娘眼大,大一窝’,你看阿野、北弦和南音的眼睛都像你的,超级大,炯炯有神!” 秦姝忍着笑,“你找我儿子有事?” 顾傲霆扫一眼秦野,“没事没事,就是想他了,过来看看他。” “不许为难我儿子。” “不敢不敢,给我一百个胆子都不敢,你们都是我的祖宗。你是大祖宗,他们仨是小祖宗。” 秦姝挂了电话。 再不挂,就笑出声了。 这老狗,以前那么招人厌,临到这把岁数了,改当段子手了。 一开口就惹人发笑。 秦姝抬手按按眼角,生怕那里笑纹加深。 顾傲霆咳嗽一声,指指桌上的相片,对秦野说:“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给你安排相亲。” 秦野表情寡淡,“没兴趣。” “听我的没错,给鹿巍来个‘将计就计’,杀杀他的锐气。” 秦野眼睑微敛,“被鹿宁知道了,她会难过。” “还喜欢她?” 秦野别开视线,跟他还没到可以敞开心扉的地步。 顾傲霆环视阳台一圈,瞥到旁边的洋酒瓶,心里抽了一下,嗓音有点湿,“今晚爸爸住在这里好吗?想多陪陪你。” 秦野眼里闪过细微的不耐,“我梦游会拿刀扎人,你忘了?” 顾傲霆耳朵顿时凉飕飕的,硬着头皮说:“可你妈和你弟你妹都让我多陪陪你,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去陪我妈吧,对她好点。” 顾傲霆一听,眼眶开始发涩。 觉得这个儿子其实和北弦一样,都是嘴硬心软。 顾傲霆不由得心生感动。 他忽然向前探身,大着胆子,环着秦野的肩膀抱了抱,“谢谢儿子!谢谢你!” 秦野右手本能地去摸飞刀。 刀都抽出来了,又放了回去。 顾傲霆察觉不对劲,急忙松开他。 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暗叹,这个爹当得太不容易了,想抱下儿子,都得冒着生命危险。 离开日月湾。 顾傲霆上车,吩咐司机:“去秦姝的公寓。” “好的,顾董。” 司机打方向盘,调头。 半个多小时后。 抵达秦姝的公寓。 下车前,顾傲霆信誓旦旦地对司机说:“你把车开走吧,不用等我了。” 司机十分诧异,“夫人肯接纳您了?” “火候差不多了,再添把火就可以了。这一招叫‘破釜沉舟’,没有车,秦姝不会赶我走的。” 司机汗颜,“路上到处都是出租车。” “秦姝舍不得让我坐出租车的,我从小到老都没坐过那玩意儿。” 司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说:“祝您和夫人二人世界过得开心。” 顾傲霆听着顺耳。 他打开钱包,从里面掏出厚厚一沓票子,递给司机,“拿去给你家孩子买点好吃的,明年就要高考了,不能缺了营养。” 司机热泪盈眶地接过来,道谢。 钱不钱的倒在其次,主要是他竟然记得他家孩子明年要高考。 那么大一老板,难得。 顾傲霆下车。 轻车熟路地进了秦姝的房门。 秦姝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翻查资料,听到动静头也没抬。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来了。 这鬼鬼祟祟的模样,除了顾傲霆,没有别人。 顾傲霆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坐下,讨好地说:“孩他妈,咱儿子让我来陪你。” 秦姝眼皮一抬,“哪个儿子?” “阿野,北弦也希望我多陪陪你,还有南音,不信你就打电话问问。” 秦姝没接话,继续低头翻查资料。 顾傲霆双手放在膝盖上,指腹轻轻摩挲着裤子说:“姝啊,你看,咱们的人生已经过了一半了,你就别犟了,跟我和好吧。” 秦姝翻他一眼,别过头去,不理他。 顾傲霆以为她默许了。 他不着痕迹地往她身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趁她不备,他忽然伸手一把抱住她的腰。 这一抱,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顾傲霆心跳如战雷。 咕咚咕咚! 狂跳! 秦姝不自在,触电似的往外挣。 怕她打自己,顾傲霆忙说:“来之前,我抱了阿野,再来抱你,等于你们娘儿俩拥抱了。” 秦姝闻言,不再动,静静的,任由他抱着。 顾傲霆见状,得寸进尺,抱得更紧了。 头贴着她的头发,鼻间全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他被香得一塌糊涂,慢慢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这来之不易的温存。 她的腰不似年轻时那么软了,却依旧诱人,引他想犯罪。 顾傲霆的心啊肝啊肺啊,热乎乎的,要融化了。 这些日子,他忙里偷闲,上网5g冲浪,看到网上那些小年轻的说,爱一个人,爱到想死在她身上。 当时,他嗤之以鼻,觉得好幼稚。 今天却清晰地体会到了那种感觉。 他现在就想死在秦姝身上。 正当他想入非非之际,秦姝突然出声道:“我还是觉得恶心。” 顾傲霆高涨的心骤然一疼,像被猫咬了一口。 痛痛的。 仿佛一瞬间,从天上摔到地上。 缓了好一会儿,顾傲霆才开口,“我很爱干净的,不抽烟,很少喝酒,常年健身,每天都洗澡,衣服佣人天天洗。上次查体,医生说我生理年龄也就四十岁。你看我,一没长老年斑,二没有老人气,眼不花,耳不聋,皮肤紧绷,皱纹很少,腰杆笔直,眉清目明,走路生风。外面人都夸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秦姝少有的,没打断他的话。 等他说完,她语气缓慢,夹杂一点悲沉地说:“不是生理,是心理。我觉得,我可能有情感洁癖。” 顾傲霆一顿,忙说:“蔺袅袅是我婚前交往的女友,很少有初恋就能结婚的。要是都像你这样,对过去始终不能释怀,那大家都不用活了。 秦姝声音微冷,“别避重就轻。” 顾傲霆目光躲闪,“柳忘那次,我真是喝醉酒,我当时意识模糊,断片了。” 秦姝目光虚空直视前方,没什么情绪地说:“说实话,我生理上已经没那么排斥你了,可心理上还是不行。你走吧,我不想对你用强。你那么大一头儿,总得给你留点面子。” 顾傲霆原本鲜活的心,顿时变得灰扑扑的。 像伤口上被撒了一层沙,又疼又难受。 他颓然地松开她的腰,手撑在沙发上,吃力地站起来。 来的时候,还雄赳赳气昂昂的。 走的时候,却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 不知是怎么下的楼。 在楼下阴影里沉默地杵了好一会儿,顾傲霆从西裤兜里摸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回来接我。” 司机应道:“好的顾董,我三分钟内到。” “你没走?” “没走,我觉得我在大门口等着比较合适。” 顾傲霆无声苦笑。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三分钟后。 司机把车开来了。 顾傲霆上车,闷闷道:“随便找个地方,我要去喝酒。” 司机陪着小心说:“喝酒容易得酒精肝,还会伤胃伤心脏伤脑神经,最主要的是醉酒误事,误事。” 就差把柳忘那件事,贴他脑门上了。 给顾家开了这么多年车,有些隐私,司机想不知道都难。 顾傲霆闻言,朝他摆了摆手,“算了,还是送我回家吧。” 司机暗暗松一口气,“好嘞,顾董。” 一踩油门,他开始提速,生怕顾傲霆会反悔。 顾傲霆越想情绪越低落,“你说事业做得再成功有什么意思?” “唉!”他重重叹口气,“真没意思!” 司机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在想,您那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很多人拼命奋斗一辈子,连套房子都买不起。您别墅无数,存款无数,风光无两,还要什么自行车? 二十五分钟后。 顾傲霆回到空荡荡的豪宅。 先去浴室冲了个澡,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 躺在床上,他顺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一张南音的面膜,拆开,贴到脸上。 又从被窝里掏出一张婚纱照。 是三十多年前,他和秦姝结婚前照的。 时间太久,表面都有些发黄了。 顾傲霆用指腹轻轻摩挲秦姝年轻时的脸庞,暗道,人啊,还是不能恋爱脑。 恋爱脑太痛苦了。 可是他忍不住。 凑到照片上,亲了亲秦姝绯红色的唇。 很想她。 才刚分开,就想了。 想得心肝儿一颤一颤的,疼。 第500章 平地惊雷 一周后,上午。 御鼎会馆。 顾北弦和秦野,约客户在这里谈生意。 谈一场商业并购案。 秦野坐在副主陪的位置,默默地望着顾北弦和客户谈笑风生,挥洒自如,不由得心生羡慕。 这些客户于他来说,难缠得很。 可顾北弦却应付自如。 这半年,他跟在顾傲霆身边,各种场合地磨练,还是无法做到像北弦这般游刃有余。 有时候,不得不怀疑天赋这回事。 病了的北弦,谈起生意来,都比他强上几分。 合同谈成,众人觥筹交错,吃吃喝喝。 等到应酬结束。 两人带着手下人离开。 进电梯后,秦野剥了颗参糖递给顾北弦,“累吗?” 顾北弦接过,含在嘴里,抬手整了整领带,“习惯了。” 秦野眉心微拧,“天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头都大了。” 顾北弦极浅地勾勾唇角,“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从小跟着老顾出入各种场合,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往那里一坐,就像被老顾附身了一样,脑子不是自己的脑子,嘴不是自己的嘴,各种条条道道张口即来。” 秦野闻言,眼神暗了暗,“你的童年一定过得很不幸吧。” 顾北弦觉得这哥,堪称哥届楷模了。 明明他从小成天下墓,处境更凶险,却心疼他。 一百步心疼五十步。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 所有心思,全在这一拍上。 惺惺相惜的情愫,呼之欲出。 出了酒店大门。 秦野接到顾傲霆的电话,“儿子,来一趟滨海路的香约西餐厅,见个重要客户。” 这是日常工作常有的事。 秦野没想太多,应道:“好。”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离下个行程,还有点空闲,要我陪你一起吗?” “一起吧。” 一行人上车,来到香约西餐厅。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顾傲霆订的不是楼上雅间,而是一楼大厅位置,且靠窗。 很少有这种情况。 落座没多久,顾傲霆口中的重要客户来了。 让秦野诧异的是,这次来的客户,不是以往打交道的老狐狸,而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约摸二十四五岁的年纪。 衣着华贵时髦,脸上着淡妆,精致得体。 女人没带助理和随从,只身一人前来。 坐下后,她从包里掏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顾北弦和秦野,嫣然一笑,打招呼道:“你们好,我是云氏集团的长女,姓云名恬。我爸让我来跟你们家谈个合作,请问哪位是秦野?” 秦野道:“我就是。” 云恬上下打量着秦野,唇角轻轻扬起,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眼里是满意的神情。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方式。 顾北弦懂了。 他偏头对秦野说:“这个合作你自己谈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秦野刚要开口。 顾北弦朝他使了个眼色,站起来,带着手下人离开。 果然如他所料。 刚出大厅,就在门口遇到了鹿巍。 他和朋友一起,从车上下来。 看到顾北弦,鹿巍眼睛一亮,亲热地打招呼:“北弦,你怎么也在这里,太巧了!” 顾北弦客气疏离地喊了声鹿叔叔,说:“您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好好,你去忙,我带朋友来吃饭。” 顾北弦抬脚朝车子走去。 远远的,他听到鹿巍对朋友说:“刚才那位是顾氏集团的顾总,跟我是亲家。” 他朋友做出吃惊状,捧道:“鹿哥,你这亲家大有来头哇,顾家可不是普通家庭。” 鹿巍笑道:“我女婿也很优秀。” 他朋友羡慕道:“宁宁出息了。” 顾北弦极浅地扯了扯唇角。 上车。 他把电话拨给顾傲霆,“顾董,今天这事,是你故意安排的,对不对?” 顾傲霆哈哈一笑,“对,做给鹿巍看的。我的人查到鹿巍三天前订了那家餐厅,今天带朋友去吃饭。我故意让阿野和云恬见面,且在一楼大厅里见,挫挫他的锐气。让他手那么长,管那么宽。” 顾北弦平心而论,“其实鹿宁人还算不错,对我哥一片真心。” “鹿宁还凑合,鹿巍不行,真想给她换个爹。” 顾北弦忍住笑,“这话苏婳以前也说过。” 顾傲霆神色一窘,“我现在已经改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顾北弦笑了笑,挂断电话。 西餐厅里。 鹿巍带着朋友走进大厅。 刚一转身,他就看到秦野和一个年轻貌美、衣着华贵的年轻女人,坐在窗边的餐桌前吃饭。 女人有说有笑,笑容娇俏。 看向秦野的目光,软绵绵的,暧昧得恰到好处。 让人想不多想都难。 鹿巍眼神冷下来,硬撑着,把朋友带到楼上,安顿好。 等上菜的间隙,他找了个借口出来。 来到僻静处,他给秦野打电话,“你在做什么?” 秦野淡声道:“见客户。” 鹿巍语气带一丝责备,“你客户形象挺好,年轻貌美。” 秦野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有事?” “没事,我们家宁宁出差一周了,该回来了。” 秦野嗯一声。 鹿巍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回应,只好悻悻道:“不打扰你们了。” 秦野挂断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鹿巍越想越生气。 气得心尖儿疼。 他深吸一口气,拨给顾傲霆。 电话刚响一声,顾傲霆就接听了,仿佛专门在等这个电话似的。 鹿巍压抑着怒意,试探口风,“亲家啊,我今天带朋友吃饭,遇到阿野和一个年轻女人在谈生意。” 顾傲霆笑呵呵地说:“是的,俩人谈的生意还不小。” 鹿巍听着刺耳,“啥生意呀,连你都说大。” “两个豪门望族联姻的生意,你说大不大?平时我谈的生意,最大的也不过上百亿,这可是个几千亿的生意。” “轰隆!” 犹如平地起惊雷! 鹿巍大脑一片空白! 五脏六腑都跟着颤了颤! 好半晌。 他才发出声来,“不是,你们,你们这也太不厚道了吧?阿野明明和我们家宁宁在谈恋爱,他怎么能和别人联姻?” “像我们这种家庭,联姻很正常啊。鹿先生见多识广,也曾风光过,应该知道吧。” 鹿巍难以接受,“可是俩人还没分手,你们这样做,不地道。” “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分手就是一句话的事。” 鹿巍憋了半天,讷讷道:“我觉得,孩子的事,我们大人还是不要掺合,让他们自己决定,好吗?” 顾傲霆鼻子哼出一声轻笑,“请牢记你说的话。” 鹿巍抬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我会记住,会记住。” 给顾傲霆打完电话,鹿巍又给鹿宁打。 电话打不通。 她现在应该还在执行任务。 都等不到她回来,鹿巍直接给她发微信:宁宁,收到信息快回来,阿野要被别人抢走了! 这条信息,一连发了五遍。 怕她收不到,又用短信发了五遍。 终于忙完,回到包间。 接下来的应酬,鹿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晚上。 鹿宁终于回家了。 鹿巍强装镇定地迎上去,问:“阿野知道你今天回来吗?他有没有去机场接你?” 鹿宁低头换鞋,很平静地说:“没,我没告诉他,不喜欢事事依赖别人。” 鹿巍脸一冷,“傻,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得学会示弱,不要事事逞强。” 鹿宁没接话,拉着行李箱往楼梯走去。 鹿巍紧跟上去,“我给你发的信息看到了吗?” 鹿宁情绪很淡,“看到了。” “你不着急?” 鹿宁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好着急的,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急也没办法。” “你现在给阿野打电话,说你生病了,很难受。” “不打,他想分就分,想和就和吧。” 鹿巍忽然厉声道:“你们不能分!” 鹿宁疲倦地说:“求你不要闹了好吗?我要睡觉,出差这几天都没睡好,我很累很困。除非地震来了,否则不要叫醒我。” 见她真的疲倦,鹿巍心软了,“喝杯热牛奶再睡吧,我给你热。” 鹿宁嗯一声,拎着行李箱,上楼。 没多久,鹿巍端了杯热牛奶过来,放在床头柜上。 鹿宁去浴室冲澡了。 冲完出来,她拿起杯子喝了几口。 觉得味道怪怪的。 想着可能是过期了,就往床头柜上一放,躺下了。 一连出差七八天,又累又困。 很快,她就睡沉了。 楼下。 鹿巍给秦野打电话,“阿野啊,宁宁出差刚回来,累病了,你能来看看她吗?” 秦野的声音明显有点着急,“什么病?” “有点严重,一直沉睡不醒,你来一趟吧。” “好,我马上过去!” 听他这么说,鹿巍从昨天就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了点。 四十分钟后。 秦野来了。 大步匆匆地走进鹿宁的卧室。 他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没发烧。 掰开眼皮,看了看她的眼珠子,也正常。 除了神态疲倦,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秦野不由得纳闷。 出来,他对鹿巍说:“送鹿宁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有病快治,别耽误了。” 鹿巍忙道:“不用,不用去医院,你来了就好。” 秦野蹙起眉心,“鹿宁到底是什么病?” 鹿巍一本正经地说:“相思病。这病发病急,来势凶,医生治不了,只有你能治。” 第501章 舍不得她 “相思病?”秦野觉得可笑,“您老在逗我玩吗?” 鹿巍表情认真,“相思病,相思病,相思成疾。宁宁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沉睡不醒。” 秦野不信,“鹿宁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相思成疾?她以前经常出差,最长的时候出差一个月,也没见相思成疾。” “你不懂女人。越是外表坚强的,内心有可能越脆弱。长相温柔的,内心反而坚强。宁宁看外表果敢利落,并不代表她不会难过。哪个女孩子听到自己男朋友和别的女人相亲,还能淡定自若?” 秦野眼神暗了暗,“相亲那事,我事先不知情。” “可你也没排斥,宁宁为此伤透了心。” 秦野没心情跟他扯。 返回卧室。 秦野俯身拍拍鹿宁的肩膀,声音调柔道:“小鹿,小鹿。” 鹿宁不应,也不醒。 秦野手伸到她鼻下,探了探鼻息,呼吸正常。 他提高音量喊:“小鹿!小鹿!小鹿你醒醒!” 可是任凭他怎么叫,鹿宁就是不醒。 这不是正常的睡眠。 秦野心里乱糟糟的。 他掀开被子,手伸到鹿宁腋下和腿弯,打横抱起她,就朝外走。 鹿巍忙问:“你要带宁宁去哪?” “去医院,她一直不醒,你不急,我急!” 秦野抱着鹿宁大步匆匆地下楼。 鹿巍急忙追上去,“真不用去医院。宁宁就是难过,睡不着,吃了两片安眠药,不,应该不到两片,明天就能醒。” 秦野脚步停下,狐疑地盯着鹿巍,“你确定不到两片?” 鹿巍眼神微微躲了躲,“确定。送去医院肯定会洗胃,洗胃更伤身体。” 秦野暗暗松了口气。 把鹿宁重新放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秦野拿出手机上网查询,服用两片安眠药,有什么副作用? 查到副作用很小,这才安心。 鹿巍看在眼里,心生欢喜,趁热打铁道:“自从你进你们家公司做事后,你和宁宁就聚少离多。如今你又相亲,宁宁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很难过,你抽空多陪陪她吧。” 秦野扫他一眼,“我打个电话。” “好好,去书房打吧。” 秦野应一声,拿着手机,去了书房。 把门关上,秦野拨给顾北弦,“临时有急事,半个小时后的应酬,我去不了了,你安排别人去吧。” 顾北弦问:“出什么急事了?” “鹿宁吃安眠药了。” “严重吗?” “不严重,不到两片,” “正常剂量,别担心。你和鹿宁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野默了默,“我和鹿宁谈了快一年了,一般谈到这个时间,就该结婚了。我早就想娶她,可是她父亲给我的感觉,越来越不舒服。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我必须要多方面考虑。” 顾北弦道:“父母拗不过儿女,最终鹿巍会向你们妥协。你看我和苏婳,当初老顾那么反对,最后还不是低头了?” “鹿宁和苏婳不一样。苏婳养母性格直爽,生父生母为人豁达,都没有害人之心。鹿巍和他们没法比,初见时感觉他还行,越接触,越不行。” 顾北弦同感。 不过感情的事,都是劝和不劝分。 顾北弦道:“你再慎重考虑一下吧,无论以后怎么做取舍,都安排好,别伤了鹿宁的心。” “好。” 秦野挂断电话,推开书房门。 看到鹿巍正端了杯水,穿过走廊,步伐略有点慌乱。 秦野警惕心强。 猜到他刚才肯定在偷听。 秦野极浅地扯了下唇角。 鹿巍也有点不自在,拳头递到唇边,咳嗽一声,说:“不早了,你今晚就在我们家住下吧。” 秦野下颔微抬,“我和鹿宁还没结婚,随便留宿不好。” 鹿巍汗颜,“你去年冬天在我们家住过一晚,你忘了?” 秦野推脱不过去,主要也是担心鹿宁,便道:“我去书房睡。” 鹿巍拿起茶杯抿一口水,“书房那张沙发床,腿坏了,要修的,还没来得及找人修,没法睡。你就睡宁宁那屋吧,她床是一米半的,你俩都不胖,挤一下,也能躺开。” 如果放在从前,秦野当仁不让。 可现在,他和鹿宁有没有未来,都说不定。 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会和她结婚,自然不好辱她名声。 更不能让鹿巍抓住把柄。 秦野没有表情地说:“没结婚,我和鹿宁同住一屋,影响不好。” 鹿巍呵一声,“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搞那一套,现在流行未婚先孕,奉子成婚。” 秦野颇为无语,“你这样,真挺跌鹿宁的份。” 鹿巍不以为然,“我这是开明,反正你俩感情好,结婚是早晚的事。” 秦野意有所指,“以前是挺好,现在么,你心里清楚。” 鹿巍有点生气,“你这孩子,我说那么多,做那么多,还不都是为你好?俗话说,女婿半个儿,我拿你当儿子待,才会设身处地地为你着想。你从小没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终归隔着一层。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这肉,它有薄有厚。跟没养过的比,你父母肯定更偏爱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看你在公司的位置就能看出来,明明你是嫡长子,本该众星捧月的角色,却屈居北弦之下。” 秦野反感极了。 这人不只挑唆他们兄弟俩的感情,现在连他和父母的感情,也挑唆上了。 但凡他是个耳根软的,就上套了。 这种事历史上不少见,尤其是皇家,弑兄杀弟,甚至还有弑父的。 或多或少,都有被挑唆的成份。 秦野面色阴沉,转身就走。 鹿巍忙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别生气,别生气,你不爱听,以后我不说了就是。” 秦野硬声道:“你好自为之。” 鹿巍听着刺耳,但还是陪着笑脸说:“放心好了,我会好自为之。” 秦野抬脚朝鹿宁的卧室走去。 走出去几步。 他忽然扭头,对鹿巍说:“别暗搓搓地对我家人下手,尤其是我弟弟弟妹和他们的孩子。他们若出事,我会跟你拼命,我说到一定会做到!” 他语气强硬,每个字都带着剑气。 寒光闪闪。 鹿巍有点打怵,脸色黑了黑,别开视线,“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们鹿家人从祖上就正直,根红苗正,天地可鉴。” 秦野冷笑一声。 他推开门,走进卧室。 来到床边,坐下。 秦野伸手抚摸鹿宁漆黑的短发。 凝视着她英气精致的脸庞,他目光微微泛痛。 想起去年初遇时,在西北古城,她为了救他,半夜拉着他的手一路飞奔。 她英姿飒爽的外表下,却有颗耿直的心,直得有点萌,憨乎乎的,很可爱。 想起他们在鬼屋第一次接吻,他激动得心都要飞到天上去。 想起她做榴莲蛋糕给他吃,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蛋糕。 想起她为了护他,一双细细瘦瘦的手,把又高又大的蔺成枭摔出去老远。 她喜欢他的原因,居然是想保护他。 多么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秦野俯身,隔着被子,抱了抱鹿宁,抱得很紧,像抱一个婴儿。 还是很喜欢她。 真要分手,很舍不得。 宛若割掉身上的肉,一样疼。 秦野静默地坐在鹿宁床边,一直待到很晚。 困得睁不开眼了,才出来,下楼,在客厅沙发上和衣躺下。 十一点多的时候。 鹿宁的母亲关岚,加班回来了。 进门一开灯,就看到沙发上赫然躺着个大男人。 她顿时吓了一跳。 再瞅一眼,是秦野。 她拍拍胸口。 看到秦野没盖东西,关岚转身上楼,取了床空调被,下来,动作极轻地盖到他身上。 又把空调调到睡眠模式。 秦野感觉到了,闭着眼睛装睡。 关岚回到主卧,问鹿巍:“书房不是有张折叠的沙发床吗?怎么不让秦野去那里睡?客厅沙发贵妃榻太短了,他那么高的个子,腿都伸不开,蜷得难受。” 鹿巍嗤之以鼻,“就没见过那么傻的。我让他去鹿宁屋睡,他不去,非得睡客厅。既然那么想蜷着,就让他蜷吧。” 关岚眼睛一瞪,“你疯了?俩人还没结婚,睡一屋,要是出点事,宁宁吃亏!” 鹿巍拉开被子躺下,慢悠悠地说:“妇人之见,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顾傲霆已经给秦野安排相亲对象了,对方和他们家家世相当。我们家现在占弱势,非常时期,要采取非常手段,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饭。” 关岚白了他一眼,“这么着急,干脆你和秦野谈恋爱去吧。” 鹿巍坐起来,“我要是个女的,再年轻三十岁,还有宁宁什么事?我铁定能把秦野收拾得服服帖帖。” 关岚哼出一声冷笑,“你现在也可以。听说顾傲霆和他太太感情一直不和,你去撬他墙角吧,比在秦野身上下功夫更有用。” 鹿巍脸都气白了,“你,你简直无理取闹!” 第502章 送她戒指 楼下。 秦野躺在沙发上,怎么也睡不着。 不舍得和鹿宁分手,可是又实在厌烦鹿巍。 明知鹿宁吃了不到两片安眠药,没大事,可他还是忍不住,每隔一会儿,就去她卧室看看。 生怕她一睡不醒。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他才在沙发上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 秦野觉得有人给他盖被子,动作很轻,像是生怕吵醒他。 鼻尖嗅到一抹极淡的香气。 很熟悉。 秦野睁开眼睛,看到鹿宁正站在沙发前,默默地瞅着他。 那双漂亮的小鹿眼里,带着疲倦和悲伤。 那悲伤,让秦野心里疼了一下。 “悲伤”这种情绪,本不该出现在鹿宁这么爽利的女孩子身上。 他想起北弦说的,不管以后怎么样,都要处理好,别让鹿宁受伤。 可是真要分手,无论怎么处理,对方都会受伤。 除非没产生过感情。 见他醒了,鹿宁马上收起眼底的悲伤,弯起唇角笑,“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野没接话,盯着她苍白的小脸,“难受吗?” 鹿宁抬手捶了捶脑门,“头有点晕,昏昏沉沉的,浑身也没劲儿,不知是出差熬夜熬的,还是没睡好。不碍事的,回头再补一觉就好了。” 秦野掀开被子,站起来,“安眠药以后尽量少吃,容易养成依赖性。下次睡不着,听轻音乐,听小说,或者看书都行。” 鹿宁纳闷,“我没吃安眠药啊。” 秦野打量她几眼,“没吃安眠药,你怎么睡那么沉?” “我……”鹿宁忽然想起睡前喝的那杯牛奶,味道怪怪的。 应该不是过期了。 是父亲在里面加了安眠药,为了让她沉睡不醒,为了留秦野在家里住。 她不再说话。 她不说,秦野也懂了。 鹿巍撒谎了。 秦野一言不发,弯腰把盖过的空调被叠好,把沙发上的靠枕摆好,直起身,说:“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吃过饭再走吧。” “不吃了。” “那好,我送送你。” 鹿宁走到秦野面前,帮他掸了掸揉皱的衬衫。 秦野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不舍的情绪呼之欲出。 不过他忍住了,“不用整理,我等会儿回住的地方换衣服。” “嗯。” 两人一前一后朝门口走去。 鹿巍跟在后面喊,“阿野,吃了饭再走吧。” 秦野没应,拉开门走出去。 清早的天,是灰沉沉的乌蓝。 刮着不怎么明确的风,风是热的,闷得很。 两人本就话少,如今话更少了。 一路上,肩并肩沉默地往前走。 出了大门。 送到车前。 鹿宁去摘腕上的手镯,“镯子还是给你吧,我不喜欢占人便宜。” 秦野按着她的手腕,不让摘,“一直戴着,重不重?” “刚开始有点重,后来就习惯了。” 秦野垂眸,注视着那粗粗大大的黄金手镯,“有没有觉得土?” 鹿宁轻轻一笑,“也不是土,就是觉得像古代宫里娘娘戴的,不太适应。后来戴习惯了,就看顺眼了。” 秦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 他转身,拉开车门,从储物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酒红色丝绒首饰盒。 打开。 里面是一只黄金戒指。 戒圈上雕着精细的花纹,上镶一只硕大的祖母绿宝石。 宝石是浓艳的绿色调,青翠悦目,晶莹剔透,让人心醉。 秦野把首饰盒递给鹿宁,“戒指和手镯是配套的,后来我自己去买的,一起送你吧。” 鹿宁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暗下来,没接,“戒指意义非比寻常,你留着吧,以后能派上用场。” “按照你手指尺寸买的,只能送给你。戒圈不值钱,上面镶的宝石值点钱,拆下来,重新镶个首饰也行。” 鹿宁无声地笑了笑,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以前收他的礼物,是开心。 现在收他的礼物,总感觉带点弥补的意味。 他越是弥补,她感觉他离自己越远,心里就越难过。 秦野拉起她的手,把首饰盒硬塞进她手里,“你回去吧。” 鹿宁却没动。 沉默了会儿,她把首饰盒还给他,“你不用弥补我,也不要觉得亏欠我。和你恋爱的这一年,我很开心,不存在谁吃亏,谁占便宜这回事。感情这种事,本来就存在很多未知性,分分和和都很正常。” 她耸耸肩,故作洒脱地笑了笑,“只要是真心相爱,我无怨无悔。” 秦野没接。 他抬手把她按进怀里,抱住。 抱得很用力,却也很无奈。 很怀念去年和她在一起那段热烈的时光。 风忽然大起来,卷起地上的尘土。 紧接着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哗哗哗!” “快上车!” 秦野急忙拉起鹿宁的手,打开后车门,把她推进车里。 鹿宁头发淋湿了,脸上也是水。 秦野扯了张纸,帮她擦脸上的雨水。 可是擦完,又有水流下来。 秦野的手指僵住,“你哭了?” 鹿宁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笑道:“不是哭,是雨水进眼里了,蛰得有点疼,自己出来了,是一种生理反应,不是心理。” 嘴上这么说,眼泪却再次涌出来。 鹿宁又擦掉,笑出声,“这眼睛真不听话,你别担心,我真没事。等把眼睛里的雨水冲掉,就好了。” 秦野心里钝钝一疼。 多希望她不要这么懂事,哪怕她无理取闹,撒泼耍赖都行。 那样他心里好过点。 秦野又扯了几张纸,递给她。 鹿宁接过来,用纸捂着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眼圈红红的。 她打量一眼车子,故意转移话题,“你又换新车了?” “嗯,老顾让开的,说是谈生意需要。昨天接到你爸的电话,来不及换车,我直接开着过来了。” 鹿宁苦笑,“你已经不再是去年的你,我却还是以前的我,这就是差距。” “不,我还是去年的我,只是表面变了,内心没变。跟你我没关系,主要是你父亲。他前阵子,设风水阵害顾凛,下一步就该是北弦了。我从小酷爱历史,看过很多史书,太了解你父亲的心思了。这种人格的人,野心很大,不达目的,他不会善罢甘休。你劝过他,我也警告过他,可他依旧我行我素。” 鹿宁深呼吸一声,“我能理解你,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同意。” 秦野顿了顿,“那天的相亲,我事先不知情。” 鹿宁微微一笑,“知不知情,都不重要了,你以后肯定要走这一步。我只会打打杀杀,处理点灵异事件,帮不了你什么。云小姐那种女孩子,比我更适合你。” 秦野心脏猛地揪紧,渐渐痛成一块肉疙瘩。 他抬手把她按进怀里。 已经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抱她了。 这个曾经要拿命保护他的女孩子,要失去了。 两人沉默地抱着,谁也没说话。 从前拥抱,两人心猿意马,心花怒放。 如今却只有不舍和遗憾,以及揪心的痛。 不知抱了多久。 大雨终于停了。 鹿宁轻轻推开他,“你回家冲个澡,去上班吧。” “好。” 鹿宁推开车门下车。 秦野找了把伞,递给她,“拿着,万一再下雨,别淋到了。” 鹿宁瞅着那把伞,触景生情,想到了“散”。 她做了个笑的表情,接过来,“你开车慢点。” “你也是,走路看一下路。” 鹿宁哭笑不得,“我就在小区里,几步路就到家了,不会有事。” 看着鹿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区里,秦野转身上车。 坐在驾驶位上,握着方向盘,踩油门。 踩了好几次,车子都没动静。 这才想起,忘了发动车子。 他怅然若失地坐了许久,忽然抬手用力捶了下方向盘。 依着他过去的性子,鹿巍少不了要受一顿皮肉之苦。 可现在,他不会做那么冲动的事了。 鹿宁回到家。 把伞放到门口,换鞋。 鹿巍迎上来,看她手里捏了一只首饰盒,顺手拿过来,打开。 看到里面的戒指。 鹿巍大喜,“阿野向你求婚了?这么快!你看,还是爸爸的招数高明吧,听爸爸的没错。” 鹿宁紧抿着唇,没说话。 鹿巍拿起戒指,细细打量,“戒指虽然是黄金,但这个宝石成色很好,看着像上等的祖母绿,得值不少钱。阿野对你还是挺上心的。对了,他说什么时候订婚了吗?” 鹿宁终于开口,“你想多了,是分手礼物。因为你,我们分手了,你满意了?” 鹿巍顿时蔫了,如霜打的茄子,“分手了?怎么会这样?” 第503章 牺牲小我 鹿宁从鹿巍手中拿过戒指,“对,分了。” 鹿巍还是难以相信,“你就骗我吧,哪有分手送戒指的?一般都是求婚结婚,才送戒指。” “戒指是阿野一早就买好的,按照我的手指型号买的,送别人不合适。从去年他就对我说要订婚结婚,因为你,全泡汤了。” 鹿巍蔫了一会儿,突然冷笑出声。 笑了好几秒钟。 他开口,语气讥诮道:“你们分手的真正原因,压根就不在我身上,是秦野。他肯定是看中那个姓云的了,想娶人家白富美,又怕你这边没法交待,就故意找个借口,推到我身上。这小子可真滑头,明明是自己见异思迁,非得倒打一耙。宁宁,我跟你讲,男人都是这副尿性,见一个爱一个。你还太年轻,看不透,别被他忽悠了。” 鹿宁静静地听着,什么也没说。 她觉得秦野不是这种人。 他那么耿直,要是真看上了别人,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而不是藏着掖着,更不会倒打一耙。 鹿巍越想越生气,“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得想办法把秦野追回来!哪怕追回来,不要了,也得争这口气!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谈了一年了,说甩就甩,什么东西!” 鹿宁神色很淡,“要追你自己去追吧,我要脸。” 鹿巍一怔,“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告诉你,脸是最没用的!“ 鹿宁懒得再听他说话,转身上楼。 和关岚擦肩而过。 关岚扫一眼她红红的眼圈,“没事吧?” 鹿宁捏紧手中的戒指,平静地说:“还好。” 关岚劝道:“谈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你想开点,” 鹿宁点点头,“没事,我早就有心理准备。” 关岚下楼。 鹿巍向她抱怨,“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笨?到嘴边的肥肉,又让他飞了。平时看着挺聪明的,谈起恋爱来就不行了,连个男人都抓不住,真没用!” 关岚呵一声,“你有用,在异能队混了大半辈子,也不过比宁宁高两级。四十来岁,就被调了个闲职,混着等退休。” 鹿巍脸色灰了灰,“我有谋有略有才华,就因为爷爷去世了,没有背景,才受人排挤。” “既然那么厉害,就下海创业去,别盯着人家那盘,指指点点。” 关岚扔下这句话,转身去厨房。 鹿巍冲她的背影喊道:“我跟你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了!” 次日。 一大清早,鹿巍就喊关岚起来做榴莲蛋糕。 关岚郁闷,“你不是不爱吃蛋糕吗?瞎折腾什么。” “让你做,你就做,做好了,我送人。” “送谁?” “男人的事,女人别多问。” 关岚白了他一眼,起床去厨房做了。 等蛋糕做好,鹿巍给秦野打电话,把笑和讨好全搁在话音里,“阿野啊,你现在在哪里?” 秦野淡声道:“有事?” “我们见一面吧。” 秦野抬腕看表,“下午四点后,我有十分钟的空,在公司见。’ “好好,我准时到。” 挂了电话,鹿巍捏着手机骂道:“臭小子,跟我还摆上谱了!” 骂完,他开始换衣服。 穿西装打领带,把皮鞋擦得锃亮。 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形象可以了才消停。 到了下午。 鹿巍提着蛋糕,开车来到顾氏集团,秦野的办公室。 进门。 他把蛋糕放到办公桌上,弯起嘴角,笑道:“阿野,这蛋糕是宁宁做的。那孩子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舍不得你。从昨天回家,她就把自己关进屋里不出来,饭不吃,水也不喝。” 秦野放在桌上的手,手指渐渐握紧。 心里难受得厉害。 鹿巍盯着他握紧的手,心中有数了,继续说:“我这人吧,其实没有坏心眼,就是爱讲点大道理。我对你掏心掏肺,那是把你当成自己家人。” 秦野抬眸扫他一眼,“对,您什么都好,尤其是手,能绕地球三圈。” 鹿巍心里暗骂一句臭小子,嘴上却笑着说:“我觉得你和宁宁既然还互相喜欢,就别分手了。你不喜欢我哪里,我可以改。虽然我们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比普通人家也强出许多。宁宁家教好,性格好,人也不矫情,事儿少,还一身的功夫在身上。那位云小姐,富家千金一个,从小娇生惯养,肯定很难伺候……” 秦野打断他的话,“跟云小姐没关系,别找借口。” 鹿巍嘿嘿一笑,“都是男人,我能理解你,男人见异思迁很正常。” 秦野懒得同他废话。 他抬腕看看表,冷冰冰道:“时间到了,我要见客户了。” “好,你忙,你忙,忙了好,忙了有出息。” 鹿巍起身离开。 房间重归安静。 秦野盯着桌上的蛋糕,久久没动,难过的心情呼之欲出。 他拿起手机,按了快捷键2,是鹿宁的号码。 想打电话哄哄她,让她不要难过,好好吃饭。 可是转念一想,她的难过,都是他带去的。 伤害了她,又哄她,这算什么? 渣男吗? 秦野急忙挂断电话。 盯着蛋糕看了好一会儿,他抬手拆开包装。 用勺子挖了一块,放进嘴里。 一入口,就觉得味道不太对。 这蛋糕不是鹿宁做的。 鹿宁习惯少放糖,多放榴莲,奶油打得也比这个更细腻。 秦野冷笑。 鹿巍又撒谎了。 这人嘴里压根就没几句真话。 “笃笃。” 有人敲门。 秦野喊道:“进来。” 顾北弦推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深蓝色刻烫金字的邀请函,放到办公桌上,“三天后,国际商会在京都大酒店顶楼大会议室召开,你跟我一起去吧。到时参加商会的人很多,带你认识一下。” “好。” 视线落到蛋糕上,顾北弦问:“鹿宁送的?” “不是,鹿巍。” 顾北弦极浅地勾了下唇角,“无利不起早,这老狐狸送蛋糕肯定有目的。” 秦野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说他老狐狸都抬举他了,老顾那种才称得上老狐狸,鹿巍顶多就是只黄鼠狼。” 顾北弦若有所思,“你和鹿宁分开了?” 秦野嗯一声。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毕竟谈了一年,别忘了好好补偿人家,记得送张卡或者送张支票。” “给了一套首饰,给钱感觉就变了。” 顾北弦语气惋惜,“挺可惜。之前她不知道你身世,还对你那么好,难得。在你风光时,喜欢你的人很多。在你落魄时,喜欢你的却少之又少。错过了,以后恐怕再也遇不到了。鹿宁就像苏婳一样,世间少有。” 秦野眼睫垂下来,“是很可惜。” 他在心里又重复了两遍,很可惜,很可惜。 每一个字,都揪着他的心,心脏疼得像被人拿砂纸打磨似的。 可是自古以来,忠孝难以两全,小家和大家也是。 娶了鹿宁,就摆脱不掉鹿巍。 这人野心太大,又太闲,指不定是下一个蔺老头。 他只能牺牲小我,换取顾家所有人的安宁。 第504章 触景生情 当晚,九点钟。 应酬结束。 回家路上,顾北弦亲自去水果超市,给苏婳挑选了很多柚子,有蜜柚、金香柚、葡萄柚、甜桔柚等。 回到日月湾。 苏婳刚吐完,从卫生间里出来。 她懒懒地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只抱枕,脸色苍白,眉心拧紧,特别难受的样子。 顾北弦心疼极了。 比自己刚吐完,还难受。 他去洗了把手,出来,剥开柚子喂苏婳,“吃点柚子,能缓解孕吐。” 苏婳张嘴吃下。 软糯的柚子瓣,甜酸多汁。 入口后,难受的感觉仿佛减了三分。 苏婳忍不住多吃了点。 顾北弦把她耳边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很难受是吗?” 苏婳点点头,“比怀第一胎时要难受一些。” 顾北弦把她搂进怀里,“就怀这一个,绝对不生二胎。” 苏婳苍白地笑了笑,“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我不容易怀孕,以后要是真怀了二胎,就生下来。我从小跟着外公一起长大,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孩子,很孤单。十分羡慕你,有兄有妹,热热闹闹,出了事大家一起帮忙,多好。” 顾北弦被她说得心动了,“生个儿子像我,生个女儿像你,也挺好的。” “女儿像南音吧,无忧无虑,活泼可爱。” 顾北弦抬手扶额,“南音太闹了,还是你这种性格好,沉静。” 苏婳莞尔,拿起一瓣柚子往他嘴里塞,“这个品种的柚子好吃,清甜多汁,你也吃。” 顾北弦别开头,“我不能吃,这是黄金葡萄柚,西柚的一种,会影响药物吸收。小时候生这病,我吃过一次,难受了好几天,像断药一样。” 苏婳急忙把柚子放回原处,“最近感觉怎么样?” “已经开始减药了,别受太大刺激,会好转。” “路上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 顾北弦捏捏她的脸颊,“放心,只有你的事能刺激到我,其他不会。” 苏婳轻轻翻他一眼,“恋爱脑。” 顾北弦勾唇,“恋爱脑没什么不好的,起码爱是真的,总比老顾事事都盘算强。” 苏婳胃里忽然一阵浊气上涌。 她急忙从沙发上起来,就朝卫生间跑去。 顾北弦紧跟着追上去,“你慢点跑,别摔倒了。” 追上去,他扶着她。 进了卫生间,苏婳趴到马桶上,就是一阵狂吐。 胆汁儿都快要吐出来了。 酸腐的味道,瞬间充斥着整个卫生间。 柳嫂急忙把排气扇打开。 如果换了别人,顾北弦早就甩袖离开了。 可是自家媳妇吐的,再难闻,他也不嫌弃,只有心疼。 他转身去接了杯漱口水,递到苏婳嘴边,“漱漱口。” 苏婳听话地张嘴喝下,把嘴漱干净。 见她不吐了,顾北弦扶她起来,走到洗手盆前,帮她洗嘴,洗脸,洗手。 洗完,他凑到她嘴上吻了吻。 苏婳别开头,嗔道:“刚吐完,没刷牙,难闻。” 顾北弦抿了抿唇,“不难闻,很香。” 苏婳哭笑不得,“你呀,不知该怎么说你好了。” “我也是,不知该怎么心疼你才好了。” 苏婳温柔地抱抱他的腰,“你生着病,还要照顾我。” 顾北弦轻抚她后背,“正因为你怀孕了,我情绪没那么淡漠了,医生说,这也算是一种医学奇迹。” 还有一句,他没说。 那就是“爱能战胜一切,爱能创造奇迹”。 太肉麻了,实在说不出口。 两人洗漱上床。 苏婳往顾北弦身边凑了凑,找到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软玉温香在怀,顾北弦忍不住心猿意马,情不自禁想对她做点激烈的事。 自打苏婳怀孕后,他就一直旱着。 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 不过条件不允许。 顾北弦强忍着,亲亲苏婳的额头,“你先睡,等你睡着后,我去客房睡,有事打我电话。“ 苏婳一怔,仰头看他,“好好的,为什么要跟我分房睡?你不爱我了?” 顾北弦克制着身体的冲动,“想多了,你太香又太软,我的病还未痊愈,忍不住会冲动,怕情不自禁会伤害你。” 苏婳俏皮一笑,“想要你就直接说嘛,绕什么弯子。” “你怀孕了,不行。” 苏婳晃了晃右手,“我有绝活啊,用它就能带你冲上云霄。” 顾北弦忍俊不禁,被她的俏皮折服。 “你孕吐,不舒服,我再麻烦你,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苏婳笑,“孕反一阵一阵的,吐的时候,生不如死,吐完就没事了,你别担心。” “真的?” “我骗你干嘛?你这病不能憋,憋了对身体不好。我还怕你憋狠了,去外面找女人。” 顾北弦俊脸一沉,“怎么可能,我是病了,又不是疯了!” 苏婳翻身坐到他的腿上,“那就乖乖躺平吧,我要开始了。” 顾北弦双眸微湿凝视着她,目光越来越炽热,呼吸渐渐急促,身体烫得几乎要燃烧……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事后。 顾北弦起床收拾利索,回来,把苏婳重新拥入怀中。 有妻有孩子。 人生接近圆满。 可是一想到秦野三十有一了,却独守空房。 好不容易找一女朋友,还分手了。 顾北弦一阵唏嘘,“我哥和鹿宁分手了,不管怎么说,相识一场。周末,叫鹿宁来家里吃顿饭吧,也算好聚好散。” “好。” 周末。 苏婳约鹿宁来家里吃午饭。 鹿宁没拒绝,备上礼物,准时过来了。 看到她,苏婳神色微微一滞。 鹿宁比上次见时,消瘦了很多,明明不爱笑的人,却一直笑,唇角和眉眼都弯着。 仿佛一直笑,就能让人觉得她没事似的。 苏婳忍不住心疼她。 落座后,柳嫂上茶。 苏婳把切好的水果,推到鹿宁面前,没话找话说:“你们异能队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鹿宁如实道:“大部分都是从民间找来的有特殊本领的奇人异士,像我这种从正规军校毕业的,不太多。” 苏婳问:“你的眼睛能夜间视物,你爸呢?” “我爸也是,眼睛能夜视,我遗传了他。” 苏婳好奇,“他也是军校毕业吗?” “不是,我老爷爷去世后,我爷爷又患病,家境开始衰败。为了生计,我爸做过很多工作,当过保镖,干过翻译,经过商,还做过一段时间的私家侦探。偶尔一次机会,被异能队的头头发现了,吸纳进组织里。” 说话间,柳嫂和佣人把饭菜端上桌。 苏婳和鹿宁上桌吃饭。 她拿起提前醒好的红酒,给鹿宁倒上,“我怀孕不能喝酒,你喝点红酒吧。” “谢谢。” 饭菜丰盛,做得十分可口,鹿宁却吃得没滋没味的。 心情不好,一不留神,鹿宁就多喝了几杯红酒。 喝的时候没感觉,等吃完饭后,红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鹿宁看苏婳,开始重影子了,四只眼睛,两个嘴巴。 她连包都忘记拿了,就要走。 醉成这样,苏婳自然不能让她走了,喊柳嫂扶她去客房休息。 楼上有两间客房。 好巧不巧,柳嫂扶鹿宁进的秦野曾经住过的客房。 视线一扫,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只打火机。 鹿宁唇角扬了扬。 意识虽然模糊,却认出了这只打火机。 是她去年送给秦野的礼物,zippo的。 买的时候,商家可以刻字。 她在上面刻了:吸烟有害健康,你的小鹿。 鹿宁拿起那只打火机,躺到床上,把打火机贴到脸上,想感受秦野掌心残留的温度。 摩挲着上面刻的字,鹿宁笑了。 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秦野总喜欢喊她“小鹿”,对此她抗拒过,让他喊她“宁宁”。 秦野当面没说什么,后来发信息给她,说喊她“小鹿”是有原因的,因为每次跟她在一起,他的心都像小鹿乱撞。 泪水模糊了视线。 鹿宁笑得更厉害了。 她不爱哭,从小到大哭的次数有限。 以前总纳闷,失个恋,有啥好哭的? 分了就是分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轮到自己才发现,事不落在自己身上,感觉不到疼。 失恋了,是真的很难过,看到什么,都会想起他。 真的,她现在看文件时,偶尔看到个“秦”或者“野”字,都会触景生情,感伤一阵子。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这段感情。 想着想着,鹿宁睡着了。 醒来天色已黑透。 鹿宁酒已经醒得差不多。 她掀开被子,整了整衣服,又去卫生间冲了把脸。 下楼。 一抬头,赫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鹿宁急忙往后退,可惜秦野已经看到她了。 他沉默了片刻,喊道:“小鹿。” 普普通通两个字,喊得鹿宁心如刀割。 她笑道:“你好。” 秦野眼神暗了暗,“你好。” 鹿宁眼神躲闪了下,“我该走了,你们忙。” 说罢,她匆匆朝门口走去。 因为走得太急太忙,又残存着点醉意,她走得跌跌撞撞。 秦野大步追上去,扶住她,“我送你回去。” 鹿宁轻轻推开他的手,“我开车来的。” “你喝酒了。” “可以叫代驾。” “代驾是外人。” 鹿宁心痛了一下,弯起眼睛,“既然要分,就快刀斩乱麻地分,不要再给我任何希望。否则,你难过,我也难过。” 秦野眼神沉了沉,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所有不舍和依恋,全都深埋在心底。 最后顾北弦安排司机把鹿宁送回家。 自打鹿宁走后,秦野就一直抿唇不语。 沉默如寂寞的山。 隔天。 顾傲霆打电话约鹿宁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落座后。 各点了杯咖啡。 顾傲霆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推到鹿宁面前,“这是叔叔给你的一点零花钱,别嫌少,你拿去买点好吃的。” 鹿宁低头瞅了眼,五百万。 是她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金额。 鹿宁把支票推回去,“这钱我不能要。我和阿野是正正经经地谈恋爱,分分合合都是正常现象,收钱不像话。” 顾傲霆和蔼一笑,“五百万对叔叔来说,就像寻常人的五百块一样。这钱不是补偿,就是一点零食费或者茶水费,你不收是不给叔叔面子。” 鹿宁懂了。 他这么做,应该是怕她会一直纠缠秦野。 鹿宁问:“是不是我收下来,您老会心安?” 顾傲霆知道她听懂了,笑了笑,“你是个聪明孩子。” 鹿宁拿起支票,放进包里。 顾傲霆笑意加深,“这就对了嘛,叔叔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 鹿宁轻声道:“谢谢。” “不用谢,我是做给阿野看的。那孩子没在我身边长大,跟我不亲。我一直想弥补他,可他很抗拒我。我对你好点,他知道了,会开心。” “阿野就是嘴硬,其实人特孝顺。” “是挺孝顺。对了,孩子,你看看我印堂有没有发黑,身上有没有煞气?有没有小人阴我?” 鹿宁想笑,“我的工作是处理特殊事件,能夜视,但是不会相面。” 顾傲霆有点失望,“那这世上真有鬼吗?” 鹿宁如实说:“大部分都是装神弄鬼。” 顾傲霆叹口气,“你是个好孩子,可惜和阿野有缘无分。” 咖啡喝完,两人起身离开。 出了咖啡馆。 外面起风了。 风刮得很大,像要撕扯什么,路边的树被刮得摇来晃去,广告牌哗哗作响。 六月天,孩子脸,雨说下就下。 司机拿着伞过来,接顾傲霆上车。 忽然! 鹿宁一把抓住顾傲霆的胳膊,把他拽出去老远! 猝不及防,顾傲霆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倒。 站稳后,他冷着脸责怪道:“你这孩子,支票我也给了,你怎么对我这么粗鲁?” 话音刚落。 “轰隆!” 一声巨响! 咖啡馆硕大的广告牌从上面掉下来! 正好落到顾傲霆刚才所在的位置。 顾傲霆抬手抹一把冷汗。 鹿宁这是救了他一命。 顾傲霆心有余悸,沉默了好一会儿,对鹿宁说:“我回去劝劝阿野,等我好消息。” 第505章 不谋而合 听顾傲霆这么说,鹿宁不由得感动,心里燃起点希望,可是想起父亲,情绪又变得复杂起来。 她微微动了下唇角,“我先上去看看,再说。” “好。”顾傲霆吩咐闻讯赶来的保镖:“你们跟着小鹿。” 鹿宁忙说:“不用,你们保护好顾叔叔。” 说完她抬脚就走。 走到咖啡馆门前,盯着广告牌悬挂的位置,打量了两眼。 忽然,她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纵身一跃,就上了二楼。 双手抓住栏杆,轻轻巧巧就翻了进去。 顾傲霆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抬手捏捏眼框,问司机和保镖:“我是不是看错了,小鹿居然飞上了二楼。” 司机附和道:“是,鹿小姐弹跳能力很强。” 顾傲霆啧啧称奇,“难怪能进异能队,我就跳不上去。” 司机想笑,嘴上却一本正经,“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您经商能力一流,无人能比。” 顾傲霆淡笑,“说得倒也是,我是用脑子的人。” 这时,咖啡馆的经理带人走出来,向顾傲霆道歉,“对不起,客人,您有没有受伤?” 顾傲霆道:“没受伤,但受了惊吓,要不是身边人眼疾手快,我铁定得脑袋开瓢。” “真对不起,这风太大了。这样吧,我们给您免一年的咖啡,您看行吗?” 顾傲霆摆摆手,“不用了。” 为了方便谈事,随便找的一家咖啡馆,他才没时间来喝。 留司机等人处理,顾傲霆上车坐着等鹿宁。 鹿宁上了二楼,追出去一段距离,并没看到人。 回来仔细查看,发现是悬挂广告牌的螺丝,断裂了。 看不清是人为,还是天长日久自然老化,正好碰上这大风天,被强行吹断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即使有痕迹,也被冲刷掉了。 她都查不出来,报警自然也没用。 鹿宁翻身下来,拍拍双手,走到顾傲霆车前,俯身坐进去,问:“您约我在这家咖啡馆见面,都有谁知道?” 顾傲霆递给她一块毛巾,“就我和司机、保镖知道。” 鹿宁点点头,接过毛巾擦擦头发和脸上的雨水。 顾傲霆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鹿宁说:“不确定,意外的成分居多。” 顾傲霆暗暗松一口气,“只要不是有人别有用心就好。” 毕竟意外遇险的几率小。 要是别有用心,那就不得安宁了。 鹿宁说:“您忙,我回去了。” “嗯,路上开车慢点。” “好的,再见,顾叔叔。” 鹿宁下车,上了自己的车。 四十分钟后。 她回到家里。 等鹿巍回来,鹿宁问他:“今天中午,常青藤咖啡馆广告牌突然掉下来,差点砸到顾傲霆,这事你知道吗?” 鹿巍眉心一皱,“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找人搞的?” 鹿宁目光幽静望着他。 鹿巍觉得好气又好笑,“一,我没有作案动机,伤害顾傲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二我没那么坏;三我没那么蠢,在这关头对他下手,那不是不打自招吗?四,时间太仓促,短时间内要符合天时地利人和,还要做到不留任何作案痕迹,很难。” 鹿宁深深地看他一眼,“不是你最好。” 鹿巍呵呵两声,“我要真想做局,也是去搞那个姓云的白富美,而不是搞顾傲霆。” 鹿宁面色微变。 很想揍他一顿,可这是自己亲爹。 鹿宁深吸一口气,“求您了,消停点吧!我和阿野已经分手了,您非得让我们俩反目成仇才行吗?” 鹿巍恨铁不成钢道:“秦野说分手,你就屁颠屁颠地答应了?你这不争不抢的性子,一点都不像我。早知小时候不把你交给你外婆带了,带出了这么不争气的性格。” 以前鹿宁和他交流工作上的事居多。 没发现有太大的代沟。 现在才发现,她和他不只有代沟,连三观都不一样。 当天晚上。 顾傲霆说到做到。 来到日月湾,找秦野。 进了门,他也不坐,就站在那里,开门见山地说:“阿野啊,我觉得小鹿这人挺不错。” 秦野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道:“叫她鹿宁。” “好,今天中午我约鹿宁喝咖啡,出门的时候刮大风了,广告牌忽然掉下来。要不是她拉了我一把,我的脑袋就开瓢了。要不你俩别分了吧,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关键时刻能保命。看着普普通通一丫头,警觉性比我的保镖还强。” 要不是男女有别,他都打算雇她在身边当贴身保镖了。 秦野不由得想起鹿宁屡次救自己的情景。 心里骤然一疼,很想去找她。 可他忍住了。 秦野压了压情绪,淡淡道:“之前我在考古队时,鹿巍怂恿我去公司。后来我进了公司,鹿巍怂恿我趁机坐稳位置。任其发展下去,后果你细品。” 顾傲霆眼神灰了灰,“我早就猜到了。不过我觉得他掀不起太大的浪花,几次交手,他都败给了我。” 秦野勾唇,“别盲目自信。” 顾傲霆眉头一跳,“别长他人志气,灭我威风。” 秦野瞟他一眼,“你从小到老顺风顺水,没吃过太多苦,只是老奸巨滑,却不够阴狠。鹿巍正好相反,人生大起大落,很容易滋生畸形心理。他爷爷去世后,为了生存,他做过很多种工作,经过商,干过导游,还干过私人保镖和私家侦探等。导游是带团去东南亚,那边邪门东西很多,他在那边应该有人脉。私人保镖是和富豪打交道,私家侦探专门查人隐私。处处都针对你软肋。这种人,幸好生不逢时,如果放在古代,混得好了是曹操那种枭雄。混不好,是三姓家奴,吕布。” 这一番分析,头头是道。 和顾傲霆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抬手拍拍秦野的肩膀,“好儿子,跟着我学了大半年,长进了不少。” 秦野抬眸瞥他一眼,“这些是我从小看史书学到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傲霆一顿,忙转移话题,“鹿宁多好一孩子,怎么摊上那样一个爹?” “我妈那么好一个女人,不也摊上了你这样一个老公?” 顾傲霆噎住,讪讪道:“我也不差啊。你看我,有财有貌,有身高有品位,有能力有魄力,有魅力……” 秦野打断他的话,“您老别姓顾了,干脆改姓夜吧,夜郎自大。” “姓夜也好听,夜傲霆,霸气。” 秦野不想跟他扯些有的没的,手一挥,“我要睡了,您老要留宿吗?” 顾傲霆一想到他梦游会拿刀扎人的事,连连摆手,“不了,我还得回家贴面膜。” 说完,他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背对着秦野说:“对了,我给了鹿宁一张五百万的支票。” 秦野心一紧,“她收了?” “收了。” “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就对我说谢谢,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出了门,她还救了我一把,应该是满意的。” 秦野绷紧的心松弛下来,“满意就好。” 顾傲霆迟疑了会儿,转头问他:“你没那什么人家吧?” 秦野一怔,“啥?” 顾傲霆表情微窘,“就那啥,那啥。” 秦野听懂了,“没有,没结婚我不会做那种混账事。” 被内涵了的顾傲霆,老脸有点挂不住,讷讷道:“我想着,如果你那啥人家了,我再给她补五百万。既然没有,就算了。” 第506章 你好秦总 从秦野家出来。 顾傲霆上车,直奔秦姝的公寓而去。 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想错过。 熟门熟路地开门,进屋。 秦姝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硕大的液晶显示屏在直播一档国际时装秀。 顾傲霆隔三差五来一趟,秦姝早就免疫了,只淡扫他一眼,“你最近怎么这么闲?天天来我家串门。” 顾傲霆凑到她身边坐下,讨好的语气说:“我白天还是很忙,只能晚上过来陪陪你。北弦病情渐渐好转,阿野也慢慢上手了,有他俩帮忙分担,我比之前省心了很多。” 秦姝心知肚明。 这老狐狸,每一句话,都是一语双关。 明是解释,实是拉俩儿子来帮衬他自己。 秦姝白了他一眼,“您老深更半夜地光临寒舍,有何贵干?请直说。” 顾傲霆在心里说,是有贵干。 还想跪干。 可是这么放肆的调情话,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说出口。 顾傲霆左手悄然伸到秦姝背后,想搂她,又不敢搂,嘴上笑道:“我今天表现很好,给了鹿宁五百万,又去劝阿野不要和鹿宁分手。” 秦姝啧一声,“您老这是来找我求夸奖吗?“ “夸不夸的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在努力向你喜欢的类型靠拢。从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慢慢变得有血有肉,有情有义,霁月风光。” 秦姝没觉得感动,只觉得肉麻。 看样子,谈情说爱还得是年轻时,才美好。 年纪大了,怎么说,都觉得他在忽悠,入不了心。 秦姝语气敷衍道:“您老做得真棒,棒极了,给您打一百分!” 明知道她在敷衍,顾傲霆还是很开心。 一开心,他就想得寸进尺。 他偏头凝视着她,一双大丹凤眼微微潮湿,“小姝,我今晚能不走了吗?” 秦姝眼神一冷,“叫大爷也不行,我这儿就一张床。” 顾傲霆忙道:“我睡沙发,睡沙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秦姝不再说话,专注地看电视,研究时尚潮流。 顾傲霆不敢打扰她,拿出手机,打开邮箱,收公司邮件。 时装秀节目结束后。 秦姝起身去卫生间洗澡。 顾傲霆急忙去阳台拿了浴巾等在门外。 听着里面哗哗的水流声,他心猿意马,十分怀念以前和秦姝欢好的情景。 之前一直忙工作,忙得脚不着地,像只陀螺一样。 眨眼间就老了。 年过六十了,不知还能不能重振男人雄风? 想到这里,顾傲霆有点难受。 这辈子都活了个啥? 赚再多钱有什么用?晚上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 一把年纪了,只能睡沙发。 水声停。 秦姝裹着浴巾,香喷喷地出来。 顾傲霆看着她露出来的白皙肩颈和修长美腿,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他急忙把手里的浴巾递给她,“你擦擦。” 秦姝没接,“我擦过了,家里又不只一块浴巾。你进去洗吧,洗完把浴室打扫干净,你用过的浴巾顺手洗了。就一个浴巾,别开洗衣机了。洗完消毒,晾上,做个记号,别跟我的用混了。” 顾傲霆很满足。 她这是允许他下次还来住的意思。 顾傲霆忙不迭道:“放心好了,我会照做。” “你会手洗吗?” “当然会,北弦小时候的贴身衣物,我怕佣人洗不干净,都是我晚上回来手洗。” 秦姝撇撇嘴,心里却钝钝一痛。 对北弦怀有深深的愧疚。 回到卧室。 秦姝把电话拨给秦野,“真决定和鹿宁分手?” 秦野嗯一声。 秦姝叹口气,“真要分,就处理好,别亏待了人家女孩子,毕竟谈了一年。” 秦野声音低沉,“都处理好了。” 沉默了会儿,秦姝问:“很难过吧?” 秦野在心里说,是很难过,嘴上却故作轻松道:“还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能被情情爱爱束缚。” “若鹿宁和鹿家日后有难,暗里帮衬一下。” “会的。”秦野停顿片刻,问:“老顾又去你那里了?” 秦姝语气带一点嫌弃又带一点女人的骄矜,“赖皮狗一样,瞅着空就来,明明他自己家有床不睡,非要来我这里挤沙发。” “要是气出得差不多了,就和好吧。要是还没出够气,就继续出。要是实在接受不了他,就离婚。我和北弦俩人合伙帮你把外公家的家业,给搞出来。” 秦姝默了默,声音低了三分,“我其实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秦野懂了。 俩人还是有感情的。 要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就不会介意他出轨。 秦野道:“那就好好折腾折腾他,等出够气了,再和好。” 被儿子堪破内心,秦姝有点下不来台,慢慢地说:“其实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情情爱爱的,早就不重要了。比情爱更重要的,是儿女和事业。” 秦野道:“人活一世,本质上就是爱与被爱,还是得图个感情,才有奔头。” 秦姝喉咙发紧,“可你却为了大家,放弃了你最喜欢的姑娘。” “鹿巍野心大,手伸得太长,像极了低配版的蔺老头。不想我和北弦的事,在下一代身上重蹈覆辙。” 秦姝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个儿子,是回来报恩的。 这个家,亏欠他太多太多。 良久。 秦姝放下手机,从衣柜里找了床空调被和枕头,放到客厅沙发上,给顾傲霆用。 又把空调调到睡眠模式。 回来,秦姝把门反锁上,躺下。 五分钟后,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在卧室门口停留了会儿,试探地推了推门,见推不动,又朝客厅沙发上走去。 没多久,外面安静下来。 秦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晚饭吃得太咸,她打开门,出去倒水喝。 怕吵醒顾傲霆,没开灯。 外面的灯光,从窗户透进来,屋里并不是纯黑。 能看到顾傲霆躺在沙发上,呼吸沉重,睡得很香。 秦姝摇摇头,这老爷们儿,心可真大。 顾傲霆突然翻了个身,身上的空调被掉到地上。 秦姝弯腰捡起来,给他盖上。 刚要转身走,手腕被人一把拽住。 秦姝脚步停下。 顾傲霆坐起来,睡眼惺忪道:“姝啊,真是你吗?” 秦姝觉得好笑,“不是我,难道是鬼?” 顾傲霆哈哈一笑,“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咱俩回到了三十年前。阿野没丢,岳父没生病,我也没那么唯利是图,咱俩幸幸福福地过了一辈子。梦太美了,我高兴醒了。” 秦姝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闭上眼继续睡吧,还有更美的,说不定你还能在梦里娶个小娇妻。” 顾傲霆生气了,“别侮辱我好吗?要娶我早就娶了,用得着颠颠地跑来你这里做狗?” 秦姝乐了,“你还挺有觉悟的嘛。” 顾傲霆一本正经道:“自然,我要做你的忠犬老公。” 秦姝身上的肉一阵酥麻。 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了。 这老爷们儿,5g冲浪,冲过头了! 一周后。 秦野忽然接到鹿宁的电话。 她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客气的疏离,“今天人力资源部来找我,要把我调到行政部,职位给我连升两级,是你走的关系吗?” 秦野应一声,“你一个女孩子,成天冲锋在第一线,太危险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喜欢冲锋在第一线。要是连升两级,我就和我爸平级了,他面子上会过不去。” 秦野默了两秒,“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了。” “谢谢,祝你幸福。” 秦野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一点都不幸福。 鹿宁轻轻挂了电话。 秦野握着手机的手,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 耳边仿佛还回响着鹿宁的声音。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把手机放下。 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翻看起来。 眼睛盯着文件上的白纸黑字,脑子里却浮现出鹿宁精致英气的小脸,秦野心里闷闷痛痛。 “叩叩!” 有人敲门。 秦野盯着文件,头也不抬道:“进来。” 门从外面推开。 一阵香风飘进来。 秦野抬眸。 看到秘书带着一个衣着时髦华贵的年轻女人,走进来。 女人和鹿宁差不多的年纪,一头漂亮的棕色长发,瓜子小脸,五官精致,淡妆,身材窈窕。 正是前些日子见过的云恬。 云恬冲秦野甜甜一笑,唇边漾起浅浅梨涡,“你好,秦总,我们又见面了。” 第507章 很想很想 秦野对云恬客气道:“你好。” 他吩咐秘书:“给云小姐上茶。” 云恬含笑对秘书说:“给我来一杯咖啡吧。要产自圣海伦娜岛的咖啡豆,手冲,中度烘焙,加糖加奶,糖和奶拿来我自己加就好。” 秘书为难极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秦野不爱喝咖啡,招待客人,一般都用茶,咖啡也有备,但是是市面上常见的牌子。 产自大西洋圣海伦娜岛上的咖啡,号称世界上最贵的咖啡,因为产量少,很难买。 这么短的时间,让他去哪里搞? 秦野见秘书为难,略一沉思,说:“你去北弦那里看看,他应该有。” “好的,秦总。” 秘书转身离开。 云恬唇角的梨涡更深了,“没想到秦总看外表冷冷硬硬,脾气却不错,不装,也没什么架子。” 秦野扯了扯唇角,笑得很淡,抬手指向沙发,“云小姐,请坐。” “好的。” 云恬走到沙发前坐下,坐姿优雅骄矜。 秘书很快借来咖啡,给云恬和秦野各泡了一杯。 为了配得上这昂贵的咖啡,秘书还借了两套精致的进口咖啡餐具。 云恬熟练地往咖啡里加了适量的糖和奶,用小勺搅了搅,端起杯子品了一口,赞道:“对,就是这个味道。” 她冲秦野扬起唇角,“你试试,一喝就会爱上这个味道。” 秦野端起杯子,敷衍地喝了一口,随意道:“是好喝。” 心里想的却是,和鹿宁第一次吃自助餐时,她给他冲了一杯摩卡。 自助的咖啡,用的咖啡粉应该是最便宜的,却是他喝过的最好喝的咖啡。 原来好不好喝,跟咖啡无关,取决于一起喝咖啡的那个人。 云恬人如其名,不只甜,还善谈,性格活泼开朗。 有她在,绝对不会冷场。 两人谈完正事,她又扯到她在海外留学的趣事。 秦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兴致不太高,却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是这半年来跟着父亲,出入各种场合养成的涵养。 云恬却很喜欢他这样。 见惯了夸夸其谈,油里油气的公子哥儿,像秦野这种又帅又硬,话少,脾气好,还不端架子的富三代,对她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长得帅。 坐了半个小时,云恬起身离开。 出于礼貌,秦野送她到电梯厅口。 云恬冲他挥手道别,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极了鹿宁笑时的眼睛。 秦野扯起唇角,对云恬回以微笑的表情。 心里却笑不出来。 最近眼神可能出问题了,是个女的,看着都像鹿宁。 原来有一种爱,并不会因为分开而变淡。 很想鹿宁。 很想。 想得锥心。 电梯门缓缓合上。 秦野压了压情绪,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没走几步,迎面碰上顾凛。 顾凛扯起一边唇角,挑眉看他,“换女朋友了?” 秦野扫他一眼,表情淡漠,“跟你无关。” 顾凛皮笑肉不笑,“都是一家人,怎么没关系了?这位云小姐看着不错,比你那位叫鹿宁的前女友顺眼。男人嘛,就得多谈几个,才知道哪个更适合自己。” 秦野眼神骤然变冷,“再废话,舌头给你割掉!” 顾凛舌头莫名一疼,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了。 连忙去瞅秦野的腰。 生怕他犯浑,真拿刀割他的舌头。 秦野懒得搭理他,大步往前走。 顾凛杵在原地,微滞片刻,忽然笑起来,笑容越来越冷。 几分钟后,他转身去了顾傲霆的办公室。 敲门,进屋。 顾傲霆正对部门经理交待工作。 等经理走后,顾傲霆抬眸看向顾凛,“阿凛,找我有事吗?” 顾凛扬起唇角,“刚才看到阿野送云氏集团的云小姐走,这俩人在交往吗?” 顾傲霆一顿,“应该是有那个意向吧。” 顾凛在心里冷哼一声,嘴上却笑道:“云小姐条件那么好,您老为什么不介绍给我呢?我比阿野年长,去年就请您帮我安排相亲对象了,事情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顾傲霆神色为难,“去年我就向云氏集团的云董提起过你,可他听说你和乌锁锁藕断丝连,还想方设法捞她出狱,不敢把宝贝女儿托付给你。” 顾凛眼神微微冷了冷,“其他还有合适的吗?” 顾傲霆沉默片刻,叹口气,“阿凛啊,爸爸早就提醒过你,乌锁锁腹中的孩子留不得,会后患无穷。可你不听,非得一意孤行。华棋柔和乌锁锁入狱的事,上过新闻,别人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瞒不住的。” 顾凛内心讥笑,面上却如常,“爸爸和我情况相似,却娶了那么优秀的秦姝阿姨,我应该也可以。” 顾傲霆不爱扯这个话题。 他抬手朝顾凛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去忙吧,我帮你留意着,有合适的就安排。” “谢谢爸,劳您费心了。” 顾凛退出去,把门关上。 顾傲霆拿起座机,拨给秦野,“儿子,听说云氏集团的云小姐来找你谈事了?” 秦野低嗯一声。 顾傲霆斟酌着用词问:“你俩没吵起来吧?” 秦野没什么情绪道:“没。” “云小姐脾气怎么样?” “还行。” 顾傲霆暗暗松口气,“好,我知道了,你忙。” 秦野开口,“以后别安排这种戏码了,没意思。” “你冤枉我了,这次可真不是我安排的。云氏集团有意向和我们公司合作,云小姐应该是过来探探路。你要是不想接待,以后就换北弦接待吧。不过苏婳怀孕了,正是情绪最敏感的时候,如果北弦和年轻貌美的云小姐接触多了,苏婳肯定会多想。女人孕期情绪不受控制,苏婳指不定要冲北弦发脾气。两人好不容易怀这么一个孩子,北弦还生着病,万一病情严重了,怎么办?” 秦野深吸一口气,“算了,还是我来吧。” 顾傲霆无声地笑了笑,挂断电话。 没多久,顾傲霆又接到云恬父亲云阔海的电话。 云阔海笑声爽朗,“顾董啊,我们家恬恬刚打电话给我,夸阿野脾气好,说她愿意接触接触试试。” 顾傲霆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野脾气好? 他脾气哪里好了? 臭小子,还有好几副面孔呢。 不过顾傲霆心里是高兴的,这是个好的开端。 他哈哈一笑,“阿野也是这么说你们家小云的。” 云阔海笑道:“那感情好哇,剩下的就让俩人自由发展吧。咱们当家长的,不要过多干涉,否则会适得其反。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有主见。” 顾傲霆连声道:“对对,说得太对了。” 云阔海略一停顿,“对了,我想问一下,阿野为什么姓秦,不跟着你姓顾?” 顾傲霆面不改色地说:“我太太是独生女,想给我岳父传个宗接个代,就让阿野跟着他姓秦了。” “那就好,那就好,无论姓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是你们夫妻俩亲生的就行。” “放心,绝对是亲生的。” 挂电话后,顾傲霆手指摩挲着下颔。 久经商场的他,三言两语就能探出一个人的品性。 这个云阔海,比鹿巍强太多。 第508章 给你情蛊 同一时间。 秦野回到办公室。 秘书正在收拾咖啡餐具。 秦野扫一眼精致漂亮的咖啡杯,吩咐道:“问下北弦,咖啡在哪里买的,买了寄到鹿宁单位,寄件人名字和手机号,填苏婳的。” “好的,秦总。” “咖啡杯也配上。” “好,我这就去办。” 秘书办事效率很高。 三天后,鹿宁就收到了他寄去的圣海伦娜咖啡和漂亮的咖啡杯套装。 取快递的时候,鹿宁看到寄件人是苏婳,不由得心生感激。 她给苏婳去了个电话,“咖啡收到了,谢谢你。” 苏婳迟疑了一下。 很快猜到,咖啡肯定是秦野派人寄给鹿宁的,不方便,就写了她的名字。 苏婳心领神会,笑道:“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朋友。” 她这一迟疑,鹿宁就猜出来了。 咖啡不是她送的。 不是她,那就是秦野了。 同苏婳又说了几句,鹿宁挂断电话。 拿着快递回到办公室,拆开外包装,去洗了杯子。 杯子是轻薄透亮的高温透光骨瓷,看起来精致又昂贵。 鹿宁洗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打碎了。 回来接了热水,她泡了一杯咖啡,咖啡的香气瞬间弥漫整间办公室。 鹿宁双手捧着杯子,很慢很慢地喝。 咖啡很特别。 是她喝过最好喝的咖啡。 口感十分细腻,味道柔和,既有咖啡的香气,又略带柑橘的果香,溶在口中是幽幽的香甜,口感非常独特。 是很雅致很高贵的风味。 鹿宁闭上眼睛,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秦野的模样。 他英挺的身姿,英俊冷硬的眉眼。 他耿直的性格,动不动就泛红的耳翼。 那个连摸她都要问一下,让她心花怒放、心如鹿撞、魂牵梦绕的男人,已经失去了。 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忘掉他,洒脱地走出来。 没想到,失恋的后遗症这么强。 鹿宁心里钝钝的痛,如慢刀子割肉一般难受。 她睁开眼睛,垂下眼帘,盯着手腕上粗粗大大的黄金镯子笑了笑,笑得很苦。 爱情果然使人软弱。 连鬼都不怕的她,却被失恋折磨得心如刀绞。 晚上下班,鹿宁拎着咖啡和杯具回家。 把咖啡放进卧室。 她下来吃饭。 吃了没几口,鹿巍忽然吸了下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 鹿宁没应。 香气是她身上的。 在单位喝咖啡时,魂不守舍的,不小心把咖啡洒到了衣服上。 回家也忘记换了。 其实味道并不重,可是鹿巍鼻子太尖。 心不在焉地吃完饭,鹿宁回到自己的卧室,拿起本书,坐在窗口的沙发上,翻看。 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却看不懂了。 看不进去。 鹿宁干脆放下书。 “咚咚!” 有人敲门。 鹿宁道:“进来。” 鹿巍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只墨绿色的小瓷瓶,葫芦状的,瓷质细质,泛着绿幽幽的光。 鹿宁临窗孤坐,看到他进来,也没什么反应,目光虚虚散散。 鹿巍环视一圈,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咖啡套盒。 他抬脚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赞道:“这是举世闻名的拿破仑咖啡,产自大西洋的圣海伦娜岛,产量稀少,价格昂贵,谁送你的?” 鹿宁懒懒地说:“朋友。” “哪个朋友?” 鹿宁没应。 她不喜欢撒谎,也不想告诉他是秦野送的。 鹿巍猜到了,“是秦野吧?我就知道那小子对你还有感情。” 鹿宁一言不发,从沙发站起来,打开窗户,看向窗外。 夜幕之下,霓虹漫天。 隐约可见遥远的山,墨黑如黛。 那是秦野的老家,秦家村的方向。 在他的卧室里,他们拥抱,亲吻,仿佛就在昨日。 鹿巍安静片刻,走到鹿宁身边,把手中的绿色瓷瓶递给她,“拿着。” 鹿宁没接,低头扫一眼,“这是什么?” 鹿巍神神秘秘一笑,“里面装的是情蛊,我托朋友从偏远的苗疆那边找到的。” 鹿宁一怔,“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你回头请秦野吃个饭,趁他不备,把这蛊虫放进他的汤里。一旦他服下,就再也离不开你了。” 鹿宁忍无可忍,猛地抬头怒视他,漂亮的小鹿眼瞪得圆圆的,“你到底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她表情凶巴巴的,怒气冲冲,挺唬人的。 鹿巍愣住。 这是女儿头一次冲他发这么大的火。 过了好一会儿。 鹿巍讷讷道:“我是为你好,看你失恋这么伤心,想帮帮你。你不领情就罢了,还冲我发这么大的火。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鹿宁语气坚硬,难掩怒意,“阿野和你,我已经选择了你,你还要怎样?这个情蛊,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一种寄生虫吧。是寄生虫,就会伤害身体,你竟然让我用这种下作手段去留住阿野,你于心何忍?你也是父亲,将心比心,别人要给我下蛊,你会怎样?” 鹿巍被鹿宁训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因为同在一个单位,一直以来,他和鹿宁都是亦父亦师的关系。 鹿宁对他不只有亲情,还有尊重和崇拜。 头一次这么不给他面子。 鹿巍有心想发火,又怕惹急鹿宁。 他讪讪道:“不下就不下吧,你别生这么大的气,爸爸可能方式不太对,但是初衷是好的。” 鹿宁深吸一口气,“你出去,我想静静。” “好好,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找爸爸。爸爸见多识广,认识的朋友也多,可以帮你。” 鹿宁厉声道:“出去!” 见她突然发这么大的飙,鹿巍一时竟有点茫然无措。 他连忙抬脚走出去。 下了楼梯。 鹿巍晃了晃掌心的瓷瓶,暗暗惋惜。 白瞎了这情蛊,花了不少钱才搞到手的。 关岚从厨房里走出来。 看到鹿巍掌心握着的绿色瓷瓶,她好奇地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古董吗?哪来的?” 鹿巍道:“不是,是情蛊。” 关岚眉头一皱,“你搞这东西做什么?你在外面有人了?你要给她下情蛊?” 鹿巍生气道:“你瞎说什么!我这么大岁数了,哪有心思搞那事?我是看宁宁难过,想让她用情蛊把秦野收回来。那傻孩子不干,还冲我发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最后把我轰出来了。真是的,一点都不把我当老子!” 关岚鼻子哼出一声冷笑,“你自己吃吧。以前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真下作!” 鹿巍呵一声冷笑,“就你好,你高尚!一开始,你也嫌秦野穷,知道他是富三代后,立马改观,现在搁我面前装什么清高?” “宁宁是我怀胎九个多月亲生的,她要嫁个盗墓的,哪个当妈的能接受?后来知道秦野是顾家的儿子,有那层身份保着,他不会重操旧业,盗墓的黑历史也能被抹去。宁宁嫁过去后,生活和安全都有保障。我是真心为宁宁着想,不像你,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鹿巍不耐烦道:“行行行,你是好人,你们都高尚,就我是坏人,行了吧。” “以前看你还行,现在看你越来越不行了,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 “去去,别叨叨了,烦!” 鹿巍拉开门,走出去。 砰的一声把门摔得震天响。 一个月后。 秦野带领手下人,和云氏集团的工作人员,一起前去京都郊外考察。 顾氏集团和云氏集团将联手在京郊开发一个别墅项目。 任何项目都会有风险。 利润和风险一般成正比。 联合开发可以共同分担风险。 云氏集团来的是集团副总和市场部的工作人员。 云恬是云氏集团的长女,自然也在。 项目所在地沿江,位置偏远,要开发的地方是一片稀稀拉拉的村庄。 村庄里的人大部分都在城里买了房,这边的房子就搁置了。 有破旧的平房,有两三层岌岌可危的旧楼。 凌乱的电线穿过树木顶端的枝丫,在风中微微晃荡着。 旧楼的灰色和乱糟糟的电线交杂在一起,俨然一副混沌晦暗的油画。 身为云氏集团的千金,云恬和顾氏集团的代表秦野,有很多事要交流。 让秦野意外的是,看外表娇娇气气的云恬,却不是个脑袋空空的花瓶。 讲起专业术语来,头头是道,分析得也有理有据。 两人带着手下人,步行绕村庄一圈,进行勘察。 俩人一边堪察地况,一边不时交谈。 谁也没注意到远处一辆黑色的越野车里,坐着一个漂亮英气的年轻女人,正心如刀割地望着秦野的身影,眼神说不出的落寞。 越野车离秦野等人,越来越近。 很快超过他们,车轮卷起一片尘土。 云恬抬手在面前扇了扇,试图扇去灰尘。 忽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 越野车紧急刹车! 车门咣的一下推开! 从里面跳下来一道清瘦矫健的身影。 那身影直冲秦野而来! 紧接着,她纵身一跃,把秦野前方头顶上空的一截电线,扯到远处。 那电线被夏风吹得从电线杆上耷拉下来。 年久破损,铜丝都露出来了。 在风中飘飘忽忽。 别人无所谓。 秦野个子高,万一触到,极其危险。 女人迅速用黑色电用胶布,把露出来的铜丝缠好,接着又是纵身一跳,跳出两米高,把那截电线头甩到高高的电线杆上。 云恬看得呆了,捂着嘴巴惊呼:“好帅!” 秦野眼神暗淡,垂眸凝视着女人,目光渐渐变得沉痛。 女人短发漆黑,巴掌小脸上,一双大大的小鹿眼,表情清冷,手上戴一双橡胶制成的绝缘手套。 是鹿宁。 她看也没看秦野一眼,转身就走。 身形利落。 云恬见秦野眼神异样,视线紧紧盯着鹿宁的背影。 她忍不住好奇,“秦总,你和刚才那个帅气的小姐姐认识?” 秦野抿唇,默了默,“认识。” 云恬赞道:“她好帅,我好喜欢!” 鹿宁听到了,苦笑一声。 她加快脚步,大步走到越野车前,长腿一抬,跳上车。 车门哐的一声关上。 鹿宁的同事发动车子。 车影很快消失在乡路上。 秦野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声音低沉道:“是,她是很招人喜欢,很,招人喜欢。” 第509章 被吓到了 忽然意识到什么,云恬偏头瞅着秦野英俊的侧脸,试探地问:“你们认识,她又这么招人喜欢,你们俩就没发生点什么?” 秦野垂眸扫她一眼,声音透着疏离,“工作时间不谈私事。” 普普通通一句话,云恬听出点保护的意味。 他在保护刚才那个帅气的女人。 她救他,他又护着她。 怎么看,都有点深情那味儿了。 云恬心里有点不舒服,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她弯起唇角,冲秦野甜甜一笑,“放心好了,我是个有分寸的人。” 秦野嗯一声,迈开长腿,大步往前走。 云恬急忙追上去。 一行人围着村前村后细致地勘察了一圈,最后来到村委会。 有很多工作要和村长、村支书等人商谈。 一两个小时后,初步协议达成。 村支书设宴招待众人。 开车抵达指定的饭店,是一家农家乐。 等上菜的间隙,秦野握着手机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种着一丛丛美人蕉,火红的花瓣开得轰轰烈烈。 像极了他和鹿宁曾经炽热的感情。 秦野勾了勾唇,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点燃。 自从和鹿宁交往,他就不抽烟了。 因为每次和鹿宁在一起,他都忍不住想亲她,怕她嫌自己嘴里有烟味,干脆戒了。 现在不用怕了。 一根烟抽完,思念的情绪非但没有淡去,反而越来越浓。 秦野心一横,手指按到快捷键2上,拨出鹿宁的号码。 电话响了一声,鹿宁就接听了。 仿佛一直在等这个电话似的。 秦野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最后只淡淡地喊了声,“小鹿。” 安静两秒钟后。 手机里传来鹿宁平静的声音,“我和同事出任务,碰巧路过,不是跟踪你,也不是故意在你面前刷存在感。那根电线铜丝露出来了,你只顾着和身边人说话,万一碰到,很危险。情况太急,我来不及想太多,打扰你工作了,对不起。” 秦野静默地听完,低声问:“还好吗?” 短短三个字,让鹿宁绷紧的心理防线,瞬间破防了。 心脏像被毒虫咬了一口。 尖锐地疼了一下。 她很想说,我一点都不好,失恋太难受了,每天都很想你,想得煎熬。 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 她摆脱不掉父亲,也怕父亲再对秦野对顾家,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到时,她和秦野恐怕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鹿宁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把笑搁在话音里,“我很好,该吃吃,该喝喝,该工作工作,一切如常。” 秦野默了默,“我们来是工作,正常工作。” 鹿宁故作轻松的语气说:“不用解释,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交新女友是人之常情。” 秦野纠正道:“不是新女友。” 鹿宁没说什么。 即使她现在不是,以后早晚也会是。 两人家世相当,联姻是强强联合,有百利而无一弊。 鹿宁轻声说:“我要忙了。” “注意安全。” “谢谢。” 挂电话后,秦野握紧手机,眼睫微垂,盯着火红的美人蕉出神。 现在的他,貌似拥有了一切,却一点都不快乐。 因为没有了鹿宁。 和她交往的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有时候,他宁愿自己是个穷小子,和鹿宁去逛个鬼屋,吃个自助餐,都开心得冒泡。 可如果他真是个穷小子,和鹿宁也是没有未来的。 这就是现实。 多少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都向现实低了头。 秦野自嘲一笑,返回包间。 村长和村支书坐在桌前抽烟。 窗户开着,烟味还是很大。 云恬微微拧着眉心,拿热水烫一次性碗筷,烫完她的,又来烫他的。 秦野伸手去接,“我自己来吧。” “没事,我有点洁癖,别人烫的我不放心。” 菜很快上来,是地道的农家菜,有辣椒炒公鸡,大碗的红烧肉,香椿炒鸡蛋,腊肉炒蒜苔,麻辣红烧兔子头等。 北方的农家菜都偏重口味。 秦野和村长、村支书客套了几句,拿起筷子就吃。 云恬举着筷子却无从下筷,一是菜口味太重,二是怕菜炒得不卫生。 尤其村长和村支书一说话,唾沫星子就往菜上喷。 他们也不用公筷,筷子上沾着口水,就去夹菜。 秦野猜出来了,端了一盘没人动过的清炒时蔬,放到云恬面前。 云恬弯起眼睛,低声用法语道了声谢。 可惜,秦野听不懂法语。 云恬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咽下后,才想起农家菜都施粪,嘴里的菜瞬间不香了。 最后她只吃了小半碗米饭。 米饭是稻子做的,外面有一层壳,相对干净一些。 吃完饭后,众人要返程。 刚要出门,外面下起了冰雹。 杏子大小的冰雹,霹雳啪啦地砸下来。 云恬吓得啊啊尖叫,手罩在头上,跑着跳着缩回屋里。 像只惊慌失措的小雏鸟。 秦野漠然地瞅着她,忽然想到,好像从未在鹿宁身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相处一年,她从来没惊慌过。 一直都是镇定的,话极少,酷酷帅帅。 司机们急忙把车开到大棚底下,防止车子被砸。 看这情形,只能等冰雹停了再走。 农家乐有住宿的地方,村长给众人安排了房间,让午休一下,等天晴。 村长以为秦野和云恬是一对,特意给两人安排了情侣套房。 云恬没说什么。 秦野拒绝了。 村长重新给俩人安排房间,是隔壁临着的。 秦野睡不着,出来,站在走廊里抽烟,望着窗外的冰雹目光幽深。 一根烟抽完,秦野刚要掐灭烟头。 身后传来云恬甜甜的声音,“秦总,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我们可以谈别的了吗?” 秦野偏头瞅了她一眼,“你说。” 云恬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着他,“我觉得你身上有种诗人的忧郁气质。” 秦野极淡地勾了下唇角。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这么单纯。 秦野把烟扔进一次性杯子里,道:“我不是好人,更不是诗人。” 云恬扑哧笑出声,“这年头,人人都恨不得在自己脸上贴上‘好人’二字,你居然说自己不是好人,你好有意思。” 秦野没接话。 拿起烟盒抖出一根烟,想点燃,却没点,只捏在指间。 “叮咚!” 云恬的手机响了。 是信息。 她点开信息,低头去看,看完面色瞬间大变。 再抬头看向秦野时,她的眼神变了。 变得复杂,惶恐,仿佛知道了什么可怕的秘密。 她拿起手机,退到一边,打过去。 一连打了好几遍,都没打通。 秦野察觉出来了,问:“有事?” 云恬眼睫扑闪了几下,似乎想掩饰内心的慌乱,口是心非道:“没,没事。” 秦野觉得好笑,“有事你就说,我们是要合作的关系。既然合作,就敞开心扉,省得日后闹矛盾。” 云恬缓了缓,压下慌乱,谨慎地组织着语言,“我刚收到一条信息,说你以前,以前你盗过墓,是真的吗?” 秦野并不意外,神色淡淡道:“信息是谁发给你的?” “一个陌生号。我打过去,对方关机了,再打就成空号了。” 秦野眼神暗了暗。 发信息的人,要么是顾凛找的,要么就是鹿巍找的。 除了这俩,他想不到别人。 秦野坦坦荡荡道:“是,我从小丢失,被养父收养,跟着他盗墓。本该去坐牢的,养父替我担下了大部分罪责。我现在其实是待罪之身,被判了三年,监外执行。如果你介意,就换我父亲来和你们公司接洽。实在不行,换顾凛也行。如果你们想退出合作,我们也无话可说。” 云恬娇俏的小脸已经面白如纸。 怔怔瞅着秦野,说不出话来。 她被吓到了。 第510章 公布喜讯 缓了好一会儿,云恬才恢复冷静。 她轻轻拍拍胸口,眼神带着浓浓的歉意,“对不起,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如果让你心理不舒服了,我向你道歉。” 秦野有点意外。 原以为她会吓得扭头就跑,或者冲他大发脾气,骂他们这边故意欺骗隐瞒。 秦野微抬眉头,“你不害怕我?” 云恬耸耸肩,“说实话,刚才有点害怕,但现在不怕了。我以前还蛮爱看盗墓小说的,对古墓里的东西充满好奇。前些年最火的那本盗墓小说,有个角色叫张起灵的,我迷过他一阵子。对了,你们盗墓,遇到过僵尸吗?有没有神秘的机关和幻术?” 秦野极淡地勾了勾唇。 明明云恬和鹿宁差不多的年纪,却比她稚嫩许多。 鹿宁从来不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秦野道:“盗墓很枯燥的,到处充满危险。古尸有,但是没遇到过变成僵尸的。机关也有,幻术是里面有曼陀罗等,时间太久差不多失效了,没盗墓小说里写得那么神奇。” “这样啊,那下次你们再盗墓时,能带我看看吗?” 秦野眼神暗了暗,“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进考古队。” “我参观过考古队,那里的人都蹲在地上,拿着把小刷子刷来刷去,一刷就是好长时间,还是盗墓惊险刺激。” 秦野微微摇了摇头,觉得和她有代沟。 和鹿宁就没有。 秦野顿了一下,言归正传,“回去我换人和你们接洽吧,当然你们想退出合作,也行。” 云恬摇摇头,“还是别换了吧。我和顾叔叔有代沟,交流起来有压力。顾凛私生活太乱,我怕他趁着工作工之便,占我便宜。至于合作,这块地沿江,位置好,风水好,拆迁成本也不高。盖起来,只要保质保量,好好宣传,稳赚不赔。合伙赚钱的生意,我们云家为什么要退出?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秦野觉得这位云小姐,有时候特别单纯,有时候又特别理性。 云恬眨巴着大眼睛问:“秦总,你能多讲讲你盗墓的事吗?有没有看见美女古尸?” 秦野道:“可以讲,但是我盗墓的事,请保密,对公司影响不好。” 云恬眼睛亮晶晶的,“放心,顾云两家合作,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会保密。” 秦野挑着惊险的,给她讲了两个。 云恬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上几句话,问这问那。 像个充满求知欲的孩子。 秦野觉得好笑。 有种哄孩子的感觉。 一个多小时后。 天放晴了。 众人上车,返回市区。 云恬回到云氏集团,直奔父亲的办公室而去,神色凝重。 推门进屋。 云阔海抬起头,打量她一眼,“小丫头,这是见鬼了吗?脸色这么难看。” 云恬开门见山地说:“秦野盗过墓,被判了三年,监外执行,这事你知道吗?” 云阔海并不惊讶。 他从大班椅上站起来,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壶开始泡茶,慢悠悠地问:“你是不是收到了一条匿名信息?” “是,两个多小时前收到的。” 云阔海冲她笑了笑,“我前两天就收到匿名信息了。那人见我没反应,又发给你。意图很明显,就是破坏云顾两家的合作。你和秦野可以不联姻,但是云顾两家必须要合作。生意不是儿戏,公是公,私是私,你懂吗?” “懂。”云恬走到他身边坐下,“秦野那边我已经应付过去了。” 云阔海问:“那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意思?” 云恬默了默,“说实话,有点失望,就像镀金菩萨,身上镀的那层金褪色了。” 云阔海给她倒了杯茶,“平心而论,除了盗墓那处污点,秦野身上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前两天收到匿名信息后,我派人好好查了查他。” 云恬接过杯子,“您老请详说,我洗耳恭听。” 云阔海道:“秦野在考古队立过好几次功,且是大功,说明他有才华。当年,他的高考成绩,是他们县的前三名,说明他智商高。他私下在自考京都大学的本科文凭,一年多时间,已经快拿到文凭了,说明他有上进心。进公司刚半年,他就从顾傲霆的特别助理,做到副总,已经能独当一面,说明他经商能力强。他和顾北弦本该是竞争的关系,却处得不错,说明他有人格魅力。除此之外,他对养父和母亲极孝顺。一个孝顺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云恬捏着茶杯,抿了口茶,“可他心里有人,是个很帅气的小姐姐。” “我打电话问过顾傲霆,那女孩子叫鹿宁,是异能队的。俩人谈了一年,没过界,是和平分手,分手原因是鹿宁的父亲太作。你放心,如果你俩交往,我不会作。” 云恬笑出声,白他一眼,娇嗔道:“瞧您,茶兮兮的,委屈您老了。” 云阔海哈哈大笑,抬手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没办法,只要闺女喜欢,当爹的委屈一下,又怎么了?” 周末,傍晚。 顾北弦带苏婳来顾家老宅,参加每月一次的家宴。 家宴事小,主要是为了向二老,公布苏婳怀孕的喜讯。 好不容易忍到三个月后,不容易。 三个月胎儿还很小。 加之苏婳个子高,瘦,骨架细,穿一件略宽松的连衣裙,不细看,看不出怀孕。 佣人把丰盛的晚餐,一一摆上桌。 老太太拉着苏婳,坐到自己身边。 她本能地去看苏婳的小腹,盼重孙的眼神不言而喻。 又怕给苏婳造成压力,不敢说。 苏婳被她那欲言又止的小眼神,逗得扑哧笑出声。 她脆声道:“奶奶,我怀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 老太太一听,开心得差点跳起来。 她一把拉起苏婳的手,眼珠子都黏到她的小腹上了,喜不自禁,“真的?你真的怀孕了?” 苏婳笑容清甜,“千真万确,再有半年,您就能抱小重孙了。” “太好了,太好了!”老太太喜极而泣! 两行老泪顺着眼角皱纹,千沟万壑地流下来。 苏婳急忙扯了抽纸递帮她擦眼泪,柔声哄道:“奶奶别哭了,这是好事。” 老太太按着她的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是好事,我没哭,我是乐的,我乐哭了。瞧我这没出息的样子,这孩子,从你们结婚那天起我就盼,盼啊盼,终于盼来了。” 她手伸到苏婳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还没碰到苏婳的肚子呢,老太太就瞬间把手抽回来。 众人都被她的举动逗笑了。 苏婳拿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肚子上,“奶奶,您放心大胆地摸就是,不怕。” 老太太想摸又不敢摸,“我怕吓到孩子。” 苏婳哭笑不得,“才三个多月,胎儿混沌未知,没那么灵。” 老太太认真地说:“不,你和北弦都那么聪明,你们俩怀的不是普通孩子,是精灵。” 众人又被逗笑了。 老太太小心翼翼、充满慈爱地摸着苏婳的小腹,眼神幽幽发亮,闪着奇异的精芒。 那神情,恨不得立马就能抱上重孙子。 连一向少言寡语的老爷子,也是眼圈泛红,笑得合不拢嘴。 苏婳唇角漾起浓浓的笑意,又有点心酸。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容易了! 席间。 老太太不停地把各种大补的汤汤水水,推到苏婳面前,“孙媳妇,你要好吃好喝,好好补身体,怀孕生孩子太伤元气了。” “谢谢奶奶。” 老太太又看向顾北弦,“等会儿去书房,我给你拿点资料。” 顾北弦一怔,“您老有什么资料要给我?要给也是爷爷给才对。” “有,《夫德》,丈夫要对妻子百依百顺,遵循三从四德。”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哪有这种书?” 老太太拍拍胸口,一本正经道:“当然有,是我本人亲手编写的。只印了十本,你爷爷一本,你爸一本,你一本,回头等阿野和墨沉有孩子后,也送他们一本。剩下的,回头送我重孙子。” 顾北弦忍俊不禁,“好,您老的大作,我一定认真拜读。” “只拜读不行,必须要照做。” 顾北弦不敢敷衍,“好好,都听您的。” 老太太拿夹子给苏婳夹了一根烤羊排,夹完,又给秦野夹了一根。 两人中间隔着顾北弦,老太太把胳膊伸得老长。 秦野急忙接过来,“谢谢奶奶。” 老太太翻了他一眼,“谢谢什么,跟自己奶奶还客气。” 秦野等了一会儿,见老太太没有要给顾北弦夹的意思。 怕他心里不舒服,秦野夹了一根烤羊排,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奶奶不知道你生病,别放在心上。” 顾北弦觉得这个哥哥,直萌直萌的。 他冲他笑道:“没事,从小到大,奶奶给我夹过很多菜,现在该轮到你了。” 这话说到老太太心坎上了。 老太太叹口气,“阿野啊,北弦和婳儿现在感情稳定,孩子也有了,奶奶没什么好担忧的,就担忧你。你啥时能成个家,也给奶奶生个大胖重孙?” 一句话戳到了秦野的心窝子上。 秦野眼神暗了暗,“不急。” 一直默默吃菜,不敢说话的顾傲霆,清清嗓子道:“云家的女儿对阿野有好感,不知您老满意不?” 老太太眼皮一抬,“哪个云家?” 顾傲霆回:“云阔海的闺女,叫云恬。” 老太太想了想,还是觉得陌生,又问:“云阔海是谁?” “云阔海是云崇山的儿子。” 一听云崇山,老太太知道了,“那老小子年轻的时候,追过我,可惜我没瞧上他。我当年被你爸迷得不要不要的,上了他的贼船。眼下云崇山那老小子的孙女儿又对我孙子有好感。你们说说,这是什么狗血缘分?”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只有秦野没笑。 他微垂眼睑,默默吃菜。 菜肴丰盛,可他却吃得没滋没味,如同嚼蜡。 吃到一半,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的手机号。 秦野握着手机,对众人说:“你们慢慢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老太太以为是云恬打来的,忙说:“去吧,快去,别让人家姑娘等着。” 秦野按了接通,朝门口走去。 手机里传来一道男声,“你是秦野吗?” “是,你是谁?” “我是鹿宁的同事,她执行任务时受伤了,现在在在医院。我给她父亲打电话,他父亲给了我这个号码,让我联系你。” 后面的话,秦野已经听不清了,脑子里一片嗡鸣。 他眼圈微红,疾声道:“在哪个医院?快告诉我!” 第511章 连夜探望 见秦野如此激动,鹿宁的同事连忙报了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 秦野道:“我马上过去!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她。” “好,你别太着急,鹿宁没有生命危险。” 秦野道一声谢,抬脚就走。 大步匆匆,神色少有的慌乱。 走到大门外,上了车,他才想起没对家人说。 秦野给顾北弦去了个电话,“鹿宁出事了,我去一趟医院。你对爷爷奶奶说声,说我临时有点事,要出去一趟,让他们别担心。” 顾北弦回:“好,你慢点开车。” “放心。” 秦野挂断电话,发动车子。 一脚油门,车子瞬间提速。 秦野握着方向盘,眸色幽暗。 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像一只巨豹,在夜色中疾驰。 开至一半,手机忽然响了。 秦野扫一眼,是银行到账信息。 他腾出一只手,点开,“1”后面一长串的“0”。 是顾北弦转来的。 秦野扯扯唇角,心里暖乎乎的。 这个弟弟,明明比他小两岁,有时候却像个兄长。 他早就不缺钱了,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给他打钱,生怕他没有钱花。 抵达医院。 秦野把车撂到停车场,疾步匆匆来到鹿宁的病房。 敲门,没人应。 秦野推门进屋。 只见鹿宁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眉心微微拧紧,面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漆黑的发丝被冷汗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薄被盖到胸口,露出肩膀和手臂。 病号服下的肩头和手臂,纤细单薄。 左边衣袖隐约可见斑斑血迹。 是少有的脆弱。 秦野心脏骤然一疼,像被某种强酸腐蚀了。 他快步走到病床前。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手里拎着一包药。 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短发,长脸,浓眉大眼,个子很高,两条手臂超级长,都快到膝盖了。 秦野刚要开口询问他鹿宁的伤情。 男人把食指放到唇上,“嘘”了一声,指指门口,示意他出去说话。 秦野点点头,朝门口走去。 男人把药放下,和秦野一起出了门。 轻轻关上门。 年轻男人朝秦野伸出手,“你好,我姓罗,叫罗翰,外号‘长臂罗汉’。你就是秦野吧,鹿宁刚睡着,让她睡会儿。” 秦野握了下他的手,“鹿宁伤到哪了?” “左手手臂,挨了敌方一刀,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缝了四五针,伤口不大,但是很深。” 秦野心疼像扎满刺,牙根一瞬间咬紧,眉头跳了好几下,“凶手是什么人?” 罗翰神色平静,“抱歉,这是我们部门的内部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秦野额头筋脉微微隆起,眼底一片狠戾,“他们伤了鹿宁,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他恨不得马上抓到凶手,齐根砍断他的手臂。 以泄他心底的疼痛和愤怒。 罗翰目光很淡地望着他,“敌方是团体作案,和一桩大案有关,我们联合警方部署了很久。你贸然行动,会打乱我们的计划,到时损失更重。” 见问不出什么,秦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 缓了片刻。 秦野问:“医疗费是你付的?” 罗瀚回:“是,事发突然,我先垫付,回单位再报销。” 秦野拿出手机,要了他的微信,加上好友。 把鹿宁的医疗费转给他。 转的时候,特意多转了笔钱,当辛苦费。 罗翰瞟了眼金额,没说什么。 秦野向他道谢,“麻烦你了,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好。”罗翰扭头看向病房门,“‘黑鹰’业务能力一直很硬,很少受伤。如果是感情的问题,希望你们处理好,别影响到工作。” 秦野蹙眉,“黑鹰?” 罗翰道:“鹿宁的外号,不好意思,叫顺嘴了。她是我们队里唯一的女队员,眼睛像鹰一样锐利,行动起来像鹰一样迅猛,平时总爱穿一身黑,我们送她外号‘黑鹰’。和她合作这么久,头一次任务失败。像我们这种人,工作性质的原因,接触的人很少,心思其实特别单纯,不太懂人情世故。有时候的举动,不被你们理解。还是那句话,如果不爱,请不要伤害。” 秦野心生愧疚,“鹿宁很好,不是她的原因。” 罗翰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抬脚离开。 秦野走进病房,杵在床前,静默地盯了鹿宁一会儿。 他转身去卫生间,把毛巾用温水打湿,拧干。 出来,他拿毛巾给鹿宁擦汗。 动作极轻柔,生怕吵醒她。 鹿宁其实已经醒了。 在秦野进门的时候,她就醒了。 相恋一年,虽然聚少离多,可是他的脚步声,他的呼吸声,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她早就铭记于心,想忘都忘不掉。 几袋药液全部输完。 秦野怕吵醒鹿宁,没叫护士,轻轻给她拔掉针头,用棉棒压着针眼,止血。 以前盗墓,受伤是家常便饭,打针处理伤口熟门熟路。 拔个针,对秦野来说,轻而易举。 等针眼不出血了,秦野拿着毛巾去卫生间洗了把,回来,给鹿宁擦手。 鹿宁麻药过了,伤口很疼。 连夜出任务也累。 没撑多久,她又睡沉了。 秦野给她擦完,坐在床边,默默地握着她的手。 人真是奇怪。 以前和她在一起时,总想睡她,走肾居多。 现在分开了,反而走心居多。 熬到下半夜,实在困极了,秦野趴在床边,想合一会儿眼。 谁知这一合,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 秦野感觉脸上有点痒。 有人动作极轻地抚摸他的脸,那人手指修长,微凉。 秦野猛地睁开眼睛。 看到鹿宁眼白红红的,泛着血丝,正拿手摸他的脸。 秦野一慌,急忙抓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是不是伤口疼得受不了?我去问护士要止疼药。” 不由分说,他站起来,就朝门口走。 鹿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疼,谁让你来的?” “你同事昨晚给我打电话。” 鹿宁眼睑微敛,“我让他给我爸打电话。” 秦野淡笑,“没事,给我打是一样的。” 鹿宁表情很静,语气疏离,“不好麻烦你。” 明明已经分手了,可是看到鹿宁这么疏离,秦野心里还是不好受。 关系断了,情还在。 那种痛,犹如壁虎的断尾之痛。 安静了会儿,秦野问:“要喝水吗?” 鹿宁嗯一声。 秦野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拿一次性杯子,给她倒水。 水很烫。 秦野端着杯子走到窗口放凉,用两个纸杯互相倒来倒去。 等水温降下来。 秦野端着杯子回来,要喂鹿宁喝。 鹿宁用没受伤的右手,来接杯子,“我自己来吧。” “你有伤,我喂你喝。” “没事。”鹿宁拿过杯子,忍着疼,坐起来喝水。 细长的脖子随着咽水的幅度,微微动一下。 白皙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筋。 领口纽扣开着,能看到半边锁骨。 纤细,精致。 外表再强硬,也是个女孩子。 差不多年纪,南音被全家人捧在掌心,像个开心果。 鹿宁却把自己活成了一只锐利且孤独的鹰。 喝完,她把杯子递给秦野,“你回去吧,我爸应该快来了。” 秦野接过杯子,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不急,等你爸来了,我再走。想吃什么早餐,等天亮了,我让人去买。” “不饿。” “等你饿了告诉我。” 鹿宁应了一声,重新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 东方亮起鱼肚白。 秦野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六七点钟了。 他刚要打电话给手下,让帮忙买早餐。 忽然“吱嘎”一声响。 门从外面推开了。 鹿巍风尘仆仆地走进来,手里拎着好几个食品打包盒。 看到秦野,鹿巍眼里露出一丝喜悦,“阿野,谢谢你照顾宁宁。我出差刚赶回来,她妈因公出国了,也回不来,麻烦你了。” 秦野站起来,“应该的。” 鹿宁抬起头对他说:“我爸来了,你走吧,回去休息一下,再去上班。” 秦野刚要开口。 鹿巍忙道:“你们俩好不容易见次面,别急着走,多聊聊。” 说罢,他把手里的食品打包盒打开,有小馄饨、皮蛋瘦肉粥、小笼包和几样小菜。 鹿巍端了一碗小馄饨,放到床头柜上,“宁宁,这是爸爸特意去给你买的,你最爱吃的小馄饨。” 他又端了一碗,递给秦野,“这家的鲜肉小馄饨,宁宁从小吃到大,皮薄馅多,汤特别鲜,你尝尝。” 秦野垂眸去看。 雪白的馄饨皮,极薄,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肉馅。 绿色的小香葱、香菜和虾皮,飘在上面。 香油和葱花的味道扑鼻而来。 很香。 秦野昨晚在老宅,没吃多少。 在这里守了鹿宁一夜,因为担心她,没觉得饿,这会儿看到馄饨,才觉得饥肠辘辘。 他伸手接过来,拿起勺子,刚要吃。 鹿宁忽然探过身来,一把抢过碗,“不要吃!” 动作幅度太大,扯到左手臂的伤口,疼得鹿宁眉头直拧。 秦野微诧。 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偏头看向鹿巍。 鹿巍扯起唇角笑一声,“我这个女儿啊,总是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就一碗馄饨而已,能有什么?难不成,我还会给你下毒?” 他从鹿宁手中接过馄饨碗,拿起一次性汤勺,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边吃边对鹿宁说:“你看看,能有什么事?你就是把我想得太坏了。” 鹿宁眼神深了深,仰头看向秦野,“你走吧,走!” 第512章 刻骨的爱 秦野凝视鹿宁苍白的小脸,“我去公司交待一下,再过来照顾你。” 鹿宁拳头微微握紧,“不要来了。” 秦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转身离开。 驱车回到顾氏集团。 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会议持续了将近四十分钟。 开完会,秦野拿着一沓资料,敲开顾傲霆办公室的门,把资料放到他的桌上,“等会儿要去云氏集团开会,你派人去吧,这是会议资料。” 顾傲霆并不知鹿宁出事。 他垂眸扫一眼资料,问:“你去哪?” 秦野回:“去医院。” 顾傲霆神色一紧,“你哪里不舒服?” 秦野刚要开口。 顾傲霆不等他回答,一把推开椅子,就来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额头不烫啊。” 手又探到他胸口,隔着衬衫摸他的心脏,“心跳也不快。” 他视线下移,移到秦野的小腹,“难道是吃错东西拉肚子了?” 秦野被他这一套骚操作,整得挺无语。 “鹿宁受伤了,我去看看。” 顾傲霆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很快,又绷紧,“她伤到哪了?” “左手臂,刀伤。” 顾傲霆催他,“快去吧,快去!” 秦野转身就走。 “等等!” 顾傲霆忽然叫住他,走到柜子前,打开,去拿补品。 一盒一盒地往外拿。 他边拿边介绍道:“这个是五十年野山参,这个是冬虫夏草,这是燕窝、鱼胶、鱼翅,都是上好的。人参和虫草炖汤可以补气血,燕窝鱼胶鱼翅可以美容养颜,促进伤口愈合,亲测有效。有一年我出车祸,天天用这些煲汤,伤口好得特别快,出院后,脸上皮肤都紧致了不少,逢人都夸我年轻了好几岁。” 秦野诧异地望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有点感动。 顾傲霆被他瞅得有点不好意思,别开视线,“你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现在学好了,是真心的,不是做戏。小鹿,不,鹿宁那孩子我也挺喜欢。要不是她爹事太多,怎么着我也支持你们在一起。” “谢了。” 秦野俯身拎起补品就走。 走到门口,拉开门把手。 身后又传来顾傲霆的声音,“对了,你提醒鹿宁去银行把支票兑出来,一直不兑,等到六个月后就无法兑换了。” 秦野若有所思,应道:“好。” 他拎着补品,下楼。 上车。 去医院的路上,经过药店,秦野下去给鹿宁买了进口祛疤膏。 来到医院。 一进门。 鹿巍热情地迎上去,从他手中接过大包小包的补品,嗔道:“来就来,还带什么补品?什么都不带,只要你一出现,宁宁就开心得不得了。” 鹿宁一言不发,坐在病床上。 一双疲倦的小鹿眼,紧紧盯着鹿巍。 生怕他暗中对秦野动手脚。 秦野走到病床前,把祛疤膏递给鹿宁,“伤口还疼吗?” 鹿宁摇摇头,“不疼。” 她越是这样,秦野越发心疼。 都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不疼? 鹿巍把补品放下,忙不迭地给秦野倒水。 水端过来。 鹿宁一把抢过来,“我渴了,我喝。” 鹿巍嫌弃道:“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连杯水都要争。” 说罢他看向秦野,“阿野,你等着,我再给你给倒。” 秦野察觉不对,开口道:“不用。” “来者是客,怎么能连杯水都不给你喝?”鹿巍说着转身朝饮水机走去。 鹿宁把手里的水杯一扬,将水洒到地上,对秦野说:“你走吧,以后不要来了,既然分手就彻底地分,各自安好。” 秦野矗在那里,一动不动。 理智上该走,可是情感上却不想走。 感情空白了三十年,鹿宁是他唯一喜欢的女人。 原本只是男女间普通的喜欢。 因为被迫分开,纠葛,思念,加上心疼,渐渐变得刻骨铭心。 在他心里快要痛成一块结石。 鹿巍见秦野纹丝不动,目光深暗,心中有数了。 他呵斥鹿宁:“感情的事怎么可能说断就断?秦野想来看你,你让他来看看就是。他现在单身,又不是结婚了,来看你,有什么错?” 鹿宁冷眼瞅他,“你出去,我有话要对阿野说。” 鹿巍呵一声,“你这孩子,什么话还背着爸爸。” 嘴上不情愿,鹿巍还是走了。 走到楼道口,打开窗户,抽烟。 听着父亲的脚步声走远了,鹿宁这才对秦野说:“有种东西叫情蛊,你应该知道吧?” 秦野嗯一声,“听说过。” “我爸想给你下蛊,你总来,是给他制造机会。” 秦野心说,早就中了你的蛊,还用下吗? 鹿宁见他沉默,继续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也不是危言耸听。万一我爸真给你下了蛊,控制着你,到时就晚了。我就是一点小伤,住不了几天,就出院了,你别担心。” 秦野一言不发,默默地拿起一瓶即食燕窝,打开。 他用汤勺舀起一勺,递到鹿宁唇边,“好不容易见一面,不提那些烦心事,来,吃点燕窝,伤口好得快。等你吃完,我就走。” 鹿宁伸手来接汤勺,“我自己来吧。” 秦野没给她勺子,“谈了一年,我好像还没喂过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需要人喂?” 秦野固执道:“就喂这一次,最后一次。” 鹿宁拿他没办法,张开口,吃下燕窝。 很小的时候,被外婆喂过,这么大人了还被喂着吃,鹿宁挺不自在。 吃完一小瓶即食燕窝,秦野扯了纸巾给她擦嘴。 鹿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酸酸涩涩,像吃了酸桔子。 秦野把纸扔进垃圾桶,故作随意的语气说:“等出院后,去银行把老顾给你的支票兑出来吧。” 鹿宁轻吸一口气,“那天收支票,是为了让顾叔叔能下来台,至于钱,我不会去兑。我和你是正儿八经地谈恋爱,收钱就变味儿了。我花不着什么钱,衣服就那几样款式,平时出任务,队里给报销差旅费,每个月的工资和奖金都花不完。” 秦野唇角微动。 他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们是多么相似的两个人。 “叮铃铃!” 手机忽然响了。 秦野扫了眼。 是顾北弦打来的。 接通后。 顾北弦问:“鹿宁在哪个医院,我陪苏婳来医院做产检,去看看她。” 秦野报了医院名字和病房号。 顾北弦道:“巧了,我们在同一家医院,十分钟后到。” 十分钟后。 顾北弦和苏婳来了。 身后跟着好几个保镖,保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 鹿宁心生感动。 保镖把补品放下。 苏婳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质小瓶,递给鹿宁,“这是玉源灵乳,祛疤效果特别好。” 鹿宁是识货的,认得这玉源灵乳是世间少有的天材地宝。 天然条件形成的,上百年就产那么一点。 有钱也买不到。 她摇摇头,“这东西很珍贵,我不要。” 苏婳硬塞到她手里,“再珍贵也是给人用的,物尽其用,才有价值。” 鹿宁感激地道谢。 苏婳扫一眼秦野,“你们慢慢聊,我去做产检了。” 鹿宁微笑,“去吧。” 苏婳转身。 顾北弦习惯性地搀扶着她的手臂,朝外走。 苏婳有点不自在,“不用,我怀孕才三个多月,疾步如飞,生龙活虎,哪里需要人搀扶?” 顾北弦不肯松手,“等孩子生了,我就没机会搀了。” 苏婳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 鹿宁看着两人伉俪情深,眼里闪过一丝羡慕,目光追逐着俩人,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才收回来。 忽然想到什么,鹿宁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 下床时动作幅度过大,扯到左手臂伤口,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很快对秦野说:“我出去一下,你先回去吧。” 秦野急忙上前扶住她,“你要去哪?” “我去陪苏婳做产检。” “你受伤了,苏婳有北弦有保镖,不用你一个伤患陪。” 鹿宁神色凝重,“做产检时,男人不能进去,我陪苏婳做完就回来。你放心,我以前带伤执行过任务,不会耽误事。” 秦野心疼,却又拗不过她,只好陪她一起。 鹿宁忍着疼,出门。 看到鹿巍正站在楼道口抽烟。 她眼神警告地瞅了他一眼,紧接着大步如飞去追苏婳他们。 幸好秦野个高腿长,身上也有功夫,否则压根就追不上她。 两人一路疾走。 等鹿宁追上苏婳的时候,她人在彩超室外面等候。 男人不让进,苏婳由柳嫂陪着。 正好赶上生育大潮,孕妇很多,大家都在排队。 苏婳开了vip通道,有专门一间孕检室。 护士拿着单子,喊她进去,让家属在外面等。 柳嫂乖乖地站在门口等着。 苏婳整整衣服走进去。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 鹿宁像条蛟龙一样跟上苏婳。 护士抬手拦住她,轻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说了除了孕妇其他人不许进,你听不懂吗?” 鹿宁面无表情,从兜里摸出一张工作证,往护士面前一伸,“这是我的证件,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任务。” 第513章 保护苏婳 护士盯着证件仔细瞅了瞅,狐疑地问:“异能队是什么?” “自己上网搜。” 说完鹿宁推开她,大步走进去。 她虽然五官精致漂亮,眼神却凌厉,身形瘦而锋锐,挺唬人的。 护士一时拿捏不准,拿起手机,输入“异能队”三个字,开始搜索。 鹿宁走到苏婳面前,“你稍等,我检查一下,确认安全后,你再做。” 苏婳盯着她左手臂,“你有伤。” 鹿宁道:“不碍事。” 她拿着证件,迅速走到做彩超的医生和她助理面前,亮了亮证件,“打扰一下,执行任务,要搜一下这间检查室。” 医生和助理也没听说过异能队,但见鹿宁挺像那么回事的,一时也被唬住。 加之苏婳是vip,不好得罪。 几人静静等着鹿宁搜。 鹿宁忍着伤口疼,飞快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窗帘后没藏人,确认安全。 推开窗户,朝外看,没看到外面有人接应。 鹿宁又走到检查床前,弯腰,确认床底没人。 她来到桌前,动了动电脑和做彩超的探头,也没发现可疑迹象。 最后,鹿宁走到做彩超的医生面前,打量几眼,“抱歉,我要搜一下你的身。” 医生有点不高兴,“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我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兢兢业业,认认真真。” 鹿宁没什么表情,“是为了杜绝一切危险发生,不是专门针对你。” 用手机搜索完的那个护士,连忙走到医生面前,趴到她耳边低声说:“刘医生,我刚查过,的确有异能队这个组织,里面全是一些身具异能的人。这个组织,专门处理一些神秘事件,并配合警方处理一些离奇的案子。我们配合一下吧,省得闹纠纷。” 听完,刘医生不再说什么。 鹿宁单手在她身上搜了一遍,没搜到作案工具。 她又把其他两人也搜了一遍。 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后,鹿宁对苏婳说:“可以了,开始吧。” 苏婳脱了鞋,躺到检查床上,把裤子往下退了退,上衣掀起来,露出小腹位置。 医生往苏婳小腹上涂抹了耦合剂,拿起彩超探头,刚要开始检查。 鹿宁杵在旁边盯着医生,低声道:“轻点,不要伤到胎儿。” 医生偏头瞪她一眼。 要是换了别人,她早就开口训她几句了。 可是这异能队,听起来让人心里毛毛的,她不敢贸然开口。 医生拿着探头在苏婳小腹上划来划去,开始向身旁的助理报胎儿数据。 做完彩超,医生扯了几张纸,递给苏婳,“擦擦肚子。” 苏婳刚要接。 鹿宁抢先接过去,拿纸轻柔地帮她擦掉小腹上的耦合剂。 苏婳不好意思,伸手去接纸,“我自己来吧,你还有伤。” “没事,举手之劳。” 苏婳抢不过她,劲太大了,只能由着她,心里暖乎乎的,很感动。 觉得鹿宁和顾谨尧有一拼。 看外面冷冷硬硬,却很暖,受着伤还来保护她。 顾谨尧保护她,是因为有儿时的情谊在,可鹿宁却是秦野已经分手的前女友,就很难能可贵。 检查完毕,鹿宁扶着苏婳朝外走。 门一打开,鹿宁闪身挡在苏婳面前。 环视一圈,确认没有危险后,她才把苏婳交给柳嫂,嘱咐道:“下次去私人医院做产检吧,公立医院人太多了。” 苏婳如实说:“其实主要是来看你,产检是顺便的事。” 鹿宁嗯一声,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暖意融融。 难怪秦野这么护着这对夫妻和她腹中的孩子。 这世间,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鹿宁护送苏婳来到大厅等候室。 顾北弦大步迎上来,牵住苏婳的手,“一切正常吗?” “正常,医生没说什么,我们去做下一个检查项目吧。” “好。” 秦野急忙过来扶住鹿宁,“伤口疼吗?” 鹿宁冲他极淡一笑,“不疼,别担心。” “好,我不担心。” 嘴上说着不担心,秦野的心却揪着。 接下来,鹿宁又形影不离地陪着苏婳,去做了其他检查项目。 一系列检查结束后,苏婳安然无恙,鹿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苏婳出事,父亲鹿巍将是第一个怀疑对象,她和秦野势必要反目成仇。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送走顾北弦和苏婳。 秦野和鹿宁返回病房。 细看她,额头不知何时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眉头微拧,脸色更加苍白了。 秦野心疼,连忙拿毛巾给她擦汗。 鹿宁接过来自己擦,轻描淡写道:“没事,就是有点虚,休息两天就好了。” 鹿巍不悦,“能不虚吗?我听罗翰说,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你平时那么谨慎的一个人,这次怎么这么大意?回去说不定还要受处分。” 鹿宁睁大小鹿眼,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鹿巍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秦野却听进去了。 同鹿宁道别后,秦野出门给异能队的易局打电话,把鹿宁的事简单一说。 异能队的职工家属院还要顾氏集团来盖呢。 这个面子自然要给。 易局应下来,说会妥善处理。 挂电话后,易局拿起座机,拨了个号码,安排人前去慰问鹿宁,并报销所有医疗费。 医院这边。 鹿宁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胳膊上的伤口疼得钻心。 她强忍着。 鹿巍给她倒了杯水。 鹿宁口渴,接过来,刚要喝,突然防备地问:“水里没下什么东西吧?” 鹿巍嗔道:“你这孩子,爸爸是那么坏的人吗?” “先是安眠药,后是情蛊,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全是为你好。” 鹿宁扯扯唇角,“你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野心和贪欲。” 鹿巍眼神躲闪了一下,嘴硬道:“跟你讲不通。你说你,带着伤去陪苏婳做产检,有必要吗?有这心思,你还不如对阿野或顾傲霆好一些,那俩才是重要角色。” 鹿宁冷笑,“知道你为什么懂得那么多道理,精通那么多谋略,却一直被打压被排挤吗?” “为什么?” “因为你功利性太强,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真心。能做到你上司的,都是非同寻常的角色,人家对你的心思一目了然,自然不想重用你。你要么把你的心机隐藏得深点,要么就以诚待人。” 鹿巍生气道:“你这丫头,居然教我做人。有这功夫,还不如想办法把阿野牢牢抓住,我看他心里还有你。” 鹿宁闭了闭眼睛,“我们分了,分了就是分了,分手不是儿戏。” “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复合。” 鹿宁猛地看向他,“与其用歪门邪道,你不如做点好事。” “什么意思?” “顾家的心结是阿野三十一年前被偷。你人脉那么广,如果能查清楚当年的案子,抓出凶手,顾家人或许会高看你一眼。” 鹿巍眼珠动了动,“我留意过那个案子,时间太久,证据不足,警方一直悬而未破。我去查也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真要好查,还用得着你吗?” 鹿巍勉勉强强道:“行吧,我试试看。” 同一时间。 顾北弦陪苏婳吃过午饭,带她回了公司。 怕她一直闷在家里养胎,会无聊,偶尔给她换个环境,透透气。 顾北弦坐在办公桌前,专注地处理文件。 苏婳就坐在沙发上,喝牛奶,吃水果,陪着他。 她现在孕反没那么严重了,心情也比之前好了一些。 人心情一好,就容易生些小情小趣。 苏婳捧着牛奶杯,悄悄地盯着顾北弦看。 男人眉目英俊,长睫微垂,盯着桌上的文件,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层淡淡的影。 鼻梁高挺笔直,薄唇弧度完美。 衬衫袖子挽上,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臂,腕骨微凸。 二十九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 顾北弦比六年前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却不见风霜。 这么多年过去了。 苏婳发现自己还是很吃他的颜,并没有因为天天看,而导致审美疲劳。 顾北弦接连处理了几份文件,一抬头,就看到苏婳捧着牛奶杯,正痴痴地盯着他看。 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一汪秋水,透着情。 顾北弦心念一动,朝她招招手,“过来。” 苏婳放下杯子,朝他走过去。 走到跟前,顾北弦握住她的细腰,轻轻一拉,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他捏起她的下巴,吻她樱红色的唇,亲她雪白粉嫩的颈,呼吸微烫灼着她的耳翼,“想了?” “什么?” “你刚才眼睛在放电,是想我了吗?” 苏婳莞尔,抬手抚摸他修长的脖颈,“自作多情,就是单纯觉得你好看,想好好看看你。” 顾北弦声音微湿,“还有更好看的,你要看吗?” 苏婳意会,耳翼泛红,偏过头,红唇轻吐,“斯文败类。” 话音刚落。 门上忽然传来“咚咚”两声响。 紧接着有人推门闯进来! 第514章 你满意吗 进来的是顾傲霆。 苏婳吓了一跳,慌忙从顾北弦腿上站起来,乖乖巧巧地喊一声“爸”。 一张白皙的秀脸悄悄粉了半边。 尴尬死了。 顾北弦俊脸清冷,眼神不悦,“我还没说‘进来’,你怎么就闯进来了?” 顾傲霆道:“我以前进你办公室,从来不敲门,今天还敲了门,你就知足吧。你去问问阿野和阿凛,我敲过他们的门吗?” 顾北弦手指轻叩桌面,“今天不一样,苏婳来了。” “就因为苏婳来了,我才敲了门。” 顾北弦神色微敛,“下次等我说‘进来’,你再进。” 顾傲霆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来是找苏婳的,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说罢他看向苏婳,眉眼弯起,“儿媳妇,你一来,敝公司蓬荜生辉,满室生春。难怪我在办公室里,左眼皮老是跳呢,原来是你来了。” 苏婳忍俊不禁。 这位老人家,可能意识到自己的搞笑因子,特别讨家人喜欢,所以故意在搞笑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好拉近和家人的距离。 难为他了。 莫名的,苏婳就有点心疼他。 严肃了大半辈子的人,为了让家人接受自己,改行做“谐星”,真不容易。 顾傲霆笑呵呵道:“儿媳妇,我刚忙完,正好有二十分钟的空闲,带你参观一下公司。” 苏婳忙道:“不用了,您好不容易有点空,快去休息吧。” “我不累,我天生就是劳碌命,闲着才难受。你还从来没参观过我们公司吧,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等以后孩子大了,就不方便了。” 盛情难却。 苏婳只好答应下来。 顾傲霆带着她,来到楼下办公大厅。 他清清嗓子向众人介绍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媳妇苏婳,是一名出色的文物修复师,和我一样,都是拥有百度百科的人。她曾经出国修复文物,为国争光,还获得过‘京都十大杰出青年’的荣誉,多次为博物馆修复文物等等等。总之,非常优秀!” “哗哗哗!” 众人掌声如雷鸣。 看向苏婳的眼神里,全是惊艳和羡慕。 苏婳敏锐地听出一个变化。 顾傲霆没提她是陆砚书女儿的事。 这让她心里很舒服。 觉得被他承认,是因为自身的优秀,而不是因为那层家世。 顾傲霆又带着苏婳去各部门挨个转了一圈。 每去一个部门,他都会不厌其烦地把那套介绍词,重复一遍。 苏婳忍不住想对他说,您老干脆把所有职员聚到一起,拿个大喇叭喊一遍就好了。 这么一遍遍地介绍,不累吗? 可是顾傲霆丝毫不觉得累,反而自得其乐。 有会说话的职员,开口夸赞道:“董事长,您好福气,找了这么漂亮,这么优秀的儿媳妇。” “少夫人一看就是好福气之人,嫁给了顾总那么优秀的人,摊上董事长这么好的公公。” “董事长不只关爱员工,礼贤下士,对儿媳妇也这么好,堪称董事长界的楷模。” “对对对,我们董事长就是‘国民好公公’!” 顾傲霆一张严肃却不失英俊的老脸,眉开眼笑。 苏婳总算明白了。 这位老人家哪是带她参观公司啊? 分明是想秀他自己的。 听听,“国民好公公”的帽子都扣上了。 这样一来,他过去对她做的种种,就被洗白了。 苏婳呼出一口气,好不容易来趟公司,还成了顾傲霆洗白自己的工具人。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介绍完毕,顾傲霆带着工具人苏婳去乘电梯。 助理帮忙按了电梯。 顾傲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儿媳妇,你先上。” 苏婳被他突如其来的礼貌,弄得不得劲儿,“还是您老先上吧,您是长辈。” “女士优先,你现在是两个人。” 苏婳不再跟他让来让去,抬脚上了电梯。 顾傲霆走进去。 助理跟着要进。 顾傲霆扫他一眼,“你等下一趟。” 助理有点蒙,还以为自己哪儿得罪他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 顾傲霆和颜悦色地看向苏婳,“儿媳妇,你对我们公司还满意吗?” 苏婳哪敢说什么,忙回:“满意。” 顾傲霆没反应。 苏婳急忙补充道:“您老人家真是英明盖世,雷霆手段,年方六十,就把公司打理得这么好,太厉害了!” 顾傲霆脸上这才露出笑模样,“你满意就好。” 他抬手整整了领带,微抬下颔,一本正经地对着面前的空气喊道:“大孙子,这是爷爷为你打下的江山,你满意吗?” 苏婳扑哧一声,笑喷了。 她急忙背过身去,捂着嘴,笑得肩膀乱颤。 实在是忍不住。 要不是对顾傲霆多有了解,她还以为这老家伙,今天魔怔了呢。 笑完,苏婳反应过来了。 顾傲霆不是开玩笑,是给她吃定心丸。 隐晦地向她透露,公司以后会传给顾北弦。 不单单是吃定心丸那么简单,也是施加压力。 如果这胎是女孩,她还得生二胎,直到生出他想要的大孙子为止。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苏婳暗叹,跟老狐狸打交道,没点脑子,都听不懂他的真正意思。 回到办公室。 顾北弦拉苏婳到他腿上坐下,“老顾炫耀完了?” “嗯,不只炫耀了一遍,他还收了顶‘国民好公公’的高帽子。” 顾北弦调侃道:“这老狐狸,一箭双雕。” 苏婳纠正道:“不,三雕,他告诉我,这江山是为他大孙子打下的。” 顾北弦何其聪明,马上猜出来了,“这老家伙,是试探你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必须要生男孩,这个老古董!” “谁说不是呢,一个人,八千个心眼子。” 苏婳待了一会儿,要回去午休。 顾北弦派车送她回去。 晚上。 顾北弦回来时,就看到苏婳坐在沙发上看书,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 橘黄色的光打在她秀美的脸上,显得五官越发温婉动人。 秀丽的身影未见明显孕相,依旧纤细美妙,仿佛从古画穿越而来的仕女。 顾北弦心底一片柔软。 他换了鞋子,去卫生间冲澡。 冲完,打了盆温水,来到苏婳面前。 俯身把她的拖鞋脱了。 苏婳一怔,“你要做什么?” 顾北弦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放进温水里,“帮你洗脚。” 苏婳急忙往外抽,“不用。” 顾北弦修长手指轻揉她的脚底,“等你孕后期,肚子会很大,不方便洗,肯定要我帮忙。我先练习一下,省得到时生疏。” 苏婳拿他无奈,“你呀,想对人好时是真的好。” “自己媳妇,怎么疼都不嫌多。” 苏婳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这大概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吧。 顾北弦轻轻捏着苏婳白生生的脚丫,爱一个人,爱到连她的脚趾,都觉得玉粉可爱。 拿起毛巾温柔地擦干净她的脚。 顾北弦忽然低下头,在她雪白的脚背上,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 苏婳心里一片灼烫。 头一次被他亲脚。 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哪是亲她的脚啊,这分明是亲她的心。 顾北弦把盆里的水倒了,回来,坐到苏婳面前,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薄唇覆到她的脸颊上吻起来。 苏婳偏头避开,“你刚才亲我脚了。” “你自己的东西,还嫌弃上了?” “你去洗洗嘴。” “早就洗了。”顾北弦含住她的耳垂,吮吸,亲她脖颈和她锁骨,呼吸微促。 苏婳感觉到了他的渴望。 她抬起手轻轻晃了晃,“去床上?” 顾北弦嗯一声,握住她的腰,打横把她抱起来,就朝楼上卧室走去。 进了卧室,把她轻柔地放到床上。 他倾身覆上来,刻意避开小腹位置,咬了咬她的锁骨。 苏婳单手把他的衣衫下摆,从长裤里拉出来。 顾北弦按住她的手,“听说三个月后可以了。” 苏婳明白了。 这男人不只满足于她的手,还想要更进一步。 顾北弦动情地亲吻她的肩头,“你放心,我会很温柔,很小心。” 苏婳被他亲得心里湿漉漉的,翻过身,“来吧。” 夏风吹进来。 窗纱温柔地拂着玻璃。 绞着,缠着,渐渐拧出旖旎的画面…… 事后。 顾北弦从后面拥住苏婳,眼神带点儿餍足后的慵懒,呼吸滚烫。 苏婳问:“感觉好吗 顾北弦嗓音清淡,“好。” 苏婳不满,“就一个字?” “骏鸟归巢,不亦乐乎,你细品。” 苏婳细品了一下,忽然扑哧一声,笑抽了。 第515章 早日脱单 次日,清早。 优雅的法式餐桌前,苏婳和顾北弦正在用餐。 手机忽然响了。 苏婳扫一眼,是顾谨尧打来的。 接通后,低沉好听的男低音从手机里传来,“备孕备得怎么样了?” 苏婳莞尔,“怀了,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 安静了一秒。 顾谨尧慢半拍道:“恭喜!” 声音里透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苏婳嫣然一笑,“谢谢。” “孩子出生时,一定要告诉我。” “会的。” 顾北弦听出了顾谨尧的声音,手伸过来,握住苏婳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调情似的轻挠。 挠得她手心痒痒的。 苏婳抬起眼帘,轻轻翻了他一眼。 太懂他的小心思了。 孩子都有了,不知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谨尧对苏婳说:“今天找你是有点工作上的事。我这边有幅傅抱石的《舟眠图》,拍卖行里的鉴宝师都说是正品,找了外面的专家看了,也说是正品。但我觉得哪里不太对,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阿野精通青铜器和瓷器,古书画方面他不太精通。你能帮忙给看一下吗?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苏婳忙回:“可以,修复工作我暂时不能做,鉴定可以,举手之劳。” 顾谨尧问:“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派人去接你。” “随时都有空,我手头的活几乎都停了。” “那就明天上午九点钟?” “行,我坐车直接过去就好,你不用派人来接。” “好,等你。” 挂电话后,苏婳把手机放到桌边。 顾北弦修长手臂伸过来,环住她的肩膀,用叉子插起一块香煎雪花牛排,喂进她嘴里。 苏婳张嘴吃下,“是工作,你别多心。” “没多心,你肚子里都有我的宝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苏婳黛眉轻拧,意味深长地瞅着他,“那你又是挠我手心,又是抱我,又是喂我,黏黏糊糊的,是为啥?” 顾北弦口是心非道:“别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你,是在跟我儿子培养感情。顾谨尧太好,怕我儿子被他吸引了。” 苏婳忍俊不禁,“三个多月的胎儿,快被你说成神仙了。” “不要小瞧胎教,很灵的。秦女士怀我时,我外公病重,她成天失眠,睡不着觉,就用收音机听新闻和财经节目催眠。结果,别的小朋友小时候,都爱看动画片,我却只爱看新闻和财经节目,连老顾都啧啧称奇,说她生了个经商天才。” 苏婳哭笑不得。 顾北弦拿起手机拨给顾南音,“明天上午九点钟,你陪你嫂子去趟峥嵘拍卖行。” 顾南音脆声道:“什么报酬?” “允许你抱我儿子。” “我不只要抱你儿子,还要亲你儿子,要给他换纸尿裤,带他玩儿,还要做他干妈。” 顾北弦挑眉,“姑妈、舅妈都是你,还不知足?” 顾南音道:“多多益善!” 次日,上午九点钟。 苏婳和顾南音在保镖的陪同下,准时抵达峥嵘拍卖行。 顾谨尧提前在拍卖行大门口等着。 见苏婳下车,他大步迎过去,刚要伸手去扶她一把。 顾南音抢先一步,挽住苏婳的手臂,冲顾谨尧笑道:“小哥哥,这种小事我来就好了,不劳您大驾。” 顾谨尧极轻地笑了笑。 他领苏婳和顾南音上楼,来到鉴宝室。 工作人员从特制的柜子里取出一幅画。 正是傅抱石的《舟眠图》。 傅抱石是我国著名的山水画大师,尤爱绘泛舟图。 寥寥数笔,就能勾画出画面的空灵和诗意,意境深远。 《舟眠图》是傅大师上世纪四十年代巅峰时期的作品。 他的作品,现在已经被炒至几千万一幅。 为爱妻所作的一幅仕女图,不久前以8500万人民币成交,加佣金9775万元,可谓是天价。 顾谨尧对苏婳说:“卖画的人急用钱,出一千八百万卖给我。所有人都确认是正品,也用仪器测了,纸和颜料的年代对。你再确认一下,如果是正品,我们就收了。” 苏婳盯着画仔细看了几眼。 画工、画风和钤印,的确是傅抱石的,分辨不出真假。 苏婳拿起放大镜仔细查看。 越看神色越凝重。 十几分钟后。 苏婳对顾谨尧说:“画是真的,但它是揭画。猜得没错的话,一幅画被揭成了三幅以上。这应该是中间那层,中间那层颜色会比头层淡,有高手补色了,颜料用的是上世纪四十年代的颜料。可以收,但是一千八百万贵了。古画这东西,本就物以稀为贵,一画揭三画,就不值钱了。” 顾谨尧略一思索,“明白了,中午一起吃饭?” 苏婳微微一笑,“我现在孕反,吃东西有顾忌,这饭以后再吃吧。” “那就去我办公室喝口水。” “好。” 苏婳和顾南音,同顾谨尧一起来到他的办公室。 秘书上茶。 孕妇不能喝茶,顾谨尧给苏婳要了杯热牛奶。 他走到保险柜前,打开,从里面取出几只锦盒,递给苏婳,“看看,喜欢吗?” 苏婳打开一看。 里面装的是上等的和田玉做的平安扣,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手镯等。 顾谨尧淡笑,“一早就准备好了,总算可以送出去了。” 苏婳心生感动,“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是送你的,是送我侄子的。” 苏婳敏锐地听出个细微的变化,他以孩子叔叔自居。 这是站到顾北弦那边了。 盛情难却,苏婳收下。 坐了一会儿,两人离开。 顾谨尧送她们下楼。 他跟在苏婳身后,眼睛紧紧盯着她,手臂一直保持着微微抬起的动作。 那架式,但凡苏婳脚下略有一点不稳,他会马上冲过去扶住她。 带着任务来的顾南音,察觉出来了。 她停下脚步,回头,冲顾谨尧甜甜一笑,“小哥哥,你要是遇到合适的女孩子就交往吧。这些人,我最心疼的,除了我俩哥,就是你了。真的,我做梦都盼着你娶媳妇儿。” 同样的话,从南音嘴里说出来,就特别中听。 顾谨尧扬起唇角,“好,有合适的就娶。” 顾南音眨巴着大眼睛,“要我帮你介绍吗?你喜欢什么样的?” 顾谨尧淡声道:“好意心领了,还是等缘分吧。” 顾南音问:“你和洗牙姐姐还有联系吗?” “早就不联系了。” 顾南音眼神暗下来,“可惜了,那么可爱的洗牙姐。” 说话间,一辆加长款迈巴赫由远及近,开过来,在拍卖行大门口戛然停下。 司机下车,打开后车门。 从里面伸出一双笔直的长腿,深色高定西裤熨得挺括。 紧接着走下来一个英俊清雅的男人。 男人迈开长腿朝苏婳走来,步伐飒踏如风,风度翩翩。 正是顾北弦。 来到跟前,顾北弦对顾谨尧道:“我不是不放心你,是去分公司视察,正好路过,突然挺想苏婳和孩子的,顺道过来接她。” 这话一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谨尧面无波澜,“恭喜。”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祝早日脱单。” “叮铃铃!” 苏婳的手机忽然响了。 从包里拿出手机,扫一眼,是顾傲霆打来的。 苏婳点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顾傲霆声如洪钟的嗓音,“儿媳妇,你在哪里?” 那嗓门大得,不用开外放,别人都能听到。 苏婳回:“我在峥嵘拍卖行,您老有事?” “我派人买了你最爱吃的佛跳墙,正好路过,打算给你送过去。” “柳嫂在家,给她就行,谢谢爸。”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对了,你问问阿尧,要我帮他安排相亲对象吗?二十八岁的人了,也该娶妻了。” 顾谨尧听到了,眼神微微变了变。 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顾傲霆吗? 居然开始关心自己了。 顾谨尧抬起头,看了看天。 明晃晃的大太阳悬在东南方,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第516章 一见倾情 顾北弦见顾谨尧疑惑,解释道:“你没听错,打电话的就是老顾。他最近慢慢变得有个人样了,不只你,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顾谨尧极淡地扯扯唇角,“难得。” 顾北弦笑,“因为他发现这样做,大家都喜欢他,就顺势而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顾谨尧不置可否,眸光沉沉盯着顾北弦,“你的病怎么样了?” 顾北弦下意识地瞥了眼苏婳,道:“在控制之内,已经减药了。医生说,只要别受太大的刺激,再坚持一两年,应该可以停药了。” 苏婳微微诧异。 和顾北弦上车后。 苏婳问:“顾谨尧怎么知道你得病的事?” 顾北弦眼神不着痕迹地躲了一下,“他是异能队的,想打听点消息不难。” 苏婳盯着他,“说实话。” 顾北弦见躲不过,只好如实说:“之前我病重的时候告诉他的。躁郁症有躁狂期,有抑郁期。抑郁期时,人会变得特别悲观。我当时就觉得我好不了,给不了你幸福,不能拖累你。就给顾谨尧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若三年后,我还是治不好,让他来带你走。” 苏婳鼻子一酸,抬手去捶他,“你当我是货物吗?让来让去的。” 顾北弦握着她的手,笑容夹杂一丝苦涩,“对不起,当时太悲观了,控制不住自己。” 苏婳心揪了一下,“以后再说这种话,我就不理你了,一辈子都不理!” 顾北弦抱住她,下颔抵着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带着请求,“以后再也不说了,别不理我。” 有点委屈,又有点拧巴。 苏婳又好气又好笑,还不敢刺激他,转过身来抱住他,“好好记着,以后我是要跟你合葬的,休想甩掉我。” 顾北弦把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久久没出声。 坚硬的心,却早就化成了一滩水。 送苏婳回到日月湾。 顾北弦返回公司。 刚坐到办公椅上,门就被推开了。 顾傲霆拿着一沓资料走进来,递给顾北弦,“城北那个基建项目,你派人暗中查一下,阿凛负责的,我怀疑他舅舅在里面安插了人。” “好。” 顾傲霆吩咐完,却不走,欲言又止。 顾北弦浓眉微蹙,“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 顾傲霆开口,“我想给阿尧安排一场相亲,你觉得合适吗?” 顾北弦沉思一瞬,“虽然他看不上,但是,我觉得他会感激你。” 顾傲霆叮嘱道:“别让你妈知道,我怕她多想。” 顾北弦淡嗯一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周六晚上六点,在香约西餐厅见。到时你也去,这样即使日后你妈知道了,也会以为是你安排的,不会怪罪到我头上。” 顾北弦瞥他一眼,“您老真是老奸巨猾。” “这叫老谋深算。” 顾北弦问:“对方条件怎么样?” “条件很好。是云阔海的二女儿,叫云瑾。今年二十二岁,是个击剑运动员,十六岁拿了亚运冠军,去年刚拿了奥运冠军。无论家世还是外貌,都能配得上阿尧。你现在就给阿尧打电话吧,这么好的女孩子,晚了,就被人抢走了。” 顾北弦听着条件还不错,拿起手机,拨给顾谨尧。 没说相亲,只说请他吃饭,有点事要商量。 周六,晚上六点。 香约西餐厅。 顾北弦和顾谨尧准时抵达。 刚一坐下,云瑾就到了。 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皮肤白皙,五官明朗大气,脑门光洁。 穿一件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脑后扎一个高马尾。 看起来年轻又有活力,浑身充满朝气。 既有富养出来的骄矜感,又有长期训练磨炼出来的坚毅。 顾北弦觉得老顾这次审美还算在线。 找的这个,比乌锁锁之流靠谱得多。 不过还是比不上苏婳。 在他眼里,苏婳举世无双,无人能比。 云瑾落座。 三人简单寒暄几句,开始点餐。 很快,侍应生把点好的套餐摆上桌。 顾北弦向她介绍顾谨尧:“云小姐,这位是顾谨尧,你可以叫他阿尧,国外异能队出身,枪法极好,可百步穿杨。但他是个爱国好青年,虽在国外长大,却心系祖国,想向你求教,如何加入国家队。他想为祖国的运动事业,增砖添瓦。” 顾谨尧听他扯完,拿眼角余光扫他一眼。 本来因为他得病了,挺同情他的。 看这张嘴就扯的模样,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云瑾不疑有他,配合地朝顾谨尧伸出手,“顾先生,欢迎你投身祖国的运动事业。” 顾谨尧垂眸瞟了眼她的手,下意识地抵触。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和苏婳的手,他就没握过别的女人的手。 即使握苏婳的手,也是小时候握的。 云瑾的手僵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气氛有点尴尬。 顾北弦端起一杯芒果汁,递到她手里,“这是阿尧特意给你点的果汁,说你们平时运动强度大,喝杯果汁补充一下vc。” 顾谨尧拿眼剜了他一下。 明明是他自己要喝。 不愧是顾傲霆手把手教出来的,真的狗。 云瑾从顾北弦手中接过果汁,道了声谢,冲顾谨尧道:“不过我们运动员,都是从小就开始训练,我是六岁接触击剑,十二岁进入国家队。顾先生这个年龄,貌似有点大了。但是你的心意是好的,我们很欢迎。” 顾谨尧拿起酒杯抿了口,“想为祖国的运动事业增光添彩,不用亲力亲为,捐物资捐款也行吧?” “啊?可以,当然可以。” 顾北弦见顾谨尧没排斥这场相亲,一直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他抬腕看了看表,对二人说:“我太太在家等着我,你们俩慢慢探讨运动事业,我该回去陪我太太了。” 云瑾忙站起来,“好,顾总你慢走。” 顾谨尧目光凉凉,瞪了顾北弦一眼。 说好的,叫他过来,有个项目要合作。 没想是骗他来相亲的。 他才二十八岁,他就这么着急要把他打发出去。 等顾北弦走后,顾谨尧对云瑾说:“抱歉,我事先不知情。” 云瑾莞尔一笑,“我恰好相反,很早前就见过你,得知你回国了,特意让顾叔叔介绍我们认识。” 顾谨尧一怔,“很早前?” 云瑾大眼睛亮晶晶的,“八年前,我十四岁,去加州参加比赛,比赛过程中因为对方违规,导致我受伤,去当地医院治伤。你也受伤了,跟我住进同一家医院。有个黑人流氓调戏我,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狠狠教训了他一顿。还送了我一把匕首,让我防身。” 顾谨尧记得当年执行公务受伤,住过院。 其他的就记不清了。 这些年,他随手救过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数不胜数。 云瑾打开帆布包,从里面掏出一把匕首,“看,这就是你当年送我的匕首。” 顾谨尧垂眸扫一眼。 就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平平无奇。 当年在异能队,为了防身,他随身携带很多匕首。 最喜欢的一把匕首,送给苏婳,又被顾北弦退回来了。 见他早就记不得自己了,云瑾眼里的亮光消失。 不过她很快又漾起笑意,“茫茫人海,没想到还能和你相遇,能遇到就是一种缘分。” 顾谨尧礼貌地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叮!” 手机短信响了。 顾谨尧点开信息,看一眼。 是顾北弦发来的:人是老顾帮你挑的,无论喜不喜欢,都给个面子。老人家好不容易才学好,别打击他的积极性。 顾谨尧扯了扯唇角。 虽然没回信息,可是接下来,他对云瑾礼貌了很多,话也比平时多了一点。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结束后,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上车后。 顾谨尧收到顾傲霆的电话,“孩子,感觉怎么样?” 顾谨尧淡淡道:“别浪费时间了,我只欣赏苏婳那种,实在不行,阿野也凑合。” 顾傲霆一听,头皮一炸一炸的,“你这孩子,阿野是男的,你怎么能喜欢他?” 顾谨尧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像我这样的私生子,心理畸形再正常不过。” 一句话把顾傲霆说得愧疚极了。 过了小半晌,他才说出话来,“对不起,阿尧,对不起。” 顾谨尧眼神冷了冷,掐断电话。 顾傲霆丧气了半天,又把电话拨给云瑾,“小云啊,你对阿尧还满意吗?” 云瑾清脆的声音里难掩欣喜,“满意,十分满意。” 第517章 惊鸿一瞥 听云瑾说满意,顾傲霆暗暗松了口气。 他嘱咐道:“阿尧那孩子,性格有点冷,你稍微主动点,不主动,是没戏的。但是也不要太主动,太主动了,他会烦。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云瑾微微一笑,“能听懂。” 顾傲霆思索片刻,“要是实在撩不动,就找南音。阿尧挺宠南音的,会听她的话。那丫头心眼子多,鬼灵精怪的,也乐于助人。南音手机号,我一会儿发给你。” “好的,谢谢顾叔叔。” “我谢谢你才对。若日后成了,请对阿尧好一点,那孩子小时候吃了太多苦。” 云瑾一怔,有心想问更多,又觉得不太妥当,便道:“放心吧,顾叔叔。” “辛苦你了。” 云瑾唇角漾起梨涡浅笑,“不辛苦。” 喜欢就是最大的动力。 谈何辛苦? 挂掉电话,顾傲霆把南音的手机号,发给了云瑾。 发完,把手机放到一边,顾傲霆伏案加班。 鹿宁受伤,秦野这几天心不在焉的。 重要的工作,不敢让他接手,生怕他一言不合,再拔刀伤人。 顾傲霆看文件看得正入迷,门上忽然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他头也不抬道:“进来。” 门推开。 顾凛走进来,“爸,这么晚了,您老还在加班?” “嗯,我喜欢加班。” “我们都这么大了,您老完全没必要这么累。” 顾傲霆这才抬起头看向他,“我年轻着呢,干到八十岁也不觉得累。加班使我快乐,加班让我充满活力,我爱加班,有问题吗?” 顾凛被呛得语塞。 缓了半秒钟。 顾凛开口,“我朋友看到北弦和顾谨尧去香约西餐厅,没多久,云家二千金云瑾也去了,是在相亲吗?” 顾傲霆有点反感,“你在北弦身边安插了眼线吗?怎么他什么事,你都知道?” 顾凛眼神微微躲闪,“没有,我哪敢?是我朋友去餐厅吃饭,碰巧看到了,就顺嘴跟我说了声。” 顾傲霆有点不耐烦,“找我有事?” “云家条件挺好的,之前你把云恬介绍给阿野,我不说什么。这个云瑾,就介绍给我吧,不管怎么说,我是您亲儿子。” 顾傲霆呵一声,“你已经有乌锁锁母子了,就安分点吧。” “乌锁锁说她不求名分,支持我娶妻结婚。” 顾傲霆眉头微皱,“这事不是我说了算的,云瑾八年前,就认识顾谨尧,是她主动找我牵线的。还有,你都三十三了,人家小姑娘才二十二,大整整十一岁,有代沟。” 顾凛听着刺耳,“您老比秦姝阿姨大八岁,也没见有多大代沟啊。” “代沟大了。她说话我都接不住梗,搞得我一把年纪了,还得上网冲浪,跟一帮小年轻的,学网络新词。” 顾凛心里酸溜溜的,“您老可真爱秦姝阿姨啊。” 顾傲霆翻眼瞅他,“秦姝是我妻子,我爱她不是应该的吗?你妈早就去世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我不可能给你妈陪葬,也不可能一直沉迷在你妈去世的阴影之中。这些年,我自问,对你对蔺家,做得已经足够,不要得寸进尺。” 见他生气了,顾凛有点慌。 他忙说:“您老别生气,我就是顺嘴一说。我的婚事还得劳您多费心,照着苏婳、云恬、云瑾那样的标准找就行。” 顾傲霆鼻子哼出一声冷笑,“你大可以自己去找,我就是个辅助。你看北弦、阿野、阿尧,都是自己吸引来的。秦姝也是我当年靠个人魅力,娶回家的。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顾凛走了。 在心里把顾傲霆骂了又骂。 骂老东西,心偏得没边了。 秦野骑在他头上就罢了,如今连个私生子,也比他强。 转眼间,到了下周末。 顾南音打电话约顾谨尧,去京郊马场骑马。 这个世上,顾谨尧不会拒绝的两个女人,一个是苏婳,一个是南音。 他按照约定,准时来到京郊马场。 到了,才发现云瑾也在。 好像在意料之中。 顾谨尧无奈地笑了笑,却也没反感。 马场是会员制。 顾南音从年少时,就是这家的会员,熟门熟路。 她让工作人员,给顾谨尧和云瑾配马服。 换好马服,顾谨尧从更衣室里,大步走出来。 顾南音眼前一亮。 只见他头戴黑色骑术帽,身穿紧身英伦马服,配长统黑色马靴。 宽肩劲腰长腿,身姿端直挺拔。 配上他英俊坚毅的面容。 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顾南音朝他竖起大拇指,连连赞道:“不愧是我小哥哥,帅呆了!” 顾谨尧听着没什么波澜。 从小被夸到大的。 再说帅也没什么用。 他又不靠脸吃饭。 说话间,云瑾从女更衣室里走出来。 一身黑色紧身骑马服,包裹着她纤细修长的身体,脚蹬一双帅气的长筒马靴,头戴黑色礼帽。 长年击剑运动让她不只有挺拔的身姿,还熏陶出了优雅高贵的气质。 顾南音看得呆住,赞道:“瑾瑾和我一样帅!” 云瑾回她一笑。 虽初次见面,却很喜欢活泼可爱,永远十八岁的南音。 顾南音和工作人员,带两人去马厩牵马。 一匹是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通体赤红,鬃毛鲜亮,肌肉健硕,是传说的汗血宝马。 另外一匹是白色小马,通体雪白,肌肉匀称,体态优美。 顾南音指指枣红色的汗血宝马,“这是我哥的,叫大红。那匹白的,是我的,叫小白。你们俩等会儿骑这两匹就好了。” 两人异口同声,“好。” 顾南音上前摸摸大红,脸贴到它的脸上,指着顾谨尧,“大红,这是小哥哥,等会儿要骑你,给个面子,别发脾气。” 大红听懂了,拿嘴温柔地蹭蹭她的手。 顾南音又用同样的方式,贴贴小白,指指云瑾,“这是瑾瑾,对她温柔点。” 云瑾问:“你骑哪匹?” 顾南音情不自禁揉揉酸疼的腰,“我就不骑了,你俩骑吧。” 昨晚她“骑”了大半宿。 腰酸腿疼,肾都快虚了。 再骑,得累死。 累倒在其次,主要是骑马这项运动,没有和墨沉一起运动快活。 她才不会在马身上,白白浪费体力呢。 以前单身就罢了。 顾南音说:“你们俩好好玩,我去休息室喝杯咖啡,等你们。” 云瑾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顾南音转身走了。 云瑾和顾谨尧牵着马绳,走出马厩。 来到马道上,云瑾脚踩马镫,长腿一迈翻身上马,拍了拍小白的脖子,“我们走吧!” 小白得到指令,撒开四蹄,在马场上欢快地奔跑起来。 云瑾握住缰绳,身子向前倾,双脚用力蹬住马镫,策马扬鞭。 她随着马的节奏起伏翩飞,英姿飒爽。 顾谨尧确认她是真的会骑马后,也翻身上马。 他握住缰绳,双脚用力一蹬马镫。 赤红色马影闪电般蹿出去,很快就超过了云瑾。 入目一片葱翠,凉风在耳边呼呼吹过。 围着马道跑了一半。 顾谨尧回眸,没看到云瑾的身影。 怕她出事,顾傲霆不好向云家交待,他拉住缰绳,让马跑得慢点。 没多久,云瑾骑着马追上来。 顾谨尧和她并驾齐驱,朝森林深处奔驰。 前面忽然蹿出一道迅疾的影子,应该是野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云瑾骑的小白性子温和,却胆小。 猝不及防,被惊到了。 扬起前蹄嘶吼一声,蹿动乱晃。 云瑾重心不稳,被它甩得离了鞍,身体失控,眼瞅着就要朝地上摔去。 顾谨尧迅速驱马,靠近她。 弯下腰单手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捞到自己的马背上。 跟随在后面的工作人员,急忙去追小白。 顾谨尧拽着缰绳,让马调头。 调好头后,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马快速朝来路返回去。 顾谨尧身体尽量往后倾,同云瑾的身体拉开距离。 耳边风呼呼地刮。 云瑾心扑腾扑腾地跳。 等稳住心神,她向他道谢,“谢谢你,你马骑得真好。” 顾谨尧淡淡道:“凑合,你骑得也不错。” “我外婆年轻的时候酷爱击剑、骑马、攀岩等,我受她影响。你呢,你骑马是谁教的?” “继父。” 云瑾一怔,“继父?” 顾谨尧没什么表情地说:“顾峥嵘是我继父,我本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云瑾想到顾傲霆说的,他从小吃了很多苦,指的应该就是这个。 小小年纪,却背负私生子的骂名,得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 云瑾不由得心疼他。 沉默了会儿。 云瑾开口道:“私生子也是人,错的又不是你。” 顾谨尧有些诧异。 原本以为她会因此瞧不起他,会冷淡他,甚至会对他出言嘲讽。 没想到她没有。 顾谨尧问:“你不介意?” 云瑾微微一笑,“我只记得,八年前在加州,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替我解了围。惊鸿一瞥,从此难忘。兜兜转转,能再相遇是缘分。好不容易来的缘分,我珍惜都来不及,为什么要介意?” 顾谨尧眸光沉了沉,“你挺特别。” 第518章 各有千秋 怕不小心伤害顾谨尧的自尊,云瑾斟酌着用词说:“其实私生子没什么,只要你不介意,别人就伤害不到你。比如我,我是我们家老二。姐姐因为是长女,被全家人娇宠,弟弟是男孩,是家族继承人,也是全家的掌中宝。唯独我,夹在中间,不上不下,是被忽略的那一个,但是有外婆疼我就够了。不计较,就不会难受。” 顾谨尧沉默地听着。 之所以告诉云瑾,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本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可她没有,还反过来安慰他。 有那么一瞬间,顾谨尧恍然觉得前面的女人,不是云瑾,而是幼时的苏婳。 小时候,每当他被小朋友骂没爹的孩子时,苏婳就这样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安慰他。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 骑着马,一路颠簸。 返回起点。 顾谨尧翻身下马。 云瑾跟着跳下来。 顾谨尧想伸手接她一把,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不适应去握别的女人的手。 云瑾站稳后,摘下头上的礼帽,“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顾先生。” “叫我名字吧。” 云瑾浅浅一笑,“那你以后就叫我二瑾吧。” 顾谨尧轻蹙眉心,“二瑾?” “我在家里排行老二,顾叔叔说你性格高冷,让我活泼一点,二瑾显得活泼。” “不用,做你自己就好。” 把马交给工作人员。 顾谨尧和云瑾回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 给顾南音打电话,她说她已经走了,让他们好好玩。 顾谨尧问云瑾:“你怎么来的?” “坐南音的车。” 顾谨尧明白了。 南音这个小机灵,明摆着是让他送云瑾回家。 也是奇怪了,其他人要是这么做,他会反感。 唯独南音,他反感不起来了,还觉得可爱。 两人来到停车场。 顾谨尧对云瑾说:“上车,送你回家。” “那我请你吃午饭。” 顾谨尧没多大兴致,“改天吧。” 他口中的改天,就是婉拒的意思了。 云瑾听出来了,觉得顾谨尧不是一般的高冷,比高山之冰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她不会气馁。 为了拿一个冠军,他们要经过很多年坚持不懈的训练。 想得到喜欢的人,自然也要拿出平时训练该有的毅力。 她最不缺的,就是毅力。 次日,夜晚。 顾谨尧接到秦野的电话,约他吃烧烤。 开车来到约好的地方。 顾谨尧看到秦野坐在露天的烧烤桌前。 那么长的两条腿杵在那里,顾谨尧看着都别扭。 他把车钥匙扔到桌上,“怎么不选个好点的地方?” 秦野拿着菜单专注选菜,随意道:“吃烧烤,就得来这种地方,吃起来才有味道。五星级酒店里的烧烤,不如这里有烟火气。” “成吧。” 顾谨尧拉了马扎坐下。 秦野点了烤羊肉串、烤鸡翅、烤生蚝、黄瓜、花生和毛豆等。 又要了半框啤酒。 啤酒先送上来。 秦野拿起一瓶,打开,倒进酒杯里,闷头喝酒。 顾谨尧不知他和鹿宁分手了,纳闷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平时都不怎么喝酒的。” 秦野眼皮不抬,“好不容易和你聚一次,我高兴。” “你这也不像高兴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秦野捏着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别问,问就是不想说。” 顾谨尧勾勾唇角,“你以前不这样的,跟着顾傲霆学滑了。” 话音刚落,身后一阵清雅的香风刮来。 淡淡的,很好闻。 顾谨尧下意识地回头。 一道秀丽纤长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 简单的白色衬衫扎进深色长裤里,女人漂亮的面孔素面朝天,清爽干净,扎一个高马尾。 是云瑾。 顾谨尧看向秦野,眼神暗了暗。 秦野说:“老顾安排的,他只是不想看你孤单可怜。” 顾谨尧唇角一抹讥诮的笑,“劳他费心了。” 云瑾来到桌前,向两人打了声招呼。 秦野指着顾谨尧身边的位置,“请坐。” “谢谢。” 云瑾走到顾谨尧身边,拉了马扎就坐。 她拿起烤羊肉串,自来熟地分给顾谨尧和秦野,自己也拿起一串吃。 秦野神色微微一滞。 原以为她会像她姐姐云恬一样,挑剔环境,这不吃,那不吃。 没想到她没有,还挺接地气。 秦野拿起茶壶,给顾谨尧倒茶,“主动点,别让人家女孩子下不来台。” 顾谨尧撩起眼皮瞅他,“你被老顾洗脑了。” “差不多,半年了,天天在我耳边念经,苍蝇似的,嗡嗡嗡。” 顾谨尧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他自嘲一笑,才不在意那老家伙。 一点都不在意。 云瑾吃了几串烤串,看到顾谨尧并不怎么吃,只偶尔剥个花生塞进嘴里。 她拿起花生开始剥起来。 很快剥了小半盘,推到顾谨尧面前。 顾谨尧盯着那半盘花生,淡声道:“别对我太好,会失望。” 云瑾微微一笑,“别拒我千里之外,相处下去,你会发现我其实也不错。” 秦野在桌下拿脚踢了踢顾谨尧,提醒他,好好说话。 这一幕,被不远处车里的人看到。 那人给顾傲霆打电话,“报告顾董,秦总在桌子底下踢峥嵘拍卖行的顾先生,看起来有点暧昧。” 顾傲霆挂电话后,马上给秦野发信息:儿子啊,你喜欢鹿宁也行,喜欢云恬也可以,唯独别对阿尧有想法。 秦野扫一眼,回信息:有病就治。 顾谨尧抬头环视一圈,看到了不远处的车,和车里鬼鬼祟祟的人,对秦野说:“老顾派人暗中保护你。” “他怀疑咱俩有问题,派人暗中跟踪试探我们。” 顾谨尧扯了扯唇角。 他随口一句玩笑话,顾傲霆居然当了真。 今天让秦野约他吃烧烤,一是撮合他和云瑾,二是试探他和秦野的关系。 三是告诉他,云瑾比秦野更适合他。 这老家伙。 心眼子太多了。 顾谨尧拿起酒瓶给自己倒酒。 秦野把酒瓶抢过去,“你开车了,不能喝酒,等会儿还得送云小姐回家。” 顾谨尧偏头看向云瑾,“你怎么来的?” “骑共享电动车。” 顾谨尧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原以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富家千金,出行都得是豪车,没想到却这么朴素。 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不拘小节。 吃罢饭后,秦野叫人来结账。 服务生说:“你们这桌早就结过了。” 秦野看向顾谨尧。 顾谨尧摇摇头,“不是我。” 云瑾落落大方道:“我结的,刚才去卫生间时,顺手结了。” “我们俩大男人吃饭,怎么好意思让你结账?”秦野从钱包里拿出钱,给她。 云瑾不要,“区区一顿饭钱而已,又花不了多少钱。” 秦野朝顾谨尧看过去,“那下次让阿尧单独请你。” 顾谨尧轻吁一口气。 这一家人真是够了,一个两个的,连下次约会都给安排上了。 不过他好像也不是太反感。 可能因为南音和阿野,都是他喜欢的。 顾谨尧问秦野:“你怎么回去?” “不用管我,老顾派人盯着我呢。” “也是。” 顾谨尧拿起车钥匙,站起来,对云瑾:“走吧,送你回家。” 上车。 云瑾系上安全带,盯着顾谨尧英俊的侧脸,“你有没有反感?如果有,我改。” 顾谨尧目视前方,语气很淡,“我就这性子,习惯了就好。” 这是不反感了。 云瑾稍稍松一口气。 一路上,顾谨尧话极少。 云瑾几次同他说话,顾谨尧都是回一个字,两个字,惜字如金。 云瑾干脆不说话了。 两人一路沉默着,车子终于抵达云家别墅。 下车,正好遇到刚从外面散步回来的云恬。 云恬上上下下把顾谨尧打量了一遍,目光挑剔。 顾谨尧淡扫她一眼,拉开车门上车走了。 云恬对云瑾说:“这男人挺优质,就是太冷淡了,你跟他谈恋爱,会很辛苦。” 云瑾若有所思,“是有点慢热,但是慢热的人,有慢热的好处,只要动了情,会很长情。“ 云恬啧一声,“你恋爱都没谈过,别搞得像很懂似的好吧?” “因为我就是感情慢热的人,直觉他跟我是同类。” 云恬撇撇嘴,“运动员跟我们经商的,就是不一样啊。” 云瑾唇角漾起梨涡浅笑,“我们运动员做事执着,你们商人灵活,各有千秋。” 第519章 无悔的爱 云瑾和云恬回到家。 云阔海把云瑾叫进书房,目光慈爱地望着她,“和顾谨尧相处得怎么样?” 云瑾纤细身姿笔直地站着,微微一笑,“还好。” 云阔海把一叠资料递给她,“这是我派人查到的,顾谨尧是顾峥嵘的继子,生父不详,他母亲的经历有点复杂。” 他话说得极委婉。 云瑾却早已经知道。 无非就是私生子那回事。 私生子代表母亲品行不好。 婚姻是大事,像他们这种家庭,选择交往对象,还是蛮注重对方家风的。 云瑾没接资料,只淡淡地说:“我喜欢的是顾谨尧这个人,不是他母亲。每个人都会有优点,有缺点,喜欢他的长处,自然也要包容他的短处,以及他的家人。不过,顾谨尧在我眼里,没有短处,自带滤镜。” 云阔海豁达一笑,“年轻真好,喜欢一个人不掺任何杂质。” 云瑾耳根微微泛粉,“我回房了。” “去吧,记得保护好自己。” 云瑾想起在马场骑马时,顾谨尧坐在她身后,身体刻意后仰,同她保持距离。 她浅笑,“放心,顾谨尧是君子。” 云阔海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男人在女人面前很难做到真正的君子,要么不喜欢,要么没有继续交往的打算。” 云瑾长睫微垂,“我喜欢他就够了。” “有什么疑问随时来问爸爸,不要拘束。” “好的。” 云瑾出去后,云恬走进来。 她绕到云阔海身后,帮他捏肩膀,娇嗔的语气说:“爸,瑾瑾这个男朋友,我觉得八成成不了。” 云阔海眼皮微动,“为什么这么说?” “太冷淡了,看到我连招呼都不打。我是瑾瑾的亲姐姐哎,他不把我放在心上,就是不把瑾瑾放在心上。” “刚认识,可能不熟,以后就好了。你和秦野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他刻意避开我,和我们公司合作的项目,改由顾傲霆负责了。” 云阔海拍拍她的胳膊,“不是你不够优秀,是时间不对,你比那个叫鹿宁的姑娘晚了一步。顺其自然吧,别因嫉妒生事,以大局为重。” “知道了,爸。” 隔天,晚上。 夜蓝如深海,繁星满天。 月亮硕大宁静地悬在半空中,皎白的月光梨花一样洒下来。 顾谨尧结束工作,从拍卖行大门出来。 迈着一双长腿,朝停车场走去。 远远看到车前站着一抹高挑靓丽的身影。 年轻的姑娘,穿一件款式休闲的白色针织连衣裙,裙子过膝,裙摆下的小腿细细长长。 皮肤白得发光,脸型紧致,一双大眼睛波光潋滟,乌黑的长发散开。 亭亭玉立,像一株明媚大方的凤尾兰。 是云瑾。 云瑾手背在身后,想主动一点,又怕太主动,会惹顾谨尧会烦,便微微笑着,站在那里等他。 顾谨尧走到车前,没什么情绪地问:“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个电话?” “来了有一会儿了,你在工作,不好打扰你。” “不必这么刻意。” “我现在在休假,过几天就要去参加集训了,一训练就要离开一两个月。” 顾谨尧听出了她的话外音。 这是担心他在她集训的时候,会喜欢上别人。 顾谨尧极淡地勾了下唇角,到底是年轻,还没怎么着,她就开始患得患失了。 不由得想起几年前的自己,对苏婳也是这般单相思。 他体会过爱而不得的苦,不想让这年轻姑娘走他的路。 沉思几秒,顾谨尧说:“我心里有个人,青梅竹马,喜欢了很久。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喜欢她,很难再喜欢上别人。如果交往,对你不公平。” 云瑾眼神灰了灰,很快扬起唇,“别急着把我往外推,说不定你以后就喜欢上我了呢。” 顾谨尧笑,“你挺自信。” “自信、坚毅、忍耐,是一个运动员应有的品质。” “怎么不问问她是谁?” 云瑾轻启红唇,“是谁不重要,能被你喜欢,肯定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不过你们没在一起,就说明我还有机会。” “圈子就这么大,是谁你早晚都会知道。丑话说在前头,嫉妒,暗中动手脚,伤害她,这都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云瑾心里泛起一丝细微的疼痛,面上却落落大方地笑,“放心,绝对不会。” 顾谨尧觉得这姑娘清风霁月,如明月皎皎。 和乌锁锁之流截然不同。 顾谨尧问:“怎么来的?” “坐地铁。” 顾谨尧按动车钥匙打开车门,“走,送你回家。” 云瑾莞尔,“说好的请你吃饭。” 顾谨尧默了默,“上车吧。” 云瑾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给。” 那是一束香槟色的玫瑰花,包装得十分精致,拥拥簇簇好几十朵。 温柔的奶油色花瓣低调内敛,比白玫瑰更加优雅、沉稳。 很久以后,顾谨尧才知道,云瑾每次送他的花,都是五十朵。 代表无悔的爱。 香槟色玫瑰,花语是: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 顾谨尧接过花,放进后备箱。 两人上车。 云瑾订的是旋转餐厅,位于京都最高的顶楼。 全市就那么一家,贵,环境浪漫,用餐时可观全城风景,最适合情侣约会。 两人乘观光电梯,来到顶楼。 一入大厅,顾谨尧脚步忽然慢下来。 三十米开外。 一道窈窕秀丽的身影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手牵手,正往前走。 女人一头乌黑长发缎子似的,披在肩后,腰细腿长,身姿笔直,有种天鹅般优美的气质。 仅仅是背影,就已乱了芳华。 那是苏婳。 顾谨尧盯着她的背影,怎么也收不回视线。 魂牵梦绕多年,每次遇到,她都能紧紧揪住他的心。 云瑾何其敏锐,察觉出来了。 说一点都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不太难受。 鬼使神差的,云瑾伸出手,悄然握上了顾谨尧的手指。 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食指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很man。 云瑾心跳加速,扑腾扑腾地狂跳,像鸽子跌落陷阱,拼命挥动翅膀。 短短一瞬,顾谨尧触电似的甩开她的手。 云瑾仿佛刹那间跌落悬崖。 面上却看不大出。 很快察觉失礼,顾谨尧道:“抱歉,本能反应。” 云瑾唇角漾起浅浅梨涡,“能握你的手,我已经很知足。” 她姿态放得这么低,顾谨尧忍不住替她不值,“你条件这么好,大可不必在我身上耗,单恋很痛苦的。” 云瑾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有个词叫‘一眼万年’,看一眼,会记一万年。我条件是不差,可这世上只有一个你,喜欢就不会觉得苦。” 顾谨尧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和自己一样痴情的人。 一时竟拿她没办法。 他少有地叹了口气。 年轻真好,可以一腔孤勇地去喜欢一个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第520章 很心疼你 说话间,顾北弦和苏婳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俩进了包间。 云瑾没订到包间,只订到大厅位置。 两人走到订好的座位,坐下。 宽大的落地窗,一偏头,就可以看到漫天繁星与霓虹。 室内环境优雅,乐声悠扬。 隔壁桌全是一对对的情侣,亲亲密密,卿卿我我,黏黏糊糊,氛围感拉满。 云瑾订的是法式情侣套餐。 套餐很快上来。 顾谨尧拿起刀叉,默默地切牛排。 正切着,云瑾推过来一个西餐盘,“我切好了,你吃吧。” 不由分说,她把他面前那份拿过去,熟练地切起来。 动作很快,宛若砍瓜切菜,却不失优雅。 可能是常年练剑练出来的。 顾谨尧微微勾唇。 按世俗条件看,她真的是一个很合格的伴侣。 可惜,他不喜欢她。 只觉得她好,却没有心动的感觉。 正凝神间,一道洪亮的声音打破静谧的环境。 “阿尧,小云,你们也来这里吃饭了?” 顾谨尧和云瑾寻声去看。 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由远及近走来。 男人西装笔挺,精神抖擞,腰杆挺得比电线杆子还直。 一双标志性的大丹凤眼,皮肤保养得很好,被面膜泡得水润,q弹,只眼尾和唇角略见风霜。 是顾傲霆。 顾谨尧眼神淡了淡,收回视线。 云瑾站起来,冲他打招呼,“顾叔叔,过来一起吃吧。” 顾傲霆不着痕迹地瞅一眼顾谨尧,笑呵呵地对云瑾说:“你们俩吃,这桌我刚才结过账了,还想吃什么,尽管点,都记我账上。” 云瑾有点意外,“说好的我请。” 顾傲霆抬手往下压了压,“快坐下,谁请都一样,顺手的事。” 正说着,侍应生拿着一瓶红酒走过来,恭恭敬敬地放到桌上。 云瑾扫一眼酒瓶,是罗曼尼康帝干红葡萄酒。 价格昂贵。 无功不受禄。 云瑾暗自盘算着,回头该怎么还他人情。 顾傲霆猜出她的心思,笑道:“这红酒是叔叔请你们喝的,不值什么钱,别放在心上。你们俩慢慢吃,好好聊。” 云瑾忙说:“谢谢叔叔。” 顾傲霆点点头,在顾谨尧看不见的地方,握起拳头,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云瑾悄悄回他一个“ok”的手势。 顾傲霆心满意足,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一转身,看到大厅入口处,一抹高挑修长的身影,踩着高跟鞋咔咔而来。 他顿时吓出一头冷汗。 是秦姝。 秦姝来了! 她穿一身宝石蓝色修身套装,美丽优雅又贵气,步伐飒爽地朝这边走过来。 顾傲霆想躲,来不及了,只好讪讪地说:“好巧啊姝,你平时不都是二十分钟后才到吗?今天怎么提前来了?” 秦姝淡扫他一眼,“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傲霆抬手擦擦额头的汗,“今天是你每个月来对账的日子,我过来请你吃饭。” 秦姝眉梢微挑,“不加班了?” “阿野这两天转性了,忽然爱上了加班,每天都加到半夜,我可以松口气了。” 秦姝知道阿野加班的原因,心疼得扯了下。 很快,她平复好情绪,朝顾谨尧看过去。 顾傲霆急忙闪身,挡住她的视线。 秦姝扯扯唇角,“别把我想得那么刻薄,阿尧这孩子我也喜欢。你想关心他,就大大方方地关心,偷偷摸摸的,搞得我像坏人似的。” 顾傲霆猜不透她是真话还是假话,陪着笑脸说:“碰巧遇上,打个招呼。” 秦姝白他一眼。 她打开包扣,从里面取出一张金色的vip卡。 捏着卡,走到桌前,秦姝把卡放到桌上,“孩子们,这是阿姨送你们的年卡,随时过来吃,不用提前预约。” 顾谨尧盯着那张卡,若有所思。 云瑾道:“阿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卡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顾傲霆忙说:“收着吧,你不收,你阿姨该生气了,她这人最要面子。” 盛情难却。 云瑾冲秦姝甜甜一笑,“谢谢阿姨。” 秦姝多看了她两眼,赞道:“这孩子我喜欢,清清爽爽,落落大方,看着舒服。” 云瑾微笑,“阿姨过奖了。” 秦姝看一眼顾谨尧,“阿尧,日后有好事,记得给阿姨打电话,婚纱和新郎礼服阿姨全包了。” 说罢她瞥一眼顾傲霆,“别被这老家伙带偏了,阿姨很喜欢你。你过得好,我比谁都开心。” 顾谨尧不由得心生感动,“谢谢。” 是真心的。 不是表面客气。 秦姝笑,“谢什么,你和北弦南音一样,都是好孩子。你们慢慢吃,我去办公室忙一会儿。” 顾谨尧和云瑾齐声说:“您慢走。” 秦姝转身,在大厅转了一圈,朝办公室走去。 顾傲霆亦步亦趋,尾随着她。 颠颠的,舔得很。 看着秦姝离去的身影,顾谨尧修长手指微微曲起。 只这一点,母亲就永远比不上她。 幸好当时听了苏婳的话,没伤害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侍应生把红酒打开,给云瑾倒上。 要给顾谨尧倒酒的时候,他拒绝了。 等会儿要开车。 也怕喝了酒,会像顾傲霆一样,犯不该犯的错误。 云瑾倒是把红酒喝了。 太贵了,不能浪费。 顾谨尧拿着刀叉,默默地用着餐,吃相英气利落。 云瑾有心想说几个笑话,活跃一下气氛,又怕惹顾谨尧反感,便收敛了。 在意一个人时,总想让自己做到足够完美。 安静地吃完饭。 云瑾叫来侍应生,把剩下的红酒存起来。 两人一起去乘电梯。 进去后,刚站稳,顾北弦牵着苏婳的手,走进来。 八目相对。 四个人不着痕迹地互相打量了几眼。 顾谨尧冲苏婳微微一笑,向顾北弦点了点头,“你们吃完了?” 顾北弦淡嗯一声,客套几句,扶着苏婳往里走。 顾谨尧忙退后,给俩人让出位置。 云瑾静静地望着苏婳。 一身白色略宽松的长款及踝连衣裙,长发披肩。 身形纤细,容貌清雅,气质温婉,宛若冰心玉壶,明月皎皎。 真的是很美好的一个人。 “漂亮”单纯形容外表,“美好”却是内外兼修。 不过云瑾没有自惭形秽。 跟苏婳比,她并不逊色。 云瑾朝苏婳伸出手,大大方方地说:“你好,我叫云瑾,很高兴认识你。” 苏婳莞尔一笑,握住她的手,“你好,我姓苏,苏婳。” 云瑾松开她的手,慢慢地朝顾谨尧身边挪了挪。 苏婳打量着她,打心眼里替顾谨尧开心。 他终于不用再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电梯飞速下降。 四人在大门口分开。 司机把车开过来,顾北弦牵着苏婳的手上了车。 顾谨尧和云瑾朝停车的位置走去。 明明是往前走,顾谨尧的心却系在苏婳身上。 不知她现在孕反还严重吗? 刚才看她脸色有点白,应该是有点贫血,回头得给她送点补血口服液。 明知顾北弦把她照顾得很好,可他还是忍不住关心。 压根就管不住自己的心。 走到停车场,顾谨尧按车钥匙,开锁。 云瑾往副驾驶那边走去。 没走几步,手臂上忽然传来一股大力,被人拉住了。 云瑾回头。 是顾谨尧。 她笑着问:“怎么了?” 顾谨尧没应,抓着她的手臂迅速往后退,退出去十多米远才停下。 云瑾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 顾谨尧指指车尾后面的路灯杆,“路灯灯管要炸,等我把车开出来,你再上车。” 话音刚落。 “砰!” 一声碎响。 灯管果然炸了。 碎灯片纷纷落到地上。 云瑾微微吃惊,“你太神了,未卜先知!” 顾谨尧很平常的语气说:“以前在异能队待了五年,必须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否则,随便一个小细节都会有生命危险。” 他说得很轻松,云瑾却听得惊心动魄。 是多惊险的环境,才能磨练出这么高的警惕心? 每次都得是出生入死吧。 心里钝钝一疼,云瑾仰起头定定地望着他,双手不受控制地伸出来,抱住他的腰。 猝不及防。 顾谨尧身形僵住。 不适应被异性抱。 很不自在。 他低声说:“松开。” 云瑾却没松,反而抱得更紧,在他肩头轻声说:“忽然很心疼你。” 是真的心疼。 她的心揪着。 莫名的,顾谨尧想起,小时候村里半大小子,骂他是没爹的野崽子,他和他们打架。 对方人多,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 回来,苏婳给他抹药。 药水蛰得伤口疼得火烧火燎。 他咬着牙强忍着。 年仅七八岁的小苏婳,大眼睛泪汪汪的,哭着求他,“阿尧哥,下次别打架了,你受伤,我会心疼。” 第521章 过情人节 顾谨尧和云瑾上车。 吃个饭的功夫,路上已经挤不动。 到处都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顾谨尧握着方向盘,暗自纳闷,“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车,怎么忽然这么挤了?” 云瑾笑道:“今天是农历七夕节,牛郎织女约会的日子,这会儿人下班都出来了。” “难怪。” 难怪苏婳和顾北弦出来吃饭,顾傲霆也来找秦姝。 旋转餐厅里全是情侣。 原来是中式“情人节”。 云瑾偏头瞅着他,大眼睛亮亮的,像一汪落满碎金的春水,“今天是我们俩第一次正式约会。” 顾谨尧低嗯一声,沉默地开车。 心里并没有多深的触动。 小时候一直想等到长大,好娶苏婳,所有人生规划都是和苏婳有关的。 可惜她早已经结婚嫁人,离婚又复婚,怀孕生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这些年,他早就看淡了人生。 云瑾眼神暖暖,“你平时话都这么少?” 顾谨尧目视前方,“现在多点了,以前更少。” “我要是话多,你会不会嫌我聒噪。” 顾谨尧想了下,“应该不会,南音话就很多。” 想到南音,云瑾唇角溢出浅浅梨涡,“南音很可爱。” 顾谨尧语气宠溺,“是很可爱。” 云瑾鼓足勇气,“其实你多看看我,会发现我也很可爱。” 顾谨尧勾起唇角,笑了笑,觉得这女孩子真勇。 这些年,追他的女人不少。 有拍卖行的女同事,女客户,女牙医,女收藏家,女明星也不少。 追得松了,就凉了。 追得紧了,他会烦。 这个云瑾,说实话,追得有点紧,也挺刻意,可他却不怎么反感。 可能年龄渐长,人的包容性变强了。 车子走走停停。 路过一家花店。 顾谨尧停下车,对云瑾说:“你稍等我一下。” “好的。” 顾谨尧推开车门,下车。 走进花店里。 等再出来,他手里抱着一束超级大的白玫瑰。 云瑾隔着车窗玻璃凝视着他。 他个高腿长,身形英挺,容貌英俊,怀抱玫瑰,踏着夜色翩翩而来的模样,实在是动人。 云瑾不由得心花怒放。 十四岁时爱慕的男子,兜兜转转,终于成了身边人。 缘分如此奇妙。 顾谨尧拉开车门,把花递给云瑾,“你送了我玫瑰,这是回礼。” “回礼”二字,让云瑾心里稍稍难受了下。 不过只一瞬,她就平复好了情绪,伸手接过花,抱在怀里笑,“花很喜欢,你说的话,我当没听到。” 她这么一说,顾谨尧后知后觉,有点愧疚。 女孩子太懂事了,就有种他在欺负她的感觉。 顾谨尧轻声说“抱歉”,发动车子。 在导航上输入云家的地址,要送她回家。 云瑾觉得有点闷。 每次都是直接送她回家,例行公事似的。 云瑾问:“你今天工作累吗?” “不累。” “那我们去兜风吧,一直训练,好不容易休次假。你平时工作忙,兜个风就当放松一下吧。” 顾谨尧略一思索,“好。” 在前面调头,把车开到海边。 两人下车。 夜晚的海滩很美,月光皎洁,星光漫天,海水墨蓝。 海风拂过人的脸,清凉宜人。 云瑾和顾谨尧肩并肩,走在沙滩上。 她偏过头,借着月光悄悄打量顾谨尧。 月光下的他,面容英挺,侧脸英气逼人,寸短的头发,剑眉星目,惊心动魄的帅。 和他在一起,超有安全感。 云瑾的心怦怦直跳,如小鹿乱撞。 一如八年前,对他惊鸿一瞥,一见难忘。 云瑾手朝他的手伸过去,想去握他的手,又怕被甩开,也怕他会烦。 暗暗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海滩上人很多,有夫妻带着孩子来玩的,更多的是情侣。 对对都手拉着手,亲亲密密,还有趁着夜色亲吻的。 云瑾扭头去看顾谨尧的唇。 他的唇很好看。 唇形清晰,弧度完美,唇色是很健康的红,润泽得像刚接过吻。 云瑾轻咬下唇,想象了下和他接吻的感觉,一定很棒吧。 心脏不由得咚咚直跳,像怀揣了只小兔子。 云瑾的脸颊微微泛粉。 有小朋友玩得嗨了,横冲直撞,朝这边冲过来。 顾谨尧一把拉住云瑾的手臂,把她拉到另一边。 小朋友擦着他的身体跑过去。 顾谨尧去看云瑾:“没吓到吧?” 一垂眸,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月光特别好,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落满宝石。 顾谨尧目光在她眼睛上多停留了一瞬。 想起幼时苏婳总拿这么一双大眼睛瞅他,那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顾谨尧迅速挪开视线,清清嗓子,面色恢复正常。 云瑾道:“没。” 顾谨尧却没心思听了,心里有点乱。 怪只怪月色太温柔。 两人在沙滩上安静地漫步。 海风卷起云瑾的裙摆,小腿赤白苗条。 顾谨尧扫一眼她细细长长的小腿,问:“冷不冷?要不要回去?” 云瑾弯起大眼睛,“不冷,心里很热,像揣了个小火炉。” 顾谨尧笑。 到底是年轻,随便在海滩上走走,她的心就热得像揣了火炉。 很快又觉得好笑。 自己何尝不也是? 苏婳冲他笑一笑,他都能开心好几天。 两人肩并肩在海滩上走了半个小时。 顾谨尧送云瑾回家。 抵达云家。 云瑾抱着很大一束白玫瑰花,回到家里。 一进客厅,云恬看到了,眼睛亮了亮,“花很漂亮,是顾谨尧送的?还是你自己买的?” 云瑾笑,“是顾谨尧送的。” 云恬啧一声,“进展挺快,没想到你初出茅庐,水平还挺高。” 只有云瑾知道,进展一点都不快。 这花是顾谨尧出于绅士风度,送的回礼。 无关风月。 云瑾抱着玫瑰上楼。 回到卧室,她把花摆放到梳妆台上,垂眸盯着看,拿手指去摸,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笑。 管它是回礼,还是什么,总之是他送的,就知足了。 云瑾低下头,把脸贴到玫瑰上。 白色的玫瑰花瓣娇嫩软绵,触感很舒服。 云瑾伸手抱住玫瑰花,回忆了下抱顾谨尧的感觉。 只是回忆一下,心跳都不由得加快。 爱一个人,原来这样美好。 云瑾心底情愫涌动,柔软得像一朵白云。 “叩叩!” 有人敲门。 云瑾喊道:“请进。” 门推开。 云恬端着一杯香喷喷的热牛奶,走进来。 一进屋,就看到云瑾亭亭玉立,站在玫瑰花前,大眼睛水水的,唇角弯弯。 比玫瑰花还漂亮。 云恬把牛奶放到壁柜上,打趣她,“谈恋爱了就是不一样啊,人都变漂亮了。” 云瑾莞尔,“姐姐说笑了。” 云恬走到她身边,捏捏她的脸颊,“小东西,快告诉姐姐,你用了什么办法?为什么我就拿不下秦野?” 云瑾认真地想了想,“就真心喜欢他,一定要真心。嘴甜一点,但也不要太甜,太甜了,会显得油腻。主动点,也不要太主动,把握好分寸感。” “那我回头试试对秦野主动点,可我又拉不下架子。” “秦野和他前女友好像还相爱,分手原因是因为家人,跟顾谨尧不一样。我觉得,你还是慎重点吧。” 云恬后背轻轻倚墙,手指缠绕发尾,“其实自从知道他小时候盗过墓,成长环境不太好后,我就没那么喜欢他了。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成长环境,以后即使在一起,分歧也大。你可要摸清楚顾谨尧的背景,背景不同,三观也不同,在一起很累的。 “还好,他是异能队出身,我是击剑队,差距不大。” “秦野的前女友也是异能队,异能队里出能人。” 想起八年前顾谨尧出手相助,几个回合把小流氓打走。 那矫健的身形,帅得逼人。 云瑾心里泛起一丝清甜。 第522章 宣示主权 云恬瞟了云瑾一眼,“你慢慢怀春吧,我回房了,牛奶记得喝。” “谢谢姐。” 云恬离开。 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云恬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想到云瑾说的主动一点。 她拿起手机,找到秦野的号码。 想打,又觉得拉不下架子。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追她,她哪追过别人? 要是根正苗贵,就罢了。 偏偏是乡野里长大的,怎么着都打点折扣。 犹豫了几次,云恬最终还是把电话拨了出去,“秦总,最近几次项目交涉,都没看到你,你很忙吗?” 秦野客气又疏离地说:“我负责别的项目了。” 云恬嗓音娇软了几分,“过得好吗?” “还行。” “你前女友出院了吗?” “出了。” 云恬停顿了下,又问:“你们会复合吗?” 秦野声音冷淡下来,“抱歉,我不喜欢和业务对象谈私事。” 云恬面子上有点过不去,“那好吧,你忙。” 她挂断电话。 秦野握着手机,却迟迟没放下,想给鹿宁打个电话,很想她,很想。 想得心如锥刺。 心脏沉沉重重的痛,痛得他呼吸不过来。 人真是奇怪,以前相恋时,想她,只是绵绵长长的思念。 如今分手了,想她,却搀杂着痛。 密密麻麻的痛,如跗骨之蛆。 秦野捏着手机,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拨出鹿宁的号码。 手机里却传来冷冰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鹿宁执行任务去了。 伤刚好,就去出任务。 秦野不由得担心她,怕她再受伤,可之前给她调离工作岗位,她又不同意。 太有个性的一个女孩子。 秦野惆怅得不能自已。 他找到顾谨尧的号码拨过去,“出来陪我喝酒。” 顾谨尧郁闷,“今天是七夕情人节,你怎么不陪鹿宁?叫我做什么?” 秦野不想说跟鹿宁分手的事,只道:“她出差了,你陪我过节。” 顾谨尧极浅勾唇,“你爹知道会吐血。” 秦野说:“他很忙,要贴面膜,要健身,还要去我妈跟前摇尾巴,没空搭理我们。” 顾谨尧问:“去哪?” “今朝醉。” 顾谨尧换了身衣服,拿起车钥匙,开车来到今朝醉。 到的时候,秦野也刚到。 两人进了包间。 秦野对服务生说:“来两瓶二锅头,烧刀子也行。” 顾谨尧忙对服务生说:“上啤酒吧,啤酒度数低,不容易醉。” 秦野不悦,“啤酒跟饮料有什么差别?” “喝醉了,还得我拖你。你跟我差不多高,死沉死沉的,当我是免费劳力吗?” 秦野抿唇。 顾谨尧对服务生说,“来两瓶红酒,最便宜的就行,贵的他也喝不出好。再来一盘花生米,一盘咸菜丝,一盘凉拌黄瓜。” 秦野瞥了他一眼,“我结账。” “下酒菜太好,你喝得更多,花生米咸菜配黄瓜,刚刚好。” 都是凉菜,上得很快,酒也拿上来了。 秦野喝着红酒,就着咸菜丝。 中西结合,别有一番风味。 两瓶红酒下肚。 结完账,顾谨尧问:“你回哪?” 秦野道:“去你家吧,我家太空了。” 以前没觉得空,自从和鹿宁分手后,秦野就觉得家里空荡荡的,心里空落落的,哪哪儿都不得劲。 寂寞,孤独,冷。 顾谨尧和他并肩走出去。 起先秦野走得好好的。 出了大门,风一吹,醉意上来了。 秦野抬手扶额,“刚才还没觉得醉,这会儿怎么看人都模糊了?” 顾谨尧应道:“正常,不管是贵的,还是便宜的红酒,后劲都大。” 秦野喔了一声,“你说,人为什么要有感情?七情六欲的,烦人。” “为了和畜牲区分开。” 秦野竟无言以对。 顾谨尧把他弄上车,给他系好安全带。 开车,回到住处。 顾谨尧扶着秦野进屋,问:“你洗澡了吗?” 喝醉了的秦野,脑回路和清醒时不太一样。 一听顾谨尧这么问,秦野抬手按住领口扣子,一脸戒备,“你要干嘛?” 顾谨尧嫌弃地瞟他一眼,“洗过澡了就睡床,没洗就睡地板,想什么呢?想得还挺美。” 秦野松开领口扣子,“洗了,我要睡床。” “去刷牙。” 顾谨尧把他推进盥洗室,拿起牙刷,挤上牙膏,递给他,“给,上辈子欠你的。” 秦野接过牙刷,塞进嘴里刷起来。 顾谨尧却没走,杵在旁边瞅着他。 生怕他站不稳,不小心跌倒。 秦野漱完口,扭头看到他,不由得心生感动,“阿尧,你要是个女的,我铁定娶你。” 顾谨尧扫他一眼,扶起他的手臂,“别做梦了,我看不上你,走,回屋睡觉去。” 醉了的秦野有点不依不饶,“那你能看上谁?” 顾谨尧想了想,“顾北弦还凑合,就是事太多了。陆砚书也行,年纪大了点。算了,还是喜欢我这样的吧,事少,年轻有为,一身功夫,对待感情也专一。” 秦野笑,“你还挺自恋。” 顾谨尧面无表情,“实话实说而已。” 说话间,顾谨尧扶秦野进了卧室,帮他脱掉鞋子,又给他灌了一杯水。 顾谨尧拍拍他的脸,“睡吧,门不关了,有事喊我。” 秦野闭着眼睛,嗯一声。 顾谨尧转身就走。 手却被秦野一把抓住,“小鹿。” 顾谨尧以为他喊“小陆”,很久前,他随母亲姓陆。 正暗自纳闷,陈年旧事了,他怎么知道的? 又听秦野喃喃道:“小鹿,别走,我很想你。” 顾谨尧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喊鹿宁。 他弯下腰,一根根地掰开秦野的手,塞进被子里。 盯着秦野英俊的五官,暗叹,好一个痴情种! 很快,又想到自己,何尝不也是个痴情种? 五十步笑百步。 顾谨尧转身回到房间。 次日,清早。 秦野起床,出来看到顾谨尧,有点难为情,“昨晚我没失态吧,以后不能喝红酒了。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没想到后劲还挺大。” 顾谨尧瞥他一眼,有心想逗他,“你昨晚抱着我,死活不肯松手,非说要娶我。” 秦野更难为情了,垂下眼皮不敢看他,“我那是喝醉了,说的胡话,你别当真。” 顾谨尧不再逗他,“早餐做好了,去洗漱一下,吃饭吧。” 洗漱好后,秦野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刚要吃。 顾谨尧的手机响了。 接通后,顾谨尧听了一句,把手机递给秦野,“你家的老孔雀。” “谁?” “爱摇尾巴那位。” 秦野接过来,喂了一声。 顾傲霆道:“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 秦野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黑屏了。 他语气慵懒回:“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你有事?” “保镖说你进了阿尧家,一直没出来,打你电话,关机。打阿尧电话,他不接,保镖又进不去,在外面守了一整夜。你俩有没有,有没有那啥?” 秦野秒懂,“满脑子黄色废料!” 他生气地掐断电话。 当天,中午。 峥嵘拍卖行,少董办公室。 顾谨尧坐在黑色真皮座椅上,正对着电脑查看本季古董秋拍资料。 “铃铃铃!” 座机响了。 顾谨尧拿起座机,听筒里传来一楼前台甜美的女声,“少董,楼下有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拿着保温桶,说要给您送汤。我像打发别的追求者那样打发她,可她非让我给您打个电话,说她姓云,说您听到这个姓,会让她上去。” 顾谨尧微微勾唇。 是云瑾。 这小丫头,心眼子还挺多。 明明有手机不打,却让前台打座机。 这是向前台宣示她的主权呢。 顾谨尧声音温和了两分,“让她上来吧,以后她再来,不要拦她。” “好的,少董。” 五分钟后。 云瑾拎着一个天青色的保温桶,走了进来。 顾谨尧推了椅子,站起来,把她迎到沙发上,“想喝什么?” “白开水吧。” 顾谨尧帮她倒了杯白开水,在她身边坐下。 云瑾打开保温桶,一样一样地往外拿,“我煲了人参鸡汤,配了珍珠米饭,和一样小菜,不知道你喜欢不?” 顾谨尧垂眸,盯着香喷喷的鸡汤,心里有点暖。 记忆里,亲手为他煲过汤的,是年幼的小苏婳。 其他人可能也煲过,但是都没印象。 顾谨尧抬眸看向云瑾,“你亲手煲的?” 云瑾浅笑,“对,我外婆喜欢煲汤,我跟她学的,你尝尝。” 她拿起汤勺递给他。 顾谨尧伸手接过来。 云瑾瞥到他脖子后有几道红痕,眼神硬了硬,指指他的脖子,“你脖子受伤了?” 顾谨尧这才想起,昨晚扶秦野时,脖子被他不经意间抓了一把。 没流血,就没当回事。 顾谨尧不在意的口吻说:“是秦野抓的,不是女人。” 说完后知后觉,自己这是怕她误会。 云瑾听出来了,很开心,说明他有点点在意她的感受了。 看样子,再冷的冰,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得到鼓舞,云瑾不由得激动。 她从他手中接过汤勺,舀了一勺汤,递到他唇边,“我喂你喝。” 顾谨尧一怔。 这速度,简直了,像坐火箭一样。 顾谨尧伸手,“还是我自己来吧。” 云瑾莞尔,“别不好意思,你要慢慢适应有我的日子。” 顾谨尧不适应,“我自己来。” “我来。” 一争一夺间,汤勺里的汤洒了,洒到了顾谨尧的手指上。 云瑾急忙拉着他的手,朝办公室自带的卫生间走去。 打开水龙头,把他的手放到凉水下冲。 冲了又冲,又拿到嘴下吹了吹。 她绯红色的唇,吹出来的风很暖,带着淡淡的清香。 顾谨尧自成年后,哪被人这样温柔地呵护过? 不由得呆住。 “我想起来了,我包里有烫伤膏。”云瑾拉着他的手,飞快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她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管烫伤膏,挤出褐色的膏体,往顾谨尧泛红的手指上涂抹。 她动作极轻柔,乌黑秀发散发着柔柔的香气。 十指连心。 顾谨尧的手指被她抹得麻麻酥酥的,心里渐渐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第523章 是女朋友 云瑾温柔地帮顾谨尧涂完烫伤膏,抬起头,看到他表情微滞,似在走神。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感觉有没有好点?” “啊?好多了。”顾谨尧神色恢复正常。 云瑾捏着他烫红的手指,仔细观察,“红得不厉害,应该不会起泡,更不会留疤,别担心。” 听到“留疤”二字,顾谨尧眼神沉了沉。 想到自己腿上被火烧到的疤,即使做了植皮手术,还是没有完全消除痕迹。 他拿起汤勺默默地喝起汤来,喝了几口,对云瑾说:“一起吃。” 云瑾唇角漾起小小梨涡,“我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味道还可以吗?” “还行。”顿一下,顾谨尧又说:“好喝。” 其实比他煲的汤差远了。 但是人家小姑娘大老远送过来的,不好打击她。 云瑾笑得更甜了,偏头瞅着他,眼神软软糯糯,像只小奶猫。 和她在运动场上持剑比赛时,英姿飒爽的模样,截然相反。 顾谨尧默默地喝完汤,吃掉米饭,小菜也没剩。 他拿着保温桶和配套餐具,起身要去刷。 “我来洗吧。”云瑾忙伸手去接。 手指不小心触到顾谨尧的手上。 肌肤相触。 云瑾心脏漏跳了半拍,脸颊倏地粉了,仿佛被三月的桃花染了色。 顾谨尧垂眸扫她一眼。 心想,到底是小姑娘,碰下手,都能脸红。 明明只比她大六岁,顾谨尧却觉得自己比她大很多。 云瑾粉着脸说:“我去洗,你手烫伤了。” 顾谨尧唇角微扬,“一勺汤能烫多厉害?是你太小题大做了。” 说完,又有点被宠着的感觉。 多稀罕。 向来都是他宠别人的。 一分神的功夫,云瑾把保温桶和餐具抢走了。 风风火火地朝卫生间走去。 那架势,生怕顾谨尧再抢回去。 顾谨尧看着她急火火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 真拿她没办法。 他简单清理了下茶几,走到靠墙的橱柜旁,俯身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两盒进口燕窝。 等云瑾洗完餐具回来,顾谨尧把燕窝递给她,“给,拿回去煲汤。” 云瑾一怔,脸上的笑敛住,“你不用每次都回礼,怕你回礼,我特意送的汤。” “不值什么钱的,拿着。” 云瑾拗不过他,只好收下,“你要工作了,我该走了。” “好,我送你。” 顾谨尧从茶几上拿起烫伤膏,放回她的包里。 看到包里放了很多药,有创可贴、纱布、云南白药贴膏、正骨水、止疼药等。 想到运动员长年运动,受伤在所难免。 顾谨尧莫名地生出了一丝怜惜。 头一次对苏婳之外的女人,有这种情绪。 连他自己都意外了下。 两人乘电梯下楼。 走进大厅,就看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墨镜遮面的女人站在前台。 女人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花篮,正对前台小姐说什么。 她口气有点凶,“每次来,你都说少董不在,你们少董比总统还忙吗?” 前台小姐陪着笑脸,“像您这样给我们少董送花的,每个月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我们少董要是每个都见,就没法工作了。” “我是明星哎,不要把我和那些蝴蝶苍蝇的比。” 前台小姐瞟到顾谨尧从电梯里走出来,语气变硬,“您请回吧,我们少董真的很忙。” 女明星脾气上来了。 她把花篮咣地一下放到前台上,“我今天必须要见到他,否则我就不走了。我每天赶通告那么忙,好不容易抽点空过来,这么有诚意,还不值得他一见?” 前台小姐劝道:“您是公众人物,动静闹大对您影响不好。” “公众人物怎么来了?公众人物还不是照样被你们前台拦?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前台小姐左右为难。 女明星拿出手机命令道:“把你们少董的手机号给我一下,我要给他打电话。” “抱歉,少董的私人号码,我们不能随便给外人。” “你呀你,你这个小姑娘真的很不通情达理哎。” 说话间,顾谨尧和云瑾并肩走过来。 女明星听到脚步声,摘下墨镜。 看到来的是顾谨尧,女明星妆容精致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惊喜。 她踩着高跟鞋,扭着细腰,兴冲冲地朝他走过去,伸出纤纤玉手,“你好,顾先生,我姓花,叫花妩,是演员。今年春天你们拍卖行搞活动,邀请过我。” 顾谨尧扫一眼她的手,没握,只疏离道:“工作上的事,请联系商务部。” 花妩的手僵在半空中,过了半秒才收回来,“我今天找你,不是商务上的事,是私事。” 顾谨尧神色微冷,“抱歉,跟你不熟。” 花妩的脸有点垮。 她充满敌意地打量几眼云瑾,用撒娇的语气对顾谨尧说:“顾先生,别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嘛,没有天生就熟的,都是一回生,二回熟。每次来,前台都说你在忙,我打你工作号,又打不进去。你私人手机号能给我一个吗?改天约你一起喝咖啡。” 顾谨尧眉头微蹙。 对这种上赶着,还假装听不懂人话的,十分反感。 云瑾察觉出了他的情绪。 她大着胆子,主动挽上顾谨尧的手臂,冲花妩落落大方地笑道:“谢谢花小姐对谨尧的赏识。不过他的私人手机号,只给家人和最亲密的人,花小姐就别强人所难了吧。” 花妩脸灰了灰,看向顾谨尧,“顾先生,这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顾谨尧下颔微抬,“这么明显,花小姐阅人无数,应该能看出来。” 花妩试探地问:“是女朋友吗?” 顾谨尧嗯一声。 花妩不信,又看向云瑾,“你真是他女朋友?” 云瑾把头往顾谨尧的肩膀上,亲昵地靠了靠,“都这样了,还不足以证明吗?” 花妩眼神充满质疑,“你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凭什么能做他女朋友?” 那意思,你也配? 云瑾笑容加深,“花小姐,抽空关注一下体育事业吧,你会发现我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平平无奇。” 花妩眼神狐疑,“你叫什么名字?” “云瑾,自己上网搜。” 花妩拿起手机,上网百度了下。 搜完,她妆容精致的脸,彻底垮了! 这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片子,居然是去年的击剑奥运冠军! 冠军不冠军的,她不放在眼里。 主要击剑是一项贵族运动。 运动本身的装备和服装都较为昂贵,普通家庭压根就消耗不起。 看样子,这小丫头应该是个富二代富三代之类。 是她招惹不起的! 花妩鼻子哼出一声冷笑,扭头走了。 走得极快。 细细直直的高跟鞋,咔咔地踩在地板上,仿佛要把地板戳出一个个洞来。 云瑾松开顾谨尧的手臂,“我做得对吗?” “对,谢谢你替我解了围。” 云瑾有点失望。 她更想听的是,做我女朋友吧。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欲速则不达。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顾谨尧侧眸对前台说:“以后再有这种事发生,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前台小姐忙不迭地说:“知道了,少董。” 顾谨尧把云瑾送出大门。 云瑾如水的大眼睛,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一周后,我就要去集训了,这一周,我们能每天都见面吗?” 顾谨尧微微扬唇,“刚才只是权宜之计。” “管他是不是权宜之计,反正你对外承认我是你女朋友了,我就得行使女朋友的权利。女朋友见男朋友,合情合理。” 顾谨尧笑意深浓,“云二小姐,你有点霸道啊。” 云瑾弯起唇角,“感情这回事,得趁热打铁,不然就凉了。” “还是顺其自然吧。” 云瑾把手里的燕窝放到地上,伸出手抱住他的劲腰。 顾谨尧身形僵住,“怎么这么喜欢抱我?” 云瑾头靠到他的肩上,嗅着他身上清爽好闻的气息,“没办法,你不主动,我只能主动了,能融化冰的,只有火。” 顾谨尧脑子里蹦出三个字:云火火。 小丫头,还有好几副面孔呢。 初见时,那么矜持,这才几天,就热情似火了。 第524章 要珍惜我 云瑾抱顾谨尧抱了很久。 超出了一个正常拥抱的时间。 顾谨尧提醒道:“这是我工作的地方,被下属看到,他们会怎么想我?” 云瑾这才松开他。 脸颊和耳翼都粉粉的。 顾谨尧盯着她玉粉可爱的耳垂,微微出神。 想到了年幼时苏婳的耳垂。 那时候,她跟着外公学修复古书画,修复古书画,画画是基本功。 有时候一幅画她要画大半天,他就静静地杵在旁边,看她画,看着看着,就走了神,视线从画移到她身上。 她也长了这么小巧可爱的耳垂。 顾谨尧觉得这样对云瑾太不公平了。 这么好的女孩子,应该得到男人全心全意的爱才对。 而不是像他这样,心猿意马。 顾谨尧抬腕看了看表,“我等会儿还有事,不能亲自送你回去了,派司机送你吧。” 云瑾莞尔,“我今天坐家里的车来的,司机在等我。” “好,我送你上车。” 顾谨尧拎着保温桶和燕窝,把她送到车上。 车是一辆黑色的大众辉腾,价值两百多万,看外观和帕萨特差不多。 十分低调的豪车。 一如云瑾这个人。 目送车子离开,顾谨尧转身,上楼。 进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就接到秦野的电话,“你小子挺幸福。” 顾谨尧薄唇轻启,“直说。” “我刚才办业务,开车路过你们拍卖行,想进去喝杯茶,看到你被一个小姑娘抱着,抱得密不透风。光天化日之下,抱这么紧,不怕影响市容吗?隔壁就有酒店,下次去那里抱。” 顾谨尧眼神微暗,“好好说话。” 秦野清清嗓子,“你们俩这是确认关系了?” 顾谨尧略一沉吟,“还没。” “觉得差不多,就收了吧。听我们家老孔雀说,小姑娘是云阔海家的老二,条件挺不错,跟你很配。” “小女孩,三分钟热度,热度过了,估计就离开了。” “有的人只是外表看着小,心智很成熟。比如我们家小鹿,比我小六岁,见第一面就要保护我。”说到最后,秦野声音发硬,说不下去了。 他掐了电话,抬手遮面,久久不语。 顾谨尧以为秦野手机没信号了。 微微摇了下头,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办公。 这一忙,就忙到很晚。 晚上回家。 进门,开灯。 顾谨尧弯腰换鞋时,看到鞋柜旁一双女式高跟鞋。 三十七码,五分细跟,墨绿色小羊皮。 是母亲柳忘的。 顾谨尧抬脚走进客厅。 果然,柳忘半躺在贵妃榻上,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顾谨尧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怎么不去床上睡?” 柳忘揉揉眼睛,“等你回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顾谨尧在沙发上坐下,扯掉领带,“来怎么不打声招呼?” 柳忘坐起来,“我要是提前打招呼,你还让我来吗?听说你谈恋爱了,我连夜坐飞机来看看。你能谈恋爱,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原本以为你要等到三十岁。” 顾谨尧不悦,“你在我身边到底安插了多少眼线?” 柳忘挪到他身边,“我是担心你,哪天带姑娘给妈看看。” “只是相处,还没到恋爱的程度,更没到见家长的程度,别兴师动众。” “叶缀儿孩子都半岁了,陆西娅快结婚了。苏婳也怀孕了,你该走出来了,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顾谨尧拿起手机给助理打电话,“帮我母亲订明天的回程机票。” 手机被柳忘一把夺去,吩咐道:“不要订,我暂时不回去。” 顾谨尧拧眉看她,“你不要自作主张。” 柳忘挂断电话,“放心吧,我不会。” 次日,夜晚。 顾谨尧从拍卖行的大门里走出来。 迎面看到大门口停着一辆拉风的黑色摩托车。 摩托车超级大,是男士的。 云瑾一身紧身黑衣,戴着头盔,跨在摩托车上,一条纤细的长腿支在摩托车一侧,英气逼人。 见顾谨尧出来,她扔给他一个头盔,“上车。” 顾谨尧接住头盔,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行吗?” 云瑾嫣然一笑,“我们击剑运动员,不止要精通剑术,赛车、游泳、羽毛球、棒球都要会一点。怎么,你是不敢上我的车吗?” 顾谨尧勾起唇角。 小丫头,居然用起了激将法。 战场都上过的人,上个摩托车算什么? 他大步走到车前,长腿一跨,上了云瑾的车。 “轰轰轰!” 云瑾熟练地发动摩托车。 顾谨尧突然发觉手不知该往哪放好了。 按照惯例,他的手应该搂着云瑾的腰。 可是活了二十八年,他何曾这么暧昧地搂过一个女人的腰? 心里微微有点乱。 后悔不该上她的车。 他刚要抬腿下车。 云瑾忽然一加油门,“抱紧了!” 摩托车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惯性原因,顾谨尧身体往后倾。 眼瞅着就要摔下去,他本能地搂上云瑾的腰。 感觉腰上一紧,云瑾唇角溢出两个淡淡的小梨涡。 看,再冷的冰,也是有办法的。 不管怎么说,终于和年少时爱慕的人,有了更进一步的进展。 这是好事。 云瑾激动得心花怒放,心脏跳得像夏天的雷,轰隆隆直响。 一路把摩托车开到河边。 夜色温柔。 月亮硕大明亮地悬在半空中,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暗色筋络。 月光雪一样的月光,大片大片地洒下来。 云瑾从摩托车的工具箱里,取出两盏莲花灯,点燃。 一盏递给顾谨尧,一盏自己拿着。 她冲他笑盈盈地说:“许个愿吧,听说月圆之际,对着莲花灯许愿,再放走,愿望就会实现,很灵的。” 顾谨尧不置可否,“你们运动员还信这个?” 云瑾浅笑,“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偶尔信一下也不错。” 顾谨尧摇摇头。 觉得她真是个小女孩。 云瑾俯身蹲下,缓缓闭上眼睛,对着莲花灯念念有词。 白皙的小脸神态认真,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鼻翼精致。 顾谨尧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小时候他和苏婳一起放过类似的莲花灯。 那时她也才几岁的模样,神态也是这般虔诚。 顾谨尧摇摇头,连自己都有点恼自己了。 为什么和云瑾在一起,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苏婳? 云瑾许完愿,把莲花灯放走。 小巧的莲花灯,顺着河水往下漂去。 云瑾抬起头,看到顾谨尧俊脸神色微滞。 她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 顾谨尧默了默,硬下心肠说:“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一个人,抱歉。” 见他又想推开自己,云瑾心里泛起一丝细若游丝的痛。 很快,她笑着问:“是苏婳吗?” “是。” “这是我的荣幸。” 顾谨尧颇为意外。 觉得这女孩子大度得不像正常人。 男人都没她这么大度。 顾谨尧问:“你不生气?” 云瑾甜甜一笑,“换了别人肯定就生气了,像我这么大度的,很少很少,不要错过我哦。错过了,就遇不到我这么好的了。” 她是笑着说的,语气云淡风轻。 顾谨尧却听出点心酸的感觉。 沉默了几秒,他说:“对不起,如果觉得委屈,就趁早离开。” 云瑾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大眼睛亮亮的,闪烁着豁达又通透的光芒,“我干嘛要离开?用了八年时间,好不容易找到你,想办法接近你,半途而废太可惜了。” 说罢她伸出手臂抱紧他,“以后不要再推开我了,趁我一腔热情,好好珍惜我,省得以后后悔。” 第525章 窜上了天 许久,顾谨尧把云瑾的手臂从自己腰上拿开,垂眸望着她,“给我一些时间。” 云瑾开心极了,“你愿意接受我了?” 顾谨尧无奈一笑,“你追得太紧,心眼又多,性格火热,强势霸道,还动不动就抱我。后援团强大到无敌,从顾傲霆、顾北弦到南音和阿野,连秦姝阿姨也上阵了。我能拿你怎么办?” 云瑾心里美得冒泡。 听听,这个嘴硬的男人。 明明就是对她有好感,偏偏死活不承认。 那个花妩提着花篮,都追到楼下了,也没见他给人家一个好脸色看。 每个月给他送花的追求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还不是单身到现在? 云瑾一开心,性格就活泼。 她一把抓起顾谨尧的手臂,“走,我们回去!” 顾谨尧偏头扫了眼地上的莲花灯,“我的灯还没放。” “不放了,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干嘛要相信玄学?” 顾谨尧忍俊不禁,“刚才是谁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玄学的尽头是自己,靠自己比靠玄学,更靠谱。” 顾谨尧觉得这个云火火,可以和南音组团去说相声了。 一张嘴,像是在德云社里学过艺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摩托车前。 顾谨尧朝她伸出手,“车钥匙给我,我来骑。” 云瑾黛眉轻挑,“你会吗?” “坦克都会开的人,你说呢?” 顾谨尧从她手中拿过车钥匙,长腿一迈,跨上了摩托车,拿起头盔戴上。 漆黑夜色里,英姿飒爽如一匹矫健的战狼。 云瑾弯起唇角,翻身上车,戴好头盔。 顾谨尧熟练地发动摩托车。 云瑾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头埋到他的后背上。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如万鸟齐飞。 他不用香水,身上是很清爽的洗衣味道,混着淡淡的剃须水味。 云瑾觉得这是世上最好闻的味道,没有之一。 摩托车在路上呼啸而过,风吹起她的长发。 云瑾情不自禁地搂紧顾谨尧的腰,再搂紧。 击剑运动员的劲儿,不是盖的,顾谨尧被她勒得有点受不了,出声道:“别把我的腰勒断了。” 风太大,云瑾听成了别把他的腰累断了,情不自禁脑补了点不该脑补的东西。 她的脸唰地红了。 觉得自己思想不纯洁了。 怪只怪夜色太迷人,不怪她。 摩托车一路疾驰,来到云家。 顾谨尧熄了火。 云瑾长腿一伸,跳下车。 顾谨尧翻身下车,把头盔挂到摩托车上。 云瑾摘掉头盔,整了整被压乱的长发,冲他笑道:“去我家坐坐吧。” 顾谨尧看看云家气派的别墅,婉拒道:“没备礼物,也没到见家长的地步,以后再说吧。” 云瑾莞尔,“见家长?没那么隆重,就是进我家喝杯茶。” “改天吧。” “我爸很有人格魅力的,你会喜欢他。” 顾谨尧眸色一暗,“我爱好女。” 云瑾扑哧笑出声。 觉得他性格比初见时好了很多,都会开玩笑了。 她抓着他的袖子,“走吧,不要害怕,我爸不吃人。” “不是怕,是尊重,上门做客哪有空手的?我去买点礼物。” “真不用,我爸很开明的,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云瑾把他拉进家里。 一入客厅,云阔海从楼上下来。 看到顾谨尧,他眼睛亮了亮,对他是满意的,无论外形还是气质。 打过招呼后,云阔海亲自泡茶招待顾谨尧。 泡的是上好的普洱茶。 茶具很考究,开水淋过三遍,颜色由深入浅,橙黄色的茶水缓缓斟进紫砂茶盅里,茶香醇厚。 云阔海把茶盅递给顾谨尧,“百闻不如一见,谨尧贤侄果然是人中龙凤。” 顾谨尧双手接过茶盅,“云叔过奖了。” 云阔海笑道:“瑾瑾有幅画像,走到哪带到哪,之前以为是男明星或者是他们击剑队的前辈,后来才知道是你。” 顾谨尧偏头去看云瑾,“画像?” 云瑾扬唇,“八年前惊鸿一瞥,我回去凭记忆画了你的画像。每次参加比赛,都会拜一拜,让保佑我赢,屡试不爽,比拜佛拜菩萨还灵。” 莫名其妙就成仙了的顾谨尧很无辜,“能看看吗?” 云瑾笑容加深,“重头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 顾谨尧勾唇。 小丫头,还卖起了关子。 云阔海哈哈一笑,“瑾瑾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十二岁就进入国家队训练,和我们聚少离多,说实话,关系有点疏离,难得见她这么活泼。” 说话间,门推开。 一股名贵香水味飘进来。 云恬一身精致的迪奥套装,踩着高跟鞋哒哒走进来。 换好鞋,扔下包,云恬绕过玄关。 看到顾谨尧,她微微一怔。 云阔海招呼她,“来,恬恬,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谨尧,你妹妹的男朋友。” 男朋友这个称呼,让顾谨尧神色一滞,这就男朋友了? 他还没从苏婳的影子里走出来。 就成了云瑾的男朋友。 速度快得像坐了火箭一样,嗖地一下子就窜上了天。 云阔海向顾谨尧介绍道:“谨尧,这是长女,云恬。” 顾谨尧扫她一眼,客气道:“云小姐,你好。” “你好。”云恬瞟他一眼,又瞟他一眼,视线情不自禁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上次匆匆一瞥,又是夜晚,看得不太清楚。 这一细看,不由得好感倍增。 顾谨尧外形俊朗,气质是她喜欢的冷硬风格,个高,腿超级长,性格深沉干练,颇具城府。 本来打算上楼休息的,云恬改了主意,走过去,坐在云阔海身边,喝起茶来。 明是喝茶,视线却忍不住往顾谨尧身上瞟。 觉得他比秦野更优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云瑾能找到这么优秀的男朋友。 她打心眼里替她开心,又暗暗羡慕。 云恬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觉得今天的茶,闻起来挺香,细品,有点酸。 顾谨尧把茶盅的茶喝完,放到茶案上。 云瑾拿起茶壶给他添茶,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问:“伤好了吗?” 顾谨尧垂眸扫一眼自己的手指,“好了。” 云瑾浅笑,“幸好我当时包里放了烫伤膏。” “为什么要备烫伤膏?” “在国外集训时,有时想念家乡菜,就偶尔自己开个小灶。炒菜时,被油溅到是常有的事,就备着了。你要吃水果吗?” 顾谨尧道:“好。” “喜欢吃什么?” “都行。” “那我随便切了。”云瑾没叫佣人,自己去了厨房。 从小到大独立惯了,她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做。 云恬跟着她走进厨房。 厨房有新鲜的凤梨,云瑾随便拿起一只,手脚麻利地削掉皮,把凤梨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插上水果签。 云恬双臂环胸瞅着她,“别太惯着男人,否则他不拿你当回事。上来要先给他个下马威,这样以后他会对你俯首帖耳。” 云瑾甜甜一笑,“分人吧,有的人越惯越香。” “不听姐姐言,吃亏在眼前。” 云瑾问:“你和秦野怎么样了?” 云恬脸色微冷,“别提了,那人死心眼,和前女友分手那么久了,还对她念念不忘。即使以后和我在一起,也会一直想着前女友,一心二用。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云瑾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顾谨尧何尝不也是? 不过只一瞬,她就恢复正常了。 苏婳已经怀孕了,和她丈夫十分恩爱。 她不输给她,她觉得自己一定能让顾谨尧的心,全心全意地属于自己。 云瑾端着切好的凤梨,走出去,递给顾谨尧,“吃吧,新鲜的,多吃凤梨,补充vc。” 顾谨尧拿起水果签插起一块放进嘴里,酸甜多汁,很可口。 几人说说笑笑。 不知不觉间,半个小时过去了。 顾谨尧抬腕看看表,“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云瑾站起来。 云阔海和云恬也要送,被云瑾拦住,“我一个人送就好了。” 云阔海知道她的小心思,慈爱地笑了笑,“去吧。” 云瑾和顾谨尧并肩走出门。 来到大门外,云瑾仰头望着他,“让我们家司机开车送你吧。” “不用,我助理开车来接我了,已经到了,车就在那里。” 云瑾偏头一看。 果然,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豪车。 云瑾凝视着顾谨尧,眼里满是留恋与不舍,“我明天还要见你。” 顾谨尧啼笑皆非,“你歇一天吧,我又跑不了。” 云瑾有点受伤,“你烦我了?” “我是怕你累。” “我不累。” 顾谨尧拿她没办法,“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有毅力,有活力,心眼多,花招多,还不让人反感的。” 云瑾眉眼弯弯,笑得比天上的星星还灿烂。 第526章 初吻没了 送顾谨尧上了车,云瑾回家。 一路上脚步欢快,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一入客厅,云恬打量着她,不由得羡慕,“瑾瑾真的越来越漂亮了。” 云瑾笑道:“姐姐也是。” “你是真漂亮,浑身散发着恋爱的光芒,看样子顾谨尧魅力十足。” 云瑾被她调侃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上楼了。” 等云瑾上楼,云恬问云阔海:“怎么不介绍顾谨尧给我认识?感觉他比秦野更有城府,教养也好,和我更配。” 云阔海眼神微微一冷,“顾谨尧是你妹妹喜欢的,八年前就喜欢上了。她长年在外训练,吃了很多苦。我和你妈给她的关爱也少,都给了你和你弟弟。我们全家人都亏欠她,你别夺她所爱。” 云恬没接话,只道:“妹妹太惯着他了,以后铁定吃亏。” “未必,我看谨尧是个有心的,瑾瑾对他好,他以后会对她更好。” 云恬扯扯唇角,“您老可真乐观。” “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云恬不置可否,转身上楼。 云阔海盯着她的背影,沉思片刻,也上了楼。 来到云瑾的卧室前,敲门。 云瑾道:“进来。” 云阔海走进去,问:“开心吗?” 云瑾坐在沙发上正捧着本书在看,放下书,笑道:“开心。” “有没有受委屈?” 想到顾谨尧说,他总是忍不住想起苏婳,几次三番想要推开她。 云瑾心里有点委屈,但是开心居多。 她莞尔一笑,“没有,谨尧他人很好,很有礼貌,绅士又有风度,就是有点慢热。但是慢热的人,一但喜欢上,会很长情。” “那就好,好好把握住,你姐姐也觉得谨尧很优秀。” 这是提醒她,提防着点云恬。 提醒得委婉又有分寸,还不会破坏姐妹俩的感情。 云瑾听出来了,“谢谢爸。” “休息吧。” “好。” 等云阔海走后,云瑾拿起八年前画的顾谨尧的画像,手指在他好看的唇上轻轻摩挲着,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才刚分开,就想他了。 恋爱真是种神奇的东西。 像团火一样,燃烧着人,让人精神亢奋,不知疲倦。 云瑾拿出手机,给顾谨尧打电话,“到家了吗?” “在路上。” “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好。” 顾谨尧挂断电话,心里有点暖。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回到家。 顾谨尧给云瑾去了条信息:已到家。 放下手机,他打开酒柜,拎出两瓶红酒。 出门,开车来到日月湾。 敲门。 秦野来开门,瞟了瞟他手里拎着的两瓶红酒。 连个包装都没有。 秦野问:“这酒是淘宝九块九包邮买的吗?” 顾谨尧撩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去你的。这是赛奎农酒庄1992年产的,由西拉和赤霞珠混酿而成的黑蓝葡萄酒,我拍到手四万,美元。” 一瓶将近三十万了。 秦野意外,“这么贵的酒,喝了能成仙?” 顾谨尧一本正经,“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拿这么贵的酒来找我,肯定有事。” 顾谨尧进屋,走到吧台上坐下,“你这有醒酒器吗?” 秦野翻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是那么洋气的人吗?” “去找找,房子是秦姝阿姨给你准备的,她洋气。” 秦野走到酒柜前,打开柜门,上找下找,最后找出个透明的,造型略有些夸张的水晶瓶,“是这个吗?” “是。” 顾谨尧打开红酒,把酒倒进去,“这种酒要醒半个小时以上,口味才能达到最佳。” 秦野瞅着他费事巴拉的样子,“有事就说,别绕弯子。” 顾谨尧放下酒瓶,“我觉得,我最近可能得病了。” “啥病?” “我看着云瑾,总是忍不住想起苏婳,确切地说,想起年幼时的苏婳。” 秦野抬手往下压,“打住,苏婳是我弟妹,亲弟妹,你总是想她,道德吗?你对得起北弦吗?对得起南音吗?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们家老孔雀的一片苦心吗?他那么没人情味的人,都忍不住关心你了。” 顾谨尧垂眸盯着桌面,“我控制不住,你说我是不是得了幻想症?” 一句话戳到了秦野的心窝子,“不瞒你说,我前段时间也这样,看着云恬,总是忍不住想起小鹿。” 顾谨尧拍拍他的肩膀,“听你这么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秦野抬手打掉他的手,“损友,你比我幸福多了。” “你和小鹿分手了?” “嗯,分了。”秦野垂下头,抬手捂住眼睛,“很想她。” “想她就去追回来。” 秦野叹气,“没法追。鹿巍心机太深,野心太大,说轻了,他不听,搞严重了,小鹿会难过,毕竟是她父亲。” “死结,无解,你真可怜。来,喝酒,借酒消愁。” 顾谨尧拿起醒酒器,倒进红酒杯里,提醒道:“你慢点喝,这一杯好几万。” 秦野端起红酒杯,咕咚咕咚几口喝光了。 顾谨尧无奈一笑,“你啊,猪八戒吃人参果,浪费。” 嘴上这么说,却又给秦野又倒了一杯。 两杯酒下肚,秦野醉意上来了。 他抬手环住顾谨尧的肩头,“我想小鹿,很想,很想,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顾谨尧抚摸他后背,“要不你和顾傲霆脱离父子关系吧,然后带着小鹿远走高飞。” “小鹿不答应,她觉得我和父母好不容易团聚,不能因为她,分开。她那人就是太好,太为他人着想。” 顾谨尧叹口气,“都怪你爹。” 话音刚落,门上传下密码锁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走进来一个面容威严的老男人。 正是秦野的爹,顾傲霆。 顾傲霆大步绕过玄关,就看到这一幕,后背唰地一下冒出一身冷汗,颤声吼道:“你俩在干什么?” 顾谨尧面无表情,“拥抱。” 顾傲霆慌了,“你俩不能这样,你有云瑾!阿野你有小鹿,小鹿离开了,你还有云恬!” 秦野趴在顾谨尧怀里,懒懒抬起眼皮,看向顾傲霆,“您老有事?” “我右眼皮老是跳,去北弦那边看了看,一切安好,就过来看看你。好家伙,这一看,差点把我送走!”顾傲霆抬手揉着胸口,心脏跳得不是一般的快。 他拿起手机,找到云瑾的号码拨过去,“小云啊,你能来……” 顾谨尧松开秦野,上前一把夺过顾傲霆的手机,挂断,“大半夜的,你抽什么风?我刚从云家回来,你让我喘口气好吗?” 顾傲霆一怔,“你见云阔海了。” “嗯。” 顾傲霆面露喜色,“怎么样,你对他满意吗?不瞒你说,我挺喜欢他的,就因为喜欢他,才把云瑾介绍给你。他比鹿巍强太多,和陆砚书一样好。” 顾谨尧淡声道:“还行,比你强太多太多太多。” 顾傲霆不服气,“我现在学好了,我现在通情达理,有情有义,孝敬父母,关爱儿女和儿媳妇。” 顾谨尧懒得听他扯。 本来想和秦野一醉方休的。 他一来,扫兴了。 顾谨尧抓起车钥匙,起身走了。 次日,夜晚。 顾谨尧从拍卖行里出来,看到门外停着一辆大红色敞篷跑车。 车里坐着一个穿一身白色休闲装,扎高马尾,清清爽爽的年轻姑娘。 是云瑾。 一般年轻女孩开大红色超跑,会给人感觉拽拽的,有纨绔那味儿。 可是云瑾给顾谨尧的感觉,却是拉风,酷! 这个女孩真的有太多面了。 云瑾冲顾谨尧道:“上车,带你去个好地方!” 顾谨尧上前,长腿一迈,坐进跑车里。 “轰!” 云瑾一脚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开了出去。 最后来到一处游乐园。 高高的摩天轮矗在面前。 云瑾仰头望着摩天轮,“走,陪你去坐摩天轮。” 顾谨尧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这玩意儿,“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坐这个?” “如果一个女人未经世事,就带她看遍世间繁华。如果她历经沧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这个道理,用在男人身上,也行得通。” 顾谨尧忍俊不禁,“你真是个小机灵。” 云瑾一脸虔诚,“那当然,追你我是认真的。” 顾谨尧莫名的,就有点感动。 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 停好车。 二人来到游乐场。 云瑾要交钱买门票,顾谨尧抢先买了。 一百多米的巨型摩天轮,每个小箱子外面还安装了绚烂的彩灯,晚上看,像彩虹一样漂亮。 云瑾和顾谨尧一起坐进去。 十分钟左右,他们就上了摩天轮的最高点。 箱子里有配望远镜,供游客观赏夜景。 顾谨尧没多大兴趣。 云瑾拿起望远镜,朝外面看去。 可以看见整个京都,万千灯火,流光溢彩,繁星点点,美不胜收,闪闪霓虹勾勒出无与伦比的夜色。 云瑾指着右边,“你看那是什么?” 顾谨尧拿起望远镜,偏头去看。 云瑾忽然凑到他身边,在他下颔上亲了亲。 感觉下颔一热,顾谨尧怔住。 他抬手摸了摸被亲的地方,心情有点复杂,初吻没了。 守了整整二十八年,就这么没了。 云瑾偏头冲他清甜一笑,“放心,我会对你负责。” 第527章 你肯嫁吗 顾谨尧被云瑾逗乐了,“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云瑾脱口而出,“娶你。” 顾谨尧忍俊不禁,“云二小姐,你是认真的吗?” 云瑾一本正经,“你和我妈掉进水里,我救你,我妈会游泳。孩子生下来随你姓。房产证写你名,工资卡上交。你想要啥,买买买。” 这本是男人对女人说的话,反过来,就那么搞笑。 顾谨尧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又怕伤到她自尊,他急忙偏过头去。 这女孩,太有意思了。 妥妥就是一枚开心果。 笑着笑着,顾谨尧又有点心酸。 许是前半生过得太苦了,所以上天派来这么个开心果,哄他开心。 云瑾凝视着他英俊的侧脸,“我不是开玩笑,我很认真,你肯嫁吗?” 顾谨尧转过头来,“我当你童言无忌。” 云瑾有点急,“我不是童言,我早就成年了,虽然才二十二岁,可我心理年龄很成熟。” 顾谨尧强行止住笑,“好吧,你很成熟。” 见他不信,云瑾道:“我会用实际行动表明,让你知道,我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是真的想娶你。” 顾谨尧垂眸望着她白皙秀气的小脸。 心想,年轻真好,交往才短短数日,就觉得能与其共度一生一世。 却不知这人生,变数太多。 一如他和苏婳,原本青梅竹马,如今却只剩遗憾。 夜色深浓,霓虹满天。 摩天轮内,出奇得静谧。 和云瑾安静地待着,顾谨尧心底少有的安宁。 以前只有苏婳能让他如此安宁。 摩天轮抵达最高点后,开始徐徐往下转。 十多分钟后。 两人从摩天轮上下来。 因为不是周末,又是晚上,游乐园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稀稀落落。 顾谨尧和云瑾肩并肩地往前走。 橘色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刚才在百米高空时,云瑾说的那个娶与嫁,顾谨尧只当是个笑话。 一笑了之。 笑完就不放在心上了。 不管怎么说,和这小姑娘在一起挺快乐的。 以前只想默默地对苏婳好,如今她和顾北弦早已复婚,感情稳定,又怀孕。 他对她的好,反而成了一种负担。 试着往前迈一步吧,顾谨尧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早就不是青葱少年,应该走点正常人都走的路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兜兜转转。 途径旋转木马时,顾谨尧眼神忽然一硬,脚步停下来。 云瑾察觉不正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几个保镖簇拥着一对俊男美女。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黑色衬衫黑色长裤,容貌丰神俊朗。 女人清雅秀气,穿一件米白色宽松长裙。 两人手牵着手,十分恩爱。 仅仅是个背影,就能认出两人。 是顾北弦和苏婳。 云瑾心里泛起一丝细微的痛。 每次一遇到苏婳,顾谨尧就会反常。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仰头冲顾谨尧笑道:“好巧,在这里也能遇到他们。” “是挺巧。”顿一下,顾谨尧又说:“我就是习惯了,对不起。” 云瑾觉得他比上次有进步了。 开始顾及她的感受了。 默了默,云瑾抬手挽住他的手臂,“走,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顾谨尧没动,盯着苏婳的背影,“不用了,我们走吧。” 嘴上说着走,脚却挪不动半步,连他自己都讨厌自己这副样子。 想彻底放下一个人怎么这么难? 说好的,去尝试接受云瑾,可是一遇到苏婳,所有的意志都土崩瓦解了。 “对不起。”顾谨尧又说了一遍,语气充满自责与纠结。 心底的自责远超过表面。 “没关系。”云瑾笑着说,胸口却有点堵。 不过也就一瞬,她就释然了。 一早就知道的,何必要计较? 徒增烦恼罢了。 苏婳仿佛察觉到了他们,回过头来,看到两人,眼睛亮了亮,冲他们微微一笑,“你们也来了?” 云瑾回以微笑。 她抓起顾谨尧的手,朝他们走过去。 走到跟前,她朝苏婳伸出手,“好巧,苏婳姐。” 苏婳热情地握住她的手,“是挺巧,晚饭吃得有点撑,我想出来走走,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云瑾弯起大眼睛,“这就是缘分吧。” 苏婳嫣然一笑,“是,缘分。” 顾谨尧对顾北弦道:“游乐园里人多眼杂,以后尽量少来。” 如果放在过去,顾北弦会觉得不舒服,觉得顾谨尧在刻意讨好苏婳。 但现在不会了。 他觉得顾谨尧只是单纯关心苏婳的安危。 顾北弦抬手摸了摸苏婳的头发,宠溺的语气自然流露,“这家伙,怀孕后童心大发。大晚上的,非要来游乐园坐旋转木马,怎么劝都劝不住,调皮得很。” 顾谨尧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的弧度,“可能因为她自幼跟着外公学画修画,没有童年,长大后产生了补偿心理。” 顾北弦道:“对,返老还童了。” 苏婳白了他一眼,“我才二十六岁,青葱少女一枚。” 顾北弦忍俊不禁,把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好,少女,少女,青葱少女。” 他对顾谨尧说:“我们再转一会儿就回去,你们快去约会吧,不用担心苏婳,我会把她保护好。” 顾谨尧点点头。 全程都没敢看苏婳的眼睛。 为什么不敢看,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 和他们分开后,顾谨尧一直沉默不语。 两人去停车场取了车。 云瑾发动跑车。 等红灯时,云瑾把手覆到顾谨尧的手上。 摸到他的手冰凉。 云瑾心里难受了下,问:“你冷吗?” 顾谨尧慢半拍回道:“不冷。” 云瑾探过身去,温柔地抱了抱他,“别强行逼自己,想忘掉一个人需要时间,想接受一个人也需要时间,我能等,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对不起。” 云瑾笑,“你不用老是说对不起,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绿灯亮了。 云瑾松开顾谨尧,发动车子。 途径一家大型商场。 顾谨尧道:“前面停车,我们进去逛逛。” “好。” 两人停车,走进商场。 一楼卖化妆品、表和首饰之类。 顾谨尧领着云瑾走到首饰区,“挑吧,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我送你。” 云瑾脑子轰地一下,声音都发颤了,“你要跟我分手?这是送我分手礼物?” 顾谨尧见她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心里揪了一下,语气温柔了三分,“傻瓜,是补偿礼物。” 云瑾顿时转悲为喜。 她抬手拍拍胸口,喜笑颜开,“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顾谨尧垂眸望着她,心想,到底是小女孩,一句话就哄好了。 顾谨尧催她:“快选吧,选完我们去吃饭。选贵的,不要给我省钱。” “好,那我就挑最贵的了。” 嘴上说挑最贵的,云瑾却只选了一条细细的白金手链,款式简单,也没镶钻,价格只有一千块出头。 顾谨尧瞟了眼价格,指着柜台里一条镶钻的手链,对营业员说:“给她拿这条。” “好的,先生。” 营业员低头去拿。 云瑾阻止道:“不要拿。我常年训练,戴不着什么首饰,买太贵的浪费,就要这条手链,当个心意就好了。” 顾谨尧拗不过她,只好从了她。 刷卡付完款。 云瑾拉着顾谨尧去了四楼。 四楼卖男式衣服。 云瑾走到一家品牌前,随手拿起一件秋装,递给顾谨尧,“试试,我送你,说好的,只要你肯嫁给我,就买买买。” 营业员扑哧笑出声,急忙背过身去。 顾谨尧勾唇,“不用,我衣服多得穿不过来。” “那我们去楼上逛逛。” 顾谨尧微诧,“楼上是卖母婴用品的,你去楼上做什么?” “苏婳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给她孩子买点婴儿用品。” 顾谨尧神色微敛,“你不用这样,会很辛苦。” 云瑾云淡风轻,“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如果我揪着不放,你会对苏婳一直念念不忘。反之,如果我大大方方地面对,丝毫不介意,时间久了,你也就慢慢释怀了。” 顾谨尧一顿,“你美好得不像正常人。” 云瑾莞尔,“答对了,我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机器人。” 顾谨尧扬唇淡笑。 后知后觉,发现和云瑾在一起时,他好像总是在笑。 第528章 深夜酒店 两人去楼上,买了几个婴儿衣服套盒。 顾谨尧要去结账,云瑾拿出银行卡,非让收银员刷她的卡。 那争着刷卡的样子,仿佛运动员跑百米冲刺一样,卯足了劲儿。 搞得顾谨尧都不好意思跟她争了。 最后云瑾心满意足地刷了卡。 出了商场,上车。 云瑾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变出一个小小的包装盒,递给顾谨尧,“给,送你的礼物。” 顾谨尧意外,“你什么时候买的?” “下楼时,你接了个电话,我随手就买了。” “我接那个电话,也就两分钟时间。” “两分钟足够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们练剑的,最讲究一个快字。快拆开看看,喜欢吗?” 顾谨尧拆开礼盒,里面是一条黑色真皮腰带。 他不由得纳闷,“送我腰带做什么?” 云瑾晃了晃腕上的手链,“你送我手链,寓意拴住我的手。我送你腰带,是要拴住你的腰。” 顾谨尧忍俊不禁,“真是个小机灵。” 次日,中午。 云瑾一手拎着食盒,食盒里装着她亲手包的荠菜馅饺子,另一只手抱着五十朵香槟玫瑰,来到峥嵘拍卖行。 走到前台,碰巧遇到个年轻女人,正抱着一束花。 女人对前台说:“我要见你们少董,麻烦通报一下。” 前台刚要开口拒绝,瞟到云瑾来了,马上笑着对女人说:“对不起,我们少董有女朋友了。呶,她来了。” 女人扭头瞅了云瑾几眼,满腹狐疑,“你真是他女朋友?” 云瑾大大方方一笑,“当然是真的,我们是要结婚的关系,到时邀请你来喝喜酒。” 女人见她这么笃定,顿时泄气,把花扔下,走了。 这一幕,落到不远处的柳忘眼里。 柳忘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等半天了。 等的就是云瑾。 柳忘站起来,走到云瑾面前,双臂环胸,把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一顿打量,“你就是云瑾?” 云瑾略一顿,“是,您是?” “我是阿尧的妈,柳忘。” 云瑾急忙把花放到前台上,朝她伸出手,“阿姨您好。” 柳忘却没握她的手,只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的脸,“长得挺漂亮的,个头也还可以,你今年多大了?” 云瑾收回手,“二十二岁。” 柳忘眼珠动了下,“太小了,不会疼人。” 云瑾笑道:“不,我特别会疼人。” 柳忘撇了撇嘴,不信,“你做什么职业的?” “击剑运动员。” 柳忘唇角垂下,“女孩子,打打杀杀的,不好。要温柔一点,阿尧喜欢温柔的,恬静的,像苏婳那种。” 云瑾深吸一口气,浅笑,“击剑运动员是一个体育项目,不是您理解的那种武打。我该刚时刚,该柔时,也很温柔。” 柳忘鼻子轻哼一声,“走吧,去见阿尧。” “好。” 云瑾拿起花,和她一起乘专用电梯,上楼。 来到顾谨尧的办公室。 看到柳忘和云瑾一起走进来,顾谨尧眉头轻蹙,问柳忘:“你没为难她吧?” 柳忘脸上堆满笑,“才没有,我和云小姐聊得很愉快,我很喜欢她。” 和刚才的挑剔截然相反。 云瑾发觉柳忘有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直觉不是个好相处的角色。 不过为了顾谨尧,她愿意包容柳忘。 云瑾把花放到博古架上,打开食盒,对顾谨尧说:“我今天包了荠菜馅的饺子,你尝尝,还可口吗?” 顾谨尧看着食盒里一个个小巧可爱的饺子,眼睛亮了亮。 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每到除夕,他会和苏婳一起包饺子。 他擀皮,苏婳包。 那时她也不过九岁十岁的光景。 小小年纪却包得一手漂亮的饺子,心灵手巧。 想了片刻,顾谨尧又觉得愧疚,对不起云瑾。 可是他控制不住。 脑子里自然而然就浮出旧时的画面。 柳忘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咀嚼几下,点点头,“包得还可以,女孩子就得会做家务,会做饭。我最不喜欢娇滴滴的那种,这不会,那不会,洗衣做饭都不会,什么都让男人做。” 云瑾但笑不语。 柳忘接连吃了三个,对云瑾说:“什么时候约你父母见个面,见完面安定下来,我好回去。” 云瑾刚要开口。 顾谨尧道:“这事您老别掺合,越掺合越乱。” 柳忘瞪他一眼,“你该把苏婳放下了。我看云瑾就挺不错,虽然职业我不喜欢,但是我打听过了,她家世还可以。差不多得了,别太挑了,谁的婚姻不是将就?” “将就”这两个字,太伤人了。 别说云瑾了,连顾谨尧听着都刺耳。 他拉开门,“您老先回家好吗?有事我们回去再说。” 柳忘见他不高兴了,抱怨几句离开。 等柳忘一走,顾谨尧看向云瑾,“我的婚姻不会将就,我只是暂时放不下,等彻底放下了,就会认真对待。” 闻言,云瑾刚才被柳忘膈应的那一下,马上就释然了。 她弯起眉眼笑得清甜,唇角的小小梨涡都像溢着蜜,“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对待感情很认真的那种。你对苏婳痴情,等走出来,也会同样对我痴情。我等着,耐心等你。” 顾谨尧觉得这女孩子,小小年纪,却活得比他妈还通透。 云阔海的基因,外婆的培养,加上运动员的眼界。 造就了如此美好的一个女孩。 真的是万中无一。 顾谨尧默了默,“我明天要出差,你不要来了。” 云瑾眼里闪过一丝不舍,“出差去哪里?” “岛城,去那边办点业务。” “晚上要住在酒店里吗?” “对。” “到时把酒店地址发给我。” 一听这话,顾谨尧不由得多想,“你别来,坐飞机长途跋涉的,你会累。” 看他紧张的模样,云瑾扑哧笑出声,“你别害怕,我就是随口问问,不会去查岗,更不会半夜装鬼去吓唬你。” 顾谨尧松了口气,“你觉得我是怕鬼的人吗?” “那我就半夜变成一只美丽的女鬼,入你梦乡。” 顾谨尧抬手揉揉她的头,“就出差一天一夜,后天就回来了。” 云瑾的头微微一滞。 顾谨尧这才发觉,做的这个动作过于亲昵了。 他急忙抽回手,“抱歉。” 云瑾俏皮一笑,“揉得好,我喜欢。” 这话有点暧昧,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顾谨尧觉得刚才揉她头的那只手,掌心微微发烫。 当天晚上。 顾谨尧乘飞机,连夜抵达岛城。 天亮后开始办业务。 忙忙碌碌一天,回到酒店。 吃过饭,已是夜晚九点。 洗过澡后,顾谨尧躺在床上,居然难以入眠。 往常的日子,云瑾每天都在他眼前晃啊晃的,中午晃完,晚上晃。 忽然不晃了,他觉得有点失落。 好像身边少了很多人一样。 手机忽然响了。 顾谨尧扫一眼,是助理打来的。 接通后,助理说:“少董,云小姐悄悄问我要了你的酒店地址,说要飞来给你一个惊喜。我按约定时间来机场接她,却没接到。打她手机,关机。您有没有她别的联系方式?” 顾谨尧翻身坐起来,“你说什么,云瑾来了?” “是,她乘坐的那班飞机晚点了,我在机场等了一个多小时。” 顾谨尧心里开始乱起来,脑子里浮现出各处不祥的画面,“你等一下,我这就打电话。” 他掐断电话,要给云阔海打。 这才发觉,上次没留他的号码。 顾谨尧拨给顾傲霆,“把云阔海的手机号给我一下。” 顾傲霆问:“出什么事了?” “你别管,快说。” “等一下,我查查。” “快点!” 见他发脾气了,顾傲霆有点慌,急忙找出云阔海的号码,报了一串数字,“有事跟我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手机里传来忙音。 顾谨尧挂了电话。 他迅速拨给云阔海,把事情简单一说。 云阔海道:“瑾瑾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你别担心。飞机晚点,要么是天气不好,要么出了故障,没报空难,就没大事。” 听到“空难”二字,顾谨尧脑子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后面云阔海说的什么,他听不清了。 匆匆换了衣服,他推开门,就往走。 一双长腿,疾步如飞。 边走边给云瑾打电话,一遍遍地打。 乘电梯下楼。 出了酒店大门,他伸手叫车。 却看到一辆黑色的车,由远及近开过来。 车门打开,从上面走下来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 女人一身白衣,梨涡浅笑,“谨尧!” 顾谨尧悬着的心忽地落了地,大步朝她走过去,一把抱住她,抱得紧紧的,“你要吓死我吗?” 第529章 同睡一室 极度担心又失而复得,过山车一样,让顾谨尧失去平时的冷静。 他抱云瑾抱得很用力,像抱一个孩子。 云瑾在他怀里又惊又喜! 惊喜交加!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她! 云瑾激动地抬起手臂,一把抱住顾谨尧的腰。 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受到他腰上的肌肉,劲挺有力。 云瑾的心怦怦乱跳。 十指情不自禁地弯起,她捏了捏他的腰肌,柔声说:“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女鬼,看到我,你不应该惊喜吗?” 这一捏一问,让顾谨尧恢复了理智。 他缓缓松开她,垂眸打量她几眼,确认的的确确是云瑾。 完完整整,没受伤的云瑾。 顾谨尧暗暗松一口气。 虚惊一场。 顾谨尧开口道:“我助理没接到你,打你手机一直关机。给你父亲打电话,听到‘空难’二字,我以为你出事了。抱歉,是我唐突了。” 云瑾大眼睛里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影,“不唐突,一点儿都不。” 顾谨尧勾了勾唇,笑。 笑容带点劫后余生那味儿。 云瑾解释道:“飞机晚点了,我的手机又丢了,没联系上你助理,害你担心了。” 顾谨尧问:“手机怎么会丢?” “昨晚没睡好,上飞机睡着了,要下飞机时,发现手机不见了,空乘说找到会联系我。” “网银和各种社交账号都改密码了吗?” “改了,借机场电脑改的。”云瑾盯着顾谨尧英挺的面庞,“倒是你,紧张得像换了个人似的。” 顾谨尧道:“我之前遇到过空难,有心理阴影。” 他说得云淡风轻。 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有多凶险。 九死一生。 云瑾心疼极了。 想把他按进怀里,好好疼爱。 顾谨尧接过她肩上的包,“谁送你回来的?” 云瑾转身,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我队友,在机场碰巧遇到他去接朋友,把我捎回来了。” 说罢,她朝那辆车挥挥手,“靳帅,你回去吧!” 顾谨尧抬眸看向车子。 隔着挡风玻璃,能看到开车的是个年轻男人。 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挺白的一张脸,朝气蓬勃的。 人如其名,模样有点小帅。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不由得盯着他多瞅了两眼。 车子徐徐开走。 顾谨尧对云瑾说:“走吧,回酒店。” “好。” 顾谨尧边走边问:“联系不上我的助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的手机号,我当时直接存手机上了,没记住。你助理的,我也没记住。” “以后记下来,省得联系不上。”顿一下,顾谨尧又说:“只记我的就行。” 云瑾笑了笑。 这男人,开始有意思了。 进了酒店。 顾谨尧带着云瑾去前台开房间。 前台小姐抱歉道:“对不起先生,现在是旅游旺季,房间早就订完了。” 顾谨尧偏头对云瑾说:“给你去附近酒店开间房吧?” 云瑾想了想,“岛城是旅游城市,这家订满了,其他家肯定也差不多情况。我住你的房间,你和你助理住一间吧。大晚上的,别折腾了。” “也好。” 两人朝电梯走去。 顾谨尧拿起手机拨给助理,“云瑾来酒店了,你回来吧。路上买个手机,买云瑾平时用的那款,她手机在飞机上丢了。” “好的,少董。” 顾谨尧又给云阔海去了个电话,“云叔,云瑾回来了,安然无恙。” “那就好,麻烦你帮忙照料一下。” “好的,您请放心。” 挂电话后,顾谨尧暗叹,这当父亲的,心可真大。 大晚上的,让他一个大男人,照顾他如花似玉的女儿。 就不怕羊入虎口? 等以后自己有了女儿,可不能这样,得时刻守着。 想到这,顾谨尧极淡地扯了下唇角。 平生第一次想到孩子。 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会终生不娶,除了苏婳,再也爱不上旁人,孤孤零零一个人挨到老。 沉思间,顾谨尧和云瑾来到自己的房间。 拿房卡打开门。 房间不是顾北弦常住的那种总统套房,就是普通的双人标间。 他从小苦日子过惯了,又是异能队出身,没顾北弦那么讲究。 两人进屋。 顾谨尧给云瑾倒茶,打客房服务电话,叫吃的给她吃。 没多久,助理赶了回来,把新买的手机交给云瑾。 云瑾接过,道了声谢。 顾谨尧从沙发站起来,交待道:“门窗反锁好,有人敲门,问清楚是谁再开。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报了自己的手机号,“记下来了吗?” 云瑾莞尔,“记下了。” 顾谨尧离开,去了助理的房间。 助理房间也是双人标间。 旅游旺季,房间不好订。 能订到什么,住什么。 顾谨尧换了拖鞋,走到床前,拉开被子躺下。 助理站在他床前,一脸为难,“少董,要不您去云小姐那间房吧,我梦游,是真梦游。” 顾谨尧随意道:“没事,只要你梦游不杀人就行。” 助理吭哧半天,脸憋得微微发红,“梦游这东西,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杀人倒是没杀过,但是我梦游时,总爱抱别人的头,摸别人的脸,搂着别人。我怕您身手太好,反应又机敏,万一把我给杀了,怎么办?” 顾谨尧想了想,有几分道理。 以前在异能队执行任务时,半夜敌方趁他睡着,来偷袭他。 睡梦中的他,一跃而起,一招暴击。 差点把敌方打死。 全程都是下意识反应。 顾谨尧吩咐道:“你去附近酒店找找,看有没有空房间。” “回来的路上,我在网上找了,都没有。现在是旅游旺季,不提前一周,压根就订不到房间。要不,您去云小姐屋里,和她挤一间吧。” 顾谨尧蹙眉,“这样不好,她是女孩子。” 助理忙道:“非常时期,非常对待。房间里有两张床,你们一人睡一张。云小姐是运动员出身,开朗大方,不拘小节,不会介意的。” 顾谨尧沉默一秒,“你给她打电话说一声吧,如果她不介意,我再过去。” “好的少董。” 助理拿着手机去窗口打电话。 两分钟后。 他回来对顾谨尧道:“云小姐同意了。” 顾谨尧意外了一下。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他起身来到云瑾的房间,敲门。 云瑾来开门。 顾谨尧道:“我助理梦游。” 云瑾落落大方一笑,“他告诉我了,没事,反正房间有两张床。” 顾谨尧刚要进去,忽然想到什么,“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算了,我还是去一楼大厅,将就一晚吧。” 他转身就走。 云瑾闪身拦住他的去路,“你不说我不说,你助理不说,没人知道。” “你有知名度。” “我是奥运冠军,又不是娱乐圈的明星,没人盯着我。快去睡吧,不早了。” 顾谨尧沉思片刻,走到床前坐下。 自成年后,头一次和女人同住一室。 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以前和苏婳年纪小,两小无猜就罢了。 如今他血气方刚的,云瑾又年轻漂亮,还对他芳心相许。 他不是干柴,可她是烈火。 云瑾瞟他一眼,浅笑,“我去洗澡了。” “啊,去吧。” 二十分钟后,云瑾从浴室里走出来。 身上穿着酒店的白色睡袍。 头发吹得半干,垂在小巧的肩膀上,一头乌黑秀发浓密如海藻。 领口微敞开,露出白皙的锁骨。 睡袍下摆是半截嫩生生的小腿。 白得像月光一样美丽。 年轻的身体,曲线凹凸有致,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 香气混着潮气,被夜色无限放大。 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香气熏得顾谨尧有点睁不开眼睛。 他匆匆扫一眼,不敢细看,衣服都没脱,和衣躺下。 转过身,背对着云瑾。 云瑾瞧着他的背影,唇角溢出小小梨涡。 看外表那么冷硬的汉子,身手了得,没想到私下却这么害羞。 云瑾在床边坐下,“你洗了吗?” 顾谨尧闷声道:“洗过了,你来之前就洗了。” “睡吧。” “嗯。” 云瑾把台灯调到最暗。 拉过被子躺下,她偏头瞅着顾谨尧的背影,难以入眠。 房间安静极了。 针落有声。 过了许久,顾谨尧可能一个姿势躺累了。 翻过身来,面对着天花板。 云瑾悄无声息地盯着他英俊的侧颜,下巴埋在被子里,唇角轻轻扬起。 八年前爱慕的男人,如今和自己同睡一室。 怎样的心旌荡漾? 她的心咚咚乱跳,跳得飞快,像敏捷的猎豹在非洲大草原上狂奔。 第530章 思念成河 顾谨尧虽然闭着眼睛,却也没睡着。 鼻间全是云瑾身上散发过来的香气。 那香气不算太浓,却像有魔力似的,直往他鼻子里飘,黏在他的头发上,落在他的脸上,渗入血液,钻进心里。 香得他难以入眠。 “嗡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顾谨尧怕吵着云瑾,急忙拿起手机按了接通。 是秦野打来的。 顾谨尧握着手机,轻手轻脚地走进卫生间。 秦野道:“我们家老孔雀,让我打电话问问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 秦野问:“你发脾气是为啥?” “我助理去机场接云瑾,没接到。” 秦野纳闷,“就这?” “嗯。” 秦野笑,“小尧子,你这是坠入爱河了啊!” “去你的。” 秦野笑意更深,“这是好事,你终于不用再惦记苏婳了。我替北弦谢谢你,替我未来的小侄子谢谢你,替我们全家谢谢你,谢谢你全家。” 顾谨尧听着有点不舒服。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他们全家使足了劲儿,打发他。 生怕他对苏婳产生威胁。 不过也就一瞬,他便想开了。 他们全家人也是为他好,想让他过得幸福一点。 而不是念着苏婳,孤独终老。 忽然想到什么,顾谨尧薄唇微启,“如果我和顾北弦同时掉进河里,你救谁?” 秦野啧一声,“你幼不幼稚?说你恋爱了,你还不承认,看看你,画风都变了。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顾谨尧有心逗他,“其实,我更想和你谈。” 秦野头皮一炸,“滚犊子!我心里只有我们家小鹿!” “可怜的人,恐怕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手机里传来忙音。 秦野掐了电话。 顾谨尧把手机放到洗手盆上,对着镜子照了一眼。 发现自己的唇角,是扬着的。 以前唇角总是微微下垂,冷硬里带点儿苦相。 这才多久,苦相就没有了。 他拿着手机返回床前。 发现云瑾已经睡沉了,黑黑的长发散落在白色的枕头上,仿佛乌云一般。 粉红的双唇微微张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蝴蝶翅膀。 清醒时,眉眼略见英气。 睡沉后,只剩娇憨。 顾谨尧垂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微微摇摇头。 傻丫头,心可真大。 就不怕他兽性大发,对她做点什么? 顾谨尧走到床前,替她拉了拉薄被,盖好。 转身走到自己床前,和衣躺下。 次日,清早。 顾谨尧原定要回去的。 因着云瑾来了,打算在岛城多逗留一日。 岛城是购物天堂,陪她去逛逛。 让他意外的是,云瑾不去买买买,却要去爬山。 岛城有个很出名的庙,叫月老庙。 据说求姻缘,很准。 给助理放了一天假,顾谨尧带着云瑾去爬山。 云瑾体力很好。 看外表纤纤细细,如花似玉,爬起山来却生龙活虎。 一口气上了山顶,不带大喘气的。 运动员的体力,真不是盖的。 二人来到月老庙。 古色古香的庙前,香烟袅袅,人来人往。 云瑾请了一炷香,走进庙堂里,把香插在案前。 她俯身跪在蒲团前,对着慈眉善目的月老塑像三叩首。 态度十分虔诚。 顾谨尧站在门外等着她。 对此,不置可否。 等云瑾出来,顾谨尧道:“我记得谁说过,玄学的尽头是自己,靠玄学不如靠自己,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 云瑾莞尔,“命运是把握在自己手里不假,但是仪式感也要有。以前拜你保佑我拿冠军,如今拜月老,保佑咱俩早结良缘,白首到老。” 顾谨尧勾了勾唇角。 暗道,信神信佛,信月老,都不如信云瑾这张嘴。 信云瑾,得永生。 拜完月老,赏了山景。 二人下山,吃吃喝喝。 回酒店,休整了半天。 下午要返程。 要走的时候,云瑾那个叫靳帅的队友,开车来送他们。 顾谨尧自然不放心云瑾和靳帅同坐一辆车,让助理把订的车退掉。 三人上车。 助理识趣地坐到副驾驶。 顾谨尧和云瑾坐在后排。 靳帅扭头瞅了顾谨尧一眼,问云瑾:“朋友还是亲戚?” 云瑾浅笑,“男朋友。” 靳帅不由得又瞅了顾谨尧一眼,忽然一踩油门,轰地一声发动车子。 再开起车来,带了点小脾气。 哐哐当当的,刹车也很猛。 惯性原因,云瑾身子往前扑。 顾谨尧抬手扶住她的肩膀,“下车吧,我们打车。” 云瑾摇摇头,“就几步路,很快就到了。” 靳帅一听她要下车,再开车时,动作温柔了几分,起步刹车也稳了许多。 顾谨尧察觉出来了。 这小子,对云瑾有意思。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隔日,晚上。 云瑾来找顾谨尧。 两人一起去吃火锅。 各种新鲜的羊肉卷、牛肉卷、鱼丸等,扔进煮沸的汤里。 香气扑鼻,引人食指大动。 吃至一半,云瑾道:“明天我就要去集训了。” 顾谨尧握着筷子的手一紧,“这么快?” 云瑾俏皮一笑,“舍不得我?”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几点的飞机,我去机场送你。” “明早八点来机场送我吧。” 顾谨尧问:“去多久?” “五十天。” 顾谨尧眉头微微蹙起,“之前不是说一两个月,怎么成五十天了?” “五十天就是一两个月,没错啊。” 是没错。 以前听她说一两个月,没觉得时间长。 如今觉得五十天,漫长到无边。 顾谨尧夹起一片羊肉卷,在料碗里蘸了蘸,放进嘴里。 奇怪。 刚才还鲜美可口的羊肉,不香了。 第二天早七点半。 顾谨尧开车抵达机场。 云瑾早已经到了,正在办理登机手续。 手里拉着个大行李箱,肩上背着双肩包,一身白色运动服,高马尾。 年轻,朝气,阳光,清清爽爽如初露尖尖角的小荷。 顾谨尧接过行李箱,陪她办理登机手续。 手续办完。 云瑾一把抱住顾谨尧,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除了不舍,还是不舍。 两条纤长的手臂,像黏在了顾谨尧的腰上。 迟迟不肯松开。 广播里传来工作人员会播报登机的信息。 顾谨尧对云瑾道:“走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云瑾应了一声,手却没松开。 顾谨尧忽然想到那个有点小帅的靳帅,叮嘱道:“专心训练,为国争光,别搞有的没的,尤其是男女关系,会影响训练。” 云瑾脸埋在他怀里笑。 这话说得,比她爸说得还老气横秋。 又抱了一会儿,云瑾松开他,“我们是封闭式训练,不能外出,还要上交手机,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顾谨尧拧眉,“谁定的这么奇葩的规矩?” “都这样,怕我们分心,影响训练。” “好吧。” “我走了。” 顾谨尧嗯一声。 云瑾边往后退,边朝他挥手,笑着说:“再见,再见!” 一转身,她红了眼圈。 顾谨尧盯着她秀丽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他才转身,回到车上。 打开车窗,没多久,飞机轰隆隆地划过头顶的上空。 顾谨尧抬眸,盯着那架飞机。 暗自祈祷,千万别出空难,千万别出。 回到办公室,顾谨尧照常工作。 白天忙忙碌碌还好,晚上躺在床上,感觉有点空。 也不知是房间空,还是心空。 第二天,顾谨尧对着电脑工作。 时不时地瞟一眼手机。 明知云瑾不会打电话来,更不会发信息,还是下意识地瞟一眼。 瞟完又觉得好笑。 这么大个男人,怎么像个小女人似的。 “笃笃!” 有人敲门。 顾谨尧道:“进来。” 进来的是助理。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不是云瑾,感觉有些失落。 助理汇报好工作,离开。 顾谨尧继续对着电脑工作。 接下来的日子,工作,回家,工作,回家。 两点一线,偶尔出一下差。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以前习惯了,没感觉。 如今一对比,只觉得枯燥,乏味,苍白,不如和云瑾在一起时鲜活有趣。 云瑾的出现,仿佛一颗石子,搅动了一池春水。 她不在的日子。 时间变得漫长又漫长。 一天,一天,又一天,顾谨尧数着日子过。 好不容易挨过去一个月。 这天柳忘拿着食盒,来办公室,“阿尧,我包了你最爱吃的荠菜肉馅饺子。”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个个小巧的饺子。 顾谨尧却没拿筷子。 情不自禁想到了云瑾包的饺子。 现在的女孩子,少有喜欢做家务的。 可她用一双拿剑的手,亲手为他包了一个个饺子。 柳忘念叨,“那个姓云的丫头,有些日子没来找你了吧,你们分手了?” 顾谨尧睫毛微垂,沉默不语。 柳忘叹口气,“你今年已经二十八了,不小了,差不多得了。我看这个云瑾就挺好的,不比苏婳差。要是你们俩吵架了,就去哄哄她,女孩子都是要哄的。那么好一个女孩,再错过了,你去哪里找?” 顾谨尧开口,“她去参加集训了,为期五十天。” “难怪呢,这都一个多月没露面了。我本来都回加州了,又忍不住飞回来。想着你俩要是真吵架了,我替你去哄哄她。你是不急,我急,急着抱孙子。顾傲霆都快抱上了,我不能落在他后面。” 顾谨尧抬手往下压了压,“您千万别自作主张,你们俩有代沟。” “那你自己去。我在电视上看的,击剑队的小伙子长得都挺帅,个高腿长,气质好,家庭条件也好。云瑾比你小六岁,长得漂亮家世好,性格也好,可别让她队友给拐走了。” 顾谨尧想到那个靳帅,眼神沉了沉。 柳忘催促,“你还犹豫什么?云瑾这孩子,虽然职业比不上苏婳,但是其他的,真的没人能比得上她。” 顾谨尧道:“他们集训,不让和外界接触,手机上交。” “这么严格?” “嗯。” “那你去找她啊,给他们队捐点物资,借这个机会见见面。我可告诉你,这些年轻女孩子,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好好抓住,就跑了。” 顾谨尧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拿起座机,拨给助理,“查一下云瑾集训队教练的电话,给他们捐点物资。” “好的,我这就去办。” 顿一下,顾谨尧又道:“给我订机票,我亲自带人去捐。” “好的,少董。” 顾谨尧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大步走出去。 去见云瑾。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那个朝气蓬勃,鲜活有趣,一腔孤勇的小姑娘,顾谨尧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第531章 这么柔软 当天中午,顾谨尧飞往云瑾参加集训的城市,海城。 与此同时,助理带人用最快的速度采购物资。 采购的是运动员常用的药物,有云南白药喷雾、酒精、纱布、创可贴以及护腕等,还有指定品牌的牛奶和矿泉水、保健品之类。 等物资采购好后,已是第二天。 顾谨尧约见教练。 教练是位女教练,姓王,年约五十岁。 气质飒爽不失优雅,说话语速较快,思维敏锐,行事果断。 这些特质,都是自幼练剑培养出来的。 对顾谨尧捐赠大批物资,王教练表示深深的感谢。 顾谨尧趁机道:“我想见个人。” 王教练问:“谁?” “云瑾。” 王教练不由得上下打量了顾谨尧几眼,很快意会,抿唇笑道:“她在训练。” “能看吗?” “可以,但是最好不要出声打扰她。有话等她训练结束后,你们再好好说。” “好。” 王教练起身,“跟我来吧。” 在王教练的带领下,顾谨尧静悄悄地来到训练室的一角。 宽敞的训练场上。 很多对击剑运动员,正在紧张地对弈。 每个击剑运动员,都是头戴金属面罩,穿一身洁白的击剑服,优雅如骑士。 她们手握利剑,动作利落,在一进一退中,寻找出剑时机。 剑气如虹,美人如玉。 即使带着面罩,顾谨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云瑾。 因为她身形最为纤细,个子虽然不是最高的,腿却是最长的,出剑动作快、准、稳、灵活,反应最为敏锐,爆发力也最强。 一如她追他时的招数。 顾谨尧不由得感叹。 别说他了,换了任何人,都抵挡不住她颇有战术的追求。 一招一式,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除了招数,还采取攻心战,打感情牌,拉助攻,内外夹击。 仔细想想,这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该有的智慧? 明明是个修炼上百年的小狐狸。 看着场上英姿飒爽的云瑾,顾谨尧脑子里浮现出四个字:云小狐狸。 训练结束后,云瑾摘下面罩抱在怀里,手持细细长长的剑,离场,朝更衣室走去。 一偏头,看到场下高大挺拔的男人。 那日思夜想的英俊面孔。 正是顾谨尧! 云瑾眼睛一亮,闪烁出奇异的光彩,长腿一迈,加快脚步,朝顾谨尧走过来。 速度快得几乎是小跑了。 风风火火地来到跟前,云瑾大眼睛像汪着一团水,湿漉漉地盯着顾谨尧,“你怎么进来的?” 顾谨尧勾唇,“想进来,自然有办法。” 云瑾莞尔,“小样儿,还卖起了关子。” 顾谨尧笑,“跟你学的,近朱者赤。” 云瑾唇角溢出小小梨涡,“最近工作很辛苦吗?看你都瘦了。” “和平时一样。” 顾谨尧凝视她白皙的小脸,鼻尖是晶莹的汗珠,汗湿的发丝紧贴在额头上,“你也瘦了。” “每次训练都会瘦,等比赛结束休假时,又会稍微胖点。” 顾谨尧不由得心疼她。 除了苏婳和母亲,他很少心疼别人。 云瑾是队里的风云人物,顾谨尧外形又太过出众。 众人纷纷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顾谨尧被看得不自在。 云瑾察觉到了。 她扬了扬手里的金属面罩,“走,我去换衣服,换好衣服,我们出去说。” “嗯,我等你。” 换好衣服,两人走到室外。 凉风乍起,秋高气爽。 白色的云朵,稀稀疏疏地缀在蔚蓝的天上,清爽悦目。 时隔一个多月,小别重逢,云瑾激动得不行。 走着走着,她回头,见身后无人,一把抱住顾谨尧的腰,抱得紧紧的。 她仰起小巧的下巴,望着顾谨尧,大眼睛里是火热的深情,“没想到你会来看我,我太开心了!开心得简直要飞起来!” 她就像一团滚烫的火。 顾谨尧坚硬的外壳,瞬间被她融化。 顾谨尧觉得,这个女人,是女娲造了,专门来克他的。 确切地说,是专门来收他的。 苏婳温暖他的童年,云瑾捂热他的现在。 至于余生怎么样,顾谨尧不敢保证。 人生变数太多,谁也不能保证和谁一生一世。 不过,他打算珍惜当下。 队友三三两两地走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云瑾不好太过亲热,松开顾谨尧,和他并肩朝前走。 云瑾问:“分开这一个多月,你有没有想我?” 顾谨尧剑眉微挑,“你说呢?” 云瑾抿唇一笑,“肯定想了。” “你挺自信。” “某些人啊,就喜欢口是心非,明明开始喜欢我了,嘴上就是不肯承认。” 顾谨尧心想,到底是小姑娘。 总喜欢把“喜欢”二字挂在嘴上。 他轻易不会说“喜欢”,只会用行动表达。 说话间,一道冰凉的目光从远处投过来。 顾谨尧抬眸,看到六十米开外,站着一道修长朝气的身影。 脸很白,模样小帅,二十二三岁的模样。 正是有过两面之交的靳帅。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 靳帅大步走过来,扫了顾谨尧一眼,问云瑾:“集训连手机都没收,他一个外人怎么能进来?” 云瑾挽起顾谨尧的手臂,“他是我男朋友,不是外人。” 靳帅拿眼角瞟着顾谨尧,目光带刺,“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云瑾语气微硬,“我男朋友非常优秀。” 靳帅鼻子轻哼一声,“优秀不优秀的,单看外表看不出来。他比你大不少吧,你俩在一起,没有代沟?你说话,他能听懂吗?” 云瑾语气坚定,“一点代沟都没有,我和他灵魂非常默契。” 靳帅呵呵两声,挑衅地看了顾谨尧一眼走了。 等他走远,云瑾说:“你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说话阴阳怪气的。” “他追过你?” “算不上追,都是一个击剑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顾谨尧没接话,沉默地和云瑾往前走。 走了几分钟。 顾谨尧忽然开口,“和我有代沟吗?” 云瑾冲他俏皮一笑,“咱俩相处,还用得着语言交流吗?眼神肢体就够了,沟通起来毫无障碍。” “三年一个代沟,我比你大六岁。” 云瑾抓起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我心理成熟,别看我才二十二岁,心理年龄是二十八岁,和你同龄。” 她拿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指。 她的手细细长长,很白,被他的大手衬得很小,很软。 顾谨尧觉得手指麻酥酥的。 原来和女人牵个手,都能牵出这么美好的感觉。 顾谨尧抬腕看了看表,“快到中午了,带你出去吃饭。” “为了防止训练期间出事故,影响比赛,我们不能出去。有餐厅,去餐厅吃吧,伙食还不错。” 话音刚落,她肚子咕噜一声。 云瑾急忙捂住胃部,不好意思道:“训练期间运动量过大,很容易饿。” 顾谨尧扬唇,“走,去你们餐厅。” 来到餐厅。 伙食真的挺好。 牛肉、鸡肉、羊肉等应有尽有,都是高蛋白食物。 云瑾打了两份饭菜。 和顾谨尧同坐一桌吃起来。 云瑾吃饭不挑食,什么都吃。 顾谨尧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她,“好吃吗?” “还行,就是每天都吃这些,时间长了,有点腻。” “等你集训完,我做菜给你吃。” 云瑾挑眉,“你会吗?” “当然,我做菜很好吃。” 云瑾唇角梨涡加深,“你真是个宝藏男人。” 这时有很多来吃饭的队员,时不时地朝他们看过来。 顾谨尧道:“会不会影响你?” 云瑾眼角漾起细细的笑意,“怎么会?我以你为荣。你能来找我,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开心得今晚做梦,都能笑醒。” 顾谨尧笑意加深,“你们能谈恋爱吗?” “当然能,我们也是人,不只能谈恋爱,还能结婚生孩子。” 听到结婚生孩子,顾谨尧眼神沉了沉。 原以为等到三十岁,会和母亲找的结婚对象,应付着结婚。 婚后再应付着生个孩子,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凑合着过完这一生。 没想到上天把这么美好的云瑾,送到他身边。 这个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女孩,就像一个小太阳,温暖他,治愈他,让他沉寂如死水的心,重新燃起了活力。 吃完饭后。 稍作休息,云瑾又要继续训练。 顾谨尧不能待太久。 会影响她训练。 顾谨尧道:“我该走了。” 听到这四个字,云瑾眼里满是不舍和留恋,“我送你。” “不用送了,你们不能出门。” “送到大门口。” “好。” 两人肩并肩,朝大门口走去。 助理全程都是远远地躲在后面,装空气。 来到大门口。 云瑾双手紧紧抓着顾谨尧的大手,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映着细碎阳光的湖。 顾谨尧摸摸她的头,“进去吧,等你集训完,比赛时,我来看你比赛。” 云瑾回头,环视一圈。 助理急忙躲到树后。 见身后无人,云瑾忽然踮起脚尖,绯红的唇凑到顾谨尧的唇上,温柔地碰了碰,很快松开。 她脸红了半边,垂下头,少有的娇羞。 紧接着,她扭头跑了。 看着云瑾矫捷纤细的身影,顾谨尧心脏漏跳了半拍。 他抬手摩挲唇瓣。 女孩子的嘴唇原来这么柔软,这么美好。 第532章 帮你提亲 直到云瑾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顾谨尧才离开。 出门,上车。 车子快而稳地驶向机场。 顾谨尧手肘担在车窗上,指腹摩挲着刚才被云瑾亲吻过的唇瓣。 回味着那柔软的触感。 头一次被女孩亲嘴。 这感觉,竟让人有点留恋。 车子行至一半,手机响了。 接了两个商务电话后,顾谨尧又接到了秦野的电话。 秦野问:“你出差了?” 顾谨尧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难怪我去你办公室,没看到你。” 顾谨尧漫不经心道:“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路过,去看看你,想你了。” 顾谨尧眉心微跳,“以后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了。” 秦野郁闷,“为啥?” “云瑾会误会。” 秦野啧一声,“这恋爱的酸臭味。” 顾谨尧勾起唇角,“羡慕了?” “酸!” 秦野掐了电话。 顾谨尧和助理来到机场,办理登机手续,上飞机。 几个小时后,返回京都。 出了机场,顾谨尧抬起头,看到远处高高的摩天轮。 不由得想起,那晚在摩天轮里,云瑾亲吻他的下颔。 刚分开,就想念了。 苦恼。 还不如不见这一面。 不见,是平静地想。 这一见,是动态地想,想把那个吻,加深。 好奇深吻是什么感觉? 坐车回到办公室。 顾谨尧对着电脑,开始处理公事。 看着电脑,心思却不在公事上。 云瑾的小脸,樱红的唇,柔软的手,在他脑海里晃啊晃。 顾谨尧抬手捏捏眉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云瑾的脸还是牢牢盘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顾谨尧揉揉太阳穴,找到秦野的号码,拨过去,“野子,你想鹿宁却看不到,该怎么办? 秦野道:“看照片。” “没拍照片。” “你家云瑾是奥运冠军,她的照片网上到处都是,自己搜。” “好。” 顾谨尧挂了电话,拨内线叫来助理,吩咐道:“去网上搜云瑾的照片,洗出来,装裱一下。” “好的,少董。” 助理转身朝外走。 顾谨尧叫住他,“算了,我自己搜,搜出来发给你,装裱的时候,装得漂亮点,结实点。” “好,我等您。” 助理离开。 顾谨尧打开百度,输入:击剑运动员云瑾,开始搜索。 这一搜,发现云瑾比他想象得更优秀。 十二岁进入国家队,十四岁开始拿奖。 曾多次获得亚运会冠军,亚军,去年获得奥运会冠军。 年少成名。 顾谨尧精挑细选,最后挑选了一张自认为最漂亮的照片,发给助理。 助理办事效率很高。 次日下午,就把裱好的照片,送来了。 特意选了漂亮的水晶相框,精致,耐磨。 顾谨尧端详着照片上的云瑾。 白皙的巴掌小脸,眉清目秀,笑容阳光灿烂,扎一个高高的马尾,身穿白色击剑服,英气又清纯。 有那么一瞬间,顾谨尧有点恍惚。 觉得这女孩子,熟悉又陌生。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生命里居然多了这么一个女人。 像做梦一样。 一直以来,习惯了喜欢苏婳。 喜欢了这么多年,乍一开始喜欢云瑾,颇为不适应。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记住,这是你的女朋友,从现在开始,好好喜欢她吧。苏婳是顾北弦的,不要再想她了,忘了吧,忘了,不要再给她、给他们添麻烦了。 他抬手扶额,缓缓闭上眼睛。 等再睁开眼时,眼圈微微泛红。 许久,顾谨尧平复好情绪。 他把云瑾的相框,放进包装袋里装好。 忙完工作,拿回家,把相框放到床头柜上。 夜里躺在床上,一偏头,正好能看到。 也是奇怪,以前追他的女人那么多,他都没兴趣。 偏偏和云瑾就成了。 感情这东西,真的挺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 云瑾出现的时间刚刚好。 这一晚,顾谨尧少有地做了个美梦。 梦里,他和云瑾把那个吻续上了。 第二天清早,醒来,顾谨尧盯着照片里云瑾绯红色的唇,细细回味了下。 深吻的感觉,原来那么美好。 他拿起相框,放进怀里抱住,仿佛抱住了云瑾。 “叮咚!叮咚!” 门铃忽然响了。 顾谨尧把怀里的相框放到床头柜上。 掀开被子,整了整睡衣,穿上拖鞋,走到门前。 顾谨尧隔着猫眼,往外看了看。 外面是一张浓眉大眼,面孔威严的脸。 那张脸也正隔着猫眼往里瞅。 四目相对。 顾谨尧眼神冷了冷。 是顾傲霆。 他一把拉开门,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顾傲霆手里拎着两个大大的包装袋。 他弯起大丹凤眼,陪着笑脸,“我来看看你。” 顾谨尧身躯站得笔直,“不用,您老日理万机的,去忙工作吧。我一个微不足道的私生子,不值得您浪费时间。” 顾傲霆急忙扭头。 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他暗暗松一口气,低声说:“今天是周六,我上午有空,能让我进去说吗?” 顾谨尧目光凉凉,扫他一眼,转身进屋。 生怕他反悔,顾傲霆急忙抬脚走进去,把门关上。 顾谨尧走到饮水机旁,拿起杯子,接了一杯水。 顾傲霆忙说:“我不渴,你不用给我倒。” 顾谨尧瞥他一眼,递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别自作多情,不是给你倒的。” 顾傲霆微窘,很快又讨好地说:“听阿野说,你要给云瑾打印照片。” 顾谨尧面色微微一沉,深吸一口气。 顾傲霆走到沙发前坐下,把手里拎着的包装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个的相框和照片,“我今天来,是给你送云瑾照片的。这是我让助理去京都最大的照相馆洗的,加钱做了加急。有放在床头柜上的,有摆在办公室里的,还有钱包照,怀表照,挂在车里的照片,全是按照你们年轻人的审美挑选的。“ 顾谨尧站在饮水机前没动,远远看着茶几上铺天盖地的照片。 视线最后在那张小小的钱包照上定格。 心情莫名复杂。 他的钱包里,一直装着一张苏婳年幼时的照片。 时间太久,照片都磨损了。 这些年,钱包换了很多个,唯独那张照片一直没换。 骤然要换,心中沉痛。 十分不舍。 苏婳不单纯是苏婳,是他晦暗童年里唯一的光。 这么多年,早就深入骨髓。 顾傲霆抬起头,冲顾谨尧讨好地说:“听说你去海城探望云瑾了,这是好事。” 闻言,顾谨尧理智归位,微蹙眉心,“你派人跟踪我?” 顾傲霆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敢。我也派人去给云瑾的集训队捐物资,听她教练说的。” 顾谨尧拧眉,“你有这么好的心?” 顾傲霆一本正经道:“体育运动员是国之栋梁,关爱体育运动员,人人有责。” “说实话!” 顾傲霆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我说,我说,从苏婳北弦阿野鹿宁身上,我摸出个规律,对你好,不如对云瑾好。对你好,你肯定觉得我别有用心,对云瑾好,能感动你。” 顾谨尧唇角勾起一抹淡嘲,“老奸巨滑。” 顾傲霆咳嗽一声,“其实,我此行来有正事。” “说。” 顾傲霆正襟危坐,“你要是想娶云瑾,我这就帮你上门提亲。” 第533章 知道身份 顾谨尧扯起唇角,语气有点讽刺,“请问您以什么身份去提亲?” 顾傲霆眼神微微躲闪,不敢和他直视,“以堂叔的身份去提亲。” “堂叔?” “嗯,顾峥嵘是我堂哥,你是我侄子,我觉得堂叔的身份比较好。” 顾谨尧自嘲地笑了笑,“提亲这么隆重的事,轮得着你一个堂叔操心吗?” 顾傲霆表情僵了一下,“身处这个位置,我不能有太多的负面新闻,但是我是真的关心你,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 顾谨尧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我理解你,非常理解,你走吧,我很好,不需要你虚情假意。” 顾傲霆有点急,“我不是虚情假意,我是真心实意的。” 顾谨尧单手插兜,“有意义吗?无非是老了,忽然良心发现,想弥补。谁稀罕你的弥补?” 年幼时,被村里半大小子,追着骂没爹的野崽子,那时他需要父亲。 上学后,被同学排斥,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那时他也需要父亲。 小时候,每每看到别的孩子被父亲手牵手,那时他渴望父亲的关爱。 十二岁那年,发生火灾,差点死了。 在国外治疗,一次次地植皮,一次次地动手术,疼得死去活来。 那时他最需要父亲。 最需要的时候,顾傲霆不出现。 现在他活得好好的,他又时不时地来刷一下存在感。 说是弥补,其实是减轻自己的愧疚感罢了。 顾谨尧忍不住连连冷笑。 顾傲霆盯着他唇角的冷笑,心知肚明。 沉默了好一会儿。 顾傲霆抬手揉揉酸涩的眼眶,“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怨我,可我有家庭,当年跟你妈是意外。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没法跟你相认,只能私下弥补你。” 顾谨尧肩背挺得笔直,“我说了,不需要你弥补,更不需要你可怜。” 顾傲霆垂下头,低声说:“对不起。” “不需要,你走吧。” 顾傲霆双手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来。 抬脚走出去。 脚步和来时的轻快相比,迟缓了很多。 门关上。 世界终于清静下来。 顾谨尧身上的烦躁感渐渐消失。 他垂眸,注视着茶几上的照片。 每张都很清晰,像素也高。 很明显,不是在网上搜的,应该是问云阔海要的。 顾谨尧俯身拿起一个水晶照,手指轻轻摩挲云瑾如花的面孔。 照片里她在笑。 每张都在笑。 笑得眉眼弯弯,唇角弯弯,笑容灿若星辰,非常有感染力。 顾谨尧唇角情不自禁上扬。 怎么有这么爱笑的女孩子? 阳光得好像一点阴霾都没有。 顾谨尧挑了张大的水晶照,摆放在电视柜上,小的放到玄关架上。 又把剩下的拿进书房,放在写字台和书柜里。 想让自己生活的环境里,处处都充满云瑾的影子。 可是拿起钱包时,顾谨尧却犹豫了。 盯着钱包里苏婳漂亮的小脸,顾谨尧心里一阵钝痛。 年少时身受烧伤,疼痛难忍时,他靠这张照片支撑着活下来。 在异能队里,这张照片陪伴他度过每一个惊险的日子。 空难落海时,他也是靠这张照片,支撑到救援。 这张照片从十二岁起,就陪伴着他。 陪伴了整整十六年。 已经不单纯是一张相片了。 是一个符号,一种信念,更是一种支撑。 顾谨尧捏着小小的照片,抽出来,又塞回去,抽出来,又塞回去。 终是没舍得换。 忽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沉寂。 顾谨尧弯腰拿起手机。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秦野打来的。 顾谨尧略一顿,按了接通。 秦野说:“老顾说你生气了,让我打电话哄哄你。” 顾谨尧默了默,“以后不要把我的事告诉他了。” 秦野表情微微一滞,“不管怎么说,他是媒人,一直挺关心你和云瑾的,隔三差五就问我,你们发展得怎么样了?难得你们有进展,我就告诉他了。” 顾谨尧道:“很烦他。” 秦野顿一下,“刚开始我也挺烦他的,后来发现他那人吧,虽然缺点一大堆,但也有可取之处。他想关心你,就让他关心吧。年纪一大把了,在我妈身上找不到存在感,只能在别人身上找。” 顾谨尧抿唇不语。 小半晌他才出声,“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他正儿八经的儿子,我算什么?一个私生子罢了,不值得他刷存在感。” 手机里一片死寂。 秦野久久没出声。 顾谨尧轻轻挂断电话。 去厨房做了早餐,吃完去射击馆。 平时来射击馆,也就练半个小时的枪。 这次他在这里待了一上午。 出来还是觉得心绪难宁。 吃完午饭,他又去了马场,骑了一下午的马。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 一出电梯,顾谨尧看到门口杵着个大高个子,轮廓冷硬,眉眼俊朗,眼神复杂,带着点儿疲倦。 是秦野。 顾谨尧瞟他一眼,“来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 “我家门锁密码你不是知道吗?干嘛不进去,杵在这里当门神?” 秦野没说话,只是默默挪开身子。 顾谨尧输入指纹开门。 秦野站在门外没动。 顾谨尧回眸扫他一眼,“进来。” 秦野这才迈开长腿,走进屋。 “咚。” 秦野轻轻关上门。 顾谨尧朝厨房走去,“吃饭了吗?” “没。” 顾谨尧问:“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什么都不想吃。” “那你饿着吧。” 话音刚落,顾谨尧忽觉腰上一紧。 秦野从身后抱住了他。 顾谨尧身形骤然僵住,不适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他冷声道:“松开。” 秦野没松。 顾谨尧蹙眉,“再不松,我动手了啊。” 秦野抱得更紧了。 顾谨尧声音微凉,“别发疯,我是异能队出身,手上沾过血,真要动手,你打不过我。” 秦野下颔抵着他的肩膀,“你知道吗?听说你是顾傲霆的私生子,我当时特别讨厌你。这些年,你和你妈肯定伤透了我妈的心。” 顾谨尧脸色冷下来,“所以你来是找我算账的?” 秦野自顾自地说:“后来我想了很久,你又有什么错?当私生子不是你能决定的,你也是受害者。我小时候没妈,你小时候没爸。我没妈还好,顶多被人说是捡来的,可是你没爸,却要背上私生子的骂名。二十八年前,风气不像现在这么开放,你又是在小山村里长大的,肯定被人指指点点,骂这骂那,受尽白眼和歧视。我觉得你小时候,肯定活得比我更辛苦。” 顾谨尧平静地听完,“所以你这是自己想开了,不怪我了?” “在我最难的时候,是你收留了我,全心全意地帮我。缅甸之行,要不是你帮忙,我的命就交待在那里了。其实你那时,就拿我当亲兄弟了对吧?” 顾谨尧极浅地勾一下唇角,“你才知道?” “我就说呢,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顾谨尧偏头瞅他,“所以能松开我了吗?” “让我再抱一会儿。” “你好黏人。”顾谨尧嫌弃地说。 被他抱得浑身不自在。 一个大男人身上那么硬,骨头肌肉都硌人。 哪有云瑾抱得舒服? 秦野抱了足足有五分钟,才松开顾谨尧。 顾谨尧换了衣服,去厨房洗手做饭。 半个多小时后。 他端出来三菜一汤。 青椒肉丝、红焖大虾、爆炒新鲜扇贝丁、牛肉丸子汤。 摆在餐桌上,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动。 顾谨尧拿起筷子,喊秦野:“来吃饭,没做你爱吃的麻辣野兔子头,下次要来,提前说一声。” 秦野嗯一声,走到餐桌前,接过筷子,坐下。 顾谨尧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古色古香的酒瓶,打开,给秦野倒了一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秦野拿起酒杯,递到唇边尝了一口。 白酒的香气扑鼻而来,十分浓郁。 入口绵柔,味道醇厚,没有烈酒的冲劲,回味持久。 他不爱喝白酒,可这酒味道还不错。 顾谨尧提醒道:“慢点喝,这酒是原浆酒,存了一两百年了。” 秦野扫了他一眼,夹菜吃。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地吃菜,喝酒。 不知不觉,把一瓶干完了。 酒足饭饱后,秦野站起来,收拾碗筷和盘子,要去厨房。 谁知还没走一步,腿就开始发软了。 顾谨尧眼疾手快,往前一探身,稳稳接住他手里的碗筷和盘子,放到餐桌上,嗔道:“又喝多了?” 秦野抬手扶额,“头晕,腿软,这酒后劲儿比红酒还大。” 顾谨尧嫌弃道:“不能喝就不要喝,越怂越要逞能,每次都喝醉。我又不是你爹,不可能每次都照顾你。” 秦野撩起眼皮瞅他,“你变了,之前对我那么好。” 顾谨尧有心想逗他,“以前拿你当爱人,现在不是了。” 秦野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是你哥,亲哥,你对我放尊重点。” 顾谨尧情不自禁一笑,扶他去沙发上坐下。 秦野按着头,躺在沙发上。 顾谨尧道:“我现在有女朋友了,不能留你过夜了,被云瑾知道了,会多想。” 秦野闷闷地嗯一声。 顾谨尧拿起手机打给顾北弦,“来我家一趟,把你哥接走,他喝醉了。” “好,我半个小时后到。” 半个多小时后。 顾北弦来了。 进屋看到秦野躺在沙发上,眉头微拧,眼睛闭着,身上盖一床薄毯,浑身散发一种浓郁的酒香。 顾北弦问:“怎么回事?” 顾谨尧没什么情绪地说:“知道我是你爹的私生子,他心情复杂,喝多了。” 顾北弦面无波澜。 意料之中。 顾北弦俯身,平静地扶起秦野,把他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肩上。 一偏头,看到电视柜上摆着云瑾的水晶照。 顾北弦暗暗松一口气,“你和云瑾处得怎么样了?” 顾谨尧单手插兜,“我决定和云瑾交往了,你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顾北弦下颔微扬,一脸笃定,“我的心一直在肚子里,其实你压根就没打算跟我抢苏婳。三年前,你回国,看到我和苏婳纠纠缠缠,就是分不了,那时你就决定放下苏婳了。我说得对吗?” 顾谨尧眼神沉了沉,“我现在也可以抢,不信就试试。” 第534章 唇舌交缠 顾北弦眼底锋芒瞬间消失,“不要试,苏婳好不容易才怀上孕,经不起任何折腾。” 顾谨尧勾唇,“那就别挑衅我。” 顾北弦俊眉微敛,“以后不敢了。” 顾谨尧觉得现在的顾北弦,真的比以前顺眼了很多。 一提苏婳就秒怂的样子,可可爱爱。 顾谨尧是那种遇强则强,遇弱就萌生保护心理的人。 他抬脚上前,帮顾北弦一起架住秦野。 出门,两人把秦野交给保镖。 辞别顾谨尧,一行人上车。 回到日月湾。 顾北弦不放心秦野一个人住,让保镖把他扶进自己家里。 上楼,扶进客房。 正安顿着,苏婳进来了。 瞅一眼秦野,苏婳问:“咱哥怎么喝醉了?” 顾北弦把保镖支走,说:“阿尧告诉我哥他的身世,我哥接受不了,喝多了。不过我觉得,他喝醉应该不单单是因为这个,鹿宁的原因居多。” 苏婳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微的变化。 顾北弦对顾谨尧的称呼,从连名带姓,变成了“阿尧”。 苏婳莞尔,“看不出来,咱哥还是个大情种。” 顾北弦认同,“除了老顾和秦女士,一家子全是大情种。” “你爸现在学好了。” 顾北弦扯了扯唇角,“他那是不想晚年凄凉,其实对待感情还是很理智。” “柳嫂和佣人都下班了,我现在还闻不了油烟味,没法煮醒酒汤,我去给咱哥拿解酒药了啊。” 顾北弦道:“去吧,走路慢点。” “嗯。”苏婳走出去。 顾北弦把门关上,弯腰帮秦野脱掉鞋子和衣服。 之前秦野在这里住过,有他的睡衣。 顾北弦打开衣柜,取出睡衣,耐心地帮秦野换。 秦野虽然一喝就醉,但是酒品极好,从不发酒疯。 他很配合地伸胳膊伸腿,让顾北弦帮他换睡衣。 换好衣服,顾北弦拉了薄被给他盖好,起身要去打水,帮他擦脸。 谁知手却被秦野一把拉住。 顾北弦回眸。 秦野闭着眼睛,低声道:“小鹿,是你吗?” 顾北弦心里一阵扯痛,“认错人了,我是小弦,鹿宁出差了。” 秦野喃喃道:“小鹿,我想你。” 顾北弦俯身拍拍他的手臂,声音调柔,“小弦也想你。” 秦野察觉不对劲,缓缓睁开眼睛,“小娴?小娴是谁?” “你兄弟。” 看清是顾北弦,秦野失望地别过头。 很快,苏婳拿来解酒药和水。 顾北弦扶秦野起来,喂他喝下解酒药,又喂他喝了一大杯水。 苏婳说:“今晚你陪咱哥睡吧,照料着点。” 秦野胃里忽然一股浊气上涌,想吐。 他撑着爬起来,掀开被子,摇摇晃晃地朝卫生间跑去。 顾北弦急忙追上去,扶住他。 很快,卫生间里传来一阵干哕声。 “叮铃铃!” 顾北弦的手机响了。 他正在拍秦野的后背,没法接,喊苏婳过来帮他接。 苏婳从他裤兜里掏出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 是顾谨尧。 苏婳说:“是顾谨尧打来的,你接吧。” 顾北弦正端了杯水给秦野,让他漱口,随意道:“我腾不出手,你接吧。” 苏婳唇角扯起个清浅的弧度,“你今晚怎么这么大度?” 顾北弦云淡风轻,“他有云瑾了,我再不放心,不是自寻烦恼吗?” 苏婳笑着摇摇头,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顾谨尧的声音,“北弦,阿野怎么样了?我打他手机,手机没电关机了。” “是我,苏婳。他来我们家了,刚才吐了。” 顾谨尧叮嘱道:“让北弦照顾好他。” “放心。” 沉默了会儿,顾谨尧问:“最近好吗?” 苏婳淡笑,“挺好的,恭喜你。” 顾谨尧神色一滞,“谢谢。” 苏婳说:“再见。” 顾谨尧低声道:“再见。” 苏婳挂了电话。 电话那端的顾谨尧,却一直保持握手机的姿势,站在窗边,凝眸俯视窗外。 窗外万家灯火,热闹非凡。 可他心底却一片沉重。 很久很久之后,顾谨尧对着手机又说了一遍,“再见。” 是对苏婳说再见。 也是对过去那段暗恋的时光,说再见。 一天又一天,终于熬完整整五十天。 云瑾集训结束。 大赛之前,他们有两天假期休息,以便让肌肉恢复最佳状态,好迎接比赛。 顾谨尧飞去海城见云瑾。 到的时候,是晚上。 吃过饭后,顾谨尧带云瑾去商场。 这次给她买了块表。 白金的女式手表,精致的表盘,小牛皮表带。 大方实用,他觉得很适合云瑾。 云瑾反手给他挑了块同款的男式表。 和她的是情侣款。 顾谨尧微微勾唇。 和这种落落大方的女孩子谈恋爱,一点都不累,情商高得让人很舒服。 他往前走一步,她能走九十九步。 顾谨尧让柜姐把两块表包起来。 他拿着单子,去收银台刷卡结账。 来到收银台前,顾谨尧从钱包里抽出银行卡,递给收银员。 收银员伸手接过卡,谁知云瑾风风火火地追过来了。 她把自己的卡递给收银员,“刷我的卡。” 顾谨尧忍俊不禁,和这种落落大方的女孩谈恋爱,也不是十全十美。 有一点不好,老是跟他抢着结账。 两人争来抢去,顾谨尧手里的钱包掉到地上。 顾谨尧和云瑾同时弯腰去捡。 里面的卡摔出来,云瑾捡起卡递给顾谨尧。 顾谨尧接过,把卡往钱包里放。 云瑾眼尖,瞥到他的钱包里,放着一张小女孩的照片。 顾谨尧察觉到了,默默地合拢钱包。 可是已经晚了。 小女孩的模样已经烙到云瑾脑海里了。 那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 一眼万年的那种漂亮。 小小的瓜子脸,毛茸茸的大眼睛,睫毛很长,目光沉静灵透。 照片上虽然镶着保护膜,却也泛黄磨损了,显然是长时间摩挲所致。 几乎是一瞬间,云瑾就猜出了,那是苏婳年幼时的照片。 云瑾心里疼得像被虫子咬了一口。 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笑道:“难怪苏婳现在这么漂亮,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顾谨尧嗯一声,顿一下,又说:“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照片换了。” 云瑾笑容加深,“没事,谁还没有个执念?我能理解你。” 顾谨尧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收银员,“刷我的卡吧。” 这次云瑾没和他抢着结账。 虽然她还在笑,情绪却稍稍有些低落。 去柜台取了表,两人离开商场,去取车。 车是助理在本地租的,方便两人约会。 怕打扰他们俩约会,助理识趣地没跟过来。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 云瑾和顾谨尧乘电梯来到负一楼。 停车场里光线有点暗,没灯的地方黑咕隆咚的。 两人肩并肩沉默地往前走着。 顾谨尧沉默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云瑾也少有的没说话,仿佛有心事。 前面一拐弯,云瑾忽然一把抓住顾谨尧的手臂,猛地把他推到墙上。 她踮起脚尖,嘴唇凑到顾谨尧的唇上,舌尖撬开他的唇瓣。 唇舌交缠,吻得生猛。 这太突然了! 出乎顾谨尧的意料。 他方寸大乱,几乎是下意识抵抗。 云瑾一手箍着他的腰,一手捧着他的脸,唇舌发动进攻。 一如她练剑时的姿态,快,准,狠。 顾谨尧渐渐缓过劲儿了,放弃抵抗。 这是怎样一种感觉? 美妙,刺激! 顾谨尧脑子里一片空白。 心想,完了,要沦陷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按住云瑾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心跳不断加速加速,犹如万马奔腾,战鼓轰鸣,雷声隆隆。 第535章 命中缺我 两人都是初吻,吻得毫无技巧可言。 全凭本能。 可是架不住云瑾猛。 如疾风骤雨,过江龙一样。 顾谨尧被她亲得嘴唇都麻了,舌尖微痛,呼吸不畅,一时间如掉进漩涡,被某种热浪扑打着,脑子里恍然蹦出三个字:云猛猛。 亲了许久,云瑾才松开顾谨尧。 她按着胸口,小口小口地喘气。 顾谨尧心脏跳得都快要蹦出来了。 活了二十八年,烟熏火烧经历过,枪林弹雨经历过,海浪空难经历过,血雨腥风也经历过。 唯独没经历过这阵仗。 果然,女人是老虎。 借着地下停车场的微光,顾谨尧凝视云瑾润泽的唇,绯红的脸颊宛若桃花。 她美极了! 忽然眼前一亮。 一道灯光照过来。 有车来了。 顾谨尧一把抓住云瑾的手,拉着她,朝车子走去。 开锁,上车。 云瑾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面色依旧绯红,大眼睛有点雾蒙蒙的,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吻之中。 顾谨尧探身,拉了安全带给她系。 安全带划过她胸口时,顾谨尧莫名燥热,急忙偏头避开,呼吸又不顺畅了。 深呼吸几下,顾谨尧发动车子。 手握着方向盘,人却还沉浸在那个吻里出不来,心潮澎湃。 仿佛喝醉了,却又不同于醉酒的感觉。 比醉酒更美妙。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一路上,顾谨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车,全凭本能。 恍恍惚惚开回酒店。 停好车,顾谨尧对云瑾说:“到了。” 云瑾没动。 顾谨尧又说了一声,云瑾才回过神来,扯开安全带。 两人推开车门下车。 乘电梯去了顾谨尧的房间。 刷门卡进屋。 淡橘子色的灯光笼罩一室。 云瑾伸手搂上顾谨尧的腰,抬起小巧的下巴,大眼睛水汪汪地仰视着他。 想继续刚才那个吻。 一吻之后,食髓知味。 顾谨尧垂眸盯着云瑾樱红色的唇,眸色深了深,却没动。 云瑾俏皮一笑。 这男人,明明不排斥跟她亲吻,偏偏不肯主动,故作矜持。 云瑾知道他的别扭之处,多半跟苏婳有关。 她抬手揽住顾谨尧的脖颈,翘起脚,嘴唇凑到他的嘴唇上。 这次她一改刚才的强势,变得温柔,动作略有些笨拙地勾着他的舌头往回走,轻轻吮吸他舌尖。 接吻这东西,一回生,二回熟。 没多久,云瑾就掌握到要领,吻得顾谨尧舒服又不疼。 她空着的手,摸到他劲硬有力的腰肌,慢慢往上。 顾谨尧呼吸都停了。 这是怎样一双妙手? 所到之处带着电,它温柔、欣赏、小心和给予。 摸过的一切,都变成了春天,仿佛能让万物复苏、冰雪融化、河水潺潺。 它由不得你接受或不接受。 就像季节到了,山坡必须迎接青绿,枯木必须迎接花蕾。 活了二十八年,顾谨尧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抚摸,体会到了别样的美妙。 原来人生不只一种活法,还可以这样活。 夜色旖旎。 房间里安静极了,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云瑾推着顾谨尧,往沙发那儿去。 她把他压到沙发上,吻他的下颔,他的脸,他的唇,热切地像吻一块上好的美玉,怎么吻都吻不够。 软玉温香在怀,顾谨尧的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好了。 最后他鼓起勇气,放到她的腰上。 这一搭,顾谨尧的呼吸顿时一滞。 女孩子的腰怎么这么软? 比云柔,比水暖,像春天袅娜的柳枝一般,有魔力。 让他舍不得拿下来。 她身上的香气如蛊一般,香得他恍恍惚惚。 再继续下去,就不可掌控了。 顾谨尧用仅存的理智,握住云瑾不安分的手,声音低沉道:“太快了。” 云瑾一怔,随即笑。 这种话,通常都是女人说的吧。 哪有男人嫌快的? 云瑾莫名觉得顾谨尧有种反差萌。 她捧起他英俊的脸,大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虽然我们交往才两个月,可我喜欢你已经整整八年了。” 顾谨尧偏头避开她温热的呼吸,“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 云瑾乐了。 两个月过去了,接个吻,都嫌快。 这男人莫不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吧? 古代男人也没这么慢热,古代男人都三妻四妾呢。 云瑾从他身上下来,把身上的衣服往下拽了拽,“我回去了。” 顾谨尧缓了会儿,才站起来,整了整被云瑾揉皱的衣服,“我送你。” 两人房间隔着六十米远。 顾谨尧送云瑾回到她的房间。 云瑾拿房卡刷开门。 顾谨尧交待道:“门记得反锁,窗户关严,有事打电话。” “你也是。” 顾谨尧嗯一声,转身就走。 刚走没几步,腰上忽然一紧,被云瑾抱住了。 她拿脸贴着他的后脖颈,“我送送你。” 顾谨尧笑,“我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几步路,有什么好送的?” 云瑾唇角漾出小小梨涡,“就要送。” 她在撒娇。 顾谨尧微微一怔,多稀罕,在赛场上英姿飒爽的人,也会撒娇。 但是他听着很受用。 于是云瑾又送他回到他的房间。 他再送她回去。 就这样,两人来来回回送了三个来回。 乐此不疲。 顾谨尧的助理躲在自己房间里,隔着门缝,看得着急。 恨不得把俩人按进一个被窝里,让他们原地生孩子。 最后顾谨尧又把云瑾送到她房间门前,“快进去吧,你后天就要比赛了,得好好休息。我钱包那张照片,回京都就换,别送来送去了。” 云瑾莞尔,“不用换了。” 亲都亲了,照片不照片的,已经不重要了。 顾谨尧眸色深了深,“你明明是介意的。” “你留着那张照片,迟迟不肯换,肯定意义非凡。不换的话,照片就躺在你钱包里。换了,会烙到你心里。换下来的照片,也没法处理。丢了的话,你的心会缺一个洞,永远留遗憾。不丢,放到抽屉里,你会忍不住去看。所以,还是不换了吧。” 顾谨尧垂眸望着云瑾年轻朝气的面庞。 这哪是22岁的姑娘说出来的话? 82岁的人,估计也活不了这么通透。 顾谨尧忍不住问:“您今年贵庚?” 云瑾扑哧笑出声,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再生人,保留上一世的记忆,虽然才22岁,却有122岁的智慧。” 顾谨尧笑,“那你肯定能勘破天机了?” “能。” 顾谨尧配合道:“帮我算一算,我命中还缺什么?” 云瑾掐着手指念念有词,念完,很认真地说:“佛说,你命中缺我,得我方能圆满。” 顾谨尧笑意深浓。 就喜欢看她一本正经地胡诌八扯。 助理躲在门后看着俩人。 暗叹,恋爱中的人啊,不得了,随便说几句话,就这么开心。 不得了,不得了。 第536章 天作之合 和云瑾依依惜别,顾谨尧返回自己的房间。 走进浴室,脱了衣服冲澡。 他特意把水温调得稍微凉一些。 略凉的水,淋在他劲挺有型的肌肉上,带走一些火气,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舌尖轻抵下颚,顾谨尧回味了一下刚才那个深吻。 唇舌都被云瑾亲麻了,但是那种感觉很美妙,类似于销魂。 想起她的手,在他腰上背上抚过的感觉,顾谨尧的体温不由得又升高。 喉结翕动,他急忙屏退杂念。 关了花洒,拿浴巾擦掉身上的水珠,穿上浴袍。 躺在床上,顾谨尧盯着天花板,睡不着。 想给云瑾打个电话,又怕耽误她休息,只能忍着。 这天夜里,顾谨尧又做了个梦。 梦里不只深吻那么简单,他还做了件不得了的大事,手探到了云瑾的上衣里。 但是解内衣扣时,怎么也解不开。 最后把他给急醒了。 急醒了的顾谨尧,坐在床上,冷静片刻,忽然抬手用力捶到床上。 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能这么流氓?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以前的他,清心寡欲,坐怀不乱,宛若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佛。 三年前,帮范鸿儒寻宝,他和苏婳同陷一个密室。 那么长时间,呼吸与共,他从不曾对她想入非非。 今年春天,为救苏婳,他和她被龙卷风卷到一个荒岛上。 生死相依,他也不曾对她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这样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却在梦里对云瑾耍起了流氓。 顾谨尧觉得自己变了。 他不知道这种变化好不好,但是感觉自己像个正常人了。 有血有肉,有正常男人会有的欲望。 重新躺下,顾谨尧在心里默念道家的静心咒: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许是静心咒有用,再睡着后,顾谨尧一夜无梦到天亮。 但是第二天,再见云瑾时,他都不敢直视她了。 更不敢看她的后背。 因为后背衣服下,有他梦里解了半夜都解不开的扣。 隔天。 比赛正式开始。 虽然不是奥运会亚运会,但也是挺隆重的一场比赛,和全运会性质差不多。 云瑾很重视。 一旦拿过冠军,就输不起了。 开幕式过后,赛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顾谨尧坐在观众席里,拿着望远镜看向赛场上的云瑾。 只见她一身白色击剑服,头戴银色金属面罩和手套,手握细长的剑,长腿矫捷,和对手搏弈。 找准机会,快准狠地攻击。 势如破竹,气冲霄汉。 利落,帅气,剑气如虹。 顾谨尧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看,喜欢你的女人,这么优秀,好好去喜欢她吧。 旁边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冲台上喊道:“瑾瑾加油,瑾瑾棒棒哒,我们都支持你!” 声音很熟悉。 顾谨尧偏头看过去。 五个座位之外,是顾南音。 她旁边坐着顾北弦。 顾谨尧的心里忽然有点乱,再定睛细看,没看到苏婳,心思这才平静下来。 他起身和顾南音身边的人,调换了下位置。 顾南音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小哥哥,我老爹让我们来支持瑾瑾,怕你觉得刻意,让我们离你远点。” 顾谨尧眼神微微沉了沉,很快笑道:“阿野呢?” “我老爹怕云瑾误会你和他,没让他来,派我臭哥来的。” 顾北弦冲顾谨尧微微点头。 顾谨尧问:“苏婳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顾北弦回:“明年阳历二月份。” “生了记得通知我们,到时我和云瑾一起去看她。” 顾北弦勾起唇角,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心里越发踏实了。 要是顾谨尧和云瑾结婚,他会更踏实。 顾北弦问:“你们什么时候订婚,记得通知我和苏婳,到时我带她去喝喜酒。” 顾谨尧神色微微一滞。 忽然感觉一切都太快了。 仿佛有无数只手,无形中推着他,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都来不及思考太多,就要考虑订婚结婚这种人生大事了。 顾南音拿起望远镜,看向赛场上,“哪个是瑾瑾?我第一次看击剑比赛,都搞不明白。” 顾谨尧微抬下颔,指向赛场中间,“长得最漂亮,动作最帅气的那位就是。” 南音翻眼瞅他,啧啧几声。 这恋爱的酸臭味。 都戴着面罩呢,哪能看清长得漂亮不漂亮? 击剑运动员个个都个高腿长,身穿优雅的白色击剑服,哪个动作不帅气? 顾北弦唇角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英挺面容说不出的从容。 顾谨尧眼里最漂亮的人,终于不再是苏婳了。 他长长地松一口气。 激烈的角逐结束后。 云瑾不出意外,获得金牌。 全场掌声如雷。 颁完奖,云瑾戴着金牌跑下来,和教练、女队友拥抱,欢呼庆祝。 靳帅走过去,要拥抱云瑾。 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到这一幕,顾谨尧双脚踩在地面上,微微用力,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 但凡靳帅抱到云瑾,他就会一跃而起,冲过去。 好在云瑾轻巧地避开靳帅的拥抱,同他拉开距离。 顾谨尧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松开,腿部肌肉也放松下来。 云瑾朝观众席看过来。 观众席上人山人海,各色人种都有。 可是云瑾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顾谨尧,漂亮的大眼睛瞬间溢满光彩。 她迈开纤细的长腿,直奔顾谨尧而来。 走到跟前,她俯身,一把抱住他。 顾南音“哇哦”一声,抬手捂住嘴。 猝不及防,被硬塞了一大碗狗粮。 顾谨尧轻拍云瑾的后背,低声说:“到处都是镜头和记者,你悠着点,万一上新闻,对你影响不好。” 云瑾道:“没事,上新闻就官宣,击剑冠军配拍卖行少董,天作之合。” 顾南音惊呆了! 这么快就要官宣了? 她当时和墨沉哥偷偷摸摸,折腾了将近两年才在一起。 这俩才两个月。 像坐了火箭一样,嗖嗖的。 这么难啃的一块骨头,居然这么快就被云瑾啃下了。 顾南音情不自禁朝云瑾竖了竖大拇指,“墙都不扶就服你!瑾瑾威武!” 云瑾冲她莞尔一笑,“多亏了你们助攻。” 顾南音难得谦虚道:“哪里,是你自己厉害,我们这些人就起个推波助澜的作用。有空记得出本恋爱宝典,到时我第一个支持你。” 云瑾笑容越发灿烂。 笑着笑着,笑容有点僵。 旁人只看到表面,却没看到背后。 个中艰辛,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为了追顾谨尧,她查遍了各大恋爱宝典,逛了很多论坛,甚至开始攻读心理学,下功夫揣摩顾谨尧的心思。 对症下药。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云瑾垂下的唇角又扬起来,浅浅梨涡,像盛了蜜一样甜。 赛事结束后,云瑾有几天假期。 顾峥嵘和柳忘来到京都。 单身整整二十八年的顾谨尧,好不容易铁树开花,顾峥嵘打心眼里替他开心。 怕夜长梦多,他想把这门亲事快快定下来。 顾峥嵘要了云阔海的号码,打过去,约见一面。 云阔海也正有此意,盛情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约定时间到了。 这天傍晚,顾峥嵘和顾谨尧备了厚礼,前往云家登门拜访。 云阔海和云瑾早就等在大门外,迎接他们。 只看到顾峥嵘和顾谨尧,云瑾微微诧异,“柳阿姨怎么没来?” 顾峥嵘和善一笑,“我代表她就好了。你柳阿姨其实人不错,就是说话有点偏激,你不要放在心上。” 云瑾觉得顾峥嵘应该是个极豁达的人。 柳忘不是说话有点偏激,而是性格怪。 能和她那种性格的人,做夫妻这么久,且无怨言,要么深爱她,要么品性极好。 几人说说笑笑,来到房间里。 云阔海亲自泡茶招待顾峥嵘和顾谨尧。 云瑾坐在顾谨尧身侧,虽然没贴着他,可是肩膀和头都朝着他的方向,一颗心也是扑在他身上。 眉眼间的甜蜜,藏都藏不住。 顾谨尧偶尔瞅她一眼,唇角情不自禁上扬。 云阔海和顾峥嵘都是久经世事之人,见俩人这么甜蜜,眉眼含笑。 云阔海端起一个紫砂茶盅,递给顾峥嵘,“亲家,请喝茶。” 顾峥嵘接过茶盅,品一口,赞道:“好茶!” 放下茶杯,顾峥嵘笑着对云阔海说:“我和顾氏集团的顾傲霆,祖上本是一家。上世纪我们这一脉,去加州闯天下,在那边小有成就。在国内的产业,就是峥嵘拍卖行,最近几年都是阿尧在打理,他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也蒸蒸日上。我只有一儿一女,长女三十多岁,早已嫁人,就剩阿尧。阿尧是我一手带大的,悉心培养。这孩子心地善良,有勇有谋,性格豁达,虽然不爱表达,人却是极好的。” 顾谨尧默默地听着,喉咙发紧。 倘若不是继父,他铁定一身戾气,手上不知会沾多少人命。 云阔海频频点头,看向顾谨尧目光充满赞许。 顾峥嵘看一眼云瑾,对云阔海道:“我对云小姐相当满意,不知云先生对阿尧有什么看法?” 云阔海哈哈一笑,“瑾瑾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顾峥嵘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把这俩孩子的婚事,趁早定下来?” 云阔海笑容更深,“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刚落,云恬从楼梯上走下来,“爸,婚姻大事,我觉得还是慎重一些的好。我妈还没从国外回来,等她回来见过面,再定也不迟。瑾瑾是运动员出身,性格直来直去,年纪又小,才二十二岁,这么着急做什么?” 忽听“吱”一声响。 门从外面推开,紧接着走进来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 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容貌美丽,气质优雅。 正是云阔海的妻子,云太太。 云太太扫一眼在座众人,视线落到顾谨尧身上,越看越满意。 云恬诧异,“妈,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云太太落落大方一笑,“你爸让我提前回来见女婿,这门婚事,我同意!” 第537章 变得炽热 见母亲也支持顾谨尧和云瑾,云恬一脸愕然。 她理解不了。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俩人才谈了短短两个月,还是聚少离多,这就要谈婚论嫁了? 太仓促了! 云瑾年纪小就罢了,父亲和母亲也这么冲动。 云恬故作平静地走到母亲面前,从她手中接过包,“妈,您刚下飞机,先上楼换身衣服吧。” 云太太笑着对顾峥嵘说:“亲家,我去换身衣服,你和谨尧先喝茶。” 顾峥嵘客气道:“好,你去忙。” 云太太抬脚上楼。 云恬紧跟上去。 母女俩一前一后,进了衣帽间。 云恬把门关上,看向母亲,“妈,你太不理智了!瑾瑾才二十二岁,还是倒追顾谨尧,你们这么着急让她订婚干嘛?赶着是个当,男人不会珍惜送上门的女人。” 云太太随手拿了根簪子,把头发在脑后一盘,开始换衣服。 她边解衣扣边说:“好的姻缘,不分时间长短,遇见就赶紧抓住。倒追,换个说法叫努力争取幸福。珍惜不珍惜的,跟男人的人品有关,和是否倒追无关。” 云恬不认同,“顾谨尧心里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你们这么仓促地给俩人订婚,等新鲜感一过,他肯定会后悔,到时就晚了。” 云太太微微一笑,“你爸电话里都跟我说了,顾谨尧的白月光叫苏婳,早就结婚了。她和顾谨尧两小无猜,十岁出头就分开了。小孩子懵懵懂懂的,知道什么?” 云恬呵一声,“你们一个个的,心可真大,把男人想得太好了。” 云太太忽然盯住云恬的眼睛,“你为什么这么反对他俩?” 云恬眼神躲闪了一下,“我是为瑾瑾好。” 云太太目光如炬,“是吗?” 云恬声音骤然提高,“当然,她是我亲妹妹!运动员性子单纯,我是怕她以后会被顾谨尧欺负。” 云太太洞若观火,“你喜欢谁,可以去争取,但是不要打身边人的主意。” 云恬微微一怔。 忽然,她抬手用力捶了一下身后的门,不甘心道:“我样样都比瑾瑾优秀,为什么感情却如此不顺?” 云太太猜出来了。 她走到云恬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是因为你要求太高了,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之前那个秦野,听你爸说人还不错,就是小时候经历坎坷了些,你连争取都不愿争取,就放弃了。” 云恬扯扯唇角,“他盗墓出身,就已经减分,还和前女友藕断丝连,哪里值得我争取?要是全优,像他弟弟顾北弦那样,还值得我出手一试。” 云太太笑了笑,“顾北弦之前出过车祸,在轮椅上坐了整整两年,也非完美。” 云恬语塞。 她微微皱眉,“你换衣服吧,我下楼了。” 云太太叮嘱道:“下去吧,注意点分寸。” “知道了。” 云恬敷衍地应了声。 噔噔噔,下楼。 云恬去冰箱取了瓶饮料,拧开,站在窗边喝。 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顾谨尧身上瞟。 越看他,越完美。 身形高大,挺拔如杨,容貌英俊,寸头最考验颜值,可他连寸头都那么帅。 气质也是她最心水的冷硬型。 不只有型有款,有勇有谋,身手还了得,能文能武。 这么有魅力的男人,为什么不是她的? 云恬忽然懊恼,八年前认识顾谨尧的,如果是她,该有多好? 不知不觉,日影西斜,暮色渐浓。 厨师和佣人准备好饭菜。 云阔海招呼顾峥嵘和顾谨尧来到餐厅,开始就餐。 硕大圆桌上摆满丰盛的菜肴,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香气扑鼻而来,弥漫整个餐厅。 云阔海特意把珍藏多年的好酒拿出来,给顾峥嵘倒上,又要给顾谨尧倒。 顾谨尧急忙接过来,自己倒。 席间,云瑾不停地给顾谨尧夹菜。 云恬坐在旁边,唇角微微一撇,觉得她太殷勤了。 再喜欢一个男人,也不能这么惯吧? 女人还是骄矜一些的好。 云瑾用公筷夹起一块鱼肉,细心地挑起了鱼刺。 挑完,她把鱼肉夹到顾谨尧面前的餐盘里,冲他清甜一笑,“多吃点鱼。” 云恬看不得她这副上赶着的样子,微微摇头。 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廉价? 太廉价了,在男人心中的地位也会变得廉价。 男人不会珍惜上赶着的女人。 顾谨尧把鱼肉夹到云瑾碗里,“你自己吃,不用管我,我会挑刺。” 云瑾莞尔,“你是客人,得招待好你。” 顾谨尧顿了顿,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只大虾,细心地剥去壳,递给云瑾,“吃虾。” 云瑾心里甜丝丝的,“谢谢。” 云恬心里却酸溜溜的,有点羡慕,有点嫉妒。 她这么优秀,却没遇到这么完美的男人。 要是秦野像顾谨尧这么完美,也值得她下功夫去争一争,搏一搏。 云阔海和云太太正好相反。 他们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巴不得云瑾和顾谨尧感情好。 众人举杯共饮,把酒言欢。 吃完饭后,云阔海给父子俩泡茶,醒酒。 这次泡的是普洱,不会影响睡眠。 一盅茶入口,顾谨尧对云阔海说:“我给助理打个电话,让过来开车,我喝酒了,不能酒驾。” 云阔海扬唇一笑,“家里空房间多的是,你俩若不嫌弃,就将就住一晚吧。” 他看向顾峥嵘,“亲家,我和你一见如故,还有很多话要说。” 顾峥嵘笑道:“我也是,见你如遇知己。正好趁此机会,我们商量一下两孩子订婚的事。” 顾谨尧却沉默了。 留宿这个话题有点敏感,让人忍不住多想。 婚事也快得猝不及防,像坐了火箭一样。 他都来不及冷静,来不及深思,就被所有人推着赶着撵着,往婚姻大事上靠。 所有人都急火火的,生怕他反悔似的。 凡事太快了,就有点过犹不及。 容易让人心生逆反。 顾峥嵘察觉出顾谨尧的心思,拍拍他的手,“我和亲家只是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到时还要选日子,还要筹备订婚礼。这一筹备,几个月就过去了。会给你和瑾瑾留出足够的时间相处,不要慌,也不要有婚前恐惧症。” 顾谨尧暗暗松口气,“倒也没那么严重,就是感觉有点快。” 顾峥嵘冲云阔海哈哈一笑,“阿尧这孩子,虽然接受西方教育,思想却传统得很。” 云阔海目光赞许,“传统了好,我们家瑾瑾也很传统。” 顾峥嵘道:“瑾瑾是有点拘谨,话都说得很少。” 顾谨尧汗颜,云瑾拘谨? 表面拘谨罢了。 谁都不知道她私下有多火热,有多勇猛,堪称真正的勇士。 云阔海喊佣人端来棋盘。 他和顾峥嵘开始下棋,边下棋,边谈订婚的事。 顾谨尧则由云瑾领着,去楼上房间。 安顿好后,云瑾离开。 顾谨尧拿起手机给母亲打电话,告之他们今晚不回去了,让她把门反锁一下,关好窗户。 交待完,顾谨尧去房间自带的浴室冲澡。 冲完澡,没有睡衣。 他也没带换洗衣服,就简单擦了下,把浴巾往腰上一裹,出去了。 平时在家一个人住,冲完澡,都是这样。 “叩叩!” 门上忽然传来敲门声。 顾谨尧来不及换衣服,那人就推门进来了。 来人身形纤细高挑,白净的小脸,五官漂亮略带一点英气。 是云瑾。 她手里抱着一套深蓝色的睡衣。 顾谨尧想往浴室去,又觉得太刻意了,就杵在那里没动。 云瑾瞅他一眼,迅速偏过头。 可是又忍不住好奇,悄悄拿眼角余光打量他。 多么优秀的男体! 宽肩窄腰,笔直的长腿。 白色浴巾裹在腰上。 八块腹肌壁垒分明,肌肉轮廓硬挺性感,有型有款。 尤其腹沟处的肌肉,若隐若现,往浴巾下延伸,散发令人窒息的欲感。 云瑾脸颊微微泛粉。 忍不住稍稍偏头,看了又看,目光渐渐变得炽热。 男人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雄性荷尔蒙,简直活色生香。 香得她心如鹿撞,心花怒放。 受不了。 第538章 陷入爱河 顾谨尧觉得云瑾的眼神烫人。 一时竟怕她扑过来,更怕她看到自己腿上的疤痕。 小腿前面还好些,主要是后面。 被火烧过的疤,做过好几次植皮手术,细看还是有痕迹。 所以无论在哪,只要有外人,他都是长裤裹身。 顾谨尧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心绷着。 如果放在两个月前,他会直接告诉她,自己腿上有疤。 让她知难而退。 可现在,顾谨尧不想说了,不只不想说,还隐隐怕她嫌弃自己。 云瑾察觉看得时间太长了,收回视线,垂下眼帘,“我来给你送睡衣,这是我爸的,新的,没穿过,已经消过毒了,你将就着穿。” 顾谨尧有点拘谨,“谢谢。” 云瑾笑,“跟我客气什么?你是我男朋友啊。” 顾谨尧默了默,“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云瑾低头看一下表,“才九点,早着呢。” 顾谨尧双脚牢牢焊在原地,一动不动,“九点,不早了。” 云瑾半开玩笑,“你为什么老是赶我走?难不成金屋藏娇了?” “没有,我不是乱搞男女关系的人。” 云瑾莞尔,“我知道,逗你呢。” 她想把睡衣递给他。 可他身上就裹了块浴巾,她也有点不好意思,就走到床前,把睡衣放到床上。 一回头,看到顾谨尧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云瑾不由得纳闷,“你鞋底粘胶水了?自打我进屋,你就站在那地方,没挪过半步。” 顾谨尧没什么表情,“没粘。” “那你怎么站着不动?” “紧张。” 云瑾笑,“我又不吃人,你紧张什么?” 顾谨尧心不在焉嗯一声。 云瑾问:“你有心事?” “没有,我穿得太少了,不自在,你还是出去吧。” 云瑾扑哧笑出声,觉得这男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原本以为是个傲娇的高冷之花,没想到私下居然这么害羞。 明明是二十八岁的熟男,却有二八豆蔻少女的一面。 云瑾有心想逗他,弯腰拿起睡衣,朝他走过去,“气温有点低,睡衣给你,快去换上吧。” 顾谨尧接过睡衣,瞅着云瑾,也不转身,就那样一步一步,倒退着地往浴室走去。 生怕一转身,被她看到小腿后面的疤痕。 云瑾不知真正原因,笑喷了,“你怎么这么可爱?” 顾谨尧却笑不出来,有点心酸。 一步步退到浴室门前,他飞快地拧开门把手,退进浴室。 关上门,迅速反锁。 顾谨尧这才察觉,手心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扭头低下头,察看自己腿上的疤痕。 就在小腿肚上,两条腿都有。 粗看不明显,细看却有些狰狞。 顾谨尧沉默不语。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之前在异能队,哪个队友身上没有疤? 刀疤,枪疤,各式各样。 可现在,他竟有点自卑,怕吓到云瑾,怕她嫌弃自己,更怕她跑了。 顾谨尧沉默地换上睡衣。 好在睡衣是成套的,有上衣和裤子。 能遮盖住小腿的疤痕。 顾谨尧穿好睡衣走出来。 云瑾上下打量着他,笑道:“我男朋友身材太好了,穿睡衣都那么有型,像国际时装展上走秀的男模。” 她故意调节气氛。 顾谨尧没接话,明显兴致不太高。 云瑾察觉到了,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说:“你睡吧,我回去了。” 顾谨尧道:“晚安。” 云瑾上前抱了抱他,“晚安。” 顾谨尧却没伸手回抱她。 得不到回应,云瑾有些失落,却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房间重归安静。 顾谨尧却睡不着。 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朝外看。 远处一幢幢高楼,燃着万家灯火,如同一个个巢,里面住着那么多幸福和不幸的人。 顾谨尧一低头,看到楼下的合欢树下,一抹身影正抬头看他。 身影细细长长,小脸白白的,乌发披肩。 猛一看,像云瑾。 仔细看,却是云恬。 云恬见他低头看过来,抬起右手,朝他招招手。 顾谨尧礼貌地冲她点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得到回应,云恬弯起眉眼甜甜一笑。 唇角有和云瑾一样的浅浅梨涡。 顾谨尧觉得这女人,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躺在床上,注意力却全在小腿的疤痕上。 恨那场火灾。 一场火灾,毁了他太多太多。 毁了他的身体。 毁了他和苏婳的青梅竹马。 不知会不会毁他未来的幸福? 次日,清早。 顾谨尧和顾峥嵘、以及云家人一起吃过早餐。 要分别时。 云瑾目光留恋地望着顾谨尧,所有情绪全写在眼神里。 顾谨尧冲她笑了笑,“电话联系。” 云瑾嫣然一笑,“好。” 父子俩上车。 顾谨尧把顾峥嵘送回家。 今天是周末,原本空出一天时间,要和云瑾约会的。 可因为疤痕的事,扫了兴致。 顾谨尧握着方向盘,在大路上漫无目的地开。 他一向是个目标明确,行动果断的人,头一次这样没有目的地在街上乱开。 开出去三个路口。 顾谨尧拿起手机,找到个号码拨出去,“在哪?” 顾北弦回:“公司。” “周末还加班?” “临时过来处理点事,有事吗?” 顾谨尧道:“云瑾之前给你孩子买了衣服,放我后备箱里了,一直没机会拿给你。有空吗?我给你送过去。” “你来公司,或者我忙完找你。” “去你们公司吧。” “好。” 四十分钟后。 顾谨尧开车来到顾氏集团。 这是他第一次来顾氏集团。 集团大楼高耸巍峨,十分气派。 外立面是一水儿的深蓝色玻璃幕墙,装修十分现代化。 顾谨尧暗叹,顾傲霆这人,虽然人品不行,经商方面却有两把刷子。 走进大厅,大厅装修得低调奢华。 顾北弦早就派了秘书下来接。 顾谨尧和秘书乘电梯上楼。 来到顾北弦的办公室。 顾北弦正端坐在豪华办公桌后处理公事,一丝不苟的样子颇具精英范儿。 猛一看,和顾傲霆有那么点儿像。 顾谨尧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那么讨厌那个老男人,可还是忍不住想起他。 秘书很快端来茶。 顾谨尧走到沙发前坐下。 等秘书走后,顾北弦推了椅子,走到顾谨尧身边,坐下。 他朝他伸出右手,“顾少董光临敝公司,蓬荜生辉,欢迎,欢迎!” 顾谨尧抬手打了下他的手,“去你的。” 顾北弦勾唇一笑,“要带你参观一下你爹的江山吗?” 顾谨尧眼神带一丝嫌弃,“懒得看,他不是我爹,是我堂叔。” 顾北弦若有所思,“堂叔这个身份比较妥当,最好不要让云家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世,寻常人都会计较。” 顾谨尧嗯了一声,“东西在我车里,等你忙完,我们一起下楼,把东西搬你后备箱里。” “好,等我十分钟,收个尾就好了。” “嗯。” 十分钟后。 顾北弦和顾谨尧一起来到地下停场。 顾北弦把车开到他的车前。 顾谨尧打开后备箱。 顾北弦定睛一看,好家伙! 整个后备箱塞得满满的。 顾北弦挑眉,“不是说婴儿衣服吗?这都是些什么?” 顾谨尧轻描淡写,“好不容易来一趟,只送衣服拿不出手,又备了些补品。” 顾北弦默了默,“你还是把心思放在云瑾身上吧,苏婳有我照顾。” 顾谨尧道:“我是关心你,补品是买给你吃的。” 顾北弦上前,随手拎起一盒,“这是太太口服液,这是孕妇花胶,这是孕妇即食燕窝。我什么时候成孕妇了?我怎么不知道?” 顾谨尧眼睑微敛,“之前买的,你要是想吃,苏婳肯定不会拦着。” 不由分说,他开始往顾北弦后备箱里搬。 没多大会儿,就把顾北弦的后备箱塞得满满的。 搬完,顾谨尧注视顾北弦许久,问:“你之前坐在轮椅上,是不是很难过?” 顾北弦一顿,“你这不是废话么?谁坐在轮椅上,能开心得起来?” “我是说,你当时有没有觉得配不上苏婳?” 一句话戳到了顾北弦的心窝子。 他俊脸微沉,“有事请直说。” 顾谨尧眸色深暗,“我终于能理解你当时那种别别扭扭,神经兮兮的心理了。” 顾北弦一怔,“你得病了,还是受伤了?” 顾谨尧摇摇头,“都没有。” 他想说的是,我可能也陷入爱河了,开始别别扭扭,患得患失。 第539章 美容大王 顾北弦看着顾谨尧欲言又止的样子,猜出几分。 这小子,是对云瑾走心了。 这是好事。 顾北弦问:“你别别扭扭的,担心什么?” 顾谨尧眼眸微垂,“担心自己不够完美。” 顾北弦勾唇淡笑,“你能文能武,上能窜天下能入海,长得帅,还专情。我要是个女的,也想嫁给你,你怎么就不完美了?” 顾谨尧微抿唇角,“是人都有缺点,我也不例外。” 顾北弦刚要说他矫情,忽然想到他十二岁那年,差点被大火烧死。 那么大的火,肉体凡胎的,哪能完好无损? 再看他这拧巴样,顾北弦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抬手拍拍顾谨尧的肩膀,“身上有疤是吧?” 顾谨尧嗯一声。 顾北弦问:“在哪?” “小腿。” “那个没事吧?” 顾谨尧蹙眉,“哪个?” “就那个,只男人才有的。” 顾谨尧意会,嗓音忽地一沉,“没事!烧不到那里。小腿被房梁砸到,烧得最厉害,其他浅疤痕通过植皮抹药,都淡化得差不多了。只有小腿后面,因为烧伤太深,还残留疤痕。” 顾北弦暗暗松一口气,“就一点疤而已,别矫情。” “不是一点,烧伤面积有点大。” 顾北弦注视着他,“再大能有我严重吗?当年因为车祸,脊柱受损,影响运动神经,我瘫在轮椅上走不了路,脾气还差,可苏婳对我不离不弃,这是真爱。云瑾要是真喜欢你,不会被你那点疤吓跑。如果因为那点疤,她就嫌弃你,这样的人,也没必要交往下去了。人这一生长着呢,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无病无灾,顺风顺水,完好无损?” 被他这么一安慰,顾谨尧绷着的心松缓了一些,“你快回家陪苏婳吧。” “好,心放宽一些,别钻牛角尖,有事尽管问我。” “谢了。” “谁让你是我弟,欠你的。” 顾北弦俯身坐进车里。 一直离得远远的司机和保镖,见俩人聊完了,迅速跑过来。 上车,发动车子。 顾北弦回到日月湾。 司机和保镖帮忙把后备箱的婴儿衣服和补品,搬进客厅里。 苏婳看一眼问:“谁送的?怎么送了这么多?” “你阿尧哥和云瑾送的。那傻小子,居然因为腿上一点疤,担心云瑾嫌弃他。” 苏婳心里狠狠地难受了一下。 顾谨尧腿上的疤,是为了救她,落下的。 顾北弦把她拥进怀里,下颔抵着她的头,“都过去了,他现在也遇到了幸福,你该替他开心才对。” “希望云瑾能善待他。” “那小丫头虽然年轻,人品却极好,老顾的审美终于正常了一回。” 有风吹进来,苏婳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入冬了,天气渐冷。 苏婳孕相已经很明显,小腹隆起。 可能因为年轻,新陈代谢好,只小腹变大了,四肢仍纤细如初。 顾北弦关上窗户,扶她上楼。 楼梯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防止她脚滑。 走进卧室。 苏婳走到靠墙的沙发前,坐好。 顾北弦去浴室端出来个洗脚盆,帮她洗脚。 整个孕期,一有空闲,他都会亲自帮她洗。 说到做到了。 洗完脚,顾北弦拿起指甲剪,帮苏婳剪脚趾甲。 苏婳脚痒,笑着往回抽脚。 顾北弦捏住她小巧白皙的脚趾,“别矫情,老夫老妻的,剪个趾甲怎么了?那两年我坐在轮椅上,别说剪趾甲了,洗澡都是你帮我擦。你说当年我脾气怎么那么差?洗澡水凉了不行,热了也不行,哪有你现在听话。” 苏婳微微抿唇听着,“当年你可能是故意用那种别扭的方式,来探试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可不是,坐在轮椅上本就自卑,夜里还要听你喊别人的名字。” 苏婳弯腰抱住他的头,“对不起。” “不怪你,你也是心理创伤,只怪我当时性格太别扭。” 想到顾谨尧别别扭扭的样子,顾北弦唇角微扬。 顾家人都一个模子出来的。 和情敌处成兄弟,又处成知心好友。 这可能是天下独一份吧? 帮苏婳剪完脚趾甲,顾北弦把水倒了,去洗了把手。 苏婳走到床上躺好。 顾北弦拿起一本书,对着苏婳的小腹,开始念童话故事。 念的是安徒生童话。 他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十分好听。 讲故事时,语调抑扬顿挫,声情并茂。 苏婳听得入迷,莞尔一笑,“你说胎教有用吗?” “有,我妈怀我的时候,和老顾关系闹得很僵,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但是老顾厚脸皮,隔三差五就跑到我妈面前,对着她的肚子念故事。小时候我开始说话,最先喊的是‘爸爸’。之前他老是拆散我们,我特别讨厌他,却恨不起来。他受伤了,我还是会送他去医院,这就是胎教的作用。” 苏婳轻抚小腹,“宝,听到你爸说什么了吗?” 话音刚落,小腹忽然鼓了一下。 是胎动。 苏婳笑道:“你娃刚才动了,真灵,你快摸摸,看他会不会踢你?” 顾北弦抬手轻摸刚才胎动的地方。 苏婳的小腹又鼓了一下。 顾北弦眉眼溢出好看的笑,“这孩子跟我一样聪明,对得起我的努力。” “嗡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顾北弦偏头扫一眼,是顾傲霆打来的。 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顾傲霆声如洪钟的嗓音,“北弦,我录了首歌,发你邮箱里了,你收一下。每晚苏婳睡前,你放一遍,给我孙子听,这样等我大孙子出生后,会跟我亲。” 顾北弦勾唇。 这老家伙。 算盘打的,他在家里都听到了。 顾北弦应一声,收了邮件。 一点开,手机里传来顾傲霆铿锵有力的歌声,“披荆斩棘奔向前方,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 歌挺好,就是穿透力太强了。 顾傲霆嗓门又大。 猛一听,吓人一跳! 苏婳急忙拉过被子盖住小腹,生怕腹中胎儿受惊。 顾北弦关了录音,微微摇头,“这老家伙,是想让我儿子一出生,就去参军吗?” 刚要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手机又响了。 还是顾傲霆打来的。 顾北弦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对苏婳说:“这老家伙,铁定是去我妈那里,被赶出来了,在家闲着没事干,来骚扰我们。” 嘴上嫌弃着,顾北弦还是接通了电话。 顾傲霆道:“我录了好几首,如果第一首不喜欢听,就放第二首,第二首是《世上只有爷爷好》,我唱得很温柔。” 顾北弦无语了。 他唱《世上只有爷爷好》,顾南音唱《世上只有姑姑好》。 敢情没他们这对父母什么事了。 顾北弦要挂电话。 顾傲霆急忙又说:“不是白听的,做为回报,我派人给你和苏婳送了面膜。面膜有男士用的,有孕妇用的。佣人下午收到了,你们记得贴。” 顾北弦深吸一口气,“我天生丽质,还用敷面膜吗?” “要的,你比苏婳大三岁。她长得漂亮,又遗传陆砚书的耐老基因。你必须从现在开始保养,否则以后等你年老色衰了,她就看不上你了。” 顾北弦想想陆砚书的模样,顿时有了危机感,“什么牌子的?” “jumeirahzabeelsaray黄金面膜,内含纯金,可刺激皮肤生长,去皱效果很好。法尔曼胶原维护面膜,可促进皮肤新陈代谢,补水效果很好。成分全是纯天然的,亲测有效,你和苏婳都能用。” 顾北弦道:“谢了。” 挂断电话。 苏婳已经笑喷了。 从来没想到以前那个威严、古板的顾傲霆,有一天会成为美容大王。 第540章 真的爱他 隔日。 苏婳去瑜伽会所,做孕妇瑜伽,以提高肌肉组织的柔韧度和灵活度,方便产后重塑身材。 安全起见,沈鸢全程陪着。 瑜伽大厅里,苏婳在淡蓝色的瑜伽垫上,跟随教练,做出各种柔韧的动作。 四肢伸展得长长的。 姿势优美。 宛若一只仙气飘飘的鹤。 晚上,顾北弦抽出空来,亲自接她。 瑜伽结束,苏婳和沈鸢去更衣室换衣服。 顾北弦坐在大厅休息室里,等她。 他是直接从公司来的,没换衣服,身上穿一套笔挺的深色高定西装三件套,个高腿长,宽肩窄腰,坐姿斯文,气场强大。 剑眉星眸,模样英挺俊朗,贵气逼人。 哪怕手里捏一只一次性杯子,硬是给人一种那杯子很贵的感觉。 自打他一落座,原本安安静静的大厅,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既有会所的工作人员,也有会员,在大厅里不时穿梭。 表面上装得忙忙碌碌,其实是为了看顾北弦一眼。 顾北弦察觉出了,从包里拿出个墨镜戴上。 还是有人探头探脑地来瞅他。 顾北弦干脆又拿出个口罩戴到脸上,遮得严严实实。 又从包里拿出个牌子,竖在面前。 上写:家有悍妻,会做炸药,谢绝参观! 等苏婳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就看到顾北弦全副武装,正襟危坐,一副防狼的模样。 苏婳扑哧笑出声。 这年头,男人长得太好看了,出门也不安全。 苏婳去前台签字。 前台小姐低声问:“苏小姐,休息区那位大帅哥,是您什么人?” 苏婳道:“我老公。” 前台微诧,“您老公长得可真帅,气质也超好,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苏婳拿笔签字,漫不经心地说:“可惜家有悍妻,会做炸药。” 前台人员本能地往后退,再看苏婳像看狼一样,生怕她从包里掏出瓶炸药。 苏婳签完字。 顾北弦迎上来,搀着她的手,往电梯那里走。 前台向同事交待道:“记住这位会员,以后千万不要惹她,惹不起。” 夫妻二人上车。 顾北弦修长手指拉过苏婳的手臂,轻轻替她揉捏,放松肌肉。 苏婳笑,“我不累,不用揉。” “要揉的,孕期夫妻感情好,生下来的孩子性格也好。夫妻感情不好,生下来的孩子就会像我这样,拧巴。” 苏婳抬手捧起他的下颔,“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 顾北弦把手覆到她的小腹上,“我得以身作则,给孩子做个榜样,严格遵循奶奶撰写的《夫德》。” 苏婳弯起大眼睛笑。 笑着笑着,脑海里浮现出顾谨尧的影子。 希望他和云瑾早日成婚,婚后生一两个孩子。 他太孤单了。 自小最渴望的就是热闹热闹、热烈热烈的生活。 远在千里之外的顾谨尧,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带助理来北城收一批货。 临时变天,下起了大雨。 尽管打着伞,裤子和鞋子还是淋湿了。 北城的冬天比京都要冷。 顾谨尧浑身冰凉。 驾车回到酒店。 从电梯里出来,顾谨尧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顾谨尧以为是客户,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一道娇甜的声音,“谨尧,是我,云恬,云瑾的姐姐。” 顾谨尧客气又疏离道:“你好。” “是这样的,我想要块血玉,你那边能帮忙找到吗?听说血玉能驱祸辟邪,能美容养颜,还能帮主人挡灾。” 顾谨尧如实道:“传世的血玉不太好找,大部分都是从墓里挖出来的,邪性强。命不硬的,压不住,会起反作用。” “不急,好东西可遇不可求。麻烦你多费费心,等找到了,打这个号码联系我。” “我把你的号码交给我助理,等找到了,让他联系你吧。” 云恬笑声似银铃,“我跟你助理又不熟,何必多此一举?等找到了,你直接打我手机号就是,钱不会少你的。” “到时我跟云瑾联系吧。” 云恬顿一下,“行,找到了我请你们俩吃饭。” “好。”顾谨尧要挂电话。 云恬急忙说:“听说你以前在异能队待过五年,能讲讲你的经历吗?我对异能队的事,很好奇。” 顾谨尧低头看看裤脚,正在往下滴水,嘴唇冷得发青。 哪有心思给她讲过去的经历? 何况跟她也不熟,熟也不想讲给她听。 顾谨尧道:“我现在没时间,异能队的工作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能外泄。” 云恬失望,“这样啊,那你有没有讲给瑾瑾听?” “云瑾不会问这种事。” “我妹妹是运动员出身,性格有点木讷,你平时多担待她一下。想知道她什么,可以打电话问我,我会帮你。” 顾谨尧唇角扬起。 性子木讷? 她是不知道云瑾有多少副面孔。 一天一变样,简直就是精灵一般的存在。 顾谨尧漫不经心道:“不用了,想知道什么,我可以直接问她。” 说完他挂断电话。 朝酒店房间走去。 远远看到一抹纤长高挑的身影,杵在门口。 熟悉的高马尾,一身白色休闲装。 笑容灿烂如阳光。 是云瑾。 没想到她会来,惊喜咣地一下子砸下来,顾谨尧唇角上扬,加快脚步朝她走过去,“你什么时候到的?” 云瑾微笑,“来了有一会儿了,打你手机一直通话中,打不进去。” “你姐让我帮忙找块血玉。” 云瑾眼神微微一暗,很快道:“以后她再打电话过来,你不要接。” “好。” 顾谨尧拿门卡打开房间门。 一进屋,云瑾哐地一下子把门关上,熟练地反锁上。 紧接着把顾谨尧按到墙上,捏起他的下巴,就亲上来。 顾谨尧心扑腾扑腾直跳。 亲了几下,顾谨尧舌尖抵着她的舌,顶出来,“我淋雨了,身上有点凉,别冰着你。” 云瑾低头看到他的长裤正在往下滴水,鞋子也是湿的,弯下腰要帮他脱鞋。 顾谨尧急忙扶起她,“不用,我自己来。” 换好鞋子。 云瑾道:“你快去浴室冲个热水澡吧,我把空调打开。” 顾谨尧嗯一声,转身去了浴室。 刻意把水温调得很高。 热水澡冲完,身上没那么凉了。 顾谨尧却犯了难。 裤子湿了,还沾了泥,得让客房服务拿去洗,肯定不能穿了。 酒店提供的男士睡衣,是浴袍式的,露小腿。 想到小腿上的疤痕,顾谨尧有点怵。 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的人,居然因为这点疤,打怵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这一犹豫,顾谨尧在浴室待的时间就有点长。 超过了一个正常洗澡的时间。 “叩叩!” 门上忽然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云瑾的声音,“谨尧,你洗完了吗?” “洗完了,马上就出去。” 云瑾松口气,“我还以为你在里面闷着了。” “没事。”顾谨尧拿起裤子,把裤脚放到温水下冲干净上面的泥,拧掉多余的水分,又穿上了。 湿哒哒的面料贴着小腿皮肤,很难受,可是总比让云瑾看到小腿的疤痕强。 顾谨尧打开浴室门,走出去。 云瑾看一眼他的裤子,“你裤子湿了,打电话让客房服务洗一下,你穿睡袍不行吗?” “不用,我让助理给你订房间,你快去休息吧。” 云瑾忽然定睛瞅着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谨尧眼睫微垂,抿唇不语。 云瑾道:“上次在我家,你站那儿一动不动,还倒着往浴室走,我就觉得你不对劲。我们是男女朋友,有些事最好开诚布公,隐瞒是下下策。” 顾谨尧心里有点难受。 云瑾才二十二岁。 年轻小姑娘经的事少,多心高气傲,对另一半要求也高。 八年前,她对他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多是见色起意。 她喜欢的,应该是他的外貌。 不知她看到他自己腿上狰狞的疤,会是何种反应? 时隔两个多月,他再也做不到像之前那样,上来就告诉她,自己是私生子,心里装着个白月光。 虽然顾北弦说,如果云瑾因为这个疤离开,就没必要交往下去了。 可他还是不敢赌。 他太孤单了,内心一片荒凉,害怕来之不易的快乐失去。 云瑾见他沉默不语,忽然弯下腰,就来卷他的裤腿。 顾谨尧本能地反抗。 反抗了一下,又怕弄伤云瑾。 他停下反抗的动作,缓缓闭上眼睛。 心想,死就死了,云瑾这么好,值得更好的男人。 裤腿被卷上去,顾谨尧忽觉腿上一暖。 云瑾指腹温柔地抚摸着他小腿上凹凸不平的疤痕。 那些疤痕,像揉皱了的纸。 让顾谨尧意外的是,云瑾没吓跑,也没质问他,为什么要隐瞒? 她只是很温柔很温柔地用手抚摸那浮雕般的伤痕,一遍一遍,耐心地抚摸,神态虔诚得好像在抚摸一件最珍贵的艺术品。 良久,她仰头看他,大眼睛里弥漫起一层雾气,很心痛地问:“一定很疼吧?” 顾谨尧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都过去了。” 云瑾站起来,呆立片刻,忽然一把将拥他入怀里,吻他。 很用力地吻。 吻得慌乱而心痛。 顾谨尧顿时转悲为喜。 他缓缓抬起手按住她的后背,用力按进自己怀里。 她居然不嫌弃自己。 她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是真的爱他。 爱他的好,也爱他的伤。 第541章 吃定了你 从未被人如此真挚、如此全心全意地爱过,顾谨尧感动得心潮涌动。 内心质地坚硬的地方软了下来。 他用力抱紧云瑾,把她抱得像一个孩子。 他们抱了很长时间,太多深情需要释放,太多感慨需要无声地表达。 空调风渐暖。 室内温暖如春,情意浓酽。 两人抱了很久很久,才松开。 顾谨尧垂眸,右手捧起云瑾的脸,认认真真地看着,想把她印进脑海里。 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个女孩这么喜欢你,不,这已经不单单是喜欢了,是爱,她不嫌弃你是私生子,也不嫌弃你腿上有疤。 这么好的女孩,一定要善待她,不要辜负她。 好好珍惜她吧。 好好珍惜她。 他一遍遍地劝自己,漆黑的眼眸里,渐渐涌起星辉。 云瑾大眼睛同样亮晶晶地瞅着他。 忽然,她的手探到顾谨尧的腰带上,就要解。 顾谨尧还没从刚才的温情里出来,被云瑾这么一撩,顿时头皮发麻。 全身血液唰地一下子冲到小腹! 太生猛了! 他急忙按住云瑾解腰带的手,哑声问:“你要做什么?” 云瑾见他紧张得声音都变了,扑哧一笑,“想什么呢?你裤子湿了,快脱了,去换睡袍,要不该着凉了。” 顾谨尧松了口气。 这搞击剑出身的,总是喜欢出其不意。 默了默,顾谨尧开口道:“你别介意,我在感情上有点慢热,给我些时间,该有的都会有。” 云瑾轻轻瞟他一眼,“我没那么急,也没那么色。” “抱歉,是我误会了。” 忽然想到顾北弦问过的问题,顾谨尧又道:“我就是腿上有疤,其他都正常,你放心。” 云瑾听出来了,耳根忽地红了。 她微微垂下眼睫,没出声。 少有的害羞了。 顾谨尧盯着她泛红的耳根,出了下神,“我去换衣服了。” “去吧。” 顾谨尧转身去了浴室,脱了裤子,换了睡袍。 从浴室里出来。 他给助理打电话,让订间房,又拨了客房服务,让来把衣服和鞋子取走清洗烘干。 安排好一切后,顾谨尧问云瑾:“饿吗?要不要吃宵夜?” 云瑾摇头,“我吃过晚饭了,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运动员不能长赘肉。” “以后我出差不要跟过来了,放心,我不会趁着出差乱搞。” 云瑾莞尔,“我不是查你的岗,也不是不放心你。等假期结束,我们又要训练了,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会儿。” 一听又要饱受思念之苦,顾谨尧有点受不了,“你们这个工作,挺磨人。” “运动员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等三十岁就该退役了。趁着年轻,多给国家争点荣誉,是应该的。” “说得也对。” 顾谨尧走到沙发前坐下,倒了两杯水,推给云瑾一杯,“喝杯热水。” 云瑾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接杯子时,视线情不自禁瞟了他睡袍一眼。 想到他说的,其他都正常。 耳根又红了。 这时,助理打电话过来,“少董,云小姐的房间订好了,就在你房间对面。” 顾谨尧应了声,把手机放到一边,对云瑾说:“不早了,送你回房休息吧。” 云瑾一怔。 她大老远地跑过来,不是来住酒店的。 还没说几句话,他就赶她走。 停顿一下,云瑾站起来,“好。” 推开门,助理就等在门外,把房卡递给顾谨尧。 顾谨尧接过来,刷开对面的门。 助理怕打扰两人的雅兴,匆匆离开。 云瑾走进房里,交待道:“反锁好门,关好窗,有事打我电话。” 顾谨尧笑,“这是我要说的话,被你说了,夜里注意安全。” “嗯。”云瑾利落地关上门。 她如此利落,顾谨尧反倒怅然若失。 返回房间,躺在床上,顾谨尧睡不着。 睡至一半,他又爬起来。 把门拉开一道缝,站在门后,目光如炬,盯着对面的门。 回想以前,每次苏婳出差,他都是这样暗中保护。 一保护就是整整三年。 如今保护对象换成了云瑾。 一时感慨颇多。 忽然,很轻的一声“吱”。 对面的门也开了一道缝。 门缝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同样瞅着他。 顾谨尧唇角扬起,“你怎么还没睡?” 云瑾语气略带一点儿抱怨,“你一直在我心里跑啊跳的,我怎么能睡得着?” 顾谨尧笑意深浓,和这样的女孩谈恋爱,真有趣。 云瑾推开门,几步走过来,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把他拉进自己房间。 她踮起脚,嘴唇凑到他的唇上,边亲边说:“刚才还没亲够,再亲亲。” 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讨要糖果的小女孩。 顾谨尧啼笑皆非。 她的唇小小软软,香香甜甜。 像染蜜的花瓣。 顾谨尧要很努力才能偏头躲开她的吻,低声警告道:“深更半夜的,你别惹火。我是正常男人,男人一旦发起兽性来,都不是好东西。” 云瑾长睫微颤,“我是搞击剑的,剑都不怕,还怕你兽性大发?” 顾谨尧唇角溢出好看的笑,“反正你就吃定我了呗。” 云瑾踮起脚,红唇凑到他的耳朵上,舌尖轻吮他的耳垂,往他耳腔里轻轻吹气,声音软软甜甜,“就吃定了你,要吃一辈子,你躲都躲不开。” 顾谨尧浑身轻颤。 活这么久,哪经过这阵仗? 他一把抱住她,垂首去亲吻她小巧的耳垂,吻她雪白的脖颈,吻她樱红的唇。 热烈的吻如疾风骤雨。 接连磨合了好几次后,两人都掌握了熟练的接吻技巧。 吻得舒服又欲念高涨。 云瑾手臂紧紧搂着顾谨尧的腰。 顾谨尧的手则不受控制地探进了她的睡袍里,摸到一片软腻香滑的肌肤。 这是顾谨尧第一次带着欲念触摸女人的身体。 指腹传来的感觉那么清晰。 新鲜又刺激! 顾谨尧的心咚咚地跳起来,如战鼓齐鸣,雷声隆隆。 要不是有胸腔挡着,心脏估计都能跳出来。 小小的女人,可比千军万马厉害多了。 难怪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顾谨尧觉得自己也难过这一关。 两人亲着吻着,不知不觉就挪到了床上。 顾谨尧把云瑾压在身下,捧起她的脸,闭着眼睛亲。 手顺着她的后背往上滑,找那个扣。 找到后,单手解了几下,没解开。 心情有点躁。 他低头咬了咬她的锁骨,气息微喘息,低声问:“怕吗?” 云瑾黑漆漆的大眼睛瞅着他,两颊一片粉红,“不怕,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 顾谨尧笑出声,手指轻揩她的鼻尖,“我是该说你单纯好呢,还是说你太信任我?就不怕我吃干抹净,扔下就走?” 云瑾秀丽的小脸一脸笃定,“渣了我,你会后悔一辈子。因为以后你再也遇不到像我这么爱你的女人了。” 顾谨尧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他重新抱起她,在她脸颊上重重吻了吻,“你是个好女孩,得珍重。” 说罢他强忍着从她身上下来,整了整身上的睡袍。 停顿一下,转身就走。 云瑾盯着他的背影,一时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这是在发好人卡,还是在做什么? 门轻轻关上。 云瑾热烈的心渐渐凉下来。 回到房间。 顾谨尧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冲了好长时间,身上高涨的欲气才渐渐降下来。 躺在床上,还是不舒服。 有点欲壑难填的感觉。 果然,女人是美酒,一旦食髓知味,就想对她得寸进尺。 刚才差点就要了她。 “叮铃铃!” 手机忽然响了。 顾谨尧从床头柜上摸起手机,扫一眼,是秦野打来的。 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秦野的声音,“在哪?” 顾谨尧声音低沉带一点点哑,“出差了。” 秦野讶异,“出差就出差,你声音怎么变了?” “没事。” “不对劲,你身边肯定有女人。” 顾谨尧语气渐渐恢复平静,“有也正常,我是正常男人,有女朋友。不像你,三十一岁了,还是光棍一条。” 秦野哼一声,“我也有过,只不过分手了。” “打电话有事?” 秦野有心有想逗他,“没事,就是睡不着,忽然有点想你。” 顾谨尧耳膜微炸,“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我是你哥,对我好点,等你结婚时,我还能给你当伴郎。” “出息!有本事在我前面结婚,我给你当伴郎。” 第542章 十分想念 次日一早。 吃过饭后,云瑾在酒店等着。 顾谨尧带着助理继续去办理公事。 办好那批货,三人乘飞机,返回京都。 在机场落地时,夜色已黑。 助理带着货物返回拍卖行,安置。 顾谨尧对云瑾说:“去吃晚饭,你想吃什么?” 云瑾想了想,“去吃自助餐吧。” “吃点好的,不用给我省钱,我不缺的。” “就去京都大酒店的自助餐厅吃吧,那里菜品丰富又干净,挺好的。去那种高档西餐厅吃,东西少,还贵,吃的是环境和名气罢了。哪有自助餐厅吃得自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不需要用餐礼仪,更不怕用错刀叉被人笑话。” 顾谨尧淡淡一笑。 这位本该娇娇气气的二小姐,却如此接地气,让他觉得很舒服。 其实他也不喜欢去吃西餐。 那种优雅的环境,繁杂的用餐礼节,也就顾北弦那种人喜欢。 两人驱车来到京都大酒店自助餐厅。 人很多,热热闹闹的。 买票要排队。 顾谨尧低声提醒道:“别再跟我抢着买单了,出门在外给我留点面子。总是跟我抢着买,别人还以为我是吃软饭的。” 云瑾站在他身边,轻轻握着他的衣袖,大眼睛里汪着一团深情,“谁让你长得帅呢,看着你的脸,就想喂你软饭吃。” 顾谨尧忍俊不禁,“没想到你还是个颜控。” 嘴上这么说,却心知肚明。 她看的不只是脸。 顾谨尧买完票,进去选座位。 选好后,云瑾给云阔海去了个电话,“爸,我回京都了,晚饭不回去吃了。我和谨尧来京都大酒店这边吃自助餐,吃完就回去。” “好,注意安全。” “再见,爸。” 两人去选菜。 选好坐下开始吃。 吃了没几分钟,一个高高硬硬的男人,端着餐盘走过来。 餐盘里放着满满一盘子精致的小蛋糕,有白的,黄的,淡蓝的,各式各样的造型。 是秦野。 秦野把蛋糕放到他们旁边的空桌上。 打了声招呼,秦野坐下,用小叉子插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吃起来。 全程都不吃别的菜,只吃蛋糕,喝咖啡。 顾谨尧看不下去了,“你一个大男人,吃那么多蛋糕不腻吗?” 秦野拿起一块递给他,“想吃直接说,我又不是不给你。” 顾谨尧撩起眼皮瞅他一眼,“这是自助餐,我想吃自己会拿,不用你献殷勤。” 说完他拿起那块蛋糕还给秦野,“我最不爱吃的就是蛋糕。” 十六年前那场火灾,他过生日,母亲没回来,托人送了个大蛋糕过来。 年仅十岁的苏婳,过来给他庆生。 本该是个开心的好日子,却发生了噩梦一般的火灾。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吃蛋糕,过生日也不吃。 除非苏婳亲手做的,给她面子,才会吃。 顾谨尧收回思绪,问秦野:“你和鹿宁分手多久了?” 秦野眼皮微动,“快一百年了。” 顾谨尧想揍他,“你总共才活了三十一岁。” “度日如年,你细算。” 顾谨尧不由得心疼他,“要是实在不能复合,就试着和别人相处,人得往前看。” 秦野瞟他一眼,“我跟你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你细品。” 顾谨尧心里明镜似的。 他对苏婳是单恋,秦野和鹿宁却是互相爱着。 这种感情,即使分开了,爱意也不会减淡,反而会加深。 云瑾剥出一只牡蛎,放到顾谨尧面前的盘子里。 顾谨尧给她夹了一块烤肉。 鼻间忽然传来一阵名贵的香水味。 紧接着身后一道娇甜的声音传过来,“你俩怎么跑来吃自助餐了?” 三人寻声看过去。 是云恬。 云瑾一怔,“姐,你怎么来了?” 云恬走到她身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你给爸爸打电话时,我就在他车里,听到了。正好路过,过来看看你们,不介意吧?” 云瑾在心里说,非常介意。 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 云瑾微笑着说:“你想吃什么,自己去拿。” 云恬轻飘飘扫一眼桌上的东西,极浅地撇一下嘴,“你们慢慢吃,我坐一会儿就走。” 云瑾道:“那好,你坐,我们吃了。” “嗯。” 顾谨尧和云瑾两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吃得不亦乐乎。 云恬融入不进去,暗暗嫉妒。 一偏头,看到秦野一个大老爷们,正在专注地吃蛋糕。 云恬提醒道:“这种蛋糕是植物奶油做的,人体不容易吸收,会转化成脂肪,你最好少吃,要吃就吃动物奶油做的。” 秦野客气道:“谢谢云小姐提醒。” 嘴上这么说,吃得却更欢了。 来这里吃蛋糕,吃的不只是蛋糕,吃的是和鹿宁在一起的回忆。 吃了几口蛋糕,秦野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 云恬又说:“这种咖啡含植脂末,对身体不好。要喝就喝圣海伦娜岛上产的,如果买不到,最起码也要喝阿拉比卡豆磨成的咖啡。” 秦野又道一声谢,转身去接了两杯同样的咖啡回来。 赌气似的。 云恬看得直撇嘴,暗自庆幸,幸好没和他交往。 如果和他交往了,只是吃个饭,都能吵起来。 三个人该吃吃,该喝喝。 云恬坐得尴尬,只好拿出手机刷起来。 偶尔悄悄偷看顾谨尧一眼,见他虽然眉眼英气,吃相却很绅士,吃东西也不挑剔,真是越看越喜欢。 心里暗暗责怪父亲和顾傲霆。 为什么当时给她介绍秦野,不介绍顾谨尧? 如果当时把顾谨尧介绍给她,她先下手为强,一早拿下来,就没云瑾什么事了。 八年暗恋算什么? 吃完饭后,几人离开。 在一楼大厅里,碰到带客户来顶层vip雅间应酬的顾凛。 应酬已经结束,顾凛喝得微醺,步伐不稳,眼白略带血丝。 看到四个熟人,顾凛让助理带客户去下一个娱乐项目。 他朝四人走过来。 云恬走在最前面,顾谨尧和云瑾在中间,秦野在最后面。 看这走位,顾凛就明白了四人的关系,云恬和秦野肯定没成。 他觉得自己有机会了。 顾凛径直走到云恬面前,伸出手打招呼:“云小姐,你好。” 云恬没握他的手,只礼貌道:“顾先生,你好。” 顾凛问:“来吃饭?” “来陪我妹妹。” 一听是来陪云瑾,而不是和秦野来吃饭,顾凛看到了希望,“云小姐,晚上有空吗?能否赏光陪我喝一杯咖啡。” 云恬虽然善妒,却是很聪明的一个人,立马察觉出顾凛的小心思了。 她瞧不上他。 云恬客气道:“我晚上还有事,抱歉。” 顾凛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那就改天再约?” 云恬疏离道:“我有点忙,要提前预约,改天也没时间。” 见她这么不给面子,顾凛脸上有点挂不住,拿出手机,“留个联系方式总可以吧?” 云恬婉拒道:“我们家家教很严的,不轻易给别人留联系方式。” 顾凛呵一声冷笑,“云小姐好大的派头,这点面子都不给我!” 他伸手就来夺她的手机。 云恬本能地一抬手。 “啪!” 一巴掌甩到了顾凛的脸上。 众目睽睽之下,顾凛哪受过这等羞辱? 他抬起手就朝云恬脸上打去。 云瑾急忙上前去阻拦。 还未到跟前,只见眼前寒光一闪。 顾凛忽然啊的一声痛叫,手指上一片鲜红。 “叮!” 飞刀落地。 云恬惊慌失措,后知后觉,才发现是秦野出的刀。 关键时刻,他救了她! 云恬眼睛亮了亮,再看向秦野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她向秦野道谢,“谢谢你啊,秦先生。” 秦野面无表情,“不是为你,单纯看他不顺眼。” 说罢他抬脚走出去。 云恬盯着他的背影,唇角微微扬起,觉得这男人果然如父亲说的,是个宝藏男人。 出了酒店大门,秦野上车,发动车子。 沉默地开往日月湾。 却没发觉,车后远远地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开车的是一个短发,眉眼精致英气的年轻女人。 是鹿宁。 她全程跟着秦野的车。 悄无声息地跟了一路。 直到他的车影彻底消失在地下停车场。 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鹿宁久久未动,心如刀割。 第543章 你们保重 鹿宁在秦野家大门口,待了很久很久,才缓缓发动车子离开。 一向警醒如鹿的她,因为走神,并没发觉远处一辆豪车里,有人同样在默默地观察她。 那人浓眉大眼,不怒自威。 正是顾傲霆。 等鹿宁的车走远了,顾傲霆叹口气,吩咐司机:“开车吧。” “好的,顾董。” 来到秦野家。 顾傲霆像往常那样输入秦野的生日,开门。 密码锁却提示:密码输入错误。 顾傲霆嘿一声,这小子,竟然改密码了,防谁呢! 他又输入自己的生日,还是提示错误。 错三次,密码锁就自动锁死了。 顾傲霆一皱眉,输入南音的生日。 这次门锁打开了。 顾傲霆扯扯唇角。 臭小子,再怎么折腾,也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 顾傲霆推开门,走进屋。 秦野刚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扫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顾傲霆忙陪着笑脸问:“你门锁密码怎么改成南音的生日了?” 秦野表情很静,“是鹿宁的生日。” 顾傲霆神色一滞,“这俩人是同一天生日啊,真巧。” 秦野擦头发的手停顿了一下。 顾傲霆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还想着她呢?” 秦野没接话,走到沙发前坐下,长腿一伸,把毛巾扔到一旁,“有事快说。” “阿凛给我打电话,说你把他手指头削出血了,这是真的吗?” 秦野眼睑微敛,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轻描淡写道:“没削断,已经是给你面子。” 顾傲霆耳膜微麻,“阿野啊,这种事以后咱私下处理。大庭广众之下,要是被人拍了,传到网上,会影响公司声誉。” 秦野掀起眼皮瞅他一眼,“你觉得我扔飞刀的速度,能被拍下来?心疼你大儿子,就直说。” 顾傲霆脑门发胀,“听说你这么做是为了云恬?” “不是。” “别不好意思。云恬那丫头是家中长女,从小到大被捧惯了,自身条件又优秀,多少带点傲气。你要是对她有兴趣,就主动点。云阔海通情达理,若两家结亲,不失一门好亲事。” 秦野抬起下颔指向门口,“向后转!向前齐步走!” 顾傲霆急忙抬手往下压,“别急着赶我走啊,你听我说完。人要顺势而为,往前看,你和鹿宁既然没有结果,就选择下一个。你今年都三十一了,老大不小了,你不着急,我和你妈急,尤其是你妈,几个孩子,她最担忧的就是你。” 提到母亲,秦野的心软下来,“等鹿宁结婚了,我再考虑。” 顾傲霆不再逼他,只道:“以后不要再动不动使飞刀了,冲动是魔鬼。” 秦野蹙眉,瞟他一眼,“要吃苹果吗?” 顾傲霆有点受宠若惊,“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秦野二话不说,拿起一个苹果,放到他的脑门上,紧接着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把飞刀。 顾傲霆见飞刀就打怵,“你要干嘛?” “嘘,别动。” 秦野捏着飞刀轻飘飘地转了几下,忽然手一扬,那飞刀就飞到了顾傲霆头顶的苹果上。 只听唰唰唰几下,苹果皮噌噌地往下掉。 转瞬之间,顾傲霆头顶上的苹果,就没了皮。 秦野从他头顶上拿起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声音调柔,“顾大董事长,下次再为顾凛说话,这苹果就是他的下场。” 顾傲霆早已吓得毛骨悚然,手都抬不起来了。 秦野捏着他的手腕,把苹果塞进他手心里,“慢慢吃,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削的,不许浪费。” 顾傲霆话都不敢回了。 生怕哪句话再说错,惹毛秦野。 顾傲霆捏着苹果三步并作两步,就朝门口跑去。 出了大门,顾傲霆抬手抹一把额头的冷汗。 细想想,自己也没说啥呀? 怎么就惹秦野生这么大的气了? 一定是因为鹿宁! 因为鹿宁,那臭小子心里不痛快,迁怒到他身上。 所有问题都出在鹿巍身上! 顾傲霆脸色阴沉,捏着苹果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顾傲霆摸起手机,找到鹿巍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鹿巍就接通了,讨好的语气说:“顾董,您百忙之中怎么抽空给我打电话了?” 顾傲霆无声冷笑。 这趋炎附势又装又作的人,比以前的他还讨厌。 顾傲霆很想痛骂鹿巍一顿。 以解刚才在秦野那里受的气,可是又顾忌自己企业家的面子。 顾傲霆压了压情绪,咳嗽一声道:“鹿先生,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等鹿宁结婚,给我下张请帖,到时我派人给封个大红包。” 一听这话,鹿巍心冰凉冰凉的。 这是彻底没戏了? 鹿巍木木地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把手机扔到茶几上,鹿巍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着,闷闷地吸起来。 小半包烟抽完,鹿宁从外面回来了。 鹿巍仔细观察了下她的脸色,见她面无表情,不怒不喜。 像一口无波的古井。 鹿巍有点难受。 以前的她虽然话少,性格却不错,会笑会嗔。 如今的她,像个机器人。 鹿巍忍不住埋怨道:“让你去找秦野复合,你不去。你俩要是真没戏了,就去相亲吧,趁年轻,还能好好挑一挑。刚才顾傲霆打电话来,催你和别人结婚。” 鹿宁咬了下唇,“等阿野结了,我就结。” “你这孩子,忘不了就去复合,复合不了,就另找,非得靠着等着,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想起在京都大酒店玻璃门外看到的,秦野和云恬一起去吃自助餐,他还替她打抱不平。 鹿宁轻声说:“快了,用不了多久,他就该结婚了。” 鹿巍叹口气,“秦野幼年时的失踪案,我找关系查了,证据不足,警方那边没法破案。我想从蔺老头身上下手,那老家伙可能听到风声了,成天躲在家里,装缩头乌龟,给他下降头都不好下。” “麻烦您尽力而为。” “我要是破了案,你俩会和好吗?” 鹿宁摇摇头,很快又点点头,“差不多。” 忽然想起什么,鹿巍道:“你刚才不是说他快要结婚了吗?那我破了案,你们还有戏吗?会不会白忙一场?我这人可从来不做无用功。” “那你就快点,越快越好。” 说完鹿宁噔噔上楼。 来到卧室。 鹿宁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把腕上的金手镯摘下来,和那枚镶祖母绿宝石的金戒指放到一起。 垂眸盯着手镯看了好一会儿。 脑子里浮现出秦野甩飞刀救云恬的画面。 她保护他。 他保护云恬。 鹿宁极轻地扬了扬唇角,笑了。 她轻轻关上抽屉。 心如锥刺。 次日,清早。 鹿宁忽然收到一个同城快递。 寄件人是苏婳。 鹿宁拆开包装盒,里面一张贺卡,印着“生日快乐!” 这才想起,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贺卡下是一藏蓝色天鹅绒质地的首饰盒。 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条白金镶钻的项链。 钻石不小,得有一个小花生米那么大,椭圆形的,挺亮的。 在清早的阳光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耀得人眼疼。 首饰盒下有一张发票和证书。 发票上的价格是四千块,证书上写项链是白金镶锆石。 虽然证书上写镶的是锆石,可是鹿宁总觉得,这不是锆石。 她是异能队出身,外公和母亲却是考古学家。 耳濡目染,她对各类宝石有些研究。 鹿宁去楼上取了个强光手电筒,对着项链上镶嵌的亮晶晶的宝石,照了又照。 宝石发出来的光,偏冷且透彻,这分明是钻石! 锆石的光发暖,发白,光彩浮于表面。 鹿宁又用牙签蘸了一滴水放到上面,水滴呈现中等程度的小圆水滴形。 百分百是钻石! 这钻石得有八九克拉大。 看钻石的火彩和净度以及切割工艺,这条项链没有一两千万,也得值好几百万。 她和苏婳的交情,到不了送如此贵重礼物的程度。 苏婳也不会为送她个礼物,费这么多心思。 肯为她花费这么多心思的,除了秦野,就只有秦野! 鹿宁心里沉沉重重。 项链捏在指间许久,鹿宁拿起手机,拨出苏婳的号码。 跟她约好时间,见一面。 到了约定时间,鹿宁带上项链,在路上又买了两套婴儿用品套盒。 来到日月湾。 鹿宁把项链交给苏婳,“麻烦你帮忙还给秦野。告诉他,分手以后大家就是路人了,以后不要再送我东西了。” 苏婳接过项链,看着鹿宁清瘦如骨的模样,忍不住问:“还爱他是吗?” 鹿宁笑了笑,“不重要了。在父亲和他之间,我选择了父亲。我是个懦弱的人,不配爱他。” 苏婳心里钝钝一痛,“别这么说自己,你明明是为了所有人,牺牲了自己的感情。” 鹿宁少有的红了眼圈。 她缓缓抬起手臂抱住苏婳,“婳姐,保重。” 许久,她低声说:“你们都保重。” 第544章 我们私奔 归还项链后,鹿宁离开了。 苏婳拿着项链,不知该如何取舍。 晚上等顾北弦回来。 苏婳把项链拿给他,“明天是鹿宁生日,咱哥以我的名义,给鹿宁寄了这条项链,作为生日礼物,被她发现了。你抽空把这项链还给咱哥吧。” 顾北弦扫一眼项链,“放那吧,还了,我哥会难受。他那人实诚,总觉得亏欠鹿宁。” “好吧,那我等会儿放保险柜里了,先暂时替咱哥保管着。” 顾北弦淡嗯一声。 摘下袖口上的钻石袖扣,随手扔到茶几。 苏婳盯着手中璀璨夺目的项链,“你说这俩人就没法破解吗?明明心里有彼此,却因为鹿巍分开,好可惜。你是没看到鹿宁那副样子,瘦得就只剩一把骨头了。” 顾北弦解开领带,表情清冷,“无解,除非鹿巍在这世上消失。” “这么严重?” “那家伙虽然城府不如蔺老头深,可是歪门邪道懂得多。沾上他,家宅不宁。” 苏婳黛眉微拧,“真的很心疼鹿宁。” 顾北弦瞥她一眼,“妇人之仁。” 苏婳忽地仰起小巧的下巴,漂亮的大眼睛凶巴巴地睨着他,“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下语言。” 顾北弦马上弯起唇角,“我太太人美心善,说什么都是对的,你千万别生气,是我不对。” 苏婳轻轻哼一声。 顾北弦见没哄好,急忙走到她身边,把她抱进怀里,修长手指覆到她的小腹上,语气温和得像三月的春风,“娃今天有没有乖?” 一提到肚中的娃,苏婳温柔似水,“下午调皮了一阵,你一回来他就安静了。” 顾北弦勾唇,“这小子,还看人下菜碟。” “怕你说他呗。” “不敢,在咱家,他是老大,你也是老大,我是地位最低的那个。” 苏婳扑哧笑出声,抬手捏捏他的嘴,“这张嘴是抹了蜜吗?” “妻美娃帅,我心里甜,自然说不出难听话。” 苏婳白他一眼,“孩子都没出生,你怎么知道帅不帅?” “无论像谁,都不会丑。老顾当年选我妈当老婆,奶奶选你当孙媳妇,都是为了下一代的颜值着想。” 苏婳竟无言以对。 顾北弦摸摸她的头,“明晚南音生日,一起过去热闹一下。” “好,生日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 第二天晚上。 苏婳和顾北弦带着保镖,来到顾南音和楚墨沉的家。 一进门,只见宽敞明亮的客厅,早就布置得热热闹闹。 鲜花拥拥簇簇,彩灯,气球扎成各种造型,处处充满过生日的气氛。 连圣诞树,都提前布置上了。 圣诞树上挂着一闪一闪的小灯泡,以及各种充满童趣的装饰,十分卡哇伊。 顾南音穿着一袭淡黄色的公主裙,从楼上呼啦啦地跑下来,上前就要来抱苏婳。 顾北弦眼疾手快,把她扒拉到一边,“都结婚了,还像以前那样冒冒失失的。你嫂子怀孕了,你注意点分寸。” 顾南音撅起嘴,“臭哥,我比你小心,我就是抱抱,又没怎么着我嫂子。” 顾北弦长身玉立,“抱也不行,苏婳只有我能抱。” 顾南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毛茸茸的粉色拖鞋,递给苏婳,“嫂子,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防滑拖鞋,快换上吧。” 苏婳接过来,刚要俯身去穿。 顾北弦急忙夺过去,蹲下,亲自帮她换上。 顾南音大眼睛弯得像月牙儿,“瞧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还不是乖乖给我嫂子换鞋?” 顾北弦一张俊脸无波无澜,“你懂什么,我这是做给墨沉看的。” 顾南音俏皮一笑,“我们家墨沉做得比你好,不用你教。” 苏婳把一个首饰盒递给她,“给,生日礼物。” 顾南音打开,是一对粉色的钻石耳环,和她的求婚戒指很配。 顾南音喜不自禁,忽然凑到苏婳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谢谢嫂子!” 顾北弦从裤兜里拿出消毒湿巾,在苏婳脸上擦了又擦。 顾南音哼一声,“真矫情!” 没多久,大家陆陆续续都来了。 这是顾南音今天第三次过生日。 早上婚纱馆的同事,帮她庆祝了一次。 中午她的好朋友以及同学,为她庆祝了一次。 晚上是和家人一起庆祝。 顾南音收礼物收到手发软。 除了同事、同学朋友送的礼物,还有爷爷、奶奶、秦姝、顾傲霆送的。 以及陆老太太、陆砚书、华琴婉、陆翰书、陆家三兄弟、秦野、顾谨尧、云瑾等等等送的。 顾南音坐在沙发一角,兴冲冲地拆起了礼物。 拆着拆着,突然拆到了一个匿名寄来的。 顾南音脸上的笑凝固了,大眼睛里水汽氤氲。 这肯定是鹿宁寄的。 别人没必要匿名。 顾南音起身走到苏婳面前,默默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真的挺喜欢鹿宁的,很想让她当我嫂子。” 苏婳没法安慰她,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过顾南音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多久,她就恢复乐天的性格,小燕子似的穿梭在人群中,招呼大家。 热热闹闹地吃过饭后,吉时到了。 楚墨沉推着造型漂亮的三层生日蛋糕过来,点燃蜡烛。 大家围着顾南音唱生日歌。 顾南音对着蜡烛甜甜地许了三个愿望,一口气吹灭蜡烛。 吃完蛋糕,接下来大家在别墅里自由活动。 苏婳悄悄打量一眼顾谨尧和云瑾。 两人虽然没有手牵手,但是顾谨尧走到哪,云瑾就跟到哪。 在赛场上英姿飒爽的击剑运动员,在顾谨尧身边却小鸟依人,可飒可甜。 苏婳发自内心地替顾谨尧高兴。 幼时孤僻的少年,身边终于有了伴,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顾谨尧察觉到了,有点不好意思。 他揉揉云瑾的头,“这丫头,有点黏人。” 说完才发现语气有那么点宠溺,顾谨尧更加不自在了。 苏婳笑道:“好好对人家,像云瑾这么好的姑娘,真的很难找。” 云瑾觉得苏婳大方通透,给人感觉很舒服,如沐春风。 苏婳这边刚说了没几句。 顾北弦走过来,握起她的手,“你该累了,我带你去楼上休息一下吧。” 苏婳一顿,“我不累。” 顾北弦一脸认真道:“你累了,怀孕容易累。” 苏婳无奈一笑,对云瑾说:“好好玩,别拘束,今晚天气很好,去楼顶看星星吧。” 云瑾莞尔,“好,你快去休息吧。” 云瑾和顾谨尧来到楼顶露台。 果然,墨蓝的天空,星星像钻石一样闪闪烁烁,十分漂亮。 云瑾抓过顾谨尧的手,和他十指交握,“不愧是你喜欢的人,漂亮,大方,通透,你的审美一直在线。” 顾谨尧垂眸瞟她一眼,“你是在变相地夸你自己吗?” 云瑾拿额头轻轻蹭蹭他的下巴,“难道我不好吗?” “好。” 云瑾回头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 她抬起另一只手搂住顾谨尧的腰,掌心忽然往下。 覆到他劲挺的臀肌上。 顾谨尧身体极轻一颤。 仿佛一股电流穿梭耍过,浑身麻麻酥酥的。 顾谨尧忍不住心猿意马,急忙按住她的手,“这是别人家,别闹。” 云瑾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这么敏感?” 顾谨尧嗯一声。 心说,岂止是敏感,都要飞起来了。 也是奇怪了。 以前和苏婳在一起,他坐怀不乱,是柳下惠,是无欲无求的佛。 如今和云瑾在一起,他就成了有欲有求的血肉男人,是随时都能兽性大发的狼。 忽然一声轻咳。 有人上来了。 顾谨尧回眸,见是秦野。 他一身黑衣,英俊的脸神情落寞,像一匹来自北方的孤狼。 顾谨尧扫他一眼,“露台有人。” 秦野瞥了瞥他,拿出手机给他发短信:楼下有客房,去那里多好?实在不行,小区附近有酒店,随便你们怎么折腾。 顾谨尧看完信息,白了秦野一眼,“野哥,你内分泌失调了,酸性过大,以后煮粥时记得加点碱。” 秦野轻咳一声,“你带云瑾下去吧,下面到处都是一对对的,就我光棍一条。让我在这里吹吹风,冷静冷静。” 顾谨尧还要说什么。 云瑾捏捏他的手指。 二人下楼。 露台一片静谧。 秦野矗立在栏杆后,遥遥看向鹿宁家的方向,怅然若失。 沉默许久,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按了又按,最后鼓足勇气,拨出去。 响了好几遍,鹿宁才接听。 秦野低声道:“小鹿。” 鹿宁疏离地说:“你好。” “最近过得好吗?” 鹿宁笑,“挺好的。” 秦野声音更低,“可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鹿宁心痛了一下,故作轻松的语气说:“你坚强点,时间会冲淡一切。” 停顿半响,秦野缓缓开口:“小鹿,我们私奔吧!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开心心地生活,生一堆孩子,好吗?” 第545章 连夜离开 手机里一片沉寂。 几分钟后,传来鹿宁平静的声音,“你是不是喝酒了?” 秦野握紧手机,“没有。” “那为什么要说醉话?” “我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受不了这漫长的、没有边际、无休无止的相思之苦。 秦野疾声说:“小鹿你等我,我马上去找你!” 挂掉电话,秦野迈开长腿,大步匆匆下楼。 来到一楼。 佣人正在收拾卫生。 刚才那一对对情侣,有的去负一楼家庭影院看电影了,有的去卧室了,有的去了阳台,有的去了小花园。 秦野趁没人注意,快步走到门口。 手搭到门把手上,刚要推门,又松开了。 他转身,挨个房间去找秦姝。 最后在二楼书房找到秦姝。 室内有地暖,秦姝穿一件精致的丝质衬衫,姿势优雅地坐在写字台前,正对着笔记本电脑,聚精会神地绘图。 秦野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冲她笑,黑漆漆的眼睛渐渐升腾起一丝潮气。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秦姝察觉到有人,抬起头,看到是秦野,目光瞬间温柔,“儿子,有事吗?” 秦野笑容更深,心里却酸涩无比。 有很多事要交待,可是只喊了一声“妈”,他就说不下去了。 秦姝眼神定了定,很快笑道:“去跟他们玩吧,我这边有点工作急着要处理。” “好,注意身体。” “放心,妈年轻着呢,累不着。” 秦野沉沉看她一眼,轻轻关上门,下楼离开。 刚下客厅,遇到出来给苏婳拿水果的顾北弦。 秦野脚步停下,“最近症状轻了吗?” 顾北弦微微勾唇,“控制得很好,放心。” 秦野捏紧手里的车钥匙,“忙不过来,就把工作推给老顾,他身强力壮,精力旺盛,还能再干三百年。” 顾北弦眼神略略一暗,“你喝多了?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就当我喝多了吧。” 这时楼上传来苏婳的声音,“北弦,北弦!” 顾北弦晃了晃手中的水果盘,“我家的苏霸天喊我了,去了啊。” 秦野忍俊不禁,“去吧,对苏婳好点。” “已经够好了的,成天捧在手心里,当祖宗一样伺候着。” 嘴上抱怨着,却满眼含笑,说完顾北弦端着果盘,阔步离开。 秦野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微微失神。 还有南音。 秦野在阳台找到她。 他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系绳的狼牙,递给她。 那颗狼牙森白色,很有质感,带着光泽,有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南音拿在手里好奇地看了看,“这是哪来的?” 秦野道:“十七岁那年,去山里挖墓,半夜被狼群攻击,我和养父等人联手打死一只狼,取了它的牙。这是一只雄性野狼,它的牙戴在身上可以驱灾避邪。” 南音捏着狼牙,笑得甜甜的,“哥,你好厉害哇!空手打野狼!” 秦野上前抱抱她,对一旁的楚墨沉说:“照顾好我妹妹。” 楚墨沉温厚一笑,“放心,南音在我们楚家横着走。” 见最在意的人都让自己放心,秦野放心地走了。 出门。 秦野上车,发动车子开往鹿家。 一路上,风驰电掣。 生怕慢一点,会有变化。 抵达鹿宁家所住的小区大门外。 秦野给鹿宁打电话,“我到你们小区大门外了,下来吧。” 几分钟后,鹿宁出来了。 整个人瘦骨伶仃的,语气却坚决,“你回去。” 秦野垂眸望着她消瘦的脸庞,心痛如麻,“小鹿,你听着,我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冲动。我考虑了整整一百天,所有的一切都安顿好了,跟我走吧。” 鹿宁深呼吸一声,“阿野,你今年31岁了,我25岁,我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就得担起成年人的责任。你我不只是自己,还是父母的儿女,尤其是你。你自幼和父母分离,好不容易相聚,为了我再次分开,值得吗?” 秦野抬手把她拥入怀中,语气沉沉,“值得。” 鹿宁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却没挣脱,任由他抱着,低声说:“我就是个普通女人,会点拳脚,有点异能,长得还行,其他没什么出众的。没必要为了我,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秦野下颔抵着她的头发,“你一点都不普通,你独一无二,没人能代替。” “云恬小姐很适合你。” “我和她不是一路人。之前的相亲是个局,我事先不知情。后来接触是因为工作,为了避嫌,云氏那边我换别人对接了。前晚在京都大酒店遇到过一次,她来找云瑾,云瑾和阿尧在交往。为什么那么巧碰上?因为我经常去那家酒店吃自助餐,那里有你和我最开心的回忆。这些日子,我就靠着那点儿回忆度日。小鹿,没有你的日子,我度日如年。” 鹿宁一动不动,静默地听着。 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像挤破了一眼泉,汩汩涌动。 夜色深浓,降温了。 长风灌过街头,冷得入骨。 出来得急,鹿宁穿得单薄,被风一吹,身体微微发颤。 秦野察觉到了,掀开大衣衣襟,把她裹进怀里。 这才发觉鹿宁往常还有点肉的身体,如今仿佛只剩了一把骨头,那么细,那么瘦。 那么坚硬的一个女人,如今脆脆薄薄。 秦野心如刀绞。 他低下头去亲吻她额头,“跟我走吧,小鹿。” 鹿宁任由他亲吻自己的额头,沉默许久说:“你等一下。”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就走。 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秦野一颗心悬在嗓子眼。 生怕她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秦野倚在车前,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想抽烟,忍住了。 女朋友快要回来了,他得戒烟。 十分钟后。 鹿宁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窄腿裤,长靴,手里提着个黑色行李箱,远远走过来。 她来了! 她同意和自己私奔! 惊喜铺天盖地砸下来! 秦野大步迎上去,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按捺住惊喜,问:“你爸妈没说什么?” “没,我说临时有个行动,要出差。” 秦野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放进去。 鹿宁这才发觉,他又开回了以前的二手越野。 鹿宁盯着车门微微出神。 秦野砰地一声关上后备箱盖,解释道:“早就换回去了,开别的车不自在,怕磕怕碰,只这车开着最舒服。” 鹿宁动了动唇角,上车。 秦野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问:“喜欢哪个城市?” “都行。” “我们去鹿城吧。那城市不大,也不繁华,但是胜在风景优美,民风淳朴,活得不累。” 鹿宁系好安全带,“好。” 秦野握着方向盘,偏头瞅她一眼,“你开心一点。” 鹿宁扬起唇角笑,笑容有点凉,带着顾虑。 红灯亮了。 等绿灯的时候,秦野的手搭到她细瘦的手上,怜惜地说:“你瘦了很多。” 鹿宁平静地说:“最近任务有点多,你也瘦了。” 秦野声音低沉,“成天想你,睡不好,吃不香,快要疯了,能不瘦吗?” 鹿宁瘦鹿般的大眼睛影沉沉的,笑着说:“你呀,真是个恋爱脑。” 笑着笑着,却湿了眼圈。 她也是这般。 和他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第546章 可以做吗 车子上了高速,朝外省开去。 一路上,秦野热血沸腾,满脑子都是对新生活的憧憬。 首先要和鹿宁生一堆孩子。 如果是男孩,就叫秦陆、秦海、秦洋,如果是女孩就叫秦鹿、秦莺、秦鸥。 和调皮的小子相比,秦野更喜欢女孩。 最好像南音那种甜甜的,活活泼泼,无忧无虑的,多好。 不能像他和鹿宁,太喜欢为别人着想了,累。 鹿宁和他正好相反,一路上心事重重的。 途径服务区,两人停车休息去卫生间。 秦野出来得快,站在门口等鹿宁。 思虑再三,他拿起手机给秦姝发了条信息:妈,我带鹿宁走了,马上就出京都城了,保重身体,勿挂念。 三分钟后。 秦姝回信息:好,照顾好自己,保护好鹿宁。鹿家这边我会妥善处理,别担心。 秦野盯着信息,看了又看。 心里风起云涌,有什么潮乎乎的东西堵在嗓子眼。 再发信息时,手指如灌铅一般沉。 他回:对不起。 秦姝的信息很快发过来:傻孩子,无论你在哪里,都是我儿子。妈只要你平平安安,过得开开心心就好,其他都无所谓。 秦野反反复复看了两遍。 把手机关机。 很快,鹿宁从女卫生间里出来了。 秦野大步迎上去,牵起她的手。 两人无声地朝停车场走去。 秦野道:“怎么不问问我在跟谁联系?” 鹿宁微微一笑,“你要想说自然会说。” “我妈,她让我照顾好你,说她会妥善处理好你父母那边,让我们不要担心。” 鹿宁心头一暖,“秦姝阿姨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说完又觉得对不起她。 那么好的一个人,她却把她最珍重的儿子给拐走了。 也对不起自己的母亲,还有把她一手拉扯大的外婆,以及外公。 来到车前。 鹿宁朝他伸出手,“车钥匙给我,我来开吧,你休息会儿。” 秦野不给,笑意深浓,眼睛里映着点点星影,“我现在浑身是劲,开一千公里都不觉得累,等到家还能再做三百个俯卧撑。” 鹿宁笑,“男人至死是少年。” 秦野盯着她唇角的笑,出了下神,“那要看和谁在一起了。和你在一起,我是少年。和别人待一块,我是千年老僵尸。” 鹿宁笑出声,“你比之前话多了不少,人也幽默了。” “苦中作乐罢了。” 两人上车。 秦野忽然探过身,把鹿宁按到座椅上,右手捏起她小巧的下巴,嘴唇凑到她的嘴上,亲了亲。 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用舌尖撬开她的唇,吸吮,攫取。 许久不接吻了,鹿宁有些生疏。 她生硬地回吻着。 唇舌缠绕。 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 秦野差点控制不住,急忙松开她。 他深呼吸一口气,发动车子。 开出去大半个小时。 鹿宁的手机忽然响了。 秦野偏头瞅她一眼,“怎么没关机?怕你爸妈担心?” “我爸妈早就习惯了我隔三差五出差,主要是怕你家人,万一有急事找不到你,会着急。” 秦野笑了笑,“没事,之前没我,他们照样过得好好的。” 鹿宁按了接通,开了外放,“是南音打来的,你们聊吧。” 秦野“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顾南音兴冲冲的声音,“哥,我才反应过来,你急匆匆地走,是不是要和宁姐私奔?” 秦野有点愧疚,“对不起。” “好酷啊,我也想和墨沉哥私奔!” 本来挺沉重的话题,被她这么一搞,秦野顿时哭笑不得,“别闹,你俩证都领一年了,好好过日子。” “私奔刺激不?有没有电影里那种不顾一切往前冲冲冲的感觉?是不是觉得特别凄美?” 顾南音是笑着说的,大眼睛却溢满泪水。 秦野轻声道:“睡吧,别担心,先不要告诉北弦,就说我出去散散心。” “好,我不说,晚安,哥。” 挂掉电话,手机忽然“叮咚”一声。 鹿宁的微信收到转账20万。 紧接着顾南音发来一条微信信息:嫂子,微信限额,明天再给你转,好吃好喝。虽然私奔,但是生活质量也得保证。 鹿宁要给她退回去。 秦野道:“别退了,你拗不过她。那丫头看着咋咋呼呼的,脾气特别犟,回头再说吧。” 接下来,两人一路没停,直奔鹿城而去。 后半夜,终于抵达。 鹿城是个安逸的小城。 没有京都的繁华,没有京都的高楼大厦,没有京都的快节奏,也没有京都灯红酒绿的夜生活。 可是秦野心里却暖烘烘的。 因为这里即将有他和鹿宁的家。 有爱人的地方,才叫家。 日月湾的房子再大再豪华,却空空旷旷,那不叫家,叫住处。 秦野把车子开至一处半新的小区。 小区是多层。 不是别墅,也不是花园洋房,就是很普通的一处商品房小区。 秦野熟门熟路地将车停到地下停车场。 两人拎着行李,爬楼梯,来到五楼。 推开门,屋里是简单却温馨的家具,地板拖得很干净,像是有人提前来打扫过。 窗户半开着,在通风。 屋里有暖气片,虽不豪华,却暖意融融。 鹿宁有些好奇,“这是你朋友家吗?” “不是,是我前些年置办的房产。” 鹿宁纳闷,“你在鹿城置办房产做什么?” “以前盗墓,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随时都会被抓,自然要有个落脚点。” 是啊,去年秦野还在盗墓。 时隔一年多,鹿宁觉得恍若隔世。 秦野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这里普通了些,和日月湾的房子不能比,你别嫌弃。” 鹿宁笑了笑。 他以前住在秦家村,她都没嫌弃。 怎么可能嫌弃这里? 鹿宁握握他的手指,“我每次出差,去的地方都很偏僻,住招待所,住村民家。有时候为了执行任务,就窝在车里,躲在树后或者草丛里,一待一整夜,虫子蚊子、老鼠和蛇都有。这里跟那些地方比,简直就是天堂。” 秦野忽然一把拉住她,用力亲她,使劲儿地亲。 亲得鹿宁快要喘不过气来。 渐渐感觉到他身体不对劲。 鹿宁轻轻往后退了一下,“先去冲个澡吧?” 秦野一顿,“好。” 房间有两个卫生间,一人去了一个。 两人都是利落的性格,澡洗得很快。 鹿宁出来,身上穿的是她自己带来的睡衣,短发半干。 人虽然清瘦,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却亮亮的,湿湿的,像清晨染露的花瓣。 脖颈纤纤长长,锁骨白皙,腰身细细一把。 在秦野眼里,美得像天上的仙女。 他忽然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来,就朝卧室走去。 抬脚踢开门,把鹿宁放到柔软的大床上。 床是他半个月前来,新换的。 床上用品也是他新选的,是鹿宁喜欢的天青色。 他把鹿宁压在床上,唇覆到她的唇上,激烈地热吻。 唇齿交缠。 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 魂牵梦绕的热烈,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最渴望的,就在身下,就在身下! 秦野想把鹿宁吞进腹中,就不用再饱受相思之苦。 手试探地探进她的衣服里。 鹿宁并未排斥。 软玉温香唾手可得,秦野激动得不能自已,滚烫的手指在她肌肤上游走,由生疏到热烈…… 鹿宁喉间情不自禁发出一声细细脆脆的声音。 这声音鼓舞了秦野。 小腹顿时一阵胀热,秦野恨不能现在就和她合二为一! 他的手挪到她纤细的腰肢上,声音湿湿的,沉得不像话,“可以,做,吗?” 第547章 令人燃烧 暖黄色灯光下,秦野冷硬的五官如此英俊,连低垂的睫毛都透着性感的劲儿。 日思夜想的男人就在眼前。 鹿宁怎么能拒绝得了? 可是又心存顾虑。 最终她还是点点头。 手指轻轻抓着身下的床单,把床单抓得都皱了。 有顾虑,身体就不能完全打开,鹿宁躺着的姿势有些僵硬,细长的腿微微屈起,呈现出一种防御的架势。 秦野尝试了两次,未果。 不过他查过资料,知道这种时候得多做一些亲密的动作,就继续亲吻鹿宁。 吻她清瘦的脸颊,吻她的嘴唇、脖颈,最后含住了她小巧的耳垂。 他灼热的手指,在她肌肤上划过。 抚过的地方,石头都能开花。 鹿宁觉得自己快要燃烧了。 秦野低声对她说:“放轻松,再放松。” 呼吸软软在她耳边。 鹿宁耳朵痒痒的,能听见内心的烟花噼里啪啦作响,像春生的植物节节生长。 她的心渐渐变得松软湿润,像一朵鲜花朝他开放。 眼瞅着就要水到渠成,鹿宁忽然想起什么。 她一把抓住秦野的手臂,小鹿般的大眼睛闪过少有的惶恐,“做好安全措施。” 秦野一顿,笑,“怀了就生,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领证也是分分钟的事。” 鹿宁固执道:“安全为上。” 秦野拗不过她,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起身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银色的小包装。 撕开。 秦野是第一次,研究了好几分钟,怎么都戴不上。 尺寸买小了。 秦野抬手扶额,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小了。” 鹿宁纳闷,“怎么不买大点的?” “去药店买的。当时人太多,我没仔细看,摸起一盒大号就去结账了,看样子得买加大号。” 鹿宁眼帘垂下,瞅一眼他颀长的腿,脸颊一阵灼烫,轻声说:“网购吧,网上尺寸齐全,也不怕被人看到。” “好。” 好是好,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秦野箭在弦上,发不了,很难受。 鹿宁问:“要我帮忙吗?” 秦野耳翼微微泛红。 想象了下那画面,他要笑不笑,“你会吗?” 鹿宁摇摇头,脸红得像被火苗燎过。 很少见她脸红。 这一红,显得精致英气的小脸分外动人,特别有女人味儿。 秦野眼里有惊艳跳动,盯着她的脸颊出了会神。 又想要她了,特别想。 可是得尊重她。 好不容易带出来的,不能气跑了。 秦野心一横,穿上睡衣,起身去了卫生间。 自己解决完,秦野身上还是燥热难忍,只好冲了遍凉水澡。 欲气这才消减大半。 折腾半天,秦野返回卧室。 鹿宁侧躺在被窝里,眼睛湿漉漉地瞅着他,有愧意。 秦野拉开被子,躺进去,抱着她,亲亲她的额头,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直看了小半天,问:“是你吗?小鹿。” 鹿宁摸摸他的头发,笑道:“是我啊,为什么这么问?” 秦野把头贴到她的脸上,“还以为在做梦。” “我也以为在做梦。” 秦野探身把台灯调暗,盯着鹿宁的脸,迟迟不肯睡。 鹿宁问:“开了大半夜的车,你不困吗?” 秦野摇摇头,“不舍得睡。” 鹿宁抚摸他漆黑漂亮的大眼睛,“快天亮了,睡会儿吧。” 秦野声音低沉,“怕你趁我睡着了偷偷离开,怕一觉醒来,是个美梦。” 鹿宁弯起唇角,细长的手臂搭到他的腰上,轻轻拥住他,“不会,不告而别的事,我做不出来。” 秦野这才放心地关上台灯,闭上眼睛入睡。 很快,他呼吸平稳,睡沉了。 鹿宁却睡不着。 昨天还心如刀割,今天却同床共枕了。 像坐过山车一样。 黑暗里,鹿宁手指轻轻摩挲着秦野棱角分明的下颔,望着他,又幸福又心痛。 两人折腾大半夜,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洗漱过后。 秦野牵着鹿宁的手,一起下楼去吃早餐。 来到一家卖小馄饨的店前。 秦野交钱要了两大碗小馄饨。 坐好后,秦野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鹿宁,“这家的小馄饨皮薄馅大,味道特别好,你肯定喜欢。” 鹿宁有点感动。 上次父亲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他记在心里了。 馄饨味道果然很棒,皮薄如蝉翼,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肉馅,肉馅香而劲道。 香油很香,上面撒着虾皮和绿色的小香葱、香菜。 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小馄饨。 馄饨倒在其次,主要取决于身边坐着的人。 吃完早餐。 两人手牵手去菜市场买菜。 鹿城比京都还要靠北,冬天气温很低。 阳光被厚重的云层挡住,湿冷沁入骨髓。 风刮在脸上,像刀割,呼出来的气都是白的。 可是两人却觉得很暖,心里热乎乎的,像怀里揣着个热水袋。 鹿宁仰头看一眼秦野,眉眼含笑,“我们这样好像新婚夫妻。” 秦野垂眸凝视着她,冷硬的眉眼满是柔情,“如果你愿意,我们今天就去领证,我的户口单独挪出来了,户口本我也带来了。 鹿宁却犹豫了,领证要过父亲那一关。 他那畸形的野心,不知能不能收敛? 鹿宁极浅一笑,“婚姻是大事,先不着急。” 秦野微微失落,却没表现出来。 说是私奔,不过是一个手段,试探鹿巍的反应,也是考验他。 往前迈一步,总比原地踏步强。 步行六七分钟后,两人到达菜市场。 来菜市场买菜的,多是女人,很少有男人。 像秦野这种高大英气的男人,更是珍惜动物。 一入菜市场,便引来众人瞩目。 秦野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往前走。 鹿宁看着琳琅满目的青菜,语气带一丝歉意,“我只会做蛋糕,菜炒得一般,以后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好妻子。” 秦野捏捏她的手指,“好妻子没有标准,我做菜好吃就够了。你美好善良,有勇有谋,不带有色眼光看我,就已经胜过很多人。” 鹿宁笑盈盈,“你要求可真低。” 秦野握紧她的手,“活了三十一年,才遇到个喜欢的,要求很高了。” 鹿宁心里甜丝丝的,“原以为你会娶云小姐。” 秦野冷硬的声音暗含深情,“不会,心里装满了你,盛不下任何人。” “可能是我先入为主,如果你早遇到她,你们就是一对了。” 秦野知道鹿宁这是心有芥蒂了。 他耐心地解释道:“我和云小姐成长环境差距过大,生活习惯和性格也不一样,不是一路人。即使没有你,我和她也走不到一块去。” 鹿宁不再说话。 秦野走到菜摊前,熟练地挑菜、挑鱼、挑肉。 鹿宁这才知道,猪肉前腿肉比后腿肉嫩,五花肉还分上五花和下五花。 上五花适合做肉馅,下五花适合做红烧肉。 看着左手提菜,右手拎肉的秦野,鹿宁笑道:“没想到你这么懂生活。” “我养父和养母很早就离婚,他平时好赌不着家,吃喝拉撒全靠我自己,所以早早就独立,打扫卫生炒菜做家务什么的,都是小儿科。” 鹿宁心疼地望着他,很想抱抱他。 离开菜市场,两人回到温馨的小家。 秦野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切肉。 鹿宁就在旁边洗菜。 虽平淡却觉得幸福。 秦野做菜很麻利,备好菜后,没用太长时间,就端出来四菜一汤。 有红烧肉、芹菜炒肉、酸辣土豆丝、鲫鱼汤等。 秦野拿公勺舀一勺鲫鱼汤,喂到鹿宁嘴里,“鲜吗?” 鹿宁大眼睛弯起,“鲜。” 她又夹起一筷子红烧肉喂秦野。 这顿饭是鹿宁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碗筷,一起去厨房刷碗。 和爱的人在一起,做家务都变得美妙。 休息过后,两人去超市买一些生活必备品。 买了没几样,秦野直奔计生用品那里去,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加大号的,只好上网下单。 回来吃过晚饭后,两人靠在一起看电视。 秦野看的是财经节目。 鹿宁发现一个变化,以前他爱看鉴宝和考古之类的节目。 没看多久,鹿宁的手机响了。 瞅一眼来电显示,鹿宁按了接通,起身去阳台。 鹿宁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鹿巍的声音,“你这孩子行,撒谎竟撒到我头上了。你压根就没任务,不是出差,去哪了?” 鹿宁语气平静道:“不用你管。” “不说是吧?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你了?我调了小区门外的监控,看到你上了秦野那辆破越野车。现在处处都是监控,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找回来。” 鹿宁面无表情,“有事直说。” “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知道。” “你和秦野复合了?” 鹿宁略一停顿,“算不上,等你查清案子,我们再真正复合。” 鹿巍冷笑,“警方查了整整三十一年,都悬而未破,你让我短时间内破案,怎么可能?我是有点手段,但不是万能的神。” “那你就努力,尽力。你破案之日,就是我和秦野的订婚之日。” “我要是十年都查不出来,你们就十年不结婚?” 鹿宁嗯一声。 鹿巍被气笑了,“你有点数,没结婚,别让秦野得手。男人天生贱癖,得到了就不会珍惜,得把利益最大化,懂吗?” 鹿宁无语,挂断电话。 以前挺敬佩父亲的,觉得他阅历丰富,有计策有谋略,专业知识棒,工作能力强。 如今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叮铃铃!” 手机忽然又响了,扫一眼来电显示,鹿宁神色微微一滞。 第548章 午夜刺激 电话是顾北弦打来的。 认识一年多了,这是他第一次给鹿宁打电话。 平时见面,他都是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离她八丈远,仿佛她身上有瘟疫。 鹿宁按了接通,礼貌地打招呼,“你好,顾总。” 顾北弦喊一声“嫂子”,客气地说:“打扰了,我哥手机关机,只能打你的。你告诉他,我给他账户转了一笔钱,让他在当地买套好点的房子。你们吃好住好,钱的事不用操心,我会定时给打。” “你也知道了?” “嗯,昨晚我哥对我说那句交待的话,我就猜到了,假装不知道,怕他不好意思走。“ 鹿宁忍俊不禁。 这男人,果然是人中龙凤。 一句话,就能窥见全貌。 鹿宁离开阳台,来到客厅。 走到沙发前坐下,她伸出双臂搂住秦野的腰,把顾北弦的话转述了一遍。 秦野笑,“臭小子,难怪说让我放心。” 笑着笑着,鼻尖发酸。 原来所有人都希望他去找鹿宁,所以他们都对他说“放心”。 好让他放心地走。 秦野抬手抚摸鹿宁的头发,“喜欢这座城市吗?” 鹿宁点点头,“有你在的城市,我都喜欢。” 秦野心生欢喜,“那你辞职吧。钱的事不用愁,我在当地再找份工作,你也换个安全点的工作。如果你同意,我这就给你们易局打电话,让他派人帮你办理离职手续。” 鹿宁眉心微拧,“我当年入队签过协议,不能违约。” 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 和鹿巍那些半路入队的不同,她是军校毕业,有很强的使命感。 觉得国家培养了她,她得报效国家。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觉得自己不能拖累秦野。 本该风光无两的人,却因为她,躲到这安逸的小城,过碌碌无为的日子。 顾家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舒服。 见鹿宁不同意,秦野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手指抓紧她的手,“你还是要走?” “我休假的这段时间,会好好陪你。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秦野眼神黯淡下来,“你把我想的太肤浅了,我要的是和你过一辈子。” 鹿宁凝视他的眼睛,“你是顾家的儿子,是藏龙卧凤般的人物,蛟龙应该在海里畅游,凤凰要在天上飞翔。为了一个女人屈居此地,不觉得可惜吗?初来乍到,你可能觉得新鲜,但是时间久了,你就会慢慢厌倦。等到激情退去,爱情消失,你会觉得是我耽误了你的前程,是我让你沦为一个庸碌的人。” 秦野摇头,“不会。以前成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讨生活,如今能过安逸日子,对我来说,十分可贵。” 鹿宁亲亲他的下颔,“那就等你厌倦了我再说。” 秦野语气坚定,“永不厌倦。” 鹿宁笑得眼含泪花,“这是山盟海誓吗?” “是我的真心话。” 鹿宁若有所思,心事重重。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秦野忽然站起来,弯下腰,一手伸到鹿宁腋下,另一只手伸到她腿弯,“不早了,我们去睡觉吧。” 鹿宁道:“我自己能走。” 话音刚落,身体瞬间腾空。 秦野打横把她抱起来,就朝卧室走去。 把她放到床上,秦野左亲亲她右摸摸她,心里急得像着火了似的,却拿她没办法。 恨不得网购的加大号,快点到货。 这样就能和她做一些爱做的事了。 只有这样,他才彻底放心。 两人温存了好一会儿,互相抱着睡沉了。 睡至半夜,秦野忽地睁开眼睛。 鹿宁也醒了,趴到他耳边,用气流说:“有人进来了。” 秦野声音压得极低,“我也听到了,人在厨房位置。”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飞刀,“你在卧室待着,我去看看。” 鹿宁急忙抓住他的手,“等一下,先弄清楚情况再说,听脚步声,对方人不少。” “我不怕。” “不是怕,是谨慎。” 鹿宁迅速走到门口,把门反锁上,紧接着拉着秦野的手臂,“我们先去窗外。” 两人走到窗前。 鹿宁轻轻推开窗户。 秦野从靠墙的储物柜里,找出两条带铁钩的攀岩绳,身体探出窗外,用力往上一扔。 他们住五楼,房子总共六层。 攀岩绳的铁钩,牢牢钩住六层楼板。 秦野又用同样的方法,把另一条攀岩绳也甩到六楼。 两人拽住攀岩绳,跳向窗外,用另一手扒着空调外机。 秦野把窗户重新关好,窗帘拉好,只留一道缝隙,用作观察。 很快,听到卧室门上传来极轻的开锁声。 对方是高手,没用几秒钟,就把反锁的门打开了。 紧接着,卧室门被推开。 鹿宁眼睛能夜视,清晰地看到三四个人,一身黑衣,身形矫捷,蹑手蹑脚地冲进来。 那三四个人摸着黑,迅速来到床前。 有人挥刀照着枕头位置砍下去,却砍了个空。 他们有人弯腰在床底找,有人打开衣柜找。 还有人朝窗户这边走来。 秦野摸出飞刀,刚要反击。 鹿宁忽然拉拉他的袖子,“上面还有一个人。” 秦野一顿,冷汗唰地一下冒出来。 要是对方把攀岩绳拦腰砍断,再来个内外夹击。 他和鹿宁即使不死,也得受伤。 他伤了没事,却要连累鹿宁。 那人顺着绳子嗖嗖地往下爬。 夜色黑,秦野一时辨认不出来。 鹿宁惊喜道:“是顾谨尧!” 秦野松了口气。 眨眼间的功夫,顾谨尧来到二人面前。 他从腰后摸出一把麻醉枪,“动手吧。” 鹿宁从腰后摸出匕首。 秦野唰地一下拉开窗户。 三人出枪的出枪,出刀的出刀,出匕首的出匕首! 三管齐下! 屋里顿时传来几声痛叫! 那几人夺门而出。 秦野和顾谨尧、鹿宁三人翻身进屋。 秦野打开灯。 地板上有滴的血。 床上枕头被砍烂,里面的羽绒跑出来。 其他人都跑了,只有一个人中了麻醉枪,跑到厨房位置时晕倒了。 那人身形消瘦,穿紧身黑衣,头戴黑色面罩。 顾谨尧蹲下,摘掉他脸上的面罩。 容貌普通,五官平庸,认不出是谁。 顾谨尧撸起他的袖子,看到他手臂上有个黑色纹身,纹的是蝎子。 小小的蝎子看起来十分狰狞。 顾谨尧道:“这是北方的一个地下杀手组织,叫‘蝎子帮’,有人要暗杀你们。” 秦野面无波澜,有点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他找出绳子把这人反绑了,扔到墙角。 秦野看向顾谨尧:“你怎么来了?” 顾谨尧道:“来给你们温锅,祝贺你们乔迁之喜,没想到遇到这事。楼上也有埋伏,要不是我帮你们处理,你俩就坠楼了。救命之恩大过天,你怎么报答我?” 秦野撩起眼皮瞅他,“你想让我怎么报答?” 顾谨尧一本正经,“别的我也不缺,你以身相许吧。” 秦野抬手捶了他肩膀一下,“你收敛点。” 他偏头对鹿宁说:“别误会,这是我哥们儿。平时特高冷,一遇到我,就本性暴露,沦为二哈。” 鹿宁笑。 觉得这俩人有种反差萌。 顾谨尧踢了踢昏迷的那人,“要报警,还是等他醒了,好好审一审?” 秦野说:“我来处理吧。” 顾谨尧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秦野找出自己的手机,开机,拨给顾傲霆,“顾董,请你现在立刻马上去你的好大儿家,把他给我抓起来!” 第549章 你膨胀了 深更半夜,顾傲霆睡得迷迷糊糊。 猛然接到秦野这个电话,他纳闷道:“我的好大儿不是你吗?你让我抓你,这是什么逻辑?” 秦野硬声说:“别装傻,是顾凛,他派杀手半夜来暗杀我!” 顾傲霆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全醒了。 他翻身坐起来,“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阿尧也在,要不是他来得巧,我和鹿宁不死也得受伤。我前脚刚出京都,顾凛后脚就派人来暗杀我,这是在我身后安插了多少眼线。” 顾傲霆后背发寒,“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阿尧和鹿宁呢?” “都没有,快去抓顾凛吧,别浪费时间了。” “好好好,我现在就带人去找他。” 顾傲霆挂了电话,找到顾凛的号码拨过去,“你在哪?” 顾凛睡意朦胧,“和孩子在一起,您老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顾傲霆知道了。 他这是在乌锁锁家。 顾傲霆冷哼一声,“你还有脸睡觉?” 顾凛顿一下,“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半夜的,您老火气怎么这么大?” “你也知道这是大半夜?等着,我马上过去!” 说完,顾傲霆给助理去了个电话。 让他带几个人,马上去乌锁锁的住处,堵着顾凛。 顾傲霆掀开被子下床,用最快的时间,穿好衣服。 带着保镖,开车来到乌锁锁住的地方,和助理等人汇合。 顾傲霆敲门。 顾凛来开的门,身上穿着睡衣,头发有点乱,睡眼惺忪的。 顾傲霆一瞅顾凛这架势,好家伙,躲都不躲,也不惊慌。 这明显是有恃无恐啊。 他神色如此平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顾傲霆大手一挥,“把他给我抓起来!” 几个保镖呼啦啦上去,把顾凛围起来。 顾凛扭头瞅瞅保镖,一脸无辜地对顾傲霆说:“爸,我做错什么了?你让他们抓我?” 顾傲霆愤愤道:“阿野被杀手暗杀了!” 顾凛皮笑肉不笑,“阿野被杀手暗杀关我什么事?我整晚都在睡觉,乌锁锁可以作证。我不知道什么杀手,也没和任何一个杀手联系,您可以查我通话记录。” 顾傲霆鼻子哼出一声气流,“你一个留学精英,会蠢到用自己手机买凶杀人?” “我也没有杀人的动机啊,秦野是我亲弟弟,手足情深。” 顾傲霆冷笑,“你要是真把他当亲弟弟,听到他被暗杀的消息,最先关心的应该是他有没有受伤,而不是推卸责任。” 顾凛双手一摊,“您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啊,爸。” “你要是大大方方地承认,我还能高看你两眼,一味装傻充愣,只会让人瞧不起!” 顾凛皱眉,“您老人家怎么变得偏听偏信了?以前从不这样的。” “别废话,从今天开始,你手头的工作全停了!” 顾凛轻轻嗤一声,“您老是不是忘记了?我是公司股东,我的工作停不停,由股东大会决定,不是您老一人说了算的。您私自拘禁我,也是犯法的。” “啪!” 顾傲霆忽然抬手甩了他一巴掌,“那是我的公司,我说了算!” 顾凛被打懵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他打。 顾凛抬手捂着泛红的脸,难以置信,“爸,您打我?” 顾傲霆微咬牙根,“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兄弟手足相残!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和阿野的恩怨到此为止,到此为止!你倒好,直接派杀手去暗杀他!他从小被人偷走,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找回来,在公司连点股份都没有!你什么都有,坐拥一切,还容不下他!他放弃所有,跑到那么远的一个小城市,想开始新生活,你还要弄死他!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顾凛静静听完,忽地抬起下巴,“报警吧,让警方还我一个公道。” 顾傲霆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你就是吃定了我不能报警,所以有恃无恐!” “那您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就把我抓起来啊。” “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他以前盗墓得罪过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说是那帮人来寻仇?” “他以前盗墓得罪的,都是盗墓的。盗墓的只为求财,很少会散财杀人。那些混江湖的人,最懂拜高踩低。即使他们不知道阿野的真正身世,但是看到他在顾氏集团身居要职,和我、北弦、谨尧走得都很近。就冲这几点,也没人敢派杀手杀他!” 顾凛哑口无言,暗自懊恼,百密一疏。 早知如此,应该听外公的话,忍忍忍! 可他受了秦野那么多气,太想弄死他,出出心中的恶气了! 顾傲霆冷眼瞅他半秒,命令道:“带走!”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保镖一边一个架起顾凛就朝外口走去。 顾凛冲自己的保镖喊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过来帮我!” 顾傲霆倏地回头,“我看你们几个谁敢往前一步?” 那帮保镖虽然是顾凛的手下,薪水却是顾氏集团出。 顾傲霆又是顾凛的爹。 顾凛不好得罪,可是顾傲霆更不好得罪。 他们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皆是一动不动杵在原地。 顾凛气得大骂:“一群废物,蠢材!” 一直躲在房间里偷听的乌锁锁,猛地拉开门,跑出来,拦住顾傲霆的去路,“顾叔叔,您不能带走阿凛啊,我孩子还这么小,不能没有爸爸。” 顾傲霆厌恶地瞪她一眼,“滚开!” 保镖急忙上前把乌锁锁拉开。 出门,上车。 顾傲霆把顾凛带到郊外一处闲置的别墅。 让人把他关进地下室。 顾傲霆吩咐保镖道:“二十四小时守着他,不要让他逃了。地下室的监控打开,让他一直跪着,每天跪足十个小时,一旦不听话,就通知我。” “好的,顾董。” “一天给三个馒头吃就好了。” 顾凛一听慌了,“爸,我是您亲儿子,您这么苛待我,对得起我妈吗?” 顾傲霆就笑啊,“你妈难产而死,我赔了蔺家好大一笔钱。这些年,在你身上花的钱,都够建一座金山了。我供你吃最好的,喝最好的,接受最好的教育。毕业后来公司,直接空降到高位,给你股份,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你还不知足,竟然要杀了阿野!” 顾凛苦着脸,“真不是我。” 顾傲霆懒得再听,袖子一挥,叮嘱助理:“对外就说顾凛生病了,要养病。” “好的顾董。” 一行人离开。 上车后,顾傲霆闭上眼睛,久久没出声。 如果一上来,就娶了秦姝,就不会凭空多出这么多烦恼。 可惜,没有如果。 车子开出去三个路口,顾傲霆缓缓睁开眼睛。 找到秦野的号码拨过去。 秦野喂了一声。 顾傲霆道:“我把顾凛关起来了,工作暂停,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谢了。” “你和鹿宁私奔,鹿巍有什么反应?” 秦野道:“听说他在帮忙查我当年丢失的案子,应该是有悔改之意了。” 顾傲霆微微蹙眉,“警方都查不出,他要是能查出来,那我高看他三分。” “嗯,挂了。” “先别挂,听我说完。你卡里我白天派人给转了一笔钱过去,你用这笔钱换个安保系统好点的别墅住。家里又不是没钱,你抠抠搜搜地住个旧房子,埋汰谁呢?也就鹿宁,换了别人,谁跟你私奔?” 虽然他凶巴巴的,秦野却一点都不生气。 秦野无声地笑了笑,嘴上却不饶人,“老顾,你今天有点膨胀啊。” “好不容易有点底气,我膨胀一次怎么了?” 秦野扯扯唇角,“打扰你睡觉了,快去贴个睡眠面膜吧,省得长皱纹。” 顾傲霆急忙抬手把眉间纹往两边扒了扒,“你也早点睡吧。” 秦野掐了电话。 把手机扔到一边。 看到鹿宁把地上的血拖干净了,正在换枕头和床上用品。 顾谨尧则拿着工具,在修厨房的窗户。 窗户被杀手卸掉了。 修好出来,顾谨尧扫一眼被绑着的杀手道:“去睡会儿吧,等天亮再处理这货。我认识‘蝎子帮’的人,会让他们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好。”秦野问:“你睡儿童房还是书房?” “书房吧。贺礼在车上,明天拿给你。” “要什么贺礼?你人来了比什么都强。” 顾谨尧瞥他一眼,“还好意思说。私奔前,向这个告别,向那个告别,唯独不跟我告别。” 秦野乐了,“这也好攀比?我妈思念我整整三十年,北弦病未痊愈,南音是小孩子,我放心不下他们。你身强力壮的,比钢筋还硬,爱情事业双丰收,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谨尧瞟他一眼,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有张折叠的沙发床。 顾谨尧熟练地展开。 秦野给他抱了床被子和枕头,帮他铺好床。 顾谨尧走到沙发床前坐下,“我其实在外面订了酒店,不放心你才住下的,不是蹭你床睡。” 秦野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等来生投胎做女人,以身相许。” 顾谨尧抬手打掉他的手,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真有来生往世,他只希望十二岁那年不要发生火灾。 第550章 男欢女爱 折腾一晚,第二天直到九点多,三人才醒。 简单洗漱后,秦野和鹿宁去厨房做早餐。 门外忽然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叮咚叮咚!” 秦野洗了把手,要去开门。 顾谨尧拦住他,“我来。” “是快递,我刚接了电话。” “这年头,坏人最爱冒充快递和外卖人员。” 秦野无奈,“我身手又不差。” 顾谨尧瞥他一眼,“你身手是不差,但你是野路子出身,跟我们专业的比,你缺少缜密的逻辑思维和推理能力,这点你要多和鹿宁学学。” 一听他夸鹿宁,秦野不出声了。 比夸他自己,还开心。 顾谨尧趁机走到门前,打开门,先观察一眼送快递的,见他眼神正常,这才接过快递。 把门关上,顾谨尧晃了晃长约三十厘米的快递盒。 听到声音没有异常。 他拿裁纸刀拆开快递盒。 里面是两盒durex。 金色的包装盒上印着黑色汉字:激情超薄,50只装。 顾谨尧瞅了眼尺寸,“行啊,你够可以的。” 秦野耳翼微微泛红。 他一把夺过来,“建议你也网购,实体店加大型号的特别少。” 顾谨尧心猿意马,面上却毫无波澜,“我暂时用不到,我比你矜持得多。” 秦野不想跟他说话。 他和鹿宁谈了一年多,分分和和,快一年半了,哪里不矜持了? 秦野捏着两个盒子,走进主卧,小心翼翼地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想到晚上将要发生的事,忍不住心潮澎湃。 出来,鹿宁已经把早餐端上桌。 是秦野煎的葱花油饼、荠菜鸡蛋饼、西红柿疙瘩汤、肉丝龙须面和凉拌金针菇、凉拌黄瓜。 虽然是家常饭,却香喷喷的。 那杀手身上的麻醉药劲儿过了,缩在墙角,闻着香味,肚子饿得咕咕叫。 三人围着桌子一起吃饭。 顾谨尧道:“蝎子帮的人很快就到了,来把这人带走。” “来的是什么人?” “不是头儿,算是头儿的助理,在帮派里话语权不低。” “好。” 二十多分钟后,蝎子帮的人来了,来了两个。 一个瘦高个,面皮白净,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的。 不知道的,压根就无法把他和杀手组织联系到一起。 另外一个体壮如熊,眼神凶神恶煞,是他手下。 眼镜男朝顾谨尧伸出右手,客客气气道:“您好,顾先生,我姓谢,叫谢怜花。我们老大派我来善后,不知秦先生是您的朋友,多有得罪。” 顾谨尧没握,只道:“把上家招出来,这事一笔勾销。” 谢怜花从包里掏出一沓资料,递给顾谨尧,“早就猜到您让我们来,是要这个。给,这是对方的账号。” 顾谨尧接过来瞅一眼,是国外的银行账户。 酬金是八十万美金。 账户是黑账户,他以前曾用这种方式给苏婳转过钱。 这种账户,经过多方操作,倒了又倒,很难查出背后真正转账的人。 显然对方十分谨慎,且业务熟练。 顾谨尧拍了拍资料,“我出双倍,你们去把对方做了。” 谢怜花为难,“不是钱不钱的事,我们收钱办事,从不和雇主正面联系。你看这人,转个账都通过国外账户转,很难查到他的真身。” 顾谨尧冷笑,“谢助理,就这么放人不合规矩啊。” 谢怜花朝身后的手下递了个眼色,“大熊,给他把刀。” “好的花哥。” 大熊从腰上拿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拔出来,走到杀手面前,“对不起了,兄弟,得按江湖规矩办事。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杀手垂着眼皮,脸色煞白,“我自己来吧。” 大熊拿匕首将他身上的绳子割开,把匕首递给他。 杀手右手接过匕首,对着左手手腕比了比。 他一咬牙,闭上眼睛。 忽听“咔”的一声,手起刀落! 鲜血四溅! 手和腕分了家! 鲜血淋漓滴到地板上。 “噗通!” 杀手疼得晕倒在地上。 大熊从口袋里掏出消毒纱布,捂住他的伤口,简单包扎止血,又拿毛巾把地上的血处理干净,把砍断的绳子扔进垃圾桶。 他捡起那只断手收好,把杀手背到后背上,走到谢怜花身后等着候命。 谢怜花看向顾谨尧,“顾先生,这个答复您还满意吗?” 顾谨尧眼睫微动,没出声。 谢怜花只好又说:“我们蝎子帮从今天开始,和秦先生有关的一律不接,若再有要害他的,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顾谨尧这才开口,“你们走吧。” 谢怜花弯下腰,朝顾谨尧深深一鞠躬,“谢谢顾先生。” 等人走后,鹿宁开窗通风,散散屋里的血腥味。 秦野拍拍顾谨尧的肩膀,“你人脉挺广啊,黑白通吃。” 顾谨尧云淡风轻,“你才知道?我不只黑白通吃,男女也通吃。” 秦野急忙朝他使眼色,“过分了啊,小心我给云瑾打电话。” 此话一出,一下子掐住了顾谨尧的软肋。 安静几秒。 顾谨尧手握成拳递到唇边,清清嗓子道:“说正事,我来鹿城有事,这边有个老藏家公司破产,要变卖手里的货,你帮我看看货。” “成。” 顾谨尧抬头看向正在厨房刷碗的鹿宁道:“嫂子,借野哥用一用,你不介意吧?” 鹿宁想歪了,停顿一下,才恢复正常,“不介意,你用吧。” “那我带走了啊,晚上再给你送回来。” 说罢他抬手搭着秦野的肩膀,就要出门。 忽听嗖的一声,鹿宁闪电般追了上来,从门口衣架上拿起外套,道:“我跟你们一起吧,初来此地不太平,我不放心阿野一个人出门。” 顾谨尧忍俊不禁,“嫂子当真了。” 被鹿宁如此在意,秦野心里泛起一阵清甜。 三人出了家门,来到顾谨尧的车前。 顾谨尧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个温锅礼物递给秦野,有微波炉、电饭煲、炒锅等。 秦野拆开一个电饭煲,里面粉哗哗的。 全是崭新的票子。 一沓一沓的。 秦野推辞,“要锅就好了,送什么钱?” 顾谨尧道:“你一个大男人,别扭什么?等我乔迁新居,你再还回来就是。” 不由分说,他搬起来,塞进秦野的后备箱里。 搬完,几人上车。 和顾谨尧的助理、鉴宝师汇合,来到那个老藏家家里。 所谓的老藏家,是出于喜欢古董,为了鉴赏买回来,买回来的古董,至少一代人不动。 这样的才称之为老藏家。 这位老藏家的货是真多,字画瓷器玉器应有尽有。 顾谨尧捡着看上眼,有市场价值且好出手的挑。 鉴定师跟在后面辨认真假。 秦野则过最后一关。 因为再老的藏家,也有打眼的时候。 眼再尖的鉴定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秦野从几岁起,就在古董堆里打转,孰真孰假,上手一摸便知,全凭感觉。 忙完一通,秦野挑出三件假货。 顾谨尧赞不绝口,“不愧是我野哥!” 收完货,顾谨尧带人离开鹿城。 秦野和鹿宁回到家。 夜幕降临,室内温暖如春。 秦野去浴室,把浴缸放了一池子热水,还学电视里那样,撒了一层玫瑰花瓣,燃了香薰。 鹿宁进去,盯着酒红色的玫瑰花瓣,笑了笑。 这男人也学会浪漫了。 洗过澡后,鹿宁躺到床上。 秦野把她身上的睡衣轻轻剥掉,像开宝盒那样珍重。 雪白纤瘦的身子露出来。 秦野一阵心痛。 她太瘦了。 鹿宁闭上眼睛,听到秦野撕塑料小包装的声音。 几分钟后,秦野覆下,亲吻鹿宁,从额头亲起,亲她鼻尖,嘴唇,锁骨和白皙的肩头…… 两人亲了很长时间。 最后秦野亲亲鹿宁的脸颊,语气温柔,“准备好了吗?” 鹿宁嗯一声。 “我开始了?” 鹿宁点点头,大眼睛湿漉漉的,像夜色下的泉。 忽然,她嘴里发出一声轻“嘶”。 秦野急忙停下,盯着她的脸,“疼?” 鹿宁摇摇头,笑,“不疼。” “疼你就说。” 鹿宁拧眉忍着,笑着说:“真不疼。” 见她拧眉,秦野不敢继续下去了。 鹿宁干脆关了灯,“没事,你大胆点。” “那我轻点。” 黑暗里,鹿宁看到秦野英气的面庞起起伏伏,睫毛长长的,英俊得让人疼惜。 秦野却看不清她,只觉得她出奇得安静。 可是初经人事的感觉太销魂了,如腾云驾雾,全身血液齐齐汇集一处,他来不及想太多…… 事后。 秦野打开灯,清理床单,看到床单上一片鲜红。 和他在电视里看到的不一样,电视里的落红只有指甲盖大小。 这却是巴掌大一滩血。 鲜红鲜红的。 触目惊心! 秦野倒抽一口冷气,心疼得像被人攥住,“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鹿宁脸色苍白,“没事,女人第一次都这样,以后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停下来?” 鹿宁摸摸他的脸,眼神温柔,“真没事,我爱你,阿野。” 第551章 是我的宝 猛然听到鹿宁说爱自己,秦野心里咣地惊喜了一下。 是啊,只有爱他,才会如此顾及他的感受,强忍疼痛,一声不吭。 秦野心里泛起一片汪洋。 他一把将鹿宁抱进怀里,低头去吻她的唇。 鹿宁忍着疼,回应他的吻。 他们唇齿相依,血泪交融,除了爱,就剩感动。 负距离沟通过后,他们变得更加亲密,心贴心,肉贴肉,灵魂交融。 那种亲近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一吻过后,秦野松开鹿宁,抬手擦掉她额头的冷汗,目光疼惜,“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去医院,肯定要躺下来,给医生看。 想想那画面,鹿宁耳根微烫,“别去了,挺不好意思的。” 秦野拳头微微握紧,“那我去药店给你买点药抹抹?” 鹿宁冲他勉强笑笑,“我先去冲个澡,检查一下,你也冲一下,你刚才出了很多汗。” 秦野没动。 鹿宁拿起床边的睡衣穿上,手掌撑着床下去。 秦野瞅着她的睡裤,后面有血渗出。 她还在流血! 秦野心一慌,一把架起她的胳膊,“别洗了!快去医院!你还在流血,万一失血过多,会有生命危险!” 鹿宁苍白地笑笑,“你太夸张了,这种事哪会失血过多?” “听话,去医院。” 怕她再拒绝,秦野弯腰打横抱起她,就朝门外走去。 来到客厅门口,秦野才想起两人身上都是单薄的睡衣。 他放下鹿宁,摸摸她的脸,“稍等下,我去拿衣服。” 秦野匆匆返回卧室,打开衣柜,迅速找出她的羽绒服、毛衣、裤子、围巾和袜子,想了想,又从储物柜里找出卫生巾和口罩。 交给鹿宁。 鹿宁去卫生间换上裤子,出来开始套毛衣。 秦野蹲下给她穿袜子。 当他的大手握起她的脚,往上套袜子的时候,鹿宁破防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被要求独立自立、勇敢坚毅,从三四岁起,衣服鞋袜都是自己穿。 如今二十五岁了,居然有人帮她穿起了袜子。 鹿宁睫毛下一片潮气。 她摸摸秦野黑黑硬硬的头发,“我自己来,你去换衣服。” “好。” 嘴上应着,秦野却帮她穿好了另一只袜子,还从鞋柜里拿了靴子帮她穿上。 鹿宁没想到这个外表冷冷硬硬的男人,居然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两人换好衣服。 秦野一把抱起鹿宁,就朝外走,疾步如飞。 鹿宁笑他,“看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我要生孩子了,快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秦野固执道:“不放,我有的是力气,抱你毫无压力。” 鹿宁无奈一笑。 寒风萧索,刮在人脸上,挺冷的。 鹿宁心里却暖融融的。 她有点贪恋这温情,把脸往秦野怀里微微靠了靠。 嗅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身上那种火辣辣的疼痛仿佛减轻了点。 从今天开始,他成了她的男人。 她成了他的女人。 他们融为一体。 两人上车。 秦野拿了个软垫递给鹿宁,“垫在屁股下面,感觉会好点。” 鹿宁接过来照做。 秦野发动车子,一路风驰电掣,来到医院。 挂号,就诊。 秦野特意挑的女妇科医生。 鹿宁躺在检查床上,让妇科医生给她检查。 那种感觉,说实话,挺难为情的。 鹿宁身手好,却不是沈鸢那种大咧咧的女汉子,内心有点保守。 检查过后,是膜破裂,外加轻度撕裂,宫口也有轻度裂痕。 没严重到缝针的地步,可以自愈。 医生给鹿宁开了止血药和消炎药,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让她这几天尽量卧床休息,注意卫生,不要吃辛辣和刺激性食物,短期内不要同房。 涂好药,鹿宁从就诊室里出来。 坐在等候室的秦野,急忙站起来,一脸紧张地问:“严重吗?” 鹿宁微微一笑,“不严重,别担心。” “说实话。” “就膜破了,每个女人都要经历这种事,别大惊小怪。” 秦野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鹿宁这才发觉,他掌心全是汗。 回到家。 俩人去浴室冲了澡,换上睡衣,重新躺在床上。 秦野睡不着了。 他侧抱着鹿宁,一遍遍地亲吻她的额头,黑漆漆的大眼睛凝视着她,喊道:“小鹿。” “嗯?” “小鹿。” “嗯!” “小鹿。” 鹿宁笑,“你今晚是怎么了,帮我叫魂呢?我魂在,人也正常,别叫了。” 秦野大手覆到她的后背上,掌心滚烫,语气少有的温柔,“小鹿,你是我的宝。” 鹿宁忍俊不禁。 钢铁直男说甜言蜜语,真让人受不了。 她摸摸他的头发,“你好肉麻,正经点。” 秦野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不知道该怎么疼你才好。” 鹿宁搂上他的腰,“你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爱。” “还疼吗?” “抹了药好多了,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芝麻大点的事。” 秦野内疚,“以后我不睡你了。” 鹿宁扑哧笑出声,“你个大男人,怎么比我这个女人还矫情?女人初次都这样,第二次就好了。不碰我了,你能忍得住?” 秦野在心里说,忍不住。 一靠近她,除了心软,其他地方全硬。 两人抱着说了会儿话,开始睡觉。 睡至一半,秦野醒了。 黑暗里,他帮鹿宁拉拉被子盖好,又摸摸她的头发,往她身边靠了靠。 哪怕两人睡在一起,哪怕刚才完完全全拥有了她。 可秦野还是觉得不踏实。 总感觉鹿宁要离开。 只希望鹿巍别再作妖。 如果他不是鹿宁的父亲,他早削他八百回了。 有点羡慕北弦和谨尧,摊上那么好的岳父。 鹿宁其实一直没睡着,身上疼,也有心事。 她悄悄捏着秦野睡衣一角,等他再次入睡后,才勉强有睡意。 几个小时后,东方泛起鱼肚白。 鹿宁睡得正香。 忽听一阵嗡嗡声。 手机响了。 鹿宁睡意朦胧,探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 是母亲打来的。 接通后。 听她说了几句,鹿宁神色微变,一下子睡意全无。 她翻身起来,掀开被子,跳下床,就往外走。 第552章 要你的命 见鹿宁要走,秦野害怕极了。 他一跃而起,鞋子都没穿,迈着两条大长腿就追上去,一把将鹿宁搂到怀里,“小鹿,你要离开我?” 鹿宁一顿,回头,冲他勉强笑笑,“不是。” “那你要去哪?” “我妈打电话过来,说我外公受伤了,我得回趟京都。看完他就回来,你继续睡吧,我开你的车回去。” 一听是关山月受伤,秦野想也不想,“我跟你一起回去,你有伤在身,我也好照应你。” “这点小伤,真没什么。” “我们坐飞机,飞机快,稳,还能在飞机上睡一觉。” 鹿宁想歪了,“在飞机上睡一觉?去卫生间吗?” 秦野揉揉她脸颊,“是正常睡觉。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没那么猴急。你还有伤在身,得戒欲一段时间再说。” 鹿宁尴尬地笑了笑。 秦野拿起手机,在网上订机票。 两人洗漱过后,简单吃了点早餐,开车去机场。 上了飞机。 没多久,鹿宁昏昏欲睡。 秦野帮她盖好薄毯。 目光贪恋地盯着她精致英气的小脸,久久都挪不开。 秦野在心里说:看,这就是你老婆。 从现在开始,你也是有老婆的人了。 要好好疼老婆,不要惹她生气,要好好保护她。 她可是你未来孩子的妈。 转念一想,做一下都那么疼,生孩子肯定更疼。 秦野又变了主意,生一个就好了,甭管男女,就生一个,不生也行。 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两人抵达京都。 去医院的路上,两人买了补品。 来到关山月的病房。 关山月正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 屋里堆满鲜花和礼品,应该是单位的人送的。 鹿宁喊一声“外公”,红了眼圈,“您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还把腿摔骨折了?” 关山月哈哈一笑,“一点小伤,别难过。年纪大了,身体像糠似的,下墓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就骨折了。养个百八十天,外公又是一条好汉。” 鹿宁盯着他的伤腿,“七八十岁的人了,干劲儿还那么大,干脆趁机退下来,在家里养老吧。” 关山月不乐意了,“我年轻着呢,我自己说老那是自谦,你们不许说我老!” 鹿宁叹口气,“我妈和我外婆呢?” “你妈去取药了,你外婆出国旅游还没回来,得明天才能到。” “吱呀!” 病房门从外面推开。 关岚拎着一袋药走进来。 看到鹿宁和秦野同时出现,关岚不由得盯着鹿宁仔细打量了几眼。 见她肩膀和腿脚,都无意识地倾向秦野那边。 脸色苍白,眼圈微微发青,显然是熬夜所致,眉梢眼角间有细微的柔情和娇羞。 关岚是过来人,猜到这俩人肯定睡了。 她抿唇不语,心情复杂,担心俩人以后万一不成,女儿会受伤。 关山月没这么细心。 他瞅着秦野,“你小子,有本事,居然把我外孙女儿拐走了。千防万防,身边人难防。” 秦野轻轻碰碰鹿宁的手臂,“我会对小鹿好。” 关山月目光炯炯盯着他,“不要辜负我外孙女儿,要是惹她伤心,我可饶不了你!” 秦野笑,“哪敢?” 宠都来不及。 三十一了,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女人。 关山月问:“你们的婚事定下来了吗?” 秦野刚要回答,鹿宁抢先道:“外公,您老都受伤了,话还那么多。” 关山月不悦,“我是腿受伤了,又不是嘴受伤了。谈恋爱不都是冲结婚去的吗?不结婚,谈什么恋爱?” 秦野道:“只要小鹿同意,我现在就娶。” 鹿宁没接话,只是看向关岚,“我爸呢?” 关岚把药放下,“谁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成天不着家,神神叨叨的,还不让问。” 鹿宁心知肚明。 父亲在帮忙查秦野当年的失踪案。 但愿事能成。 话音刚落。 有人敲门。 鹿宁刚要去开门,秦野抢先冲到门口,拉开门。 来人是苏婳和顾北弦,身后跟着两个保镖。 保镖手里提着琳琅满目的补品。 顾北弦一身质感良好的黑色大衣,衣冠楚楚,玉树临风。 苏婳则穿一件淡蓝色羊绒呢大衣,里面是一条宽松的米色毛衣针织长裙,脚踩一双羊皮短靴。 虽然怀孕月份不小了,可她这样穿,并不显臃肿。 脸型依旧紧致。 漂亮的孕妈一枚。 秦野微诧,“你们怎么来了?” 顾北弦扬一下唇角,“关老是苏婳的老前辈,又是嫂子的外公,于公于私,我们都得来探望。” 秦野心里暖呼呼的。 这俩人是给他加分呢。 苏婳走到病床前,在椅上子坐下,关切地问:“关老,伤疼得厉害吗?” 关山月摇摇头,瞟一眼秦野和鹿宁,笑呵呵地说:“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没想到咱俩竟然成了这一对的红娘。” 苏婳眉眼含笑,“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几人寒暄一番。 怕打扰关山月休息,苏婳没坐多久,就和顾北弦离开了。 秦野和鹿宁出来送两人。 顾北弦拍拍秦野的肩膀,“你这个私奔,俨然变成了公奔。” 秦野扯扯唇角,“谁叫你们太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们的火眼金睛。” 苏婳对秦野说:“哥,你回去照料关老吧,我有话要和嫂子说。” 秦野没多想,以为俩人要说女人间的悄悄话,便转身回了病房。 等他走远。 苏婳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鹿宁,“这是咱婆婆让我转给你的,密码是野哥的生日。” 鹿宁盯着那张卡,不由得感动。 这一家人好得没话说。 她父亲那副样子,他们还愿意接受她,包容她。 鹿宁推回去,“你把卡还给秦姝阿姨吧,你们已经给了太多钱了。” 苏婳把卡硬塞进她的衣兜里,“拿着吧,你不拿,咱婆婆会生气。她一生气,很难哄的。” 鹿宁只好收下。 她送苏婳等人下楼,往停车场走去。 鹿宁道:“等你生孩子时提前跟我说一声,到时我请假陪你。” 苏婳笑,“不用。” “要的,女人生孩子时,是最脆弱的时候。我警惕心强,化学药物多少懂一些。万一有人对你别有用心,我陪着你,也能起个威慑作用。” “好。” 出了医院大门,苏婳拉起鹿宁的手,“你要和我哥好好的,一定要幸福。” 鹿宁微笑,“保重。” 目送几人上车,鹿宁转身朝医院走去。 穿过花园时,被两个人拦住去路。 那两人身高体壮,穿黑色制服,像保镖。 其中一个长脸的客客气气地说:“鹿小姐,我们主人请您走一趟。” 鹿宁警惕地问:“你们主人是谁?” “见了就知道了,放心,您不会有事。” “我如果不去呢?” 长脸保镖忽然抬起手“啪啪”两下,忽啦啦从树后窜出来四个彪形大汉。 六个人将鹿宁团团围住。 鹿宁笑了个无所谓的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绑架公职人员,这罪行可不小。” 长脸保镖礼貌道:“只是劳烦您走一趟,就说几句话而已,没别的意思,更不是绑架您。您身手不错,背靠异能队,又有顾家撑腰,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您。这大白天的,到处都是监控,我们是守法好公民,不会做违法的事。” 鹿宁略一思考,“走吧。” 出门,上了他们的车。 十五分钟后,一行人来到一处外观看起来十分古朴的茶楼。 乘电梯上了四楼。 保镖推开一间房门。 里面布置得古色古香的,铜色实木桌椅,还有一道暗黄色绣龙纹的丝质屏风。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保镖把灯关上,屋里光线一下子暗下来,像阴天一样。 保镖退出去,把门轻轻关严。 很快,屏风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鹿小姐,你好。” 鹿宁眼睛紧紧盯着屏风,“你是谁?” 老者道:“我是谁不重要,主要是想请鹿小姐帮忙办点事。” 鹿宁耳朵竖起来,微微转动,仔细辨认老者的具体方位,嘴上却轻描淡写道:“什么事?” 老者说:“阿凛被顾傲霆关起来了,麻烦你帮忙给顾傲霆传个话,让他放人。只要顾傲霆肯放人,你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鹿宁抿唇不语。 安静片刻。 她矫捷的身体忽然瞬间移动。 说时迟那时快! 她纤细的手臂唰地一下戳破屏风,长驱而入,直接掐到老者的脖子上。 老者一愣,差点窒息。 鹿宁用力捏着他的咽喉,“如果我要你的命呢,你给吗?” 老者扯着嗓子喊:“来……” “人”还没喊出来,鹿宁用力一掐他的咽喉,“想弄死你,三秒钟就够了,你觉得是你的人进来得快,还是我的手更快?” 老者哑声问:“你要做什么?” 鹿宁面无表情,“你是蔺老鬼,对吗?” “你想知道什么?” 鹿宁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录音,“秦野当年失踪案,是不是你搞的?顾家那几个破不了的案子,都是你一手操纵的吧?” 老者忽然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鹿宁忽觉额头一凉。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穿透屏风,抵上了她的额头。 “咔哒”一声轻响。 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鹿宁后背发寒。 老者笑道:“年轻人,你觉得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枪快?知道你身手不差,我怎么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鹿宁一言不发。 老者把枪口往她额头上顶了顶,“你现在就给顾傲霆打电话,让他放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鹿宁沉默了会儿,拿起手机,去找顾傲霆的号码。 忽然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屏风后传来一声痛叫。 鹿宁额头上的枪掉了。 “哐!” 窗户被人大力推开。 一道身影翻身冲进来,拉起鹿宁的手就跑。 是秦野。 秦野来了! 第553章 猛鹿乱撞 鹿宁说:“我们不能走!” 她把手从秦野手中迅速抽出来,快步跑到门口。 咔地一下反锁上门。 蔺老爷子见机不妙,急忙忍着疼去找枪。 枪被甩到墙角了。 他迈开老腿跑过去,弯腰就要捡。 鹿宁嗖地一下,闪电般冲过去,一把将他推开! 她抬起脚尖踩到枪管一端。 往上一弹,枪就到了她手里。 与此同时,秦野的飞刀也顶到了蔺老爷子的脖子上,“不许动!” 锋利的刀刃在昏暗光线中,透着森森冷意。 蔺老爷子垂着眼皮,盯着那刀刃,一动不敢动。 鹿宁语速飞快对秦野说:“好不容易碰到这老头,我们不能就这么走!” 秦野道:“这老贼特阴险,说不定还有后招。你告诉过我,行事要谨慎。” “吱嘎吱嘎!啪啪啪!” 门锁开始转动。 外面的人想进来,又是拧锁,又是拍门的。 鹿宁急忙说:“你快去门口堵着,别让人进来,其他的交给我,听我的。” “好!” 秦野大步走到门口,手指捏着飞刀,对准蔺老爷子脖子的方向,做好随时进攻的准备。 蔺老爷右手背和手臂上扎了两把飞刀。 鲜血不停地往外冒,顺着指尖落到地板上。 手连着心。 他疼得额头溢出豆大的冷汗,指尖发抖。 鹿宁拿枪对准他的脑门,扣动扳机,“三十一年前,秦野的失踪案是不是你一手操控的?” 蔺老爷子用左手残存的手指按着一处伤口,呵呵冷笑,“这枪是假的,仿真枪而已,除了吓唬人,没有任何用处!” 鹿宁一顿,握枪的手紧了紧。 她是拿枪的人,真枪假枪还是能分出来的。 这枪虽然不是军用机械,威力却也不小。 应该来自国内的射击馆。 鹿宁依旧拿枪顶着蔺老爷子的脑门,“假枪我也能弄死你,快说!” 蔺老爷子下巴微仰,“三十一年前的失踪案,我完全不知情,更没有参与其中。警方都判我清白,你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诬陷我?再这样说,我就告你诽谤了!” 鹿宁真想打死他! “咣咣咣!” 外面的保镖开始用力撞门,大声喊道:“老爷,老爷,听到请回答!” 蔺老爷子哑着嗓子大吼:“别废话!快进来救我!” 秦野拿身体牢牢堵住门。 保镖们一时冲不进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僵持下去。 蔺老爷子手背伤口的血越流越多。 疼得他脸色死白死白的,汗珠大滴大滴落下来。 再也受不住,蔺老爷子看向秦野,换了种和蔼的语气,“孩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拜托鹿小姐给你爸递句话,放了阿凛。枪是假的,吓唬吓唬她罢了。法治社会,我怎么可能知法犯法?” 秦野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这老匹夫简直就是个变色龙。 这些年,他就是用这副慈祥的嘴脸,把顾傲霆骗得团团转。 秦野目光凛然,“你去自首!等你进了监狱,我自然会让老顾放了顾凛。” 蔺老爷子苦笑,“法律不是儿戏,我又没犯法,怎么自首?当年你被偷走的事,确确实实跟我没关系。我有不在场证明,警方查了又查,怎么查,我都是清白的。” 秦野眼神一冷,忽然手一扬。 “唰唰唰!” 几枚飞刀甩向蔺老爷子。 这次蔺老爷子有了防备,急忙躲开。 可是架不住秦野的飞刀快。 他的肩头还是被扎了一刀。 鲜血呲呲地往外冒。 蔺老爷子疼得眼冒金星,浑身发抖,再也站不住,噗通一声坐到地上。 “乓乓乓!” 外面砸门声越来越响。 秦野耳朵尖,听到他们在打电话叫救援,还有的找经理要钥匙。 等救援来了,他们人多。 他和鹿宁却只有两个人。 寡不敌众。 再拖延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秦野看向鹿宁,“我们走吧,别跟这老匹夫浪费时间了,他属死鸭子的,嘴硬得很。三十一年了,警方都拿他没办法,不急于这一时。” 鹿宁已经拿到了想要的,嗯一声,转身就朝窗口跑去。 眨眼间,来到窗前。 她掌心撑着窗台,轻轻巧巧一跳,就出了窗口。 秦野紧随其后。 两人攀着空调外机往下跳,很轻松就离开了茶楼。 落地后。 秦野不解,“你平时那么谨慎,今天怎么也冲动了?” 鹿宁慧黠一笑。 忽然弯腰蹲下,脱掉一只鞋子。 鞋底沾着鲜红的血迹。 鹿宁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这里。问当年的案子是次,取血是主。我爸一直想方设法取蔺老鬼的血或者他的头发衣服之类,取不到。好不容易遇到了,不能无功而返。” 秦野勾唇,“不愧是异能队的,脑子转好几个弯。” 鹿宁自谦,“术业有专攻,古董知识我不如你。” 秦野突然俯身,就要来抱她,“拿好鞋子,我们走!” 身体瞬间腾空。 下一秒,鹿宁人已经在他怀里。 鹿宁无奈道:“你呀,总是抱抱抱,不累吗?” “以前盗墓时,背百多斤的东西是常有的事。你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连个九十斤都没有,抱和没抱差不多。” 鹿宁心疼,空出一只手臂攀上他的脖颈。 秦野抱着她,大步走向路边的越野车前,拉开车门,把她放进去。 他上车,发动车子。 鹿宁问:“你说蔺老鬼会不会报警?” 秦野一脸笃定,“不会。是他先找人胁迫你,我们属正当防卫,报警他不占理,只能吃哑巴亏。” 鹿宁松口气,“那就好。” 如果蔺老爷子报警,她会受处分。 坏人可以不守法,他们却不能。 秦野找到顾傲霆的号码,拨出去。 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一说。 顾傲霆急忙问:“你和鹿宁没受伤吧?” 秦野回:“我俩没事,蔺老鬼倒是受伤了,被我拿飞刀扎了好几刀,你心疼不?” 顾傲霆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孰亲孰远,我还分不清吗?你是我生的,他又不是!” 秦野扯扯唇角,“挂了。” 顾傲霆疾声说:“我现在就给蔺老头打电话,让他不要报警。顾凛在我手上,如果他敢报警,别怪我翻脸无情!” 秦野一顿,调侃他,“行啊老顾,你这是要大义灭亲吗?” 顾傲霆愤愤道:“他敢动我生的,我就动他女儿生的!撕破脸,谁也落不着好!” 秦野挂断电话,唇角动了动,想勾出个笑容。 却笑不出来。 喉咙发硬,胸口积着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绿灯亮了。 秦野沉默地发动车子。 车子开出去很久,秦野才出声,“这老家伙,今天吃错药了,忽然变得这么有人样,让人怪不适应的。” 鹿宁微微一笑,“你父亲以前什么样,我不太清楚,但是最近几次接触,我觉得他人挺不错的。” “现在是有人样了,以前可不咋滴。” 家丑不可外扬,秦野不再说什么。 秦野不说,鹿宁也不会问。 路过商场。 秦野停车,对鹿宁说:“等着,我进去给你买鞋。” 鹿宁嗯一声,“我穿三十七码。” “好。” 秦野进了商场,帮她买了双舒服又大方的休闲鞋。 途径一排排的高跟鞋。 秦野忽然发觉,从没看鹿宁穿过高跟鞋。 就挑了双黑色的小羊皮高跟鞋,八九分的跟。 鞋根尖尖细细,鞋型优美。 等在床上做那事时穿,一定特别性感。 只是想想,秦野心都痒痒的,暗暗责怪自己,真是个下半身动物。 刷卡结账。 出来,上车。 秦野把两双鞋拿给鹿宁。 鹿宁换好休闲鞋,摩挲着黑色高跟鞋,弯起眉眼,“这是我第一双高跟鞋。” 秦野唇角溢出好看的笑,“你人生中很多第一次都给了我。” 鹿宁耳根发烫。 秦野又说:“我很多第一次也给了你。” 鹿宁笑道:“三十一岁的人了,说得自己好像二十一岁一样。” 秦野勾唇,“过奖了,我心理年龄只有十一岁。” 鹿宁忍俊不禁,觉得他性子活泼了不少。 秦野发动车子。 回到医院。 鹿宁把沾血的鞋子用密封袋装好。 她给父亲鹿巍打电话,“你现在在哪?” “我刚回京都,听你妈说你回来了?” “嗯,我在医院陪外公,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开车正往医院赶,很快。” 半个小时后。 鹿巍来了。 鹿宁领他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鞋子递给他,“鞋底的血是蔺老鬼的,你看着办。” 鹿巍瞅一眼,放进包里,“需要钱,且不少。” 鹿宁早就料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是我这几年的工资、奖金和补贴,你拿去。” 鹿巍接过卡,“就那么喜欢那小子?” 鹿宁没接话,只问:“需要多长时间?你打算怎么对付蔺老鬼?” “不好说,等我消息吧。既要有用,还不能被查出是我。我可不想因为外人的事,搞得自己一身狼狈。再有几年,我就要退休了,得体体面面地离开单位。” “请尽快,尽力!” 鹿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 接下来。 鹿宁在医院照顾了外公十天。 第十一天,她接到任务,要出差。 秦野去机场送她,自然是百般不舍。 他拥着她,“小鹿。” “嗯?” 秦野低声说:“我想把自己变小,挂在你身上,这样你去执行任务,我也能跟着了。” 鹿宁哭笑不得,“野哥,你是个汉子!汉子要有汉子的范儿!” 秦野冷硬的眼神带一丝委屈,“汉子怎么了!汉子就不能说点心里话?哪条法律规定,汉子不能想自己女人了?” 鹿宁被他可爱到了。 想了想,鹿宁踮起脚尖,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衬衫纽扣,趴到他耳边低声说:“等我回来,给你搞点刺激的。” 秦野一怔,“什么刺激?” 鹿宁一本正经,“老汉推车,冰火两重天,玉女心经。” 秦野略一细品,耳翼唰地红了,心如猛鹿乱撞,“真有你的,小野鹿!” 第554章 激烈狂欢 送别鹿宁,秦野乘飞机返回鹿城。 去房产中介,把现在住的房子挂上去,打算卖掉。 得换个安全系数好点的房子住。 不为自己,也得为鹿宁。 虽然俩人身手都不错,可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接下来的几天,秦野去鹿城各大在售的楼盘,看房子。 首选安全性好的,环境倒在其次。 他决定了以后就在鹿城定居了,远离顾氏集团。 这样鹿巍就不会对他有期望。 对他没期望,就不会对顾北弦产生威胁,更不会在顾家上蹿下跳,胡乱作妖。 接连几天,秦野看了好几个楼盘。 选来选去,决定买大平层,且买高层的住房。 因为层数高了,坏人作案危险系数就高。 最后秦野选中三套还算满意的,房子安保措施很好,且是精装修,拎包入住的那种。 万事俱备,就等鹿宁回来拍板了。 夜里躺在床上,秦野手指轻轻抚摸鹿宁睡过的那一边。 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他拿起她的枕头,抱在怀里,仿佛抱住了鹿宁。 许是幼时缺少家庭的温暖,也过够了盗墓那种提头讨生活的日子,如今的他,特别渴望过温暖安宁的小日子。 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对金钱和权势,欲望不大。 想鹿宁,想得心焦。 秦野摸出手机,拨出快捷键2。 里面传出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深深的思念得不到回应。 秦野憋得慌。 他探身,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个粉色的带密码锁的日记本,拿起钢笔,开始写日记。 先写日期,再写天气。 最后写正文:小鹿出差了,今天又是想她的一天,想得太狠了,只能抱着枕头解解相思之苦。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小鹿。 可能我俩上辈子就是情人,没在一起,这辈子来还愿。 小鹿,你快点回来! 我很想你! 落款:爱你的野。 虽然内容很直白,也没有华丽的辞藻,可是字却写得很漂亮,思念之情呼之欲出。 一周后。 鹿宁终于回来了。 晚六点到机场,秦野提前两个小时去机场等着。 终于接到心爱之人,秦野一把抱住她,“可想死我了!” 鹿宁笑着拍拍他的后背,“我也想你。” 两人上车,回到家。 秦野做了丰盛的晚餐。 吃过饭后。 秦野去浴室,往浴缸里加水。 因为以前常下墓,墓里不干净,每次上来,秦野都要不停地洗澡。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爱泡澡的习惯。 什么都可以省,唯独浴缸不能省。 所以这套房子装修时,他特意买了超大号浴缸,且安装了恒温系统。 在浴缸里泡多久,水都是热的。 水接满。 秦野往浴缸里加了奶精,在上面撒了一层酒红色的玫瑰花瓣,熟练地燃上香薰,还放了舒缓的轻音乐。 鹿宁进来,脱掉衣服坐进去。 她纤瘦的身体洁白如瓷,腰肢细细一把,小腹还有漂亮的马甲线。 秦野不敢直视,别过头,用眼角偷偷地看,低声问:“伤口还疼吗? 鹿宁笑,“快一个月了,就是剖腹产都好了,那点小伤不值一提,你不要有心理阴影。” 秦野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 在心里说,那我可以大干一场了吗? 鹿宁察觉出了他那点小心思,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秦野听话地走到她跟前。 鹿宁忽然一抬手臂,把他勾进浴缸里。 哗啦一声! 秦野落水。 身上的衣服全湿了。 薄薄的黑色衬衫下,壁垒分明的肌肉显露无疑,带着浓浓的雄性力量。 鹿宁笑道:“在家怎么还穿衬衫? 秦野低头整整身上的衬衫,漫不经心地说:“不觉得穿衬衫更帅吗?以前我特讨厌穿衬衫,觉得不自在,后来看北弦天天穿,确实比穿其他衣服帅气。” 鹿宁忍俊不禁,手指覆到他的胸肌上,“我们野哥确实越来越帅了。” 秦野抚摸她的手,“男为悦己者容。” 鹿宁笑,手指像弹琴一样,在他肌肉上轻轻拨动,一路下滑,忽然滑到他的腰带上。 指尖抠他腰带扣,要解。 秦野一惊,“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鹿宁偏头看他,眼神灵动,“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 鹿宁轻轻解开他的腰带,长腿一抬,跨到他的腿上…… 秦野哪受得了这刺激! 全身血液一下子冲到小腹! 他捧起她的脸仔细审视,“你真是我的小鹿吗?” 鹿宁莞尔,一改之前的正经,露出少有的俏皮,长眼毛轻眨,“当然是!” 秦野还是不敢确定。 他想了想,“我们当年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去年夏天,你和苏婳去西北古城下墓,我被临时调过去执行任务,你摔了我一跤,我们不打不相识。” 秦野放心了,“我还以为你出差被艳鬼附身了。” 鹿宁不再说话,手扶着他的后背,低头去吻他脖颈,吻他耳垂,含住,吮吸。 换气的功夫,她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凝视他,“喜欢吗?” 秦野呼吸微促,“喜欢!喜欢!” 鹿宁手臂攀上他的脖颈,身姿轻盈如一只在林中奔跑的鹿…… 秦野激动得呼吸都停了! 全身血液直往脑门冲! 心里仿佛有成千上万只鹿群在狂奔! 扑通扑通! 整个人就像吃了仙丹一样,不受控制地往上飘! 全身过电似的,从头到脚酥酥麻麻,连头发丝都竖起来了! 简直就要飞升了! 这事原来还可以这么舒服! 二十分钟后。 秦野再也受不住,翻身把鹿宁按进水里…… 玫瑰花瓣随着浴缸的水起起伏伏。 一会儿漂到这里,一会儿漂到那里。 酒红色的玫瑰花瓣下,隐约可见纤细白皙的身体和劲挺有力的男性躯体。 充满力学与美学。 意境十分唯美。 忽然! 所有的玫瑰花瓣激烈地上下翻飞,像被狂风卷着。 数朵花瓣溅到浴缸外,宛若一地落红。 一时之间山崩地裂! 情与欲乱溅!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酣畅淋漓地结束。 秦野觉得自己快要死在鹿宁身上了! 是快活死的! 难怪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秦野呼吸急剧起伏,喘气如鼓,凝视着鹿宁弧度优美洁白的身体,“疼吗?” 鹿宁微笑,“浴缸水多,不疼的。” 秦野一顿,“还有呢?” 鹿宁垂下眼帘,脸颊泛粉,少有的娇羞。 秦野意会,眉眼含着笑与快乐,“小鹿,我爱你。” 鹿宁搂住他的腰,轻轻亲亲他的唇,“我也爱你。” 次日。 秦野带鹿宁去看他选好的那三套房子。 全部看完。 鹿宁道:“房子别买太大,两三百平方的以后好出手,选学区房,位置好的,最好是市区位置。” “听你的。” 签购房协议时,秦野对鹿宁说:“身份证拿来,房本上写你的名字。” 鹿宁不给,“写你的吧。” “为什么?” “房子是你的钱买的。” 秦野很认真地说:“我都是你的,何况房子?” 鹿宁瞅一眼售楼员,低声说:“野哥,请记住,你是个汉子!这是在外面。” 秦野不以为意,“铁汉柔情,谁规定汉子不能说这种话了?” 鹿宁无奈一笑,“你赢了。” 男售楼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要故作羡慕地说;“你们夫妻感情可真好。请问房子打算贷款,还是付全款?” 秦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他,“全款,刷卡吧。” 售楼员惊讶了下,重新打量这俩人。 衣着都很普通,尤其是女方,连件首饰都没戴,不像有钱人。 近千万的房子,却说买就买了,还是全款。 售楼员忙不迭地接过卡,“秦先生,您请跟我到这边来。” 刷卡付款,签了购房合同。 合同上的名字还是写了秦野的,鹿宁死活不让写她的。 秦野问售楼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入住?” “等这边走完手续,你们随时可以入住,到时我会打电话通知你们。” “好。” 离开售楼处。 两人朝停车场走去。 没走几步,鹿宁的手机忽然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父亲打来的。 鹿宁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鹿巍笃定的声音,“事成了!蔺老鬼疯了!” 猝不及防! 鹿宁被惊喜砸了一下,“这么快?” “当然,老鹿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谢谢您。” 鹿巍怨道:“你这孩子,跟爸爸还这么客气。你是我女儿,我不帮你帮谁?你和阿野的婚事,可以提上日程了吧?” 鹿宁没接话,只是默默挂断电话。 明晃晃的大太阳挂在天上,阳光晃来晃去,耀得人眼疼。 不知怎么的,鹿宁却觉得冷。 “小鹿,小鹿!”秦野喊她。 “啊?”鹿宁回过神来,冲他灿烂一笑。 “在想什么?” 鹿宁盯着秦野看了几眼,忽然一把抱住他,抱得紧紧的,声音里充满惊喜,“阿野,蔺老鬼疯了!他的报应来了!你的仇终于报了!开心吗?” 第555章 提前透支 生平最恨的仇人,突然就这么疯了,秦野本该开心才对,可他却开心不起来。 只是疯了,太便宜那老鬼了。 他一疯,那些无头冤案,更没头绪了。 受害者要的不只是仇人得到报应,还想要真相大白,想要沉冤得雪。 不过秦野没表现出来。 他轻轻抚摸鹿宁瘦骨嶙峋的后背,笑着说:“我很开心,是你爸出的手,对吗?” “是。” “辛苦他了,费用是多少,回头我转给他。” 鹿宁松开他,“不用,你装不知情就好。” “总不能让他破费。” 鹿宁神色凝重,“听我的,别跟他接触,不要向他示好,更不要给他任何希望,尽可能地冷淡他,远离他,当他不存在。” 话下面的意思,秦野心知肚明。 他沉默不语。 黑压压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谁也没说话。 两人无声地上车。 秦野发动车子。 开出去几个路口,秦野才开口,笑着说:“我们今天出去吃,好好庆祝一下。蔺老鬼疯了,这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好。” “想吃什么?” “火锅吧。” 秦野把车开到一家特色火锅店前。 进了包间,要了个鸳鸯锅。 菜上来,秦野手脚麻利地往锅里下菜。 煮熟后,秦野帮鹿宁夹羊肉卷,“多吃点,你最近瘦太多了。” 鹿宁笑,“我能要点酒喝吗?” “可以,少喝点,喝酒伤胃。” “好。” 鹿宁招手叫服务员,要了一瓶青梅气泡酒,口感酸甜清爽,只能喝到微醺的那种。 她其实更想喝白酒,一醉方休,醉到不省人事。 醉了,所有烦恼就会短暂消失。 却又不想在秦野面前露出丑态。 几杯酒下肚,鹿宁漂亮的小鹿眼越发黑沉,像月色下的井,幽深,看不透。 秦野知道她的烦恼,只是握握她的手,继续给她夹菜,催她多吃。 吃完火锅。 两人回到家。 换了衣服,鹿宁抬手搂住秦野的腰,抬起脚亲亲他的嘴唇,手滑到他的腰带扣上,“你今天还想做吗?” 秦野小腹一热,急忙按住她的手。 他摸摸她的头发,“昨晚太激烈了,你养两天再说。” “我没事,你要是想要就说,别憋着。” 安静半秒。 秦野道:“你不用刻意迎合我,也不用拼命对我好,做自己就行。我们是正常恋爱,是平等的。” 鹿宁神色一滞,很快笑道:“还说我,你不也是?明明是不爱说话的人,最近话突然变得那么多。” 秦野在心里承认。 他俩都刻意对对方好,刻意改变自己,去哄对方开心。 好得有点过,像在提前透支什么。 明知结局不会太好,可他们都想赌一把,实在是难以忍受相思之苦。 夜深人静。 鹿宁睡着了。 秦野单手撑着床,抬起头轻声喊:“小鹿?” 鹿宁没应。 秦野披上衣服,下床,轻手轻脚地去了书房。 把门反锁。 秦野找到顾北弦的号码拨过去,“蔺老鬼疯了,你知道吗?” 顾北弦道:“听说了,像被人下了降头一样,突然就发起疯来,胡言乱语,骂骂咧咧,见谁打谁。八九十岁的人了,居然上树爬墙钻狗窝,还抓狗屎吃。平时慈眉善目装活菩萨,忽然就成了疯狗。报应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 秦野沉默了会儿,说:“你注意安全。” 顾北弦一顿,很快猜到了,“是鹿巍找人做的?” 秦野嗯一声。 顾北弦后背一阵凉风袭来,过几秒才开口,“他也算做了件好事。你注意点,别被他控制了,这人太邪门了。” “好。” 挂电话后,顾北弦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拉过苏婳的腿,开始揉起来。 孕后期腰酸腿疼,苏婳小腿和脚也有些浮肿。 顾北弦边揉边叮嘱道:“最近不要外出吃饭了。” 苏婳意会,“咱哥放弃所有,去了鹿城,已经表示得很明白了,鹿巍应该不会再作妖了吧?” “人心难测。” 苏婳若有所思。 顾北弦指腹轻捏她的小腿,“这样揉舒服吗?” “舒服,你按的力度刚刚好,专业按摩师手法太重了,揉得疼。” 顾北弦笑,“苏小姐,你好,我是1号技师弦弦子,下次来,请点我。” 苏婳扑哧笑出声,抬手轻捶他肩膀一下,“顾北弦你够了,你的霸总形象呢?” 顾北弦一张俊脸面无波澜,“形象是给外人看的,你是我太太,是内人。老夫老妻了,怎么开心怎么来。” 苏婳不爱听老夫老妻这个词,总感觉七老八十了。 她板着一张清秀的脸,很严肃地纠正道:“听着,我今年才二十六岁,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很多人在我这个年纪,都没结婚,以后再说老夫老妻,我就生气不理你了!” 顾北弦在心里暗道,女人怀孕真神奇。 一怀孕,间接给他换了个媳妇。 以前是苏温婉,现在是苏不讲理。 孩子都要出生了,还自称少女,明明是少女她婆婆才对。 不过这话,顾北弦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下,万万不敢说出来。 没办法,苏婳后台太硬了。 揉了一会儿,两人躺下睡觉。 苏婳腹中的胎儿胎动得厉害,怎么睡都不舒服。 她不停地翻身,腿搭在孕妇枕上挪来挪去。 顾北弦本来都睡着了,又被她吵醒了。 他打开台灯,问:“怎么了?” 苏婳手掌轻轻覆在小腹上,安抚腹中胎儿,轻声说:“没事,就是胎动,孩子有点调皮。你去客房睡吧,我会影响你睡眠。“ 影响睡眠倒在其次。 主要怕他休息不好,会耽误病情痊愈。 顾北弦掀开被子,凑到苏婳的小腹上,沉声道:“宝,快睡吧,别折腾你妈了。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娃了,要养成良好的作息习惯。成大事者,先从良好作息开始。” 苏婳哭笑不得,“他只是个还未出生的胎儿。” “就因为是个胎儿,我才会好好跟他说话。等他出生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苏婳一脸戒备,“你要怎么收拾我的娃?” 顾北弦一本正经,“抱他,给他换纸尿裤,喂他喝奶,陪他玩,使劲揉他捏他亲他,带他骑马射箭。” 苏婳笑喷了。 这狗男人,越来越可爱了! 第556章 你要爱我 两天后,是周一。 顾北弦西装笔挺,驱车来到公司。 开高层管理会议时,顾北弦环视在座高管一圈,独独没看到顾凛。 他不在,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气氛也融洽了很多。 往常顾凛在的时候,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绵里藏针,让人很不爽。 散会后。 顾北弦去顾傲霆办公室送资料,趁机问:“你大儿子呢?你不是已经把他放出来了吗?” 顾傲霆接过他手中的资料,边看边随意道:“请假了,带他外公去治病了,说什么时候治好,什么时候再回来。” 顾北弦眼底闪过一丝淡嘲,“还挺孝顺。他带蔺老头去哪个精神病医院了?” “听说得的不是一般的精神病,国内治不了,得出国治,好像是去东南亚那边了。” “你要帮忙吗?” 顾傲霆忽地抬起眼皮,看向他,“你妈让你问的?” 顾北弦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我妈不知道,我就随口一问。” 顾傲霆暗暗松了口气,“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但也只是做做表面文章罢了。” 不知不觉间。 他对蔺袅袅的愧疚,已经被顾凛一次次地消耗光了。 从顾傲霆的办公室出来。 顾北弦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落座没多久,助理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高约二十厘米的细长玉瓶。 瓶身晶莹通透,质感细腻,散发柔柔的光。 助理小心地拿着玉瓶说:“顾总,您要的祛疤膏玉源灵乳,我高价买到了,说是世间少有的天材地宝,大自然成千上百年的产物,不可量产,极其稀有,祛疤效果超级好。” 顾北弦淡扫一眼,“放桌上吧。” 助理把玉瓶重新装进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一角。 怕碰掉了,还往里推了推。 助理退出去。 顾北弦拿起手机,拨给顾谨尧,“抽空来我办公室一趟。” 顾谨尧道:“我很忙,不是你下属,可以被你随叫随到。” 顾北弦极轻一笑,语气却凉,“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有事?” 顾北弦淡嗯一声。 “什么事?” “大事。” “说。” 顾北弦薄唇轻启,“想你了。” 顾谨尧微微蹙眉,“怎么跟阿野一个德行?不愧是顾傲霆的种,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连说话方式都如出一辙。” 顾北弦笑,“你不也是老顾的种?” “不是,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好了,不逗你了,我派人帮你找了祛疤的,就是之前你送给苏婳的那种,叫什么玉源灵乳,这也是她的意思。” 顾谨尧安静半秒,心里有点感动,嘴上却硬道:“我现在正忙着呢,等我有空再去拿吧。” “随便你。” 当天下午,顾谨尧就来到了顾氏集团。 拿到玉源灵乳。 他打开密封瓶盖,里面是一种透明的粘稠状液体,无色,有一种淡淡的香辛味。 这种液体在零下几十度,都不会冻结,自愈能力极强。 不只能祛疤,还能促进断骨再生。 入药最早纪录,出现在《神农本草经》。 几年前,他送苏婳的,是经过后期调配的。 顾北弦送他的这个,却是原生态的,纯度百分之百。 顾谨尧问:“这东西早就绝迹了,你是怎么找到的?” 顾北弦做了个数钱的手势,“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有时候也挺好用,重金悬赏加人脉和运气,外加一颗诚挚的心。我诚心为弟求药,终于感动了上苍。” 顾谨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道了声谢,匆忙离开。 再不走,能被顾北弦肉麻死。 回到家,顾谨尧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他小心地往掌心滴了几滴玉源灵乳,抹到小腿的疤痕上。 之前抹过,可能因为伤痕太深,年岁太久,也可能是因为纯度不高,效果不是太明显。 希望这次有效果,否则对不起顾北弦和苏婳的一片好心。 刚抹完,手机响了。 顾谨尧把玉瓶收好,放进保险柜里,这才接电话。 是云瑾打来的,“我在你家小区大门口。” 顾谨尧一顿,“你怎么知道我家?” “用心自然会知道。” “你稍等下,我换身衣服去接你。” 换好衣服,顾谨尧下楼,来到小区大门口。 看到云瑾手里拎了两瓶香槟,怀里抱一束香槟玫瑰。 顾谨尧伸手接过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 云瑾唇角漾起小小梨涡,“打过电话,就不叫惊喜了。谈了三四个月了,你都不邀请我来你家。” “男女独处,对女孩子不安全。不要轻易去男人的家,尤其是独身男人的家。” 云瑾扑哧笑出声,“你以后会是个合格的好父亲。” 说话间来到顾谨尧的家。 输指纹开锁的时候,顾谨尧这才意识到,指纹锁设置的密码还是苏婳的生日,该换了。 开门,进屋。 云瑾脱掉大衣,挂到衣架上。 顾谨尧把花放到餐桌上,把香槟放进酒柜里。 刚一转身,被云瑾一把抱住。 她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凝视着他,笑容甜甜的。 像香槟酒,能醉人。 顾谨尧眼神微微躲闪,避开她醉人的眼神,握着她的手,“在独身男人家里,不要随意抱他,容易出事。” 云瑾笑容加深,身体紧紧贴上他的身体,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女朋友抱男朋友,天经地义。” 隔着薄薄的针织衫,顾谨尧能感受到她凹凸有致的曲线。 再回想她衣服下软腻香滑的皮肤,顾谨尧身体一瞬间绷紧,深深呼吸一声。 云瑾手指搭到他的腰上,轻轻揉了一把,“放松,别这么硬。” 顾谨尧一听,走神了。 不由得想入非非。 这个云火火,太会撩了。 要不是知根知底,还以为她是个情场老手。 顾谨尧要很努力,才能和云瑾的身体分开。 云瑾在客厅里环视一圈,“房子收拾得很整洁,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个爱干净的人。” “我平时工作忙,卫生都是钟点工来搞,你要喝什么?” “白开水就行。” 顾谨尧给她倒了杯白开水,“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 云瑾眼神灵秀,直直瞅着他,“人。” “吃人犯法。” 云瑾看着他目光灼热,“吃你合法。” 顾谨尧心头一烫,不由得脑补了一万字。 越想越热,他手握成拳递到唇边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二瑾同志,和男人独处时,请你矜持点。” 云瑾乐了。 谈了快四个月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 不知道他还在别扭什么。 云瑾走到酒柜前,打开一瓶香槟,“来的时候,我吃过饭了,不饿,我们喝点酒吧。今晚月色这么美,最适合喝香槟。” 顾谨尧垂眸看着那瓶香槟,头皮微微发麻,“和女人单独相处时,我不会喝酒。” 云瑾挑眉,“这么怕我?” “不是怕你,是醉酒会犯不该犯的错误。” 云瑾不以为然,“你爸和我爸正在筹备我们的订婚礼,我们算是准未婚夫妻的关系,即使发生点什么,也不算犯错误。” 顾谨尧沉默不语。 总觉得和云瑾进展得太快了。 他都没时间去考虑,他对她到底是出于感恩,还是想让顾北弦、苏婳放心,或者是单纯被她年轻美好的身体所吸引? 这样的感觉是爱吗? 他不确定。 可能是他对待感情慢热,也可能是这份感情太顺了,得到的太容易了,总觉得缺点什么。 应该是缺点刻骨铭心的东西。 云瑾把香槟倒进细长的水晶杯里,喝了一口,忽然搂上顾谨尧的腰,踮起脚后跟,吻上他的嘴。 她用舌尖把口中的酒,轻巧地推进他的嘴里。 顾谨尧一怔。 这感觉太新鲜了! 还未从惊奇中走出来,下一秒,他被云瑾按倒在椅子上。 她抬腿跨到他的腿上,捧起他的脸开始吻他。 那吻密密麻麻,如疾风骤雨。 顾谨尧险些招架不住。 换气的间隙,云瑾呼息微喘,眼神迷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说你爱我。” 第557章 多羡慕你 才交往短短几个月,打死,顾谨尧也说不出“爱”这个字。 他承认,他是喜欢云瑾的。 喜欢她的年轻美好,喜欢她的活泼明快,喜欢她对他热情似火的爱,喜欢她包容他,体贴他。 分开时,他会想念她。 看到别人觊觎她,他也会吃醋。 可是,这和他认知里的“爱”,还是差着一些距离。 可能因为和苏婳一起经历的事,太过沉痛。 就显得和云瑾的感情,轻飘飘的。 顾谨尧沉默了许久,抬手揉揉云瑾的秀发,“你很可爱。” 等了半天,就等到这四个字。 云瑾有点失落。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可爱和爱,就差一个字,也不错。” 离得太近。 她馨香的呼吸,喷到顾谨尧的脸上。 她跨在他腿上的姿势,又太惹火。 顾谨尧身体有点失控,心情莫名燥热。 他想推开她,又怕伤她自尊,手落到她的肩头上,“我觉得,有些事还是婚后再做,比较好。” 云瑾偏头一笑,“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和你亲热腻歪温存,没想献身,我矜贵着呢。” 顾谨尧抬手按了按额角。 这小狐狸,进可攻,退可守,收放自如。 顾谨尧垂眸看了看腕上的表,“不早了,送你回家吧。” 总共才待了十分钟的云瑾,惊呆了! 她摸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这才八点多钟。” 顾谨尧微微摇头,“独身太久的男人,晚上会变得可怕。你这么撩,没几个男人能受得住。” 云瑾扬了扬唇,“那就不要忍,万一发生了,就结婚。” 顾谨尧忍了忍,“还是送你回去吧,肾走得太快,不是一件好事。” 不等她开口,顾谨尧握着她的细腰,把她从自己腿上挪开。 云瑾杵在一旁,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不过她还是笑了笑。 谁让她喜欢他更多一些呢。 感情里,谁先爱上,谁就是输家。 从一开始,她就是输的那一方,输得心甘情愿。 顾谨尧去卧室换了衣服。 开车送云瑾回家。 车子开出去几个路口。 云瑾开口道:“你要是不喜欢奔放的,那我以后就矜持一点。我在《恋爱宝典》里看的,说如果男人太内敛,女人就得奔放一点,看样子也不是百分百管用。其实我也就对你奔放,对别人相当矜持,不信你去问问我队友。” 顾谨尧嗯一声,“我信。” 停顿半秒。 他又说:“给我点时间,走走心,现在的热情全在肾上。你不懂男人,是男人就有劣根性,对太容易到手的,不会珍惜。你是个好姑娘,值得被好好珍惜。” 云瑾偏头冲他笑。 明明才二十八岁,却像个老干部。 不过换种说法,这叫沉稳。 他要是像个毛头小伙子,火急火燎的,可能会减分。 半个多小时后。 顾谨尧把云瑾送到云家门口。 两人下车。 这次云瑾没亲顾谨尧,也没抱他,只是十分矜持地朝他摆摆手,眉眼弯弯,“路上注意安全。” “好。” “我这么矜持你喜欢吗?” 顾谨尧意有所指,“矜持一点,你会更安全。” 云瑾扑哧笑出声,睫毛扑闪,“你真可爱,快上车吧。” “再见。”顾谨尧转身上车。 等他的车子彻底消失不见,云瑾才转身回家。 一进门,姐姐云恬迎上来,“我以为你会在顾谨尧家过夜。” 云瑾弯腰换鞋,随口道:“不会,谨尧是个很负责任的人,不结婚不会跟我过夜。” 云恬上下打量她几眼,“你这么漂亮,又有活力,都主动送上门那么多次了。按说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你说,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云瑾斩钉截铁,“没有,他很正常。” “这么肯定?” 想想和顾谨尧身贴身,近距离接触时那种感觉。 云瑾肯定地点点头,“他一切都正常,就是人品太好,太为我着想,这也是我尊重他倾慕他的地方。” 云恬啧一声,“他在你眼里可真是闪闪发光。” “是,他的缺点在我眼里都是优点。” 云恬扯扯唇角,“有时候觉得单纯点也挺好,不像我,跟着爸爸学做生意,凡事都喜欢权衡利弊,计较得失,很羡慕你能奋不顾身地去爱一个人。” “以后你也会遇到那个让你奋不顾身的人。” 云恬心不在焉,“但愿吧。” 如果真有,她希望那个人,像顾谨尧一样有冷硬的气质和好身手,有顾北弦的斯文清贵和经商头脑,还要有秦野甩飞刀的帅气劲儿。 云瑾噔噔噔上楼。 进浴室,冲澡。 洗好出来,她拿起手机给顾谨尧发微信:到家了吗? 顾谨尧回:到了。 云瑾发了个kiss的表情过去。 顾谨尧笑,回道:晚安。 云瑾发来:晚安。 放下手机,顾谨尧大脑放空了一会儿。 他又拿起来,找到秦野的号码拨过去,“私奔生活怎么样?” 秦野道:“很好。” “还有呢?” “除了好就是好,好得无可挑剔,好得乐不思蜀,好得像身处天堂。你要是羡慕,也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私奔。” 顾谨尧勾唇,“不了,我很忙。” “是挺忙,忙到半夜睡不着,打电话来骚扰我。” 顾谨尧默了默,“我觉得,我可能有点问题。” “啥问题?” “就是身体想进一步,理智却停留在原地,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秦野是过来人,太懂了。 他利落地回道:“送你两个字,矫情!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羡慕你有个好岳父。你看云阔海,豁达、开明、三观正,多好一个人。” 就差指名道姓说鹿巍不好了。 顾谨尧笑,“既然那么喜欢云阔海,你干脆娶他吧。” “我要是娶他,就成你长辈了。” 顾谨尧掐了电话。 秦野推开书房门走出去。 迎面遇到鹿宁。 鹿宁打量他一眼,“是我爸给你打电话了?如果是,不要接,拉黑他吧。” “不是,是阿尧。” “这么晚了,他找你有重要事?” “他找我都是感情上的事。大半夜的,打电话来向我秀恩爱。那矫情兮兮的拧巴样,看得我直想揍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鹿宁若有所思,“云瑾挺好的,云阔海也挺好。” 秦野一顿,抬脚走到她面前,把她拥进怀里,下颔抵着她的额头,“没有你父亲,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爱你。” 鹿宁靠在他胸膛上,抬手轻轻抓住他的衣服下摆。 手指渐渐用力。 不舍的情绪,呼之欲出。 第558章 半夜爬床 隔日。 顾傲霆和顾北弦给自家新楼盘,举行剪彩仪式,特意邀请了本市政界一把手来剪彩。 仪式结束后,要宴请来宾。 父子二人被众人簇拥着前往酒店。 刚踏入酒店,就被坐在大厅一角的鹿巍看到了。 见父子二人衣冠楚楚,被手下人众星捧月,鹿巍暗暗羡慕。 年少时,沾了爷爷的光,他也曾享受过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 鹿巍不由得埋怨秦野,没出息! 好好的总裁不做,跑去鹿城,偏安一隅,过苟且偷生的日子。 真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 鹿巍起身,快步走到冲顾傲霆面前,咧开嘴冲他笑,“亲家,我们又见面了。” 顾傲霆一脸肃穆,架子端得高高的,“请叫我顾董,找我有事吗?” 鹿巍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脸上却陪着笑说:“听说你们公司楼盘今天剪彩,我过来捧个场。”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朝顾傲霆递过去,“这是我一点意思,你别嫌少。” 顾傲霆没接,“心意我领了,红包就不收了。” 鹿巍举着红包的手僵在半空中,过两秒才收回来,“那什么,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谈一下吧。” 顾傲霆抬腕看表,“明天下午一点钟后,我有半个小时空闲。” 鹿巍不悦,“我们是亲家,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谈,半个小时不够。” 言外之意,大家是平等的,你摆什么谱? 顾傲霆鼻子哼出一声气流,皮笑肉不笑道:“知足吧,看在鹿宁的面子上,我才给你半个小时。很多人想方设法要见我一面,都搭不上关系。” 鹿巍忍了忍,“行吧。” 顾傲霆和顾北弦,迈开长腿,朝里走去。 进了电梯。 顾傲霆道:“人都说爱屋及乌,我喜鹿宁,对鹿巍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顾北弦回:“彼此彼此。” 鹿巍害得秦野远走他乡,害得他成天加班。 陪苏婳的时间少了很多。 顾傲霆纳闷,“这样的人是怎么进的异能队?你看阿尧和鹿宁,人家也是异能队的,一身正气,多可爱。” “国内异能队创立时间,也就短短几十年。当年这个组织是临危受命,人都是从江湖上紧急找来的奇人异士,只要有过人本事就行,其他方面要求不太高。据说最早的那一批,还有杀人犯、草蛊婆、赶尸人,素质可见一斑。后来渐渐走向正规了,要求才变得严格起来。鹿巍能进去,自然有两把刷子,这也是他的可怕之处。要是他软弱无能,还好摆布。” 顾傲霆皱眉,“偏偏是鹿宁的父亲,换了其他人,也好办点。” 顾北弦赞同,“教训轻了不管用,重了,鹿宁不好受。” 次日,下午。 还不到一点钟,鹿巍就提前到了顾氏集团。 顾傲霆在会客室里约见他。 秘书上好茶后,出去,把门关严。 鹿巍端起茶杯,抿了口极品铁观音,慢悠悠地说:“蔺老爷子是阿野最恨的人,我已经帮他解决了。宁宁和阿野的婚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一提婚事,顾傲霆就头疼,“俩孩子的事,他们自己说了算,我管不了。” 鹿巍一口气憋在心里。 他尽量和颜悦色道:“你是一家之长,孩子的婚姻大事,你怎么能不管?” 顾傲霆见推脱不过去,拿起手机,“我出去打个电话。” “去吧。” 顾傲霆起身推开门,走到外面。 怕鹿巍耳朵尖能听到,他特意找了个空房间。 顾傲霆把电话拨给鹿宁,“孩子,你爸来我公司,提你俩的婚事。你要是想嫁,我就派人帮你们操办。” 鹿宁语气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不要!千万不要答应!不要理他!也不要得罪他!全都推到我身上,就说我不想结婚,让他来找我。” 顾傲霆也是有女儿的人。 将心比心。 他心里不太好受,“难为你了,孩子。” 鹿宁笑,“不难为,你们都对我很好。” “阿野怎么样?” “他现在很开心,但是感情都有新鲜期。等新鲜期一过,他肯定会厌倦我,到时我会自动离开。” 顾傲霆喉咙发硬,“孩子,你为我们家牺牲太多了。” 鹿宁声音低下来,“谈不上牺牲,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挂电话后。 顾傲霆平复好情绪,才返回会客室。 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顾傲霆正襟危坐,“鹿宁不想嫁给阿野,你回去跟她商量好再说吧。” 鹿巍额头发黑,“这丫头,都跟阿野私奔了,还不想结婚,脑子进水了吗?” 顾傲霆心说,不是她脑子进水了,是怕你心里生蛆。 脑子进水,顶多是傻。 心里生蛆,却要人命。 见讨不着好,鹿巍赌气将手中的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起身离开。 秘书进来收拾房间。 顾傲霆指着茶几上的茶具,吩咐道:“把这套茶具扔了,这个房间全部消毒,尤其是鹿巍坐过的沙发,喷喷杀虫剂。” 秘书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顾傲霆回到自己办公室。 压抑的情绪,久久不散。 忽然想起什么。 顾傲霆起身走到储物柜前,打开。 从里面取出个粉色的大包。 拎着大包,顾傲霆来到顾北弦的办公室,“这是我给苏婳准备的待产包,你拿给她,不要说是我送的,有点难为情。” 顾北弦扫一眼,“我自己会买。” “你妈生了三个,待产包都是我准备的,我比你有经验。” “那就替我儿子谢谢你。” 顾傲霆眼睛一亮,“真是儿子?” 顾北弦一张俊脸面无波澜,“本来不想查男女的。前几个月,做四维彩超时,医生说了句‘这孩子轮廓像他爸’,你细品。” 顾傲霆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就想抱孙子,“我大孙子还有多久才出生?” “预产期是阳历2月份,差不多赶上春节前后。” 顾傲霆激动得心花怒放,“看看,我大孙子就是省事,出生都赶上我放年假。到时苏婳坐月子,我去伺候她。” 顾北弦浓眉一敛,“顾董,请你正常点。” “你妈坐月子时,我伺候过,比你有经验。” “我妈是我妈,苏婳是我老婆,你是老公公。回头让我奶奶专门为你撰写一本《公公德》,省得你一不小心就越界。” 顾傲霆一拍脑门,“看我,乐晕了。月嫂找好了吗?” “不用外人,柳嫂就可以。苏婳刚怀孕时,我就给她报了个月嫂班,接受专业培训。” “行,柳嫂这人靠谱。到时我再从老宅,调几个老佣人过去。” “好。” 顾傲霆眉眼含笑,离开顾北弦的办公室。 忙忙碌碌到夜晚。 顾傲霆坐车来到秦姝的住处。 输密码开门,进屋。 看到秦姝正躺在沙发上贴面膜。 顾傲霆清清嗓子,“姝,你这么美,还这么努力,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 秦姝浑身唰地起了一层小米粒。 贴个面膜,就叫努力了? 秦姝眼皮不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事就说,别废话。” 顾傲霆道:“蔺老爷子疯了。” 秦姝身体一僵,脑子里浮现出“报应”两个字。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想当年,看顾凛没妈可怜,她还让顾傲霆多去照顾他。 可他们一家却以怨报德。 顾傲霆走到秦姝身边,坐下,拿起她一条腿,轻轻揉起来。 怕秦姝踢他,他奉承道:“你的腿还是这么细,这么美。” 秦姝撩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你今天喝了工业糖精来的?” 顾傲霆弯起眼睛,“看见你,心就甜,心一甜,嘴就甜。” 秦姝忍着肉麻,“还有呢?” “我要抱大孙子了!苏婳怀的是男孩!这小两口嘴巴可真严,一直瞒着我。” “有了孙子,你还想要孙女,几个孩子,你最疼的是南音。” “那是以后的事,我现在开心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忙了一下午,好不容易忍到现在。” 秦姝抬手揭掉面膜。 顾傲霆急忙伸手接过来,把用过的面膜贴到自己脖子上,可以去颈纹。 秦姝从沙发上站起来,去浴室洗澡。 顾傲霆找到吹风机,等在门外,好给她吹头发。 半个小时后。 秦姝洗完澡出来。 看到顾傲霆像关公一样,矗在门口。 秦姝拧眉,“你怎么还没走?” “我开心,想跟你分享喜悦。”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顾傲霆鼓起勇气,大着胆子说:“人家想分享一整夜。” 那么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秦姝乐坏了。 她强忍着笑,轻轻白了他一眼,转身朝卧室走去。 顾傲霆跟上去,“我帮你吹吹头发。” 秦姝伸手将吹风机夺过去,“我自己吹。” 顾傲霆杵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走进浴室,洗澡。 洗的时候,他特意多打了些沐浴露,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 洗完,见没有他的换洗衣服,就拿浴巾裹在身上。 腰上裹一块,胸口再裹一块。 生怕秦姝说他辣眼睛。 出来,顾傲霆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前,试探地推门。 门没反锁! 顾傲霆暗喜,轻轻推开门。 屋里一片漆黑,秦姝把灯关了。 顾傲霆放轻脚步,大着胆子,摸黑走进去。 小心翼翼地摸到床边,顾傲霆屏住呼吸,掀开被子。 长腿一抬,他出溜一下钻进被窝! 见秦姝没反应,顾傲霆大喜,一把抱住她的腰,“姝姝,我来了!” 第559章 极品美男 “哗啦!” 秦姝一把拉开窗帘,从后面走出来。 “啪!” 灯亮了。 橘色灯光下,顾傲霆无处遁形。 他躺在床上,双臂紧紧搂着个长枕头,枕头顶部戴着一顶长假发,上面套着一件滑溜溜的海蓝色吊带真丝睡裙。 顾傲霆浓眉大眼的脸上,满是欣喜和陶醉的神情。 仿佛洞房之夜,急吼吼爬床的新郎。 秦姝双臂环胸,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就知道你这个老家伙,鬼鬼祟祟,没安好心。怎么样,枕头的手感还好吧?” 顾傲霆看看秦姝,再看看怀里的枕头。 脸上欣喜和陶醉的表情僵住。 他尴尬地松开枕头,掌心按着床坐起来,讪讪地说:“姝啊,你怎么能耍我呢?不带这样的。” 秦姝红唇微启,“要不是我留一手,就被你猥亵了。” 顾傲霆老脸少有的红了,“看你这话说的,你是我结婚证上合情合法的妻子,丈夫抱自己老婆,怎么能叫猥亵呢?” 秦姝懒得跟他废话,“出去,我要休息了。” 顾傲霆心一横,“就不出去!” “那我走。” 秦姝长腿一迈,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腰上忽然一紧,顾傲霆从后面抱住她。 他身上只裹了两块浴巾,手臂是光着的。 秦姝也只穿了一套薄薄的真丝睡衣。 虽然睡衣是长裤长褂,裹得严严实实,可是架不住面料薄如蝉翼,丝丝滑滑。 秦姝能感受到顾傲霆的体温和手臂上有力的肌肉,以及浓郁的沐浴露香气。 那香气熏得她鼻子痒。 更最要命的是,他的体温还在逐渐升高,烫得她的肌肤微麻。 雄性气息也越来越明显。 很多年没和男人如此亲近了,秦姝浑身不适,后背起了密密麻麻一层鸡皮疙瘩。 她冷声说:“松开我。” 顾傲霆下颔轻轻抵着她的头发,身体贴着她后面婀娜有致的曲线,心旌荡漾。 他贪恋这久违的柔软,大着胆子道:“就不松。” “松开。”秦姝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冷。 但就是让听的人害怕。 顾傲霆心绷着,小心翼翼地从后面瞅着她的侧脸,试探地问:“我要是不松,你会怎样?” 秦姝微挑眉梢,“明知故问么。” “会打我?” “知道还不松?” “打也可以,请打屁股,别打脸。脸打肿了,我没法去公司工作。如今阿野去了鹿城,公司就靠我和北弦撑门面了。我要是受伤了,活就全压北弦身上了,他那病不能太累。” 秦姝觉得这老家伙,简直活成精了。 总是轻而易举,就能掐住她的七寸。 不过,她是不会打他屁股的,打那里像调情。 见秦姝没动,顾傲霆暗喜,低下头,唇凑到她的额角,轻轻亲了一下。 只一下,很快挪开。 秦姝本能地抬起手,想甩他一巴掌。 顾傲霆早有防备,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用你来,我自己来。” 说罢他照着自己紧实的臀,就是三巴掌。 “啪啪啪!” 打得很响,却一点都不疼。 打完,顾傲霆的手挪到秦姝的肩上环住,嘴唇若有若无地蹭着她的耳朵,“这下气消了吗?小姝。” 他说话的气息带着薄荷牙膏的味道,蹭得秦姝耳朵痒。 秦姝身子绷紧,用力挣了几下,挣不开他的禁锢。 再强势,毕竟是个女人。 她干不过一个常年健身,注重养生,身高一米八五,身材魁梧的老男人。 秦姝失了耐心,“你要抱我抱到死吗?” 顾傲霆认真地想了下,“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巴不得一直抱着你,走到哪,抱到哪。不过我比你大八岁,一起死,你太亏了。我先死,等你寿终正寝了,再跟我合葬。” 秦姝想笑,又觉得得严肃,清清嗓子嗔道:“你真是个人间油物。” 顾傲霆听成了“人间尤物”,大喜,“人间尤物是形容女人的,我应该是极品美男才对。” 秦姝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谁能想象到,平时在外面西装笔挺,一脸严肃,出口商业,闭口财经的企业家,在家里居然是这副样子? 一张嘴比猪大油还油。 深更半夜的,秦姝被他这么一直抱着。 再僵硬的气氛,也染了点缱绻的味道。 秦姝不想跟他暧昧,使出杀手锏,“再不松,我给阿野打电话了啊。” 一听这话,顾傲霆有点怵,急忙松开。 又怕秦姝觉得他怂,顾傲霆嘴硬道:“阿野来了我也不怕,我是怕你冷。来,咱上床睡觉吧,不早了。” 他来拉她的手。 秦姝甩开,“你去睡沙发。” “沙发太短了,我的腿悬空着,难受。” “那你回你自己家,睡你的三米大床去。几百万的床垫,你不睡,非来我这里,找虐吗?” 顾傲霆垂下眼皮做出一副可怜相,“家里没老婆,我怕孤单,怕黑。” 秦姝瞅着他欠欠的模样,就想揍他。 偏偏打不过他,又赶不走他,还不好惊动几个孩子。 她转身去衣帽间,抱了床被子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套藏蓝色格纹男士睡衣。 她把睡衣扔到顾傲霆身上,“去卫生间换上。” 顾傲霆接过睡衣,有点感动,“这是你亲自为我准备的吗?” 秦姝嘴硬道:“别自作多情,是买给北弦的。” “北弦那么大了,用得着你给买睡衣?这颜色北弦穿也老气。” 秦姝瞟了他一眼,没吭声,把被子放到床上,又找了个长枕头,放在床中间,将两人隔开。 她警告道:“如果敢越界,你死定了!” 顾傲霆眉开眼笑,“我保证规规矩矩,决不越界。” 这话秦姝也就听听罢了,跟男人说蹭蹭,是一个道理。 秦姝绕到床一边,拉开被子躺进去,把台灯关上。 顾傲霆慌忙去卫生间,换好睡衣,回来,拉开另一床被子,躺下。 生怕躺慢了,秦姝再变卦。 虽然中间隔着个长枕头,可是顾傲霆心满意足,终于和秦姝睡到同一张床上了。 上次同床而眠,还是二十六年前。 为了挽回婚姻,他强迫了秦姝一次,让她怀上了南音。 原以为又有了个孩子,夫妻关系会缓和,可是出了月子,秦姝就带着南音出国了。 一走就是好几年。 从此他再也不敢放肆。 漆黑夜色里,顾傲霆侧着脸,睁大眼睛,屏着呼吸,瞅着秦姝的后脑勺,心花怒放。 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少有的幸福。 以前一心拼事业,觉得把公司做大做强,才不白活这一世。 可是当事业真的做强,功成名就了,又渴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觉得秦姝该睡着了,顾傲霆小心地伸出手臂,放到她腰的上方,隔着被子和空气,虚虚地抱着。 并不让她感觉到。 想象着她身体凹凸有致的曲线,顾傲霆春心泛滥,宝刀渐渐出鞘。 很想和秦姝行周公之礼。 享受一下久违的鱼水之欢。 不过他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暂时还不敢唐突。 睡着后,顾傲霆做了个梦。 梦到时光回到了三十一年前。 秦姝在医院产房里,生秦野。 她好强,不让他陪产。 顾傲霆站在产房外,听着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声,急得他团团转,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里。 等了半天,医生终于把秦姝和孩子从产房里推出来。 看着面色苍白,头发汗湿的秦姝,顾傲霆上前,弯腰一把抱住她,哑着嗓子说:“老婆你辛苦了!” 秦姝冲她疲惫一笑,伸出细长的手,用力抓住他的手。 那是种被需要的感觉。 梦到这里,顾傲霆醒了。 再睡,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冲着秦姝的背影,轻声喊道:“姝?小姝?” 秦姝没应。 顾傲霆觉得她肯定睡沉了。 他悄悄把中间的枕头拿走,轻轻掀开她的被子一角,挤进去。 被窝里的温度和温软的身体,冲击力太强了。 顾傲霆再也忍不住,挪到秦姝身边,手悄无声息地撩起她睡衣下摆,往里摸…… 第560章 快要生了 还未摸到她的皮肤,秦姝忽地睁开眼,“滚回你自己被窝去!” 顾傲霆吓得打了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回了自己被窝。 重新躺好,他声音低了三分,“姝啊,你下次能温柔点吗?” “你配吗?” “你突然这么一吼,会把我吓得不正常的。” “你要是真那么胆小,就不会半夜钻我被窝了。” “我是说,你这样会吓得我那方面不正常。” 秦姝秒懂,耳朵一热,嗔道:“老不羞,一把年纪了,想得还挺多。” “憋了二十六年了,能不想吗?” “你可以不憋,依你的条件,想找什么女人找不到?” “女人是祸水,我不敢找,找了就被你抓到把柄离婚了。一离婚,财产要分出去一半,孩子也会受影响。一手培养出来的儿子,也会跟我离心。怎么算,都得不偿失。当然这些都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得到过你,谁还能看上外面那些庸脂俗粉?” 秦姝想说,不是有个柳忘吗?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破坏心情,也不屑把自己和那个女人相提并论。 次日,醒来。 顾傲霆已经走了。 秦姝把床单、被罩和他的睡衣,全都扔进洗衣机里,按了洗涤模式。 走到餐桌前。 看到上面放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了一手很漂亮的字:姝啊,早餐给你准备好了,是你最爱吃的灌汤包、虾饺、八宝粥,怕凉,放锅里了。吃的时候,放微波炉里热一下。 秦姝盯着那一行小字,久久没出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还记得她早餐爱吃什么。 只不过,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的口味早就变了。 但秦姝还是把这些早餐都吃光了。 味道是久违的味道,显然是顾傲霆让人去那些老字号的店里,买的。 看着光光的盘子,秦姝想,要不要放下过去,和顾傲霆重归于好? 说实话,事到如今,重归于好,不算件难事。 难的是,和好了,他肯定要和她做那种事。 一想到他曾和柳忘睡过,秦姝就本能地膈应。 不管是故意出轨,还是醉酒出轨,他都出轨了。 出过轨的男人,就像掉进粪坑里的钱,扔了,可惜。 捡吧,恶心。 手机忽然响了。 是顾傲霆打来的。 他声音洪亮,“姝啊,我帮你准备的早餐吃了吗?” “吃了。” “好吃吗?” “凑合。” “那就是好吃了,今晚上我还过去。” 秦姝掐了电话。 顾傲霆把手机放到办公桌上,看向来送资料的顾北弦,“你妈这人就是嘴硬心软,其实她特别关心我,早早就帮我准备了睡衣,还让我睡她的床。她的床垫虽然不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但是睡得特别舒服。” 那炫耀之情,隔着厚厚的脸皮,都溢出来了。 顾北弦看破不说破,违心地奉承道:“难怪你今天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一夜之间,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了仙丹。” 顾傲霆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想说,这是被爱情滋润的。 终归是没说出来。 再怎么着,他是老子,当老子的,对儿子说这种话,太难为情了。 等顾北弦离开。 顾傲霆拿起一份文件看起来,看着看着,唇角忍不住上扬。 连阅几份,签好字。 他拿起座机,拨了楚砚儒的号码,“老楚啊,你最近过得好吗?” 听筒里传来楚砚儒苍老的声音,“就那样吧,马马虎虎。” “你还打算再婚吗?” “不了,怕万一又遇到和华棋柔一个德性的。” “我跟你讲啊,这夫妻还是原配的好。不过琴婉再婚了,你也没机会了。算了,不提这些伤心事了。” 楚砚儒沉默了会儿,问:“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和阿姝重归于好了,改天请你吃顿饭,毕竟是多年老友。” 楚砚儒嗯一声,掐了电话。 “叩叩!” 有人敲门。 顾傲霆道:“请进。” 门推开,一道温婉的身影走进来。 是苏婳。 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粉色保温桶,放到办公桌上,笑道:“爸,这是我炖的燕窝羹。冬天天气干燥,吃点燕窝润肺养颜。” 顾傲霆神色微微一滞,眼眶发涩,心里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很快,他眉眼含笑,忙不迭地站起来,“你这孩子,怀着孕,还给我炖燕窝,让佣人去做就是。快去沙发上坐下,想喝什么?我让秘书准备。” “不坐了,我去北弦办公室坐会儿就回去。” “去吧,快去吧。” 顾傲霆亲自把苏婳送到顾北弦办公室。 回来,顾傲霆打开粉色保温桶,拿手机对着燕窝咔咔咔,连拍了九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配文:儿媳妇亲手帮我炖的燕窝,感动。 刻意屏蔽了顾凛和蔺家人。 没多久,底下一群点赞的。 顾傲霆嘴角弯得像月牙儿。 原来这些细枝末节的快乐,和谈成一笔生意的快乐差不多。 等他去开完一个会回来,特意瞅了眼朋友圈,独独没看到楚砚儒点的赞。 顾傲霆把刚才那条又重新发了遍,只对楚砚儒可见。 可惜,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楚砚儒的赞。 估计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转眼之间,又到岁末。 大街上,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 除夕夜这天,众人热热闹闹地去顾家老宅过年。 今年这个除夕夜,人来得比往常齐全。 顾傲霆带着秦姝来了。 顾北弦带着苏婳,秦野带着鹿宁,都是成双成对的。 顾南音因为和楚墨沉领过证了,要去楚家过年。 虽然走了一个孙女儿,可是多了个孙媳妇。 老太太也不是太难过。 老两口坐在上座,看着满堂的儿孙,说不出的开心,尤其苏婳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老太太关心完苏婳,看向鹿宁。 左看右看,都是满意的。 虽然不如苏婳温婉,也没有她身上那种浓浓的书香气,可是鹿宁英气,利落,身手矫捷。 两人各有特色。 老太太笑眯眯地朝鹿宁招招手,“孩子,来,到奶奶身边坐。” 于是老爷子再次被赶到顾傲霆旁边。 鹿宁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 老太太拉起她的手,笑呵呵道:“你和阿野什么时候定下来?” 定下来,自然指订婚了。 鹿宁朝秦野看了一眼。 这个年夜饭,她本不想来的,是被秦野硬拉过来。 秦野刚要开口,鹿宁拿起筷子给老太太夹菜,“奶奶,吃菜。” 这一打岔,订婚的话题就过去了。 老太太笑着也给鹿宁夹菜,“多吃点,你太瘦了。” “谢谢奶奶。” 老太太给鹿宁夹完,又给苏婳夹,“你现在是两个人,也得多吃点。” 苏婳冲她清甜一笑,“谢谢奶奶。” 满桌盛宴,众人举杯把酒言欢。 热热闹闹,吃至一半。 苏婳忽然觉得腹痛,是那种一阵一阵的绞痛,和痛经差不多。 她捂着小腹,低声对顾北弦说:“我肚子疼。” 顾北弦神色一紧,“是不是快生了?” 苏婳纳闷,“没那么快吧?离预产期还有九天。” 因为盼孙心切,顾傲霆注意力全在苏婳身上。 察觉异常,他忽地站起来,“走,去医院!我孙子肯定是想凑热闹,提前出生了!北弦当年也是提前七八天,就出生了。”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站起来,有来扶苏婳的,有去拿东西的,七嘴八舌,喜气洋洋道:“快!去医院!要生了!孩子要生了!” 第561章 苏婳生子 苏婳被顾北弦等人众星捧月般,簇拥到车前。 刚要上车,顾傲霆喊道:“坐我的车,我的车大。” 不由分说,他亲自拉开车门。 顾北弦扶着苏婳,坐进后座。 秦姝上了副驾驶。 顾傲霆打电话,派人去苏婳家里,取待产包。 老太太和老爷子也要跟去医院,被顾傲霆阻止了,让他们在家等好消息。 众人纷纷上了各自的车。 司机发动车子,朝医院开去。 系好安全带。 顾北弦拿起手机,要给陆砚书夫妇和苏佩兰打电话。 被苏婳制止了,“等生完了,直接报喜吧。深更半夜的,又是除夕夜的,让他们安生地过个好年,别往医院跑了。” 顾北弦收起手机,“好。” 过了一会儿。 苏婳阵痛又来了,比刚才那阵要疼一些。 她拧着眉心,捂着高高隆起的小腹。 很痛苦的样子。 顾北弦心疼,搂着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扶到自己的肩上靠着,大手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帮她缓解情绪。 他催促司机,“开快点!” “好的,顾总。” 司机猛踩油门,开始加速。 路边的树唰唰往后退。 秦姝忙对司机说:“正常速度开,安全第一。” “好的,夫人。” 司机降速。 秦姝扭头看向苏婳,等她面色缓和下来,开口道:“别担心,头胎不会那么快生。” 苏婳动了动唇角,“好的。” 秦姝说:“无论你想顺产,还是想剖腹产,我们都无条件支持你。顺产要开宫口,会有阵痛,一次比一次疼,但是顺产产妇恢复得快,对孩子健康也有利。剖腹产不用受阵痛的罪,但是剖腹产是把肚皮切开八层,等麻药劲儿过了,还是要疼。一个是生前疼,一个是生后疼,无论怎样都会疼,所以母亲是最伟大的。” 苏婳笑了笑,“如果没有意外,我选择顺产。孕期我坚持做瑜伽,控制体重,就是为了顺产。 秦姝朝她竖了竖大拇指,“我儿媳妇真勇敢!” 苏婳敬佩的目光看向她,“您更勇敢,生了三个孩子。” 秦姝笑得有点勉强。 如果秦野没丢,谁愿意生那么多孩子? 不过想想北弦和南音都这么可爱,还招来了这么好的儿媳妇和女婿,秦姝觉得受过的所有苦难都值了。 来到医院。 去了妇产科。 要做产前检查。 顾北弦用轮椅推着苏婳,去做各种产前检查。 查完,顾傲霆已经找人安排好产房。 是一体化产房。 待产、分娩、恢复及产后护理,全在这个房间,不用挪来挪去。 房间装修得很温馨,采用家庭式装潢,房间内设备齐全。 配备了专业的产科主任和护理团队。 关键是可以陪产,允许两位亲属。 苏婳选了顾北弦和鹿宁。 鹿宁是事先说好的。 一进来,换好无菌服的鹿宁,就开始四下检查,每个角落不放过。 检查完毕,鹿宁杵在墙角,身姿笔直,眼眸漆黑如鹰,像个站岗的女警。 虽漂亮,却气势迫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苏婳躺在产床上,等着开宫口。 顾北弦坐在她床边,抚摸她的头发,极尽温柔地安抚她的情绪。 苏婳阵痛每每来袭,顾北弦就把自己的手给她握着,恨不得替她痛。 怕苏婳饿,他派人送来可口的饭菜。 趁阵痛间隙,喂她吃。 苏婳不想吃,他就温柔地哄她,像哄小孩子那样。 勉强吃了些饭,顾北弦又喂苏婳吃了块巧克力。 巧克力可以补充体力。 鹿宁瞅着相濡以沫的两个人,心生羡慕。 如果没有父亲横在中间,她和秦野也会结婚生子。 秦野那人硬汉柔情,也会像顾北弦这般温柔对她吧? 可惜,没有如果。 鹿宁眼神暗了暗,别开视线。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婳阵痛越来越疼,也越来越密集。 宫口开到三指时,医生给苏婳打了无痛。 打上没多久,疼痛减轻了很多,但还是会疼,做不到完全无痛。 挨到次日上午。 宫口开到八九指。 苏婳忽然想起什么,对顾北弦说:“你出去,换咱妈进来。” 顾北弦不乐意,“我陪你不是更好吗?我是你最亲近的人。” “我在网上看过视频,女人生孩子很狼狈的,也会给男人留下阴影。你要是真为我好,就换咱妈进来。你在这里,我不自在,影响我发挥。” 顾北弦拗不过她,起身出去换秦姝进来。 平常是不给换的,但是顾家面子大,院长也打了招呼。 没多久,秦姝穿着无菌服走进来。 苏婳躺在产床上,面色苍白,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旁边护理医生正帮她擦额头的冷汗,柔声细语地告诉她,等会儿生的时候有哪些注意事项,如何使劲。 秦姝递给苏婳一块干净毛巾,让她等会儿咬着。 宫口开到十指时,马上就要生产了。 医生开始消毒,做产前准备工作。 苏婳按照助产师说的,双腿蜷起来,深呼吸,使劲,使劲,再使劲…… 生孩子大概是女人最没有自尊的时刻。 窘到极点。 平时再温婉再清雅的女人,此时也和其他哺乳动物差不多,毫无形象可言。 不过苏婳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只想快点卸货。 肚子里这块肉,太折磨人了。 生不如死的感觉。 苏婳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生完这个,再也不生了! 无边的疼痛,漫长的煎熬过后。 婴儿呱呱落地。 “哇!” 一声啼哭! 苏婳眼泪哗地一下流出来。 是初为人母的喜悦,是生命得以延续的开心,也因为终于卸货了! 荣升奶奶的秦姝,也激动得眼圈泛红,右手捂着嘴,不能自已。 护士把孩子抱给苏婳看了下男女,便手脚麻利地帮婴儿冲掉身上的脏东西。 产科主任和助产师,帮苏婳清理宫内胎盘等。 护士给清理干净的婴儿,包上小被子。 他一直啼哭。 可是当护士把他放到苏婳身边时,他忽然就不哭了。 苏婳疲惫又好奇地打量着他。 头是尖的,像个枣核,头发短短软软。 皮肤微微泛红,还有点皱,脸小小的,尖下巴,眼睛很大,黑漆漆的,鼻子小巧,鼻梁有点趴。 没想象中的那么帅气。 但是很可爱。 很萌。 苏婳的心啊肝呀肺啊,全都软了。 这是她的孩子。 她和顾北弦相爱的结晶。 他们生命的繁衍。 本来打算给孩子取个好养活的乳名,忽然觉得以前想的那些名字,都配不上这个可可爱爱的小娃儿了。 苏婳决定得给他好好取个仙气飘飘的名字。 护士对苏婳说:“你可以喂喂他。” 初为人母的苏婳,有点难为情。 护士鼓励道:“现在喂他,且利于早点下奶,母乳有助于提高孩子免疫能力,也利于宫缩。” 苏婳掀开衣服照做。 好神奇! 婴儿居然会自动吸吮。 苏婳温柔一笑,“他好聪明啊。” 护士也笑,“是啊,婴儿本能,出生就会吃奶,会游泳,会找妈妈。待在妈妈身边,更有安全感,你要多抱抱他。” “好。”苏婳疲倦又幸福地笑了笑。 这一刻,觉得所有的疼痛都值了。 忽然! 她咳嗽了一声。 产房内所有医护人员,呼啦啦一下子围上来! 为首的产科主任神情紧张,“你有没有觉得头晕?” 苏婳被这阵仗惊住了,懵懵地点点头,“有点,头晕乎乎的,身上有点冷,感觉没劲儿。” 产科主任面色一瞬间巨变,大声道:“快!上心脏监护仪!” 第562章 绝地逢生 护士用最快的速度,给苏婳上好心脏监护仪。 产科主任拉开被子,检查她的腿。 鲜红的血汩汩涌出,止不住。 医生护士忙忙碌碌过来给她检查、止血。 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产科主任面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拿起手机拨打电话,“六号产室要血,赶快!” 苏婳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想吐,心跳加速,有点喘不过气来。 明明暖气开得很足,可她冷得直打哆嗦。 苏婳问产科主任:“我这是怎么了?” 主任来不及回答她,指挥医生护士这样做,那样做。 苏婳听到有人说她血压掉到60了。 隔行如隔山。 她不懂这具体是什么概念,只觉得整个人快要晕过去了,听觉也越来越弱,冷得出奇,倒是没有太过疼痛的感觉。 她抬头去找秦姝。 从人缝里看到秦姝的脸,白得吓人,一向镇定的眼神,现在是慌乱的。 仿佛天要塌下来。 认识这么多年了,苏婳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慌乱的神情。 苏婳想冲她笑笑,嘴却弯不起来。 血很快送过来,护士给她输上血。 病房里来了很多医生。 有人喊道:“血压跌到40了!” 一袋袋的血,输进苏婳体内。 医生对她说:“要上呼吸机,你睡会儿。” 事到如今,再不懂医,苏婳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她点点头。 其实不睡,也快失去意识了。 医生要给插呼吸机时,苏婳憋出一口气,“请告诉我老公我儿子我爸和我三个妈妈,我爱他们,永远爱。转告顾谨尧,让他一定要幸福。” 刚说完,嘴巴就被插上了呼吸机。 苏婳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护士拿手术单给秦姝,让她签字。 看到手术单上“羊水栓塞”四个字,秦姝握着笔的手开始发抖。 努力签完字,她交待道:“有事就找我,不要让外面的人知道,尤其是苏婳的丈夫。” 护士为难,“按规定,我们要通知产妇丈夫的。” 秦姝语气坚硬,“她丈夫情况特殊,绝对不要让他知道。” 护士匆匆应道:“好。” 忽听产科主任喊:“情况危急!快转去icu!” 一群人手脚麻利地把苏婳转移到手术推车上,往icu转去。 秦姝脸上血色褪尽,白得像纸。 她急忙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给顾傲霆打电话,“苏婳情况很不好,马上要转去icu了。你快把北弦支开,别让他看到,我怕他受不了,快!” 顾傲霆一听,来不及挂断电话。 他扭头对一直守在产房门口的顾北弦说:“走,跟我去吃饭,苏婳还要等会儿再生。” 可顾北弦是多精明的一个人。 刚才一袋袋血往里送,他就猜出来了。 顾北弦摇摇头,“我不走。” 顾傲霆喉咙发涩,祈求道:“走吧,你在这里也没用,你又不是医生。” 话音刚落,门从里面推开。 苏婳双眼紧闭,身上插着仪器,被医生护士推着,匆匆往icu赶去。 顾北弦难以保持镇定。 他急忙拉过一个护士问:“我爱人什么情况?” 护士瞅一眼秦姝没回,急匆匆地往前跑。 顾北弦又拉住另外一个医生模样的人。 医生刚才只顾忙,没听到秦姝的交待,语速极快道:“产妇迟发型羊水栓塞,失血性休克,情况危急。如果一直止不住血,可能要切子宫,来保性命。你们做家属的,得有个心理准备,等会儿要在手术同意单上签字。” 听到“羊水栓塞”四个字,顾北弦松开医生的手臂。 大脑一片空白。 后面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羊水栓塞,来势急,非常凶猛。 死亡率极高。 顾凛的母亲当年就死于突发性羊水栓塞,孩子生出来二十分钟,人就没了。 顾北弦不明白,上天为什么对苏婳如此不公? 她这么好的一个人,一向与人为善,对谁都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为什么要摊上这么凶险的病? 一向岿然不动的顾傲霆,也是当场愣在原地。 过了一两分钟,他才恢复理智。 他走到顾北弦面前,伸手抱住他,“儿子,别担心,现在医学发达,苏婳一定会没事的,你别紧张。” 顾北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嘴唇咬出血,眼圈红得可怕。 顾傲霆担心地拍拍他的后背,“我派人送你去酒店休息吧。” 顾北弦抿唇不语,一动不动。 眼底蕴起一层潮气,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这一刻,天地失色。 他的人生晦暗无光,黑得像地狱。 顾傲霆去握他的手。 他手指冰凉,面无血色,像个被冻僵了的雪人。 顾傲霆顿时吓坏了,捧起他的脸,颤声说:“儿子,你可别吓我。你要再出事,爸爸可怎么办?你坚强点,苏婳肯定会没事的。你和她的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我都听到哭声了。为了你的孩子,你也得坚强点。” 听到“孩子”二字,顾北弦眼珠稍微动了下。 脸上的冰融化了些。 他疲惫道:“我没事。苏婳一定会没事,我得好好的等她回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顾傲霆悬在嗓子眼的心,稍稍往下落了点。 “走,我们去产房看孩子。” 顾北弦低嗯一声。 两人找到护士,换上无菌服,来到产房。 门一推开,屋内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众人走得急,来不及收拾,到处都乱糟糟的。 人都走光了,只剩两三个护士在照顾孩子。 鹿宁站在旁边,寸步不离,守护神一样守着孩子。 顾傲霆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鹿宁跟过来了。 所有人都慌乱时,她依旧保持镇定。 倘若她没来,后果不堪设想。 顾北弦走到婴儿床面前,俯身,垂眸看着小小的孩子,目光黯然沉痛。 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为了生他,苏婳被送进了icu,生死未卜。 他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这个孩子。 顾傲霆推推他,“这是你儿子,你看你儿子长得多帅,这小鼻子大眼睛,跟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为了他,你也要坚强点。今天就不该让你来的,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你妈生了三个,都是顺顺利利。生你妹妹时,从感觉到疼,再到生,总共三四个小时。生孩子没你想得那么可怕,苏婳一定会没事的,她吉人自有天相。她那么好一个孩子,老天一定会厚待她的。” 往常顾北弦最烦顾傲霆唠里唠叨。 可今天,他想让他多说点,最好一直说,一直说,不要停。 一停,他的心就乱,忍不住胡思乱想。 顾北弦对护士说:“我是孩子的父亲,想抱抱他可以吗?” “可以,不过您要小心点。” “我会的。”顾北弦伸出双臂。 护士小心地抱起包着小被子的婴儿,放到他的臂弯里。 凝视着怀中的婴儿,顾北弦觉得晦暗冰冷的人生,仿佛有了点光。 他低下头,用下颔轻轻蹭了蹭婴儿的小包被。 一想到还在icu抢救的苏婳,顾北弦心疼得像被扯住了。 顾傲霆察觉不对劲,急忙朝他伸手,“把孩子给我吧,你去坐着休息一下。” 顾北弦没动。 顾傲霆声音调柔哄道:“来,给我,孩子太小了,不能总抱着,对骨头不好。” 顾北弦把孩子递给他。 顾傲霆接过来,抱着哄了会儿,给孩子喂了点水,交给护士。 顾北弦转身去icu。 顾傲霆急忙喊门外的保镖,“快,跟上,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好的,顾董。” 保镖追上顾北弦。 顾北弦很快找到秦姝。 母子俩沉默地站在走廊里。 枯树一样站着。 时间变得漫长又漫长,漫长到无边。 顾北弦仿佛冻在冰天雪地里,从上到下,都是冷的。 脑子里一幕幕地浮现出,他和苏婳这些年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不知道,如果苏婳回不来,他会怎样? 因为有孩子,有苏婳生的孩子,他应该还能活下去,但是活着也像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 icu的门从里面推开了。 顾北弦的心一紧。 看到推出来的是苏婳。 顾北弦的瞳孔猛地放大。 再看到苏婳的眼睛是睁着的,顾北弦的心骤然鲜活。 苏婳脸上罩着氧气罩,面色苍白。 她冲顾北弦无力地笑了笑。 顾北弦却笑不出来,心疼得像裂开了。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苏婳的手,紧紧抓住,再也不松开! 第563章 天差地别 从惊险到惊喜,顾北弦情绪失控,抓得苏婳手都痛了。 见她眉心微皱,顾北弦急忙松开。 他直起腰,看向医生,“我太太她……” 产科主任摘下脸上的口罩,“顾太太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子宫也没切。抢救得及时,尽可能把所有伤害都降到了最低。好好住院治疗,等以后出院了一定要按时来复查。” 闻言,顾北弦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地。 过了年,苏婳也才二十七岁。 切掉子宫,对她来说,无疑是个致命打击。 顾北弦向医生道谢,“谢谢你们救了我太太,非常感谢!” “应该的,这是我们份内的工作。”产科主任抬手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 当时各种进口药都给苏婳用上了,却一直止不住血。 只能切子宫保命。 手术都安排上了,苏婳却奇迹般地止血了,子宫开始收缩,血压回升,心跳渐渐恢复正常。 鬼门关里捡回来一条命。 光血就输了,幸好血库里ab血型充足。 但凡有一个步骤不到位,这条命就没了。 很快,苏婳被推回产房。 顾北弦和三个医护人员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手术推车上,抱到床上。 其他人员手脚麻利地安置各种仪器。 苏婳躺在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手上带着留置针头,身上还挂着两个袋子,一个尿袋,一个腹腔袋。 因为冷汗流得太多,头发湿成一绺绺的,黏在额角。 脸色依旧苍白憔悴。 顾北弦垂眸看着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自打她怀孕起,站久了怕她腿疼,坐久了,怕她腰疼,在外面待久了,怕她被太阳晒得皮疼。 平时对她那般小心呵护。 生个孩子,却把她糟蹋成这副样子。 顾北弦喊柳嫂打来一盆热水。 他拿毛巾蘸了,小心地帮苏婳擦额头的冷汗,又把她的手擦洗干净。 苏婳脸上罩着氧气面罩不方便说话,眼睛四处看,像在寻找什么。 顾北弦猜出来了。 他起身把医用婴儿床推过来。 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坐下,给苏婳看。 孩子睡着了,眼睛闭着,眼皮上有很深的双眼皮折痕,睫毛却短得看不出。 苏婳心情复杂。 因为这么个小东西,自己差点丢了一条命。 可是也正因为挂念这个小东西,挂念顾北弦,挂念父母和养母,她才从鬼门关里跑回来。 顾北弦以为她嫌孩子丑,忙说:“孩子刚出生都不好看,长长就帅气了。你看南音现在多漂亮,刚出生时,尖脑袋,饼子脸,塌鼻梁,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丑得我都没法看。那时年纪小,不懂事,非得让医生给我换个妹妹,闹了很大的笑话。” 苏婳心说,拿命换来的。 爱都来不及,怎么会嫌他丑? 她看向顾北弦,吃力地问:“你,没事吧?” 顾北弦扬起唇角,刻意笑出个灿烂的笑,“孩子出生了,老婆也抢救回来了,双喜临门,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有事?” 苏婳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从有意识起,就担心顾北弦。 生怕他受刺激犯病。 苏婳用带插着针头的手,轻轻摸了摸婴儿的手背,又握了握顾北弦的大手,费力地说:“我,睡,会儿。” “睡吧,孩子有我们,你放心。” 苏婳嗯一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顾北弦把孩子放回婴儿床,交给柳嫂照顾。 他坐在床边,帮苏婳整理好头发,拿自己掌心帮她暖冰凉的手。 又让人把室温调得稍微高一点。 秦姝进屋,走到顾北弦面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别怕,没事了。” 顾北弦点点头。 顾傲霆递给他一个小袋子,“儿子,你的药我让阿野回家给你取来了。来,吃点饭,吃完饭,把药吃了。” 顾北弦微微摇头,“我没事。” “别硬撑,你这个病得按时吃饭按时吃药,不能熬夜。吃完,你去酒店睡一觉,这里交给我。” 顾北弦头也不回,“我真吃不下,没胃口,也睡不着。” 顾傲霆眸色幽沉,深深瞅他几眼。 他转身去餐桌上,把饭端过来,拿勺子挖了一勺米饭,递到顾北弦唇边,“儿子,求你了,多少吃一口吧。” 他嗓音沙哑,透着疲惫。 顾北弦一顿,抬头去看他。 见他眼白泛着红血丝,眼底是淡淡的黑眼圈,染的头发也长出了白发根。 忽然觉得他已经不年轻了。 不再是印象中那个孔武有力,山一般岿然不倒的父亲。 他老了。 顾北弦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不太好受。 他接过勺子,“害你担心了。” 顾傲霆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你爸啊,你说这么见外的话干嘛?老子担心儿子,天经地义。” 顾北弦端着碗,眼睫微垂,“你和我妈回去休息吧,我吃完饭就吃药,到时在这里睡会儿就好了。” 顾傲霆把袖子往上卷了卷,“我不困,我得看孙子。” 顾北弦笑着摇了摇头。 老人家,人老,心不老。 孩子一出生,仿佛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顾北弦拿起勺子,默默地吃起来。 顾傲霆看向秦姝,“姝啊,你回去睡一觉吧,你们女人娇气,不能熬夜。” 秦姝抬手揉揉酸胀的额角,“我不困。” “人多,都在这里靠着浪费,大家轮换着休息。” 秦姝想了一下,点点头。 从昨晚到现在,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这会儿骤然松弛下来,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筋疲力尽。 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秦姝离开。 顾北弦吃完饭后,把药服上。 服完药后,犯困。 想趴在苏婳身边睡,又怕压着她,他起身去旁边的陪护床上躺着。 等他睡着后,顾傲霆帮他盖了盖被子。 看看儿子,看看孙子,再看看刚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的儿媳妇,顾傲霆感慨颇多。 人这一生,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祸与福互相依存,也可以互相转化。 好在苏婳被抢救回来了,否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陆砚书和华琴婉交待。 直到现在,他都没敢通知他们,生怕陆砚书怪罪。 日影西沉,天色渐黑。 外面飘起了雪,冷风刺骨,天寒地冻。 室内却温暖如春。 苏婳睡了很长一觉,终于醒了。 睁开眼,看到顾北弦躺在旁边的床上睡着了。 顾傲霆则在给孩子换尿布。 他边手脚麻利地换,边嘱咐柳嫂和佣人:“刚出生的小孩子皮肤娇嫩,尽量少用纸尿裤,会磨他的大腿根。用纯棉尿布或者尿片,透气性好。每次尿完,要用温水给他擦洗一下,否则会红小屁股。” 柳嫂和佣人连声答应,帮他递这递那,打下手。 苏婳笑了笑。 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这是顾傲霆。 那么大个老爷们儿,平时在外面雷厉风行,一派威严,却在孙子面前,化身温柔“奶爷”。 换完尿布,顾傲霆把孩子抱在怀里,喂他喝奶粉。 他边喂边交待柳嫂和佣人:“给孩子喂奶,要定时定量,水温要按照我说的那个水温,你们记住了吗?” 柳嫂受过专业培训,但还是温顺地回道:“记住了。” 喂好奶粉,顾傲霆还知道把孩子竖起来,让趴到他的肩头上,好打嗝。 苏婳看得鼻子酸溜溜的。 这位老人家,跟以前真的是天差地别。 以前差点把她逼死。 如今对她好了,又差点把她感动死。 给孩子拍完嗝,顾傲霆抱着他,轻声哼道:“世上只有爷爷好,有爷的孩子像块宝,投进爷爷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苏婳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这一笑扯动了伤口,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虽然隔着氧气罩,可是房间太过静谧,还是被顾傲霆听到了。 他转身看向苏婳,“怕孩子哭,吵着你和北弦,我就一直抱着哄着。” 苏婳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费力地说:“您,去睡吧。” 顾傲霆抱着孩子不肯撒手,“我不困,年纪大了,睡眠少。有孙子抱,我高兴,激动,哪能睡得着?” 话音刚落,门推开。 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几步跑到床前,弯腰抱住苏婳又哭又笑。 第564章 我们分手 苏婳定睛一看,是顾南音。 身后跟着楚墨沉。 楚墨沉手里拎着好几大盒产妇专用补品。 顾南音抓着苏婳的袖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流。 苏婳冲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已经脱离危险了,让她不要难过。 可顾南音的眼泪止不住。 她红着眼圈,哽咽地说:“嫂子啊,你受苦了。为了给我哥生个孩子,你差点连命都搭上,吓得我都不敢生孩子了。” 苏婳戴着氧气面罩,说不了太多话,干着急。 顾傲霆开口道:“羊水栓塞发生几率很小很小,十万分之一,不能因噎废食。你看你妈生了三个都没事,医院每天接诊那么多产妇,大部分都是顺顺利利的。不要孩子,你和墨沉会老无所依,晚年凄凉,到时你就知道了。” 顾南音偏头瞪了他一眼。 顾傲霆立马闭上嘴,低头逗弄怀里的孩子。 还是大孙子可爱,说什么,都不犟嘴。 苏婳用带着针头的手,轻轻摩挲顾南音的手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们,怎么,知道?” 怕他们过不好年,都没通知。 打算到时直接报喜。 顾南音抬手擦擦眼泪,“我公公,就是你亲爸,有个同学在这家医院,他告诉他的。他们夫妻带着孩子去奶奶老家了,明天才回来,打电话让我们先过来看看。我和墨沉哥一接到电话,马上就赶过来了。” 苏婳抬起眼帘,看向楚墨沉。 楚墨沉冲她微微一笑,眼圈泛红。 难过、担忧、心疼,全在眼神里,嘴上却说不出来。 顾北弦被顾南音吵醒了。 他掀开被子,整了整衣服,穿上鞋。 看到顾南音哭得眼泪鼻子往外流,他扯了两张纸扔给她,“快擦擦。过了年就二十六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鼻子。” 顾南音接过纸擦干净眼泪,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顾北弦向楚墨沉递了个眼色。 楚墨沉意会,过来扶起顾南音,“让小婳好好休息,咱们去看孩子吧。” 一提孩子,顾南音立马转悲为喜。 她噌地站起来,走到顾傲霆身边,伸出手,“我要抱抱我小侄子。” 顾傲霆坚决不给,“你冒冒失失的,会把孩子抱坏,站在一边看看就行了。” 顾南音白了他一眼,低头去瞅孩子。 这一瞅,她顿时眉开眼笑,“爸,你快看!我小侄子头发像我,鼻子像我,眼睛像我,下巴也像我,跟我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傲霆清清嗓子,“闺女,咱能不睁着眼说瞎话吗?这孩子明明像我。” “哪有像爷爷的?都是像姑姑!” “像爷爷!” “像姑姑!” 苏婳看着父女二人,忍不住想笑。 楚墨沉注意力依旧在苏婳身上。 想关心她几句,又怕她说多了话累,就一直目光沉痛地望着她,心如刀割。 夫妇二人在产房待了很久才离开。 出门。 顾南音对楚墨沉说:“我小侄子终于出生了,这下我们可以办婚礼了。为了等他参加我的婚礼,拖了一年多。” “好,到时婚礼就选在本市举行吧,这样方便孩子参加。” “我看行。” 夫妇二人乘电梯下楼。 雪越来越大了。 楚墨沉撑起伞,朝地上停车场方向走去。 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高大坚毅,穿黑色夹克款外套,黑色长裤,矗立在产科大楼下,一动不动,只微微抬头朝上看。 顾南音顺着他的视线,朝上看了看。 那方位,正是苏婳的产房。 顾南音放慢脚步,朝他走近了些。 看清男人的脸,是顾谨尧。 顾南音好奇地问:“小哥哥,你来都来了,怎么不上去看看?” 顾谨尧极浅地勾了下唇角,“肯定有很多人看她,我就不去了,人太多,她会累。” “进去瞅一眼就好了,不用说太多话。” 顾谨尧抿唇不语,主要是怕顾北弦多心。 苏婳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受刺激了。 他再上去,顾北弦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舒服。 他没必要雪上加霜。 顾南音不再说什么,只是把伞塞给他,“雪越来越大了,你撑着伞,别受寒了。” 顾谨尧不要,“我再站会儿就走,你们回去吧。” 顾南音拗不过他,只好和楚墨沉离开。 顾谨尧沉默地站在雪中,抬眸看着苏婳产房的方向,目光沉痛。 本来人在加州过年,听医院的熟人说她快生了。 他马上订机票,乘飞机赶回来。 得知她羊水栓塞,命悬一线,他差点魂飞魄散。 苏婳于他来说,不是普通的男女关系,是那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关系。 是放在心里二十多年,拿命保护过的人。 是他童年的光,是他的精神支柱。 是他心上碗口大的疤。 顾谨尧抬手捏了捏发涩的眼眶。 手机忽然响了。 顾谨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 是顾北弦发来的短信:上来吧,我在窗口看到你了。 顾谨尧掸了掸头发上的雪,上楼。 敲门进屋。 顾谨尧瞅一眼苏婳,见她面色苍白,脸上罩着氧气罩。 他心如锥刺。 怕顾北弦多心,顾谨尧迅速收回视线,道:“你别多想,我有云瑾了,就是过来看看。” 顾北弦笑,“没多想。” 顾谨尧忽然抬起手,一把抱住他,沉默地抱着。 抱得很沉,很用力。 虽然他一字未说,可是顾北弦懂他的心思。 他想抱的,不是他,是苏婳。 不过顾北弦已经不介意了,心里一丝波澜都没有。 事到如今,他早就明白顾谨尧对苏婳,是超越寻常男女的感情,不能用世俗的眼光看待。 漫长的拥抱过后,顾谨尧松开顾北弦,“照顾好她。” 顾北弦点点头。 顾谨尧转身离开,全程未对苏婳说一个字。 等他走了,顾北弦在自己裤兜里发现了一个红包。 拆开,里面是一张卡。 卡上写了密码。 不用猜也知道,是顾谨尧刚才塞进他兜里的。 顾北弦微微摇头,这小子! 顾谨尧乘电梯下楼,回眸,朝苏婳产房方向又看了一眼,是很深的一眼。 他转身,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雪越下越大了。 地上白茫茫一片,车上也落满了雪。 顾谨尧远远看到自己的车旁,站着一抹身影。 那身影细细长长,穿白色羽绒服,手里撑着一把天青色的大伞。 走近了,看清是云瑾。 顾谨尧纳闷,“你怎么在这里?” 云瑾微微一笑,“听说苏婳生了,想上去看看她,觉得时间不对,等明天上午再去看吧。正好看到你的车,就在这里等你了。” 顾谨尧抿了抿唇,“送你回去。” 云瑾忽然扔掉手里的伞,一把抱住他。 顾谨尧没动,任由她抱着,也没回抱她。 云瑾默默地抱了两三分钟,失落地松开。 顾谨尧拉开车门,“上车吧。” 云瑾抬手要帮他掸头上的雪。 顾谨尧微微偏头,避开了。 云瑾的手举在半空中,过了两秒钟才收回来。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伞,折起来,坐到副驾驶上。 顾谨尧自己掸掉了头上的雪。 上车,沉默地发动车子。 把云瑾送到家门口。 顾谨尧停好车道:“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针对你,抱歉。” 云瑾微微垂下眼睫,“没事,我能理解。” 顾谨尧看向前方,“是不是很辛苦?” 云瑾笑,“其实你也很辛苦。你努力想爱上我,却发现很难。你对我应该是不讨厌,或者喜欢,但也仅仅是喜欢。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喜欢这个词,太单调、太明快、太年轻幼稚。你是受过重伤的人,经历过沧海桑田。你曾经拿命爱过一个人,很难再爱上我。” 顾谨尧想说,我对苏婳不是单纯的男女之爱。 又觉得说出来,像渣男言论。 他动了动嘴唇,“我需要时间。” 云瑾夸张地笑了,“我们去年夏天认识,到现在大半年了。我所有招数用尽,却始终走不进你心里。我忽然觉得,好累。” 顾谨尧缓缓闭上眸子。 云瑾沉默许久,开口:“我们分手吧。” 顾谨尧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 他抬手按住胸口。 云瑾最后看了他一眼,推开车门,下车。 隔着车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顾谨尧觉得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特别难受,像什么东西失去了。 第565章 辗转难眠 车子在云家门口,停了很久很久。 久到车顶落了厚厚一层雪,顾谨尧才缓缓发动车子。 雪太大,纷纷扬扬,鹅毛一般。 顾谨尧握着方向盘,开得很慢很慢,慢如龟速。 好不容易开到小区地下停车场,顾谨尧走楼梯上去。 想上去看看雪。 放眼望去,整个小区,白皑皑一片,地面草坪和树枝上全落满了厚厚的雪。 玉树琼枝,银装素裹,十分漂亮。 他想起,小时候,苏婳最喜欢下雪的天气。 每每一到下雪天,她就兴冲冲地拉着他去堆雪人。 拿胡萝卜给雪人当鼻子,用桂圆核当眼睛,嘴巴她自己画。 她手巧,堆的雪人比其他小朋友堆得好看,撑的时间也长。 下雪天冷。 她一张雪白小脸冻得红彤彤的,一说话,嘴里就往外冒热气,亮晶晶的大眼睛,比雪还美。 和云瑾在一起后,顾谨尧有段时间没想起和苏婳在一起的画面了。 今天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来。 顾谨尧沉默地往住处方向走。 心像脚下的雪一样,咔咔地响。 他弄不清楚,这么难受是因为苏婳九死一生,还是因为和云瑾分手?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总之,这个雪夜,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最冷的一个夜晚。 冷得入骨。 回到家。 顾谨尧把手指按到指纹锁上,开门。 进屋,关上门。 刚要开灯,察觉室内进人了。 顾谨尧全身神经一瞬间绷紧,警惕地问:“谁?” 那人没出声,听呼吸声,人应该在沙发位置。 顾谨尧迅速从鞋柜里摸出一根折叠钢管,展开,“不说话,我动手了啊。” 那人应一声,“是我。” 听声音是秦野。 顾谨尧松了口气,收起钢管,打开灯。 果然是秦野。 他坐在沙发上,长腿伸展,大马金刀,冷硬的俊脸没什么表情,眼神却特无辜。 顾谨尧想揍他。 他沉着脸,冷声道:“大晚上的,你灯也不开,一声不吭坐在那里装神弄鬼,吓唬谁?” 秦野淡笑,“老顾看你可怜,让我过来陪陪你,给你个惊喜。” 顾谨尧面无表情,“是很惊喜,下次别搞了。你去医院帮忙吧,我一点都不可怜,好得很。” “顾家人多,用不着我。再说苏婳是我弟媳妇,弟媳妇生孩子,我这个做大伯哥的,在里面出出进进的,不方便。” 顾谨尧低头换鞋,“你去陪鹿宁。” “鹿宁熬到苏婳脱离危险,回她自己家睡觉去了,不用我陪。” “你今晚就要黏着我是吧?” 秦野扬唇,“答对了。” 顾谨尧脱了衣服,打掉上面的雪,挂到衣架上。 去卫生间洗了把手,走到沙发前坐下,后背倚到靠背上,脸上没有表情。 秦野瞅他两眼,“吃了吗?” “没。” “就知道你没吃,下飞机就往医院赶了,是吧?”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秦野斜了他一眼,“脾气这么大,是吃火药了,还是失恋了?” 顾谨尧抿唇不语。 “真被我猜对了?云瑾把你甩了?” 顾谨尧闷声道:“请闭上你金贵的嘴。” “好好好,我不说了。”秦野探身,打开茶几上的银色大保温桶,“我包了饺子和汤圆,咱们一起吃。饺子是荠菜肉和素三鲜的,汤圆有芝麻花生和奶黄馅的,特别香。” 顾谨尧瞟一眼,“拿去给苏婳他们吃吧。” 秦野把水饺和汤圆从保温桶里,倒进碗里,边倒边说:“我包了很多,每人都有份。去医院给他们送的时候,看到你像个二傻子似的,站在楼下,头上落满了雪,也不知道打伞。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 顾谨尧眼神一冷。 秦野忙改口,“跟我一样傻,我是大傻,你是二傻。” 顾谨尧本来挺难受的。 被他这么一搞,那股子难受劲儿被稀释了很多。 秦野起身去厨房调了料汁,拿了两双筷子出来,递给顾谨尧一双,“今天是大年初一,哥哥陪你过年,好好吃饭,吃完哥哥给你压岁钱。” 顾谨尧喉咙发涩,嘴上却硬道:“不愧是顾傲霆的种,以前惜字如金的一个人,被他熏陶久了,都变得油嘴滑舌了。” 秦野也不生气,“随便你怎么说,快趁热吃吧。” 顾谨尧接过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饺子很香。 是荠菜肉馅的,肉是上好的五花肉。 他想起,云瑾也给他包过这种馅料的饺子,心口顿时涌起一股堵堵的情绪,像塞了把沙子,很难受。 顾谨尧自嘲地笑了笑,人真是奇怪。 总是在失去了,才觉得难受。 秦野偏头看他,“好吃吗?” 顾谨尧嗯一声。 秦野拿汤勺舀起一只汤圆放进嘴里,“小时候,我养父过年也不着家,在外面一赌就是好几天。别人家大人小孩热热闹闹地过新年,我们家冷冷清清就我一个人。我就对着书上的菜谱,学包饺子包汤圆,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地过年。” 顾谨尧忽然很心疼他。 他小时候至少有外婆有苏婳,可秦野小时候什么都没有,孤孤单单一个人。 那么小一个孩子,大过年的,在家里冷锅冷灶。 北方冬天冷,农村也没有暖气。 天寒地冻的。 想想那画面,真可怜。 这可能就是他和秦野关系好的原因。 他心疼他,他又心疼他。 两人惺惺相惜。 顾谨尧看着秦野,眼眸渐渐幽沉。 秦野抬手挡住他的眼睛,“别这么看我,我害怕。” 顾谨尧收回视线,勾起唇角,“矫情,我还怕你对我动机不纯呢。” “我爱好女,小鹿可以作证。” 一句话戳到顾谨尧的心窝子。 他低下头默默吃饺子。 整整一天,只在飞机上吃了几口飞机餐对付了下,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秦野吃了几个汤圆,抬头看向电视柜,“云瑾的照片呢?” “收起来了。” “什么时候收的?” “放了几天,就收起来了,家里经常来客人,出出进进的,会看到。” 秦野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 吃完饭后,秦野把保温桶和碗筷收拾干净,垃圾也收好,“我去医院了,夜里得做好安保工作。保镖是拿工资的,怕他们不尽心。” 顾谨尧嗯一声,“去吧,明晚换我去。” “你还是别去了,云瑾知道了,心里会不舒服。” 顾谨尧微垂眼睫,“已经分手了,她不会在意。” 秦野叹口气,拎着保温桶和垃圾袋走了。 顾谨尧收拾沙发。 在靠枕下发现一个超大的红包,有a4纸那么大,里面装了厚厚几沓钱。 顾谨尧扯了扯唇角。 这小子,还真给他准备了红包。 他其实也给云瑾准备了红包,就放在车子储物箱里。 但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云瑾就提了分手。 顾谨尧盯着红包出了会儿神,收起来,去浴室冲澡。 解腰带时,发现腰上系的是云瑾送他的腰带。 他记得她当时明媚着一张小脸说,她送他腰带,要拴住他的腰。 顾谨尧想了想,把腰带抽出来,放进储物柜里。 洗完澡,走进卧室。 一偏头,看到床头柜摆着的照片里,云瑾梳着高马尾,笑容阳光,灿烂得像个小太阳。 顾谨尧心里沉沉重重,像缺了一块。 他把照片收起来,拉开柜子,和那些照片放到一起。 躺在床上,顾谨尧还是忍不住难过,难过得睡不着觉。 他起身,把柜子里所有照片都拿出来,放进书房里。 以为眼不见为净,可是顾谨尧发现,很难。 眼看不见了,相片还在他脑子里,在他心里。 一闭上眼,全是她的脸。 大半年过去了,那个阳光活泼,又火又猛,偶尔还有点二的女孩子,不知不觉,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她很多第一次给了他。 他很多第一次也给了她。 这一夜,顾谨尧辗转难眠。 第566章 以退为进 快到天亮的时候,顾谨尧才有点睡意。 一觉睡到下午,被电话吵醒。 顾谨尧拿起手机,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继父顾峥嵘的声音,“阿尧,下个月月底是你和云瑾订婚的日子,你们打算在京都办?还是来加州?”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取消吧。” 顾峥嵘纳闷,“农历二月适嫁娶,我特意找高人帮你们选的日子。等了这么久,快到日子了,怎么忽然要取消?” “我和云瑾分手了。” “为什么?” “她累了。” 顾峥嵘暗暗松了口气,“一直都是她主动,换谁谁不累?女人提分手,一般都是想让男人挽留,你快去把她追回来。” “小姑娘太好了,我配不上她。” “你也很好,非常优秀,否则云瑾那么好的姑娘,不会对你穷追猛打。” 顾谨尧垂下眼睫,“我没你们说的那么好。我觉得我现在像个渣男,明明和云瑾交往,还是忍不住想起苏婳。一听苏婳出事,我魂不守舍,像我这样三心二意的人,不配拥有恋情。” “你和苏婳一起生活了十二年,还经历过生死,她对你的意义自然非比寻常。但是她是过去,云瑾是未来,人得往前看。” 顾谨尧深呼吸一声,“云瑾适合更好的。” 顾峥嵘恨铁不成钢,“你这小子!算了,我去找云瑾说说看。” “不用,真的。” 顾峥嵘默了默,叹口气,“你呀你,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你。” “谢谢爸。” 顾谨尧起床洗漱。 吃过饭,挨到天黑。 他换了一身普通的黑衣服,开车去了医院。 戴上口罩和棒球帽,隐在苏婳病房外暗中巡逻,察看有没有鬼鬼祟祟之人。 这是过去那几年做惯了的。 和云瑾分手了,他不再有心理负担,不再觉得对不起她,也不会愧疚。 正目光警惕地打量着走廊里的人,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 是秦野。 顾谨尧一偏身,退到后面的楼道里。 秦野大步追上来,摘掉他脸上的口罩,“你小子不去追云瑾,来医院凑什么热闹?” 顾谨尧面无表情,“蔺老鬼被下降头,顾凛心中肯定窝着一口气。首当其冲,他会怀疑你们,万一他丧心病狂找人来报复,怎么办?” 秦野不以为然,“外面有我和保镖,里面有小鹿、北弦和老顾和我妈,苍蝇都飞不进去,何况大活人?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有这功夫,快去把云瑾追回来吧。” 顾谨尧抿唇不语。 秦野道:“听医生说,苏婳昏迷前,让医生转告你,让你一定要幸福。” 顾谨尧拳头微微握紧,缓缓闭眸。 等再睁开眼睛,眼白泛红。 他固执道:“等苏婳出了院再说,保护了她那么多年,不差这几晚。” 秦野微微摇头,“别说了,再说,我也爱上你了。” 顾谨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拿我开涮,你嘴痒痒是吧?” 秦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哥哥是看你失恋了,想办法哄你,别不识好人心。” “我谢谢你全家。” 巡逻一夜,安然无事。 天蒙蒙亮时,顾谨尧要走。 秦野叫住他,“吃了饭再走,免费巡逻一夜,不给发工资,总得管顿饭。” “我不缺吃的。” “是整个京都城最好吃的小馄饨,还有虾饺,茶叶蛋,吃吧,不吃扔了可惜。” 两人坐在走廊里,拆了筷子吃起来。 吃完,秦野收拾。 顾谨尧起身离开。 乘电梯下楼。 出了住院部大楼。 没走几步,顾谨尧眼神忽然一硬,脚步放缓。 远处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男人五十多岁,身材伟岸挺拔,穿一件灰色羊绒大衣,脖子上围着咖啡色格纹围巾。 浓眉大眼,高鼻梁,眼角略见风霜,眼神豁达,下巴坚毅。 是云阔海。 女人穿白色羽绒服,头上戴一顶漂亮的毛线帽,小脸白白的,手里抱着一束火红色的玫瑰花,正同云阔海有说有笑。 是云瑾。 后面跟着他们家司机,司机手里提着好几个礼盒。 走近了。 看到顾谨尧,云瑾脸上的笑一瞬间消失,很快又换成客气的笑,“你好,顾先生。” 这生疏的称呼,让顾谨尧心里难受了一下。 他同样客气道:“你好,云小姐。” 云瑾晃晃手里的花,“昨天要来看苏婳姐的,心情不好,就没来。改成今天来看,没想到会遇到你。我没跟踪你,就是碰巧,前晚在停车场遇到,也不是跟踪你。” 顾谨尧极淡地笑了笑,“不重要了,你们进去吧。” “嗯。” 擦肩而过,顾谨尧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背影笔直坚硬,一如冷风里岿然不倒的白杨树。 云瑾扭头,盯着他远去的身影,怅然若失。 云阔海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既然还喜欢,何苦提分手?” 云瑾勉强笑了笑,“以退为进。” 云阔海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放弃。小丫头片子,挺机灵啊,连孙子兵法都用上了。 云瑾眼底泛起一抹失落,“好像对他不太管用。这是个险招,搞不好,就彻底失去他了。” “这才分手两天,来日方长,既然是计,就沉住气。” 云瑾嗯一声,“别告诉我姐。” 怕云恬趁虚而入。 云阔海唇角的笑容凝固,“放心,不会让她知道。” 父女俩带着司机,来到苏婳的病房。 敲门,进屋。 秦姝在插花。 顾傲霆抱着孩子在哄,眉开眼笑的,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互相打过招呼。 云阔海走到顾傲霆身边,垂眸细看孩子,啧啧称赞:“这孩子长得好,眼睛大而有神,有慧根,一看就是非凡之才。眉眼间有你的气势和气魄,日后必成大器。” 顾傲霆心里乐翻天了,嘴上却谦虚道:“哪里,哪里,我大孙子比我强多了。” 众人忍俊不禁。 小小婴儿,还未长开,哪能看出那么多? 一个敢夸,一个敢信。 笑过之后。 云瑾去看苏婳,见她躺在病床上,脸上还罩着氧气面罩,床边摆着各种仪器。 露出来的皮肤苍白如雪,神情憔悴。 云瑾一惊,忙问:“苏婳姐是剖腹产吗?” 顾北弦道:“顺产。” “顺产不是第二天就可以下床了吗?苏婳姐怎么这么严重?” 提起这事,哪怕过去两天了,顾北弦还是心有余悸,“生完孩子,苏婳突发羊水栓塞,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要不是接生的医生经验丰富,医术高超,苏婳就没命了。” 云瑾不寒而栗。 难怪顾谨尧那晚那么难过。 她只听朋友说,看到苏婳来医院生孩子。 却不知道苏婳羊水栓塞,差点没命。 生死面前,无大事。 这样一想,云瑾忽然觉得愧疚。 那种时刻,她向顾谨尧提分手,无疑是往他伤口上撒盐。 见云瑾呆立不动。 顾北弦拍拍苏婳的手,语气调柔对她说:“我对云二小姐说两句话,可以吗?” 苏婳点点头。 顾北弦站起来,“云小姐,我们出去说。” “好。” 两人一前一后,推门走出去。 保镖跟在后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找了个僻静处。 顾北弦先开口:“你和阿尧的事,我听说了,是不是很累?” 云瑾坦荡道:“是。” 顾北弦组织了下语言,“我和苏婳因为这事,当时闹到离婚。当然,我们离婚也不全是因为这个。阿尧和苏婳他俩那种感情,你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去看。阿尧他是个克制隐忍,身怀大爱的人,是真君子。他对苏婳不是单纯的男女之情,是胜于恋人、亲人和友人的感情。” 云瑾拧眉不语。 顾北弦沉思一瞬,“这样吧,你别把苏婳当成女人,就当成阿尧的好兄弟,这样心里会好受些。我现在就是,把阿尧当成女人,换个性别,豁然开朗。” 云瑾想说,你比我幸运,苏婳爱你,顾谨尧不爱我。 终是没说出口。 和顾北弦还没熟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 两人沉默会儿了。 顾北弦朝不远处的保镖递了个眼色。 保镖立马走过来。 顾北弦要了他的手机,拨了顾谨尧的号码。 他教保镖:“等接通后,你凶巴巴地说:‘小子,你女朋友在我手上,拿一百万来领!’” “好的,顾总。” 手机响了三声,接通了。 保镖照着顾北弦的话,很凶道:“小,小子!你女朋友在我手上,快拿一百万来领!” 对方一片沉寂。 半秒钟后。 手机里传来顾谨尧焦急带着杀气的声音,“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架云瑾?她在哪?快说!” 第567章 心中有你 保镖是正经保镖,初次干这种事,业务不太熟,看向顾北弦,等待指令。 顾北弦伸手夺过手机,直接关机。 云瑾不解,“为什么要关机?” 顾北弦神色笃定,“目的已经达到了,见好就收。” 云瑾若有所思,“感觉他挺着急的。” “要的就是让他急,你不要心软,沉住气。” 云瑾还想说什么。 顾北弦淡笑,“放心,阿尧是异能队出身,用不了多久,就能通过手机号,查到保镖身上。” 话音刚落,云瑾手机响了。 是顾谨尧打来的。 云瑾问:“要接吗?” 顾北弦道:“关机,让他找不到你,急死他。” 云瑾顿一下,照做。 顾北弦抬腕看表,“回去吧,我在外面待太久了,苏婳该着急了。” 云瑾有点羡慕,“你对苏婳姐真好。” 顾北弦眼眸微敛,“别看我现在有点人样了,其实以前的我比阿尧还气人。说白了,像我们这种各方面都优秀的男人,多少都会有些个性,我是傲,阿尧是轴,野哥是野,墨沉是闷。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你喜欢这个人,不只要喜欢他的优点,也得接受他的缺点。” 云瑾暗暗敬佩顾北弦。 一个“轴”字,把顾谨尧的性格,总结得淋漓尽致。 她开口:“我只是感觉不到爱,有点受挫,其他都还好。” 顾北弦极浅勾一下唇角,“你们才交往半年多,不着急。我和苏婳结婚三年,才发觉有这东西。我爸跟我妈结婚大半辈子,才幡然醒悟。其实阿尧那不算缺点,往大了说,是义气。他对苏婳讲义气,对我讲义气,对野哥讲义气。他一直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当年也因为讲义气,才救了你。倘若他不讲义气,不救你,你也不会对他一见难忘。我说得对吗?” 云瑾赞同,“是的。” “阿尧除了对苏婳有执念,其他几近完美,连我这个本该是情敌的人,都被他折服了。” 云瑾觉得顾北弦口才真好。 能洗脑。 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两人带着保镖,朝病房走去。 刚到门口,顾北弦手机响了。 依旧是顾谨尧打来的。 顾北弦扯扯唇角,“这小子,效率还挺快,这么快就查到我头上了。” 他按了接通。 顾谨尧声音比刚才平静了一些,“我查到刚才那个手机号机主,是你们顾氏集团旗下的保镖。顾总,你看是我报警,还是你自己主动交待?” 顾北弦无声一笑,“既然这么在意云小姐,就好好珍惜。” “让云瑾接电话。” “她不想理你。” “把手机给她。” 顾北弦掐断电话,对云瑾说:“等他来找你,记得矜持点。苏婳就是靠矜持,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云瑾心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她要是矜持,和顾谨尧这辈子都不会有进展。 保镖推开门。 二人走进病房。 顾北弦径直走到苏婳身边坐下,声音调柔问:“等急了吗?” 苏婳微微摇头。 顾北弦眉眼温柔,低声说:“离开一会儿就担心你。你是不是在我身上绑了根绳,我一出门,你就拽绳子,拉我回来?” 苏婳弯起唇角。 想说什么,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说不了太多话。 只能冲他笑。 虽然两人没有太多的话语,也没做什么亲密的肢体动作,可那种浓浓的爱意,那种彼此相爱的磁场,一眼就能看出来。 云瑾站在一旁默默瞅着,满眼羡慕。 不知她和顾谨尧以后会不会也有这么深的感情? 又逗留了一会儿。 云瑾和云阔海辞别顾家人,离开病房,带司机朝大门外走去。 刚出大门口,迎面碰到顾谨尧。 他从车上跳下来,啪地一声摔上车门,长腿阔步,神色匆匆地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密码箱。 密码箱里装着一百万。 接到保镖的那个绑架电话,顾谨尧马上打电话找人查手机机主。 安排好后,他立马开车去峥嵘拍卖行钱取钱。 超过二十万,去银行就得提前预约了。 幸好他习惯在拍卖行的保险柜里,放一些现金备用。 顾谨尧大步走到云瑾面前,上下打量着她,“你没事吧?” 云瑾克制着想拥抱他的冲动,微微一笑,“你不是已经查到了吗?” “是。” 查是查到了,可是非得亲眼确认她真的没事,顾谨尧才放心。 云阔海扫一眼二人,眉眼含笑,“你们聊,我上车了,别急,慢慢聊。” 顾谨尧朝云阔海微微颔首,礼貌道:“云叔请慢走。” “好。” 云阔海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云瑾盯着顾谨尧手里提着的黑色密码箱,心里涌起一种叫感动的情绪。 看,他还是在意她的。 明知是试探,可他还是取了钱,急匆匆地赶过来找她了。 云瑾忍着不说话,怕一说话,骨头又软了。 她不说话,顾谨尧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你瞅我,我瞅你,大眼瞪大眼。 沉默了好一会儿。 云瑾憋不住了,开口道:“我那天不知道苏婳羊水栓塞,对不起。” 顾谨尧默了默,“我也不对,我那天心情很差,没考虑你的感受。” 得知苏婳羊水栓塞命悬一线,他觉得天塌了,很久都没缓过劲儿来。 从小相依为命的人,差点死了,他很难平静如常。 也没心情去和云瑾卿卿我我。 云瑾凝视着他,想说,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和好吧?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父亲和顾北弦都让她沉住气,让她矜持。 可是她一矜持,顾谨尧比她还矜持。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树桩子一样,一言不发。 坐在车里的云阔海,看着干着急。 以为他在,俩人不好意思。 云阔海吩咐司机:“把车开远点。” “好的,云董。” 司机发动车子,把车开到一百米外。 大年初三,又刚下过雪,天气严寒。 长风灌过街头,发出呼呼的声音,冷得入骨。 顾谨尧看着云瑾被风吹红的小脸,“你上车吧,太冷了。” 云瑾有点失落。 她希望他抱抱她,希望他对她说,不要分手好吗? 可是她站在原地,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想要的。 云瑾扯起冻僵的唇角,勉强笑了笑,“我走了?” “走吧。” “我真走了?” 顾谨尧把密码箱递给她,“这个给你。” 云瑾心里咯噔一下,声音都变了,“是补偿吗?” “当成补偿也行,当成压岁钱也行。我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交往的这大半年,让你受累了,对不起。” 云瑾心都灰了。 她要的不是补偿,是“我爱你”。 云瑾没接,“我虽然是云家老二,不上不下,但是从小到大,钱真的没缺过,所以钱对我来说,不是稀罕东西。” 顾谨尧把密码箱往她手里塞,“那就当成压岁钱,春节快乐。” 云瑾触电似的把手缩到身后。 密码箱掉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云瑾转身就走,步伐飞快。 顾谨尧站在原地,目送她上云阔海的车。 等云家的车开得看不见了,顾谨尧才弯腰捡起地上的密码箱。 上车离开。 在车里目睹全过程的云阔海,手指慢慢摩挲下颔,对云瑾道:“我感觉谨尧有进步了,说明你以退为进,是有效果的。” 云瑾笑得有点苦,“但愿吧。” “凡事都要有个过程,你别急。” “急也不是太急,就感觉他这辈子都放不下苏婳。” 云阔海沉默片刻,“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放弃。但是想找个一点感情经历都没有的,不现实。即使能找到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也难保他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这世上,没有百分之百完美的人。你姐姐就是一直想找个十全十美的,到现在都没找到。事到如今,苏婳对谨尧来说,应该是亲人。她不可能消失,只能你自己想开点。要么想开,要么放弃,别无他法。” 云瑾微微咬唇,“我没说放弃,我打算向顾北弦学习。” 第568章 真的刺激 三天后,深夜。 凌晨两三点正是人最困的时候,可是顾谨尧却带着一群保镖,在医院走廊里严阵以待。 苏婳羊水栓塞,要在医院里住十多天。 医院里人多眼杂,最容易让人浑水摸鱼。 所有人都不敢放松,尤其是晚上。 杀手有可能扮成医生和护士混进病房,伺机下手。 顾谨尧他们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地防患于未然。 与此同时。 医院对面的大楼上。 一处公寓里,有个三十岁上下,一米七多,一身灰衣,身材清瘦的男人,正举着高倍望远镜朝医院看。 灰衣人面色灰白,五官普通,表情僵硬。 仔细看,那是一张人皮面具。 从苏婳入院第二天起,接到任务,灰衣人就用假身份证,临时租了这套公寓,暗中观察,伺机寻找下手机会。 期间他派了两拨身手不凡的手下,乔装打扮,混进医院,伺机而动。 奈何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嗡嗡嗡!”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灰衣人从旁边的桌上拿起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 是东南亚那边打过来的国际长途。 灰衣人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带着金属质感的男声,“你们怎么还不下手?” 声音用了变声器。 灰衣人知道这八成是顾凛。 他把窗帘拉上说:“时机不到,我们下手要挑最好的时机,一招毙命,否则会打草惊蛇,无功而返。” 顾凛有些烦躁,“这都四五天了,你们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对方早有防备,不好下手。” 顾凛皱眉,“不就几个保镖吗?你们职业杀手,还比不上一群保镖?” “那些个保镖不值一提,主要是一个叫顾谨尧的,和一个叫鹿宁的。这俩人是异能队出身,十分谨慎,尤其是顾谨尧,我们的套路他都懂,根本就不给我们下手的机会。” 顾凛暴躁,“你们不是最好的职业杀手吗?用狙击枪啊,一枪毙命!我出那么多钱雇你们,不是让你们去度假的!” 灰衣人道:“他们把窗户拉得严严实实,玻璃也做了防弹加固,狙击枪派不上用场。” “那你假扮医生或者护士混进去!弄不死顾北弦,就弄死苏婳或者孩子!这俩死一个,顾北弦就会疯。顾北弦一疯,秦野又是个胸无大志的,以后顾家所有……” 意识到说漏嘴,顾凛忙改口:“总之事成之后,我会好好厚报你。加把劲,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灰衣人冷静地说:“我早就派人去探过了,医生和护士进出,他们要看工作证,还要打电话一一询问,压根就混不进去。” 顾凛气得大骂,“废物,蠢货!给你们最后三天时间,如果完不成任务,付违约金!退钱!” 他挂了电话。 灰衣人用力捏紧手机,眼神渐渐阴鸷。 忽然手一抬,他把桌上的玻璃杯摔到地上。 次日,清早。 秦野来和鹿宁、顾谨尧换班。 因为杀手都喜欢夜间行动,所以这几天,一直都是鹿宁、顾谨尧值夜班。 顾北弦、秦野、秦姝值白班。 顾傲霆去公司了,抽空才能过来。 看着眼底一圈淡淡青黑,神色憔悴的鹿宁,秦野心疼极了。 鹿宁察觉他的心思,笑道:“别担心,这才几天。我们平时出任务,熬十天半个月都是常有的事,出任务比现在凶险多了。” 一听这话,秦野更心疼了。 可是鹿宁极有个性,又有抱负,怎么都不愿意换工作。 顾谨尧拍拍秦野的肩膀,“知足吧,要不是鹿宁在你身边,你的命恐怕早就没了。” 秦野抬手打掉他的手,“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的事都掰扯不清。” 顾谨尧撩起眼皮睨他,“别笑话我。之前是谁成天找我喝酒,一喝酒就拉着我的手,喊‘小鹿’的?” 秦野急忙去捂他的嘴,“再出卖我,兄弟没得做!” 顾谨尧把他的手拿开,“我该回去睡觉了,晚上再过来。你和北弦警醒点,进进出出的医生和护士等人员,全都防备着点。” “放心。” 顾谨尧和鹿宁走了。 等俩人离开医院,一个穿着保洁服的大妈,推着垃圾车,从卫生间里出来。 保洁大妈五六十岁左右。 个子不矮,得一米七多,背有点驼,身材清瘦。 身上穿着医院的保洁工作服,脸上戴着口罩,头发灰白,露出来的额头和眼角都是细细密密的皱纹。 保洁大妈挨着收了几个病房的垃圾。 收到苏婳的病房时,秦野要看她的工作证。 保洁大妈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 秦野拿着工作证看了看,又让保洁摘下口罩对比了一下,都能对上。 秦野道:“稍等,我进去收拾,收完拿给你。” 这几天都是这样。 病房除了几个熟悉的医生和护士,不让任何外人进。 保洁用粗糙沙哑的女声回道:“好的,您请快点。” 秦野嗯一声,推开门,朝里走。 门推开的这一刹那,保洁大妈将室内动静迅速捕捉眼底。 苏婳躺在套房里的病床上,没法一击毙命。 婴儿在顾北弦怀里抱着。 最佳目标自然是婴儿。 秦野随手将门关上。 保洁大妈垂下眼皮,锐利的眼神恢复之前的浑沌。 秦野和柳嫂等人一起收好垃圾,走到门口。 柳嫂放下垃圾袋,来开门。 门轻微一动。 忽然有一群人扶着一个大肚子的孕妇,朝这边走过来,嘴里咋咋呼呼地喊道:“医生!快!她快生了!” 保镖们的注意力被他们吸引了。 谁都没把那个普普通通且年迈的保洁大妈,放在眼里。 杀手乔装成医生和护士,唯独不可能乔装成保洁大妈。 因为连房门都进不去,没有下手的机会。 就是这个不起眼的保洁大妈,悄悄从裤袋摸出一把黑色手枪,用垃圾车和黑色备用垃圾袋挡着,防止被门口保镖看到,只露出一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房门。 房门打开。 秦野和柳嫂往外递垃圾。 保洁大妈伸出一只手去接,另一只手隐在暗处,挪动枪口对准婴儿! 顾北弦忽然掀起眼皮,朝门口瞅了一眼。 只这一眼,顾北弦察觉不对劲。 在他的角度看不到枪口,却看到保洁大妈的脚,穿着一双四十二码的黑色女式绒布工作鞋。 脚面很宽,像男人的脚! 四目相对! 保洁大妈迅速扣动扳机! 顾北弦抱着婴儿飞速闪身避开,同时大喊:“小心!” “砰!” 子弹擦着他的袖子过去了,一股糊味。 顾北弦觉得手臂灼得烫人,耳朵嗡嗡作响。 子弹擦过衣服布料,射到墙上! 加了消音器的枪还是很响。 婴儿受惊大声啼哭。 顾北弦忍痛抱着他,飞快地冲进厨房里,低声哄道:“别哭,爸爸在,别哭啊。” 秦野把垃圾袋扔到保洁大妈身上,反手就去夺她的枪。 刚才还驼着背年迈沧桑的保洁大妈,忽然直起腰身,身形矫捷地避开,同秦野交起手来,打斗动作快准狠! 招招致命那种! 柳嫂吓得连忙把门关上。 保镖一拥而上,来帮秦野。 刚才大着肚子快要生了的孕妇,掀开衣服把肚子里的抱枕抽出来,就来帮保洁大妈。 她那帮家人也蜂拥而上。 明明衣着普通,相貌平凡,却个个身手不凡。 走廊里经过的人,全都看呆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武打片。 对方并不恋战,三两个回合脱身后,拔腿就逃。 秦野立马追上去。 有两个保镖跟上他,想帮他。 秦野猛地回头,呵道:“都留下!保护好苏婳和孩子!” 保镖急忙转身,回到门口,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也不敢分神。 那帮人四散分开逃跑。 擒贼先擒王。 秦野一路紧追保洁大妈。 保洁大妈顺着消防楼梯噔噔往上爬,身形矫健如豹。 秦野拨出飞刀就朝她腿上扎。 保洁大妈像身后长眼似的,迅速躲开。 噔噔噔,窜到楼顶天台。 一路奔跑,保洁大妈头上的假发掉了,露出漆黑寸短的头发。 是个男人的头。 没错。 正是半夜接顾凛电话的那个灰衣人。 他亲自出动了。 灰衣人身手麻利地爬到栏杆上,拽着绳子就往下跳。 秦野拔出飞刀来割绳子。 绳子加了钢丝,割不断。 秦野开始解扣,扣是死扣,解不开。 这一拖延,灰衣人就到了楼下。 二十多层的楼,不到一分钟,他就滑下去了。 落地后,他回头,摘掉口罩,咧开嘴,冲秦野挑衅一笑,露出一口伪装过的黄牙,脸皱得像菊花。 明明是一张老太太脸,却让人毛骨悚然。 秦野心一横,抓着钢绳往下滑。 等他到楼下时,灰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野抬手用力捶了墙壁一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给顾北弦:“你受伤了吗?” “没事,一点擦伤,你呢?” “我也没事,让他们跑了!” “没事就好,你快回来吧。” 秦野掐了电话,微微闭眸,再睁开,眼底一片阴翳。 他又拨给顾谨尧,“我们被暗算了!” 顾谨尧冷静道:“我接到北弦电话了,正往乌锁锁那里赶。” 秦野不解,“顾凛人在国外,你去乌锁锁那里做什么?” 顾谨尧声音像从牙关里咬出来,“敢动北弦的妻儿,他的妻儿也别想好!” 第569章 渣出天际 四十分钟后。 顾谨尧带着几个手下,杀到乌锁锁家。 刚到大门口,乌锁锁的几个保镖呼啦啦冲出来,排成一队,拦着不让进。 顾谨尧冷笑一声,忽然从腰上的枪套里拔出枪。 下一秒。 他手中的枪管就抵到了保镖的脑门上,“滚开!” 保镖斜眼瞅一下那黑硬硬的枪,慌忙举起双手,冷汗都冒出来了。 别的保镖顿时也噤若寒蝉,不敢上前。 毕竟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没了。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 顾谨尧一脚踢开黑色雕花大门,同手下闯进去。 一路大步如飞。 院子里的佣人看到这阵仗,慌忙闪身进屋,啪地把门关上。 门是上好的密码锁防盗门。 顾谨尧瞟一眼,朝手下伸出手,“锡条。” 手下忙从工具袋里掏出锡条,递给他。 顾谨尧接过,把锡条塞进锁孔里,左转转,右转转。 不过短短几秒钟,只听“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顾谨尧拉开门,走进去。 乌锁锁一脸惊慌,拔腿就朝楼上跑。 “砰!” 一声枪响! 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哗啦啦坠落到地上,珠子滚得到处都是。 乌锁锁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枪不是军用手枪,来自顾谨尧名下的射击馆,但威力也足够唬人。 顾谨尧拿着枪遥遥对着乌锁锁的后背,一字一顿,“打电话,让顾凛马上回来!” 乌锁锁吓得浑身直哆嗦。 她缓缓转过身来,脸色煞白,对他说:“顾凛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不会听我的,我在他眼里就是一条狗,真的。” 昔日风光无两,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如今把自己贬成狗。 顾谨尧英气的脸,要笑不笑,“你有别的选择吗?要么打电话,要么死!” 乌锁锁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瑟瑟发抖,从兜里缓缓掏出手机,拨给顾凛。 电话打了好几遍,才接通。 手机里传来顾凛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 乌锁锁忽然尖声叫道:“阿凛哥,救命!快回来救我和孩子!” 顾凛语气责怪,“你鬼叫什么?” 乌锁锁瞅着顾谨尧,慌乱地说:“顾谨尧带了一群人闯进我们家,他手里有枪,你快回来救我和孩子!” 手机里死一般沉寂。 过了足足三分钟,顾凛才开口:“你没报警吧?” “没,没来得及,也不敢。” “千万不要惊动警方,你把手机交给顾谨尧。” “好,你会回来救我们对吗?阿凛哥。” “会,你不要慌,听我指挥。” “好,谢谢你,阿凛哥,我爱你。”乌锁锁柔声说完,把手机递给顾谨尧,“阿凛要和你说话。” 顾谨尧嫌她用过的手机脏,不接,命令道:“开免提。” 乌锁锁乖乖按了免提。 顾谨尧道:“说!” 手机里清晰地传来顾凛无情的声音,“其实我早就想解决乌锁锁了,她和那个孩子,是我的拦路虎。只因心软,也怕犯法,一直下不了手。如果你能帮我解决掉,不胜感激。“ 顾凛挂断电话。 乌锁锁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死白,双眼直勾勾地愣在原地。 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顾谨尧早就知道顾凛无耻,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无耻。 他看向乌锁锁,“再打!” 乌锁锁吓得打了个激灵,手指发抖,拨通顾凛的号码,结果打不通了。 顾凛关机了。 顾谨尧眼神一硬,吩咐身后的人:“把乌小姐吊起来!” 乌锁锁拔腿就朝楼上跑。 几个人冲过去,拿绳子把她五花大绑捆起来,给她嘴里塞上毛巾。 客厅有装吊篮。 几人将吊篮摘掉,把乌锁锁挂上去。 乌锁锁手脚被绑,挂在天花板上,十分难受,想挣扎都挣扎不动,脸憋得像煮熟的猪肝。 手下人拿乌锁锁的手机拍了照片,发给顾凛。 却迟迟没动静。 顾凛不理了! 顾谨尧环视一圈,“把顾凛的儿子带下来。” “好的少董。” 几人噔噔噔跑上楼,找来找去,最后在衣柜里找到了一个女佣,怀里抱着个一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孩子长得很像乌锁锁。 皮肤白白,下巴尖尖。 可能早就得到顾凛的指示,女佣并未报警。 几人把女佣和小男孩带下楼。 顾谨尧让他们拍了照片,发给顾凛,并发信息:如果一日之内不回来,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可是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顾凛的回信。 顾谨尧冷笑,这个顾凛已经是反人类了。 乌锁锁可以不顾,亲生骨肉总得顾吧? 可他连亲骨肉都不管! 这种人真的不配有孩子! 小男孩缩在女佣怀里哭哭啼啼,大眼睛泪汪汪的,顾谨尧瞅他几眼,终是没忍心下手。 大人虽可恨,小孩子却是无辜的。 顾谨尧心一横,朝身后人吩咐道:“我们走!” 五十分钟后。 一行人返回医院。 顾北弦已经把枪伤处理好,重新换了衣服,看外表,像没事人一样。 孩子躺在婴儿床里,也恢复宁静。 顾谨尧问:“医院监控调了吗?” 顾北弦道:“调了,全都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真面目,调了等于没调。这帮人出了产房大楼,很快就消失在监控盲区,显然早有预谋。估计暗中观察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 顾谨尧朝他伸出手,“监控录像给我看看。” 顾北弦把平板电脑递给他。 顾谨尧接过来。 仔细看完,他给“蝎子帮”的谢怜花打电话:“刚遇到一帮杀手,有枪,思维缜密,能力强,胆子大,白天也敢下手。会乔装,人皮面具做得惟妙惟肖,难辨真假,你们认识吗?” 沉思片刻,谢怜花回道:“肯定不是我们‘蝎子帮’的。国内用枪的不太多,这种多半是从国外找的。” “可他们说普通话。” “国外很多杀手组织,有擅长讲一口流利普通话的,专接华人业务。近几年国内富人太多,男人一富孩子就多,纠纷也多。” “我再打听打听吧,谢谢谢助理。” 谢怜花笑,“客气什么,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就叫我怜花吧,有事尽管找我。” “好。” 把手机扔到旁边的桌上,顾谨尧看向顾北弦,“伤得厉害吗?” 顾北弦淡笑,“一点小伤。” “给我看看。” 顾北弦一顿,“一点伤有什么好看的?” 顾谨尧单手插兜,“要么自己脱,要么我动手。” 顾北弦下颔微抬,“小子,你变嚣张了啊。” “知道就好,我这人挺记仇的。” 顾北弦勾了勾唇角,单手解开纽扣,露出肩头和手臂。 左手臂靠近肩膀部分,包着白色纱布,有血从里面渗出来。 显然伤得不轻。 顾谨尧眼眸微微眯起,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玉瓶,“这个给你,玉源灵乳,我派人回去拿的。” 顾北弦没接,把扣子重新扣好,“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抹你身上,和抹我身上没差别。你是新伤,我是旧伤,旧伤就那样了,不着急。” 顾北弦拗不过他,伸手接过来,“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等找到了再送你。” 顾谨尧嗯一声,欲言又止,过几秒钟,才开口,“孩子和他妈有没有受伤?” “没有。” 顾谨尧暗暗松口气,“我是怕他们母子受伤,你再犯病。” 顾北弦眼尾漾起浅浅笑意,“下次想问就大大方方地问,我这么大度的人,不会介意。” 顾谨尧瞥了他一眼,走到婴儿床前。 虽然成天值夜班,可这是他第一次看孩子。 之前为了避嫌,连病房都很少进。 这一看,顾谨尧的心都化了。 小小的婴孩,一张小脸,俏生生的皮肤,柔软的胎发,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小嘴巴,萌得出血。 手小小的,手指细细长长,指甲盖那么一点点大。 怎么有这么可爱的生物? 顾谨尧原本坚硬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试探地问:“我能抱抱他吗?” 那语气,生怕顾北弦拒绝。 顾北弦扬唇,“可以,你把胳膊伸出来,我给你放上去。” 顾谨尧听话地举起双臂。 顾北弦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起来,放到他的手臂上。 顾谨尧小心地抱着,仿佛怀里抱着一个举世重宝,呼吸都轻了,心脏跳得都慢了。 生怕惊着怀中的小宝贝。 垂眸凝视怀中的婴儿,顾谨尧冷硬的目光柔得出水,轻声说:“孩子,别怕啊,叔叔会好好保护你。” 顾北弦喉咙发紧,嘴上却调侃道:“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何不趁早和云瑾生一个?” 顾谨尧微微抿唇。 刚要开口,有人推门。 顾谨尧本能地一转身,用后背对着门口,护住孩子。 顾北弦心里涌起一种叫感动的情绪。 这人真的是一直拿命在保护苏婳,保护她生的孩子。 什么都不图。 第570章 踢出公司 进来的是顾傲霆。 顾谨尧这才放松戒备,缓缓转过身,却舍不得放下孩子,依旧抱在怀里。 小孩儿也不怕生,睁着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瞅着他。 顾谨尧坚毅的面孔,泛着温柔的光辉。 他想摸摸孩子的头发,想摸摸他的小脸,又怕小孩子太脆了,再给摸坏了,就一直保持一种僵硬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托着他。 那姿势,看得顾傲霆都觉得累。 又不好说他,毕竟不是自己养大的。 顾傲霆看向顾北弦,“听阿野说你受伤了,伤得重吗?” 顾北弦轻描淡写,“没事,一点擦伤,回头抹点玉源灵乳,伤口很快就能愈合,别担心。” 顾傲霆松口气,“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不要抱孩子了。公司的事,有我撑着。撑到苏婳出院,就万事大吉了。” “好。” 顾傲霆要了医院监控,看了一遍,了解清楚状况后,想抱抱孩子。 可是顾谨尧霸着孩子,迟迟不肯放下。 顾傲霆张了几次口,都没敢说出来。 等了一二十分钟,见顾谨尧依旧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顾傲霆只好离开。 出门,上车。 顾傲霆拨给顾凛,手机关机。 他又拨了蔺老爷子的手机号。 这次一打就通了。 顾傲霆厉声道:“马上滚回来!” 顾凛装傻,“爸,发生什么事了?您老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还得陪外公治病呢,治不好,我不回去。” 顾傲霆咬着牙根,一字一顿,“给你一天时间,见不到人,我立马改遗嘱!” 一听改遗嘱,顾凛慌了。 他连声道:“好,好,我现在就订机票,马上回去!” 顾傲霆无声冷笑,挂断电话。 隔日下午。 顾凛乘坐的飞机,抵达京都机场。 他坐的车子刚出机场,就被顾傲霆派去的车,团团围住。 顾凛连同他的保镖,一起被带到郊外一处别墅。 正是上次关他的那套。 上次在这里吃了不少苦头,一进别墅,顾凛就觉得后背发寒。 他故意走得慢吞吞的,拖延时间。 来到客厅。 顾傲霆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一张肃穆威严的脸,阴沉像能拧出水来。 他久居上位几十年,身上自带威压。 不怒自威,一怒更是让人闻风丧胆。 顾凛顿时觉得后背仿佛阴风阵阵,头皮发麻,脸上却堆满笑。 他做出一副无辜状,“爸,您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做什么?走之前,我不是说过嘛,等把外公的病治好了,我再回来。外公养大我不容易,百善孝为先。” 话音刚落。 顾傲霆抄起茶几上一只和田黑玉烟灰缸,朝他砸去。 顾凛早有防备,急忙偏头躲开。 烟灰缸擦着他的额角,飞过去了。 尽管如此,他的额头还是被烟灰缸的棱角砸出了一道口子,慢慢渗出血迹。 顾凛吃痛,抬手去摸额角。 一摸,指尖是鲜红的血。 顾凛皱起眉头,“您老有事好好说,干嘛上来就打人?” 顾傲霆噌地站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 “啪!” 顾傲霆手起掌落。 一记耳光重重甩到顾凛脸上。 他用了十分力。 这一巴掌打得顾凛半边脸登时肿起来,脸上清晰可见五根手指印。 顾凛被打蒙了,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 顾凛捂着脸又生气又委屈,“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要打死我,也得给个理由吧?” 顾傲霆怒火中烧,“逆子!打死你都是轻的!上次你动阿野,我关了你大半个月,你非但不思悔改,居然还派杀手去暗杀北弦和孩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顾凛呵呵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傲霆深吸气,“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我一直在东南亚,陪我外公治病,殚精竭虑,愁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哪有心思去暗杀北弦和他的孩子?他的孩子也是我亲侄子,骨肉情深,我没那么丧心病狂。你看我不顺眼可以,但是不要强行给我安这么个罪名!” “啪!” 顾傲霆又一耳光甩上去。 顾凛被打得连连后退。 刚站稳,顾傲霆几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啪啪!” 接连几个耳光打下去。 快如闪电。 顾凛本能地躲闪。 顾傲霆的保镖按住他的肩膀,扭着他的手臂不让躲闪。 顾凛的保镖上前要护主,被顾傲霆的保镖齐齐拦住。 接连甩了顾凛几十个耳光。 顾傲霆掌心泛红。 顾凛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已经肿得像拔过毛的猪头,鼻孔往外冒血,唇角也往外渗出血丝。 他疼得耳鸣眼花,眼泪差点流出来。 顾傲霆大手一挥,吩咐身后的保镖:“绑起来,关进地下室,五天五夜不要给吃的,等快死的时候,再给口饭吃。” “好的,顾董。” 几个保镖拿了绳子上前,来绑顾凛。 顾凛眼神阴鸷,挣扎着大喊:“幸好外公当年没把我送到顾家养!如果被你养,我恐怕早就被你打死了!” 顾傲霆就笑啊,“你要是被我养,还不至于歪成这样。” 顾凛嘴硬,“我没歪!我一表人才,博学多识,工作能力突出,在外谁不夸我优秀?” “他们夸你,是看我面子!连自己亲兄弟都暗杀,这不叫歪,叫什么?” 顾凛连连冷笑,“有证据吗?你倒是拿出证据啊,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顾傲霆懒得跟他废话,吩咐保镖:“快,推进地下室,关起来!” 保镖们推着顾凛朝地下室走去。 顾凛边挣扎边大喊:“妈,你在天之灵好好看看,看看,你当年选的这个男人,这样虐待我!妈,您为什么死得那么早?如果您还活着,我也不至于这样!早知如此,您当年还不如不生我!” 放在从前,顾傲霆肯定会愧疚。 可现在,他不会了。 顾傲霆厉声吩咐保镖:“把他的嘴堵上!再多说一句废话,就打,给我狠狠地打!” 保镖听令,急忙拿毛巾堵住他的嘴。 顾凛被带进地下室。 门关上。 世界一片清静。 顾傲霆走到沙发前坐下,头垂得低低的,双手捂脸,颓然不语。 沉默很久很久。 等再起抬头,他眼神恢复冷肃。 拿起手机拨出去,顾傲霆吩咐助理:“搜集顾凛这些年在公司的所有把柄,尽快把他踢出公司!” 第571章 我守着你 助理怔一下,很快回:“好的,顾董,我这就着手去办。” 顾傲霆嘱咐道:“顾凛在公司有一定的势力,耳目众多,你带人私下进行,别大张旗鼓,我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明白,我会慎之又慎。” 挂断电话,顾傲霆心情无比沉重。 吩咐保镖看好顾凛,他离开别墅,前往医院。 急需抱抱可爱的大孙子,来治愈一下他受伤的心情。 事到如今,顾傲霆还是不敢相信,昔日温顺听话的大儿子,居然变得这么丧心病狂,先是暗杀秦野,又是暗杀北弦,连个刚出生的小婴儿都不肯放过。 曾经他也是个可爱乖巧的孩子啊。 打小学习成绩优异,知书达理,孝顺听话。 因为他母亲蔺袅袅死得早,顾傲霆尽可能地弥补他,什么都给他最好的。 除了不能亲自培养他,各方面都和北弦齐平。 甚至对他更包容一些。 结果却…… 顾傲霆苦笑。 掌心火辣辣的,可是顾傲霆心里更痛。 顾凛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二次打他,上次是因为他派杀手暗杀秦野。 来到医院,顾傲霆眉眼阴沉。 顾北弦扫他一眼,“您老这是怎么了?” 顾傲霆没应,去卫生间洗了把手,脱掉外套,径直走到婴儿床前,小心地抱起孩子。 垂眸凝视他小巧可爱的面庞,顾傲霆烦躁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他语气调柔,温声说:“乖孙孙,你以后可得好好长,千万别像你大伯一样,长着长着就歪了。” 顾北弦眉心微蹙,瞥他一眼,“我儿子随我,光风霁月,怎么长都不会歪,请您下次开金口的时候,注意一下措辞好吗?” 顾傲霆不搭理他,低头轻轻亲了亲孩子的头发。 又抱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他看向顾北弦,“你跟我来。” 说罢抬脚朝厨房走去。 顾北弦跟过去。 顾傲霆把门关上,问:“你那里有没有顾凛的把柄?” “有,但不多,他一直防着我。” “回头把资料交给我,我要把他踢出去,已经派助理去搜查证据了。” 闻言,顾北弦重新打量了他一遍,“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我听错了?你怎么舍得把你的宝贝大儿子踢出去了?” 顾傲霆神色凝重,“再不痛下狠心,他会越来越猖狂,必须要挖疮割痈。” “好,回头让我助理把资料拿给你。” 顾傲霆抬手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等会儿阿野来了,让他来厨房找我。” “知道了。” 顾傲霆朝他摆摆手,“你去陪苏婳吧,我想静静。” 顾北弦嗯一声,抬腿就走。 顾傲霆忽然开口,“有烟吗?” 顾北弦回眸,“抽烟对皮肤不好,容易衰老。抽一根烟,你要贴好几张面膜,才能补回来。” 顾傲霆不理他的调侃,伸出手,“来一根吧,心里烦。” 顾北弦从裤兜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给他。 顾傲霆伸手接过来。 顾北弦盯着他红肿的掌心微微出神,转身离开。 顾傲霆把烟夹在指间,打开燃气灶。 刚要点燃,突然想到外面有孩子,有苏婳,他关上燃气灶。 把烟放到鼻子下,嗅着辛香的烟丝,顾傲霆烦躁的心情渐渐恢复平静。 十分钟后。 秦野推门走进来,“找我有事?” 顾傲霆目光牢牢锁住他的眼睛,“我要把顾凛踢出公司,事成之时,他手里的股份,会被强行转让。北弦、南音和苏婳本就是股东,法律对股东之间的限制最少,到时他们会优先购买。剩下的,由你接手,你有意见吗?” 秦野想也不想,回道:“没有。” “给你的股份,可以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但是只有钱,没有权。你选择鹿宁,就得远离公司;想在公司,就得离开鹿宁。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不用三天,我现在就做出选择,我要鹿宁。” “确定了?” 秦野语气坚硬,“确定了。” 顾傲霆道:“到时我会提前派人往你账户里转一笔钱,用于购买股份。怎么操作,我助理会告诉你。” “好。” 顾傲霆仔细观察他的神色,“有没有觉得不公平?如果你从小没丢,继承人将会是你。” 秦野面色坦然,“时间不能倒流,人生也没有如果,想太多,烦恼也多。我只知道,我现在有父有母有弟有妹有鹿宁,不用东躲西藏,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太阳下,已经很知足。” 顾傲霆欣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如果顾凛有你一半觉悟就好了。” 秦野眼神一暗,“别拿我和他相提并论,膈应。” “有没有觉得我偏心?” “心脏本来就是偏的,很正常。” 顾傲霆苦笑,“还是怪我了,你出去吧。” 秦野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顾傲霆的声音,“其实你也是个胸有大志的孩子,可是为了成全北弦,你故意自甘平庸,我说得对吗?” 秦野微微眯眸,深呼吸一声,头也不回道:“不用试探我。如果北弦不是我妈生的,我会比顾凛更狠。” 说完他拉开门走出去。 顾傲霆后背一阵寒意。 都说多子多福,未必。 福气多了,矛盾也多。 把烟扔进垃圾桶里,顾傲霆走出去。 迎面碰到顾北弦。 他手里拿着一块冰块和一个白色毛巾,递给他,“用毛巾裹着冰块,放在掌心冷敷一下,消消肿。” 顾傲霆不由得感动。 几个儿子,唯有北弦最贴心。 一手带大的,就是不一样,早前他那样拆散他和苏婳,他也没恨他。 顾傲霆接过毛巾和冰块,“我得去公司加会班,走了。” “去吧,记得吃晚饭。” “好。” 病房门关上。 顾北弦走进卧室。 岳母华琴婉正在照料苏婳,熟练地打湿毛巾帮她擦手,喂她吃饭。 这几天,她几乎每天都过来。 苏婳氧气罩已经摘了,对她说:“你不用来这么勤,我妹妹还小,离不开你。这边有北弦,有佣人,我婆婆和我养母也常来照应。” “没事,你妹妹跟你爸爸更亲,成天黏在他身上,都不怎么找我。女人这一个月是最脆弱的时候,我是你妈,照顾你是应该的。” 苏婳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 华琴婉照顾苏婳吃完晚饭,离开。 晚上要入睡时。 顾北弦端来漱口杯,让苏婳刷牙,特意选了最软的牙刷。 刷完,帮她擦脸,洗脚。 苏婳顺产时侧切了,有伤口。 前几日,护士会给她消毒抹药。 今天苏婳能动了,就没让护士抹,打算自己来。 顾北弦让她躺好,不要动,一切有他。 苏婳不好意思,“我自己可以。” “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由分说,顾北弦熟练地帮她褪下睡裤,拿起药棉就开始抹,动作极轻柔。 哪怕老夫老妻了,苏婳脸还是火辣辣的。 双腿弓着,手指轻轻抓着床单。 一种叫感动的情绪,从心里渐渐扩散到全身。 顾北弦帮她涂完药,扔掉药棉,盯着她泛粉的脸颊,出了会儿神,“生完孩子,你肚子瘦得挺快,估计用不了几个月,就能恢复到从前。” 苏婳感慨,“身材什么的不重要了,能活着就好。” 顾北弦心里骤然一疼,俯身在她额头上温柔地亲了亲。 苏婳抬手抚摸他英俊的面庞。 短短几天,他清瘦了很多,五官越发棱角分明。 身上那种成熟男人的韵味也愈发明显。 苏婳柔声问:“你最近没好好吃饭吗?看着瘦了。” 顾北弦轻勾唇角,“相反,我吃得比平时多很多。得好好吃饭,好好守着你。” 苏婳唇角弯起,心里却发酸。 再多的甜言蜜语,都比不过“好好守着你”。 第572章 我们很好 一周后,苏婳出院。 她和孩子,在一群人的保护下,浩浩荡荡地回到日月湾。 安全起见,没用外人,由柳嫂和老宅的女佣照顾她坐月子。 回到家第二天,苏婳的养母苏佩兰,拎着行李箱来了。 进门,把行李箱往门口一扔。 苏佩兰噔噔噔上楼,挽起袖子,对苏婳说:“闺女,妈来伺候你坐月子了!” 苏婳忙道:“已经找了人照顾我,您老别累着,隔三差五来看看孩子就好了。” 苏佩兰不以为然,“照顾个把人累什么?这一两年我坚持做针灸,做理疗,身体恢复得和从前差不多了,就是为了伺候你坐月子。你小时候,我成天忙工作,没时间照顾你,现在终于有时间了。” 苏婳心中暖意涌动。 苏佩兰帮她掖了掖被子,“你好好躺着,我去看看孩子。” 不由分说,她走到婴儿床前,弯腰抱起孩子,一张脸笑得像朵花一样,“我外孙子就是帅气。这眉毛这大眼睛长得太像你妈妈了,一看就是个帅哥胚子。都说隔辈亲,还真是,外婆看外孙,越看越喜欢。” 苏婳莞尔。 孩子明明像顾北弦更多一些。 苏佩兰抱着孩子,一改之前的大嗓门,轻声哼唱:“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小孩儿睁大眼睛静静瞅着她。 不哭也不闹。 苏婳见惯了养母的风风火火,难得见她如此温柔。 苏佩兰唱得正投入。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蹑手蹑脚的。 紧接着,墙壁上传来“叩叩”两声。 苏婳纳闷,冲门口方向喊道:“门没关,进来就好。” 墙外传来一道洪亮的男声,“是我,老顾,想我大孙子了,过来看看。” 苏婳忍俊不禁。 这位老人家,越来越有分寸了。 门没关,就敲墙。 苏婳回道:“您进来吧,没事的。” 顾傲霆这才走进来。 看到苏佩兰抱着他心爱的大孙子,正在哼唱:“轻轻说声外婆我爱你,感谢生命中有你……” 顾傲霆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亲家母,你一把岁数了,抱孩子太辛苦,还是放下吧,让柳嫂她们抱就好了。” 苏佩兰瞥了他一眼,“说谁一把岁数呢?我比你年轻好几岁!” 顾傲霆眼神微沉,“你没带过孩子,没经验,还是给我抱吧。” 苏佩兰挑起眼皮打量他,“你一个大老爷们,能抱好孩子?” “能,当年北弦就是在我怀里长大的。” 苏佩兰半信半疑。 顾傲霆伸出手臂,“给我吧,让我抱抱我大孙子。” 苏佩兰还没稀罕够呢,哪里肯给? 她硬声道:“这是我外孙子,我闺女生的,等我稀罕够了,再给你。” 顾傲霆不甘示弱,“这孩子流着我儿子的血,姓顾。” “姓苏我也没意见。” 顾傲霆失了耐心,“亲家母,你有旧伤,好好回家养伤吧,别累着。这里有柳嫂,有佣人,我和秦姝抽空就过来。” “我广场舞跳得热火朝天,抱个外孙子,怎么能累着?你一个大公司董事长,日理万机的,快去忙工作吧。看孩子这种事,还是交给我们女人家比较好。” 顾傲霆脸垮下来,手臂固执地伸着,“今天星期六,我不忙。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就为了来看我大孙子,快给我吧。” 苏佩兰脾气也上来了,“不给,我还没抱好。” 苏婳哭笑不得。 这俩人犯冲,一见面就掐。 最后俩人达成协议。 每人抱二十分钟,轮换着来。 午后。 孩子睡着了。 苏婳吃过月子餐后,躺在一楼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顾谨尧带着助理来了,给她送产妇补品。 苏婳瞅着琳琅满目的补品,想说,别送了,把这份心思用到云瑾身上吧。 又怕话说得太直,伤着他的自尊心。 苏婳换了种委婉的方式,“你和云小姐最近怎么样了?” 顾谨尧眼睫微微垂下,“她说和我在一起太累,提出分手了。” 苏婳无奈一笑,轻声叹口气,“你呀,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她说累,你就主动点,让她不累。她说分手,你就告诉她,不要分手。情话多说点,没有什么是亲亲抱抱不能解决的。想要老婆,就得豁出去。” 顾谨尧抿唇不语。 这些日子,他在医院值夜班,一值就是十几天。 云瑾心里肯定不舒服,可是他又不能不值。 万一苏婳和孩子出事,他会自责一辈子。 二三十年了,这种信念早已根深蒂固。 顾谨尧默了默,“这些日子,我好好考虑了一下。像我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好的朋友,却不是一个好的男朋友,以后也未必会是一个好丈夫。还是单身比较好,就不去耽误人家小姑娘了。” 苏婳噎了一下,“那你喜欢她吗?” “刚开始是不反感,后来觉得她很有趣,性格也活泼,喜欢应该是喜欢的。” “喜欢就好好珍惜。” 顾谨尧道:“她受不了我的。” 苏婳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了。 就没见过这么轴的人。 “叮铃铃!” 门铃忽然响了。 柳嫂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柳嫂笑着说:“呀,是云小姐来了。正好顾先生也来了,正在阳台那边,和我们家少夫人说话呢。” 云瑾唇角的笑稍稍僵硬了一下。 柳嫂拿拖鞋给她,“云小姐,鞋子给你。” “谢谢。” 云瑾弯腰换好鞋,抱着玫瑰花,朝阳台走去。 看到云瑾,顾谨尧神色微微一滞。 云瑾冲他盈盈一笑,“好巧。” 顾谨尧道:“我来给苏婳送补品。来之前给北弦打过电话,他让我直接送家里。” 云瑾微微一笑,“你和苏婳姐从小一起长大,有过命的交情。她出院,你来看看她,人之常情。你们俩好好聊吧,我来看一眼苏婳姐,马上就走。” 把花放到旁边的圆桌上。 云瑾对苏婳说:“苏婳姐,好好养身体,孩子满月酒记得通知我。” “好。”苏婳嫣然一笑,“你们俩聊吧,我去楼上。” 说罢,她双手撑着躺椅就要站起来。 顾谨尧忙道:“你不用动,我和云瑾出去聊。” 苏婳重新躺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云瑾矜持着,一言不发。 顾谨尧也不说话。 出了别墅大门。 顾谨尧开口,“你怎么来的?” “坐地铁。” “我开车送你回去。” 云瑾想了想,“一起喝杯咖啡吧,去香约西餐厅,去年我们就在那里相的亲。” “好。” 两人上车。 顾谨尧发动车子。 说好的聊聊,可是顾谨尧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心思沉重。 来到香约西餐厅。 顾谨尧停好车。 两人肩并肩地朝里走。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气质冷沉,面容俊毅。 女人身材纤长笔直,阳光靓丽。 一入餐厅,十分扎眼,引得众人纷纷瞩目。 可是男人却心思沉重,女人更是心事重重,不像来约会的,倒像是来吃散伙饭的。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两人朝靠窗位置走去。 忽然一声娇甜的声音喊道:“谨尧?瑾瑾,你们怎么也来了?” 二人寻声看过去。 见是打扮时髦亮丽的云恬。 云恬眼睛亮晶晶的,在顾谨尧身上停留一瞬,随即指指身边人,“这是我朋友。我们来喝杯咖啡,没想到会遇到你们,好巧。” 顾谨尧冲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云恬起身上前,来拉云瑾的手,热情道:“既然碰到,就跟我们坐一桌吧,人多热闹。” 云瑾轻轻抽出手,淡笑,“不用,你们慢慢喝,我和谨尧去另一桌。” 云恬眼里的光稍稍淡了些,把两人重新打量了一遍,“你俩看起来怎么怪怪的?分手了吗?谨尧这么好的男人,错过了,多可惜呀。” 一听这话,云瑾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一把挽住顾谨尧的手臂,头亲昵地靠到他的肩膀上,“我们很好,不会分手!” 第573章 想一辈子 众目睽睽之下,云瑾挽着顾谨尧的手臂,走到靠窗的桌前坐下。 那亲亲热热的模样,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和来时截然相反。 两人各点了杯咖啡。 顾谨尧又给云瑾要了份果盘、小蛋糕和坚果。 很快,服务生把东西端上来。 云瑾拿刀切下一块小蛋糕,用叉子插起来,递到顾谨尧唇边,笑,“你吃。” 顾谨尧微微偏头避开,“你自己吃吧,我不爱吃甜的。” 云瑾低声说:“我姐看着呢。” 顾谨尧这才张嘴吃下。 蛋糕甜得反胃,不过他没表现出来。 云瑾大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他,唇角漾起浅浅梨涡。 爱情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 虽然只是她一个人的爱情。 说好的来咖啡厅喝杯咖啡,好好聊聊,可是云瑾不说话,顾谨尧也不说。 两人安静地坐着。 云瑾很想问问他,你和苏婳在一起,也是这样吗? 可是又觉得问了,也是自取其辱。 说好的不在意,真的很难做到。 感情这东西,越爱越在乎。 半个小时后,咖啡喝完,蛋糕、果盘吃完。 顾谨尧结账。 两人起身离开。 见他们要走,云恬急忙叫了服务生,匆匆结账。 她快步追上二人,“你们要回家吗?捎我一程吧,我今天没开车。” 云瑾轻轻握住顾谨尧的手,笑道:“我们还要约会,不太方便。你看你是坐朋友的车,还是我打电话叫家里司机来接你?” 云恬眼神一暗,“算了,我坐朋友的车吧。” “好。” 云瑾和顾谨尧手牵手,十指交握,上了车。 云恬站在原地,盯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迟迟未动。 她朋友追出来,见她发呆,问:“那是你妹妹的男朋友?” 云恬心不在焉,“是。” “不错,长得挺帅,个子好高啊,得有一米九了吧?” “差不多。” 朋友好奇,“他是做什么的?和你妹妹一样,也是运动员吗?” 云恬睫毛一翻,“他才不是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运动员呢。他经商,在国外长大,父亲是加州有名的富商。他是峥嵘拍卖行的少东家,深谙各种古董,学富五车,还是异能队出身,身手相当不凡。跟他在一起,肯定特有安全感。我二妹是捡到宝了。 朋友眼睛一亮,“文武双全还有钱,这不是我梦想中的男朋友吗?” 云恬微微懊恼,“谁说不是呢,可惜被我二妹抢先下手了。换了别人,我铁定给抢过来。” 朋友恭维她,“你这么优秀,理应配这种优秀的男人。” 云恬皱了皱眉心,“不提了,我们走吧。” 冬天天短。 太阳渐渐偏西,硕大宁静地横在城市的高楼之间。 顾谨尧将车子调头,朝云家方向开去。 云瑾恋恋不舍,“你等会儿还有事吗?” “今天周末,没什么大事。” “那我们去山上看日落吧?” 顾谨尧默了默,“好。” 前面路口拐弯,朝城北方向开去。 一个小时后,两人出了城,来到山脚下。 顾谨尧开着车走山道。 一路将车开到山顶。 两人下车,站在车旁,凝视西天。 黄昏中,天空冷蓝,夕阳橙亮如金。 天空的冷调和夕阳的暖调交混,空气互相挤压着,发出细微的澎湃声。 太阳落山很快,一晃间从金芒耀目到残阳泣血,再到黑沉。 星星出来了,满天皆是,像撒落凡间的钻石。 月光梨花一般倾泻下来。 云瑾手臂撑着车,轻轻一跳,坐到了车顶上,两条纤细的长腿垂下来。 她朝顾谨尧招招手,“你也上来。” “不用。”嘴上这么说着,顾谨尧却绕到她面前,呈保护姿势,生怕她掉下来摔着。 这细小的动作,让云瑾心里暖了一下。 很开心,觉得被他在意。 但是转念一想,他对谁都这样,开心顿时减半。 夜里山风大,刮在脸上挺冷的。 云瑾鼻尖冻得发红,双手插在大衣兜里。 顾谨尧绕到后备箱前,打开,从里面取出围巾和外套,递给云瑾,“穿上,别着凉了。” 云瑾接过外套,披在身上,把围巾系到脖子上。 脸包在围巾里。 嗅到干净的洗衣液味,淡淡的清香,和顾谨尧身上一个味道。 脉脉情愫在云瑾心中涌动。 借着月光,她默默凝视着顾谨尧。 夜色里,他高大,笔直,面部骨相清晰立体,轮廓深沉,带着清冷的倔强,眉眼英气俊朗。 眼睛大而幽沉,睫毛又太长,显得满目生情。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啊。 云瑾冲动地想抱抱他,亲亲他。 可是又觉得得矜持,得沉住气。 好难。 拿个击剑冠军,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就够了。 爱情这东西,有时候,越努力,越起反作用。 寒风带着剑气刮过,风吹棘丛响,发出呜呜的声音。 顾谨尧抬腕看看表,“太冷了,送你回家吧。” 云瑾无奈一笑,每次约会,他永远都是这句话,送你回家吧,送你回家。 其实她更想听的是,跟我回家吧。 虽然有点放纵,但是年轻男女情到深处,深入交流,不是人之常情吗? 关系发展自有它既定的节奏,打破了节奏,就不正常。 云瑾勾了勾唇角,“印象里,这大半年你只主动抱过我一次,就是那次你误以为我遇到空难了。” 顾谨尧仔细想了想。 好像真的是。 云瑾偏头朝山谷看下去,“如果我从山顶跌下去,是不是就永远活在你心里了?这样你就能爱上我了吧?” 顾谨尧眼神骤然一沉,“别说傻话!” 云瑾弯起唇角,“跟你开个玩笑。” 顾谨尧神色凝重,“这种玩笑以后不许乱开,生命最宝贵。为点小事,就要死要活,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放心吧,我不会,我坚强着呢。” 云瑾从车顶跳下来,“我们回去吧。” “好。” 云瑾有些遗憾地上了车。 和爱的人来山顶观星,多浪漫的一件事,却没有拥抱,没有接吻,就像炒菜没加盐,失了味道。 二人上车。 原路返回。 开至市里,途径一家奶茶店。 顾谨尧靠边停车,“想喝什么?我下去给你买杯热奶茶,暖暖身子。” “杨枝甘露吧,加正常糖。” 顾谨尧解安全带的手一顿。 云瑾问:“怎么了?” “没事。”顾谨尧解开安全带。 “是不是苏婳也喜欢喝这种奶茶?” 顾谨尧眼眸微闭,抬手扶额。 很苦恼的样子。 云瑾忙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谨尧摇摇头,“没有。这大半年来,我努力地和过去告别,尽可能地想忘掉她。我以为我彻底放下了,可是听说她羊水栓塞,差点没命,我比自己死了还难过。这对你很不公平,没有人能受得了,所以你向我提出分手是对的。” 云瑾咬唇。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很正常。如果我离开你,以后也会触景生情,时不时地想起你。” 顾谨尧眼睫微垂,“和你在一起,我有负罪感,总觉得对不起你。” 云瑾顿了顿,“别自责,这种心理,很多人都有,人之常情。你看满大街上的人,谁心里没有个疤?” 顾谨尧深呼吸一声,勾勾唇角,“我下去买奶茶。” 他推开车门,下车。 几分钟后回来。 手里提着一杯杨枝甘露和一些精致的糕点,递给云瑾。 云瑾接过来,喝了一口奶茶。 酸酸甜甜,特别好喝。 因为是顾谨尧买的。 虽然有插曲,但不影响味道。 云瑾偏头冲他清甜一笑,唇角梨窝漾着细碎光晕,“完了,以后再喝杨枝甘露,我就会想到你,可能要想一辈子。如果我们没在一起,我嫁给别人,在别人身边,总是想起你,我是不是也很渣? 顾谨尧无奈一笑,“你呀。” 简简单单两个字,包含了太多情绪。 第574章 很爱很爱 云瑾盯着他俊朗深沉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不想做渣女哦。” 她想听他说,我们会在一起,你不用嫁给别人,也不用做渣女。 可是顾谨尧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沉默地发动车子。 云瑾低头喝一口杨枝甘露,刚才还酸酸甜甜的奶茶,这会儿只剩了酸。 她心里更酸。 车子开至云家大门外,停好。 云瑾坐着一动不动。 顾谨尧伸手来帮她解安全带,身体刻意撇得远远的,保持着绅士风度,生怕占她便宜。 云瑾苦笑一声。 这个男人体贴周到。 什么都好,除了心里有个挥之不去的白月光。 安全带解开。 云瑾依旧不动,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春节过了,我已经二十三岁了。” 顾谨尧不知她要说什么,附和道:“二十三岁,还很年轻。” 云瑾目视前方,语气很慢很慢地说:“还有七年到三十岁,我会等你七年,七年后如果你还爱不上我,就要彻底失去我了。” 顾谨尧心脏猛地一颤。 他微微握紧双拳,盯着她清秀的侧脸,“七年,值得吗?” 云瑾神情郑重,“暗恋八年多,交往大半年,再等你七年,总共十六年。我用十六年,换一个金石为开,希望你不要让我输得很惨。” 说完,她推开车门下车。 头也不回,快步朝家门口走去。 未走几步,视线已经模糊不清。 寒风吹在眼睛上,冷得刺目。 云瑾抬手捂住嘴巴。 推开大门。 回到家,等情绪缓和好了,云瑾才进屋。 云阔海打量她几眼,“去约会了?” 云瑾红着眼睛笑,“算是吧。” “怎么样?” “老样子,不过我打算给他七年时间。” 云阔海微微摇头,“傻丫头,你太实在了,给他半年时间就好,制造紧迫感。” 云瑾很认真地说:“不,童年经历和畸形的身世,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他对给了他温暖的苏婳,有种特别的执念。说是执念,其实就是贪恋那点安全感。我必须要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和诚意,才能打动他。如果只给他半年时间,他会直接放弃我。以退为进,对他压根就不管用。” 云阔海顿住。 连他都被她这股子执着劲儿,打动了。 云阔海叹口气,又心疼又难受,“你啊你,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了。谨尧要是错过你,真的太可惜了。” 云瑾深吸一口气,朝楼上走去。 云阔海走进书房,找到顾北弦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 云阔海客气道:“北弦贤侄,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打扰了。” 顾北弦微笑,“没事,云叔,您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随便说说话。” “您请说。” 云阔海默了默,“我二女儿对谨尧的执着,连我都被感动了。” 顾北弦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马上意会,“放心,我会多给阿尧洗洗脑。” “谢谢你。” “不,应该是我谢谢云小姐才对。” “我们家二丫头,心眼有点实,认死理,一根筋轴到底。但凡她像我大女儿那样,灵活变通,也不至于吃感情的苦。” 顾北弦组织了下语言说:“阿尧他其实不是花心,就是轴。他的身世你应该知道一些,幼时缺少父爱,母亲性格又偏激,对他肯定有影响。但是他这种人有个好处,认定谁,就是一辈子,永远不会变心。至于他和苏婳,在他十二岁那年,俩人就分开了,什么事都没有,这个我可以保证。如果他俩真有事,我和阿尧关系也不会那么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休息吧,晚安。” “晚安,云叔。” 想了想,顾北弦给顾谨尧去了个电话,“睡了吗?” “有事?” “没事,就是想告诉你,有妻有子的生活,太惬意了,神仙一般。” 顾谨尧无语,“过分了啊你。” “还有更过分的,我儿子太可爱了。我现在每晚做梦都能笑醒,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看到他,一整天都忍不住笑。真的,小孩子特别治愈,胜过万千良药,我觉得我的病也快好了。就问你羡慕吗?” 顾谨尧想揍他,“幼稚!” 顾北弦也不生气,继续循循善诱,“羡慕就生一个。你和云瑾基因那么好,生的孩子,一出生估计就能百步穿杨,骑马击剑。等长大了,送他进国家队,肯定能拿世界冠军,还是射击、击剑双项冠军。” 顾谨尧冷淡道:“我不会让云瑾生的,苏婳为了生孩子差点没命。” 一句话戳到了顾北弦的心窝子。 他默默掐断电话。 上楼,进主卧。 顾北弦走到苏婳身边坐下,从后面抱住她,头埋到她的颈窝里,默然不语,心思沉重。 苏婳抬手摸摸他的手臂,柔声问:“怎么了?” 顾北弦薄唇微启,“我爱你。” 苏婳笑,“无缘无故说这个做什么?” “我爱你,苏婳,我爱你,很爱很爱很爱。”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苏婳耳边,痒痒的。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涌起。 苏婳偏头瞅一眼婴儿床里的孩子,压低声音说:“我还没出月子,不能做那种事。你要是憋得难受,我用别的方法帮你解决。” 顾北弦觉得有一丝丝受辱,“你想什么呢?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那你是?” “我爱你,爱你的身体,爱你的命,爱你的灵魂,爱你的所有。” 苏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浑身的肉都麻了。 她温柔地摸摸他的脸颊,“乖,洗干净去床上等着我,等会儿让你蚀骨销魂,欲生欲死。” “你还在坐月子,不折腾你了,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还是我来吧,我手技比你好。” 顾北弦垂眸去看她的手。 那双妙手,白皙,纤长,指甲修得漂亮。 许是素久了。 连一双手,都觉得活色生香,风情万种。 顾北弦喉间发烫,小腹微热,全身血液齐齐往一处涌。 “哇!” 婴儿忽然啼哭起来。 苏婳掀开被子,要下床去看孩子。 顾北弦急忙拦住她,“你身体还很虚,我来。” 他拿了尿片,走到婴儿床前,掀开外面的小被子,看了一眼,是尿了。 顾北弦熟练地帮他换好尿片。 刚换好,门外响起“叩叩”的敲门声。 顾北弦问:“谁?” 外面传来苏佩兰和柳嫂的声音,“孩子哭了,我们过来看看。” 顾北弦道:“不用,是尿了,我已经给换好了,你们去休息吧。” 两人离开。 没多久,门外又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换好尿片,记得喂喂,喂好要让他趴在肩头打嗝。等你们喂好了,送出来,我哄他睡觉。” 顾北弦微微蹙眉。 苏婳低声问:“咱爸怎么还没走?” “让他回家休息,他不回,说好不容易赶上周末,要在这里住一晚,多陪陪孩子。其实是我妈出国有个大秀,他寂寞空虚冷,赖在我们家,打发时间。” 顾傲霆在外面听到了,也不反驳。 顾北弦把孩子抱到苏婳怀里。 羊水栓塞的原因,苏婳身体不太好,没有多少奶。 即使喝再多下奶汤,也没用。 孩子趴在她怀里,喝了几口,就喝不到了,哇哇地哭起来。 可把外面的顾傲霆急坏了。 他在门外团团转了好几圈,举着手里的奶瓶说:“奶粉我刚才已经冲好了,温度刚刚好。你们把孩子给我送出来,我喂他,好吗?” 那语气都是哀求了。 苏婳轻声道:“喝奶粉吧,不能饿着。” 顾北弦扫一眼她衣服下雪白的肌肤,心头一阵灼烫,声音低沉道:“你整好衣服,躺进被子里,我把孩子送出去。” “好。” 苏婳拉了被子盖好。 顾北弦抱着婴儿,走到门口,打开门。 顾傲霆一把将孩子接过来,如获至宝。 他抱着孩子,一口一个大孙子,喜滋滋地朝楼下走去。 顾北弦把门反锁上,走到床前,挤进苏婳的被窝里。 凝视她秀美面庞,他声音湿得不像话,拿起她的手,“来吧,顾太太,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575章 妙不可言 苏婳纤长手臂,轻轻勾住顾北弦的肩膀。 她捧起他的下颔,吻上他的唇,舌尖轻撩他的唇瓣,一颗颗吮吻他的牙齿。 由浅入深,从缠绵到激烈。 素了好几个月的顾北弦,哪受得了她这般撩拨? 他一翻身,把她压到身下,双腿虚虚撑在她身体上方,刻意空出小腹位置,俯身亲吻她细嫩的脖颈,咬她小巧的耳垂。 心里有一股火山般的力量,急着往外涌。 他的吻炽热滚烫,像爆发的熔岩。 苏婳细长脖颈往后仰着,嘴里发出极轻的喘息声,抬手轻轻去推他,声音湿漉漉的,“你下来,别激动。” 顾北弦理智归位。 他意犹未尽地亲了亲她的唇,这才下来。 靠坐在床头,长腿伸着。 睡衣领口散开一块,露出性感的锁骨,劲硕漂亮的胸肌。 浓浓的男性力量蓬勃而出。 苏婳搂住他的腰,手臂感受他肌肉的力量。 不敢再吻他的唇,只从他的下颔吻起。 羽毛般的吻,滑落到他的喉结,往下。 她轻轻咬咬他的胸肌。 另一只手顺着他的睡衣下摆探进去。 滚烫的掌心覆到他结实的腹肌上,不安分地游走…… 所到之处,火花四射。 激起阵阵电流。 顾北弦眼眸微闭,长长睫毛垂下来,随着苏婳的动作极轻颤动。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肉体仿佛已被烧焦。 七魂还有一魂在,感受她的万种风情。 那双手娴熟得仿佛他自己的手,像在弹琴,像在跳舞,姿势优美而热烈。 那是怎样一双妙手? 能让绝处逢生,能让枯泉涌水,能让万物复苏,能让人起死回生。 顾北弦觉得如今的苏婳,就是个人间尤物。 再也不是初娶时的青柿子。 尤其这双妙手,巧夺天工,简直妙不可言…… 排山倒海之后,顾北弦长长地出了口气,把苏婳拥在怀里。 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好听的嗓音传进她耳畔,“苏妖精,你简直要了我的命。” 声音湿得不像话。 苏婳趴在他怀里,仰头冲他笑,“没办法,为了家庭和睦,必须得熟练掌握一门技术。” 她笑起来真美。 大眼睛一眯就弯了。 少妇成熟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响当当的豆蔻少女。 顾北弦简直爱惨了她,手滑到她柔软的腰肢上,将她搂得更紧,暗自庆幸,幸好离婚后追得够紧,否则就被顾谨尧抢走了。 正当两人情意绵绵之际,顾北弦的手机忽然响了。 扫一眼,是信息。 是顾傲霆发来的:儿子,你和苏婳早点休息吧,孩子我搂着,放心。 顾北弦把电话拨过去,“交给柳嫂吧,孩子夜里会哭闹。你累了一星期了,好不容易休个周末。” 顾傲霆道:“你不懂,这叫天伦之乐,我开心都来不及。我这个岁数,睡眠少,天天喝参茶,精力充沛,不困也不累。” 顾北弦无奈一笑,“成吧,随便您。” 顾傲霆破天荒地对他说了句,“晚安。” “晚安。” 挂掉电话。 顾傲霆走到孩子身边。 小婴儿已经吃饱了,正躺在床上,扑腾着小腿。 脸上已经上肉了,奶呼呼的,小圆脸,眼睛大得像葡萄,又黑又亮,睫毛也开始长出来了,萌人一脸。 顾傲霆越看越喜欢。 他拿手指轻轻碰碰孩子奶胖的小脸,“我的乖孙孙,你怎么这么可爱?可爱得要爷爷老命了!” 小孩子拿大眼睛瞟着他。 那表情仿佛在说:小样儿! “哈哈哈哈哈!” 顾傲霆笑得合不拢嘴。 他拿起手机,把闪光灯关了,对着孩子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秦姝。 不等秦姝回信。 他又给她发信息:姝啊,快看咱们的小孙孙,多可爱,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好看! 秦姝回:孩子怎么在你那里? 顾傲霆:我今晚住北弦家了,小孙孙非得闹着跟我睡。没办法,谁让我招孩子喜欢呢。 秦姝看破不说破,回信息:我五天后回去,满月宴在哪办? 顾傲霆:苏婳身体还很虚,满月宴先不办了,等百日后,直接办百日宴吧,到时办得隆重点。 秦姝:好。 默了默,顾傲霆在手机上慎重地打出几行字:姝,我很想你,想得夜不能寐。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吃饭都不香了,空气干巴巴的,老上火。姝儿,你快回来吧,爱你的傲霆。 紧接着发了个飞吻的表情过去。 远在巴黎的秦姝,抬手扶额。 这老家伙,简直没眼看。 越老越骚! 年轻时都没说过这么骚气的话。 秦姝回了两个字:睡吧。 顾傲霆把这俩字,看了又看,确认不是“滚”。 他顿时眉开眼笑。 紧接着又发过去一条信息:好,我这就睡,想在梦里抱着你睡。 秦姝后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米粒,“滚”字打出来,又删掉了。 她回了个:捏死你! 顾傲霆马上回:来,捏吧,随便捏。告诉你个秘密,我身材不比年轻时差,偷偷瞒着你,练了一身肌肉,就怕你嫌弃我。 秦姝懒得再回信息。 顾傲霆只当她默认了,情不自禁脑补了下,她回来捏他肌肉的情景。 以及捏完后会做的事。 顾傲霆越想越美,想得春心荡漾。 宛若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他乐呵呵地凑到孩子身边,拿鼻尖拱拱他的小肩膀,“乖孙孙,你爷爷的春天快要来喽。” 宝宝大眼睛又斜了他一眼。 那表情仿佛在说:美得你! 顾傲霆忽然觉得不能得意忘形。 得给孩子树立正确的榜样。 他清清嗓子道:“宝贝,你快快长大,到时爷爷带你去谈生意。” 小孩子黑宝石般的眼珠瞅着他,似懂非懂。 顾傲霆就当他听懂了,亲亲他的头发,“我的乖孙孙真聪明,这么点就能听懂我的话。来,爷爷给你念段财经新闻。”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财经杂志,朗声读起来。 虽然他声音抑扬顿挫,可是内容实在枯燥。 没读几张,孩子就睡着了。 顾傲霆无奈一笑,给他盖好小被子,隔着被子摸摸他的小腿腿,“我的小乖孙孙,真可爱。” “嗡嗡嗡!”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顾傲霆摸过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 是在郊外别墅值班的保镖打来的。 怕吵醒孩子,顾傲霆接通后,走进卫生间才出声:“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 “顾董,不好了,不好了!” “你慢慢说,别大惊小怪。” 保镖语气焦急,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闻言,顾傲霆面色一瞬间巨变。 第576章 卧薪尝胆 保镖说,顾凛疯了! 这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在顾傲霆头顶炸开。 顾凛得精神分裂症的事,一直瞒着所有人。 顾傲霆并不知情。 骤然听到这种消息,他有点接受不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顾傲霆才反应过来。 他压低声音对保镖说:“封锁消息,不要告诉任何人,我马上过去。” “好的,顾董。” 走出卫生间,顾傲霆来到床前。 垂眸瞅几眼熟睡的孩子,他弯腰轻轻抱起他,出门,交给柳嫂,“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孩子你看着。” 柳嫂接过来,轻声说:“好。” “尿过之后,要喂,别饿着他。泡奶粉的水要用温水,倒在手背上试一下水温,再喂孩子。” 柳嫂忍不住说:“我生了两个孩子,亲手带大。以前给人当保姆,带过七八个一岁内的小孩,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前几个月,顾总和少夫人送我去月嫂培训班,培训了好几个月。我有经验,也有理论知识,您就放心吧,顾董。” “睡觉警醒点,别让我小孙孙哭时间太长。” “我专门值夜班,白天睡了一天,晚上不睡了。” 顾傲霆要了她的微信,这才放心地离开。 换了衣服,出门。 上车后,他用微信给柳嫂转了一笔钱,当红包。 生怕她亏待他的小孙孙。 司机将车子开得又快又稳。 五十多钟后,抵达郊外别墅。 顾傲霆径直来到关顾凛的地下室。 保镖急忙打开门。 顾傲霆走进去。 顾凛站在房子一角,像没看到他似的,时而抱头,时而挥舞双手,嘴里大喊大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去死,去死吧!杀杀杀!我要杀死你们!” 他身形消瘦,神情憔悴,双眼通红,语气焦躁。 眼神飘忽,一会儿恐惧,一会儿凶狠。 顾傲霆一时摸不清他是真疯还是装疯。 他偏头问保镖:“这种情况多长时间了?” 保镖回:“下午过来送饭时,他还好好的,晚上就不正常了。” 顾傲霆走到顾凛身边,出声道:“阿凛,你还认识我吗?” 顾凛眼神呆滞,怔怔瞅着他,忽然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他的腰,头埋到他的肩上,“妈,妈,您老终于来看我了。妈,我好想您。” 他力大惊人,勒得顾傲霆腰都快断了。 鼻涕眼泪流出来,抹了顾傲霆一脖子。 顾傲霆很不自在,用力推开他,“我是你爸,你妈三十几年前生你时,难产去世了。” 顾凛忽然癫狂,“我妈没死!我妈没死!” 他挥舞着双手,在屋里四处乱跑,时不时的还像跳大神似的,上蹿下跳,嘴中喊道:“妈,您快来救我!我不要在地狱里关着!这里黑,冷,有鬼!妈,快来救我!” 顾傲霆叹口气,吩咐保镖:“打电话叫医生吧。” “好的,顾董。” “找个有名望的,医德好点的老医生,打点好关系,让他保密。” “知道了,顾董。” 保镖去打电话。 很快,市医院精神科的老专家来了。 对顾凛一番检查后,老医生说:“初步确定是精神分裂,病人有被迫害妄想、焦虑、抑郁、强迫等症状,具体还得去医院做过测验后,才能确诊。” 顾傲霆问:“吃药保守治疗,能治好吗?” 老医生说:“看他这症状,应该不是第一次复发。具体治疗方案得等确诊后,才能决定。精神分裂症起病慢,病程长,初患病时既不昏迷,也不智障,很难被发现。很多在青少年时期就起病了,但是当时注意不到,会被认为是青春期问题。” 顾傲霆仔细回想了一下。 印象里,顾凛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顺听话,百依百顺,从很小就是。 正常人多少都会有点脾气。 太过温顺肯定是装的。 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心智? 自然是蔺老爷子强加给他的意识了。 长期被控制,压抑,经年累月,再正常的孩子,也会出现心理问题。 顾凛被连夜送去医院。 经过几番严密的测验,确诊是精神分裂症。 老医生说:“他这个症状挺严重了,送去精神病医院住院治疗吧,吃药保守治疗,效果不太好。” 于是顾凛又被连夜转往京都城最好的精神病医院。 正是华琴婉早前住过的那家。 派人交钱,办了入院手续。 医生给顾凛打了一针镇定剂,他躺在床上睡着了。 最后看他一眼,顾傲霆摇摇头。 留下四个保镖轮流看守。 顾傲霆吩咐道:“照顾好他,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顾董。” 顾傲霆捏着病例,离开了。 一路上,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如果顾凛在自己身边长大,肯定不会得这种病,也不会长歪,更不会丧心病狂到派杀手暗杀自己的亲兄弟,甚至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想染指。 次日。 乌锁锁来精神病院探望顾凛。 顾凛躺在病床上,神情冷漠。 看到乌锁锁,他眼皮都不抬,像不认识她似的。 乌锁锁暗中观察室内的环境。 屋里有两个护工,到处都有监控,门外还有两个保镖。 她眼珠微转,对护工说:“我想跟我爱人好好聊聊,你们能出去一下吗?” 能进来探望的,都是亲属,在前台登记过的。 亲属提这种要求,不过分。 护工互相对视一眼,交待了几句离开。 等人一走,乌锁锁拉起顾凛的手,神情焦急,“阿凛哥,我是锁锁啊,你还认识我吗?” 顾凛眼神直勾勾地瞅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乌锁锁睫毛扑闪,眼泪流出来,“阿凛哥,你真疯了吗?你要是疯了,我和孩子可怎么办?除了你,没人会管我们。我倒无所谓,可是孩子还那么小,好可怜的。” 顾凛眼皮微微一动,朝她看过来。 乌锁锁一顿,急忙趴到他怀里,捧起他的脸,亲亲他的脸颊,亲亲他的嘴。 顾凛没推开。 乌锁锁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她装作亲吻他的耳朵,低声说:“阿凛哥,你是装疯,对不对?” 顾凛一口咬住她的耳朵,“我真有病。” 乌锁锁疼得嘶一声,去推他的嘴,“真有病的人,都会说自己没病。” 顾凛翻身把她压到身下,嘴在她脖子里拱,手在她身上乱揉。 明明做的是最亲密的动作,他的语气却极冷漠,“我疯了,你走吧,孩子留下,送到我舅舅家去。” 乌锁锁被他揉得娇声哼哼。 她气喘吁吁地说:“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辈子。” 顾凛面无表情,手却不停,“我疯了,在我爸那里也失宠了,你在我身上捞不着什么好处了。上次顾谨尧去你住的地方绑你,我见死不救。你应该恨我才对,虚情假意地搞什么?” 他手技高超。 乌锁锁被他弄得浑身发软,骨头都酥了。 她莺声浪语地叫了几声,把嘴贴到他耳朵上小声说:“你不回来是对的,顾谨尧是正人君子,不会动孩子。” 顾凛伸手拉了被子,罩在两人身上。 他故意趴在乌锁锁身上做出一起一伏的动作,低声对她说:“我爸怀疑暗杀顾北弦的凶手是我,把我关进地下室,饿了我五天,才给饭吃。地下室关得严,出处都是密码锁门,我逃不出来,只能出此下策。本想回家吃药保守治疗,谁知装过头了,该死的医生把我送来精神病院了,妈的!” 乌锁锁去扒他的病号服,“你怎么能装得那么像?医院测验那么严格,都被你骗过去了。” 顾凛冷笑,“我说过,我真的有病,精神分裂症,去年就确诊了,一直在偷偷吃药。” 乌锁锁扒他病号服的手一顿。 脸色唰地变白。 全身莫名发寒。 装病和真有病,是两回事! 她怕了! 乌锁锁急忙松开他的病号服,想从他身上爬起来。 腿上忽然一凉,裤子被扯下。 腰上重重一痛,顾凛掐着她的腰,就那么侵入了她…… 乌锁锁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放开我!” 顾凛眼神邪气,“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晚了!” 被子忽上忽下,剧烈起伏。 像翻滚着的海浪,呼啸,澎湃。 混杂着乌锁锁的打骂声和痛叫声。 病房里有监控。 护士在监控里能看到这一幕,但因为两人是恋人,做的又是这么私密的事,没人过来阻止。 四五十分钟后,顾凛发泄完毕。 翻身躺在床上,他喘气急促,眼神却恢复冷漠。 乌锁锁被他掐得浑身酸痛。 她衣衫不整地爬下床,缩到门口,整理衣服,冲顾凛吼道:“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顾凛也不说话。 装疯还要装一段时间。 一直装到顾傲霆心软,装到他对他愧疚,装到他对他恢复从前的父子之情。 他要利用他的愧疚翻身。 他要做笑到最后的人。 在这个成王败寇的社会,他要做顾家的王者,做最后的胜利者! 顾凛唇角渐渐溢出得意的笑。 从今天开始,他要在这病房里卧薪尝胆,像勾践一样,坐等东山再起。 “啪!” 乌锁锁拉开门,落荒而逃。 半个月后。 顾氏集团召开股东大会。 顾傲霆拿出顾凛的病例,投放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 “精神分裂症”五个字,让会议室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 短暂安静后,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安静,大家安静一下!”顾傲霆抬手往下压了压。 会议室恢复安静。 顾傲霆无比沉痛地说:“顾凛因为身体原因,无法胜任股东一职,将转让手里的股份。现在大家投票,同意的请举手。” 众人纷纷举手,很快超过半数。 剩下的没举手的,是拥护顾凛一派的,对顾凛患病,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但是没用了。 公司法规定,股东超过半数同意,顾凛手中的股份就可以转让了。 他现在是精神分裂患者,顾傲霆是他的监护人,有权处置他手中的股份。 一系列操作之后,顾凛被清出了股东会。 此时的顾凛,正躺在精神病医院里卧薪尝胆,做着东山再起的美梦。 得知这一消息,犹如五雷轰顶! 顾凛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发抖,晕死过去! 第577章 得寸进尺 见顾凛直挺挺地晕死过去,助理慌了。 他急忙用力掐他人中,掐了几下,才想起得按铃叫医生。 很快医生和护士冲进来。 问清楚状况后,几人联手将顾凛抬到病床上,保持头低脚高的姿势。 护士把窗户打开,通风。 医生将手探到顾凛的鼻下,还有呼吸,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摸摸他的颈动脉、桡动脉,搏动比平时弱。 紧急心肺复苏后,医生和护士把顾凛搬到手术推车上,带去做脑ct、测心电图等。 检查完毕,推进病房,进行输液、吸氧治疗。 一番抢救,顾凛缓缓苏醒过来。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 医生嘱咐助理:“病人现在受不了任何刺激,以后一定要注意。” “好的。” 顾凛苍白着脸,看向医生,“我要出院。”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病情很严重,得配合我们好好治疗,暂时还不能出院。” 顾凛想说,我病得没那么严重,我是故意装的。 又怕这话传到顾傲霆那里。 本就失宠,再装病,更加不可饶恕。 顾凛思索一下道:“我没病,我真没病,你们误诊了,我要出院!” 医生很严肃地说:“两家医院都确诊了,误诊几率很小很小。来这里的患者,都认为自己正常,其实症状比你们想象得要严重。有病就治,治好再出院。你父亲临走时特意交代过,让我们好好给你治疗。他是你的监护人,没有他签字同意,你也没法出院。” 顾凛忽然变得烦躁起来,“你出去!你们都出去!” 医生交待了几句,走出去。 留下两个护士照顾。 顾凛又想办法把护士支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 顾凛低声对助理说:“想办法把我救出去,眼下我在这里待着,一点意义都没有。” 助理为难,“被顾董知道,会怪罪我的。” 顾凛愠怒,“你是我的人,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倒台了,他们也不会重用你!” 助理道:“顾董已经开始派人操作您名下的股份了。用不了多久,钱就会打到您的账户里。你们是亲父子,他不会太苛待您的。您拿着钱,好好安享余年不好吗?” “放屁!我才三十四岁,这么年轻,就安享余年,跟混吃等死,有什么区别?你让我爸来一趟,我要见他!” 助理垂下眼皮,“顾董这几天很忙,不会来见您的。” 顾凛眼皮一翻,“你也叛变了是吧? “不敢,我只是个打工人,能力有限,左右不了顾董的想法。” 顾凛忽然抓起床上的枕头,就朝他身上扔去,“滚!滚出去!” 助理转身就走,走得飞快。 顾凛冲着他的背影吼道:“狗!全他妈是狗!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平时对我那么舔,如今见我失势,个个都叛变!墙头草!见风使舵!” 助理砰的一声关上门。 顾凛抓起一切能摔的东西,狠狠朝地上扔。 扔完了,又发泄似的撕扯被子。 平时一直在顾傲霆面前装温顺,装哈巴狗,一装就是三十几年,压抑得太狠了。 如今情绪触底,彻底反弹。 护士在监控里看到这一切,急忙找了医生过来。 几人联手,给顾凛注射了一针镇静剂。 药性上来了,顾凛沉沉睡过去。 医生走出去,给顾傲霆打电话,“顾董,你们家大公子病情又恶化了,情绪十分暴躁,不停地摔东西,见谁骂谁,大发脾气。” 顾傲霆一听,可不得了! 这副模样,和他平时的温顺,简直判若两人。 难怪会派杀手,暗杀自己的亲兄弟呢。 这杀完了亲兄弟,下一步就该弑父了吧? 顾傲霆顿时不寒而栗! 本能地抬手摸了摸脖子。 同样是患病,北弦主动配合治疗,好好吃药控制病情,对阿野掏心掏肺,对他这个老父亲不计前嫌,体贴入微。 连对顾谨尧那种情敌,都肝胆相照。 顾凛却是杀杀杀! 容不下任何人!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顾傲霆急忙对医生说:“多找几个人好好看着阿凛,千万别让他逃出来,等病彻底治好再说。一定要给他用最好的药,钱不是问题。” 医生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挂了医生的电话。 顾傲霆抬手揉着太阳穴,陷入沉思。 慎重考虑一番,打内线把顾北弦叫进来。 顾傲霆神色肃穆对他说:“为了安全起见,阿凛名下股份大部分由我出面接收,剩下的给你和阿野、南音、苏婳,你持有比例最高。你们要出资收购,具体怎么操作,我助理会告诉你助理。” 顾北弦淡声道:“好。” “收购股份,需要一笔不少的钱,你账户上的钱够吗?” “够。” 顾傲霆略一迟疑,“我想挪0.1%的股份送给阿尧,你没意见吧?” 顾北弦勾唇,“0.1%能拿出手吗?最少也得1%吧。” 顾傲霆皱眉,“臭小子,不是你的东西,你不心疼是吧?0.1%市值好几个亿,普通人几辈子都花不完。” “阿尧也是你亲儿子,要送就大方点。” 顾傲霆微微眯眸,“说心里话,要不是看你和阿野的面子,我断然不会认他。虽然阿尧没错,可他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污点。要不是他和他妈,我和你妈也不会闹半辈子。股份的事,你向阿尧提吧,让他把资料准备一下。” “好。” 顾北弦返回办公室。 调出顾谨尧的手机号,拨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 顾北弦道:“老顾要给你0.1%的股份,你准备下资料,约个时间过来办手续。” “不要。” 顾北弦挑眉,“嫌少?” “不缺。” 顾北弦扯扯唇角,“别傻,0.1%听着是不多,但是套现的话,能套好几个亿。我们几个都要自己掏钱买,老顾白送你,知足吧。” “拿人手短,要了他的钱,以后就没那么硬气了。” 顾北弦呵呵一笑,“小子,还挺清高。你可想好了,几个亿,白送的,白送的。” 顾谨尧语气坚硬,“不要就是不要,他的钱拿着烫手。” 顾北弦顿了顿,“你和云瑾怎么样了?” 顾谨尧抬手按按发胀的额角,“别催,让我们顺其自然。人天生有逆反心理,你们越催,越起反作用。” 顾北弦笑,“还是不够爱,你看我和苏婳,越折腾感情越好。” 顾谨尧不想理他了。 典型的占了便宜,还卖乖。 倘若十七年前,没发生那场火灾,他和苏婳青梅竹马,长大后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的脾气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执拗。 那种憾然的、爱而不得的痛,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懂。 没经历过的人,只会觉得他钻牛角尖,一根筋,轴。 顾谨尧默默挂断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顾北弦摇摇头。 抬手抹一把脸,他给苏婳发信息:想我了没? 苏婳哭笑不得,回道:早上刚分开,有什么好想的? 顾北弦:我这么忙,都会抽空想你,大忙人想闲人,闲人却不想忙人。 苏婳回:顾矫矫。 顾北弦扬起唇角,打出三个字:咬你啊。 苏婳:来咬吧。 顾北弦:想让你咬我,下次能安排吗? 华夏汉字博大精深。 盯着那个“咬”字,苏婳晃了下神,很快意会,脸颊忽地一热,像染了霜的枫叶。 狗男人,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第578章 羡慕死了 顾北弦拿起文件开始处理。 “笃笃!” 忽听有人敲门。 顾北弦头也不抬道:“进来。” 门推开,来的居然是蔺成枭。 秘书紧跟在他身后,神色慌张道:“顾总,蔺总闹着非要见您,我们拦都拦不住。” 顾北弦朝她摆摆手,“你先出去。” “好的,顾总。” 秘书急忙把门带上。 顾北弦面色微沉,看向蔺成枭,“蔺总找我有事?” “噗通!” 蔺成枭二话不说,跪下了。 顾北弦十分意外。 和蔺老爷子的圆滑相反,这个蔺成枭一向颇有脾气,骨头硬得出奇,上只跪天地,下只跪父母,如今却骤然给他这个小辈下跪。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北弦没什么表情道:“别折我寿,快起来。” 蔺成枭却不肯起,好声好气地说:“我父亲疯了好几个月了,四处求医问药,都治不好。去东南亚找高人看了,说是被人下了降头,只有下降头那人能解,麻烦你帮忙指条明路。” 顾北弦唇角溢出一抹淡嘲,“蔺总的意思是,你父亲被人下降头,是我找人做的?” 蔺成枭脸拉下来,“目前来看,你是最大受益者。” 顾北弦眸色一沉,“荒谬!我哥出生被偷走,我被绑架、出车祸,最大受益者是顾凛和你们蔺家。难道这些事都是你们蔺家做的?” 蔺成枭冷笑,“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帮我父亲解降头了?” “不是我做的,我怎么解?” 蔺成枭忽地站起来,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顾北弦的手臂,“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跟我走!” 顾北弦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推开,“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敢来我们公司撒野!” 蔺成枭被推得接连后退好几步。 扶住旁边的书架,才站稳。 蔺成枭本就是个暴脾气,顿时恼羞成怒! 他弯腰抄起一只花瓶,就朝顾北弦头上砸去。 顾北弦一偏头,避开。 花瓶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顾北弦抓起座机拨内线,“派几个保安过来,把我屋里的疯子赶出去!” 蔺成枭上前来拉顾北弦,“要么你跟我走,要么我找人请你走!” 顾北弦呵一声,“老头子,世道不同了,你们那一套早就过时了,连你爹都缩起来,不敢造次,你胆子倒是挺大!” 说话间,顾傲霆推门走进来。 看到蔺成枭杵在顾北弦面前,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顾傲霆脸一板,“什么情况?” 顾北弦瞥一眼蔺成枭,“你大舅子非说我给他爹下降头,让我帮他爹解降头。” 蔺成枭马上换了副好脸色,笑着对顾傲霆说:“我好声好气来求北弦,给我父亲解降头,都给他跪下了,也没想做别的,就想带他出去帮个忙。我是光明正大地上门来求,不是找事,也不是报复。” 顾傲霆想也不想道:“你父亲的事,不是北弦做的。北弦这孩子光风霁月,从不搞歪门邪道。” 蔺成枭脸一黑,“我父亲也是你岳父,他被人下了降头,你非但不帮忙,还阻止顾北弦帮。我妹妹为了给你生孩子,搭上一条命,你却这么冷血,自私!你配当人吗?” 话音刚落。 “啪!” 顾傲霆一耳光甩到他脸上。 蔺成枭捂着脸,愣在原地。 这辈子都没想到顾傲霆会打他。 在蔺家人面前,顾傲霆一向都是个老好人,要钱给钱,要力给力,掏心掏肺。 忽然间,就反了! 顾傲霆挺直肩背,冷声道:“你还有脸说生孩子?你看看你妹妹生的什么种?顾凛先是暗杀阿野,又派人暗杀北弦和他儿子。连个刚出生的小婴儿都能下得去手,这跟恶魔有什么区别?如果可能,我宁愿从来没认识过你妹妹!” 蔺成枭梗着脖子,“你们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不许污蔑阿凛!” 顾傲霆冷笑,“你去精神病院好好问问顾凛吧,问清楚再来找茬!” 蔺成枭刚要开口。 几个保安敲门,冲进来,架着他就往外走。 门关上,室内恢复安静。 顾傲霆走到顾北弦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蔺成枭没弄伤你吧?” 顾北弦掸掸袖子,“我又不是水晶做的,哪能一碰就伤?” “没受伤就好,这个蔺成枭太不是个东西了!” 顾北弦笑,“鹿巍也算干了件好事,把蔺老鬼弄疯了。蔺老鬼一疯,蔺成枭和顾凛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套了。要不是鹿巍,我们也没这么快把顾凛清出去。” 顾傲霆若有所思,“目前来看是好的,就怕他下一步对付你。看来看去,还是你岳父好,品性高洁,富贵闲人。” “我岳母一家也好。” 顾傲霆赞同,“琴婉是不错。” “我说的是苏佩兰,和苏文迈夫妇。” “苏文迈夫妇是没得挑,苏佩兰么,差点意思,总是跟我争孩子。” 顾北弦唇角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忙忙碌碌一天。 夜晚,顾北弦回到日月湾。 他前脚刚进家门。 顾傲霆后脚也来了。 一进屋,就听到客厅里满是欢声笑语。 陆砚书和华琴婉来了,还有他们的女儿恩恩。 恩恩快一岁了,越长越漂亮,皮肤白白的,下巴尖尖,水灵灵的大眼睛,长睫毛,软软的棕色头发略有点卷,像个芭比娃娃。 眉眼和陆砚书很像。 一看就个小美人胚子。 自打顾北弦进屋,恩恩就一直黏在陆砚书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却不怎么找妈妈。 顾傲霆眼里只有他的大孙子,见孩子在华琴婉怀里,眼神略略一暗。 他笑着同众人打了声招呼,径直走到华琴婉身边,弯腰朝她伸出手,“亲家母,你抱累了,换我抱一会儿吧。” 华琴婉微微一笑,递给他。 顾傲霆抱着心爱的大孙子,走到陆砚书面前,坐下。 他清清嗓子向他炫耀,“我这个小乖孙啊,特别聪明。我给他读财经新闻,他都能听懂,不愧是我顾傲霆的孙子,一看就有经商天赋,长大后,那可不得了,必成大器。” 陆砚书瞟他一眼,空出一只手摸摸孩子的小胳膊,“我外孙是挺聪明。” 恩恩忽然咧开嘴,奶声奶气地冒出一句,“爸。” 短短一个字,听在陆砚书耳朵里宛若天籁之音。 他喜笑颜开,拿额头温柔地抵抵恩恩的额头,“哎,我的宝贝女儿。” 顾傲霆瞅瞅精灵般可爱的恩恩,再低头瞅瞅怀里一声不吭的大孙子。 忽然觉得不香了。 他想要大孙子,也想要大孙女。 一男一女,才能组成个好字。 很快佣人把饭菜端上桌,开始布菜。 柳嫂从顾傲霆手里接过孩子,让他去吃饭。 几人走到餐厅,依次坐下。 饭菜准备得十分丰盛。 顾傲霆招呼众人开吃。 席间,陆砚书一会儿喂恩恩喝奶粉,一会儿喂她吃辅食,忙得不亦乐乎。 恩恩就黏在他怀里,谁也不要,只要爸爸。 那种被需要的感觉,羡慕死顾傲霆。 他越看越眼馋。 南音小时候没在他身边长大,这个缺憾,怎么也弥补不上。 吃至一半。 顾傲霆再也坐不住,起身去了阳台,拨给秦野,“阿野啊,你快和鹿宁生个女儿吧,我还想抱孙女儿。我跟你讲,陆砚书那个小女儿太可爱了,连我看了都眼馋。” 秦野声音微凉,“我妈和琴婉阿姨一般大,你努努力自己生吧,加油!” 第579章 办百日宴 秦野忽觉腰上一紧。 鹿宁从身后抱住了他,“在给谁打电话?” “老顾,想一出是一出,忽然想要个大孙女,催着让我们生女儿。” 鹿宁睫毛微动,没接话,只是默默抱紧他。 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后背,有依恋的味道。 人前英武利落的异能队战士,在秦野面前却小鸟依人。 都说铁汉柔情,铁女也有柔情的一面。 秦野很享受这种感觉,转过身,手搭在她的肩头上,“害怕就不生,被苏婳那么一搞,连我都怕了。没有孩子,还利索。” “你父亲挺好的。我爸那样,他还认可我,让我们生孩子。” “那是你赶上了好时候,放在三四年前,他都没眼看。” 鹿宁微笑,“浪子回头金不换,能改就是好的。” 秦野垂眸望着她,眼神渐渐潮湿,忽然弯腰打横抱起她,就朝卧室走去。 鹿宁并不惊讶,抬手勾住他的脖颈。 自从开荤后,每次见面,秦野必做。 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比毛头小伙子还贪恋那种事。 秦野把鹿宁平放到床上,亲了会儿,空出一只手,拉开抽屉,拿出加大号,熟练地戴上,紧接着撩起她的睡衣…… 鹿宁躺在床上,安静地望着秦野英气冷硬的面庞,在橘色灯光里明明灭灭,鼻尖渐渐渗出晶莹的汗珠。 半个小时后。 鹿宁摸摸他的脸,“累了吧?” “不累。” “你歇会儿,我来。” 不由分说,鹿宁握着他的腰,把他按到身下,一翻身,跨上去…… 秦野全身血液瞬间沸腾,像咕嘟咕嘟冒热气的温泉水。 整个人飘飘忽忽的,三魂七魄神游天外。 望着小鹿一般雀跃的鹿宁,秦野觉得找到这样的女人,真是自己的福气。 身手好且不说,体力还特好。 那双长腿能劈成一字马,还能玩各种杂技。 当她的男人,简直不要太幸福。 酣畅淋漓的运动之后。 秦野亲亲鹿宁沁汗的额头,“你说不要孩子是对的,我们先好好享受几年二人世界再说。” 鹿宁只淡笑,却不说话。 两人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回来秦野很快就睡着了。 鹿宁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父亲鹿巍打来的。 鹿宁接通电话,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鹿巍问:“听说顾凛被送进精神病院了?” 鹿宁嗯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鹿巍哈哈一笑,“我女婿家的事,我自然要关注。” 鹿宁警告道:“少操心,否则我和秦野立马分手。” “你这孩子,说话别这么冲。说真的,我跟你妈就你一个女儿,你老是和秦野待在鹿城也不是个事儿,回京都不行吗?” 鹿宁毫不留情面,“为了防你。” 鹿巍噎住,讪讪道:“我会改,你们快结婚吧,都住一起了,还不扯证。未婚同居,传出去,我会被单位同事笑话的。” “我困了,要睡了。” “哎,你这丫头……” 鹿宁挂了电话。 返回卧室,身体轻轻靠在秦野身上,虽未说话,可是肢体却是不舍的姿势。 秦野翻了个身,把她抱进怀里。 她刚才在卫生间说的话,他听到了。 转眼间,又过了两个多月。 顾北弦和苏婳的孩子,满百日了。 百日宴在京都大酒店举行。 当天,顾家包下了整家酒店,办得极其隆重。 除了亲朋好友,还邀请了京都政商等各界名流。 顾傲霆西装笔挺,头发染得乌黑,红光满面,站在一楼大门口,亲自迎接来宾,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 控制欲太强的人,虽然坏处多多,但是有个好处,就是啥事都喜欢大包大揽,还乐此不疲。 让顾北弦和苏婳少操很多心。 来的宾客川流不息,熙熙攘攘。 整个宴会厅坐得满满当当,包间也是,座无虚席。 在一楼大厅记账的,忙得抬不起头来,收红包收到手发软。 苏婳一身素色长款礼服,长发披肩,端庄清雅,腰身虽然不如从前纤细,但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肌肤雪白,唇红齿白,气色养得相当好。 顾北弦一身深蓝色高定西装三件套,英气逼人。 两人穿梭在宾客间,全程笑脸招待。 顾北弦敬酒,苏婳则以茶代酒。 秦姝负责招待他们那辈的客人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 敬完酒,苏婳走进包间,抱了抱孩子,坐下,和苏佩兰、华琴婉等人一起吃饭。 正吃着,有人推门走进来。 是苏婳的堂姐,陆西娅。 她比上次见时稍微胖了点。 打过招呼后,陆西娅摸了摸孩子的小胳膊,从包里掏出个大红包,塞到苏婳手里,“恭喜喜得贵子。” 苏婳道声谢,朝门口看了看,“姐夫没同你一起来吗?” “没让他来。” 苏婳让了让,“快坐下吃饭。” 陆西娅挨着她坐下。 苏婳拿公筷帮她夹菜,自从和顾北弦复婚后,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好几年过去了。 吃到一半,陆西娅手机忽然响了。 她捏着手机,对苏婳说一声“我出去接个电话”,起身离开。 走到门外,陆西娅脚步一顿,眼神微硬,看到顾谨尧和云瑾肩并肩,由远及近而来。 陆西娅克制着心跳,落落大方地打招呼:“你好。” 顾谨尧礼貌道:“你好。” 陆西娅偏头瞅了眼云瑾,“女朋友吗?” 顾谨尧神色微顿,“是。” “很阳光,很漂亮,和你很配。” 顾谨尧疏离道:“谢谢。” 擦肩而过时,陆西娅特意又打量了云瑾一眼,心中暗暗叹口气,倘若当年再加把劲儿,说不定能把顾谨尧拿下。 爱而不得,心中总归有一些遗憾。 云瑾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 一下子就猜到她肯定喜欢过顾谨尧。 她情不自禁握上顾谨尧的手,和他十指交握,生怕他被人抢走了。 两人进了苏婳所在的包间。 给过红包后,顾谨尧为了避嫌,离开包间,去大厅里坐了。 云瑾没走。 没多久陆西娅回来,走到云瑾身边坐下,低声问:“你追的他?” “是。” 陆西娅眼神微沉,“以为他会终生不谈女朋友,没想到还是谈了。怎么样,追他辛苦吗?” 云瑾笑,“还好。” “那就是辛苦了。”陆西娅幽幽道:“你比我幸运,我当年追他,他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约他见面吃饭,从来不给面子,总是拒我千里之外,仿佛我身上有瘟疫一般。” 云瑾不由得对她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情绪。 第580章 你配得上 百日宴结束。 顾谨尧喝酒了,开不了车。 云瑾开车送他回家。 扶他进家门。 顾谨尧脱掉大衣,挂到衣架上。 云瑾瞟一眼他的腰带,不是她送的那条,不由得一怔。 她伸手去摸他的腰带扣。 顾谨尧急忙按住她的手,神色有点紧张,“别。” 云瑾扑哧一笑,心里却有点酸,“别怕,没想怎么着你。腰带换了?” 顾谨尧嗯一声,“上次你说分手,我看着不舒服,就换了。” 云瑾仰头凝视着他,辛辛苦苦往前冲了九十九步,一句“分手”,打回到从前。 她抬手搂上他的腰,眼睛湿漉漉的,“我主动亲了你那么多次,你就主动亲我一次吧。” 顾谨尧没动。 云瑾踮起脚,捏着他的下巴,舌尖撬开他的唇齿,往里探。 顾谨尧心跳如鼓,握着她的腰,想把她推开。 云瑾身体执拗地贴到他身上,不让他推。 顿了顿,顾谨尧把手挪开了。 长长的深吻过后。 云瑾气息微喘,脸颊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过几天我要出国训练,参加一场比赛。” “去哪个国家?” “美国纽城,等我拿个金牌,送给你。” “你自己留着吧,好好训练,到时我去看你比赛。” 云瑾抬起脚,亲亲他坚毅的下颔,有时候觉得他对她挺残酷的,有时候又觉得他对她挺好。 就是这点好,支撑着她往下走。 两个多月后。 赛事拉开大幕。 赛场上,云瑾一身白色击剑服,头戴金属面罩,手持长剑,同西方国家的击剑对手,激烈地角逐。 美人持剑,气势如虹。 坐在观众席中,望着她英姿飒爽的模样,顾谨尧渐渐萌生出一种为她骄傲的情绪。 她和苏婳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一个阳光飒爽,一个宁静温婉。 都很优秀。 几番激烈的比赛后,云瑾一一打败对手,拿到冠军。 她摘下金属面罩,满头汗水,激动地冲下台。 那帮队友比她还激动,欢呼着将她抬起来,抛到高空中,接连抛了三次。 顾谨尧坐在台下,视线随着她的身体一起一伏。 长腿呈往前冲的姿势,生怕她被队友摔下来。 领完奖后。 有记者采访云瑾:“是什么驱使你一定要拿金牌?” 云瑾看向观众席中的顾谨尧,灿然一笑,“因为我爱的人在看着我,所以拼了命也要赢。” 记者是个过来人,“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是,给我很大的动力。” “能采访一下他吗?” “不了,他不是我们行内的人,低调些好。” 很快,云瑾的事迹被各大媒体登出来,天才击剑队少女,年纪轻轻蝉联冠军,拿了无数枚金牌。 云瑾被舆论推上神坛。 但是隔天,一个尿检报告出来,事情急转而下。 运动员不只在赛前进行尿检,赛后也会进行严格的尿检,当然赛后检测只针对成绩好的。 云瑾被爆出尿检不合格,尿液里含有类固醇。 类固醇是兴奋剂的一种。 比赛时服用,可以使肌肉体积增大,力量增强。 很多运动员为了拿金牌,都会冒着危险,偷偷服用。 结果一出,云瑾瞬间跌落神坛。 金牌移交给第二名。 因为是初犯,云瑾被罚禁赛一年。 听到这个结果,云瑾愣住了。 整个人犹如跌进地狱! 世界一片黑暗! 从六岁开始,她接触击剑,十二岁进国家队,辛辛苦苦训练,风雨无阻,每次拿奖都是光明磊落,从来没想过靠服用类固醇,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取胜。 她和教练提出重测,尿检依旧不合格。 云瑾眼眶发红,神情失落,匆匆离开赛场。 这是运动员的一个污点,禁赛一年在次,主要是以后她将永远无缘国家队了。 她的运动生涯彻底完了! 虽然早就知道三十岁退役,可是才二十三岁,就无缘国家队,且是被驱逐出去的,云瑾无法接受这么落魄的现实。 看着她落寞的身影,顾谨尧心口位置隐隐作痛。 他大步追上去,“别担心,我会找人查清楚是谁陷害你。” 云瑾仔细想了想,每场比赛结束后,她会喝水、吃食物补充体能。 应该就是那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对方要么是自己人,要么是竞争对手。 两人沉默地上车。 顾谨尧几个电话打出去,让人查云瑾被陷害之事。 行至一半。 顾谨尧忽然接到顾峥嵘的电话,“听说你去纽城看云瑾参加比赛了,比完带她回来。你俩认识也快一年了,她还没来过我们家呢。” “好。” 顾谨尧用手机订了飞往加州的机票。 上飞机后,云瑾情绪低落到极点,全程一言不发。 顾谨尧不会安慰人,就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照顾她。 认识快一年了,她一直是阳光活泼,积极向上的,从未出现过如此悲观的情绪。 抵达加州,顾家。 一进门,顾峥嵘迎出来。 云瑾勉强扯起唇角,冲他笑笑,“顾叔叔好。” 顾峥嵘豁达一笑,“你的新闻我听说了,肯定是有人陷害你,别人不相信,叔叔相信你。” 云瑾眼圈红红的,“谢谢顾叔叔。”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柳忘的声音,“你怎么不小心点?忽然爆出这样的丑闻,我那些朋友怎么看我?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 云瑾垂下头,不说话。 明明什么都没错,却像做了天大的错事。 顾谨尧抬手环住她的肩膀,对柳忘说:“你少说两句吧,跟着我爸这么多年,连他的半分豁达,都没学到。” 云瑾心中涌起感动的情绪。 世界抛弃了她。 顾谨尧却没有。 这一瞬间,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和所有冷淡,她全都放下了。 吃过饭后。 云瑾对顾谨尧说:“我想休息一会儿。” 顾谨尧起身,“带你去楼上客房吧。” 云瑾想了想,“能去你的房间看看吗?想多了解你一下。” 顾谨尧神色一顿。 云瑾半开玩笑道:“你该不会金屋藏娇了吧?” 顾谨尧眼睫微垂,“没有。” 云瑾扯了扯唇角,“那你怕什么?” 二人上楼。 推开门。 卧室的墙上贴满了苏婳幼时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白皙小脸,睫毛长长的,大眼睛毛茸茸的,沉静可爱。 是顾谨尧钱包里那张苏婳的照片,放大的。 云瑾心里钝钝一痛,觉得很挫败。 从前运动生涯意气风发,她是乐观的,积极向上的,区区几张照片压根就伤不了她。 可如今,运动生涯断送了。 她一无所有,不由得悲观。 顾谨尧抬脚上前,手伸到照片上,“以前贴的,我把照片揭下来吧。” 云瑾眼睛蒙起一层潮气,“是在可怜我吗?” 顾谨尧的手一停,“不是。” 云瑾笑,身体靠在门上,缓缓滑落,蹲到地上,双手捂着脸,声音发涩,“我很早就接触击剑,小小年纪进入国家队,努力训练,遵规守纪,只有一个信念,为国争光,却被小人陷害,断送运动生涯。忽然觉得这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她落寞挫败的样子,让顾谨尧心里骤然一痛,像被人拿刀戳了一下。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缓缓抬手抱住她,“别灰心,我会想办法还你一个清白。” 云瑾靠在他怀里,头垂得低低的,“忽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配不上你。” 顾谨尧神色微滞,“不,你配得上。” 云瑾猛地抬头看向他,“你是认真的?” 顾谨尧像下决心似的说:“是,很认真。” 第581章 大有进步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云瑾喜极而泣。 她定定地望着顾谨尧,眼睛亮得像星辰。 忽然,她凑过去,捧起他的脸,很用力地亲了一口,亲的声音太响,发出“吧唧”一声。 明知他这么做,同情居多,可是,那又怎样? 计较太多,只会让自己痛苦。 顾谨尧拍拍她的肩膀,“去隔壁客房休息吧。” 云瑾扫一眼墙壁上苏婳的照片,点点头。 在这屋真的睡不着。 来到隔壁客房。 云瑾脱掉鞋子和外套,躺到床上。 顾谨尧端来一杯热水,放到床头柜上,又帮她拉了被子,盖好。 这些细微的动作,让云瑾受宠若惊。 她眼眸清亮地望着他,嘴唇有珊瑚的光泽,渴望他的亲吻。 顾谨尧捕捉到了她的心思。 习惯了她主动,他一时不适应自己主动。 安静片刻,他俯身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我就在隔壁,有事打电话。” 云瑾点点头,虽然有一点点失落,但也很知足。 顾谨尧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卧室。 抬眸看着墙上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顾谨尧缓缓走过去,伸手去揭。 照片是十三岁时贴的。 一晃眼都过去十六年了。 之前房子装修,换了地板,换了家具,唯独这些照片没动,装修工人刷乳胶漆时,都刻意避开照片。 平时佣人进来打扫卫生,擦这些照片时,动作轻之又轻,生怕给擦坏了。 谁都知道,这些照片对顾谨尧十分重要。 放大的照片已经泛黄,变脆,顾谨尧一揭,就裂了。 照片上苏婳的小脸出现裂痕。 顾谨尧闭了闭眸子。 等再睁开眼睛时,他硬着心肠,加快速度,一张张揭掉。 揭掉的照片,要往垃圾桶扔时,顾谨尧终是没忍心。 这些照片陪伴了他整个少年时期,陪他度过人生最灰暗的时光,是他的信仰,他的光。 沉默许久,顾谨尧拿着照片,走到靠墙的柜子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 将照片放进去,锁上。 想了想,顾谨尧把钥匙扔进垃圾桶里。 天很快就黑了。 佣人上楼喊两人吃饭。 吃饭的时候,桌前只有顾峥嵘,柳忘不在。 云瑾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让她丢人了,还是因为别的。 顾峥嵘倒是和从前一样热情和气,不时地招呼她,吃这吃那。 吃完饭后,云瑾回房。 刚要去浴室冲澡。 有人敲门。 云瑾拉开门。 是顾谨尧,手里拿着一件洗过的睡衣。 顾谨尧道:“我妈前些日子买的,新的,我让人洗好烘干了。你洗澡时,换一下。” 云瑾扫一眼那套墨绿色的丝质睡衣,的确是柳忘的眼光。 她微微一笑,“我想穿你的。” “我常年在外,家里就两套睡衣,还是穿过的,尺寸也不合身。” “我不介意。” 顾谨尧回房拿来一套藏蓝色细棉格子的睡衣。 云瑾伸手接过,弯起大眼睛,“你不要急着走啊,等我冲完澡,我们说说话。我下午睡多了,不困。” “好。”顾谨尧勾勾唇角。 年轻小女孩,挺黏人。 十多分钟后。 云瑾香喷喷地走出来。 头发吹得半干,发尾打湿后,有点自来卷。 长发披肩的样子,比她平时扎高马尾显得温柔。 男士睡衣被她穿得松松垮垮,袖子和裤腿卷了一截,露出细生生的脚踝。 顾谨尧觉得她有点可爱。 平时再坚强再成熟,也才二十三岁而已。 顾谨尧走到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心情好点了吗?” 云瑾莞尔,“好多了,失了冠军,却得到了你。” 她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 离得太近,女人身上的馨香和热气扑入鼻中,顾谨尧有点坐不住,手微微握紧。 毕竟是个热血男人。 该有的雄性本能,一样不缺。 云瑾替他着急,在心里说,你就不能主动点? 主动点,孩子都抱上了。 顾谨尧清清嗓子,目视前方,努力保持冷静,“晚饭吃得还可口吗?” “可口。” “夜里关好窗户,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那你睡吧,我走了。”顾谨尧站起来,抬脚就朝门口走去。 云瑾盯着他的背影,“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顾谨尧回眸,“什么?” 云瑾抿了抿唇,珊瑚色的嘴唇柔软润泽。 那暗示不要太明显。 顾谨尧顿了顿,走到她面前,弯腰,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 云瑾一本正经道:“亲额头不算。” 顾谨尧无奈一笑,捧起她的脸,用嘴唇碰了碰她的嘴唇。 “只蹭蹭,也不算。” 顾谨尧哭笑不得,“云二瑾,你今天有点嚣张啊。”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顾谨尧顿了顿,走到她身边坐下,手搭到她的肩上,捏起她的下巴,舌尖伸进她口中,勾着她缠着她。 云瑾都要哭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她。 虽然吻技不是太高超,但是能主动,已经大有进步。 她深受鼓舞,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手探进他的头发里,抚摸他的发根。 顾谨尧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嘴唇挪开,气息微喘,“这是什么操作?” “我从网上看的,说男人头皮很敏感。” 顾谨尧忍俊不禁,“以后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都学坏了。” “你太冷淡了,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以后尽量热情点。” 云瑾笑如山花,“那我等着。” 次日,上午。 顾谨尧接到朋友打来的电话,“尧哥,我带人调了所有监控,没发现可疑对象。接触云瑾小姐的,都是她的队友和教练。云小姐喝饮料时,瓶盖是自己拧开的。如果对方真动手脚,应该动得比较隐蔽,初步推测是拿针管往饮料瓶里注射。饮料瓶已经被处理掉,我带人去找,没找到。对方作案手法娴熟,时间差打得也很好,应该不是初犯,或者是对云小姐很了解的人做的。” 顾谨尧沉思一瞬,“教练排除掉,接触云瑾的队友有哪些?” “几个女队友,平时跟云小姐关系很好。还有个男队友,叫靳帅。” 顾谨尧眼神一硬,“把靳帅送到加州来。” “好!” 第582章 会对你好 当天下午三点钟。 顾谨尧接到朋友电话,说靳帅已到加州。 向云瑾交待了几句,顾谨尧找了个借口,出门。 去会靳帅。 开车来到一处废弃的公园。 靳帅坐在公园凉亭的石凳上。 顾谨尧的朋友站在旁边抽烟。 天色阴沉,公园里静悄悄的,地上长满杂草,除了他们几个,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时不时传来几声凄凉的鸟叫声。 顾谨尧走到靳帅面前,二话不说,掏出一把枪放到石桌上。 靳帅扫一眼,语气轻蔑,“仿真枪吧?吓唬谁呢。” 顾谨尧扫他一眼,拿起来,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砰!” 加了消音器,枪声还是很响。 树上的鸟受惊,呼啦啦地飞走。 靳帅脸色白了白,“大哥,持枪犯法!” 顾谨尧俊脸微沉,“这是加州,我的持枪证在这里合法。” 靳帅手心出汗,面上却嬉笑一声,故意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牛x,找我做什么?” “云瑾是被人陷害的,你有什么看法?” “你怀疑是我?” “你是最大的怀疑对象。” 靳帅耸耸肩,“不是我。我承认,我喜欢云瑾,巴不得她拿冠军,没理由毁了她。” 顾谨尧扯了扯唇角,“有一种人,得不到就毁掉,我怀疑你就是这种。” 靳帅双手一摊,“证据呐?大哥,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啊,没有证据,别污蔑人。” 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一黑。 枪口顶上他的脑门。 靳帅动都不敢动了,呼吸屏住,“你,你要干嘛?这是真枪,会死人的,大哥。” 顾谨尧硬声道:“去找检测机构说清楚,还云瑾一个清白。” 靳帅声音发颤,抬起眼皮瞅着脑门上的枪管,“真不是我,你打死我也没用。” “那就成全你。”顾谨尧轻轻扣动扳机。 靳帅脑门发寒,手指开始抖,说话都结巴了,“大,大哥,杀人是犯法的,劝你三思。” “那就去说清楚。” 靳帅硬着头皮道:“真不是我,我怎么说?” “叮铃铃!” 顾谨尧的手机忽然响了。 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顾谨尧扫一眼,是云瑾打来的。 接通后。 云瑾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我们教练说有人把靳帅劫走了,是你的人吗?” “是。” “放了他吧。” “这小子嫌疑最大,我正在审,现在放人,事倍功半。” “他父亲挺有势力的,动他,你会遭殃。我们教练说,队里会派人帮我查,也就是说,事情有缓和的余地,有可能只禁赛一年,不会开除我。你别冲动,事情闹僵,反而起反作用。” 顾谨尧嗯一声,挂断电话。 把手机放进裤兜里。 顾谨尧忽然扣动扳机。 “砰!” 子弹擦着靳帅的头发飞过去。 空气里一股子糊味。 靳帅精心打理的头发,被烧焦了一绺,脸色煞白煞白的,一动不动,僵如石人。 顾谨尧和朋友离开。 路上向他道谢。 朋友笑道:“谢什么,你以前也帮过我很多。云瑾小姐是嫂子吗?” 顾谨尧略一顿,“未来会是。” 朋友抬手拍拍他的肩头,“不容易啊,我以为你要打一辈子光棍。” “总得往前看。” “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嘛。” 两人分别后。 顾谨尧上车。 途经一家商场。 顾谨尧忽然想起什么,停好车,走进去。 给云瑾挑了套粉色的纯棉睡衣。 只买睡衣,觉得少。 他又打电话给云瑾,“你平时穿几码的衣服?” “问这个做什么?” “给你买套衣服。” “怎么忽然想起给我买衣服了?” “想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听在云瑾耳朵里太动听了。 云瑾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m码吧,l也行,我喜欢穿宽松点的衣服。” “好。” 顾谨尧照着她平时的穿衣风格,帮她挑了几套休闲服,还挑了两双鞋。 回到家。 把衣服交给云瑾。 云瑾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顾谨尧则拿着那套粉色睡衣,去卫生间手洗了,烘干,晾到阳台上。 云瑾看着挂在阳台上的睡衣,感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长这么大,能为她手洗衣服的不多。 云瑾笑,“突然对我这么好,有点受宠若惊呢。” “想学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不过我有点直男,不够浪漫,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海涵。” 云瑾笑容清甜,“已经很知足了。” 顾谨尧眉梢微抬,“这么容易满足?” 云瑾唇角漾起小小梨涡,“因为那人是你呀,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好。” 顾谨尧勾勾唇角,“靳帅是最大怀疑对象,可他不承认。你喝过的饮料瓶子,也被提前处理掉了。说好的,要还你清白,没做到,抱歉。” “常有的事,我们教练说,她队友就被阴过一次。从那之后,她喝水喝饮料,开盖的都不喝,也教导过我们。我平时很小心的,还是防不胜防。” “以后打算做什么?” “本来打算三十岁退役,改做教练,为国家输出人才。禁赛这一年,先回我爸公司吧,他有个慈善基金会,我对那个感兴趣。” “也好。“ 隔天,两人飞回京都。 先去了趟云家。 出了这种事,可是顾谨尧对云瑾不离不弃,云阔海替她开心,没看错人。 他问云瑾:“禁赛这一年,你打算做什么?” 云瑾道:“去你的公司吧,去慈善机构。” 云阔海刚要开口。 云恬道:“二妹心眼太实,不适合做生意。不如给她笔钱,让她开个击剑馆,教小孩子学剑吧,也是她的本职。” 云阔海略一思忖,对云瑾说:“我跟基金会负责人商量一下再说。这事不急,你先好好休息,平时训练太辛苦了。” “好吧。” 吃罢饭后。 云瑾送顾谨尧出门。 顾谨尧问:“你姐一直这么排斥你?” “还好,她就是性格太好强,人倒是不坏。” “说实话。” 云瑾默了默,“她是长女,家里第一个孩子,一出生就倍受宠爱。后来我出生了,分走她一部分宠爱,她受不了,哭闹不停,谁抱我,她抢谁,外婆只好把我接走。等我弟弟出生,她长大了些,才收敛一点。” 顾谨尧不由得心疼她,想说,我以后会对你好。 又觉得肉麻。 还是做吧,做比说强。 第583章 简直销魂 夏风拂面,月色迷人。 云瑾从衣兜里摸出个细长的礼盒,递给顾谨尧,“看你钱包旧了,给你买了个新的,在纽城买的。本来想和金牌一起送,金牌送不成了,抱歉。” 顾谨尧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别难过了,你还有我。” 云瑾笑,“已经想开了,人生又不只一条路可走。” 顾谨尧唇角微扬,暗暗佩服她的乐观。 他伸手接过礼盒,刚要拆包装。 云瑾按住他的手,“回去再看。” “好,你回家吧。” 云瑾指指自己的脸颊,眼神清亮潮湿,发丝随风散发细细幽香。 月光下的她,分外动人。 顾谨尧微微俯身,在她细嫩的脸颊上亲了亲。 刚要松开,云瑾忽然凑到他的脖子上,吻了吻他的喉结,舌尖在他喉结上轻轻绕了一圈。 那感觉,又酥又痒。 顾谨尧呼吸一滞,心脏漏跳了半拍,垂眸看着她,“又是在网上学的?” 云瑾偏头,清甜的笑容带点儿挑衅,“还学了很多,要试吗?” 那循循善诱的模样,活像个诱拐良家少男的女妖精。 顾谨尧想笑,“你心态挺好,还以为你得消沉很久,这才短短几天,就生龙活虎了。” “当然,我是打不死的二瑾。” 顾谨尧若有所思,“的确。” “后悔和我在一起了?” “不后悔。” “那就好,后悔也晚了。”云瑾拍拍他胸口,“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上了我的船,想下可难了。” 顾谨尧勾唇一笑。 觉得她有点像女大盗。 和一个同苏婳性格截然相反的人谈恋爱挺好的,至少证明自己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苏婳的影子。 那样膈应苏婳,也膈应云瑾。 辞别云瑾,顾谨尧上车。 回到家。 他拆开礼盒包装。 里面是个深棕色牛皮钱包,皮质质感良好,设计沉稳大方。 顾谨尧打开钱包,钱包里放了一沓钱,侧夹里还有张小小的钱包照。 照片是彩色的。 照片上一张年轻朝气的脸,大眼睛闪闪烁烁,仿佛蕴着星河,唇角漾着两个标志性的浅浅梨涡。 是云瑾。 顾谨尧微笑着摇摇头。 真有她的。 还记着他钱包里放着苏婳的照片呢。 其实她不搞这招,他也打算把照片取出来了。 连加州老家的照片都揭了。 何况钱包里的照片? 顾谨尧把旧钱包里的卡和钱抽出来,塞进新钱包。 将旧钱包放进保险柜里,连同苏婳那张小小的钱包照,一起锁进去。 这种情景经历得多了,心磨得长茧,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盯着保险柜。 顾谨尧默然不语。 许久许久,他轻声说:“一年了,我终于可以放下了。” 说是一年,其实从四年前回国,看到苏婳和顾北弦闹成那样,还深深爱着,他就已经决定要放下了。 只不过那时想放下的是苏婳。 这一年放下的是苏婳的照片。 放下几张照片都要用一年时间,这世上,恐怕就只有他了吧。 难怪会被顾北弦说轴,一根筋。 的确挺轴的。 顾谨尧扯起唇角,笑了笑。 笑着笑着,笑容渐渐僵硬,他缓缓闭上眸子。 心底一片酸涩,像兵荒马乱的盐碱地。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将他拉回现实。 顾谨尧睁开眼睛,眼白微微泛红。 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扫一眼来电显示。 是秦野打来的。 顾谨尧按了接通,“有事?” “听说云瑾出事了?” 顾谨尧嗯一声,“她是被人陷害的。” “就知道会是这样。你可要好好对她,那小姑娘人不错,真诚,大气。人家追了你整整一年,眼下她出事了,你不能抛弃人家,要耐心安慰她,陪着她,不离不弃。别做当代陈世美和薛平贵,知道吗?” 顾谨尧道:“不用你说,我知道。云瑾性格开朗,没用我安慰几句,她自己就想开了。” “我跟你讲,那都是表面的。她心里肯定特别难受,只不过故作坚强,怕你担心,怕你烦。我们家小鹿就这样,独自承担所有,把微笑和快乐留给我。”说到最后,秦野喉咙发硬,说不下去了。 顾谨尧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又不能帮他把鹿巍给除了。 两人陷入沉默。 几分钟后。 秦野先开口,“你比我幸运,摊上个好岳父,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乖乖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就好。” 顾谨尧虚心求教,“怎样才算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很简单,就一个字,做!” 顾谨尧伸手从桌上摸过笔和记事本,“做什么?你慢点说,我记下来。” “爱!” 顾谨尧握笔的手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做什么?” “爱!makelove!懂?” 顾谨尧忍俊不禁,“你是认真的?” “非常认真。” 顾谨尧勾唇,“你这个狂野的汉子,思想能不能高级点?” “大家都是俗世男女,食色性也,很正常。女人选男人,要么图他官大钱多,要么图他皮囊好看,要么图他欲罢不能,就这几样。” 顾谨尧抬眉,“你是哪种?” “欲罢不能,当然皮囊也不差,毕竟我妈是绝世美女。” “告辞。” 顾谨尧掐了电话。 身体的交欢明明是最低层次的,最庸俗的,是动物本能,却被秦野说得那么高大上。 顾谨尧刚要去浴室冲澡。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顾南音打来的,“小哥哥,瑾瑾没事吧?” “没事了,她想开了。” “想开了就好,你可要对人家好点啊。如果你辜负了她,我第一个去骂你,我骂人可凶了,连我老爹都受不住。真的,不骗你。” 顾谨尧笑,“对了,问你个问题,你们女孩子喜欢男朋友怎么对你们?” “像墨沉哥这样就行,忠犬,听话,脾气好,唯我是从。”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 他一样都不占。 顾谨尧又问:“还有吗?” 顾南音掰着手指头,很认真地说:“领证,娶她,房产证写她的名字,家里按照她的喜好装修,时不时给她个惊喜。竭尽所能地给她幸福和性福,sex那个性。” 顾谨尧神色一顿,忙道:“谢谢,晚安。” 匆匆挂断电话。 生怕再说下去,顾南音会冒出少儿不宜的话来。 虽然是亲妹妹,和她探讨这种事,总归不对劲。 顾谨尧抬手扶额。 这俩不愧是亲兄妹。 一个个都猴急猴急的,除了做,就是做。 俗。 当然,只秦野俗,南音是可爱。 挨到周五。 顾谨尧主动打电话约云瑾去看电影。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约她。 放在别人身上,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于顾谨尧来说,却是往前迈了一大步。 云瑾声音难掩欣喜,“看什么电影?” “谍战片,爱情片也可以,你想看什么,我派人订什么。” 云瑾想象了下两人捧着爆米花在电影院的情景,摇摇头,“看电影太平淡了,我们去游泳吧。” “好,我让助理去订泳池。” “不,我们去野泳。” “野泳?”顾谨尧蹙眉,“去哪?” “去江里,明晚上去。” 顾谨尧默了默,“成吧,听你的,我晚上忙完,去商场给你买泳衣。” “不用,我擅长游泳,还能缺了泳衣吗?” “那你穿保守点的泳衣,野泳有外人。” 云瑾扑哧一笑,“大晚上的,谁没事跑江边看我游泳?” 心里却是开心的,喜欢被他在意的感觉。 次日,夜晚。 顾谨尧开车接上云瑾,两人来到江边。 虽是盛夏,可是江边却凉风习习,清爽宜人。 夜晚游泳的没有,倒是有夜钓的,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夜跑。 两人分别在车里换了泳衣。 下车。 站在岸边。 云瑾借着夜色打量顾谨尧,越打量,眼神越炽热。 他穿一条黑色紧身泳裤。 胸肌腹肌壁垒分明,肌肉线条紧实性感,却不夸张。 长腿笔直有力,脚踝弧度清晰,小腿后面那片疤压根就瑕不掩瑜。 英气的脸,轮廓分明,眉眼坚毅,透着动人的魅力。 不愧是异能队出身。 只是站在那里,都有种凌厉的剑气。 是她见过的最英气最具雄性魅力的男人。 顾谨尧正好相反,只瞟了云瑾一眼,就不再看她。 虽然她泳衣穿得还算保守,但也是泳衣。 天青色连体泳衣下面只到大腿根。 她腿本就长,感觉肚脐眼以下全是腿。 在月光下,白花花的,耀得人眼晕,让人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顾谨尧情不自禁想到四个字:玉体横陈。 “扑通!扑通!” 两人一前一后跳入水中。 云瑾游泳姿势又快又美。 顾谨尧泳技也高超,曾横穿过马六甲海峡,但他不逞强,一直离云瑾很近,怕她出危险。 当开始在意一个人时,就会觉得她小小的,弱弱的,什么事都做不好。 不在意时,只觉得她三头六臂,啥事都不用操心。 游至江中。 云瑾忽然朝顾谨尧身边游过去,抬手勾住他的手臂,身体半浮在水面,“以前我就幻想过,等哪天谈恋爱了,约男朋友来野泳。在江水里月光下亲吻,一定很浪漫。” 顾谨尧凝视她一眼,反手勾住她的腰肢,捏起她的下巴吻上去。 吻技比上次好很多。 舌尖有力却不失温柔,勾着她,轻轻吸吮。 云瑾一怔,心跳得像入网的鱼,扑腾扑腾,脑子一片空白。 完了。 她更爱他了。 原来这事还得男人主动,才有乐趣。 云瑾更加热烈地回吻他。 一阵深吻过后,两人长长喘口气,像商量好似的,又吻到一起,紧接着双双沉入水中。 顾谨尧的手抚摸云瑾细而有力的腰和臀。 在水底下,肌肤触感更加清晰。 云瑾浑身一阵酥麻,像过电似的。 这一刻,觉得溺死在这江水中也值了。 两人身体紧密相贴。 为了稳住身子,云瑾细长的腿缠在他的小腿上,姿势暧昧至极。 软玉温香在怀,贴得不能再紧。 顾谨尧有点呼吸不上来的感觉,心跳如鼓,热血沸腾。 那种窒息又刺激的感觉,简直销魂! 第584章 真没想到 很多年后,顾谨尧都难以忘记江中那一吻。 吻得时间太长太过投入,两个体质极好的人,都有点缺氧,再也无心游泳。 游回江岸。 顾谨尧打开后备箱,取出两个大浴巾。 一个搭到自己肩上,一个把云瑾包裹住。 他温柔地帮她擦头发。 云瑾白皙小脸笑得像朵水芙蓉,“你是第一个为我擦身子的男性,得为我负责。” 顾谨尧沉声道:“放心,会负。” 云瑾抬手触摸他的胸肌,“你这肌肉是怎么练的?” 顾谨尧忍住痒,“以前在异能队时练的。” 云瑾想起在网上看到的段子,“哥哥的肌肉不是肌肉,是塞纳河畔的春水。” 顾谨尧笑,“肌肉你自己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 云瑾噎住,“好吧,你赢了。” 这男人真是直得可爱。 两人分别上车换好衣服。 顾谨尧坐到驾驶座上,刚要拉安全带。 云瑾手伸过来,帮他系上,“我是第一个给你系安全带的女人吧?” “是,也是唯一的一个。” 云瑾趴到他身上,咬咬他的嘴唇,“你的很多第一次都给了我,我是不是你最特别的一个人?” 顾谨尧喉结滚动,身体微微绷紧,发动车子道:“坐好,我要开车了。” “是不是?” “是。” 云瑾这才从他身上起来,坐好。 顾谨尧今天开的是一辆改装版的越野车。 车内空间比普通轿车宽敞得多。 云瑾看看车顶,再看看后座。 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在网上不小心看到的,车内那啥的各种姿势。 她抬手拍拍脑门。 以后没事得少浏览那种不健康的网站,好好一个人,被黄色废料荼毒了。 本是棵阳光健康的好苗子,都快成小黄人了。 云瑾收回视线,落到顾谨尧的腿上。 真是一双好腿,超长,有力,灵活,百看不厌。 云瑾手情不自禁地放上去。 顾谨尧腿极轻一颤,这次却没让她拿开。 云瑾面上一本正经,心里想的却是,这双腿这么长,真要在车里那啥,肯定施展不开,她得在上面才行。 那面画,想想都脸红。 云瑾使劲晃晃脑袋,暗暗告诫自己,云二瑾,你要矜持! 矜持!矜持! 隔天。 云瑾接到顾傲霆的邀请。 让她和顾谨尧,这周六晚上去他家作客,庆祝他俩相亲满一周年。 这对云瑾来说,是大日子。 可是对顾傲霆这种日理万机的人来说,微不足道。 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云瑾心中涌起一股感动的情绪,“谢谢顾叔叔。” “不用客气,谨尧是我堂侄。他父母远在加州,照应不上,身为堂叔帮忙照应是应该的。你一定要把谨尧带过来啊。” “放心,会的。” 周六,夜晚。 顾谨尧和云瑾,准时来到顾傲霆的家。 这是顾谨尧第一次来顾家。 这辈子都没想到,能踏进顾家的门,还要和顾傲霆同桌吃饭。 顾傲霆曾经是他最恨的一个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弄死他的那种恨。 云瑾悄悄打量顾谨尧一眼,见他英气的脸冷冷沉沉,不太对劲。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一握吓一跳,“大夏天的,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顾谨尧收敛心中恨意,神色恢复正常,语气调柔道:“没事。” “真没事?” “嗯。” 两人在佣人的带领下,穿过庭院往里走。 庭院超级大,假山花园凉亭,拱桥流水,一应俱全,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庭院种的全是名贵绿植,单单那一株百年紫荆,就价值上百万。 看得出顾傲霆对自己住的地方,挺用心。 进入客厅。 客厅宽敞得近乎空旷,差不多有一个标准篮球场那么大,挑高九米,富丽堂皇,装修像酒店大堂。 华丽却冷清。 客厅财位上摆着一个超级大的玉貔貅,目测得有两三米长,红翡雕成,晶莹剔透,红艳动人。 顾谨尧见多识广,却是头一次看到在家中摆这么大貔貅的。 脑子里浮现出四个字,财迷心窍。 顾傲霆热情地迎出来,“谨尧,云瑾,欢迎你们光临寒舍。” 云瑾笑道:“顾叔叔客气了。” 顾谨尧抿唇不语,只伸手把手中礼盒递给他。 是之前买给苏婳的产后补品,落在角落里了,没送出去。 顾傲霆伸手接过礼盒,笑眯眯道:“来就是,还带什么礼物,你这孩子,跟堂叔还这么客……” 视线落到“产后”二字上,后面的话,他咽下去了。 要笑不笑,挺尴尬。 云瑾急忙把手中提的礼物递给他。 这才缓和气氛。 把二人让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佣人上茶。 没多久。 苏婳和顾北弦来了。 顾北弦单手抱着孩子,丝毫不费力气,一双长腿走路生风,风度翩翩。 那份洒脱劲儿,活脱脱像个抱着婴儿走t台的男模。 孩子六七个月了,白白胖胖,一双大眼睛却灵动可爱。 睫毛长得像河岸的垂柳。 顾傲霆急忙大步迎上去,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从顾北弦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里爱不释手,轻轻摸摸他的小脸,“我的大孙子,你怎么这么白,这么帅,又聪明,又可爱,又灵气,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宝!” 众人忍俊不禁。 顾北弦则别过头,不忍直视。 不愧是南音的亲爹。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平时在外面一本正经,雷厉风行,老成持重,一遇到孩子,就和南音同岁了。 顾傲霆很注重养生,特意从七星级酒店挖来高级厨师。 平时只做给他吃,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饭菜很快端上桌。 长而华丽的桌上,摆满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顾傲霆抱着孩子招呼众人:“走,我们去吃饭。” 云瑾一顿,“秦姝阿姨和南音怎么没来?” 顾傲霆睫毛微微一动,“你秦姝阿姨出国了,下次让她单独请你们。南音那孩子自从嫁出去后,眼里就只有她墨沉哥,我叫不动她了。女儿还不如儿媳妇,女儿就是给别人养的。白疼她了,便宜了墨沉和楚砚儒。” 云瑾安慰道:“南音应该是怕耽误你和孩子共享天伦之乐。” 顾傲霆转悲为笑,“还是你会说话。” 几人落座吃饭。 顾傲霆特意开了几瓶上好的红酒。 顾北弦见顾谨尧心事重重,将剥好的一盘蟹肉,推到他面前,“吃点蟹,败败火。” 顾谨尧接过,“谢谢。” 语气有点疏离。 顾北弦微微一顿,但也没太往心里去。 苏婳怕云瑾冷场,不时给她夹菜,“瑾瑾,你尝尝这个虾,肉质特别好。” 云瑾笑,“嫂子,我自己来。” 一桌人还算热闹地吃完。 顾谨尧今天少有地喝了一瓶红酒。 喝过酒后,自然不能开车了。 顾傲霆见状道:“既然喝酒了,就在家里住下吧,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原以为顾谨尧会拒绝,没想到他却答应了。 顾傲霆有点意外。 不过这是好现象。 顾傲霆给苏婳和顾北弦安排了套房。 给云瑾和顾谨尧安排了两个房间,房间是相邻的。 顾傲霆今天喝酒了,不能搂孩子了。 夜里苏婳和顾北弦搂着。 前半夜一直相安无事。 睡至后半夜。 忽听外面传来几声怪怪的叫声,“呜呜,呜呜!” 那声音像是顾傲霆的,又不太像。 大晚上的,听着十分瘆人。 顾北弦翻身坐起来,掀开被子走出去。 推开门,看到顾傲霆穿着睡袍牢牢抱着走廊一棵发财树不松手,嘴里大喊着:“呜呜!呜呜!呜呜!” 眼神是呆的,是凝滞的。 和他平时的精明截然相反。 一看就不正常。 顾北弦手心发凉,脑子里涌出无数个可怕的念头。 他猛地回眸,冲顾谨尧的房间冷声道:“顾谨尧,你给我出来!” 第585章 欠你太多 三分钟后,顾谨尧走出来,身上衣衫整齐。 人也很精神,眉眼清明。 不像刚被叫醒的样子。 顾北弦越发确定自己的怀疑,冷着脸问:“你到底对我爸做了什么?” 顾谨尧扫一眼,正抱着发财树呜呜叫的顾傲霆,轻描淡写道:“关我什么事?” 话音刚落,眼前一黑。 顾北弦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给我爸下降头了是吧?” 顾谨尧极轻地蹙一下眉头,“松开。” 顾北弦抓得更紧了,衣领勒着他的脖子,“顾谨尧,你摸着良心说,我爸对你差吗?他以前是做错事,可是他已经在尽力弥补你了。看你孤单,他帮你介绍女朋友。怕你俩不成,他发动全家人撮合你们。几个亿的股份,他说送就送,你不要是你的事。还帮你庆祝相亲一周年,换了别人,谁能做到?你不要太过分!” 顾谨尧面无表情地听完,冷淡道:“你觉得,依我的智商和手腕,想搞他,会选择今晚这么烂的时机?” “灯下黑,你聪明过了头,故意选择今晚!刚才吃饭时,就觉得你心事重重,不对劲!” “别争了,没意义,救人要紧。”顾谨尧握着他的手腕,从自己领子上拿开。 他走到顾傲霆面前,伸手捏起他的下巴。 顾傲霆受惊似的往后缩,摇头晃脑,挣扎着用手去打他。 顾谨尧牢牢捏住他的下巴,不让他动,用另一只手钳住他的手。 他力气极大。 顾傲霆一股子疯劲都挣脱不开,急得满脸通红。 顾北弦走过去,叮嘱道:“你轻点,别弄伤他。” 顾谨尧懒得搭理他,只道:“把灯开亮点。” 顾北弦把走廊的灯全部打开,走廊顿时亮如白昼。 顾谨尧盯着顾傲霆的眼睛仔细看。 找了足足一分钟,才在他的两只眼珠上,找到很淡很淡的一条黑线。 顾谨尧问:“家里有米酒吗?” “厨房冰箱应该有。”顾北弦吩咐佣人去冰箱取。 很快,佣人把米酒拿来。 顾谨尧接过米酒盒,拆开外包装,朝顾傲霆嘴里灌。 顾傲霆顿时像见鬼似的,剧烈挣扎,嗷嗷直叫,怎么也不肯喝。 顾谨尧把米酒递给佣人,拍拍手,“确定了,就是被人下降头了。” 顾北弦双眸微微眯起,眼神越来越冷。 忽然,他转身就朝楼下走去。 顾谨尧长腿一迈,闪身拦在他面前,“你去哪?” 顾北弦面色冷沉,“一定是蔺成枭干的!之前他怀疑蔺老头的降头,是我找人下的。上次去公司闹,被我爸打了一巴掌,他就用这种方式报复回来。特意选择今晚动手,既报复了我爸,还能离间我们的关系,一箭双雕。” 顾谨尧拧眉,“隔空下降头,需要你父亲的生辰八字,衣服或者鞋袜之类,他是怎么弄到的?” “我爸和蔺家是姻亲,以前关系还可以,他们想取不难。” 顾谨尧唇角扯了扯,眼里闪过一抹淡嘲。 顾傲霆对蔺家人那么好,换来的却是这。 对自己那么凉薄,他却为他鞍前马后。 真讽刺! 安静片刻。 顾谨尧道:“先找个房间,把你爸关起来,省得他到处乱跑。” 顾北弦嗯一声,上前去架顾傲霆。 顾傲霆死活不肯松开那棵发财树,抱得紧紧的,嘴里呜呜呜呜的,像极了某种护食的宠物。 顾谨尧干脆帮他把发财树一起搬起来。 两人合伙将顾傲霆送进他的卧室。 看着神情呆滞,疯疯癫癫的老父亲,顾北弦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这中的是什么降?能治好吗?治好后,会不会有后遗症?” 顾谨尧道:“公狗降,后遗症肯定会有。” 顾北弦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你是认真的吗?我听说过飞降、鬼降、药降,从来没听过公狗降。” 顾谨尧一脸认真,“我从不开玩笑。东南亚那边的降头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做不到。找人看好你父亲,接下来他可能会咬人,会发情,别让他糟蹋别人。我等会儿打电话找关系,帮他解降头。” “谢了。” “不用,上辈子欠你的。” 两人离开卧室。 顾北弦打电话叫保镖过来,让他们好好守着顾傲霆,别让他出事。 安排好一切。 顾北弦对顾谨尧说:“你回房再睡会儿吧。我送苏婳和孩子先回去,怕孩子受惊。” 虽然顾傲霆被关进了卧室。 可是那“呜呜呜呜”的声音,穿透力太强了。 大人都觉得瘆人,何况几个月的小婴儿。 孩子太小,很容易邪气上身。 这些都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担心有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伤害孩子。 顾谨尧道:“我送你们回去。蔺成枭能知道我来这里,肯定在附近安排了眼线。姓蔺的性格鲁莽,行事狠戾,做事不按套路出牌,我担心你们会出事。” 顾北弦回:“不用,有保镖,你回去陪云瑾吧。女人心眼小,会介意,你注意点比较好。” “云瑾心眼比你大。” 顾北弦不想理他。 转身回了他们的卧室。 进屋,看到苏婳正抱着孩子,站在墙角。 虽然表情平静,抱孩子的手臂却很僵硬,出卖了她的紧张。 顾北弦不由得心疼,走过去,温柔地抱抱她,“我爸被人动了手脚,先送你和孩子回家。” “好。” 顾北弦换好衣服,开始收拾孩子的奶瓶、玩具等。 收拾完,他抱着孩子。 苏婳换了衣服,提着东西。 夫妻俩走出卧室。 一出门,看到顾谨尧和云瑾,赫然等在门口。 云瑾喊了声嫂子,过来帮苏婳提东西。 苏婳婉拒道:“不用,很轻的。” 顾谨尧觉得云瑾真是一个胸襟豁达的女孩子,十分难得。 几人来到停车场。 顾谨尧对顾北弦道:“你和苏婳、云瑾坐我的车。我坐你的车,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顾北弦一顿,“这样你会有危险。” 顾谨尧轻描淡写,“我是异能队出身,对付这帮人绰绰有余,放心。” 顾北弦神色凝重,“我欠你太多了。” “别矫情了,快上车吧。” 顾北弦抱着孩子和苏婳上了车。 云瑾走到顾谨尧身边抱抱他,“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顾谨尧极淡一笑,把她耳边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语气温柔,“刀山火海都上过,这点小打小闹,算什么?别担心,快上车吧。” “嗯。” 云瑾依依不舍地上了车,挨着苏婳坐好。 人在车里,眼睛却一直朝外看。 看顾谨尧。 心挂在他身上。 第586章 惊险一刻 顾谨尧转身上了顾北弦那辆限量版加长款豪车,司机发动车子。 一行人开着车,浩浩荡荡地出了大门。 保镖的车有在前面开路的,有在后面殿后的。 一路相安无事。 十几分钟后,车子开上滨江大道。 深更半夜,路上车辆极少,显得原本就宽敞的道路,空荡荡的。 一切风平浪静,不像有事会发生的样子。 大家暗暗松了口气,觉得可能想多了。 谁知途径一个三岔路口时,忽然从斜刺里窜出来一辆轻卡货车! 那车直冲顾谨尧坐的车而来! 眼瞅着就要撞上! 司机急忙猛打方向盘,擦着货车的车身过去! 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开的车底盘稳,要是底盘不稳,车子就翻了! 货车一撞不成,后退,加油门,再次撞过来! 司机猛打方向盘。 顾谨尧拿起车上的救生锤,打开车窗,对着货车车窗扔过去。 他力气极大,一出手快准狠稳! 救生锤啪地一声击破车窗,直接砸到货车司机的脑门上。 货车停下来。 紧接着后面又开过来几辆黑色轿车。 大半夜的,不早不晚,偏偏这时候来,明显和货车是一伙的。 顾谨尧手机忽然响了。 是顾北弦打来的,“我带人过去帮你。” 顾谨尧疾声道:“不用!快走,你们留下来只会拖累我!” “可是你……” “帮我保护好云瑾!”顾谨尧挂断电话,关机。 从腰上掏出一把特制的枪,对准几辆轿车的车窗玻璃,就是砰砰几枪! 他吩咐前面开车的司机,“你去副驾驶坐着,车我来开!” 司机急忙照做,马上挪到副驾驶上。 顾谨尧长腿一抬,迈到驾驶坐上,迅速拉了安全带系好。 打方向盘,调头,将车子朝岔路开去。 那几辆黑色轿车不知是计,咬着他的车尾,紧追不放! 顾谨尧将对方的车子引开后,顾北弦等人得以脱身。 他们的车顺利返回日月湾。 云瑾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盯着别墅大门口望眼欲穿,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上,生怕顾谨尧不回来了。 左等右等。 一个小时后。 外面响起车轱辘压在路面上的声音。 紧接着两束耀眼的灯光亮起。 是顾谨尧回来了! 云瑾一瞬间惊喜,拔腿就朝楼下跑去。 出了门。 一口气跑到顾谨尧车前。 限量版豪车车身有的地方被撞得凹进去,有的地方蹭掉了漆,车灯也撞毁了一个。 顾谨尧停下车,推开车门。 云瑾抓着他的胳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差拿x光帮他照照了。 顾谨尧笑道:“我没事。” “真没受伤?” “异能队比特种兵还厉害,我在里面磨练了五年,怎么可能出事?” 云瑾这才一把抱住他的腰,头埋到他怀里,“可吓死我了,生怕你出事。” 顾谨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两人来到客厅。 顾北弦端了两杯热牛奶给他们。 顾谨尧问:“孩子没受惊吧?” 顾北弦道:“没有,你呢?” 顾谨尧微微耸肩,“我没事,不过你的车得好好修一修了,修车费我可不负责啊。” 顾北弦淡笑,“车是身外之物,你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虽然没错,可是听起来有点怪。 顾谨尧手握成拳,递到唇边轻咳一声,“请注意措辞。” 顾北弦没心情开玩笑,“我给我哥打了电话,他很快就从鹿城赶回来。你们先在这里睡一觉,等天亮再走吧,别折腾了。” 顾谨尧没再拒绝。 刚才为了甩开那几辆车,累得不轻。 顾谨尧提醒道:“你派人查查那几辆车,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 顾北弦扯扯唇角,“没用,对方既然有备而来,车肯定是套牌车,人肯定戴着面罩手套。那条路上的监控,说不定都提前破坏了。我这几年遇到的车祸,全是这种情况,查都查不出什么。” 顾谨尧抬手捏捏眉心,“以前挺羡慕你的,现在觉得你是最可怜的一个。” 顾北弦面无波澜,“那倒未必,能娶苏婳为妻,已是人生赢家。” 顾谨尧抬手环住云瑾的肩膀,“彼此彼此,能交云瑾这样的女朋友,我也是人生赢家。” 顾北弦满意地勾勾唇角,“楼上最西边两间客房,你俩随便睡,我回房了。” “去吧。” 顾谨尧和云瑾喝完牛奶,上楼,一人选了一间客卧,入睡。 一觉睡至天亮。 顾谨尧忽听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他一瞬间清醒。 紧接着门被轻轻推开。 没睁眼,只靠闻香气,顾谨尧就已经猜到是云瑾。 他故意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云瑾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安静地望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伸手给他盖了盖被子,弯腰亲亲他的额头。 顾谨尧依旧不睁眼,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云瑾又挪到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亲,呼吸轻轻的,软软的,像只小猫。 顾谨尧挺喜欢这种感觉,被人温柔以待,捧在掌心里。 云瑾的长发不小心垂落下来,正好落到他的鼻子上,痒痒的。 顾谨尧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 云瑾吓一跳,急忙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过来帮你盖盖被子。” “故意的也不要紧,你是我女朋友,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云瑾想歪了,脸颊一烫,背过身去。 顾谨尧趁机掀开被子,穿上衣服。 两人一起走出去。 好巧不巧,一出门遇到顾北弦。 顾北弦打量两人一眼,一副“我懂”的表情。 顾谨尧急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北弦淡声说:“我什么也没想。” “我没你想得那么急不可耐。” 顾北弦过来人的口吻,“你可以急,这事很正常。” “随便你怎么想。” 顾北弦招呼道:“下楼吃饭吧,早餐佣人做好了。” 吃过饭后。 顾北弦开了另一辆车,去公司。 这是顾傲霆毕生的心血,得替他守好。 开完会,顾北弦打电话问看守顾傲霆的保镖,“我爸怎么样了?” 保镖回:“顾董不吃饭,就吃发财树的叶子,啃树皮,把树皮啃出一道道牙印子。不让我们靠近,一靠近,他就呲牙。” 顾北弦心里很不舒服,往常那么注重养生的一个人,如今变成这副模样。 他吩咐保镖:“绑起来喂他吃饭,不能饿着他。” “好的,顾总。” “这事保密,若外人知道,后果自负。” “放心,顾总,给我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传出去。” 顾傲霆不在,顾北弦忙得脚不沾地。 忙碌一天,晚上回到日月湾。 秦姝来了。 刚从国外回来。 她带了很多礼物,都是买给苏婳和孩子的,唯独没给顾北弦买。 秦姝问顾北弦:“顾老头还在加班吗?我打他电话,他竟然不接。这老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顾北弦不敢告诉他实情,只轻描淡写道:“我爸不舒服,不接电话,应该是睡着了。” 秦姝眼神狐疑地打量着他,“你平时都叫他老顾,忽然改口喊‘爸’,就有问题。说吧,他到底怎么了?” “就普通的感冒发烧,用不了几天就好。” 秦姝不信,“他壮得跟驴一样,也会生病?” 顾北弦随意道:“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很正常。” 秦姝盯着他的眼睛,“你瞅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顾北弦默了默,刚要开口。 他这一默,秦姝全明白了。 她扭头就走。 顾北弦闪身拦住她,“你别去了,我爸现在挺狼狈的。他那人天生好强,肯定不想让你看到他的狼狈样。” “起开!” 秦姝出门,上车。 来到她和顾傲霆的家。 一进客厅,就听到楼上传来低低的“呜呜”声,声音有点瘆人。 秦姝心里咯噔一下。 踩着高跟鞋噔噔噔上楼。 直奔顾傲霆的卧室而去。 保镖不敢拦,让她进去。 一推门,看到顾傲霆抱着棵发财树,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滑稽又狼狈。 秦姝头都大了,“顾傲霆,你在干什么?” 顾傲霆身形猛地一顿,扭头看向她,眼神迷糊。 虽然恨他,可是看到他这副模样,秦姝心里很不好受,提高声音道:“顾傲霆,我是秦姝啊,秦姝,你不认识我了吗?” 顾傲霆呆呆地眨巴了下眼睛。 秦姝道:“你快清醒吧,你要是清醒了,我就跟你和好。” 顾傲霆一动不动瞅着她,过了很久很久,大丹凤眼一挤,缓缓挤出一滴浊泪。 第587章 不再恨他 顾傲霆那眼含浊泪的可怜样,活像只被人欺负了的老狮子。 结婚三十多年了,秦姝头一次看到他这副样子,情不自禁动了恻忍之心。 她叹口气,抬脚上前,想给他擦擦眼泪。 保镖急忙拦住她,“夫人,您请留步,顾董会伤人。” 秦姝道:“他不敢伤我。” 保镖一脸慎重,“顾董现在神智不清醒,分不清您是夫人。” 秦姝瞟一眼顾傲霆眼角那滴浊泪,觉得他还有良知。 “让开吧。”秦姝很轻地说。 保镖为难极了,“夫人,您要是受伤了,顾总会怪罪我们的,别让我们难做好吗?” 秦姝刚要开口。 身后传来顾北弦的声音,“让她进去吧。” 秦姝回头,见是顾北弦。 她微微一诧,“你怎么也来了?” 顾北弦语气随意,“你车开得太快,怕你出事,我只能跟过来。” 秦姝红唇微勾,笑道:“臭小子,还挺孝顺。” 顾北弦却笑不出来。 父亲已经这样,母亲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人无论多大年纪,都希望父母双全,健健康康的。 保镖们往两边退。 秦姝抬脚走进卧室,来到顾傲霆床边。 原以为顾傲霆会攻击自己,没想到他却连滚带爬地往后缩。 秦姝轻声说:“别害怕,我是秦姝,今天不打你。” 顾傲霆抓着发财树,眼神呆滞中带一丝慌乱,嘴里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秦姝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不清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顾傲霆呜了半天,很吃力地发出个“走”音。 秦姝这才明白,他不想让她靠近他。 怕他控制不了自己,会伤害她。 秦姝笑,心里却酸,“狗男人,但凡你早有这份心,至于守这么多年的活寡吗?” 顾傲霆仿佛听懂了,把脸埋到发财树后面,不吭声。 可能是愧疚,可能是害羞。 也可能是不想让秦姝看到他的狼狈相。 僵滞间。 顾北弦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秦野打来的,“你们在哪?我到日月湾了,去找你们。” 顾北弦道:“在老顾的家。” “好,我马上就到。” 几十分钟后,秦野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了。 胡子没刮,眼白泛着血丝。 看到顾傲霆这副模样,秦野骂了句脏话,“哪个天杀的干的?当我们顾家没人了吗?” 顾北弦道:“还能有谁?姓蔺的,蔺成枭是最大怀疑对象。” 秦野牙根一咬,“这死狗,打轻了,早知道直接削死他!” 他拿起手机,“我给鹿巍打个电话。他之前找人给蔺老头下降头,肯定也能解降头。” 顾北弦拦住他,“不必,用他,他会居功自傲,埋下祸根。还是等阿尧吧,阿尧有人。宁愿欠阿尧人情,也不想欠鹿巍的。我一个朋友,也正帮忙从东南亚那边找人。” “好,那就再等等。” 顾北弦看向秦姝,“我们都出去吧,让老顾休息会儿。” 秦姝嗯了声。 几人离开卧室。 保镖把门关上。 来到一楼客厅。 佣人端来夜宵,给三人吃。 秦姝吩咐道:“给顾傲霆送一份上去,看着他吃完再下来。” “好的夫人。” 母子三人刚吃没几口。 顾北弦的手机响了。 这次是蔺成枭打来的,“北弦贤侄,听说你爸生病了?” 顾北弦冷笑,“你消息还挺灵通。” 蔺成枭哈哈一笑,“很好猜呀,你爸是个工作狂,一天不上班就浑身痒痒。今天是工作日,可他的车却没出现在你们公司的地下停车场。说明他要么出差了,要么生病了。他出差必带助理,助理却在公司,那就是他生病了,我猜得……” 顾北弦打断他的话,“事情就是你所为,别扯来扯去,搞障眼法!” 蔺成枭啧一声,“没有证据,你可别血口喷人啊。虽然你们对我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毕竟傲霆曾是我妹夫。他出事了,我得拉他一把。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你想办法救我父亲,我想办法救你父亲。” 顾北弦硬声道:“你父亲发疯跟我没关系,我爸也用不着你操心。” 他挂断电话。 秦野杵在一旁,拳头握得紧紧。 忽然,他扭头就走。 顾北弦闪身拦住他,“你去哪?” “我去把蔺成枭抓过来,逼他救老顾。” “蔺成枭既然动手了,势必早有准备,你去了,正好落入陷阱。肯定会收拾他,但不是现在。” 秦野咬着后槽牙,“我真想把那几个人斩草除根!”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眼下不是争强斗勇的时候。老顾倒下了,他手头一大堆工作,你来接手。家里已经乱了,公司不能再乱。” 秦野不甘地咬咬牙,嗯一声。 吃过夜宵后。 秦野抬腕看看表,对顾北弦说:“你回去照顾孩子吧,我和咱妈在这里照看着。” 顾北弦点点头。 临走前,他上楼看了看顾傲霆,自打秦姝来了,他稍微强点了。 可能自身意志力比较强大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没恶化,就是万幸。 下楼,顾北弦交待秦野:“保护好咱妈,我先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我带了保镖带了防身工具,换了一辆车开。” 夜深了。 秦野去另一间客房睡。 秦姝则去主卧休息。 睡自然是睡不着的。 秦姝拿起手机,翻看通讯录。 她是做国际婚纱礼服设计的,认识很多国外客户,非富即贵。 其中有认识这方面的人物。 电话一个个打出去,终于托人找到个东南亚那边的能人异士,定下来,三天后到。 秦姝这才放心睡下。 睡得正沉时,忽听门上传来吭哧吭哧的扒门声。 秦姝被吵醒了,掀开被子,下床。 拉开门,看到顾傲霆那么大个人,趴在门上,眼神呆滞地瞅着她。 保镖站在后面,怀里抱着棵发财树说:“对不起夫人,顾董非要过来,我们拦都拦不住。” 秦姝看向顾傲霆,声音调柔,“你渴吗?” 顾傲霆没反应,眼神直勾勾地瞅着她。 秦姝又问:“那你饿吗?” 顾傲霆还是没反应,嘴里嘟嘟囔囔道:“树,树,树……” 保镖急忙把怀里的发财树,递给他。 顾傲霆一把推开,眼珠紧紧盯着秦姝的脸,“姝,姝,姝……” 众人这才知道,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树,而是姝。 秦姝的姝。 他想要抱的,也不是发财树,而是秦姝。 秦姝不在,他把那棵发财树当成了她。 秦姝笑了,笑着笑着,眼圈红了。 她别过头揉揉眼睛,“这老家伙,年轻时眼里只有钱和公司,年龄大了,忽然有人情味了,矫矫情情的。” 搞得她都不好意思恨他了。 第588章 不共戴天 秦姝往后退了几步,对顾傲霆说:“你进来吧。” 保镖急忙道:“使不得啊,夫人。您要是受伤了,我们没法向顾总交待。” 秦姝交待他们:“你们就在门口等着,听到动静不对,马上冲进来。” 保镖为难,“那好吧。” 顾傲霆晃晃悠悠地走进去。 秦姝把门关上。 顾傲霆走了几步,不再往里走,树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的,像个机器人。 因为保镖和佣人照料得好,衣服穿得干净。 不抱发财树时,倒也不太狼狈。 秦姝胆子大,也不害怕。 她走到顾傲霆身边,帮他整了整衬衫领口,拍拍他的脸,“老顾啊老顾,你快醒醒吧。你这副样子,我都不好意思跟你斗了。咱俩吵吵闹闹一辈子,你忽然这样,我都不知该怎么面对你了……” 话未说完,顾傲霆忽然一把抱住她的腰。 秦姝身形一滞,呼吸都轻了,本能地问:“你要干嘛?我可警告你,不许对我动手动脚啊!” 可失智了的顾傲霆,压根听不进去。 他一把将她推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头埋到她纤细的脖颈上亲起来。 说是亲,但因为神智失控,一股蛮力,又急,倒像是啃了。 把秦姝脖子啃得通红。 秦姝吃痛,使劲儿去推他。 可男女力量悬殊,她哪里是他的对手? 她刚要喊保镖。 门外传来秦野的声音,“妈,你没事吧?” 这么尴尬的情景,秦姝怎么好意思让儿子看到,便说:“我没事,你快去休息吧。” “老顾欺负你了?” “他不敢。” 突然,她倒抽一口冷气,脖子被顾傲霆咬了一口。 “砰!” 秦野推门闯进来。 他抓着顾傲霆的手臂,把他从秦姝身上拉起来,扔给保镖。 紧接着将秦姝从地毯上扶起来。 盯着她红红的带着牙印的脖子,秦野心疼地问:“妈,你没事吧?” 秦姝伸长脖子,“你看看,出血了吗?” 秦野细细打量一番,“没有,就是有牙印,我送你去看医生吧。” 秦姝不当回事,“没出血就没事,不用看医生。” 秦野瞥一眼顾傲霆,“他现在不正常,你别可怜他,他会伤害你。” 秦姝揉着发红的脖子,“我没事,你别打他。” “不打,北弦护他护得跟什么似的,打他,就是打北弦的脸。” 秦姝苦笑,“对了,别告诉南音。那小丫头性子急,知道了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放心,不会。” 三天后,上午。 顾家来了三个神秘人物,一胖一瘦一秃头。 三人手里拿着不同的法器,穿着三种颜色的长袍,留着两撇小胡子。 个个都是高鼻深眼窝。 身上阴气森森。 一个是顾北弦找的,一个是顾谨尧找的,还有一个是秦姝找的。 都是东南亚那边大有来头的降头师。 三位降头师都带着徒弟,徒弟拉着大大的行李箱。 几人说话叽叽咕咕的,听不懂。 好在顾谨尧懂一些他们的语言,可以充当翻译。 三位降头师来到楼上卧室,手持法器,围着顾傲霆转来转去。 转到第三圈时,三人对视一眼,出来开始商量。 他们说话语速极快,顾谨尧都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等他们交流完毕,顾北弦看向那个胖降头师,“请问我爸中的是什么降?” 胖降头师是懂一点汉语的,回道:“飞降。” “飞降”是用想要害的人用过的物品,比如衣服、鞋子、袜子、首饰,或者取到想要害的人的头发、指甲、照片、血液,及所在地点,就能隔空下降头。 通常被下降者会突然间性格大变,变得暴躁、精神恍惚、诸事不顺,最后疯掉甚至自杀。 顾北弦问:“不是公狗降?” 胖降头师道:“没有这种。” 顾北弦看向顾谨尧,“你挺厉害,说得一本正经,我都信了。” 顾谨尧别过头,不理他。 因为解降头需要安静、隐秘,得在楼顶解,不能让别人看到,也不能被打扰。 现在的别墅,无疑不合适。 顾傲霆被送到郊外那套别墅里。 那套别墅地处偏僻,背山靠水,方圆几里地,就那么一套。 顾北弦打电话订餐,款待三位降头师和他们的徒弟。 吃饱喝足后,安排房间让他们休息。 一觉睡到天黑。 月亮出来了,大而明亮地悬在夜空中,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筋脉。 远处不时传来清幽的鸟叫声。 等到夜里快十二点时,顾傲霆被抬到别墅楼顶天台上,拿绳子捆住。 他们施法解降头时,不让外人在。 等布好阵后,所有人都被赶下去。 只留三位降头师和他们的徒弟。 顾北弦和秦姝、秦野、顾谨尧等人站在楼下,竖着耳朵仔细听。 刚开始楼顶很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渐渐听到念咒声,念咒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没多久,传来痛苦的叫声。 是顾傲霆的声音。 随着时间推移,那叫声越来越痛苦。 仿佛被拿刀扎,被架在火上烤。 空气里还有隐隐的火药味、香火气,以及淡淡的烤肉味。 所有人心都提着,生怕出意外。 秦姝最先站不住了,问顾北弦:“你说这些人靠谱吗?会不会趁机伤害你爸?” 顾北弦摇摇头,“做到这级别的人,都特别注重名声。收了我们的钱,再害我爸,他们的名声就毁了。之所以选择三个降头师,也是为了防止他们中有人夹带私心。别担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好吧。” 嘴上说着“好吧”,可秦姝还是担心。 斗了一辈子,万一顾傲霆真出点事,挺闪得慌。 三十多年了,要说没感情,那是假的。 恨是因为有爱。 不爱,就不会恨。 漫长的两个小时后。 三位降头师下来了,身上衣服已经汗透。 那位胖降头师对顾北弦说:“顾老先生已经脱离危险了,我这边再给你一副药剂,让他每天服一次。好好休养,半个月后,就能恢复得和从前差不多。” 顾谨尧帮忙翻译了一遍。 顾北弦问:“我爸会有后遗症吗?” 胖降头师道:“治得及时,后遗症会有,但是很小。” 顾北弦道谢,安排保镖带他们去休息。 等降头师一走。 几人匆匆上楼,来到楼顶。 看到顾傲霆平躺在天台上地板上,脸色苍白,眼睛紧紧闭着,高大魁梧的身体呈一个“大”字,身上绳子已被火烧开。 顾北弦和秦野把顾傲霆抬回房间。 隔天下午。 顾傲霆终于苏醒过来了。 众人喜极而泣。 秦姝别过头,眼圈发潮,心中百感交集。 顾傲霆盯着她的侧影看了好一会儿,眼里露出不正常的炽热,想说几句,可儿子在,他不好意思开口。 环视房内一圈,顾傲霆问:“这是哪里?” 顾北弦回:“郊外的别墅。” 顾傲霆纳闷,“我不是给阿尧和云瑾庆祝相亲一周年吗?怎么跑到这里了?” 顾北弦心有余悸,“这都一周后了。” 他把事情来龙去脉,详细跟他一说。 顾傲霆越听神色越凝重,眼底怒意渐渐涌起,额头青筋隆起。 忽然,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顾北弦拦住他,“你要做什么?” 顾傲霆冷声道:“去找蔺成枭!从今天开始,我和蔺家不共戴天!” 第589章 痛打蔺狗 顾北弦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蔺家?” 顾傲霆抬头看向窗外明晃晃的大太阳,语气淡漠,“天太热了,让蔺家破产吧。” 顾北弦极浅勾唇,“早就该如此了,我派人去安排。” “不用,我亲自安排。” 顾傲霆拿起手机拨给助理:“通知所有部门,切断和蔺家的一切合作。把我早年间在蔺家投的钱,全撤回来。放出话去,以后谁再和蔺家合作,就是和我顾傲霆为敌!” 助理怔一下,忙道:“好的,顾董,我这就去办。” 顾傲霆又吩咐:“精神病院那边,给顾凛用最普通的药,治不死就行。要是顾凛问起,就让他去怪他舅舅。” “好的,顾董。” 把手机扔到一边,顾傲霆还是难掩气愤。 他猛地一捶床,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手背上筋脉鼓起。 因为当年蔺袅袅生顾凛难产而死,他对蔺家有愧,这些年对顾凛和蔺家多有照顾。 没想到,这群白眼狼却恩将仇报,连他也算计上了。 典型的农夫和蛇的故事。 顾北弦拍拍他的后背,“你大病初愈,先养病要紧,气大伤身。” 顾傲霆这才发觉后背和脖颈全是冷汗。 忽然想起什么,顾傲霆忙问:“我大孙子没事吧?” 顾北弦道:“没有。” 顾傲霆暗暗松口气,“那就好,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他,大人能受罪,小孩子太脆弱,受不了一点罪。” “放心。你睡会儿吧,我们出去了。” “好。” 几人朝门口走去,秦姝也转身离开。 顾傲霆心一空,眼巴巴地瞅着她的背影,“姝,你怎么也走了?” 秦姝回眸,“我去厨房看看,看有没有适合你吃的,给你弄点来。” “我不饿。” “昏迷两天不饿才怪,你躺着吧,我不走。” 顾傲霆手指抓着床单,“不许骗我,不要扔下我。” 语气听起来像撒娇。 秦姝急忙去看顾北弦和秦野。 两人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秦姝深吸一口气,“一把年纪了,请你说话注意点影响。” 顾傲霆抬手捏捏额角,“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可能是后遗症作祟。” 秦姝白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端来一碗香米粥和一些软烂的食物,及一样小菜。 她把粥碗和吃食放到床头柜上,“你吃点吧。” 顾傲霆却没动,眼睛定定瞅着她,“我浑身没劲,你喂我。” 如果放在从前,秦姝能拿起碗,扣到他头上。 可如今,看他这副惨样,秦姝终是狠不下心。 她走到床边坐下,端起碗,拿起汤勺,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张嘴。” 顾傲霆乖乖张嘴吃下,眼眶发潮,“姝,你对我可真好。” 秦姝实在受不了他的肉麻,迅速舀起一勺粥,塞进他嘴里,“快吃,多吃饭少说话。” 一碗粥喂完,又喂他吃了点主食和菜。 秦姝站起来。 顾傲霆以为她又要走,一把抱住她的腰。 秦姝身形一僵,却没推开。 安静几秒,秦姝问:“抱够了吗?” “没有。我这是后遗症,不抱你就浑身疼。” 秦姝扯扯唇角,“你就编吧,这是后遗症,那也是后遗症。” “真的,我没骗你。” 秦姝问:“还有什么后遗症吗?” 顾傲霆鼓足勇气道:“还想亲你。” 秦姝斜他一眼,“亲完是不是还想睡我?” 顾傲霆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如沉寂多年的古井骤然注入春水,“做梦都想,你给吗?” 秦姝伸手拽拽他耳朵,“想得还挺美,六十二岁的人了,你还行吗?” 男人什么都能忍受,唯独忍受不了别人说他不行。 顾傲霆也不例外,“我很行!不信你就试试!” 秦姝别过头,“懒得试。” 末了,又加一句,“不稀罕。” 秦姝是站着的。 顾傲霆坐在床上,脸正好埋在她的小腹上。 他贪恋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瓮声瓮气地说:“你就稀罕稀罕我吧,我都二十七年没碰过老婆了。外人只看到我风风光光,却不知我过得像个和尚。” 秦姝红唇微启,“你活该。” 她是微笑着说的,言语间早就没有了当初咬牙切齿那味儿。 顾傲霆听出了变化。 激动得不能自已。 恨不得快点养好身子,好让她试试自己到底还行不行。 等回去,得让厨子煲十全大补汤,还有那什么人参三鞭汤,好重震当年的雄风。 一想到枉费了二十多年大好时光。 顾傲霆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年间一心投入工作,顾不上儿女情长。 在郊外别墅休整了两天。 第三天吃过早餐,顾傲霆打道回府。 顾北弦特意抽出时间来接他。 车子还未驶到大门口,远远就看到门口外面的路上,停着几辆黑色轿车,为首一辆黑色高配版路虎。 看车牌号,是蔺成枭的车。 顾傲霆冷笑。 正想上门去找他。 他自己就送上门了。 车子驶到近前。 蔺成枭推开车门下车,拦住顾傲霆的车。 司机急忙刹车。 顾傲霆打开车窗。 蔺成枭凑过来,弯下腰看着他,一张脸像苦瓜,“傲霆啊,大家都是亲戚,你何必要将我赶尽杀绝?合作切断,你撤资,已经让我伤筋动骨。你还放出那样的狠话,让全京都的人都不跟我合作,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我们公司主营是工程装饰,所有工程都要提前垫资,摊子铺大了,全靠贷款。眼下银行催我还贷,建材商停止给我供建材,我快要被逼死了!” 顾傲霆目光刀锋一样在他脸上划过,语气斩钉截铁,“那你就去死!” 蔺成枭脸一垮,刚要发作,忍了忍,“傲霆,你可能对我有误会,听我好好跟你解释。” 顾傲霆厉声道:“滚开!懒得听狗叫!” 蔺成枭牙一咬,变了脸,“袅袅的命毁在你手里,这是你欠我们蔺家的!快收回你放出来的话,否则袅袅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顾傲霆就笑啊。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因为一个死人,这一家三代要吃他一辈子。 顾傲霆对司机说:“下车,去后备箱拿我的高尔夫球杆来。” “好的,顾董。” 司机急忙下去,拉开车门,又去后备箱取出高尔夫球杆。 顾傲霆抬腿下车,接过司机手里的高尔夫球杆。 蔺成枭一怔,“你拿球杆干嘛?要打球吗?我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雅兴打球?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顾傲霆也不出声,拄着高尔夫球杆,大步往前走。 蔺成枭恼羞成怒,几步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顾傲霆,你耳朵聋了吗?我跟你说话呢!” 顾傲霆忽然转身,抄起手中的球杆,一杆敲在他的膝盖上。 蔺成枭没防备,“哎哟”一声痛叫,捂着膝盖弯下腰。 顾傲霆挥起钛金球杆,咚咚咚敲在他的肩上,后背上。 速度之快,以至于蔺成枭来不及反击,只能左躲右闪。 他的保镖急忙过来帮忙,顾傲霆的保镖齐齐拦住他们。 蔺成枭被打恼了,瞅准空,劈手就去夺球杆。 顾北弦大步上前扣住他的手臂,极有礼貌地说:“蔺叔叔,你要是喜欢我爸的球杆,回头我买给你,别抢他的,夺人所爱不道德。” 蔺成枭气得脸都黑了! “放开我!” 他用力挣扎。 奈何他不如顾北弦年轻力壮,再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 顾傲霆手中的球杆,雨点一样密集地落到蔺成枭身上、腿上。 不知打了多久,蔺成枭被打得站不起来,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吟。 顾傲霆这才扔掉手中的球杆,看向众人,一脸威严,字正腔圆道:“你们都看到了,是蔺成枭袭击我在先,我还手是正当防卫。” 蔺成枭气得一口鲜血喷出来。 第590章 招架不住 蔺家的保镖们急忙冲破阻拦,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把蔺成枭扶上车。 发动车子,朝医院开去。 没多大会儿,蔺家的车队全部消失。 世界终于恢复清静。 顾傲霆身体本就虚,刚才气头上全靠一股蛮力支撑着。 等蔺成枭一走,顾傲霆撑不住了,抬手按住胸口,额头冷汗涔涔。 顾北弦和秦姝连忙上前扶住他。 进了家门,换好鞋。 顾傲霆对顾北弦说:“你快去公司吧,有你妈照顾我就好。” 顾北弦松开他,“你俩别吵,有不可调节的矛盾,给我打电话。” 顾傲霆瞟一眼秦姝,“你妈现在舍不得吵我。” 秦姝想拧他的嘴。 一把年纪了,故意在儿子面前骚。 顾北弦看破不说破,笑道:“是,我妈现在可宝贝你了,你就是我妈的老baby。” 秦姝提高嗓门,“顾北弦,你别跟着瞎起哄!” 顾北弦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秦姝扶着顾傲霆,朝客卧走去。 顾傲霆停下脚步,抬起下颔指着主卧,“我记得我卧室在那里。” 秦姝眉头微皱,“你都睡客卧睡了三十多年了,也能忘记?” 顾傲霆眼神委屈,“我是一家之主,想睡主卧,有错吗?” 秦姝懒得跟个病人争,“没错,走吧。” 把顾傲霆扶进主卧大床前,秦姝拿了睡衣给他。 顾傲霆动作麻利地脱掉外套和长裤,换好睡衣睡裤,掀开被子,躺进被窝里。 秦姝扫他一眼,“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公司了。” 一听她要走,顾傲霆面色一瞬间变了,“你婚纱馆很忙吗?” “倒也不是很忙。你现在只要好好休养就行,家里有佣人有厨子,我待在这里跟你大眼瞪小眼,有意思吗?” 顾傲霆忙道:“当然有意思,我现在落下个后遗症,一会儿看不到你,就心慌。” 秦姝眉心拧起,“别骗人了。人家降头师都说了,你治疗得及时,后遗症很小很小。” 顾傲霆嘴唇一抿,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秦姝无奈,“你赢了,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再陪你一天。” “一天太短了。” “那你要多久?” “要下半辈子,还要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秦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辈子都够烦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才不要和你绑在一起。” 顾傲霆极认真地说:“我不烦。等百年后,黄泉路上我要买通孟婆,不喝孟婆汤。这样下辈子投胎,我还保留着这一世的记忆。到时,我一定要找到你,娶你为妻。我们平平淡淡、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秦姝被他麻得打了个激灵。 她抬手去摸他额头,“不烧呀,你是不是还有降头没解?” 顾傲霆握住她的手腕,一脸虔诚,“是,你给我下了情降,谁都解不开。” 秦姝浑身的肉都麻了。 一个唯利是图、浑身铜臭的老商人,突然说出这么一套套文艺兮兮的话,反差太大了。 秦姝好好打量了他几眼,“你先躺会儿,我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你不许走。” “不走。” 秦姝捏着手机去了书房,拨给顾北弦,“小子,你是不是让人给你爸下了情降?” “为什么这么说?” 秦姝扯扯唇角,“那老家伙,现在文艺兮兮的,情话一套套的,出口成诗,我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没下,是降就有害,那可是我亲爹。” 秦姝郁闷极了,“那他怎么那样?太矫情了!” “他身上遗传了奶奶的文艺细胞,之前被商业细胞压制了,现在释放出来了。” “你可真能扯。”秦姝掐了电话。 返回主卧。 一进门,秦姝吓一跳。 顾傲霆不知什么时候换了白衬衫,银灰色马甲,银灰色西裤,打着藏蓝色领带,头发梳得铮亮,嘴里衔一只火红的玫瑰花,身上还喷了男士香水。 香水和顾北弦用的是同款。 音响里流淌出轻柔动听的音乐。 顾傲霆朝秦姝微微一弯腰,把玫瑰花递给她,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请的姿势,“美丽的秦女士,能否赏光陪我跳一支舞?” 秦姝抹抹手臂,要将上面浮起的小米粒抹掉。 “顾大董事长,你好好做个人吧,一把年纪了,还搞这些。” 顾傲霆也不生气,依旧眉眼含笑,“你就当我二十六岁不行嘛?” 秦姝上下打量着他,“关键你这张脸,怎么看也不像二十六岁的啊。” 顾傲霆脸色微微一寒,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搂着她,踏着拍子就跳起来。 秦姝一怔,随即跟上他的舞步。 两人早年间都留过洋。 西方交谊舞自然跳得十分娴熟。 尤其是顾傲霆。 年轻时,因为身材高大,容貌帅气还多金,精力充沛,又是领导型的性格,每次学生舞会上,都是风云人物。 跳着跳着,顾傲霆身上开始热起来。 心脏也比平时跳得快一些。 搂着秦姝纤细柔软的腰肢,看着她风韵犹存的脸庞,顾傲霆不由得想入非非。 越想越心旌荡漾。 他低下头,嘴唇凑到秦姝嘴上,大着胆子,想吻她。 秦姝本能地一偏头,避开。 顾傲霆亲了个空,有点受挫,“你还是不肯接受我?” 秦姝不忍打击他,安慰道:“心里接受就好了,一把年纪了,没必要亲嘴。你去问问那些和我们年纪相当的夫妻,哪还有亲嘴的?” “陆砚书和华琴婉就亲。” “人家陆砚书年轻。” 顾傲霆眼神一沉,忽然弯下腰,一把抱起秦姝,就朝床前走去。 秦姝身体瞬间腾空。 她急忙推打他,“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顾傲霆不应,抱着她径直走到床前,把她放到床上。 他扯掉领带扔到一边,开始解腰带,“我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也很年轻!” 第591章 吻遍全身 秦姝盯着顾傲霆解腰带的手,秀美的脸紧绷着,“顾傲霆,你要是再敢对我用强,你就死定了!” 顾傲霆手停下,“可我控制不了自己。” “那就使劲控制!憋着!” “我这是后遗症在作祟,体内有一股洪荒之力,直往外冒。你就成全我吧,姝。” 秦姝头往旁边一歪,秀发半遮面,“我不想,没兴趣!” “你就躺着不动,我来,一会就好了,我快点。”顾傲霆语气请求,带着点点不易察觉的霸道。 秦姝没说话,双腿紧紧并拢。 顾傲霆用手掰了掰她的腿,掰不开。 又怕硬掰,再掰疼她。 想了想,顾傲霆低下头凑到秦姝白皙的脖颈上,开始亲起来,亲得细致又温柔。 渐渐从脖子,滑至她的锁骨。 锁骨下雪白肌肤往下延伸,带来无限遐思。 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到她平坦的小腹有着动人的弹性。 顾傲霆贪恋地握了握她细瘦的腰身,觉得心里一团火又在熊熊升起。 秦姝全程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任由他亲。 可他亲了很久,她都没有半分情动的模样。 心很干。 秦姝悲伤地发现,自己可能对性,冷淡了。 顾傲霆和柳忘那次的事,太恶心,也太尖锐。 把她从一个正常人,强行阉割成了一个不正常的人。 说实话,像他们这样的家庭,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逢场作戏的不少,大部分女人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她却忍不了。 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眼里怎么能容下沙子? 顾傲霆开始解她的衬衫扣子。 秦姝也不阻止,只淡淡道:“我们已经不年轻了,凑合着过日子不行吗?为什么非得做这种事?我都快绝经了。” 顾傲霆缓缓抬起头,“我是男人,我有需要。” “那你这二三十年都是怎么过的?” “之前忙工作,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偶尔有,都是自己解决。现在你在我身边,我忍不住。我爱你,姝。” 顾傲霆温柔地摸摸她的脸,“很爱。” 秦姝极轻地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 上了岁数,再听男人说情情爱爱,心无半点波澜。 看样子,谈情说爱还得是年轻时。 衬衫扣子一颗颗解开。 顾傲霆低下头,去亲吻她白皙的肩头,吻她婀娜的腰肢…… 几乎吻遍了她的全身。 可是他忙活半天,秦姝的心依旧很干,干得像龟裂的田地。 顾傲霆招数用尽,怎么都撬不开她干涸的心。 只好颓然放弃。 他抬手擦擦额头细密的冷汗,趴在秦姝身上,“怎么了你这是?” 秦姝一双秀目空洞地瞅着天花板,“回头我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顾傲霆心里骤然一痛,双手抱她更紧,“是我不好。我当年不该借酒消愁,铸成大错,伤害你。” “我也想放下,可是身体不听使唤。我去治治看吧,能治就治,治不了,就离。你说得对,你也有需求,我不能白占着你的窝。财产分割,我娘家那部分,给北弦、南音和阿野他们就行,我不要了。” 顾傲霆心口像被人剜走一块肉。 他一把将秦姝按进怀里,整个儿抱起来,抱得紧紧的,“不离,就不离!我们去治,治不好,也不离!以后不要再说离婚的事了,知道吗?” 秦姝盯着他泛红的眼圈,笑,“眼睛怎么还红上了?” 顾傲霆有点不好意思,别过头揉了揉眼睛,“我眼睛没红,是你看花眼了。” 秦姝笑得更厉害了,“老家伙,年轻时都没这么感性,年龄越大,越感性了。” “我不老,我年轻着呢。” 秦姝抬手摸摸他虽染风霜却不失英俊的脸,“小家伙,你真年轻。” 顾傲霆不乐意了,“叫我傲霆,我有名字。” 秦姝推了推他的腰,“去洗澡吧,重死了,也不怕压死我。” 顾傲霆这才意识到不妥,慌忙从她身上爬起来。 去浴缸泡了个热水澡,顾傲霆换好衣服,却没回卧室。 转身去了书房。 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条烟,拆开一盒,抖出一根,点燃吸起来。 许久不抽烟,他被呛得直咳嗽。 一根烟抽了很久,才抽完。 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顾傲霆盯着里面的灰烬出了会儿神。 沉默很久。 他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忙吗?” 顾北弦低沉磁性的声音传过来,“刚忙完,回家来看孩子了,有事?” 顾傲霆深吸一口气,重新点燃一根烟,放进嘴里,“忽然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头一次从父亲嘴里听到这么消极的话。 顾北弦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我妈又打你了?” “没有。” “那是怎么了?” “我……”顾傲霆说不出口。 不过顾北弦猜了个大半,安慰道:“别消极,你还有公司,有我妈,有孙子。外人不知有多羡慕你,老婆是大家闺秀,长得漂亮,事业有成。你能干,工作能力强,儿子争气,孙子活泼可爱。实在不行,就想想楚砚儒。他那么惨,不也活得好好的?” 想到比自己惨一万倍的楚砚儒,顾傲霆心里稍微平衡点了。 “开视频,我要看看我大孙子。” 顾北弦急忙走到孩子的电动摇篮旁,打开视频。 望着镜头里奶白可爱的大孙子,一笑露出几颗小奶牙,顾傲霆挫败的心瞬间被治愈了。 逗了会儿孩子,顾傲霆心满意足地关上视频。 满血复活。 这边,顾北弦把手机扔到一边,抱起儿子,在他耳朵上亲亲,“我的大胖儿子,一会儿不见,就想得难受。” 苏婳拿着奶瓶走过来,“孩子给我,我喂喂他。” 顾北弦伸手接过奶瓶,“我来喂。” “你在公司忙一天了,还是我喂吧。” “不用。” 顾北弦抱着孩子走到沙发上坐下,单手抱着他,把奶嘴熟练地塞到他的小嘴里,漫不经心道:“我喂孩子,等会儿你喂我。” 苏婳耳根一热,嗔道:“不正经。” “在外面正经惯了,回来跟自己老婆就得不正经,才有意思。” 苏婳嫣然一笑。 喂孩子吃完奶粉,顾北弦让他趴在自己肩上,轻轻拍他后背,让他打嗝。 打完嗝,顾北弦抱着他,轻声哼唱:“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块宝,投进爸爸的怀抱……” 唱到第四遍时,孩子睡着了。 顾北弦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交给楼下的柳嫂看着。 回来,把门反锁上。 顾北弦走到苏婳身后,搂住她恢复苗条的腰身,一本正经道:“我有个过亿的项目,想和顾太太合作。” 苏婳扑哧笑出声,“道貌岸然的家伙。你洗澡了吗?” “洗了,我现在一回家就洗澡,怕从外面带回来细菌,影响孩子。” “那就开始吧。” 顾北弦弯腰打横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掀起她的睡衣,轻车熟路…… 第592章 铺天盖地 顾北弦气息微喘抱紧苏婳,胸中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她小巧的舌尖顶进来,有一点橙子的甜味。 整个人像无骨的沙,在顾北弦身上流泻得到处都是。 年轻加上饮食调养和产后修复,苏婳恢复得很好,腰身紧致,一双长腿柔软富有弹性,又不失韧劲。 才几个回合,顾北弦就差点要缴械投降。 他腾出一只手臂,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刚要拿durex。 苏婳握住他的手,“不用,今天是安全期,排卵期我都很难受孕。” 顾北弦也不喜欢戴那玩意儿,像隔靴搔痒。 两人天人合一之后。 顾北弦将苏婳搂在怀里,低头吻吻她汗湿的额头,磁性的声音湿湿的,“你真棒。” 苏婳微微拧眉,“其实生完孩子,是有点担心的,担心不如从前,毕竟我是顺产。” “完全不用担心,和从前一样。” 苏婳盯紧他的眼睛,“不如从前,你也不敢直说,对吗?” 顾北弦笑,将她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不自信的男人,才会怪女人,怨天尤人。自信的男人,只会想办法取悦女人,爱护女人。” 苏婳心里涌起一种感动的情绪,把身子朝他怀里靠了靠。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隔天,傍晚。 顾北弦打电话把顾谨尧叫来办公室。 亲自泡茶招待他。 顾谨尧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问:“你爹恢复得怎么样了?” 顾北弦倒好茶推到他面前,“除了情绪有点悲观,其他都还好。” 顾谨尧勾勾唇角,“他那么自负的人,也会悲观?” “再强大的人,也会有情绪消沉的时候。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你帮了我一件事,我也帮你一件。” 顾谨尧捏着小巧的紫砂茶盅,抿一口茶,“什么事?” “云瑾被禁赛的事,我找关系帮忙处理好了。用不了几天,云瑾就能接到通知。” 顾谨尧微抬眉梢,“你手眼通天吗?连国外也有关系?” 顾北弦云淡风轻道:“国外没有,老外也不吃那一套,但在岛城有,恰巧靳帅是岛城的。” 听到“靳帅”二字,顾谨尧眼神微微一冷,“那小子脾气又臭又硬还装,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从他身上不好下手,我从他爹身上下的手。他爹是生意人,生意人好谈条件。事情的确是靳帅所为,但是他没亲自动手,找的人。那小子喜欢云瑾,想毁了她,再让云瑾求他,好趁机拿下云瑾。不过,你的枪把他吓到了,后续动作,他没敢继续。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懂。” 顾北弦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桌子底下拎出两个密码箱,“这是靳帅父亲给云瑾的精神补偿费。靳帅不会露面,由替罪羊出面承担所有责任。这事就此翻篇,他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顾谨尧扫一眼那两个密码箱,手指渐渐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 他手中的紫砂茶盅捏碎了。 顾北弦微微摇头。 这宁折不弯的性格。 他抬手拍拍顾谨尧的肩膀,“退一步海阔天空。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找人把靳帅抓过来揍一顿,但是不要闹出人命,也别把他打残了。他爹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还是晚来得子,打残了不好说。” “知道了。” 顾谨尧拎着密码箱走了。 上车。 他给云瑾打电话,“过几天你的禁赛就被取消了,会还你一个清白。” 云瑾道:“我刚接到了教练的电话。” “对方给了你一笔精神补偿费,我拿给你。” “好。” 顾谨尧问:“送到你家,还是?” “去你家吧。” “那我在家里等你。” 顾谨尧发动车子往回返。 途径超市,特意进去买了几样新鲜的食材,好亲自做饭给云瑾吃。 回到家,把密码箱拎上楼。 顾谨尧进了厨房,洗手做羹汤。 排骨焯水炖上。 大闸蟹放上调料,上蒸锅。 又炒了两个青菜。 饭菜做好时,顾谨尧去浴室冲了个澡。 身上出汗了,怕云瑾闻到汗味,不喜欢。 冲完澡吹干头发,顾谨尧刚换好衣服,门铃响了。 打开门。 是云瑾来了。 右手抱一束香槟玫瑰,左手提一瓶红酒。 她今天特意化了点淡妆,长发披散开,明眸皓齿,唇红齿白。 睫毛上淡淡刷一层睫毛膏,显得睫毛更长了,像两排小扇子。 身上穿得不再是往常休闲的服饰,而是一条水青色的修身连衣裙,显得她婀娜多姿,亭亭玉立。 顾谨尧上下扫她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原来她不只阳光活泼,稍微一收拾,也挺有女人味。 云瑾甜甜一笑,“还不请我进去?” 顾谨尧这才收回视线,微微一笑,“今天气色挺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终于要沉冤得雪了,气色当然好了。” “快进来。” 云瑾进屋换鞋,走到餐桌前,把花放到餐桌中间,把红酒拆开外包装,放到桌上。 顾谨尧道:“我去厨房盛汤。” “我把红酒打开,先醒着。” “开瓶器在酒柜那里,你找一下。”顾谨尧说完,走进厨房去盛汤。 云瑾在酒柜里找到开瓶器,却没找到醒酒器。 她提高音量问:“醒酒器在哪?” 顾谨尧在厨房里回道:“在书房,我上次喝红酒,忘记拿出来了。” “好,我去拿。” 云瑾噔噔噔跑到书房。 顾谨尧把汤和菜端到餐桌前,筷子和汤勺摆好,左等右等,却等不到云瑾出来。 他迈开长腿,朝书房走去。 里面静悄悄的。 顾谨尧轻轻把门推开一道缝。 看到云瑾正对着抽屉发呆。 顾谨尧道:“在看什么?怎么不出来吃饭?” 云瑾抬起头凝视着他,大眼睛湿漉漉的,像被晨露打湿的花瓣,“这里好多我的照片,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顾谨尧噎住。 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云瑾忽然直起腰,朝他跑过来,一把抱住他,“我很开心,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顾谨尧刚要开口。 下一秒,嘴被云瑾堵住。 她把他推到座椅上。 抬腿跨到他的腿上。 顾谨尧身形微微一滞。 紧接着他握着她的腰,站起来,把她按到沙发上,低下头吻住她绯红的唇,那吻如疾风,如骤雨,铺天盖地…… 第593章 软了双腿 顾谨尧的吻霸道却不失温柔,仿佛有魔力。 云瑾被他亲得快要燃烧起来,浑身都是灼热的,身体绵软无力。 他的手隔着薄薄的连衣裙,覆到她的腰肢上抚摸,渐渐往上,划过她的后背,环住。 云瑾在他怀里极轻地颤了一下,是触电的感觉,肉身好像要飞起,只想在他身下燃烧,片甲不留。 有点后悔今天穿长裙了。 虽然漂亮,但是顾谨尧不好往里伸手。 她希望他能再霸道一点,能撕裙子的那种霸道。 可顾谨尧太君子了。 发乎情,止乎礼,只打算亲她,没打算干点别的,连摸她都摸得极有分寸。 云瑾有点失落。 不过他能主动亲她,已经大有进步。 长长的深吻过后,顾谨尧从云瑾身上下来,俯身帮她整了整被压皱的连衣裙,问:“有没有压到你?” 云瑾大眼睛湿湿的,小巧的耳珠泛着淡淡一层粉,“女人是软的,不怕压。” 顾谨尧笑,“你小小年纪懂得倒挺多。” “以前挺单纯的,小白花一只。去年为了追你,上网恶补各种知识,一不小心补过了,就成小黄花了。” 顾谨尧笑意深浓,“是我的错。” 云瑾唇角溢出小小梨窝,“你是错了,错在太迷人。” 顾谨尧盯着她唇角的梨窝有片刻失神,“你这不是小黄花了,是小黄蜂,不只黄,还能产蜜,嘴像抹了蜜一样甜。” 云瑾睫毛眨了眨,俏皮一笑,“我不只嘴甜,其他地方也甜,你要尝尝吗?” 顾谨尧一怔,想歪了。 眼睛瞬间不知该往哪里看好了。 云瑾也意识到说过火了,急忙低下头去看抽屉里的照片,“对了,这些照片怎么不摆出去?” “床头柜那边已经摆上了,其他地方先不摆了。家里经常来客户,男的居多,总是盯着你的照片看,色狼一样。我怕自己忍不住,会戳瞎他们的眼睛。” 云瑾夸张地笑了笑,“你占有欲好强。” 心里却很开心。 被他在意的感觉真好。 顾谨尧从写字台上拿起醒酒器,“走,出去吃饭吧,大闸蟹凉了就腥了。” “好。”云瑾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 一走路,才发现,腿是软的。 有的人就是有这种本事,只是亲亲,就能让她软了双腿。 她有点期待和他做那种事。 一定更美妙吧。 上次一起野泳,她偷偷瞟过他一眼,泳裤之下,挺波澜壮阔的。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餐厅。 落座。 顾谨尧把红酒倒进醒酒器里醒着,拿起一只大闸蟹剥起来,很快剥出肥肥的蟹黄和蟹腿肉,放到一个小盘子里,推到云瑾面前,“快趁热吃。” 云瑾抬起精致的下巴,“你喂我。” 顾谨尧微微扬唇,拿起一块蟹腿肉递到她唇边。 云瑾张嘴咬住蟹肉,故意连他的手指也含住,莞尔一笑,笑得像个千娇百媚的小妖精。 手指温软的触感清晰地传来,顾谨尧心里像挤破了一眼泉,汩汩涌动。 涌出个活蹦乱跳的春天。 他很快抽回手指。 云瑾咽下蟹肉,“我最近在恶补古董知识。” 顾谨尧继续剥着蟹肉,问:“怎么忽然对古董感兴趣了?” “想和你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古董很枯燥的,没必要强行逼自己去学。我话一直很少,从小就少。” 云瑾微微偏头,“你和苏婳在一起,话也少吗?” 顾谨尧剥蟹肉的手一顿,很快垂下眼睫,“也少。” “她是娴静温婉的性格,一看就不太爱说话。” “以后不要提她了,也不用跟她比,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好。” 顾谨尧冷硬的眉眼温柔地望着她,“既然选择了你,我就会努力对你好。” 云瑾心里暖乎乎的。 吃完饭后,云瑾帮忙收拾桌子。 两人端着碗碟,走进厨房,放进洗碗机。 顾谨尧收拾刀和板,把用剩的食材放进冰箱。 云瑾就帮忙打下手,轻叹道:“感觉像做梦一样。” 顾谨尧转身,用手指轻轻刮刮她的鼻梁,“我也觉得像做梦。原以为三十岁,会为了应付我妈,随便找个女人结婚,没想到会遇到你。” “这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人生不止一条路可走。” 收拾好厨房。 云瑾道:“想去你卧室看看。” “男人的卧室没什么好看的。” “去看看你床头柜上摆着的照片。” 两人来到卧室。 这是云瑾第一次进顾谨尧的卧室。 卧室很大,家具却摆得很少,只一张床和两个配套的床头柜,靠墙一个橱柜。 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一丝不苟,一看就是部队出来的那种。 云瑾走到床头柜前,拿起照片。 心里有细微的感动。 一年多了,冰块终于一点点融化了。 值了。 顾谨尧抬腕看了看表,“不早了,送你回去吧。” 云瑾有点失落,不过还是笑道:“好,你刚才没喝酒吧?” “没,因为要送你,就没喝。” “你还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就当你夸我了。” 云瑾依依不舍地走出顾谨尧的卧室。 来到鞋柜前,换好鞋子。 顾谨尧拿起车钥匙,两人出门上车。 一路上,云瑾心情明显很好,不停地说,不停地笑。 顾谨尧握着方向盘,静静地听着。 他和苏婳性格太过相似,都是极安静的人。 云瑾却和他性格互补。 这可能也是苏婳喜欢顾北弦的原因吧。 他们俩也是互补的性格。 缘分这东西,有时候很微妙。 把云瑾送到云家门口。 云瑾握着他的手恋恋不舍,还没分开就已经开始想念。 顾谨尧摸摸她的头,“快进去吧,外面蚊子多,别咬着你,我们改天再约。” 云瑾大眼睛里闪烁着星芒,“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 顾谨尧微微挑眉,“这么黏人?” “会不会烦我?” 顾谨尧如实道:“不会,喜欢被你黏着。” 云瑾甜甜一笑,“那就好。” 她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下巴,“再见。” 辞别云瑾,顾谨尧上车,原路返回。 开着开着,顾谨尧发现后面一辆黑色日产轿车,远远跟着他的车。 顾谨尧试探地加油门,提速。 对方跟着提速。 顾谨尧降速,对方也降速。 顾谨尧在前面拐弯,对方也在前面拐弯。 这绝对不是巧合! 顾谨尧突然单手打方向盘,朝偏僻路段上开。 对方的车隔着一定距离,跟上来。 这路段车辆极少。 开着开着,就剩他们两辆车了。 顾谨尧忽然在前面岔路口调头,绕回去,紧接着提速,从后面追上那辆车,拦住车头,降下车窗,问:“谁派你来的?” 第594章 神秘人物 那辆日产轿车却紧紧关闭车窗,里面的人,一声不吭。 隔着挡风玻璃,顾谨尧看到一张陌生面孔,留着很普通的男士平头,头发有点稀疏,年纪得三十岁开外。 明明是夏天,那人却穿着高领衣服,领子竖起来,挡住半边脸。 鬼鬼祟祟,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顾谨尧又问了一遍。 那人还是不回答。 这就很不礼貌了。 顾谨尧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 绕到后备箱前,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带倒刺的狼牙棒。 顾谨尧举着狼牙棒,走到日产车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是谁派你来的?” 男人脸缩在领子后面,双手握紧方向盘,依旧一言不发。 “砰!” 一声巨响! 狼牙棒将车窗玻璃砸烂了。 男人终于开始害怕,猛打方向盘,往后倒车,加速,逆行逃走。 顾谨尧却没追。 他不是个好勇斗狠的人。 对方来路不明,大半夜追上去,说不定会有诈。 顾谨尧拿手机拍下那车的车尾。 夜色昏暗,拍得不是太清楚。 他把照片发给手下人,让他们想办法查出车主信息。 次日上午,助理查出来了,对方是个私家侦探。 顾谨尧陷入沉思。 是谁找私家侦探,来查他? 蔺老头疯了,顾凛进了精神病院,蔺成枭还在医院养病,这三人排除。 靳帅没必要找人查他。 客户更没必要。 云瑾和云家人不会做这种事。 顾谨尧想了很久,都没想出可疑对象。 出去办事的时候,经过顾氏集团。 顾谨尧从后备箱拎出两个玩具礼盒,上楼,找顾北弦。 把玩具礼盒放下。 顾谨尧开门见山地问:“有人找私家侦探调查我,你觉得会是谁?” 顾北弦一顿,“你怀疑我?” 顾谨尧勾唇,“我要是怀疑你,就不会上门来找你。我就是想不通,谁那么闲,居然找私家侦探调查我。” “是追你的那帮女人吗?” “不是,我和云瑾交往后,她们早就知难而退了。现在人都很务实,看不到希望就退。像我和云瑾这么有恒心有毅力的,少之又少。” 顾北弦瞥了他一眼,“我也想不出是谁这么闲。” 顾谨尧环视一圈,视线在桌角摆着的宝宝照上定格。 他走过去,拿起照片,盯着孩子的小胖脸仔细打量,“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你儿子都七八个月了,长得挺像你,但是比你可爱。” 顾北弦就喜欢别人夸他儿子,当即道:“既然那么喜欢小孩子,就快生个吧,名字我都帮你们想好了。生男孩叫顾骁,骁勇善战,和你名字也很配。生女孩就叫顾纤云,纤云弄巧,诗情画意,正好云瑾姓云。” “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儿子名字是谁取的?” 顾北弦道:“当然是奶奶了。顾逸风,出自《文心雕龙,辨骚》,‘惊才风逸,壮志烟高’。” 顾谨尧挑眉,“自己儿子名字取不了,就拿我孩子练手?” 顾北弦扬扬唇角,“你是我弟,我这个当哥的多为你考虑,是应该的,别不识好人心。” 顾谨尧放下照片,“走了。” “要我派几个保镖保护你吗?” 顾谨尧头也不回,“别,你那帮保镖只会影响我拔枪的速度。” 一周后。 峥嵘拍卖行来了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男人手里拎一只密码箱。 指名要见顾谨尧。 顾谨尧让人把他带到办公室来。 进门后,男人自称姓朱,叫朱赤,近朱者赤的赤。 五官端正,细长脸,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西装革履。 看着有几分像助理的模样。 朱赤指指手里的密码箱说:“我家先生有一只雍正时期的青花梅瓶,想上拍,特意让我来找你。” 顾谨尧把他让到沙发上坐下,吩咐秘书上茶。 顾谨尧道:“请朱先生把密码箱打开,我先看看货。” 朱赤输入密码,打开密码箱。 顾谨尧并未将梅瓶拿到手上察看,只隔空细看。 那是一只清朝时期的青花梅瓶。 梅瓶胎质坚硬,釉面莹亮润泽,青花色泽典雅。 上面所绘的梅花枝杆苍劲挺拔,两侧山石边斜倚出几丛翠竹,伴以双蝶翩飞。 画意灵动有趣。 这是雍正时期的青花审美。 多年古董从业经验,顾谨尧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大开门的正品,一眼真。 顾谨尧察看梅瓶时,朱赤就借着这个机会,悄悄打量他。 顾谨尧察觉到了,视线上移,落到朱赤的脸上。 四目相对。 朱赤匆忙收回目光。 顾谨尧微微一笑,“这只梅瓶朱先生要上拍的话,可以正常走手续,正好能赶上秋拍,卖掉后,要交一部分佣金。如果急用钱,也可以直接卖给我们,价格会低点。” “不急用钱,就正常走手续吧。” “那就跟我助理去走手续吧,先去鉴定。” 朱赤却没动,手指搁在膝盖上,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谨尧扯一下唇角,“朱先生,你还有事?” “啊,没事。” 顾谨尧手指微微握紧,“你来拍卖梅瓶是假,见我是真,我猜得对吗?” 朱赤嘴硬,“我就是想卖瓶子。” “那你为什么不问估价?” 朱赤这才想起来,“这瓶能卖多少钱?” “估价五六百万,遇到喜欢的,拍个上千万也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会流拍,一切皆有可能。” “这价格可以。”朱赤收敛情绪,把密码箱轻轻合上。 他拎着密码箱,和顾谨尧的助理离开办公室。 两人办完手续。 朱赤带着梅瓶离开了。 顾谨尧问助理要来朱赤的身份证复印件,找人查了,国内没有这个人。 是国外来的,身份信息保密。 联想前几天跟踪他的那个私家侦探。 顾谨尧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张看不见的网。 对方明显是冲他来的,应该不是图钱。 那是图什么? 顾谨尧再次陷入沉思。 这天顾谨尧忙到很晚,才离开公司。 出门,他抓着车钥匙,朝大门旁边的停车场走去。 没走几步,顾谨尧被头顶上空私人飞机的轰鸣声吸引。 他抬头朝天上看。 那架私人飞机也不飞走,就一直在上空盘旋不去。 顾谨尧直觉私人飞机里,有人拿望远镜在看他。 长年打鹰,哪受得了被鹰啄? 顾谨尧拿起手机,拨通那个朱赤的号码,语气很不客气,“朱先生,你们到底想搞什么?” 第595章 深藏不露 朱赤客气地回道:“顾公子,你多疑了,我就是找你们卖个古董,不是坏人,也不会伤害你。” 顾谨尧觉得他这人遮遮掩掩的,不磊落,让人很不爽。 不过做生意,没有得罪客户的道理。 得罪一个客户事小,毁拍卖行的名声事大。 顾谨尧挂断电话,上车。 发动车子离去。 一分钟后,盘旋在上空的私人飞机飞走了。 很快,飞机降落到一家大型酒店楼顶的停机坪上。 机舱门打开,舷梯放下来。 保镖打前阵,紧接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顺着舷梯,缓缓走下私人飞机。 男人高,瘦,一身白色休闲装,戴一副宽大的墨镜。 墨镜下一双锐利的眼睛,深藏不露。 正是朱赤的主子,赫啸白。 新加坡籍华人。 在保镖的簇拥下,赫啸白乘电梯进入酒店。 朱赤早就订好顶楼的套房,等着他。 赫啸白进屋,落座,摘掉墨镜,扔到桌上,露出一张瘦长却不失英俊的脸。 那双锐利的眼睛,大而幽深,睫毛又粗又长。 眼白泛着血丝,眼底一圈青黑,是长期睡眠不好导致的。 赫啸白抬手捏捏眼眶,脸上没什么表情。 朱赤殷勤地拿起茶壶,给他倒茶。 茶倒好,朱赤开口,“赫董,据我观察,顾公子是个非常有个性的人,聪明,机警,行事干练,关键是不缺钱。我觉得,您此行想带他走,难度不小。” 赫啸白端起茶杯,缓缓抿一口茶,放下杯子道:“刚才在直升机上看到了,不急,慢慢来。” 朱赤又说:“我派人打听过了,蔺老爷子疯了,蔺成枭住进了医院,顾凛在精神病院,他们已经自身难保。” 赫啸白嗯一声,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咀嚼几下,咽下。 沉思两秒,赫啸白吩咐:“帮我联系顾谨尧,我要见他一面。” “好的,赫董。” 朱赤去打电话。 三分钟后。 朱赤回来,“赫董,顾公子同意见您,约在明天上午十点半。” 赫啸白表情寡淡,“可以。” 朱赤提醒道:“我们这样堂而皇之地去见顾公子,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 赫啸白手指轻轻摩挲腕上的表盘,淡声道:“无妨。” 次日,上午十点半。 赫啸白准时来到顾谨尧的办公室。 他依旧一身白色休闲装配宽大的墨镜,连鞋袜都是白色的。 普通男人穿一身白,会让人觉得他很装,赫啸白却没有,只给人一种斯斯文文,风流倜傥的感觉。 可能他够高够瘦,皮肤呈一种病态的苍白。 顾谨尧把他让到沙发前坐下。 助理上茶。 支走所有人,办公室只剩了顾谨尧和赫啸白。 顾谨尧端详赫啸白几眼,开门见山道:“赫先生,先是派私家侦探调查我,接着又派手下人来试探我,是为了什么?” 赫啸白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哈哈一笑,“不愧是异能队出身,推理能力不简单。” 顾谨尧也不接话,只静静注视着他。 赫啸白端起小小的白瓷茶盅,抿一口茶,缓缓道:“我说欣赏你,爱才心切,来找你合作,这个理由合适吗?” 顾谨尧唇角轻扯,“这个理由挺牵强。” 赫啸白微微敛眸,“我想给你们拍卖行投一笔资金。” 顾谨尧婉拒,“我们拍卖行暂时不缺钱。” 赫啸白皮笑肉不笑,“顾公子一直都这么有性格吗?” “分人,主要是跟赫董不熟,突然来说注资,我们不得不慎重考虑。” 赫啸白不以为意,“做生意么,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我们就是老朋友了。”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顾谨尧道:“进来。” 门推开,进来的是云瑾。 赫啸白扭头细细打量她。 顾谨尧一顿,问:“来之前怎么没打个电话?” 云瑾晃晃手里的花,“我每次来,都不打电话啊。” “你先去会客室等我一会儿,我忙完去找你。” “好吧。”云瑾转身离开。 门关上。 赫啸白问:“女朋友?” 顾谨尧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淡淡道:“我就是个搞古董拍卖的,对赫董应该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不值得您在我身上费心。” 赫啸白墨镜后面的眼睛露出热切的光芒,面上却平淡,“我交朋友从来不看值得不值得,全凭自己喜欢。” “巧了,我也是,但我交朋友条件更严苛。” 赫啸白微微一笑,“年轻人,不要太排斥我,接受我对你没害处。” 顾谨尧觉得这人和当初的云瑾有一拼。 都有点穷追猛打的意味。 但他对云瑾不排斥,对赫啸白却莫名地反感,甚至本能地警惕,觉得这人心怀不轨,来者不善。 赫啸白抬腕看看表,“中午有空吗?一起吃顿饭。” “不了,中午我有约。” “那就晚上?” “晚上也有约。” “明晚呢?” “明晚后晚都有约。” 赫啸白呵呵笑一声,“年轻人,你知不知道在新加坡,有多少人排着队想和我共进晚餐?” “这是京都。” 赫啸白定定瞅一眼顾谨尧,轻吁一口气,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的名片,你哪天有时间了,给我打电话吧。我在此地最多停留一周,一周后,就回去了。” 顾谨尧收下。 赫啸白起身离开。 朱赤和保镖簇拥着他朝电梯走去。 下楼,上车。 赫啸白摘掉墨镜,手肘搭在车窗上,轻轻捏着太阳穴,幽幽道:“这小子,真如你所说,油盐不进,难缠得很。” 朱赤忙说:“要不要直接告诉他您的身份?” 赫啸白闭眸思索几秒,“不妥,事情牵扯太多,他个性又太强,温水煮青蛙比较好一些。后来进去的那女孩,你打听了吗?” “我向他们拍卖行的保洁阿姨,打听了。那女孩是个奥运冠军,叫云瑾,父亲是云氏集团的董事长。云小姐今年二十三岁,和顾公子交往一年多,俩人关系还可以。我觉得从云小姐身上下手,要比从顾公子身上更好下手。” “我也这么觉得,慢慢来吧,不着急。” 一行人乘车回到下榻的酒店。 进入酒店大厅。 赫啸白朝电梯走去,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赫啸白!” 声音有点熟悉。 赫啸白回眸。 隔了三十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蔺成枭! 赫啸白神色微变,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握起。 第596章 恭喜阿尧 蔺成枭神色憔悴,面色惨白,由保镖搀扶着,踟蹰地走过来。 走近了,他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赫啸白,眼里的惊讶渐渐浓重,“真的是你?” 赫啸白往上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语气淡淡,“有事吗?蔺总。” 蔺成枭毫不客气地说:“你不是早就定居新加坡了吗?突然回国做什么?” 赫啸白似笑非笑,“听说蔺家已经濒临破产了,居然还有闲心思关注我。有这闲功夫,不如想想办法,怎么阻止公司破产吧。”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蔺成枭非常强势地命令道:“你现在就回新加坡去,不要再踏入京都半步!” 赫啸白突然大笑不止。 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笑完,他淡漠地扫一眼苟延残喘的蔺成枭,“蔺总,我早就不是三十年前那个任由你拿捏的打工仔了,请你注意点说话语气,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温和,但就是透着一股子压迫感。 让蔺成枭莫名打杵。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蔺成枭强硬惯了,哪怕快要破产了,身上的硬气还未消。 他强撑着挺直腰杆道:“你不就三十年前跑去新加坡,做了当地富商的上门女婿吗?一个吃软饭的,有什么好横的?我让你走,你就走,否则别怪我下手太狠!” 话音刚落。 “啪啪!” 朱赤左右开弓,狠狠甩了蔺成枭两个耳光! 他出手太快,太猝不及防。 蔺成枭被打蒙了,整张脸火辣辣的,眼冒金星。 他恼羞成怒,冲手下的保镖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打!” 蔺家的保镖听令,唰地围住朱赤,扎好马步,挥起拳头,做出动手的架式。 朱赤忽然弯腰,一个螳螂腿将其中一个保镖绊倒! 紧接着挥起一记勾拳,朝另一个保镖的眼睛打去! 一拳把他的眼睛打得乌青!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保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就朝朱赤冲去。 这时酒店经理带着保安们呼啦啦地围过来。 经理客气道:“尊敬的贵宾,请不要在酒店大堂动手。” 蔺成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瞅一眼赫啸白和身后的保镖,愤愤地哼一声,带人走了。 经理向赫啸白致以歉意。 赫啸白不在意地摆摆手。 一行人走进电梯。 朱赤向赫啸白道歉:“对不起赫董,是我防备不周,走漏了消息。” 赫啸白单手插兜,“不怪你,蔺家有些本事,好在蔺老头疯了,那老家伙是最阴的。” 朱赤道:“刚才在大厅,除了蔺成枭,好像还有人跟踪我们。” 赫啸白笑,“是我低估了这帮人,或者低估了我自己。三十年过去了,没想到我还是这么受人瞩目。” “我推测,跟踪我们的多半是顾谨尧顾公子的人。” 赫啸白极浅地扯一下唇角,“这小子,警惕心太强了。” 朱赤说:“听说他年轻时吃了不少苦头,为了躲避追杀,出国。为了练就生存本领,进了异能队,受了很多磨练。这样的人,不机警也没办法。” 赫啸白眼神黯然,轻轻叹口气,“苦了那小子了。” 同一时间。 顾谨尧接到手下的电话,“少董,我悄悄开车跟着赫啸白的车,来到他下榻的酒店。看到他和蔺成枭交谈,两人认识,没谈几句,手下人就大打出手,闹得不欢而散。” “知道了,这几天你暗中跟紧赫啸白,小心点,别被他发现了。” “遵命,少董。” 挂电话后,顾谨尧找到顾北弦的号码,拨过去,“赫啸白这个人,你认识吗?” 顾北弦思索一瞬,“不认识,有事?” “很莫名其妙的一个人,先是派私家侦探跟踪我,又派手下人来试探我。今天突然找上门,要给我们拍卖行注资。他和蔺成枭也认识,不过两人好像闹僵了。” “老顾应该认识,我去问问他。” 顾北弦放下手机,把桌上的文件收起来。 起身去了顾傲霆的办公室。 顾傲霆还在休养期间。 不过他闲不住,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办公。 顾北弦倒了杯热水,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身体怎么样?” 顾傲霆捏着手中文件,头也不抬,“一工作,身体就有劲儿了。我天生就是劳碌命,让我躺在家里享清福,我能难受死,一来办公室,神清气爽。” “赫啸白你认识吗?” 顾傲霆猛地抬起头,“谁?” “赫啸白。” 顾傲霆眼里闪过一抹微诧,“你问这人做什么?” “这人是好,还是坏?最近缠上阿尧了,和蔺成枭也认识。” 顾傲霆缓缓垂下眼皮,“这人三十年前曾是我的助理,长得一表人才,工作能力也强,对我忠心耿耿。出了柳忘那事后,他和司机等人辞职了。听说后来去了国外,给一个富商当了上门女婿。这些年,用了那么多助理,最难忘的,还是他,机灵贴心,人也很聪明,能想我所想,急我所急。” “既然那么喜欢,当时为什么要放他走?” “柳忘那事毕竟是丑事,当时知道的工作人员,全都辞退了。” 顾北弦蹙眉,“时隔三十年,他忽然回来找上阿尧,有没有觉得其中有古怪?” 顾傲霆点点头,“是挺古怪。” “我派助理好好打听一下。” “好。” 顾北弦拨给助理,报了赫啸白的名字,让他尽一切可能地去打探消息,打探外人不知道的那种,尤其是家事、隐私。 隔几日,傍晚。 助理进来汇报,“顾总,费了些功夫,终于打听到了。” 顾北弦薄唇微启,“说。” “赫啸白的独子今年年初,和朋友在佛罗里达州魔鬼洞浮潜时,丧生了。” 顾北弦眉心拧起,“独子丧生,赫啸白才五十多岁,年纪不算太大,和太太再生一个就好了,为什么舍近求远,跑来京都?” 助理如实道:“赫太太当年生儿子时大出血,切掉了子宫。赫啸白前几年骑马,伤到了生殖系统,不能再育。” 某些答案呼之欲出。 顾北弦抬手,“你出去吧。” 助理转身离开。 顾北弦拿起座机,拨通顾谨尧的号码,“恭喜你,可能要多个爹。” 第597章 胜似兄弟 手机里一股奇异的死寂。 过了足足一分钟,顾谨尧才开口,“请说详细点。” 顾北弦道:“赫啸白独子年初死了,夫妻俩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再生育。这种时候,赫啸白突然找上你,你细品。” 顾谨尧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忽然手一扬。 咚的一声,手机甩到地板上。 被赫啸白深深地膈应到了。 当他是什么? 备胎吗? 独子死了,来上赶。 用不着时,从不露面。 顾谨尧缓缓闭上眸子,抬手按住胀疼的额角。 默然许久,他睁开眼睛,唇角渐渐溢出一抹自嘲的笑。 感觉自己的人生像个笑话。 那么好强的一个人,却连生父是谁都不明,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 命运的漩涡,裹挟着他,由不得他选择。 顾谨尧微微咬住牙根。 良久,他走到座机前,拿起电话,拨内线给助理:“朱赤那个雍正时期的梅瓶,原路退还回去。告诉楼下前台,赫啸白再来,拦住他,我不想见到他。” 助理虽然纳闷,但还是照做。 安排完其他工作,顾谨尧离开拍卖行。 夜色渐浓,霓虹漫天。 顾谨尧握着方向盘,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往前开。 突然觉得人生没有归属感。 他就像一叶无根的浮萍,在人生苍茫的海上飘摇。 以前恨顾傲霆无情,如今对赫啸白就只有厌恶。 恨是因为对顾傲霆有期望,期望得不到满足,就变成了恨。 厌恶是连期望都没有。 途经一家酒吧,看着出出进进的人,顾谨尧忽然想进去喝一杯。 把车子开进停车场,下车,走进去。 酒吧里,灯光光怪陆离,红男绿女抱在一起扭来扭去。 气氛嗨翻天。 顾谨尧随便找了个桌坐下,点了杯最烈的威士忌,捏着酒杯,缓缓饮下。 一杯喝完,心里还是很堵。 顾谨尧叫来服务生,又要了一杯。 接连喝了两杯,顾谨尧觉得眼前一片眩晕,看人都是重影。 有衣着清凉的女人扭着细腰,过来搭讪,捏着嗓子娇滴滴地问:“先生,一个人吗?” 顾谨尧头也不抬,淡漠道:“起开!” “呀,先生好凶啊!”女人抱怨一句,扭着翘臀走了。 喝到第三杯时,手机忽然响了。 顾谨尧手指摸索键盘,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顾北弦的声音,“在哪?怎么那么吵?” “酒吧。” “哪个酒吧?” 顾谨尧垂眸,定定瞅着手中的酒杯,落寞道:“不知道。” “发位置给我。” 顾谨尧用微信发了个位置过去。 半个小时后。 顾北弦带着保镖赶过来了。 一进门,看到顾谨尧被四五个妆容妖艳的女人围在中间。 那些个女人衣着暴露,像盘丝洞的蜘蛛精一样,娇声笑着问他要联系方式。 顾谨尧一脸冷漠,不胜其烦。 顾北弦迈开长腿,朝他大步走过去。 那帮女人看到顾北弦,眼睛一亮,发出幽幽的光,仿佛闻到腥的猫,呼啦啦围上来,“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顾北弦神色淡漠道:“刚从牢里放出来,没有手机。” 一帮女人闻言,顿时花容失色,扫兴地离开。 顾北弦叫来服务生结账,和保镖一起架着顾谨尧出去,把他扶上车。 想送他回他自己的家,又怕半夜吐酒,没人照顾他。 顾北弦问:“要给云瑾打电话,让她来照顾你吗?” 顾谨尧摇头,“不要,不想被她看到我这副模样。” “好吧。”顾北弦吩咐司机:“去日月湾。” 顾谨尧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底落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顾北弦拧开瓶装水,喂他喝了几口。 放下水,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跑去喝酒?要不是我去得及时,你就被女人捡走蒸了。” 顾谨尧也不说话,胃里难受,想吐。 回到日月湾。 顾北弦和保镖一边一个扶着顾谨尧进门。 苏婳听到动静,下楼。 看到顾谨尧醉醺醺的。 苏婳一怔,忙问:“怎么喝醉了?” 顾谨尧抬手挡住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醉态。 顾北弦扶顾谨尧,走到沙发前坐下,说:“男人的痛,你不懂。” 苏婳以为他和云瑾闹吵架了,“云瑾呢?要我帮忙说和吗?” 顾谨尧摇摇头:“我和她很好,不是感情问题。” 见他不想说,苏婳道:“我去楼上收拾一间客房,你早点休息吧。” 顾谨尧按着额角,“谢谢。” 房间收拾好。 顾北弦把顾谨尧扶到楼上,让到床前,帮他脱掉鞋子,喊苏婳拿来醒酒药,喂他喝下。 又让佣人打来一盆温水。 顾北弦把毛巾打湿,给顾谨尧擦手、擦脸、擦嘴、擦脖子,还拿来漱口水,让他漱口。 顾谨尧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围着他忙前忙后,十分难得。 等苏婳和佣人离开,顾谨尧醉眼朦胧,看向顾北弦,“咱俩没血缘关系,你怎么还这么照顾我?” 顾北弦轻轻打了他的头一下,“傻不傻?你和我没血缘关系,我才会更心无芥蒂。不瞒你说,之前看你很不爽,一直忍着。要不是看苏婳的面子,还不知要怎么着你。” 顾谨尧喉咙发硬,“终于知道苏婳为什么喜欢你了。” 顾北弦微挑眉梢,“你才知道?我浑身都是优点。” 顾谨尧勉强地扯了扯唇角,答非所问地冒出一句,“是啊,做不了兄弟,我们还能做朋友。不做兄弟也好,我就没有负罪感了。之前总觉得我和我妈,伤害了秦姝阿姨。你们对我越好,我就越愧疚。” “你这人,就是太好了,只有好人才会有愧疚感,坏人压根就没这东西。” 顾谨尧抬手捏捏眼眶,“暂时先别告诉阿野和南音。” “没说,连老顾都没说,毕竟是你的隐私。等你想说了,自己告诉他们吧。” 顾谨尧应一声,“心里特膈应,很不舒服。” 顾北弦把湿毛巾扔进水盆里,俯身在他身边坐下,帮他往上拉了拉被子,一本正经地问:“要哥哥给你一个爱的抱抱吗?” 顾谨尧本来神色落寞,一听顿时如临大敌,急忙用被子裹紧自己,肢体间写满抗拒,“不用!” 顾北弦乐了,“我还不乐意呢,我的拥抱很珍贵的。” “你睡觉去。” “好。”顾北弦站起来,“我就在隔壁主卧,有事叫我,喊佣人也行。” “嗯。” 顾北弦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刚要拉门把手,身后传来顾谨尧的声音,“谢谢你,弦哥。” 这是顾谨尧第一次叫他“哥”。 以前是兄弟时,他怎么都不肯叫。 现在却叫出来了。 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顾北弦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情绪,无声地笑了笑,回眸冲他道:“你啊,这几个,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以后有事就找我,不要怕麻烦,谁让我是你弦哥呢。” 俨然一副正儿八经的兄长模样。 顾谨尧扬唇笑了,笑着笑着,两眼发潮。 第598章 去自首吧 顾北弦帮顾谨尧带上门,回到主卧。 苏婳问:“他睡了?” “睡了,暂时没吐,放心吧。” 苏婳纳闷,“他是个极其自律的人,很少醉酒,不是因为云瑾,那是因为什么?” “等以后想说了,他自然会告诉你。我答应他,不乱说。” 苏婳瞥他一眼,“你们俩关系挺好,我都成外人了,他本来是我娘家人。” “正常,男人和女人之间没有纯友谊。他疏远你,和我走近,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顾北弦走到婴儿床前,弯腰抱起孩子,举得高高的,“小逸风,长大后一定要做像爸爸这么大度的人。” 七八个月的小逸风,笑得咯咯响,露出几颗可爱的小奶牙。 白白胖胖,眼睛大大的,萌人一脸。 苏婳眉眼含笑,看着父子二人。 一个是她拿命爱的,一个是她拿命生的。 曾经拿命救她的,在隔壁客卧躺着。 余生,顾北弦一点点地帮她还人情。 顾谨尧酒品很好,睡着了不闹,也不发酒疯,就一个劲儿地睡觉。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好在第二天是周六,不用去工作。 苏婳和佣人准备了丰盛的早餐,有三明治、香煎雪花牛排、金丝小面、海参粥、糯米珍珠丸子、鲍汁西兰花等,中西合璧。 几人坐在餐桌前吃饭。 顾北弦不时地拿公筷,给顾谨尧夹菜,“多吃点,别拘束。” 本来顾谨尧不拘束的,被他这样一搞,拘谨起来。 正吃着,门铃响了。 佣人去开门。 来的是顾傲霆,手里拎着两个婴儿玩具礼盒。 赶上周末。 一大清早,他就迫不及待地过来,看他大孙子。 见顾谨尧也在,顾傲霆神色微微一滞,随即哈哈笑道:“阿尧也在啊,真巧。” 顾谨尧冲他极轻地点一下头。 以前每每看到顾傲霆,心里有怨,有恨,有戾气。 如今看到顾傲霆,他心态平和了许多。 虽然不知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顾傲霆是被冤枉的,被人设了连环计,嫁祸的。 他该恨的,不是他。 人对不相干的人会宽容许多,只对最亲的人要求严格。 顾傲霆去盥洗室洗了把手,从柳嫂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里爱不释手,“我的大孙子哟,一看到你,爷爷就变年轻了,都快返老还童了。今年六十二,明年二十六,后年十八。” 众人对他夸张的言辞,早就见怪不怪。 苏婳招呼他:“爸,您过来一起吃吧,早餐做了很多。” 顾傲霆笑呵呵道:“我吃完来的,你们吃,不用管我。我来抱抱孙子,一会儿就走,约了李局打高尔夫。” 他一边逗着孩子,一边时不时地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顾谨尧。 虽然顾北弦没告诉他,但是睿智如他,早就猜到了。 他比谁都更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背了三十年的锅,毁了他小半生,害惨了他。 他比窦娥还冤。 可是顾谨尧不发话,他不好声张,毕竟这是极隐私的东西,事关顾谨尧的颜面。 几人各怀心事,沉默地吃着。 顾傲霆抱着孩子,几次张口,都咽下去了。 吃罢饭后,顾谨尧离开,开车回家。 来到小区大门前。 顾谨尧把车往地下停车场开时,车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是朱赤。 朱赤拦住他的车。 顾谨尧急忙踩了刹车,降下车窗,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有事吗?朱先生。” 朱赤身体微微向前弓,礼貌道:“顾公子,我们赫董有请。” 顾谨尧薄唇抿成一道直线,过半秒,才开口,“我不想看到他。” 朱赤神色一顿,“能告诉我原因吗?” 顾谨尧唇角溢出一丝淡嘲,“一个强奸犯,再有钱,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住他犯罪的事实。犯了罪不说,还嫁祸于人,罪加一等。逍遥自在了三十年,如今忽然跑过来找我,就不怕自己的罪行暴露吗?” 闻言,朱赤面色大变,“你听谁说的?” 顾谨尧冷笑,“大家都不是傻子,无缘无故地跑来示好,就已经暴露了。” 朱赤为难,“赫董当年有苦衷,是迫不得已。” 顾谨尧轻嗤一声,“好一个迫不得已!我妈又有什么错?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酒店服务员,老老实实地打工赚钱,就因为穷,就因为无权无势,就活该被你家主子糟踏?你家主子是爽了,我妈这辈子却要活在这件事的阴影里!还有顾傲霆,他和他太太半辈子都在闹离婚。你家主子一个迫不得已,毁了多少个家庭,毁了多少人的人生!” 朱赤很艰难地说:“赫董已经得到报应了,如今只想好好弥补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顾谨尧手指用力握紧方向盘,冷漠道:“不需要!让开!” 他猛地发动车子,朝前开去。 朱赤急忙闪身让开路。 车子驶到地下停车场。 顾谨尧把车停好。 在车里沉默地坐了很久,才下车。 乘电梯上楼。 一出电梯,顾谨尧看到门口赫然立着一抹高瘦的身影,穿一身白色休闲装,连鞋子都是白的。 男人墨镜遮面,肤色苍白,单手插兜。 看上去那么干净,那么贵气,衣冠楚楚,风度翩翩。 谁都想不到,就是这么干净的一个人,三十年前,曾经做过那么龌龊的事,欺辱一个手无寸铁的女服务员,嫁祸给醉得不省人事的顾傲霆。 顾谨尧笑了,笑和唇都是冷的,“赫董还真是阴魂不散!” 赫啸白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语气弱了三分,“你的话,朱赤转达给我了。你果然聪明,这么快就猜到我的身份了。” 顾谨尧目视前方,薄唇微启,“说完了吗?说完了请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赫啸白拧起眉头,“阿尧,你听我解释。” 顾谨尧厌烦道:“别叫我阿尧,你不配!” 赫啸白深呼吸一声,“我当年真的是迫不得已,我当年就是个打工的,不像现在这么……” 顾谨尧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没意义。” 赫啸白心一横,“我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 顾谨尧垂眸扫他一眼,“你去自首吧。” 第599章 来治愈你 “自首?”赫啸白很是吃了一惊。 万万没想到顾谨尧会这么绝。 “我不可能去自首的。”赫啸白扯动脸上的肌肉对他笑了一下,心情太复杂,那个笑扭曲成一个描述不出的表情,“自首会让我颜面扫地,会让我失去所有。我好不容易拥有现在的一切,名誉、地位、财富,这一切,以后都将是你的。自首的话,百害而无一利。” 顾谨尧笑容冷峻,“我不稀罕,除了自首,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他输入指纹,打开门。 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将赫啸白关在门外。 赫啸白站在原地待了很久,失望地离开。 朱赤和保镖早就在电梯门口等着他。 走进电梯,赫啸白捂唇咳嗽。 朱赤打开手里的保温杯,倒了杯水,递给他,“赫董,要不来硬的吧,直接把顾公子带走。” 赫啸白接过杯子抿了口茶,淡淡道:“如果他是个穷小子,生活艰辛,带回去养尊处优或许可以,可他不是。” 朱赤默了默,“恕属下直言,顾公子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您都屈尊降贵来求他了,他还不给面子。” 赫啸白眼带一丝愧疚,“是我对不起他在先,他这样反应,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要不要做个亲子鉴定确认一下?万一认错人,浪费时间。” 赫啸白极轻地摇头,“不用,就是他,错不了。” “这么大的事,我觉得还是慎重点比较好。” 赫啸白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他性格太强硬,不会配合的。偷偷做,被他知道了,事情会更棘手。” 朱赤为他鸣不平,“您就是太惯着他了,他才把谱摆得这么高。在我们国家,只有别人求您的份。要不是少爷去世了,您何苦受这个气?” 赫啸白轻叹一声,剑眉紧锁。 一行人穿过花园小径,朝大门口走去。 远远看到云瑾抱着一束花,由远及近而来。 朱赤道:“那不是顾公子的女朋友吗?要不要让她去劝劝他?” 赫啸白若有所思,“先缓两天再说吧,逼急了,那小子会反。你安排一下,我明天回老家看看。” “好的,赫董。” 几人刻意避开云瑾,绕路而行。 云瑾抱着花,来到顾谨尧的家。 进门,把花放下。 云瑾问:“昨晚打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顾谨尧眼睫微动,“昨晚在顾北弦家睡的,手机可能没电了。” 云瑾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没什么变化,问:“你去他家做什么?” “没什么。” 云瑾走到他面前,温柔地抱抱他,鼻尖嗅到他衣服上有一丝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 顾谨尧手指轻轻扶住她的肩头,“昨晚喝了点,没事。” 云瑾盯住他的眼睛,“你好像有心事。” 顾谨尧勾勾唇角,“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冲个澡,你坐会儿。” “好吧。”云瑾走到沙发前坐下。 顾谨尧帮她倒了杯热水,又洗了水果给她吃,这才去浴室冲澡。 十分钟后。 顾谨尧冲完澡出来,身上衣服穿得板板正正,衬衫长裤,扣子扣到领口。 云瑾早就习惯了,拿起吹风机,要帮他吹头发。 顾谨尧伸手去接,“我自己来吧。” 云瑾笑,把他按到沙发上,“别什么事都自己来,有些事让对方来,会更甜蜜。” 顾谨尧听话地坐着不动。 云瑾把吹风机调到中档,动作温柔地帮他吹起来,一边吹,一边把手指插进他的发丝,轻轻按摩他的头皮。 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发丝间蠕动,痒痒的。 顾谨尧笑道:“你是第一个帮我吹头发的女人。” 云瑾一顿,“小时候你妈没帮你吹过?” “没,我是外婆带大的。” 云瑾不说话了。 想到他母亲言语间的挑剔,想必生活中也是个极不好相处的人。 三十年前,民风保守,那种情况下未婚生子的女人,要顶着无数流言蜚语。 难听话听多了,自然会有怨气。 一个浑身怨气的女人,很难对孩子温柔以待。 云瑾不由得心疼顾谨尧。 帮他把头发吹干,云瑾弯腰亲亲他的脸颊,“以后我会好好疼你。” 顾谨尧笑了笑,觉得她的话有点幼稚,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只是摸摸她的头。 心里的烦躁,倒是平息了大半。 他一向信奉“多做少说”,如今发现语言也是一门艺术。 短短一句话,就能温暖人心。 云瑾把吹风机收起来,随意的口吻说:“对了,来的路上,我看到秦姝阿姨了。” “是吗?她做什么?” “她进了一家心理治疗中心。怕被人认出来,她戴着墨镜,打着太阳伞。不过她气质太特别,身段又高挑,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顾谨尧微微抿唇。 对心理治疗中心并不陌生,因为母亲柳忘是那里的常客。 心里有结解不开,治了很多年,效果都不太好。 原以为秦姝心理足够强大,没想到也要看心理医生。 云瑾手指轻轻划过顾谨尧坚毅的唇,“感觉你心事重重,我是你女朋友,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呢?” 顾谨尧沉思几秒,开口,“我生父来找我了。” “是那天在你办公室遇到的那个穿一身白衣服的中年男人?” 顾谨尧点点头。 云瑾问:“你打算和他相认吗?” 顾谨尧语气坚定,“不认,我只认我继父。” 云瑾凝视他的眼睛,“其实你内心还是渴望生父的疼爱,如果一点都不在乎,就不会烦恼。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来治愈。” 顾谨尧觉得云瑾人小鬼大。 偶尔冒出句话,还挺有道理。 云瑾细长的身子,趴在他怀里,依恋地亲吻他下颔,笑容清甜,“放心,我会用一生来治愈你。” 顾谨尧笑意深浓,内心却暖意涌动。 他低下头亲吻她额角,手臂环抱着她纤细的腰肢,“等回头挑个日子,我们把婚订了吧。” 云瑾顿时欣喜,一双大眼睛放射出细碎的光芒,“真的?” 顾谨尧扬唇,“一年多了,也该订了。” “太好了!”云瑾用力抱紧他。 其实订不订婚的,就是个形式,云瑾不太在意,主要是想合理吃肉。 恋爱谈久了,新鲜感容易消失。 总是差着一个环节,且是重要环节,让她心里很不踏实。 第600章 你等着我 次日,下午。 顾谨尧打电话约秦姝见面。 定好在一家环境安静的咖啡馆见。 两人准时赴约。 落座后,各点了杯咖啡。 这家咖啡馆地处偏僻,客人不多,环境幽静,正适合谈话。 秦姝端起咖啡杯,优雅地抿了口。 把杯子放到桌上,秦姝目光清雅柔和,看向顾谨尧,“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 顾谨尧盯着她的眼睛,“这几天没人告诉你什么?” 秦姝细长手指随意垂放在桌面,“没有。” 顾谨尧有点意外。 顾北弦不说,他能理解,因为和苏婳待久了,近朱者赤。 没想到顾傲霆那种人,也挺沉住气。 被冤枉了三十年,压抑那么久,换了谁,都会到处声张,到处诉说自己的冤屈。 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 顾谨尧从头上接连拔了八九根头发,扯了张纸巾,将头发包好,推到秦姝面前,“这是我的头发,拿去和您先生做个亲子鉴定吧。” 秦姝诧异,“怎么突然要做亲子鉴定?” 顾谨尧道:“还他一个清白。” 秦姝更惊讶了,“能说得详细点吗?” “我生父有可能不是您先生,是一个叫赫啸白的人。” “赫啸白?赫啸白。” 秦姝微微拧起眉心,“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顾谨尧回:“我派人查过,这人当年是顾董的助理。离职后,出国给一个富商做了上门女婿。” 秦姝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只记得他的模样,记不清他的名字了。印象里,那人容貌十分出众,高,瘦,白,用‘面如冠玉,貌比潘安’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他还挺有才华,学历高,口才好,办事能力也强,做助理有点屈尊了。因为救过顾傲霆的命,老顾对他十分信任。如果没出那事,老顾打算提他当副总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成你生父了?” 顾谨尧一字一顿,“顾董当时醉得不省人事,赫啸白身为贴身助理,暗箱操作,嫁祸于他。” 闻言,秦姝怒火中烧,手指缓缓握成拳,“真的?” “八九不离十了。” 秦姝几乎盛怒,都有点坐不住了。 不过长久以来的良好修养,她没发作。 过了很久很久,秦姝才渐渐平息怒意。 她心有余悸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亏老顾待他那么好。当年他离职,老顾还送了他一笔钱,觉得亏待了他。” 顾谨尧默了默,“当年我出生,你们没做亲子鉴定吗?” 秦姝摇摇头,“当年国内没有亲子鉴定,你和顾傲霆血型一样。你妈没有男朋友,顾傲霆的司机和助理也作证。都是最可靠的人,谁也想不到,会有人从中嫁祸。那司机忠厚老实,给顾家开了一辈子的车,不会背叛顾傲霆。赫啸白对顾傲霆舍命相救,长得也一表人才,想要女人,用不着去强。哪怕亲耳听你说,我都不敢相信,他能做出那种事。” “赫啸白说他是迫不得已,我猜测蔺家有份。我现在逼他自首,说不定能把蔺家拉下水。” 秦姝眼圈微潮,“毕竟是你生父,你忍心毁了他?” 顾谨尧冷笑,眼神坚硬,“生而不养,算什么父亲?对上司不忠,对我妈不仁,对子嗣不义。这种不忠不仁不义之人,有什么不忍心的?” 秦姝深吸一口气,“谢谢你,阿尧。” 离开咖啡馆。 秦姝上车,却没发动车子。 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因为此事,她怨恨顾傲霆长达三十年。 没想到却是冤案一桩。 三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 大半辈子,都毁了。 别说顾谨尧了,她也想手刃赫啸白,亲手将他送进监狱,还有蔺家! 孤坐许久,秦姝拿起手机,拨给顾傲霆,“在哪?” 难得秦姝主动打电话,顾傲霆声音带一丝暗喜,“在办公室。” “今天星期天,你跑办公室干嘛?” “你不理我,大孙子又不能抱一整天,我回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办公室加班了。突然打电话,是想我了吗?” “滚犊子。阿尧刚告诉我一个秘密,还给了我几根头发,让你去做个亲子鉴定。” 顾傲霆呵呵一笑,“这小子,还挺有良心,我就等着他来这一招呢,比我想象得要快。” “你早就知道了?” 顾傲霆嗯一声,“猜到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又不相信我,告诉你,你肯定会说我狡辩、瞎编、找替罪羊。即使我和阿尧做亲子鉴定,你肯定也会觉得,是我派人造假。由阿尧出面说,最为妥当。” 秦姝嗔道:“老狐狸!” 顾傲霆委屈巴巴,“你见过这么惨的老狐狸吗?终日打鹰,却被鹰啄了眼。” “这事蔺家也有份,你一点都不无辜。” 顾傲霆抬手扶额。 比任何时候都后悔认识蔺袅袅。 秦姝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整件事,最无辜的是阿尧,最受伤的也是阿尧。即使亲子鉴定,验出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你也要好好对他,那孩子太不容易了。” “放心,没有血缘关系,我更方便对他好。之前一直顾忌你的感受,不好出手。” “你还挺有分寸。” “不只有分寸,我还爱你,真的,我都恨不得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秦姝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看,肯定是黑的。不跟你扯了,我现在过去找你。” “好,我等你。” 秦姝发动车子,朝顾氏集团开去。 来到顾傲霆办公室。 秦姝把顾谨尧的头发,交给他。 顾傲霆从头上拔了几根头发,打内线叫来助理,连同顾谨尧的头发一起交给他,吩咐道:“拿去做个亲子鉴定,要加急加快,钱不是问题。” “好的,顾董。” 助理拿着两份头发,转身就走。 “等等!”顾傲霆忽然喊住他。 助理回头,“顾董,您还有什么吩咐?” 顾傲霆目光炯炯盯着他,“你不会出卖我吧?” 助理头皮微微发麻,“当然不会。” “我这人最恨被人出卖,出卖我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助理一头雾水,“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之前顾凛大顾总偶尔向我探听您的消息,但都被我委婉地拒绝了,其他再也没有。” 顾傲霆朝他摆摆手,“没事了,你快去吧。” 助理急忙拉开门,走出去,冒了一身冷汗。 隔天,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助理把加密的亲子鉴定报告单,拿给顾傲霆。 顾傲霆手指微颤,撕开文件袋上的加密条,取出报告单,一目十行,看到最后。 非亲生! 他和顾谨尧没有血缘关系! 顾傲霆仰天大笑,笑着笑着,老泪纵横。 他拿起手机拨通秦姝的号码,嗓音沉哑,“姝啊,姝,我真是被冤枉了!我是干净的!我没出轨!我现在就去找你!你等着我!” 第601章 浪漫有毒 秦姝声音清雅,“来的时候,记得把亲子鉴定报告单拿着,我要看。” 顾傲霆连声道:“好好好,别说要看报告单了,就是看我的心肝脾胃肺,我都亲手剥给你看。” 秦姝忍住笑,“你那老肝老脾的,有什么好看的?” “不想看我的心肝脾胃肺,那就看别的,我身上可以看的东西有很多。” 秦姝秒懂,嗔道:“滚犊子,老不正经!” 顾傲霆眉开眼笑,“夫人今天这句‘滚犊子’,尤其悦耳。” 秦姝受不了他的肉麻。 唰地挂断电话。 顾傲霆走进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换了身衣服,打了领带,洗了把脸,刷了牙,又对着镜子好好整理了下仪容仪表。 觉得自己很精神了,这才出去。 拿着报告单就走。 一出门,迎面碰到顾北弦。 顾北弦见他一脸喜气,开口道:“滨江湾那个项目有点问题,等会儿跟你细说一下。” 顾傲霆面色顿时变得不耐烦,“你自己解决,别什么事都指望我,三十岁的人了,也该独当一面了。” 撂下这句话,顾傲霆风风火火地走了,健步如飞。 顾北弦微诧,偏头看向助理,“这人今天吃错药了吗?很正常的工作内容,他发什么火?” 助理小心地斟酌着用词说:“感觉顾董今天很开心,说话特别硬气。” 忽然想到什么,顾北弦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道:“是挺硬气,也该硬气了。” 硬气十足的顾傲霆,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楼。 上车,还没坐好,顾傲霆就开始吩咐司机:“快,去秦姝的婚纱馆接她!” “好的,顾董。” 司机发动车子。 顾傲霆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帮我订花,要最漂亮的红玫瑰,还要蓝色妖姬,郁金香各九十九朵。订午餐,要西餐,双人情侣套餐。花和西餐,全都送到我家里。” 助理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 司机用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秦姝的婚纱馆楼下。 顾傲霆打电话,“姝啊,我到你们楼下了,你快下来吧。” 秦姝嗔道:“你怎么这么着急?不能等到下班吗?” “我等不及了,憋了三十年了,快憋死我了。” “老不正经,注意尺度。” “夫人想歪了,我说的是,我心里憋了一口浊气,憋了三十年了,急等着出气。” “好了好了,我下去了。” 顾傲霆按了按钮,降下车窗,望眼欲穿地盯着婚纱馆大门口。 眼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那光芒,是只有热恋中的人才会有的。 没多久,秦姝一身精致的黑色高定职业套裙,踩着六公分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出来。 司机急忙下车,打开车门, 顾傲霆长腿一迈,下了车,大步上前,一把将秦姝搂进怀里,搂得紧紧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发硬,“夫人,可想死我了!” 秦姝觉得好尴尬。 她想推开他,听到他声音不对劲,便没推开,只道:“大白天的,公众场合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我抱自己太太,合情合理合法,谁管得着?” “我员工看着呢。” “看吧,没见过老夫老妻拥抱吗?少见多怪。” 秦姝抬手警告地捏了捏他腰上的肌肉,“顾傲霆,你今天有点狂啊。” 顾傲霆笑了笑。 这才松开她,握着她的双肩,将她半拥半抱着,扶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同时悄悄按下按钮。 挡板缓缓降下,将前后空间隔开。 顾傲霆拿起秦姝细长白皙的手,握在掌心,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轻叹道:“还是老夫老妻好,左手握右手,踏实。” 秦姝只觉得他肉麻。 她腾出一只手,拿起亲子鉴定报告单,仔细看起来。 看着看着,眼圈渐渐泛红。 这根刺插在她心口上,插了小三十年,折磨得她夜夜难眠,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根假刺! 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难以形容。 她本该有幸福的婚姻,有和睦的家庭,有美满的人生,却被这帮人毁了。 要恨的人太多,一时之间,秦姝都不知道该恨谁了。 只觉得怅然,造化弄人。 时光飞梭,恍然已过小半生。 只剩遗憾。 顾傲霆急忙扯了纸巾帮她擦眼睛,“别哭了,现在知道也不晚,总比到死都不知道的强。” 秦姝叹气,“这么多年了,你说我们怎么就没想着去做个亲子鉴定呢?” 顾傲霆道:“事情早就根深蒂固,谁能想到其中会有诈?” “害你的往往是你最信任的人。” “是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车子终于驶到他们的家。 下车后,顾傲霆牵着秦姝的手,朝里走。 今天天气特别好,秋高气爽,明晃晃的大太阳盘踞在天空中。 天蓝云白,秋风微凉,刮在人身上很舒服。 经过花园。 顾傲霆看到秋千,脚步停下,问秦姝:“要荡秋千吗?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坐在秋千上看书了。这个秋千架一直保留着,每隔几年,就把零件换换。” “那是年轻时,我现在已经不年轻了。” 顾傲霆垂眸,凝视着她风韵犹存的脸,“在我眼里,你永远十八岁。” 秦姝抬手抹抹手臂上起的小米粒,“你自己荡吧,一把年纪了,比年轻人还浪。” “那你帮我晃。”顾傲霆弯腰坐到秋千上,伸直长腿。 秦姝推着秋千绳,晃他。 顾傲霆坐在绳上,晃晃悠悠,清清嗓子开始唱:“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秦姝浑身的肉都麻了。 想象一下,一个浓眉大眼,西装笔挺,一脸严肃的老爷们,坐在秋千上,深情款款地唱情歌。 她一个搞艺术的,都没这么矫情。 佣人们躲在绿植后面,看到荡秋千的夫妻,大为吃惊。 时隔三十年,头一次看到这么和谐的一面。 虽然有点辣眼睛,却不得不承认,这很浪漫。 他们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暗暗羡慕。 顾傲霆唱完整整一首歌,才从秋千上下来。 牵着秦姝的手,走进客厅。 助理订的鲜花和西餐早就送到了,摆在长桌上。 顾傲霆吩咐佣人把窗帘全部拉上,让点上蜡烛,还特意让把很久不用的法式烛台拿出来。 音乐从音响中流淌出来。 是那首著名的《好日子》。 铿锵有力的女声唱道:啊,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 秦姝忍俊不禁。 也就只有顾傲霆能把中西结合得这么喜庆。 顾傲霆支开佣人。 他从桌上拿起一束蓝色妖姬递给秦姝,身体微微前倾,含情脉脉道:“夫人,你今天比花儿还美。” 秦姝伸手接过花,调侃道:“你也是,比蓝色妖姬还娇艳。” “哪里,我就是绿叶,是陪衬夫人的绿叶。” “不,你是花儿,我是叶。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哈密,我是瓜。你是牙膏,我是刷。我的人生,全部被你支配。” 顾傲霆笑得眼角纹都深了,“夫人今天真幽默,咱们吃饭吧。” 秦姝走到音响前,把音乐换了,换成了舒伯特的《小夜曲》。 这样才和谐一些。 两人坐在法式长桌前,开始用餐。 顾傲霆一会儿把切好的牛排,推到秦姝面前。 一会儿拿甜点给她吃,一会儿帮她倒红酒。 殷勤备至。 两人细嚼慢咽,吃完午餐。 顾傲霆走到秦姝面前,微微躬身,朝她伸出手,做出邀请的手势,彬彬有礼道:“夫人,能赏光一起泡个鸳鸯浴吗?” 第602章 销魂一刻 秦姝抬手扶额。 还没开始泡呢,就已经起鸡皮疙瘩了。 但见顾傲霆兴致勃勃,秦姝不好打击他。 和他一起走进浴室。 宽大的浴室里,飘着淡雅的清香,是她常点的名贵木香的香气。 双人浴缸里盛着一缸洁白的牛奶浴,上面飘着酒红色的玫瑰花瓣。 白水红花,挺有画面感。 秦姝心想,老家伙,还挺有心,什么都提前安排上了。 为了吃口肉,煞费心机。 顾傲霆手伸到领口,一颗颗地解衬衫纽扣。 衬衫、长裤脱掉,秦姝悄悄扫了他一眼。 顾傲霆没撒谎。 的确是练了,腹部有好看的肌肉,不是想象中的赘肉。 1米85的个,腿也很长,结实有力。 肩背还算笔挺。 秦姝暗暗松口气。 身为设计师,看惯了男模的优越身材,还真看不下去发福的中老年躯体。 好在顾傲霆还算可以。 不油腻,肌肉也不过分夸张。 不知怎么的,秦姝忽然有点悲伤。 时间太久了,她都已经忘记顾傲霆年轻时的身体了。 为了掩饰这点悲伤,秦姝抬手拍拍他的后背,“身材练得还可以,你进去泡吧,我看着你泡。” 顾傲霆一怔,“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鸳鸯浴,鸳鸯浴,要一对才能泡。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泡着有啥意思?” 秦姝微抬下颔,“我不习惯和男人一起泡。” 顾傲霆委屈兮兮,“刚结婚那会儿,咱俩一起泡过,每次都能泡两三个小时。你最喜欢在浴缸里做,阿野就是在浴缸里怀上的,想想那时咱俩还挺甜蜜的。” 秦姝眼睫一翻,“你还敢提旧事?” 顾傲霆连忙举手投降,“不提了,不提了,我泡就是。” 要脱身上最后一件衣服时,顾傲霆有点害羞。 他背过身去,留个背影给秦姝。 扭扭捏捏地脱掉,这才迈开长腿,跨进浴缸里,坐下。 捞起玫瑰花瓣,盖在自己身上,顾傲霆像个大冤种似的瞅着秦姝,眼巴巴的,“下来,一起泡吧。” 秦姝秀眉一挑,“再矫情,我走了。” “好吧,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本来打算和秦姝回味一下年轻时共浴的销魂感觉,奈何她不配合。 顾傲霆匆匆泡了十分钟,就出来了。 背对着秦姝,擦干净身上的水珠,穿好睡袍。 转过身,顾傲霆盯着秦姝,眼里充满热辣的渴望,“我去床上等你,你不许走啊。” 秦姝淡嗯一声。 久不过夫妻生活,她心里有点别扭,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等顾傲霆一走,秦姝把门反锁上。 脱掉身上衣服,走到花洒下,冲了起来。 头发是早上刚洗的,只简单冲了冲身子。 关上花洒,秦姝擦干身上的水珠,走到橱柜旁,拉开柜门,要拿睡袍换上。 但见橱柜里挂着的女式睡衣,只有一件,款式性感得无与伦比。 酒红色的真丝吊带裙,细肩带,还是蕾丝的,面料薄透。 秦姝暗道一声“老色胚。” 拿起吊带裙换上,后面露着大片的背,前面露着明艳的春光。 秦姝对着镜子照了照,心里又有点难过。 虽然身材没怎么走形,可是跟年轻时比,还是差了些,皮肤不如以前水嫩,弹性也没那时好。 什么都是年轻时好。 白白错过了小三十年。 人啊,一晃眼就老了。 秦姝拿起一块大浴巾搭在肩头,心事重重地走出去。 门一拉开,猝不及防,跌入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 是顾傲霆。 顾傲霆痴痴望着秦姝,眼睛里有惊艳在跳跃。 他将她整个人环抱在怀中,鼻子在她发丝间贪恋地嗅了嗅,“夫人今天真香。” 秦姝穿得少,很不自在,嗔道:“放开我。” “不放。” 顾傲霆忽然弯下腰打横把她抱起来,就朝主卧走去。 秦姝被他抱得更加不自在了,“老胳膊老腿的,还学年轻人公主抱,不怕闪了你的老腰?” 顾傲霆理直气壮,“虽然岁数摆在那里,但是我一不好色,二不沉迷酒肉,三注重养生,四勤于锻炼身体,身子骨结实得很,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秦姝啧一声,没再说话。 顾傲霆抱着她,动作温柔地把她放到三米大床上。 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又把卧室门关严。 顾傲霆俯身压到秦姝身上,捧起她秀气的脸,眼神滚烫,“夫人,可否与我一起共赴巫山云雨?” 秦姝白了他一眼。 心想,死鬼,都到这一步了,还问什么问? 让她怎么回答? 顾傲霆提心吊胆地等了几秒,见她没把自己踢下床,知道是默许了,顿时心花怒放,“那就是可以了?你准备一下,我要来了啊。” 秦姝瞪了他一眼,别过头。 心说,你再啰嗦,就滚蛋吧。 顾傲霆把嘴凑到她额头上,开始亲吻。 从额角开始,一路往下。 手顺着她削薄的背耐心地抚摸…… 秦姝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上次他抚摸她,她觉得恶心、排斥。 可是这次,感觉全变了。 他的手,居然有种让她惊讶的舒适。 熟悉的感觉卷土重来,时间和空间的错位让她眩晕。 她沉迷于这种眩晕。 他们从亲吻、抚摸到合二为一,水到渠成。 竟做得这样美满,仿佛浑然天成。 情到浓处,秦姝情不自禁地举起双手搂紧顾傲霆的腰,体会到皮肤里肌肉的用力。 得到回应,顾傲霆不由得激动。 简直要心花怒放了。 他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她。 疯了一样的亲吻。 她是他重新得到的爱人。 这份爱,比年轻时更浓酽,更深刻,更沉重。 他们持续了很长时间,似乎想把激情在这一天用完。 最后两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极致的感情。 是心痛与快乐的交合,是努力与遗憾的对抗,夹杂着岁月、血泪和沉痛。 结束后,顾傲霆开始穿睡袍。 动作很慢。 他是累着了。 太久没这样了,好像生锈了。 穿好睡袍,顾傲霆从后面抱着秦姝,脸贴在她削瘦的后背上。 秦姝背对着他,目光放空看着前方,心情复杂,有点难以言喻,说不出什么感觉。 这一幕是她从未想过的。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顾傲霆,直到死。 不知什么时候,秦姝觉得后背好像湿了。 她转过身,去看顾傲霆,“你怎么了?” 顾傲霆急忙拉起被子蒙住头,不让她看。 秦姝用力去扯被子。 顾傲霆死死拽着被子,蒙住脸。 秦姝道:“松手,不松我走了啊。” 顾傲霆这才松开手。 秦姝趁机掀开被子。 看到顾傲霆的脸上满是泪水,硕大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蜿蜒而下,眼白红红的。 秦姝扑哧笑出声,鼻子却酸溜溜的,“好好的,你哭什么?” 顾傲霆垂下眼帘,英俊略染风霜的脸肌肉轻轻扯动,低声道:“还是觉得委屈。” 秦姝帮他揩掉眼底的泪珠,“好了,别哭了。” 顾傲霆眼泪流得更凶了。 哭那白白逝去的三十年。 秦姝抬手把他按进怀里,手指轻抚他后背,“别哭了,听话啊,这么大年纪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一滴晶莹的泪,却顺着她的眼角悄然滑下。 第603章 飘得厉害 时隔三十年,第一次听到秦姝温言软语哄自己。 顾傲霆心里怅然又欢喜。 他抬起头,想去亲亲秦姝,却看到她泪眼汪汪,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是心疼的感觉。 整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秦姝。 当年娶她时,他答应过岳父岳母,要好好照顾她,却害她半生都在吃苦。 顾傲霆心里愧疚得滴血。 他捧起秦姝的脸,小心地吻干她眼角的泪,将她抱在怀里,“是我对不起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早年间,我一心扑在工作上,不屑于儿女情长,以为用你父母家的财产,就能困住你。如果我早些悔悟,像现在这样厚着脸皮去哄你追你,求得你的原谅,说不定我们早就和好了。” 秦姝是那种你硬我更硬,你软,我也软的性格。 见顾傲霆认错态度良好,秦姝也开始自我反省,“也怪我,眼里揉不下沙子,早年间只顾和你赌气,亏欠北弦。” “你没错,眼里揉不下沙子是应该的,都是我不好。” 秦姝轻叹,“早这样,即使不原谅你,也不至于闹这么僵。” 顾傲霆抓紧她的手,“谁说不是呢,半生不懂爱,临到老了,才幡然醒悟。” 错过了人生最美好的岁月。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秦姝道:“睡吧你。” “嗯。”顾傲霆躺下,拉过被子盖到自己身上,忽然又撑起身,紧张地望着秦姝,“你不会趁我睡着走吧?” 秦姝笑,“怎么老是怕我走?像个小孩子似的。” “不知道,就希望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别离开我的视线。” 秦姝笑意深浓,目光柔和,“放心,我不走。” 她挨着他躺下,手搭到他的腰上。 顾傲霆激动坏了,将她圈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凝视她如水双眼和性感睡衣下的白皙肩头,眼里爱意浓酽,“姝啊,你今天真美。” 秦姝轻嗔:“油物。” 顾傲霆笑呵呵,“油就油吧,嘴甜一点没错,总比独守空房好。” 两人像新婚蜜月时那样,互相搂着抱着。 又说了很久的话,才睡着。 这是三十年来,他们第一次平心静气,推心置腹地交流。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钟,顾傲霆才醒。 看到秦姝还在睡,顾傲霆盯着她风韵犹存的脸,安静地看了很长时间,心里泛起阵阵锥心的甜,想去亲亲她,又怕吵醒她。 他掐掐自己的胳膊。 疼。 不是在做梦。 他和秦姝和好了! 老婆回来了! 真真正正地回来了! 顾傲霆心满意足地笑了又笑,比当年公司成功上市还开心。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 出了主卧,下楼。 顾傲霆把电话拨给顾北弦,声音难掩自豪,“晚上带苏婳过来吃饭,庆祝我和你妈和好如初。” 顾北弦正忙于公事,随口道:“等周末吧,忙着呢。” 顾傲霆剑眉一竖,“就今晚,老子的话你也敢不听?” 顾北弦一听,老人家口气挺硬啊。 这是翻身农奴做主人了? 看样子,生意做得再大,也和普通男人一样,情绪被女人左右。 顾北弦忍着笑,问:“还有谁?” “阿野和鹿宁在鹿城,暂时来不了。墨沉和南音出国了,要后天才回来。今晚就你和苏婳,一定要把我大孙子带来。” “好,听老子的。” “这还差不多。” 顾北弦好心提醒道:“记得做好安全措施,别再整出人命来。你倒无所谓,我妈受罪。” “滚犊子,连老子也敢打趣!” 顾北弦急忙挂断电话,再不挂就笑出声了。 这样的爹虽然凶巴巴的,却可爱得紧,至少比前几年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时,好得多。 当晚六点多,顾北弦推了一个应酬,带着苏婳和孩子来了。 一入客厅,就看到室内到处摆满鲜花,张灯结彩。 布置得喜气洋洋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结婚。 音响里放着歌,是一首曾经红遍大街小巷的《知心爱人》。 女人甜美的声音唱道:不管是现在,还是在遥远的未来,我们彼此都保护好今天的爱。 不管风雨再不再来,从此不再受伤害…… 歌词倒是挺应景。 就是有点肉麻。 脚步声响起。 顾北弦和苏婳纷纷抬头,看到顾傲霆穿着深色高定西装,白衬衫,打着领结,牵着身穿酒红色旗袍的秦姝,从楼上款款地走下来。 顾北弦暗道,老家伙还挺有仪式感。 夫妻和好,搞得像新婚似的。 比年轻人还浪漫。 顾北弦想了想,此处应有掌声。 他抱着孩子,不方便鼓掌,便朝苏婳使了个眼色。 苏婳啪啪地鼓起掌来,笑容清甜道:“恭喜爸妈和好,祝福爸妈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话虽然不多,但句句都说到了顾傲霆的心坎里。 顾傲霆顿时眉开眼笑,握紧秦姝的手,加快脚步下楼。 走到近前。 顾傲霆从裤兜里掏出个红包,递给苏婳,“这是赏你的,讨个好彩头。” 苏婳见红包不大,便道声谢收下了。 抽空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支票,金额两百万。 苏婳吃了一惊。 说了十八个字,领了两百万红包。 赚顾傲霆的钱,可真容易。 佣人将丰盛的饭菜一一摆上桌。 几人落座。 秦姝从顾北弦手中接过孩子,疼爱地抱在怀里,凝视他的大眼睛,声音调柔问:“小逸风,在家有没有乖乖听妈妈的话?” 小逸风睁大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定定瞅着她,忽然咧开小嘴笑了。 这一笑,把秦姝的心都笑化了。 她刚要亲亲他的小脸蛋。 顾傲霆伸手把孩子抱走了,“你脆胳膊脆腿的,别累着,还是我抱吧。” 他单手抱着孩子,腾出一只手给秦姝夹菜,“姝啊,你多吃点,平时工作不要太拼命,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秦姝在桌下踢踢他的脚,示意他别肉麻。 顾傲霆不以为意,“咱俩是长辈,要以身作则,教他们夫妻恩爱,家和万事兴。” 顾北弦觉得他飘了,飘得很厉害。 明明是他向他学习才对,这刚一翻身,就骑到他头上了。 第604章 狠狠教训 顾北弦给苏婳夹了一道菜,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 苏婳反手握住他的手,手指轻挠他掌心。 两人相视一笑。 虽然他们都没说话,但情意在眼睛里,在眉梢间,在肢体动作上。 仅仅是坐在那里,就已经赏心悦目。 秦姝有点羡慕。 还是年轻夫妻好,怎么表达,都不觉得油。 想当年,她和顾傲霆也是这样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几人和和美美地吃完一顿饭。 佣人收拾。 顾傲霆要和孩子亲热。 嫌顾北弦和苏婳碍事,把他俩赶去花园散步。 顾傲霆让小逸风骑在他脖子上玩。 秦姝在后面紧张地扶着,生怕孩子掉下来。 顾傲霆却不以为然,“北弦小时候最爱骑我脖子了,每天都闹着骑,我有数。” 果然,短暂的紧张后,小逸风在顾傲霆肩上乐得咯咯笑。 秦姝觉得顾傲霆哄孩子有一套。 她就不擅长哄孩子,当年带南音出国,都是保姆在照顾。 正沉思间,忽听哗地一声。 刚才还开开心心逗孩子的顾傲霆,忽然站立不动了。 有尿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打湿洁白的衬衫。 秦姝急忙去抱孩子,“快给我。” 顾傲霆“嘘”一声,压低声音说:“让他尿,小孩子尿尿时,不能打断,会影响尿尿的神经。” 秦姝低声问:“怎么没给他穿个纸尿裤?” “我给脱了,秋天小孩子老是捂个纸尿裤,不舒服。” “你呀,真会惯孩子。” “自己孙子,怎么惯都好。” 等小逸风尿完,顾傲霆特意穿的衬衫和西装已经湿透。 他也不急着去换衣服,喊佣人打来温水,帮孩子洗好屁股,换好小衣服,这才去楼上洗澡换衣服。 秦姝觉得顾傲霆虽然缺点多多,但是在孩子方面,真的没得挑。 这些都是她做不到的。 她从小锦衣玉食,清高惯了,缺少一些烟火气。 也是奇怪了,以前看顾傲霆,怎么看都不顺眼。 现在越看他,越顺眼,觉得他眉目英俊,仪表堂堂。 哪怕刚被孩子尿了一身,形象依旧高大迫人。 次日一早。 顾傲霆来到公司,吩咐助理:“想办法约赫啸白,我要见他一面。” “好的,顾董。” 助理办事效率很高,通过顾谨尧,很快就约到赫啸白。 当晚,两人在京都大酒店见面。 菜上齐后,顾傲霆支走自己的助理和保镖,以及房间内的所有服务员。 他看向朱赤和保镖道:“你们也出去,我和赫董有话要说。” 朱赤不放心,不肯走。 赫啸白朝他摆摆手,“都出去吧,顾董是我以前的上司,我们俩好好叙叙旧。” 朱赤这才离开。 门关上。 房间安静下来,针落有声。 顾傲霆吩咐道:“去把门反锁上。” 赫啸白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顺从地起身,走到门口,把门反锁上,回来坐下。 顾傲霆拿起手边的茶杯,慢慢抿了几口茶,漫不经心道:“以前你跟在我身边,端茶倒酒,鞍前马后,辛苦你了。” 赫啸白扯扯唇角,“那时我拿你工资,帮你做事,应该的。” 顾傲霆意有所指,“是应该,连柳忘的事,都帮忙做了,真贴心。” 赫啸白面色微变,抿唇不语。 顾傲霆喝光茶杯的茶,抬眸看向他,“虽然你现在身份不凡,但是帮我再倒一杯茶,不过分吧?” 赫啸白神色微微一滞,随即笑道:“一点都不过分,你对我不薄,我帮你倒杯茶是应该的。” 他推了椅子走过去,拿起茶壶,帮顾傲霆添满茶。 顾傲霆忽然抬起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到他膝盖上。 猝不及防! 赫啸白双膝跪到地上! 膝盖撞到坚硬的地板,发出“咕咚”一声响。 赫啸白皱了皱眉头,没发作,扶着旁边的椅子,刚要站起来。 顾傲霆突然端起茶杯,将茶泼到他头上。 茶水算不上滚烫,但七八十度是有的。 赫啸白闭上眼睛,忍了忍,从地上站起来,去自带的卫生间,用冷水冲头和脸。 等再出来时,头发湿淋淋的。 没了刚来时风流倜傥的模样。 顾傲霆喝道:“你过来!” 赫啸白走到他面前。 顾傲霆噌地站起来,手一扬,一个耳光啪地甩到他脸上,“我打你是应该的吧?” 这一耳光,他用了十成力。 赫啸白苍白的脸上,顿时落下清晰的五根手指印。 他不捂脸,也不怒,只直直地站在那里,淡淡道:“应该,你打得对。” 顾傲霆又一拳头挥到他脸上,“说,为什么要陷害我?” 赫啸白被打得头偏了偏,苍白的脸泛红。 他低垂眼睫,平静道:“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不会对一个弱女子下手。” 顾傲霆目光剑一般逼紧他,“你有什么苦衷?” 赫啸白淡声道:“对方拿我父母的性命要挟。” 顾傲霆沉默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开口,“你是怎么做到让柳忘一口咬定是我的?” “你当时醉酒,认错人,已经把她吓坏了。那种情况下,关上灯,她分不清谁是谁。怕她乱叫招来人,我把她打晕了,你又醉得不省人事,只要说服你当时的司机就好了。我有罪,罪该万死,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否则我父母就会没命。” 顾傲霆拳头握得紧紧的,牙关紧咬。 下颔骨绷出深刻的线条,眉头紧蹙。 许久,顾傲霆抬起下颔道:“你去自首吧,三十年了,事情总得有个结果。” 赫啸白微微一笑,“我不能自首,来见你,就是想和你好好谈。” 顾傲霆冷笑,“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当时你是迫不得已,但是事情过后,你完全可以找我说清楚,你却没有。这一瞒就是三十年,你享了三十年的福,也该吃点苦头了。” 赫啸白注视着他,“我来找谨尧,就想到这一切。无论你要多少,我都会尽一切可能地弥补你。” 言外之意,自首是绝对不可能的。 顾傲霆呵一声,“因为这事我和我太太三十年感情不和,这是金钱能弥补的?” “你教过我,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把我送进监狱,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砰!” 顾傲霆猛一拍桌子,“你觉得我缺你那仨瓜俩枣吗?” 赫啸白微扬唇角,“顾董,你别冲动,先听我说。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年了,警方早就没法取证,想把我送进去,没你想象得那么容易。这样一折腾,反而坏了你的名声。普通人的名声,只是名声,你的名声,却和你的公司挂钩,蒸发的,全是钱。我觉得,我们还是冷静下来,好好谈吧。” “阿尧就是最好的证据!” “当年的我年轻英俊,有样貌有学历有工作,样样都比柳忘强上一头。如果我说是她勾引我,没人会怀疑,连你都不曾怀疑我。” 顾傲霆哑口无言,定定瞅着他,狠狠咬出几个字,“你比我想象得更无耻!” 赫啸白极浅勾唇,“每个人都不容易,但凡能做好人,没人想去做坏人。” “滚!” 赫啸白弯腰朝他鞠了一躬,“保重。” 说罢,他转身离开。 助理走进来。 打量一眼屋内的狼藉,助理忙问:“顾董,您没事吧?” “没事。” 顾傲霆坐下,拿起茶壶,自己倒了杯水。 慢慢喝完一杯茶,顾傲霆吩咐道:“给柳忘打电话,我就不信整不了他。” “好的,顾董。” 助理拿起手机,走到窗口打电话。 果然,接完电话,柳忘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订了飞往京都的机票。 隔天,柳忘就带着保镖,怒气冲冲地杀来了! 哪也没去,直奔赫啸白下榻的酒店而去! 第605章 疯狂报复 走进酒店大厅,柳忘拨通赫啸白的手机号,强忍怒意,语气尽量平静地说:“你好,我是顾谨尧的妈。” 赫啸白并不意外,只客气道:“你好,顾太太。” 柳忘咬紧牙根,把笑搁在话音里,“你现在有空吗?我们见一面吧,好好谈谈。” “我也正有此意,方便约在哪里见?” “我现在在你住的酒店一楼大厅。” 赫啸白很绅士地说:“我派人下楼去接你。” “好,我穿一件湖绿色真丝上衣,黑色绸裤,盘发,四十八岁。” 赫啸白应道:“知道了。” 三分钟后,朱赤下来接柳忘和她的保镖上楼。 保镖寸步不离柳忘。 要进门的时候,朱赤抬手把柳忘的保镖拦住。 柳忘眼带一丝讥笑,“你们怕什么?我一个女人都不怕。” 朱赤面无表情,“抱歉,这是规矩,我们赫董要见的是你,其他人不能进去。” 这时走过来一个酒店的女服务员,对柳忘说:“不好意思,为了安全起见,我需要搜一下您的身。” 柳忘微微眯起眼睛,笑容更加嘲讽,“你们赫董还挺怕死。” 朱赤板着脸不吭声。 服务员把柳忘全身搜了一遍,没摸到匕首刀具之类的东西。 朱赤这才放行。 柳忘走进屋。 赫啸白从沙发上站起来,穿一套质感飘逸的白衣白裤,身形高挑,容貌英俊,唇角含笑,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柳忘死死盯着他,眼白泛红。 怎么都无法把面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和三十年前的“强奸犯”联系到一起。 赫啸白朝柳忘伸出一只手,彬彬有礼道:“你好,我姓赫,赫啸白。” 柳忘扫一眼那只手。 那是一只好看的手,手掌薄而修长,指甲修得整齐清洁,肤色白皙,骨节分明,一看就养尊处优。 就是这只手,三十年前,在黑暗中打晕了她! 扯掉她的衣服! 毁了她一辈子! 这只罪恶的手! 柳忘克制着滔天的恨意,伸手轻轻握住那只手,指尖微微颤抖。 她冲他妩媚一笑,“我叫柳忘,原名陆柳,赫先生比我想象得要英俊。” 这一言一笑,让赫啸白放松警惕。 他扬扬唇角,回了个洒脱的笑,朝她做出邀请的手势,“我们坐下谈吧,这边请。” “好。” 柳忘扭着柳腰,随他朝沙发走去。 没走几步,柳忘忽然抬手,拔掉脑后发髻上的簪子,猛地朝赫啸白后腰刺去! 簪子是特制的,合金材质,簪尖锋利无比! 还没等赫啸白反应过来,只听呲的一声,簪子穿透布料,刺进他的后腰! 鲜血顺着白色布料渗出来! 赫啸白下意识地捂住后腰,扭头吃惊地看向柳忘,“你……” 柳忘嗖地一下从他身上拔出簪子,发了疯似的朝他身上乱捅,“王八蛋!让你糟蹋我!我今天要和你同归于尽!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赫啸白左躲右闪。 可是柳忘近乎癫狂,身上一股蛮力,下手又快又狠! 短短十几秒钟,连捅了赫啸白三四下! 鲜红的血瞬间染湿他的白色上衣! 赫啸白强忍疼痛,瞅准机会攥住柳忘的手腕,厉声道:“你住手!冷静点!” 柳忘杀红了眼,哪里能冷静下来? 她低下头朝赫啸白的手腕,狠狠咬去! 赫啸白疼得钻心,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 被掐住脖子的柳忘,还死死咬住赫啸白的手腕不松口! 一腔恨意,全化成力量! 赫啸白疼得眉头拧成个疙瘩,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冲门口大声喊道:“来人!朱赤!快进来!” “咣咣咣!” 门从外面撞开! 朱赤冲进来,抬手朝柳忘颈后猛地一砍! 柳忘两眼一翻,松开赫啸白的手腕,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下去。 朱赤掐着她的胳膊,拽着她的头发,就朝墙上撞去! 这一撞,铁定受伤! 赫啸白急忙阻止:“别,别伤她,绑了,放到沙发上吧。” 朱赤收手,埋怨道:“赫董,您就是太仁慈了。” 赫啸白按着伤口,身体无力地倚靠在墙上,面色惨白,“毕竟是谨尧的妈,伤了她,我和谨尧的关系会更糟糕。” 朱赤不再说话,拖着柳忘,把她扔到沙发上。 从裤兜里掏出绳子,麻利地绑了,拿毛巾塞到她嘴里。 朱赤又去卫生间找了几块干净毛巾,帮赫啸白止血,扶着他,“得送你去医院,检查检查,看有没有伤到要害部位。” 赫啸白低嗯一声,额头豆大的冷汗往下掉,血已经染红白色长裤。 血乎乎的,鲜红凛冽的一片! 触目惊心! 一主一仆走到门外。 他们的保镖和柳忘的保镖已经打成一团。 朱赤扶着赫啸白走进电梯。 下楼,上车。 朱赤用酒店的车,把赫啸白送进附近医院的急救中心。 片子拍出来,好险! 差一毫米,就刺中腰后的肾! 医生对赫啸白进行紧急抢救,缝合伤口。 这种一看就是凶杀,故意伤害,护士要报警,被朱赤阻止了,是赫啸白吩咐的,不要报警。 等伤口缝合完,赫啸白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过了观察期,推进病房,输液消炎。 赫啸白躺在病床上,原本英俊的脸苍白如纸,唇色惨白。 等麻药劲儿过了后,他虚弱地吩咐朱赤:“给谨尧打电话。” 朱赤恨恨道:“赫董,我们不认了,回去吧!这帮人太凶残了,再这样下去,您会没命的!” 赫啸白吃力地说:“打!已经到这地步了,不能半途而废。” 朱赤拗不过,拨了顾谨尧的电话,接通后,把手机放到赫啸白耳边。 手机里传来顾谨尧冷淡的声音,“有事?” 赫啸白扯扯唇角肌肉,勉强地笑了笑,“你母亲来见我,你知道吗?” 顾谨尧一顿,忙问:“你把我妈怎么样了?” “她没事,现在应该还在酒店。” 顾谨尧暗暗松一口气,“我去接她。” “我受伤了,在医院,你能抽空来看看我吗?” 沉默片刻,顾谨尧冷漠地问:“死了吗?死了的话派人下通知,我去参加追悼会。” 赫啸白缓缓闭上眼睛,费力地说:“你继父还有个女儿,她接手了他的大部分产业。你经手的,就只有一家拍卖行及少部分产业,亲疏有别。对我好点,我和我太太的产业,以后都将是你的。” 顾谨尧干脆利落道:“不需要。” 赫啸白苦涩一笑,“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钱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顾谨尧挂断电话。 开车赶去赫啸白下榻的酒店,接柳忘。 等他到的时候,柳忘正被自家保镖扶着走出来。 她满手鲜血,长发凌乱,脸上是僵硬的笑,眼神呆滞,双眼腥红充血。 湖绿色的真丝上衣上,鲜血斑斑点点。 顾谨尧推开车门下车,疾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上下查看,“你伤到哪了?” 柳忘摇摇头,“我没受伤。” 扶柳忘上车,顾谨尧拿湿巾帮她清理掉手上的血。 见果真没受伤,才放心。 顾谨尧拿起手机拨给顾傲霆,“你打算怎么处理赫啸白?” 顾傲霆道:“让你妈起诉他,你妈是直接受害者。赫啸白背后还有人,那人极有可能是蔺家,想办法把这两帮人全端了,否则大家难以安宁!” 第606章 口吐鲜血 顾谨尧道:“我咨询过律师,案发太久,已经过了诉讼时效,也无法取证。真要打官司,可能要打很多年,还不一定胜诉。” 顾傲霆沉思片刻,“我会找最好的律师,一定要想办法扳倒赫啸白,扳倒蔺家!” 顾谨尧默了默,“你做好思想准备,官司一打,你的公司肯定要受牵连。我并不是袒护赫啸白,我恨他都来不及,只是实事求是地跟你分析。” 顾傲霆像下决心似的说:“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可是我更想扳倒蔺家,让真相大白。” “行,我先送我妈回家。” 顾傲霆慢半拍道:“替我向她说声‘对不起’。如果此事真是蔺家所为,她是被我牵连进来的。” 顾谨尧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只是挂断电话,沉默地发动车子。 一路上柳忘出奇得安静。 顾谨尧边开车,边分神去看她,生怕她出事。 回到家,顾谨尧和保镖扶着柳忘进家门。 喂她喝了点水,顾谨尧找出睡衣给她,让她去冲澡。 身上血腥味太浓了。 柳忘难得顺从。 冲完澡出来,柳忘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 顾谨尧挨在她身边坐下,削了个苹果递给她,“要送你去看心理医生吗?” 柳忘摇摇头,也不接苹果。 顾谨尧又问:“你来京都,我继父知道吗?” 柳忘还是摇头。 “顾傲霆的意思,是让你起诉他,把背后的人连窝端了,你愿意吗?” 柳忘想了想,点点头。 顾谨尧道:“如果起诉的话,要取证,走各种程序,官司可能要打很长时间,短则数月,长则数年。你得跟我继父说清楚,得在京都多待一段时间。” 柳忘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杀了他吧,杀了他!你不是异能队出身吗?弄死个人不难吧?我恨透了他!恨不得他死,只有他死了,我心里才能安宁!” 顾谨尧拍拍她的肩膀,“你冷静一点,能用法律手段的,尽量别犯法。” 柳忘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道:“你是我生的,只能是我的儿子。” “是,我只是你的儿子。” 柳忘扭头眼巴巴地瞅着顾谨尧,“你会跟他走吗?” “不会,你放心。” 柳忘一把挽住他的手臂,挽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他就走了。 顾谨尧觉得好笑,又很心疼她。 见她头发还是湿的,顾谨尧找来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因为是第一次给人吹,动作有点生硬。 等吹干后,顾谨尧发现柳忘满脸是泪。 他心里有点慌,急忙扯了纸巾帮她擦眼泪,愧疚地问:“是不是我动作太生硬,把你的头发扯疼了?” 柳忘摇摇头,紧紧握住他的手,“十八岁遇到那种事,我怨天怨地怨所有人,连你也怨着,对你并不好,也不想和你亲近,有时候还会恨你,现在很后悔。” 顾谨尧很淡地笑了笑,“都过去了。” “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可是缺点再多,我心里还是爱你的,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顾谨尧拍拍她的手背,“别想太多,去睡会儿吧。” “嗯。” 柳忘站起来。 顾谨尧扶她去客房卧室的床上,躺下,拉了被子给她盖好。 柳忘背过身去,眼圈红红的。 顾谨尧帮她关上门,转身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开始做菜。 做母亲爱吃的菜。 隔天,夜晚。 云瑾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柳忘缩在沙发上,表情呆滞,不言不语。 云瑾向她打招呼,“阿姨好。” 柳忘没反应,眼皮都不抬一下。 云瑾纳闷,“阿姨怎么了? 顾谨尧道:“受了点刺激,没事。你坐一会儿,我扶她回房睡觉。” “好。” 顾谨尧扶柳忘回房,安顿好后,关上门,出来。 云瑾压低声音说:“那帮人来找我了。” “谁?” “他说他叫朱赤,拜托我来劝劝你,是你生父的人吗?” 顾谨尧眼神沉了沉,“是,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就说血浓于水,希望关系不要闹得太僵。” 顾谨尧微垂眼睫,默然不语。 许久之后,他极浅地扯扯唇角,“我的身世就是这么不堪,生父是个强奸犯,母亲又时不时地抽疯。如果你父母知道真相,肯定不会同意你和我交往了吧?” 他是笑着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云瑾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能清晰地体会到他的无奈、痛苦和挣扎。 云瑾伸手抱住他的腰,头埋进他怀里,轻声说:“又不是你的错,我父母通情达理,不会怪的。” 顾谨尧下颔抵着她的头顶,“我迟迟不愿结婚,有很多原因,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怕自己不能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这些都是他幼年缺少的角色。 云瑾抱他更紧,脸贴着他的脸,语气温柔,“你会,你是一个好人,你比正常家庭成长的人都要善良、豁达。” 顾谨尧顿了顿,心里涌起一种特别的情绪。 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他忽然捏起她的下巴,亲吻她。 亲得很用力。 亲得她都痛了。 这个吻,不单单是生理上的吻,还有心理上的接受。 他开始一点点地向她敞开心扉,努力想将她融入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短暂愣怔后,云瑾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更加用力地回吻他,是回吻,也是回应。 次日,清早。 顾谨尧拎了个果篮,去医院看望赫啸白。 赫啸白十分意外,撑着坐起来,努力扯动脸上的肌肉,挤出个生硬的笑,“你还是来看我了,我很开心。” 顾谨尧面无表情,把果篮咚地一声放到床头柜上,也不坐,就杵在病床前,垂眸看着他,目光冷冷淡淡,“你误会了,我来是想看看你死了没?你虽可恶,却罪不至死,万一死了,我妈得承担杀人罪。” 赫啸白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你明明是关心我的,为什么非得说这么伤人的话?” “真不是关心你,别自作多情。” 赫啸白叹口气,“你们这些人,做事太死板了,明明可以共赢,非得弄得你死我活。” “那是因为这三十年,你吃香的喝辣的,一点惩罚没受。而我们,我们受尽折磨!” 赫啸白眼神灰了灰,“谁说我没有?我也遭到了报应,我妻子和我儿子都……” 顾谨尧冷笑,“不,在你儿子没去世之前,你压根就意识不到这是报应。” 赫啸白仰头瞅着他,“顾傲霆打了我,你妈也把我捅伤了,你们该出的气都出了,我们和解吧。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跟我回新加坡,我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你的,比在京都守着个拍卖行过一辈子强。” 顾谨尧勾唇,“和解?做梦吧。既然你不肯自首,那我们就起诉。” 撂下这句话,顾谨尧转身就走。 “咳咳咳!”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朱赤急忙推门冲进来,直奔病床而去,大声喊道:“赫董,赫董,您没事吧?” 赫啸白顾不得回答,只顾捂唇咳嗽。 咳天咳地,咳得伤筋动骨,咳得肺都要裂开了。 顾谨尧回眸。 见赫啸白苍白的脸咳得微微发紫。 咳了很久,他抽手一看,掌心一抹鲜红的血。 顾谨尧面色微微一变。 第607章 并列第一 顾谨尧动了动嘴唇,想问一下。 转念想到赫啸白以前的兽行,硬下心肠,走了。 作恶之人不值得同情。 朱赤急忙追出去,“顾公子,请留步。” 顾谨尧脚步不停,懒得搭理这帮人。 朱赤快走几步追上他,边走边说:“自从我们家少爷去世后,赫董积忧成疾,从前那么潇洒的一个人,短短几个月熬得苍白消瘦。我们夫人更是伤心得卧床不起,整日以泪洗面。如果你能跟我们回去,赫董和夫人一定会很开心。你和我们家少爷个头长相有几分相似,夫人一定会接纳你、喜欢你,视你如亲生。” 顾谨尧唇角溢出一抹坚硬的冷笑,“谁稀罕?” 一个强奸犯,搞得自己高高在上,来认个亲,像施舍一样。 还让他夫人接纳。 用得着吗? 他又不是没有妈。 朱赤见他生气了,换了种话风,“我知道,你肯定对赫董有怨言。既然怨恨他,就使劲花他的钱,出出气,不是更好吗?” 顾谨尧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睨着他,冷冰冰道:“回去告诉你主子,人活着不只为钱,还有志气和风骨。” 扔下这句话,他大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朱赤暗暗叹口气。 万万没想到此行如此不顺,碰到了硬茬。 巨额财富能收买世间绝大多数人,却收买不了顾谨尧。 朱赤丧气地回到病房。 赫啸白正倚床而坐,咳嗽得轻点了。 朱赤关心地问:“赫董,要不要带您去做个全身检查?” 赫啸白苍白着脸,微微摇头,“不用,就是受了内伤,急火攻心,京都这边气候又太干燥。” 朱赤替他鸣不平,“顾公子心肠可真硬,您都咳血了,他连句关心话都不肯说。” 赫啸白苦笑,“那小子的确铁石心肠,‘苦肉计’对他不管用。” 朱赤“唉”一声,盯着他身上的病号服,“但凡少爷还活着,您也不用遭这个罪。好好一个人,被那个叫柳忘的疯子,扎得浑身是伤。都怪我,只让人搜了她的身,没想到连个小小的簪子,都能成为凶器,最毒妇人心呐。” “可惜阿尧还是不肯原谅我。”赫啸白缓缓闭上眼睛。 白白受了这么大的罪。 朱赤默了默,“实在不行,我们就打道回府吧。顾公子要起诉您,会坏了您的名誉。” “等伤好后再说吧,就这么走了,不甘心。”赫啸白侧身躺下。 顾谨尧开车回到拍卖行。 忙到黄昏,秘书敲门,领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男人,年轻英俊,玉树临风,是顾北弦。 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多岁,戴金丝眼镜,一脸严谨的男人。 顾谨尧微微诧异。 他的办公室来的最多的是云瑾和秦野,苏婳有公事才来,顾北弦倒是稀客。 顾谨尧站起来,学他的口吻,“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贵客。” 顾北弦微微勾唇,“东风,你要草船借箭,我来给你送东风。” “什么东风?” 顾北弦偏头指了指身后的律师,“陈律师,姓陈,名东风,京都出了名的律界铁嘴,打官司一向十拿九稳。我带过来认认门,是老顾帮你找的。” “替我谢谢他。” “谢倒不用,他还得感激你。” 顾北弦帮两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他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放到顾谨尧的办公桌上,“密码是我儿子生日,卡里的钱,你随便刷。” 顾谨尧眼神沉了沉,“你觉得我会缺钱吗?” 顾北弦扬唇淡笑,“知道你不缺钱。卡不是我的,是老顾的。打官司需要钱,官司打赢了,也是替他出气,这钱他该出。” 这次顾谨尧没再拒绝。 以前对顾傲霆有恨,不稀罕他的钱。 现在感觉全变了。 顾北弦扫一眼两人,“你们俩聊吧,我回去了。” 顾谨尧把他送到电梯口,回来和律师聊当年的案子。 顾北弦上车,回到日月湾。 苏婳听到开门声,抱着孩子迎上去,“阿尧状态怎么样?” 顾北弦摘掉腕上的表,随手扔到鞋柜上,“还不错,还能开玩笑,老顾找的律师他留下了,给的卡也收了。” 苏婳暗暗吁了口气,浅浅一笑,笑容温暖。 这些天一直担心顾谨尧,担心他会像小时候那样钻牛角尖,自我封闭。 顾北弦换好鞋子和衣服,去洗了把手,回来朝孩子伸出双手,“来,儿子,到爸爸怀里来。” 小逸风头一歪,趴在苏婳怀里不肯下来。 顾北弦有点吃味,“小祖宗,别成天黏着你妈,也黏黏我啊。” 小逸风搂着苏婳的脖子不肯松手,小胖脸贴着她的脸,无限依恋。 顾北弦有点羡慕有点酸,“都说儿子和妈妈亲,女儿跟爸爸亲,还真是。你看恩恩,成天黏在岳父身上。” 苏婳黛眉轻挑瞟他一眼,“想要女儿?自己生去。” 顾北弦走到她身后,手臂一伸,将母子俩环抱在怀里,下颔轻轻蹭着苏婳的耳翼,“我要是有那功能,就生个篮球队。要一个就好了,生一个都差点要了你的命。我现在隔三差五就怂恿阿尧生,名字都帮他取好了。等他们生了,我抱抱过过瘾就好了。” 苏婳斜他一眼,“你就欺负阿尧哥老实。” “我那是没拿他当外人,当成自家兄弟。” “帮他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儿子顾骁,女儿顾纤云。本来打算留给咱孩子用的,既然奶奶给取了,就大方地送给他们吧。别说,逸风和纤云还挺配。” 小逸风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啊转,忽然冲顾北弦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爸!” 一个字,把顾北弦喊得心花怒放。 这是小逸风第一次喊人。 第一次喊的不是妈,也不是爷爷,居然是爸! 顾北弦激动得把孩子从苏婳怀里抱过来,“你看,儿子还是和我最亲!” 苏婳笑意漾出眼底,“别得意,喊爸是因为爸好叫,喊妈和爷爷奶奶,舌头要绕弯。” 顾北弦抱着孩子,把他举得高高的,“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我在儿子心目中就是排在第一位。” “那我呢?” 顾北弦垂眸凝视她,情深款款,“你在我心中排第一位,和儿子并列第一。” 苏婳眼眸清亮如剪水。 望着她最爱的男人和男孩,唇角溢出一丝暖和的笑,笑容极生动。 第608章 戴罪立功 隔日。 陈律师给还在医院住院的赫啸白,寄去了一纸律师函。 是顾谨尧吩咐的。 让赫啸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说到底,顾谨尧还是希望他能自首。 自首的话,要省事得多,省去查找证据之类,事情也会低调一些,赫啸白还能从轻处罚。 按他的罪行,起码得判处三至十年有期徒刑。 如果是被迫的,主动自首,判得会轻一些。 他给他留了几分情面。 躺在病床上输着液的赫啸白,却不这么想。 反复读着顾谨尧派人寄来的律师函,赫啸白的心凉得像秋天的晨雾,灰蒙蒙的,一片茫然。 他苦涩地笑了笑。 儿子要打官司告老子,这恐怕是天下独一份吧? 赫啸白把律师函递给朱赤,“扶我起来,我要去见阿尧。” 朱赤急忙接过来道:“赫董,您身上有伤,医生吩咐得卧床静养。我去找顾公子吧,劝他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也好,你出面解决不了,我再出面。” 朱赤当下便拿着律师函,来到顾谨尧的办公室。 把律师函拍到办公桌上,朱赤冷了脸,“顾公子,我们赫董万里迢迢地来找你,是想让你继承他的家业,为什么非得把他往绝路上逼?官司一打,他名誉受损,和夫人的关系也会僵硬。财产缩水,对你有什么好处?顾公子也是生意人,做事怎么如此死板?” 顾谨尧眼里闪过一抹淡嘲,“这是你主子的意思?” 朱赤不答,只道:“我们赫董宅心仁厚,你妈拿簪子把他捅得浑身是伤,他都不计较了。如果你执意要起诉他,那我们就告柳女士故意伤害罪。要坐牢,大家一起坐。” 顾谨尧目光冰凉注视着他,“你们真够无耻的。” 朱赤下巴微扬,“是你绝情在先。” “本来给赫啸白留了几分面子,让他自首。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就法院见吧。慢走,不送。” 朱赤是习武之人,相当有脾气,不由分说扭头就走。 出门,打电话向赫啸白汇报。 赫啸白听完他的汇报,闭上眼睛,久久不语,心里不胜其烦。 懊恼儿子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潜水? 但凡他还活着,他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正烦恼间,保镖敲门道:“赫董,有个叫蔺成枭的,来见您。” 赫啸白缓缓睁开眼睛,思索几秒,“让他进来吧。” 保镖推开门。 蔺成枭走进来。 他比上次见时更憔悴了。 以前还算得体的仪容,如今胡子拉渣的,白色衬衫领子上一圈黑边。 赫啸白掀起眼皮,瞟他一眼,没有好气,“又有什么事?” 蔺成枭把赫啸白上下打量一遍,挖苦道:“何苦呢?早听我的话,早离开,也不至于受伤。” 赫啸白原本慵懒的眼神,突然变硬,刀锋一样在他身上划来划去,冷笑一声,“我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全是你们蔺家人害的。谁都有资格说这种话,唯独你们蔺家人没有。” 蔺成枭手背到身后,“证据呢?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你们是做得滴水不漏,可是那又怎样?你父亲疯了,你快要破产了,顾凛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这,就是报应!” 被人直戳痛处,蔺成枭顿时怒火中烧。 刚要发作,想到此行目的,忍了下来。 他扭头朝门口看了看,见没人进来,又去卫生间和厨房瞅了瞅。 确认没人后,蔺成枭俯身凑到赫啸白耳边,低声说:“我今天来,是帮你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赫啸白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你不害我就好了,还帮我,别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蔺成枭微微一笑,“小道消息,听说顾谨尧要告你,对吧?” 赫啸白拧眉,“你怎么知道?”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要解决这个麻烦,很简单。” “怎么解决?” 蔺成枭抬手往脖子上一横,“只要把柳忘‘咔嚓’了,所有问题迎刃而解。顾谨尧没了母亲,自然会跟你走。当事人死了,一了百了。” 赫啸白神色微微一滞,随即哈哈大笑。 笑声扯动腰后伤口,疼得他直蹙眉。 缓了片刻,赫啸白目光倨傲,睨着蔺成枭,“好一招借刀杀人,一箭双雕!可惜,我早就不是三十年前的赫啸白,不再是砧板上的肉,任你们宰割。我父母已经离世,妻子远在新加坡,身边有无数保镖保护,再也不会被你们威胁。你的道行比你父亲浅太多了,你父亲做这种事,从不亲自出面,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蔺成枭直起腰身,咧唇一笑,“我只是好心给你个建议,做不做那是你的事。我可什么都没做,我是守法好公民,我们家老爷子也是,我们都是大大的良民。” 赫啸白颇为无语。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剧烈咳嗽几声,冲门口喊道:“来人!” 保镖推门走进来,“赫董有什么吩咐?” 赫啸白命令道:“把这人赶出去,以后不要再放他进来!” “好的赫董。” 保镖们一边一个架起蔺成枭的手臂,把他架出去了。 赫啸白从枕头下摸出一支黑色钢笔模样的录音笔,轻轻按动开关,快进。 录音笔里清晰地传出蔺成枭的声音,“只要把柳忘‘咔嚓’了,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赫啸白唇角轻轻上扬,拿起手机拨给顾谨尧。 电话很快接通。 赫啸白调柔声音道:“阿尧,邮箱给一个,我发段音频给你。” “什么音频?” “蔺成枭的录音。” 顾谨尧一顿,很快报了邮箱号。 赫啸白把录音笔的内容调出来,发给他。 顾谨尧收到,打开邮箱,从头听到尾,不放过一个字。 听着听着,眼神渐渐变冷,冷得像结冰的湖。 赫啸白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孩子,你要对付的,不该是我。你们想除掉蔺家,可以,我会帮你们,但是请放过我,好吗?我们是父子,血浓于水,应该联手合作,而不是成为敌人。” 顾谨尧一言不发。 赫啸白喉咙发硬,请求道:“孩子,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就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顾谨尧开口,“你打算怎么做?” “我需要个周密的计划,等我考虑好,再告诉你。” 顾谨尧嗯一声,挂断电话,握着手机走到窗边,凝眸沉思。 许多事情需要好好理一理。 正沉思间,手机再次响起。 顾谨尧扫一眼来电显示,是云瑾打来的。 他抬手按了接通。 云瑾问:“阿尧,这周六你有空吗?” “有。” 云瑾声音难掩欣喜,“我外婆要见你,从小到大,外婆是最疼我的人,对我非常重要。这周六晚上,你一定要好好表现,把外婆这关过了,就万事大吉了!” 第609章 炸开惊雷 顾谨尧无声一笑,“放心,我会好好表现。” 挂电话后,顾谨尧拨通内线,吩咐助理:“这周六晚,我要去拜见云瑾的外婆。老太太年纪应该在七十开外,你备些礼,要隆重点。” “好的,少董,我这就去准备。” 转眼间,到了周六。 傍晚,顾谨尧换了身正式点的衣服。 天还没黑,就去云家接上云瑾,一起前往她外婆家。 外婆住在临河一套高档小区。 是多层花园洋房。 位置有点偏,环境却很幽静。 顾谨尧拎着助理准备的成套珍珠耳环、项链和燕窝等补品,同云瑾一起走进小区。 远远的,就看到一道高挑的身影站在楼下等着。 云瑾不由得雀跃起来,“是外婆!我们走快点。” “好。” 顾谨尧加快脚步,本能地打量那道身影。 老太太穿一件淡蓝色薄针织衫,浅驼色九分裤,清爽又利索。 头发灰白,面容端庄,慈眉善目,眼角唇间有细碎的皱纹,肩背却挺得笔直。 走近了看,眼神清亮,唇角含笑。 云瑾小跑着,跑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甜甜地喊一声“外婆”,就黏在她身上了。 外婆爱怜地摩挲着她的后背,一口一个“乖瑾”。 相处一年多了,顾谨尧头一次看到云瑾对家人如此亲密。 她对自己父母都没这么亲密过。 顾谨尧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外婆,心里一阵难过。 外婆病逝前一直盼着他成家立业,可惜至死,都未能如愿。 “是小顾吧?走,回家去。”外婆热情地招呼顾谨尧,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眼尾漾起浓浓的笑意。 看这反应,是满意的。 顾谨尧回以微笑,喊道:“外婆好。” 几人上楼。 顾谨尧把手中礼物放下。 外婆把他让到沙发前坐下。 佣人上完茶,去厨房继续准备晚餐。 一向独立的云瑾,今天却像个小孩子一样,靠在外婆身上。 看得出祖孙俩感情极好。 外婆疼爱地摸摸云瑾的头,对顾谨尧说:“这孩子嘴可真严实,你们谈了那么久,都不把你带给我看。要不是恬恬说,我都不知道。” 云瑾冲顾谨尧微微一笑,眼神细糯恬静。 她凑到外婆耳边小声说:“我是想等感情稳定了,再告诉你,怕你担心。” 外婆嗔道:“我当然担心了。这帮孩子我最疼的就是你,你谈恋爱,却最后一个告诉我,女大不中留啊。” 云瑾乖巧一笑,“我错了,外婆,下次不敢了。” 外婆白了她一眼,“你还想有下次?” “错了错了,我说错话了,我就只谈这一次恋爱。”云瑾唇角漾起浅浅梨涡,依恋地抱住外婆的手臂。 头靠到她肩膀上,脸上带点娇憨模样。 顾谨尧觉得云瑾在外婆面前,要比在她父母面前更加鲜活灵动,也更放松。 可能幼年由谁带大,就会跟谁亲近。 那种亲近感,是长大后怎么弥补,都弥补不了的。 外婆目光慈爱地望着顾谨尧,简单寒暄几句后,问:“小顾,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顾谨尧道:“我现在经营一家拍卖行,峥嵘拍卖行。” 外婆想了想,微笑,“我知道,那家拍卖行在京都挺出名的。你父亲做什么?” 顾谨尧顿了下,“家父定居加州,因年事已高,现在在家颐养天年。之前是什么赚钱,就做什么,当然,违法的生意不会做。” 外婆问:“你父亲多大岁数了?” “今年69岁。” “母亲呢?” “母亲是家庭主妇,和家父一起同住加州。家里还有个姐,比我大几岁,负责打理家父在加州的生意。” 外婆微微点头,“你和瑾瑾结婚以后,是留在京都,还是回加州?” 顾谨尧淡笑,“都行。” 云瑾搂在外婆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外婆,咱说点别的吧,别查户口了,我们年轻人不爱这个。” 顾谨尧道:“没事,外婆想多了解我,是应该的。” 外婆眼里露出赞许的目光,“小顾虽然年轻,却知书达理,有礼貌有教养,父母品性应该都不错。” 顾谨尧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接话。 继父顾峥嵘的确挺不错,无论人品还是教养,方方面面都没得挑。 生父就算了吧。 至于母亲,顾谨尧也不想多说。 初次见面,不想给外婆留下不好的印象。 饭菜烧好后,佣人端上桌。 有好几道菜,都是顾谨尧爱吃的,应该是提前问过云瑾。 外婆没什么架子,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席间,她不停地给顾谨尧夹菜,“多吃点,别拘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云瑾也给顾谨尧夹菜,“我外公出国了,要过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不过你别怕,我们家是外婆说了算。” 顾谨尧剥了只虾,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学她的口吻,“所以,我这是过关了吗?” 云瑾笑容清甜,“当然过关了!” 外婆哈哈一笑,“我又不是老古董,哪有什么关不关的,别把我说得那么古板。”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要走时,外婆拿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塞给顾谨尧。 顾谨尧婉拒。 外婆佯装生气。 顾谨尧只好收下。 外婆送两人出门。 月明星稀,路灯灯光散发着淡橘色的光芒。 小区路上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 几人说说笑笑,往前走。 走着走着,顾谨尧看到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 是正帮他打官司的律师陈东风。 陈东风短暂意外了下,很快热情地迎上来打招呼,“顾先生,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你。” 顾谨尧微微一笑,“你好。” 简短寒暄几句,两人分开。 等陈东风走远了,外婆问:“你和小陈怎么认识的?你在打官司吗?” 顾谨尧回:“对,是有个官司要打。” 外婆又问:“打什么官司?我有认识的人在法院工作,应该可以帮上忙。” 顾谨尧难以开口,只说:“谢谢外婆,我这边可以应付。” “你这孩子,跟外婆还客气上了。你是瑾瑾男朋友,就是我的孩子。外婆是老京都人,人脉肯定比你广。有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一个电话,就能帮你们解决掉不少麻烦。” 顾谨尧实在说不说出口。 总不能告诉她,他在帮母亲告生父强暴吧? 这种事,没有几个人能面不改色地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长辈说出来。 尤其对方还是云瑾最重要的人。 顾谨尧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辞别外婆。 顾谨尧开车把云瑾送到云家门口。 停好车。 顾谨尧凑到云瑾身边,温柔地亲了亲她的脸颊,“等这段糟心事处理完,我们就订婚。” 云瑾甜甜一笑,“订婚日子到时提前跟我说下,尽量避开我集训和参赛时间。” “好。” 云瑾伸出细长手臂搭到顾谨尧的肩上,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洒满碎金的湖,“想想很快就要订婚了,我好激动。” 顾谨尧笑,“激动什么?” 云瑾不好意思说。 还能激动什么呢。 谈了一年多了,恋人该做的事都做了,就差最关键的一步了。 云瑾凑到他脖颈上,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神神秘秘地说:“等订婚那天再告诉你。” 顾谨尧耳朵热热的。 这只小狐狸想要什么,其实他心知肚明。 “等订婚吧。”顾谨尧握住她的手,“订婚当晚,有纪念意义。” 云瑾难掩欣喜,“好!从现在开始,我要做全身spa。” 顾谨尧学她的语气,“那我是不是还要健身?” 云瑾视线下移,移到他的腹肌位置,眼神热辣,“不用,你身材够好了,不要再练肌肉了,女人其实不喜欢太夸张的肌肉,薄薄一层刚刚好。” 顾谨尧摸摸她的头,“听你的。” 语气带点儿宠溺的意味。 两人依依惜别。 回到家。 云瑾接到外婆的电话。 外婆问:“小顾在打什么官司?那孩子太见外了,还不好意思对我说。” 云瑾默了默,“他家里出了点事,您不用操心啦,他自己能处理好。” 见两人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外婆越发觉得可疑。 想这想那,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太操心云瑾了,生怕她以后的日子磕磕绊绊。 第二天上午。 外婆找到陈东风律师的家。 陈东风热情地招待她。 外婆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小陈啊,我今天来,是想问问小顾的案子。” 陈东风有点为难,“不好意思阿姨,客户的案子都是保密的。” “我在法院有些关系,就是来看看,有我能帮上忙的吗?瑾瑾是我外孙女儿,小顾是她男朋友。他的事就是瑾瑾的事,孩子的事,我们当老的,能帮的就帮。” 陈东风拗不过她,只好说:“我打电话征求一下顾先生的意见,您看可以吗?” “可以,问吧。” 陈东风站起来,走到窗边,给顾谨尧去了个电话。 顾谨尧沉默了会儿,“说吧,反正早晚都会知道。” “好的,顾先生。” 回到沙发前,陈东风把案子简单对外婆一说,说完又补充道:“一般案子诉讼时效最长是二十年,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当时柳忘女士没报警,她和被告赫啸白只是有个孩子,没有充分证据证明被告强迫女方。人证倒是有两个,但是一个醉酒不醒,一个已经因病去世。女方精神方面也不太好,说话前后矛盾。这个案子办起来,非常棘手,不是找找关系就能解决的。” 外婆是个聪明人。 一下子全明白了。 步伐沉重地回到家。 外婆思前想后,考虑了整整一天。 挨到晚上十点钟。 外婆给云瑾去了个电话,“瑾瑾啊,外婆不同意你和小顾继续交往。他的原生家庭太复杂了,生父是个强奸犯,母亲精神有问题。这样的孩子,心理很难健全。嫁给他,你不会幸福的。现在你可能感觉不到,但是结婚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时间久了,所有矛盾都会无限放大。还有,你嫁给他,不只嫁他,还要接纳他的所有家人。以后你会很辛苦的,外婆不希望你过得太辛苦。” “轰隆!” 云瑾心里犹如炸开惊雷,手脚冰凉。 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过了小半天,云瑾才说出话来,“外婆,阿尧不一样。他是个特别好的人,义气、真诚、心地善良。” 第610章 艰难决定 外婆道:“单看小顾表面,人是不错,可是结婚和谈恋爱不一样。父母和原生家庭,对一个人影响太大了。你们未来的小家,将是他原生家庭的缩影。举个例子,父亲家暴的,儿子也会走上家暴的路,明知不对,却改不了。真的,一辈子都改不了,外婆不是危言耸听。畸形家庭长大的孩子,结婚后,很难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外婆是过来人,见过太多夫妻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不会看错的。” 云瑾嘴唇发凉,“我爸妈早就知道阿尧的真正身世,都没说什么。” “那是因为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爸妈觉得亏欠你,就过度顺从你。” “外婆,从小到大,我都很听你的话,可是这次我只想说‘对不起’。我很早就喜欢阿尧了,从十四岁就开始喜欢,不想放弃他。” 说到最后,云瑾喉咙发硬。 外婆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呀,非得等吃尽了苦头,才会明白外婆的话。” “我愿意,外婆我愿意吃苦!” 外婆摇摇头,挂断电话。 又考虑了大半天,外婆向陈东风律师要了顾谨尧的手机号,约他见面。 约在当天下午,地点定在一家中式茶楼。 顾谨尧到的时候,外婆已经提前到了。 幽静的茶楼包间内。 外婆坐在古色古香的茶桌前,面前一壶古丈毛尖。 茶香袅袅。 外婆面容沉重,头微垂,心事重重。 顾谨尧走到她面前,安静地坐下,轻声喊道:“外婆,您好。” 外婆怔一下,缓缓抬起头,浊白的眼球布满红血丝,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 显然一夜没睡好。 外婆哑声说:“瑾瑾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很疼她。” 顾谨尧捕捉到她眼底的血丝,微微出神,慢半拍才回:“云瑾是个好女孩。” “你生父和你母亲的情况,我都已经知道了,比我想象得要复杂。” 顾谨尧的手在桌子底用力攥紧,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外婆目光怜爱,“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顾谨尧很淡地笑了一下,“还好。” “我也很心疼你,可是瑾瑾是我亲外孙女。当外婆的,不图孩子大富大贵,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婚姻幸福美满,不要吃苦头。” 顾谨尧浅提一口气,道:“我会努力让云瑾幸福。” 外婆目光洞悉一切,“幸福不只是金钱方面的满足,还有心理,以及种种生活细节。你是个聪明孩子,我的担心,不明说,你应该也明白。” 顾谨尧不说话了。 之所以一直不结婚,除了苏婳的原因,还因为畸形的家庭。 他对自己能否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一直没有太大的信心。 当年苏婳和顾北弦离婚后,他明明有机会,却迟迟没出手,除了苏婳深爱顾北弦,还因为这方面原因。 他是个缺爱的人。 哪怕别的方面再优秀,心底却始终缺着一块。 残疾不只指身体上的,心理上的残缺,也是残疾。 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从心底涌起。 顾谨尧缓缓闭上眼睛。 外婆也默然不语。 一老一少两个人,像雕塑一样枯坐着。 许久之后,顾谨尧睁开眼睛,很慢很慢地说:“我,明白。” 外婆却没有卸下包袱的轻松感,原本慈爱的目光变得沉痛、惋惜。 她满心满眼都是愧疚,“对不起,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上,肯定也会做出这种决定。” 顾谨尧笑了笑,笑容苦涩,“是,如果我有女儿,不会让她嫁给一个强奸犯的儿子,母亲还时不时地抽疯。” “你是个好孩子,可惜……”外婆重重叹了口气。 剩下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顾谨尧站起来,克制着难过,彬彬有礼道:“要我开车送您回去吗?外婆。” “不用,家里司机送我来的。” “那让您司机慢点开车,我先走一步,失陪了。” “好,你也慢点开车。” 顾谨尧客气地笑,“谢谢外婆。” 推开门走出去。 经过前台时,顾谨尧把账结了。 刷完卡,把卡放进钱包里,瞥到钱包里云瑾的照片。 她小小白白的脸,笑得阳光灿烂。 顾谨尧无声地笑了笑,心里却烧过一阵疼痛,有种缺血般的虚无。 合上钱包,他深呼吸一声。 大步走出去。 上车坐好,顾谨尧却迟迟没发动车子。 找到陈东风律师的手机号拨过去。 顾谨尧问:“向法院起诉赫啸白的话,会走什么流程?” 陈东风回:“正常流程是,向法院起诉,警方介入侦查。完成侦查后,向检察院提交,检察院审查后,起诉。接下来,法院开庭审判,一审,二审。” “胜诉几率有多少?“ “很小。时间太久,早就过了追诉期,法院会不会受理都是个问题。警方侦查时,取证会很困难,人证也不足。两个证人,顾傲霆顾董,当时醉得不省人事。他的司机,两年前已经病逝。我接手过很多案子,从来没接手过如此棘手的。” 顾谨尧默然几秒钟,“先暂停吧,再有问题,我会联系你。” “好的,顾先生,抱歉。” “不是你的原因。” 顾谨尧发动车子,顺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往前开。 不知开了多久,天色渐渐黑下来。 红灯亮了,顾谨尧停住车。 随意往旁边一看,不远处是庞大高耸的摩天轮。 绿灯亮时,顾谨尧发动车子,不由自主地朝摩天轮开过去。 交钱买票,坐进摩天轮特制的包厢内。 短短时间,摩天轮升到高空。 外面繁星满天,大而宁静的月亮悬在半空中。 明明是个美好的秋夜,顾谨尧却觉得孤寂无比。 一种悲凉的孤单,山呼海啸般涌上心头。 世界寂寥得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微垂眼睫,看向对面的座位,顾谨尧想起去年,和云瑾交往没几天,就在这摩天轮里,她端着一张白皙秀气的小脸,向他求婚,问他嫁不嫁? 还扬言要同他共度一生一世。 一腔热忱,热烈美好。 可是这人生,变数太多太多。 顾谨尧落寞地笑了笑。 那抹笑容被月光扯得坚硬而幽深。 顾谨尧心里难受得紧,内心深处涌动着一种深深的、无力的悲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响了。 顾谨尧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 是顾北弦打来的。 按了接通。 顾北弦道:“我今天不知怎么的,右眼皮老是跳,你没事吧?” 顾谨尧很淡地回:“没事。” “说实话。” “在坐摩天轮。” “和云瑾吗?那你们玩得开心点,注意安全。” 过半秒,顾谨尧道:“我一个人。” “你一个大男人坐什么摩天轮?无不无聊。” 绵延的悲凉在胸腔里挤压,顾谨尧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了咽下去。 察觉不对劲,顾北弦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听你声音不太对。” 顾谨尧嗯一声,“算不上好。” “发位置过来,我去陪你。” “不用,我一个人待会儿就好了,总是麻烦你。” 顾北弦笑,“傻瓜,说什么傻话?我们兄弟三个,你是最小的,也是吃苦最多的。当哥哥的照顾你,是应该的。” 口吻里有种奇怪的溺爱成分。 他说“兄弟”。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他还拿他当亲兄弟。 顾谨尧心底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哑声说:“谢谢你,谢谢。” 第611章 真的挺暖 顾北弦极淡一笑,“你在去年和云瑾一起坐的那个摩天轮上,对吧?” 顾谨尧回:“是。” “等着,我马上过去。” 二十分钟后,顾北弦来了。 衣着清贵,风度翩翩,手里却提着奶茶、提拉米苏、糖炒栗子,和冰糖葫芦、烤地瓜。 身后跟着两个保镖。 顾谨尧已经从摩天轮上下来了。 看到顾北弦两手满满地走过来,感动,又想笑。 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平时高冷不可攀,今天却如此接地气。 让人没了距离感。 顾谨尧抬脚朝他走过去。 顾北弦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苏婳不开心时,就喜欢喝奶茶,吃提拉米苏和糖炒栗子,听她说冰糖葫芦和烤地瓜,是你小时候爱吃的。” 顾谨尧笑了笑,难过的人十分领情的那种笑。 两人走到旁边的长椅前坐下。 夜风微醺,树影婆娑。 月光摇曳而下,梨花一般洒落人间。 顾北弦拿起一个烤地瓜,细心地剥去皮,递给顾谨尧,“趁热吃。” 顾谨尧伸手接过来。 金黄色的蜜薯,入口香甜软糯,细腻丝滑。 比他小时候吃的甜太多。 其实出国后,他已经很多年不吃这东西了,难得苏婳还记着。 等他吃完,顾北弦又拿起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他。 顾谨尧咬了一口,酸酸甜甜。 糖葫芦还是糖葫芦,却已经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顾北弦眸光清明注视着他,“听说吃甜食能让大脑分泌多巴胺,心情会好点,是吗?” “是好一点了,你也吃。” 顾谨尧拿起一个烤地瓜递给他。 顾北弦本能地抗拒。 他有洁癖,这种超市开放摊位买的,实在下不去口。 从小接受贵族式优雅教育,最注重仪容仪表和礼仪,让他大庭广众下,抱着个地瓜啃。 打死他,都做不出来。 顾北弦拿起消毒湿巾,反复擦手,擦完问顾谨尧:“这次又是因为谁?”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云瑾外婆不同意。” 顾北弦眉头微抬,“她不同意,你就退出?我跟你讲,想要老婆,就得脸皮厚。你看老顾,我妈那么难搞,都被他拿下了,靠的就是死缠烂打,不要脸。老人是拗不过我们的,最终都会向我们屈服,老顾就是最好的例子,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顾谨尧扯扯唇角。 有时候挺羡慕顾北弦的。 被爱的人,才会如此自信吧。 顾谨尧把糖葫芦放到一边,“如果老太太咄咄逼人,逼我离开,我还好厚着脸皮反抗。可是老太太一夜没睡,眼睛布满血丝,可怜巴巴地来求我,又是云瑾最在意的人。我和她较劲儿,云瑾夹在中间会左右为难。” 还有些原因,顾谨尧没说。 说了顾北弦也不会明白,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改天我约云瑾外婆,好好劝劝她。看云瑾那性格,老太太应该不是冥顽不灵之人。” “不用,老太太做得没错。” “你啊,就是脸皮太薄,太为他人着想了,和苏婳一样。其实人要学会自私一点,喜欢就去追,爱就争取,管他三七二十一,自己开心最好。” 顾谨尧勾勾唇角,“我心情好多了,你快回去陪苏婳和孩子吧。” 顾北弦站起来,“走,送你回家。” 顾谨尧神色一滞,“我开车来的,不用你送。” 顾北弦道:“怕你心不在焉,开车出意外。我们兄弟三个,一定要好好的,缺一不可。” 人在失落的时候,特别容易感动。 这个秋夜,顾谨尧被顾北弦感动了好几次。 以前总觉得他作、矫情、傲慢、事儿多,可是暖起来,是真的挺暖。 顾谨尧原本悲凉的心,有了丝热乎劲儿。 他把长椅上的奶茶、糖炒栗子等收好,站起来,“走吧。” 几人去了停车场。 顾谨尧的车交给保镖开,上了顾北弦的车。 两人坐在后座上,司机发动车子。 顾北弦拍拍自己的肩膀,“要是还难过,哥哥借你肩膀靠一靠。” 顾谨尧偏头瞅了瞅他的肩膀,心里虽然感动,却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他一个铁血硬汉,死都不怕的人,去靠他肩膀。 像什么话? 顾谨尧转移话题,“野哥怎么样了?” “他在鹿城和鹿宁快活着呢,不用担心他,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 顾谨尧默了默,“赫啸白那个案子很棘手,得从长计议。” “案子事小,你的幸福事大。几十年的案子了,也没报太大的希望,能破最好,破不了,也没什么。” 把顾谨尧送回家。 顾北弦交待道:“想喝酒,来找我,我家里有各种各样的好酒,管饱,不要去酒吧。男人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一失足成千古恨。” 顾谨尧忍俊不禁。 发觉顾北弦有种能让人哭笑不得的本事。 本来这个夜晚挺难过的,被他一番操作,难过减半。 辞别顾谨尧,顾北弦回到日月湾。 苏婳迎上来,“把阿尧哥送回去了?” 顾北弦抬手解衬衫扣子,“送回去了,也安慰好了,你别担心。” 苏婳眼里跳跃着感激,“谢谢你。” “不是为你,是真心想关心他。不瞒你说,以前特讨厌他,现在特心疼他。无辜被牵连,是个可悲的牺牲品。难能可贵的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有那样的父母,他居然没长歪。出淤泥而不染,像一朵白莲花。” 苏婳抬手轻捏他腰肌,“‘出淤泥而不染’就好了,白莲花就免了,这词已经被歪成贬义词了。” “儿子呢?” “在楼上睡觉,应该快醒了。” 两人手牵手一起上楼。 顾北弦去卫生间洗了把手,换了衣服,来到主卧。 “哇!” 小逸风忽然哭起来。 柳嫂急忙来检查他的纸尿裤。 “等等,我来吧。”顾北弦大步走到婴儿床前。 熟练地揭掉纸尿裤的魔术贴。 是拉了。 顾北弦也不嫌弃,扯掉脏的纸尿裤,扔进垃圾桶,拿起湿巾帮他擦干净。 柳嫂端来温水。 顾北弦和苏婳一起帮小逸风清洗,又给他涂了防止红屁股的药膏,动作温柔。 换上新的纸尿裤后,顾北弦拿起小逸风的小胖脚丫,亲了亲,啧啧称赞,“我儿子的小脚丫,真香。” 苏婳觉得自从有了孩子,顾北弦变了很多,连洁癖都没有了。 有佣人进来扔垃圾,开窗通风。 柳嫂抱着小逸风去喂奶粉。 主卧安静下来。 顾北弦垂眸看着苏婳生动的脸庞,眼眸渐渐幽深,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就要来亲。 苏婳偏头避开,“你刚才亲逸风的小脚丫了。” 顾北弦笑,“自己儿子也嫌弃?” “你去洗洗嘴,再来亲我。” “别矫情,儿子脚丫香着呢。”顾北弦箍着她的腰,舌尖撬开她樱红色的唇,撩动她的唇齿。 他吻技精湛。 没多久,苏婳就被他亲得浑身发软。 顾北弦抽身把房门反锁上。 回来将苏婳按倒在床上,像剥水蜜桃一样,把她剥开。 盯着苏婳白得发光的肌肤,顾北弦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你身材恢复得挺快,这才八九个多月,就和从前一样了。” 苏婳手探进他的衣服里,抚摸他线条漂亮的腹肌,“没办法,男人太优秀,女人有压力。” 顾北弦不以为然,“你胖也美,瘦也美,健康最好。” 他低头亲吻她白皙锁骨,亲了几下,忽然轻声叹气,“但凡阿尧有我一半,顾纤云都出生了。” 苏婳哭笑不得。 以前是她操心顾谨尧。 如今顾北弦的心操得,比她还多。 苏婳觉得他俩才是真爱,她就是个意外。 察觉到不妥,顾北弦定了定神,手划到苏婳婀娜的腰上,“先办正事,再谈他。” 两人抱作一团,只恨春宵太短。 第612章 不受控制 同一时间。 顾谨尧回到家,冲了个澡躺到床上。 长夜漫漫无边,更显孤独。 顾谨尧偏头,看到床头柜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云瑾笑眼弯弯,灿烂如花,在橘色光影下,像镀了一层金芒。 顾谨尧伸手拿起照片,垂眸细看。 一年多了,不知不觉,云瑾在他生命中已经占有一席之位。 她就像一道强烈的阳光,硬照进他阴霾的人生。 照着照着,渐渐就习惯了。 如今阳光突然要抽走,他发现自己已经不适应这阴霾的人生了。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许久之后,顾谨尧将照片放回原处。 闭上眼睛,想睡觉。 可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顾谨尧干脆下床,打开衣柜,拿出衣服穿上。 双脚不受控制地走到鞋柜前,弯腰换鞋,抄起车钥匙。 出门,上车。 手也不受控制,把着方向盘,朝云家方向开去。 直到车子开至云家别墅附近,顾谨尧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做了这么冲动的事。 答应云瑾外婆,远离云瑾,心却不听脑子指挥。 顾谨尧沉了眸子,隔着车窗,看向云家。 云瑾卧室的窗户已经黑了。 拉着窗帘,顾谨尧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只是这样静静看着,就已经心安。 一看就看了一个多小时。 像以前执行任务那样,专注地盯着云瑾的窗户,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平时无论执行任务还是工作,他都是果敢、利落,出手快准狠稳。 唯独感情方面,拿不起,放不下。 原来再硬的男人,遇到感情问题,都一模一样。 忽然远处两道白光亮起。 一辆大红色跑车,由远及近驶来。 经过顾谨尧的车时,跑车停下。 副驾驶车门打开,伸出一条细长的美腿,紧接着走下来一个衣着华贵,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 女人一身酒气,醉眼朦胧。 是云瑾的姐姐,云恬。 云恬踩着高跟鞋,细腰款摆,摇摇晃晃,围着顾谨尧的车子绕了一圈,最后绕到驾驶位,趴在车窗上往里看,眼睛湿漉漉的,“这不是谨尧的车吗?人来了,怎么不进去?” 顾谨尧降下车窗,“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云恬喝酒了,脑子比平时反应慢半拍,歪着头想了一下才想明白,“你来了,却不进去,是不是和云瑾吵架了?你们分手了?” “没吵。” “没吵架却分手了,是不是我外婆不同意?” 顾谨尧觉得云恬即使喝了酒,也挺精明,“不要告诉云瑾我来过。” 云恬弯起微熏醉眼,“那你得告诉我,我外婆为什么,不同意你俩在一起?” 顾谨尧浓眉蹙眉,“你不知道?” 云恬无限苦恼,“我们家人都防着我,你的事无论好的坏的,他们都绝口不提,生怕我抢你。你是我妹妹的男朋友啊,我怎么能做那种事?不过你俩要是分手了,我就不算抢了吧?”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你喝多了,不要说醉话。” 云恬轻按胸口,“你就当我是醉话吧。我喝多了,走不了路,你能送我回家吗?” 顾谨尧抬眸看向她的跑车,“谁在开车?” “司机呀。” “让你司机送。” 云恬轻笑一声,“你呀,哪儿都好,就是不解风情。瑾瑾有没有说过你?男人不解风情,很闷的。” “没。” “也是,在瑾瑾眼里,你的缺点也是优点。从来没见过像她那么轴的人,十四岁时见过你一面,就念念不忘,上赶着追了你一年多。换了我,绝对做不到,都是别人追我。” 顾谨尧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 刚开始是闷着痛,过了一会儿,刀绞一般。 他抬手按住胸口,眉头拧起。 这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云瑾那样喜欢他的人了。 云恬盯着顾谨尧拧紧的眉头,“你怎么了?是病了吗?” 顾谨尧刚要解释,忽然想到什么,改口道:“是,癌症晚期,所以别对我抱任何幻想。” 云恬呆住,呐呐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年纪轻轻的,才二十九岁,怎么可能得癌症?” 顾谨尧懒得再同她废话,按了按钮。 车窗缓缓升起,将她隔于车窗外。 顾谨尧发动车子,调头,朝来路开去。 直到顾谨尧的车子消失不见了,云恬还杵在原地,喃喃道:“怎么可能得癌症?一定是骗人的。” 她弯腰坐进跑车。 司机发动车子。 回到家。 云恬踢掉高跟鞋,踩着拖鞋噔噔上楼,来到云瑾卧室前,敲门,“瑾瑾,你睡了吗?” 云瑾闷闷道:“睡了。” “我进去了啊。”云恬推门进屋。 打开灯,走到云瑾床前。 云恬盯着云瑾的眼睛看了看,“顾谨尧癌症晚期,你知道吗?” “轰隆!” 犹如平地起惊雷! 云瑾大脑一片空白,脑门发紧,气都上不来了! 心肝肺像裹了玻璃碴子,滋滋蠕动。 三魂七魄,仿佛只剩了一魄! 云瑾失魂落魄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周六一起去外婆家,他还好好的,绝对不可能!” 云恬涂着蔻丹的食指,轻揉太阳穴,“我也觉得不可能。他还能开车,面色也正常,怎么可能是癌症晚期?估计是故意骗我的。” 云瑾狐疑地望着她,“你们什么时候见的面?在哪里?” 云恬眼神躲闪,讪笑,“啊,没有。我喝多了,头好痛,脑子乱,我回房睡觉了啊。” 说完云恬碎步离开。 云瑾拿起手机,拨了顾谨尧的号码。 手机响了两声。 顾谨尧接通。 云瑾声音急切发颤,“癌症晚期是怎么回事?” 顾谨尧抬手按了按眉心。 本来是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云恬的,没想到她居然转头就告诉云瑾了。 顾谨尧道:“没有的事,别听她乱说。” “真没骗我?” “没有,我除了命不好,其他都好,尤其是身体,铁打的。猫有九条命,我比猫还多一条。”说完,顾谨尧后知后觉,说这么多,是为了向云瑾证明,他并不是不解风情。 顾谨尧无声地笑了笑,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涩。 人一旦产生感情,哪那么容易割裂? 总是忍不住下意识这样,下意识那样,不受控制。 云瑾本来挺悲伤的,听他说完,顿时转悲为喜,“我不只身体好,命也好,初次谈恋爱就遇到十条命的你。我爱你,阿尧。外婆那边我会想办法好好劝劝她。别因为她,就放弃我好不好?” 第613章 为她而活 顾谨尧感动又心酸。 这样的云瑾,让他怎么能拒绝得了? 又怎么舍得拒绝? 定了定心神,顾谨尧问:“和我在一起,会不会觉得丢人?母亲那样,父亲更不堪。以后在你的亲戚朋友面前提起,会让你抬不起头的。” “才没有!”云瑾反应很强烈,“父母是父母,你是你。你义气,硬气,帅气,在我眼里完美无缺,我以你为荣。” 顾谨尧觉得云瑾就是个小暖炉。 三言两语,就能温暖他悲凉孤苦的心。 她真的是满心满眼里只有他。 顾谨尧把车靠路边停下。 三三两两的车开过去,夜色像一幅晕染的水墨画。 顾谨尧盯着夜色,凝眸沉思。 深思熟虑许久,顾谨尧开口道:“回头劝外婆时,你好好说,别惹她生气。老人家也是为你好,不要伤了她的心。” 云瑾语气坚毅,“放心,从小到大外婆最疼我了,我一定能说服她。” “好,不早了,睡吧。” 云瑾还是担心,“你真没事?” “真没事,你放一百个心。” 得到再三保证,云瑾吓掉的魂魄全回来了,弯起眼睛笑,笑中带泪,“以后遇事一定要跟我商量,不要自己憋着,好吗?” “好。”顾谨尧心里暖融融的。 觉得云瑾就像朵解语花,某些地方和顾北弦很像。 他和苏婳是太相似的人,可能就得配云瑾和顾北弦这种。 “路上开车慢点,一定要注意安全。”云瑾叮嘱道:“不许出半点事。” 顾谨尧冷硬的眸眼泛起一丝温柔,“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爱惜自己。” 以后不只要为自己活,也要为这个满心满眼里只有他的姑娘活。 在母亲那里,他是她当年用来上位的工具。 在赫啸白那里,他是他死去儿子的替代品。 唯独在云瑾这里,他是他,只是他。 重新发动车子,顾谨尧回到家。 去盥洗室洗手时,一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唇角是微微上扬的。 不知不觉,云瑾已经能左右他的情绪。 让他难过,让他伤心,让他笑。 这次顾谨尧上床后,很快就睡沉了。 看,她连他的睡眠都左右了。 次日,清早。 顾谨尧开车来到峥嵘拍卖行。 停好车,像往常那样走进大厅。 没走几步,看到门口的沙发上,坐着一抹半生不熟的身影,经典的白衣白裤,苍白英俊的脸。 是赫啸白。 他太引人注目了,让人想忽略都难。 顾谨尧脚步停下。 赫啸白从沙发上站起来,朝他走过去,手里拎着两份用精致食盒打包的早餐,脸上堆起笑,笑容带点儿讨好的意味,“阿尧,我们又见面了。” 顾谨尧矗在原地,冷着一张英挺的脸,“身上的伤还没好,就消停点。” 赫啸白唇角含笑,“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关心我吗?” “别自作多情,我是怕你死了,会牵连到我妈头上。” 赫啸白唇角的笑僵滞,嗔道:“你呀,就是嘴太硬,心其实是好的。对了,你吃早餐了吗?我给你带了早餐。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让人买了两份,来,拿着。” 他把手里的早餐盒朝他递过来。 顾谨尧看都不看一眼,冷冰冰道:“别套近乎,没用。” 赫啸白举起的手僵在半空,过了几秒钟,才缓缓收回来,呐呐道:“听说你和云家那姑娘闹别扭了?” 顾谨尧蹙眉,“你怎么知道?” “我手下人看到你的车,昨晚在她家门口停了半天,却不进去。” 顾谨尧眼底反感的情绪呼之欲出,“你又派人跟踪我?无不无聊!” “我只是想多了解你,想关心你,我对你没有恶意。” 顾谨尧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语气坚硬,“你的出现就是最大的恶意,要么早点出现,要么永不出现!” 赫啸白叹了口气,“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应该的,如果这么说,能让你心里舒服,就说吧。” 顾谨尧抿紧唇,抬腕看了看表,语气不耐,“我很忙,你走吧,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说完,他大步朝电梯走去。 赫啸白冲他的背影喊道:“谢谢你,阿尧,谢谢!” 顾谨尧知道他谢的是什么。 谢他不起诉他了。 顾谨尧无声冷笑。 但凡官司有一点胜诉的可能,必打。 这种不忠不仁不义的渣男,不可饶恕! 等顾谨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里,赫啸白转身离开。 出门,走到车旁。 司机急忙拉开车门。 赫啸白把手里的早餐盒递给他,“扔了。” “好的,赫董。”司机接过来,朝旁边的垃圾桶走去。 赫啸白弯腰坐进车里。 坐在副驾上的朱赤回头道:“赫董,我和云小姐约好了,今天下午四点见。” “可以,得快点把阿尧的事处理好,我们好回国,在这里耽搁太久了。”赫啸白抬手轻扶后腰,被簪子刺穿的伤口,隐隐作痛。 “是,夜长梦多,夫人也牵挂您了。” 赫啸白抬眸,“送云小姐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朱赤拿起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准备了,香奈儿的白色陶瓷腕表,价格在五万块左右。这个价位能拿得出去,又不会让她觉得有压力。” 赫啸白微微点头,闭上眼睛。 下午四点钟。 赫啸白准时来到约定的西餐厅。 云瑾已经到了。 落座后,两人各点了杯喝的东西。 赫啸白又给云瑾点了份果盘和几样甜点。 服务生很快把点的东西,端上来。 等服务生走后,赫啸白冲云瑾儒雅一笑,“云小姐,想必你早就知道我了,我姓赫,赫啸白,是阿尧的生父。” 云瑾微笑着点点头,“知道,我姓云,云瑾。” 说话间,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赫啸白。 虽然气色不好,却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男人,外形俊朗,彬彬有礼,言谈举止优雅绅士,有风度。 怎么都没法和强奸犯挂钩。 没见他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容貌丑陋,好色猥琐的人。 赫啸白把一个精致礼盒,推到云瑾面前,“初次见面,给你备了点小礼物。” 云瑾扫一眼包装盒,猜到价位,弯起唇角,“您的心意我领了,礼物就算了。” 赫啸白佯装生气,“又不值钱,算是长辈的一点心意,你不要就是不给我面子。” 云瑾拗不过,只好收下。 心里想的却是回头得去商场挑个礼物,送回去。 省得顾谨尧知道了,心里不舒服。 赫啸白道:“我此次来京都,就一个目的,想认回阿尧。但是阿尧对我有很大的成见,不肯和我相认,希望云小姐能帮助我。我在新加坡有一定的财力,独子年初离世,阿尧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了。认回阿尧,没什么动机,就是想让他继承家业。这对阿尧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云瑾想了一下,婉拒道:“阿尧的事,我不好掺合。” 赫啸白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端起热牛奶抿了口。 放下杯子,他问:“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不要有心理压力,就把我当成你身边一个长辈。时间久了,你会发现我这人很好相处的。” 云瑾思索片刻,尽量委婉地说:“能陪我见见我外婆吗?她对你,有那么点成见。” 赫啸白是个聪明人,马上想到其中原由,“你外婆因为我,不同意你和阿尧交往,对吗?” “差不多。” 这在赫啸白意料之中,“那就约个时间,我去见见她吧,越快越好。” 第614章 她同意了 云瑾和赫啸白,都是痛快人,当下便把见面的时间敲定好了。 次日上午,赫啸白就带着朱赤出现在云瑾外婆家里。 进门后,赫啸白同老太太客气地寒暄几句。 落座,上茶。 赫啸白还在服药,不能喝茶,只要了杯白开水。 抿了口水,放下茶杯,赫啸白朝朱赤伸手。 朱赤急忙把拎着的礼盒递给他。 赫啸白接过礼盒,放到老太太面前的茶几上,彬彬有礼道:“给阿姨带了点小礼物,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老太太打开礼盒扫了眼。 这哪是一点小礼物? 这是一串成色极佳的珍珠项链,整圆,无暇,光泽度极好,每颗都在15mm以上。 却不是普通的珍珠,是来自南太平洋的金色珍珠,因其稀有,价格昂贵。 这成色的珠子,一颗少说也得几万块,这串项链由三十几颗串成。 主要是稀少,有钱难买。 老太太微微偏头,不动声色地将赫啸白重新打量了一遍。 和云瑾的想法如出一辙。 哪怕亲眼所见,她都没法把他和强奸犯联系到一起。 赫啸白笑容儒雅,宛若谦谦君子,“阿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老太太动了动嘴唇,“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赫啸白长腿交叠,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眼睫微垂,做忏悔状,“说来话长,我有罪,但也是迫不得已。当年,我是受人胁迫,不照做,我父母就会被人害死。但凡当时有一点办法,我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女子下手。我对不起阿尧,对不起他母亲。” “阿尧那孩子是挺不容易,但瑾瑾是我最疼的外孙女儿,我有我的顾虑。同为家长,赫先生应该能明白。” 赫啸白从容一笑,“这个您放心,来京都之前,我派人全面调查过阿尧。阿尧被他继父教得很好,性格虽然有点固执,但是三观正,心地也很好。我懂您的顾虑,婚姻大事,我们做家长的,是得全面考虑,可是出身不是阿尧能决定的。那种环境下长大,阿尧还能出落得一表人才,不正是他的可贵之处吗?我们不能因为偏见,就毁了一桩好姻缘,伤了俩孩子的心。” 老太太觉得这人不仅擅于伪装,还巧言如簧。 短短几句话,就差点将她说动了。 默然几秒,老太太开口,“我活到这把岁数,经过太多事,不得不多心,担心小顾日后会辜负瑾瑾。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婚姻于女人来说,就是第二次投胎。不幸的婚姻,女孩家受伤更多,我必须得替瑾瑾把关。” 赫啸白道:“据我所查,阿尧性格沉稳,是个极负责任的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至于经济方面,您不用担心,阿尧经商能力有目共睹,能守住财。他继父家财力优渥,我经济条件也不差。” 他口才太好,思维缜密,面面俱到。 老太太一时竟无言以对。 黑压压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赫啸白先开口打破僵局,“至于柳忘女士,当年的事她是最大受害者。才十八岁就摊上那种事,换了任何人都受不了,性格难免偏激。但是偏激的人,心理其实很脆弱。只要诚心对她,她会比普通人更柔软。云瑾是个聪明豁达的姑娘,以她的为人,肯定能和柳忘女士处好关系。” 老太太哑口无言。 如果不知内情,还以为面前这人是个大善人,是个真君子。 这番话,可真不像从一个强奸犯口中说出来的。 赫啸白走后没多久,云瑾就来了。 俩人像商量好了似的。 老太太把装有金色珍珠项链的礼盒,拿给她,“找个机会还给阿尧的生父,咱不能占人便宜。” 云瑾打开瞅了一眼,“收着就是,回头回送他价值相当的礼物。直接退回去,会把关系处僵。” 老太太道:“赫啸白那人看外表绅士有风度,实则精明自私。” “不管他,以后要和我结婚的是阿尧,又不是他的家人。” 云瑾放下礼盒,走到她身边坐下,亲昵地抱着她的肩膀。 老太太轻轻戳一下她的额头,“鬼丫头,竟然直接找阿尧的生父,上门来游说我。” 云瑾娇俏一笑,“解铃还须系铃人,由他出面最好。他一句话,抵我上百句。” “小顾母亲在京都吗?找个时间,我见见她。” 想到柳忘,云瑾不由得后背发凉,“她在加州,不急着见。” 老太太心一提,“他母亲更难缠是吧?” “还好,就是说话不太中听,人倒是不坏。反正我和阿尧快订婚了,等订婚时,你们再见也不晚。” 老太太何其聪明,立马猜到云瑾这是想先斩后奏。 她白了云瑾一眼,轻嗔:“才二十三岁,就这么恨嫁。咱条件又不差,不要把自己姿态摆得太低,省得男方家得寸进尺,骑到你头上。” 云瑾凑进她怀里,身体扒在她身上,仰起小巧的下巴望着她,撒娇地笑笑,“那是别的男人,阿尧不会。阿尧是那种,一旦认定,就千好万好的那种。” 老太太别过头,“左一口阿尧,右一口阿尧,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外婆了。” 云瑾笑得更甜了。 嫌货的才是买货人。 外婆这是同意了! 云瑾心里乐开了花。 事情比她想象得更顺利,原以为要打持久战的。 拿额头蹭了蹭了外婆的下巴,云瑾从她身上坐起来,伸出小手指勾着她的小手指,“就这么说定了啊,外婆可不许反悔。” “我不同意,你能愿意吗?” “不同意也得同意,反正这辈子我认定了阿尧。” 老太太叹口气,“看在你这么喜欢他的份上,希望小顾那孩子能好好待你。” “会的,会的,您老放一万个心!不跟你聊了,我要去找阿尧,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云瑾站起来,衣服都不整一下,拔腿就跑。 望着她迫不及待的身影,老太太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云瑾出门,上车。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峥嵘拍卖行。 不等秘书通报,云瑾直接推开顾谨尧的门。 顾谨尧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处理公事。 英挺的眉眼微垂,盯着手中文件,神色认真。 云瑾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腰,嘴唇凑到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阿尧啊,我外婆同意了!” 第615章 亿里挑一 云瑾凹凸有致的身体,紧紧抵着顾谨尧的胸膛。 离得太近,她身上馨甜的香气直冲入鼻,粉白细长的脖颈延伸到领口,给人带来无限遐思。 顾谨尧喉结上下翕动一下。 他握住云瑾窈窕的细腰,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心中涌动着惊喜。 万万没想到,这么快,事情就有了转机。 原以为云瑾的外婆,会像顾傲霆那般顽固,至少要僵持个三两年。 这份惊喜来得太突然,让他情难自禁。 顾谨尧捏起云瑾的下巴,垂首,吻住她软软肉肉的唇,舌尖抵入她唇瓣,探进,攫取。 云瑾更加热烈地回吻他,细长手臂环住他的脖颈,柔软的唇湿漉漉的,微微张开,用力吸吮他的舌,脚尖绷紧。 心中仿佛有花绽开,又像春天的竹,节节攀高。 两人吻得如痴如醉。 周围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只有心里不断的颤栗。 刚才进来得太急,云瑾门没关严,闪着一条很大的缝。 脚步声忽然传来。 顾谨尧的助理,拿着文件,刚要敲门,透过门缝看到办公室内吻得如痴似醉的两人,顿时怔住。 听到脚步声,顾谨尧睁开眼睛,警惕地朝门口看去,瞥到助理,眼神一沉。 助理急忙后退,退了几步,又倒回来,帮忙把门关严。 顾谨尧怕再有人打扰,从座椅上站起来,就那样抱着云瑾,保持着亲吻的姿势,朝门口走去。 云瑾睁开眼睛,动了动,要从他怀里下来。 顾谨尧箍着她的腰,不让下。 来到门口,顾谨尧单手抱着云瑾,腾出一只手,把门反锁,重新返回到座椅上,继续亲吻。 这一来一回抱着将近百斤的云瑾,顾谨尧居然气息平稳,面不改色。 云瑾莫名兴奋。 不愧是异能队出身,这臂力可以呀。 她活跃的小脑瓜,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谨尧双臂撑在自己身上,这样那样大战三百回合的情景。 那画面太污! 云瑾有些不好意思,往顾谨尧身上挨了挨。 这一挨不要紧,碰到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云瑾耳根一烫,瞬间羞红了脸,心脏扑腾扑腾,仿佛闯进来一匹小野马。 再看顾谨尧时,他在她眼中已经是裸的。 一年多前,打死云瑾,她都想不到自己会这么污。 怪只怪顾谨尧自制力太强。 换了别的男人,软玉温香在怀,谁能忍一年多不吃? 又吻了一会儿,顾谨尧把嘴从云瑾嘴上拿开,眼神恢复清明。 云瑾有点失落。 原以为他把门反锁上,会同她发生点劲爆的。 结果只是亲吻。 云瑾心里湿湿胀胀的,得不到疏解,有点难受。 顾谨尧握着她细瘦的腰,将她放到办公桌上,问:“说说看,你是怎么说服外婆的?” 云瑾心里咯噔一下。 赫啸白是顾谨尧最讨厌的人。 睫毛眨了几下,云瑾弯起唇角,手搭到他肩上,眼神软糯,“你答应我,不要生气,我再说。” 顾谨尧笑,“好,我不生气。” 语气里有宠溺的意味。 云瑾组织了下语言道:“赫啸白约我见面,我干脆将计就计,让他去说服我外婆。解铃还须系铃人嘛,这事由他出面,比任何一个人出面都有效果。果然,他不辱使命,很快将我外婆劝服,就这么简单。” 顾谨尧面色一点点沉下来。 云瑾有点慌,抬手抚摸他英挺的脸颊,“你答应过我,不生气的,不许变卦啊。” 顾谨尧按住她的手,“以后不要再和他私下见面,也不要接他电话。” 云瑾顿一下,“好。” 她小心地观察了下他的神色,“你不生我的气吧?” 顾谨尧扯起唇角,做出个微笑的表情,“你又没错。” 云瑾松一口气,“对了,他还送了我一块香奈儿腕表,送了我外婆一条金珠项链。我打算买同等价位的礼物,回礼。” 顾谨尧眼神微冷,“退回去,我重新买了送给你们。以后不要再收他任何东西,脏。” “好,我回头拿给你。” 见顾谨尧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云瑾俯身,搂住他的脖颈,额头轻轻蹭着他的额头,“你难受吗?” “还好。” “我是说身体。” 顾谨尧垂眸扫一眼自己的身体,“能克制。” 云瑾心说,你大可不必这么克制。 察觉她的心思,顾谨尧捏捏她粉嫩的鼻头,“等会儿就打电话让我继父帮忙选日子订婚。你觉得,彩礼给多少合适?” 云瑾急忙道:“不要彩礼。我爱的人,一分钱不给也嫁;不爱的人,给个金山都不嫁。” 顾谨尧觉得这孩子太实诚了。 这要是遇上个渣男,铁定能被人骗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顾谨尧勾勾唇角,“别担心,我倒腾古董,利润很大,给点彩礼不在话下。亿里挑一,你觉得怎么样?” “亿里挑一?”云瑾惊呆了! 哪怕家里不缺钱,这个数额也太过惊人。 云瑾连连摆手,“太多了!太多了!给个万里挑一,意思意思就可以了。给太多,别人会说我们家卖女儿。” 顾谨尧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眼里有着明亮的真诚,“不多,你值得。” 亿万人中,只有她,是全心全意爱着他的。 不嫌弃他的过往和缺陷,不挑剔他的身世,无限包容他。 除了她,再也没有旁人。 再也没有。 顾谨尧又重复了一遍,“你值得,值得亿里挑一。” 声音里有了深情的味道。 云瑾怔怔凝望着他,眼角情不自禁湿润。 眨眼间,睫毛挂上了晶莹的泪珠。 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吧? 是! 云瑾双手撑桌从办公桌上跳下去,一把抱住顾谨尧。 眼泪如散落的珍珠哗然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她喜极而泣! “阿尧,我爱你,爱你一辈子,不,两辈子!三辈子!生生世世!” 顾谨尧心里质地坚硬的部分,轰地一下融化了。 他凑到她面前,一点一点地帮她吻掉泪珠,宠溺一笑,“下辈子,我要先遇到你,到时我追你,追人太辛苦了。” 第616章 胜似生父 “嗡嗡嗡!”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顾谨尧微微蹙眉,从桌角拿起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 是顾北弦打来的。 顾谨尧划键接听。 低沉好听的男低音从手机里传过来,“你和云瑾怎么样了?” 顾谨尧回:“她外婆同意了。” “好快!休息日你空出时间,带云瑾来我们家,我亲自设宴为你们庆祝,庆祝你俩乘风破浪,冲破万难,终于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这个词,顾谨尧不爱听,“镜压根就没破,破镜重圆的是你们。” “你们是小破怡情,我和苏婳是大破伤身。” 顾谨尧说不过他,只道:“这周五,我带云瑾过去。” 顾北弦纳闷,“为什么不是周六?” “周六周日是二人世界。”顾谨尧的意思是快要订婚了,很多事情都得操持一下。 他得和云瑾去买买首饰衣服聘礼什么的。 顾北弦却误以为俩人要在床上过二人世界,还是两天。 顾北弦轻呵一声,“你小子,瘾还挺大。” 顾谨尧慢半拍,才领会他的意思,耳根一热,“想什么呢你?正经点,别和野哥学。” 顾北弦勾唇,“我和野哥是正常人,你是仙,是佛。不过撑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破戒了。” 顾谨尧握着电话,看向云瑾,心里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莫名的,有点向往破戒的滋味。 周五,晚上。 顾谨尧带着云瑾,携重礼,来到日月湾作客。 进门看到苏婳正抱着小逸风。 小逸风十个月了,奶胖奶胖的,小胳膊小腿像拔节的嫩藕。 小圆脸白得像牛奶,睫毛长而浓,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十分灵动。 长得既像顾北弦,又像苏婳,集合了俩人的优点。 顾谨尧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喜欢小孩子,看到小逸风的瞬间,坚硬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放下手中礼盒,情不自禁朝苏婳走过去,伸出手臂道:“我能抱抱他吗?” “可以。”苏婳刚要把孩子递给他。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眨眼间,顾北弦来到二人面前,抬手按住顾谨尧的手臂,“你洗手了吗?换衣服了吗?大人身上细菌多,小孩子抵抗力差。” 言外之意:不许抱我儿子。 顾谨尧面色微微一沉,“我去洗手,用酒精把衣服消遍毒,可以抱了吗?” 顾北弦还是拒绝,“你硬手硬脚,抱得我儿子不舒服。想抱,自己生去。” 苏婳忍俊不禁,瞟一眼顾北弦,提醒道:“这是顾纤云的爸,你别太苛刻,得罪他,对你没好处。” 云瑾一头雾水,走近问:“顾纤云是谁?” 苏婳莞尔,“北弦给我们女儿取的名字,因为我不能生了,就让给你们。阿尧姓顾,你姓云,顾纤云,纤同羡,顾羡云。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可以重新取。” “顾纤云。”云瑾重复了一遍,“好听,又有深意,我很喜欢,就这个了。” 说完云瑾扭头,看向顾谨尧,眼里汪着一团深情,“看样子,为了顾纤云,我们也得加快速度了,否则对不起这么好听的名字。” 顾谨尧想歪了,心里一热,不自在道:“这事回去再说。” 云瑾见他英俊面孔微微泛红,眉眼间很不自在,忍不住笑。 硬汉害羞,有种反差萌。 格外令人心折。 苏婳不动声色将俩人眉眼传情的细节捕捉眼底,打心眼里替顾谨尧开心。 这个曾拿命救过她的邻家哥哥,终于找到了幸福。 从此之后,不用她再担心。 顾谨尧带云瑾去盥洗室洗手,回来坐到沙发上。 顾北弦亲自泡茶,招待二人。 云瑾挨着苏婳坐,不时逗弄她怀中的小逸风,越看越喜欢。 茶香四溢。 两对俊男美女加一萌宝,画面格外养眼。 佣人端着菜往餐桌上送时,不时朝客厅偷看。 长得好看,谁不喜欢看呢。 很快布好菜。 佣人过来请他们用餐。 一桌子山珍海味,琳琅满目,香气诱人。 顾谨尧夹起一道葱烧海参,放在云瑾面前的餐盘里,“多吃点海参,能提高免疫力。” 云瑾心里甜滋滋的,在桌下拿腿轻轻蹭了蹭他的腿。 隔着薄薄布料,感受那温软,顾谨尧忍不住心猿意马,空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腿,示意她不要惹火。 后知后觉。 顾谨尧才发现自己在苏婳面前,已经能从从容容,心无芥蒂了。 原来真正的放下,不是正式告别,也不是痛下决心,而是在不经意间。 不经意间,他感情的天平已经倾向了云瑾。 几人正热热闹闹地吃着饭,门铃响了。 佣人小跑着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面站着一身黑色休闲装的顾傲霆。 顾傲霆左手拎着补品,右手拎着婴儿玩具,走进来。 顾北弦推了椅子站起来,“吃了吗?没吃的话,过来一起吃。” “吃了。听说你今晚要设宴为阿尧和云瑾庆祝,我过来帮忙看孩子。”顾傲霆放下手中的礼盒和玩具,开始换拖鞋。 顾北弦抬手扶额。 孩子有柳嫂和佣人看。 想来看顾谨尧直接说就是,非得绕那么大一圈。 打过招呼后,顾傲霆去盥洗室洗手,把衣服消好毒,走到柳嫂面前,从她手中接过孩子,左亲亲右疼疼,不知该怎么宠他才好了,夸张的语气说:“哎呀,忙了一星期,腰酸腿疼,但是一看到我大孙子,一下子就神清气爽,身轻如燕。” 他拿额头轻轻抵着小逸风的小脑门,“我的梦中情宝,你说,你是不是上天派来的天使,专门来让爷爷返老还童的?” 小逸风忽然张开小嘴,奶声奶气地喊道:“爷爷。” 一声爷爷,宛若天籁之音。 叫得顾傲霆顿时红光满面,心花怒放,“哎哟,我的乖孙孙,不愧是爷爷的小可爱,这小嘴儿比蜂蜜还甜。这声‘爷爷’,把爷爷叫得比你爸都年轻了。” 正吃饭的四人,要强忍着,才能不笑出声。 顾谨尧拿眼角余光,静静打量着顾傲霆。 这个让他恨了二十几年的老男人,原来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以前不知内情时,对他只有厌恶和恨。 前几年,他还曾派人开车去撞他。 当时觉得解恨,如今想起,却是愧疚。 “叔。”顾谨尧开口道。 顾傲霆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向餐桌,眼神疑惑,“谁喊我了?” 顾谨尧推了椅子站起来,“叔,我有话要对你说。” 一声叔,叫得顾傲霆热泪盈眶。 “哎,孩子,你想对我说什么?坐下说,别站着,边吃边说。” 顾谨尧淡笑,“我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别的房间说吧。” 顾傲霆连声道:“好好好。” 把孩子交给柳嫂,顾傲霆带顾谨尧去了二楼书房。 关上门。 顾谨尧沉思一瞬,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顾傲霆,“对不起,叔,官司打不了了,这卡还给你。” 顾傲霆推回去,“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拿着零花吧。都叫我叔了,叔叔给侄子零花钱是应该的。” 顾谨尧默了默,“时间太久了,我们国家最长讼诉时间是二十年,超过二十年,法院不受理。物证不好取,人证也不足,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会把赫啸白送进监狱,替大家雪耻。” 顾傲霆心底涌起一种叫感动的情绪,“你有这个心,我就知足了。是我太冲动,一心想借赫啸白的手,把蔺家送进监狱。没考虑到事情闹大,对你和你妈是二次伤害。如今你和云瑾感情正好,一旦闹得沸沸扬扬,会影响你俩的感情。云家和我们家一样,家大业大,对名声这块很注重,事情闹大,对你俩婚事也有影响。那些仇啊恨啊,日后再报,不着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终有一天,坏人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如果不是亲耳所闻,顾谨尧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通情达理的话,居然从顾傲霆口中说出来。 顾谨尧道:“谢谢叔。” 声音是干的,心却是湿的。 顾傲霆克制不住情绪,抬手将顾谨尧抱住,大手爱怜又愧疚地摩挲着他的后背,“是叔对不起你们,你和你妈无辜被牵连进来,吃了这么多苦,叔一辈子都弥补不了你们。从今往后,叔会拿你当亲儿子,和阿野、北弦一样。” 顾谨尧缓缓闭上眸子。 顾傲霆的怀抱原来这样暖,这样宽厚,像山一样结实可靠。 从小到大,虽然恨顾傲霆入骨,可是内心还是渴望他的爱。 渴望父亲的爱,特别渴望,特别渴望。 如今终于抱上了。 他却不是他的生父。 这样也好,不是生父,却胜似生父。 顾谨尧声音发哽,“从今往后,我会待您如生父,和我继父一样。” “好,好,好孩子。”顾傲霆感动得两眼发潮,将他抱得更紧,紧得他快透不过气来。 第617章 送他婚房 从书房出来时,顾傲霆那双大丹凤眼噙着泪花。 顾谨尧英气的眼睛漆黑幽深,细看,眼白却微微泛红。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楼梯,往下走。 走到一半,顾傲霆抬手擦眼角,没注意脚下,一个台阶踏空,人差点摔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顾谨尧闪电般冲过去,一把拽住他! 顾傲霆稳住身形,倒抽一口冷气,心扑腾扑腾跳得像打鼓! 刚才要是摔下去,铁定得骨折! 骨折也不太影响工作,却影响他迟来的夫妻生活。 那比工作还重要呢。 顾傲霆朝顾谨尧投去感激的一眼,“谢谢阿尧。” “应该的,叔。” 再往下走时,顾谨尧就扶着他了。 他修长遒劲的手,紧紧抓着顾傲霆温厚宽大的手,生怕他再摔着。 那画面,像极了亲父子。 顾傲霆不由得感动。 这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也不敢想。 顾傲霆忍不住感慨,阿尧这孩子,真的是太好了,好得无可挑剔,难怪北弦南音和阿野都那么喜欢他。 出身虽不好,可是他霁月清风,出淤泥而不染。 顾傲霆反手握住顾谨尧的手,将他的手包在掌心。 感受着顾傲霆手掌的温度,顾谨尧深深地吸一口气。 这是他从小就渴望的。 这是父亲的手,是父爱的感觉。 虽迟但到。 这一刻,他心绪平和,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平和。 原来爱真的能修复心里的伤。 两人手握手,下了楼梯都舍不得松开,就那样一直握着。 他们握的不是手,是心。 餐厅用餐的几人,纷纷朝二人看过去。 觉得他们俩去书房谈了一番话后,整个人都仿佛发生了质的变化,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尤其顾谨尧,英挺双眸漆黑明亮,像染了星辉。 英俊之中多了三分轩昂气度。 整个人好像挺拔自信了许多。 顾傲霆走到柳嫂面前,从她手中接过小逸风,低头亲亲他的小胖胳膊,叮嘱道:“乖孙孙,长大后要好好孝敬阿尧叔叔啊。” 顾谨尧虽感动,却觉得别扭,无形中仿佛老了几十岁。 小逸风也不知听没听懂,咧开小嘴一个劲儿地冲顾谨尧笑,笑得眉眼弯弯,还扑腾着小胖胳膊和小胖腿,手舞足蹈,萌萌的。 把顾谨尧的心都笑化了。 想去抱抱他,又怕顾北弦说他。 吃完饭后,顾傲霆离开。 顾谨尧和云瑾也要走。 顾北弦道:“先别走,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 顾谨尧问:“什么?” 顾北弦神秘一笑,“惊喜,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带二人出门,往前走了几百米。 来到一栋外观豪华别致的独栋别墅前。 别墅楼牌号是:9。 顾北弦输入南音的生日,打开黑色雕花大门,带二人走进去。 庭院里种着各种名贵绿植,打理得井井有条。 看样子平时有专人养护。 穿过宽敞的庭院,来到正屋前,顾北弦再次输入密码,开门。 灯一打开。 装修大气奢华的客厅,瞬间呈现在三人面前。 富丽堂皇的,像酒店大堂。 不知怎么的,顾谨尧想到顾傲霆的家,这装修风格和他家的风格如出一辙。 顾北弦偏头对顾谨尧说:“房门原密码是南音生日,回头你改一下。” 事情太过意外,顾谨尧一下没转过弯来,“什么意思?” 顾北弦勾唇,“这套别墅是老顾送你和云瑾的婚房,请笑纳。” 顾谨尧婉拒,“我有钱买婚房。” 顾北弦笑,“别墅是自己公司盖的,地拿得早,没花几个钱。阿野那套在1栋,我住6栋,你也搬过来,我们兄弟三个住一起有个照应,老顾也放心。之前他送你股份,你不要,房子再不要,就是见外了啊。” 感动的情愫在顾谨尧心中涌动。 虽然顾北弦说得风轻云淡,可是顾谨尧却心知肚明。 这套别墅价值已经高达几个亿了,位置稀缺,有钱难买。 顾谨尧道:“太让他破费了,我不能收。” 顾北弦瞥他一眼,“你和苏婳太像了,总是不喜欢欠别人。这习惯不好,得改。老顾是外人吗?不是,那是咱爹,给就拿着,不要白不要。” 顾谨尧唇角微扬。 不知不觉,顾北弦情商已经高得让人极舒服。 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醋意冲天,矫情做作的人了。 顾北弦抬脚,“走,我们去楼上看看。” 带他们去二楼和三楼转了一圈。 顾北弦道:“装修要是不喜欢,就拆了重装。你们自由活动,我该回家陪老婆儿子了。等工作日房产局上班,你抽点空去过个户。到时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安排一下。” 顾谨尧默了默,“好。” 顾北弦转身下楼。 送走顾北弦,云瑾感叹,“这家人真好,有情有义,有温度。” 顾谨尧若有所思,“是挺好。” 云瑾拉起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主要是你人好,你要是不好,他们也不会对你好。” 顾谨尧摸摸她的头,将她揽入怀中。 越发觉得她某些方面和顾北弦很像。 环视奢华的装修,顾谨尧问:“还要重装吗?” “不用,这装修得很大气很漂亮,我们再买买软装,好好布置一下就可以了。重装要晚一两年才能入住,耽误顾纤云出生。” 顾谨尧忍俊不禁。 小丫头,这么快就入戏了。 手机忽然响了。 顾谨尧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扫一眼,是顾傲霆打来的。 顾谨尧喊一声叔,“找我有事吗?” 顾傲霆应道:“哎,北弦带你看房子了吗?” “看了。” “喜欢吗?” “很喜欢,谢谢叔。” “谢什么,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你们兄弟三人住一起,方便互相帮衬。我和你爸百年之后,也安心了。阿野那个岳父,不是个省油的灯,日后他若挑事,我不好出面,还得仰仗你。” “放心,交给我。” 挂电话后,顾谨尧觉得顾傲霆真的是老谋深算。 所有人无形中都被他掌控着,像他棋盘上的棋子,被他调来调去,互相扶持,又互相压制。 以前特反感他这种人,如今却是暗暗敬佩。 第618章 一个字绝 老谋深算的顾傲霆,放下手机,轻手轻脚地朝阳台走去。 秦姝正坐在阳台的瑜伽垫上,做瑜伽。 黑色紧身瑜伽服,将她修长的身材,修饰得越发窈窕动人。 长胳膊长腿,细腰,小腹平坦,洁白修长的天鹅颈,浓密长发盘在脑后。 岁月仿佛对她格外仁慈。 除了眼角细纹和略下垂的胸,以及掩在黑发下的几根白发,她和年轻时差别不太大。 顾傲霆暗暗佩服自己选老婆的眼光。 一个字,绝! 蔺袅袅不是他选的,是她选的他。 顾傲霆绕到秦姝身后,手放到她的肩膀上,轻轻揉起来。 虽然她皮肤弹性不如年轻时,却依旧白皙柔软。 望着她婀娜的腰线,揉着她的肩,顾傲霆渐渐心旌荡漾,开口称赞道:“夫人这香肩真是丰肌秀骨,雪肤凝脂,引人垂涎欲滴。” 秦姝扭头瞟了他一眼,“我觉得,你不应该姓顾。” 顾傲霆神色一滞,“此话怎讲?我不是我爸亲儿子?不可能!我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秦姝笑意飞出眼底,“你这脑子不去写小说,太可惜了。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姓顾,应该姓肉,肉麻,肉麻本麻。” 顾傲霆浓眉微微一蹙,“太难听了,还是傲霆好听,傲视群雄,雷霆万钧,霸气不失儒雅。” 秦姝急忙抬手按眼角。 自从和他和好后,这老小子成天故作幽默,惹她笑。 害得她眼角纹都笑深了。 等秦姝练好瑜伽。 顾傲霆低下头亲亲她的脖颈,“夫人,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沐浴更衣了?” 秦姝道:“我冲一下就好。” 顾傲霆眼神发亮,“你冲好去床上等我,记得换睡裙。我手洗好放你枕头下了,新买的。” 秦姝有点难为情,“一把年纪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吗?别人这个岁数,都不折腾了。你倒好,一周一次,隔三差五还要加餐,你不累吗?都不年轻了,该戒的就戒了吧。” 顾傲霆垂下眉眼,委屈兮兮,“我都消停了二三十年了,想抓着青春的尾巴补回来,还不行吗?” 秦姝哭笑不得,“你都六十出头了,还青春的尾巴,你怎么不上天?” 顾傲霆熟透了却不失英俊的脸,一本正经道:“我总觉得我还年轻,和你办婚礼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不要天天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只要你觉得你年轻,你就永远十八岁。我们才五六十岁,和那些动辄上百岁的老人比,我们就是小年轻的。” 秦姝说不过他,脸皮也厚不过他,只好由他去。 冲了个澡,秦姝走进卧室。 拿起枕头,一看。 好家伙! 枕头下一件淡蓝色吊带睡裙。 比上次那件酒红色的布料还薄,薄如蝉翼,腰部还是镂空的。 秦姝换上。 走到全身镜前照了照。 修长双腿一览无余。 腰线倒是收得恰到好处,淡蓝色布料下,白皙肌肤若隐若现。 虽然款式清凉,可是顾傲霆的眼光还行。 穿上不难看,反正比不穿好看。 很快,顾傲霆穿着睡袍走进来。 看到秦姝窈窈窕窕的模样,顾傲霆心头一热,两眼放光,全身血液直往一处冲! 恨不得一下子将秦姝扑倒! 他走到壁柜前,弯腰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双和吊带裙同色的高跟鞋,递给秦姝,“夫人,请换上鞋。” 秦姝一怔,瞅着那双漂亮的高跟鞋,“你没事吧?睡觉穿什么高跟鞋?” “夫人个高腿长,穿高跟鞋做,更性感。” 秦姝心里一烫。 老不正经的,花样还挺多。 秦姝微挑秀眉,“你怎么不穿?” 顾傲霆眉眼微垂,“没有我的码,买不到。” 秦姝忍住笑,转身朝床边走去。 顾傲霆紧跟在身后。 秦姝坐到床上。 顾傲霆蹲下,握着她纤细的脚踝,将高跟鞋穿到她的脚上。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脚踝,顺着小腿往上亲。 亲着亲着,他再也控制不住,将她修长如玉的腿架到自己肩上…… 那双淡蓝色小羊皮高跟鞋,轻轻荡起来,在暖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荡着荡着,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最后只挂在秦姝的脚尖上,摇摇欲坠。 折腾很久,顾傲霆额角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气息微喘。 可他兴致却高涨,握着秦姝细瘦的腰,将她翻了个身。 秦姝柔软的腰部向下弯成一个柔美的曲线,黑色长发披散在香肩上,纤长的腿被高跟鞋拉得更长,尤其小腿,美得不像话。 这是顾傲霆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腿。 不容反驳。 反正在他眼里,秦姝就是最美的,哪儿哪儿都美。 连出的汗,都是香的。 扶着她婀娜的腰,做着神魂颠倒的事,顾傲霆觉得人生如此美妙…… 事后。 顾傲霆将秦姝抱在怀中,粗喘着气,“夫人怎么这么迷人?迷得我都想死在夫人身上。” 秦姝反手捏了捏他的嘴,“什么死啊活的,以后再说这种话,就不要碰我了。” “啊,不说不说了。” 顾傲霆把头埋到她后背上,低声唤道:“小姝,小姝。” 一声一声,黏黏糊糊。 秦姝深吸气,“你叫魂呐?” “我还是觉得像做梦,哪怕抱着你,还是觉得不真实。” 秦姝掐他腰一下。 “疼。” “真实了吗?” 顾傲霆笑,“真实了。小姝,我爱你,特别爱,特别爱,特别爱。” 秦姝抹了把手臂,将上面的小米粒抹去,“你刚才戴那东西了吗?” “没有。” 秦姝秀眉一皱,“虽然我快绝经了,但是还没绝。要是怀了,顾傲霆,你就死定了!” 顾傲霆笑意加深,“怀了就生,华琴婉都生了,你为什么不能?” 秦姝转身捶他胸膛一下,“老不要脸!” 顾傲霆爱怜地握住她的手,笑得老枝乱颤,“脸有老婆重要吗?谁都没有老婆重要。老婆是天,我是地;老婆是树,我是根;老婆是花,我是叶。老婆是月,我是围着月亮转的星星。” 秦姝真真是服了他。 什么叫三寸不烂之舌?什么叫口吐莲花?什么叫巧舌如簧? 这就是。 顾傲霆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心里又开始憋屈起来。 赫啸白怕吃官司,不敢声张,是罪犯都有的心理。 可是那个案子二十年就过诉讼期了。 哪怕赫啸白那时候来告诉他,也好啊,那时他也才五十二,还可以生龙活虎。 可赫啸白挨到三十年,才来说,害得他六十二岁才和秦姝和解。 要不是他儿子死了,他想和顾谨尧相认,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说。 顾傲霆想想就来气! 赫啸白抱着新加坡富豪的女儿,过得幸福美满,他却守了将近三十年的活寡! 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秦姝不知他心思,伸手关上台灯,“睡吧。” “嗯。” 嘴上答应着,顾傲霆却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对付赫啸白,盘算了一番,睡着了。 保养得再好,毕竟岁数摆在那里。 折腾这一番,俩人都累了。 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才醒。 要不是被手机吵醒,顾傲霆还能睡。 懒懒地起身,去拿了手机,顾傲霆刚要发作,嫌对方大周末的,打电话来骚扰人。 看到来电显示,是顾谨尧。 顾傲霆冒上来的火,噌地消下去了。 他扯起唇角,笑得眉眼弯弯,笑声搁在话音里,“阿尧啊,找叔有事吗?” 顾谨尧开口,“赫啸白快要走了。临走前,想见我一面,说商量对付蔺家的事,你去吗?” 顾傲霆惺忪的眼神一下子恢复清明,“当然去!” 顾谨尧道:“你想对他做什么,尽管做。他那些保镖加上朱赤,都不是我的对手。只要不弄死他,你随便怎样都行。” 第619章 恩怨两清 顾傲霆觉得顾谨尧真大气,三观超正。 柳忘那种心胸的女人,能生出这种儿子,简直逆天了。 顾傲霆道:“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到时我带保镖过去。” “好。” 顾谨尧很快发了个信息过来。 让顾傲霆意外的是,赫啸白定的见面地点,不是酒店,不是会所,却是游乐场。 游乐场的摩天轮。 不知这货打的什么骚主意? 顾傲霆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低下头,贪恋地亲亲秦姝的秀发,“姝儿,等下周末,霆哥带你去坐摩天轮。” 秦姝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她白了他一眼,“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去坐摩天轮,你觉得合适吗?” “交钱就能坐,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在网上看的,在摩天轮最高点接吻,就能永远在一起。” 秦姝浑身一阵发麻,“求你了,别上网冲浪了,越冲越浪。” 顾傲霆不以为然,“我这叫与时俱进。我们做企业的,不能和社会脱节,省得被叫老顽固。我现在和楚砚儒交流都有代沟了,我说网络新词,他都听不懂,真是个老古董。” 秦姝斜眼睨他。 觉得这老家伙最近飘得有点厉害。 再过几年,和小逸风都没代沟了。 当天晚上。 顾傲霆带着保镖来到约定地点。 赫啸白早已在摩天轮下等候。 一身标志性的白衣白裤,十分好认。 朱赤和保镖围在四周,形影不离。 看到顾傲霆,赫啸白有点意外。 不过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马上迎上来,双手握住顾傲霆的手,笑容洋溢道:“顾董,好巧,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你这是也来坐摩天轮吗?” 顾傲霆翻眼瞅他。 一个人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 做了那么大的缺德事,却像没事人一样。 连点愧疚都没有。 顾傲霆嫌弃地把手从赫啸白手里抽回来,“一点都不巧,我专程来的。” 赫啸白“喔”了一声,觉得后背隐隐发寒。 两分钟后,顾谨尧也来了,手里拎着俩礼盒。 把礼盒塞到赫啸白手里,顾谨尧道:“一个是腕表,一个是项链,以后不要送了。” 赫啸白面色微微一沉,很快扯起唇角,做出个笑模样,“你这孩子,跟爸爸还分得这么清。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让云瑾和她外婆戴着玩。” 顾谨尧冷淡道:“别污辱‘爸爸’这个称呼,你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一句话差点把赫啸白噎死。 稳了稳心神,赫啸白开口,“走,我们上摩天轮。听手下人说,前几天你一个人来坐摩天轮,我当时听了,特别难受。别的孩子享有的,你都没有,以后我会好好弥补你。” 顾谨尧眼底闪过一抹淡嘲,“别自作多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赫啸白假装听不懂,“我买过票了,我们上去吧。” 三人检过票后,上了摩天轮。 朱赤也要跟着上去。 顾谨尧抬手挡住他,强硬道:“你上的话,我就走。” 朱赤朝赫啸白看去,眼神担忧。 赫啸白笑笑,“没事,一个是我曾经的上司,一个是我亲儿子,都不是外人。” 顾傲霆唇角溢出一抹冷笑。 摩天轮缓缓启动,不停提速,往上升。 顾傲霆第一次坐这玩意儿,有点紧张。 情不自禁伸出手,抓住顾谨尧的手。 也是奇怪了,抓着他的手,就没那么紧张了。 顾谨尧反手握住他的手,冷硬的声音变得温和,“没事,很安全的。” 顾傲霆朝他身边挪了挪,“不知怎么的,和你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 赫啸白听着二人谈话,又羡慕又嫉妒。 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能和顾谨尧处得这么和睦? 摩天轮很快升到半空。 顾谨尧看向赫啸白,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打算怎么对付蔺家?” 赫啸白极浅勾唇,抬起手,对着脖子做了个“砍”的手势。 “很简单,蔺成枭现在快走投无路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逼得潜逃海外。到时我派人找个杀手,把他做了,神不知鬼不觉。他死了,蔺老爷子也疯了,你们的仇就报了。” 顾谨尧挺失望。 等了好几天,还以为赫啸白能想出什么高招来。 也不过如此。 他要的不是蔺成枭死,而是真相大白,希望所有无头案水落石出,包括当年差点烧死他的那场火灾。 这么多案子,三两个人自然做不过来,肯定是团伙作案。 背后应该不只蔺家父子那么简单。 顾谨尧问:“还有吗?” 赫啸白回:“没了。我帮你处理蔺成枭,有个条件,你跟我走,让我尽尽父亲的责任。” 顾谨尧斩钉截铁,“不去。” 赫啸白又碰了一鼻灰,无奈地笑了笑。 他偏头看向顾傲霆,“顾董,你帮忙劝劝这孩子。再不济,我也是他亲爸啊。地球就是个村,他跟我回新加坡,又不影响跟你们继续来往。” 顾傲霆冷哼一声,“不劝。” 赫啸白叹口气,“你们怎么都这么固执呢?” 顾傲霆斜他一眼,“不是我们固执,是你做的事,太可恶。” 赫啸白手握成拳凑到唇边咳嗽一声,“那你们说,怎样才能原谅我?” 顾傲霆环视厢舱一圈,指了指面前的桌子,“你问它。” 曾经是顾傲霆的属下,赫啸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站起来,弯腰,把头往桌子用力一磕。 “咚!” 赫啸白的额头顿时磕得红红一片。 连磕三下,赫啸白捂着额头,问顾傲霆:“这样可以了吗?顾董。” 顾傲霆唇角轻撇,“你糊弄三岁小孩呢?一桶脏水泼我头上,一泼就是三十年。把我害得这么惨,你磕三下,就想打发我?” 赫啸白深提一口气,“我也是被逼的,你们就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顾傲霆沉着脸,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放桌子上一扔,“桌子对你太仁慈了,还是问问它吧。” 赫啸白一怔,“动刀子不好吧?我用钱补偿行吗?” 不由分说,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空白支票,推给顾傲霆,“你随便填。” 顾傲霆拿起笔,唰唰几下填了十个亿。 赫啸白低头去数那一长串的零,待数完,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顾董,你没开玩笑吧?是不是不小心多填了两个零?” 顾傲霆板着一张脸,“十个亿都少了。你带给我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个数!” 赫啸白拿手捂住脸,许久缓缓抬起头,一咬牙,“成,十个亿你拿走,咱俩的恩怨,从此两清!” 顾傲霆屈起中指,弹了弹那张支票。 忽然觉得自己要少了。 早知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应该填二十亿。 要钱是小,主要是想让他见见血,受点皮肉之苦。 以解他心头之恨。 赫啸白偏头望向顾谨尧,“阿尧,顾董这边的债我还清了。你看,你能跟我走了吗?” 顾谨尧英挺俊脸微冷,从腰上摸出一把银色镶宝石的匕首,往桌子上一扔,“它很久没喝血了,你喂喂它吧。” 赫啸白一愣,豆大的汗从额头上冒出来。 第620章 很想破戒 赫啸白老大的一个人都要哭了。 “阿尧,再怎么说,我是你亲爹。我大老远跑过来,跟你认亲,一落地,先是被顾董打一顿,又被你妈拿簪子捅了几下。伤还没好利索,你又给我来这一出。把我弄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顾谨尧极淡一笑,“没让你死,只是让你见点血,希望你别糊弄我。” “我给钱好吗?我给钱!” 赫啸白把支票本推给他,“你随便填,填十个亿,二十个亿都行。反正我的钱以后都是你的,早给晚给都一样。” 顾谨尧看都不看一眼,抬手把支票本推回去,语气坚硬,“我说过,我不缺,也不稀罕。” 赫啸白痛苦地闭上眼睛,思索很长时间,忽然心一横,拿起匕首,拔出来。 匕首锋利,寒光凛凛。 赫啸白一咬牙,握着匕首,闭上眼睛,猛地朝自己大腿上捅去。 “吡”一声! 匕首入肉。 鲜血瞬间染红他的白色长裤。 赫啸白疼得冷汗直冒,浓眉紧锁,手按着受伤的腿,想把匕首拔出来,又怕一拔,血流得更快,只能强忍疼痛。 血顺着裤腿,流到地板上。 斑斑点点,像片片红梅。 自始至终,顾谨尧都一直冷冷淡淡地看着他。 不知怎么的,顾谨尧心里没有丝毫解恨的感觉,当然也没有心疼赫啸白的感觉,不痛不痒。 就是很平静。 平静得都有点麻木了。 他想,这两年心都变软了。 放在前几年,他会让他也出一场车祸,见血是小,至少得断几根骨头。 接下来谁都没说话。 厢舱里安静得出奇。 静到仿佛能听到赫啸白鲜血落地的声音。 挨过漫长的几分钟,厢舱终于落地。 赫啸白吃力地扶着座椅站起来,朝外走去,步伐踟蹰。 顾谨尧一动不动,瞅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 朱赤眼尖,连忙扑过来扶住他,“赫董,您怎么伤成这样了?” 赫啸白强忍疼痛,“没事,是我自己失手,不小心把匕首插到了腿上。你让人把厢舱里的血,处理干净,不要报警。” “好好。”朱赤吩咐身后的保镖:“你们两个去处理一下里面的血,收收尾,其他人跟我一起扶赫董上车,去医院,快!” 保镖分头行动。 有去扶赫啸白的,有去厢舱里清理地板血迹的。 还有和游乐场工作人员交涉的。 好在是晚上,天冷人少,事态没扩散。 顾谨尧和顾傲霆从里面缓缓走出来。 顾傲霆瞅一眼他,“后悔了?” 顾谨尧没什么情绪道:“没有。” 顾傲霆洞若观火,“可是你也不开心。血缘关系就是这样,以前觉得他亏欠你,但是伤了他,你又会觉得亏欠他。这种情绪很微妙,也很难平衡。” 顾谨尧嘴硬,“真没有,他还是亏欠我妈。我妈原本可以简单幸福地过一辈子,却被他毁得不人不鬼。” 两人带着保镖,朝停车场走去。 要分别时,顾傲霆把支票递给他,“这钱给你妈,是她该得的。” 顾谨尧推回去,“这钱是赫啸白欠你的。他欠我妈的,我一点点地朝他收,来日方长。” “你这孩子,快拿着,我又不缺钱。”顾傲霆硬往他手里塞。 顾谨尧道:“我不想要的,你给也给不了,忘了我是最轴的了?” 顾傲霆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两人各自上车。 顾谨尧握着方向盘,英气的脸神色异常平静。 可是紧握方向盘的手,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脑子里不时浮现出赫啸白满是冷汗的脸。 顾谨尧用力摇摇头,想把脑子里那张脸甩掉。 可那张脸就像牛皮糖一样,挥之不去。 开到半路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是云瑾打来的。 顾谨尧按了接听。 云瑾清甜的声音传过来,“阿尧,我来日月湾了,买了新的床上用品,已经洗干净铺上了。窗帘什么的也要换换,我已经选好了。你要过来看看吗?” “好。” 云瑾声音里带着暗暗的欢欣,“那我等你啊。” “嗯。” 二十分钟后,顾谨尧抵达日月湾。 进屋前,他特意抬起手臂闻了闻身上有没有血腥味。 觉得没有,才推门进屋。 后知后觉,让他心变软的是云瑾。 不,应该是爱。 不只云瑾,还有苏婳、顾北弦、秦野、顾南音、秦姝、顾傲霆和顾峥嵘的爱,得到的爱太多了,让他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冷硬。 果然,被善待的人,戾气再多,也会慢慢消融。 云瑾甜甜的声音传过来,“你回来了?” 紧接着她噔噔噔下楼,像只小鸟一样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快换鞋,带你去楼上看看,我买的床上用品漂亮吗?” 顾谨尧轻轻摩挲几下她的头发。 弯腰换鞋。 拖鞋是云瑾买的,藏蓝色毛绒质感,很暖。 二人手牵手上楼。 两米半的大床上,罩着橘粉色的被子,橘粉色的枕头和抱枕。 云瑾仰头看他,“这颜色你喜欢吗?” 顾谨尧从小到大,被褥一直都是黑色或者深蓝色。 头一次用这么鲜嫩的颜色,有点不适应。 不过想想以后要和云瑾同床共枕,自然得考虑她,便道:“喜欢,好看。” “喜欢就好。” 云瑾坐下,手指轻轻摩挲被子,“头胎要生顾纤云,听说用这种暖色系,能生女孩。” 顾谨尧微微勾唇,“奥运冠军也迷信?” 云瑾一本正经,“不是迷信,有一定的科学道理。” 她站起来,搂上顾谨尧的腰,亲亲他的下巴,手指抚摸他英挺坚毅的面容,“过两天我又要去集训了,正好等我比赛完,就到订婚的日子了。这次我一定要拿一枚金牌,送给你,做为我们订婚的礼物。” “订婚戒指我已经让人准备了,钻石是我以前从拍卖会上拍的,你喜欢蓝钻还是粉钻?” 云瑾想了想,“蓝钻吧,蓝钻戴的时间长点,可以戴到我白发苍苍。” 顾谨尧捏捏她俏丽的鼻尖,“又不只送你一枚戒指,没必要想这么长远。” 云瑾大眼睛亮晶晶的,像汪着一团水,“订婚戒指意义不同,是要戴一辈子的。” 顾谨尧心中涌起感动的情绪。 这女孩,动辄就是一辈子,不离不弃。 让他很有安全感。 默了默,顾谨尧道:“来之前,我逼我生父拿刀捅自己的腿,有没有觉得我很可怕?” 云瑾想也不想地说:“这不叫可怕,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顾谨尧眼睫微垂,“他要是反抗,或者还回来,我心里还好受点。可他没有,还叮嘱手下人不要报警。明知他是个伪君子,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你啊,就是心太善,想想你妈,想想你这二十九年的遭遇,想想顾叔叔一家,就会觉得这是他该得……” 话未说完,顾谨尧突然捧起她的脸,亲起来。 亲得太用力,并不舒服。 不只是生理上的亲,还是心理上。 仿佛在寻求一种认同,一种依恋,一种理解。 云瑾怔了怔,温柔而包容地回吻他。 吻着吻着,两人不知不觉,就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顾谨尧闭着眸子,更加用力地亲吻着身下的云瑾。 那吻如疾风骤雨,攻击性很强。 遒劲修长的手指从云瑾上衣下摆探进去,顾谨尧摸到她细腻嫩滑的细腰,心里一阵酥麻,像过电似的。 不知怎么的,今天体内翻涌着一种奇怪的冲动,很想破戒…… 第621章 热血沸腾 顾谨尧手指不受控制,在云瑾皮肤上游走,贪恋她的温度。 那奶油般丝滑的触感,让人心里直起火。 指尖忽然间触到阻碍,顾谨尧顿了下,去年没解开,心里有点压力。 正考虑要用单手解,还是双手。 云瑾后背轻轻一弓,手绕到背后,自己解开了。 本来挺浪漫的事,被她搞得,顾谨尧有点想笑。 可能是害羞,云瑾杏眼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出卖了她的紧张。 顾谨尧凝视她泛红的白皙面孔,唇角微微勾起。 掌心触感传到大脑。 绵软嫩滑,是想象不到的柔软。 顾谨尧心里一阵颤栗,热血沸腾,更加动情地亲吻云瑾。 生父造成的复杂情绪,被云瑾的温暖,一点点抚平。 屋里回响着两人的喘息声,和嘴唇纠缠在一起的声音。 室温渐渐升高,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正当两人干柴烧烈火,缱绻难舍时,云瑾的手机忽然响了。 清脆的铃声在静谧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 云瑾拧了拧眉心,暗暗责怪打电话的人,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时候打,扰人好事。 从兜里摸出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是姐姐云恬打来。 云瑾直接挂断。 谁知云恬又打过来,一遍接一遍。 云瑾怕家里有什么急事,就按了接听。 顾谨尧动作停下来,双臂撑在她上方。 云瑾歉意地摸摸他英气的俊脸,手机挪到耳边,问:“姐,找我有事?” 云恬声音传过来,娇甜中透着惊讶,“瑾瑾,我在日月湾看到你的车了,你在这里吧?” “嗯,你来日月湾做什么?” “我代表公司来给一个重要客户送礼。回去的时候,看到你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口。你朋友住这里?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云瑾道:“顾谨尧。” 云恬吃惊,“他什么时候在这里买了房子?我怎么不知道?” “别人送的。” 云恬哇一声,“谁送的?这么大的手笔!你怎么不告诉姐姐?爸妈知道了吗?” “知道了。” 云恬顿了顿,“给我开下门,我进去参观参观。” 云瑾抬眼看看撑在自己身上的顾谨尧,对云恬说:“改天吧,我现在挺忙的。” 云恬不悦,“大晚上的,你忙什么?” 云瑾无语。 顾谨尧从她身上下来,“你整理一下,我去开门。” 云瑾捏捏他的手,“等打发了她,我们再继续。” 顾谨尧淡笑,帮她整了整头发,“把衣服穿好,头发梳一下。” “好。” 这会儿还不方便行走,顾谨尧背过身缓了两分钟,才下楼。 穿过庭院,给云恬打开大门。 云恬瞅他一眼,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神采,“这边的房子开盘即抢完,当时我爸妈要在这里买一套,没抢到。你运气真好,还有人送。听说这边房价,已经被炒到几个亿了。” 顾谨尧淡嗯一声,不太想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 云恬四下打量着庭院里的风景,眼底跳跃着惊艳,嘴上却挑剔道:“这院子打理得挺精致,不过别墅不如大平层住着方便。” 顾谨尧面无表情,回:“和云瑾在一起,住哪都方便。” 云恬被秀到了,心里像吃了柠檬一样酸,“我就说吧,你癌症晚期的事肯定是骗我的。你们这是和好了?” 顾谨尧道:“要订婚了。” 云恬默了默,“上次我喝醉酒,说了醉话,抱歉。” 顾谨尧敷衍,“忘了。” 云恬暗暗松一口气,“忘了最好,其实说的什么我也记不清了。我一喝多,大脑就断片。对了,你身边还有没有像你这么优秀的单身男人?可以介绍给我。” 顾谨尧唇角扯了扯,“优秀的很多,但都已经有主。” 云恬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推门,进入客厅。 云瑾已经整理好衣服,一脸端庄,站在客厅等着,耳垂上却余红未褪。 姐妹俩打了声招呼。 云瑾给云恬倒了杯咖啡。 云恬端着咖啡杯,在客厅里绕了一圈,煞有介事地点评起来,“这装修,富丽堂皇的,有点像咱爸妈那代人的审美。你们是要当婚房吗?当婚房的话,还是重装一下吧,现在流行日式的侘寂风和叙利亚风,简约安宁。” 云瑾听着不舒服。 她淡淡道:“我觉得这装修就挺好,大气奢华。日式的侘寂风,装得像毛坯房似的,没觉得多好看;叙利亚的战损风,断壁残垣,是对叙利亚的一种侮辱。我和阿尧急着订婚结婚生孩子,不重装了。” 云恬没想到平时不声不响、老实木讷的妹妹,忽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竟敢挑战她这个姐姐的权威和审美。 一口气堵在云恬心口,憋得难受。 她浅吸一口气,笑道:“你才二十三岁,这么着急结婚干嘛?我这个当姐姐的都没结呢。” 云瑾意有所指,“惦记阿尧的太多了,早结早利索。” 云恬噎住,缓了半秒才开口,“不早了,跟我一起回家吧。女孩子结婚前,最好不要在外面过夜,被男方家长知道了,会轻视你,咱爸妈也会颜面无光。” 顾谨尧听着刺耳,“我和我父亲不会,我们都十分尊重云瑾。” 云恬柳眉微挑,“但你母亲会啊,阿姨的嘴巴可不饶人。” 顾谨尧抿唇不语。 见打发不掉云恬,云瑾只好提出离开。 顾谨尧送姐妹俩出门。 要分别时,云瑾冲顾谨尧挥手说再见,眼里全是不舍。 马上就要去集训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和顾谨尧温存。 刚要进入佳境,却被云恬打断。 扫兴! 姐妹俩各自上车。 回到云家。 停好车,下车。 云恬晃着车钥匙,瞟一眼云瑾,“要不是我去了,你今晚就要留在顾谨尧那里过夜了吧?” 云瑾脑子里还回荡着,顾谨尧的手指弹琴般撩拨她身体的触感,心不在焉地说:“我们快订婚了,过夜也正常。” 云恬一副长姐的口吻语重心长道:“订婚不等于结婚。虽然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但是女孩子还是矜持一些的好。结婚前,不要和男人同居。” 云瑾轻描淡写,“分人。” “不听姐姐言,吃亏在眼前。” “分人。” 云恬眉头一皱,斜眼看她,“说你几句,你还有脾气了?我是你姐,只会为你好,不会为你坏。你是运动员出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知人心险恶,更不知男人有多表里不一。现在离婚率那么高,单亲妈妈那么多,你要搞出这种事来,别说爸妈丢人了,连我都跟着丢人。” 云瑾语气坚硬,“阿尧表里如一,很负责任。” “你呀,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了,顾谨尧在你眼里就是神。” 云瑾懒得再接话。 说少了,她听不进去,说多了惹她嫉妒。 扔下一句“我困了,回房了。”云瑾加快脚步,将云恬甩在身后。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嫉妒在云恬胸腔里乱窜。 明明自己那么优秀,样样都强云瑾一头,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比她能力强,比她学历高,比她口才好,比她情商高…… 如此完美的一个人,至今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追她的人不少,却都入不了她的眼。 能入得了眼的,秦野算一个,却是个盗墓的。 顾谨尧又被云瑾捷足先登。 成天看他们在她眼前秀来秀去,憋屈。 第622章 胜过一切 两天后。 云瑾动身去集训,好在这次集训场所在京都,不用出市。 顾谨尧开车送她。 这一送,直接送到了训练场地大门口。 云瑾拉开安全带,伸手抱住顾谨尧的腰。 平时那么独立的一个人,此时像小鸟一样伏在他怀里。 热恋中的人,分开一天都不舍,何况这一分就要四十天,度日如年啊。 顾谨尧将她拥在怀中,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摩挲。 云瑾仰头亲亲他唇角,眼神湿漉漉的,荡漾着柔情,“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顾谨尧一顿,“这次可以打?” “休息日可以。” 顾谨尧摸摸她的头,“休息日,你提前联系我,我来看你。等你比赛结束了,我们就订婚。平时不要分心,好好训练,为中华之崛起而努力。” 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惹得云瑾扑哧笑出声。 心里却很享受他这种成熟风格的关心。 身边同龄的男队友,和他比起来,总觉得少点稳重和成熟。 云瑾右手握成拳,举到脸侧,一本正经道:“加油!我们一起振兴中华!” 顾谨尧笑意涌上眼尾,重新将她拥入怀里,心中感慨颇多。 从相亲到相知,再到相恋,不知不觉,已经一年半了。 送别云瑾,顾谨尧又过上了形单影只的生活。 白天还好,可以用工作打发时间。 夜晚变得难熬起来,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明明只少了云瑾一个,却似少了千军万马。 伴侣,伴侣。 “伴”这个字,很形象,少了个人,像少了一半。 隔天,上午。 顾谨尧有幅明末清初的古画,需要苏婳修复。 两人在拍卖行的收藏室里,一起研究那幅画的修复方案。 助理拿着电脑在后面速记。 研究至一半,顾谨尧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云瑾的教练打来的。 教练声音焦急透着担忧,“顾先生,你好,云瑾受伤了,你能来一趟医院吗?她父母出国了,今天回不来,姐姐在开会。” “轰!” 顾谨尧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瞬间提起来,揪成紧实的一团。 他眉头拧紧,用力抓着手机,疾声问:“云瑾伤到哪了?为什么会受伤?” 教练回:“云瑾和队友训练时,队友的剑剑头意外折断,刺进她小腹。正在手术,医院地址我稍后发到你手机上。” “好,我马上过去!” 顾谨尧拔腿就走。 步伐快如疾风。 苏婳急忙叫上助理,一起追上去,“我们陪你一起去。” 顾谨尧边大步走,边回:“不用,你先回家,孩子要照料。修画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孩子有柳嫂照顾。我和你助理一起去吧,人多有个照应。” 顾谨尧脑子乱,来不及思考太多,“好。” 三人乘电梯下楼。 来到车前,顾谨尧要开车。 苏婳拦住他,“让助理开,你情绪不稳,开车容易出事故。” “好。” 顾谨尧拉开后车门,让苏婳上车。 他转身去了副驾驶,助理发动车子。 顾谨尧催促道:“开快点。” 几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云瑾所在的医院。 教练和肇事的女队友,正等在手术室门口。 那队友看到顾谨尧来势汹汹,一张英挺俊脸沉得能拧出水来,一副要吃人的架势,吓得连忙缩到教练身后。 生怕他冲动之下,会揍她。 教练忙对顾谨尧说:“云瑾在手术室,正在缝合伤口。” 顾谨尧眼底冲血,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情绪,“伤得深不深?有没有伤到内脏?” 教练回道:“剑尖斜刺进去,伤到了小肠,没有伤到脾脏,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顾谨尧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眼眸锋利,睨向教练身后的队友。 那眼神能杀人! 教练将她拉出来,“快向顾先生道歉。” 队友垂下头,一脸愧疚,“对不起顾先生,我没想到剑头会断,会刺伤云瑾。我和她平时关系很好,伤到她,我特别难过。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会全部承担,对不起。” 顾谨尧抬眸看向教练,“她说的是真的?” 教练道:“是训练事故。训练时剑头会断,概率虽低,却有。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对不起顾先生。” 队友又开始道歉,“对不起顾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愿意赔偿,并放弃训练,来照顾云瑾,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念经似的。 顾谨尧听得心烦,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客气道:“在我眼前消失,等我查清楚再算。” 那队友吓得打了个寒颤,犹豫一下,朝教练看过去。 不知该走,还是不该走。 教练忙说:“顾先生,等我回去调查监控,给你看。我们会查清楚,给云瑾一个交待。” 顾谨尧冷声道:“查清楚有没有人在剑上动手脚,上次金牌的事,王教练应该还记得。” “记得,等我消息。” 教练带着队友离开。 顾谨尧迈着长腿,在走廊走来走去,神色冷沉,浓眉紧蹙。 平时那么内敛的一个人,喜怒不辨,此时担心全浮在脸上。 苏婳出声安慰,“你别太担心,教练刚才说没有生命危险,你坐一会儿吧。” 顾谨尧眼白微微泛红,声音干得像吞了把沙子,“伤到了小肠,都刺穿小肠了,那么深的伤口,她得多疼。” 苏婳见越安慰,他越难过,便住了嘴,扭头吩咐助理:“去买点吃的吧,应该都饿了。” “好的,请稍等。” 助理转身离开。 食物很快买来。 苏婳拿起一个饭盒打开,拆了双筷子,递给顾谨尧,“吃点垫垫肚子。” 顾谨尧微微摇头。 明明肚子饿得前胸后贴后背,就是没有食欲。 苏婳把饭盒递给助理,“你喂他,等会儿云瑾从手术室里出来,还要照顾她,饿着肚子可不行。” 助理接过饭盒,夹了一筷子菜递到顾谨尧嘴唇,“少董,请吃菜。” 顾谨尧这种上过战场的铁血汉子,哪受得了这个? 自己拿过饭盒,匆匆扒了几口,扔给助理,又抬眸去盯手术室的门。 坚硬的眼神越来越沉痛。 苏婳走远一些,给顾北弦打电话,“云瑾受伤了,我和阿尧来医院了,晚些回去。” 手机里安静了一瞬。 顾北弦道:“在哪个医院?等手头上的工作忙完,我过去。” “云瑾还在手术室,你改天再来看吧。我等云瑾出来,安顿好再回去,要晚一点回去。” “也行,你好好安慰阿尧。他那人容易钻牛角尖,让他别冲动,好好吃饭,别糟踏自己的身体。” 苏婳有点感动,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顾北弦道:“放心,我不会多想,我对你和阿尧很放心。” 苏婳觉得顾北弦现在,真的配得上“大度”二字了。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顾谨尧急忙迎上去,“医生,云瑾怎么样了?” 医生摘掉口罩,“患者伤到了小肠,已经缝合好,需要住院治疗,好好观察。” 顾谨尧神色依旧担忧,机械地说:“谢谢医生。” 观察期过了,云瑾被推出来。 麻药劲儿还没败,她有点迷糊。 医护人员用医用推车把云瑾推回病房。 几人小心地将她挪到病床上,输液,搬仪器,交待注意事项。 等麻药劲儿过了,云瑾强忍疼痛,看向坐在病床边的顾谨尧,眼神难过,透着细细的脆弱,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阿尧,我的身体,还完整吗?” 头一次见她如此脆弱,顾谨尧心都碎了。 他用力握紧云瑾的手,“当然完整!伤到了小肠,伤口已经缝合好了,你别担心。” 云瑾很慢很慢地说:“不耽误以后,生顾纤云吧?” 顾谨尧心里钝钝一痛,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哑声说:“不耽误。” 苏婳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眼眶,朝助理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起出去,却没走远。 就站在门口,怕顾谨尧这边有需要。 云瑾想伸手摸摸顾谨尧的脸,却使不上劲儿,苍白地笑了笑,“我也有疤了,以后你不用再对自己腿上的疤,耿耿于怀了。” 顾谨尧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她竟然还想着他。 他语气沉痛而温柔,“别担心,我会找药帮你祛疤。” 忽然想到之后的比赛和订婚,云瑾湿湿的大眼睛添了一抹阴沉沉的灰,“说好的送你金牌当订婚礼物,恐怕要泡汤了。” 顾谨尧将她的手放到唇边,用力亲吻着,“好好养伤,你是最珍贵的,胜过一切金牌。” 云瑾眼圈一瞬间就红了。 悄悄别过头,眼里汪着一团泪水。 她这是终于俘获他的心了。 第623章 拿命保护 听到顾谨尧对云瑾说出那么情深意浓的话,苏婳觉得欣慰。 一直担心他不善言辞,会影响感情发展。 如今看来,情到深处,自然流露的,才是最可贵的。 真情不需要太多华丽辞藻,去修饰。 留助理在门口待命,苏婳去医院附近的超市,给云瑾买了牙膏、牙刷、毛巾、盆、棉拖鞋和护肤品等。 这些是女人住院必需的。 怕顾谨尧一个大男人买不好。 刷卡付款,苏婳和保镖拎着大包小包回到病房前。 把东西交给助理,苏婳交待道:“等阿尧出来,给他。看到云瑾脱离危险,我就放心了,我该回去了。” 助理收好,“替我们少董谢谢你。” 苏婳心说,都是一家人,说“谢”字太见外了。 等顾谨尧安顿好云瑾出来,没看到苏婳,问:“人呢?” 助理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顾太太走了,这是她让交给云小姐的。” 顾谨尧接过来,“她怎么走的?” “来的时候,她的保镖开车跟在我们车后面,她应该是坐保镖的车走的。” “估着时间,你打个电话问问她安全到家没。” “好。” 顾谨尧提着大包小包返回病房,打开一个袋子看了看。 见苏婳连卫生巾、女士一次性内裤和口香糖都给准备了,盆居然买了四个,不由得暗叹,女人就是比男人心细。 苏婳这是真心为云瑾好。 他是不幸的,也是幸的。 年少时被苏婳温暖,如今被云瑾深爱。 顾谨尧拿起盆和毛巾,去病房配备的卫生间,把盆和毛巾洗了烫了,接了盆温水出来,给云瑾擦手擦脸和脖子。 毕竟是个硬汉,打打杀杀的可以。 做这些动作,略有些生疏。 他动作很轻,擦得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云瑾。 云瑾安静地望着他坚毅英气的面孔,以及小心翼翼的模样,感觉被在意。 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涌出。 平时训练那么苦,那么累,受伤时那么疼,都不曾哭过。 却因为顾谨尧再三落泪。 见她哭了,顾谨尧额头的筋一跳,急忙停下手中动作,“是不是伤口疼?我叫医生,过来帮你止痛。” 云瑾扯动唇角笑了笑,“感觉很幸福,像做梦。” 顾谨尧微顿,拿毛巾轻轻揩掉她眼角泪珠,“傻,平时想让我给你擦,直接说。” “平时好手好脚,感觉不到。受伤了,人也变得脆弱了,你对我好一点,就特别感动。” “别说话了,说话伤神。你是肠破裂,医生交待过,前几天不能吃东西,靠静脉注射营养,过几天才能吃点流食。” 云瑾点点头,眉头忽然轻轻皱了皱。 顾谨尧心一提,忙问:“是不是哪不舒服?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云瑾睫毛垂下,脸颊微微泛红,“你去帮我叫个女护士过来。” “好。” 顾谨尧抬手按床头的铃。 很快护士走进来。 云瑾看向护士,“导尿管不太舒服,麻烦帮我调调。尿袋也满了,帮忙换一下可以吗?” “可以。”护士掀开被子。 云瑾纤长的腿,哗啦一下子全露出来了,雪白。 顾谨尧急忙背过身,心扑腾扑腾跳得飞快。 虽然和云瑾亲了摸了,也一起穿泳装游过泳,可也仅此而已。 某些地方对他来说,是个神秘的所在。 护士熟练地帮云瑾调整好,并换上尿袋,扭头对顾谨尧道:“换尿袋很简单,家属就可以换。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换。” 顾谨尧并不回头,身体微微绷紧,“请帮她穿上裤子,我再学。” 护士忍不住扬唇,“你不是她男朋友吗?男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顾谨尧固执道:“帮她穿上,谢谢。” 护士帮云瑾套上宽松病号裤,“好了。” 顾谨尧这才转身。 护士交待几句,离开。 云瑾盯着顾谨尧微微泛红的耳翼,“对不起,让你看到了我最邋遢的一面。” 顾谨尧动作轻柔地帮她掖好被角,睫毛半垂,“一点都不邋遢,是我太矫情了,下次会改。” 云瑾轻轻嗔道:“可不,二十九岁的老处男。” 顾谨尧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等你伤好后,就不是了。” 云瑾心里一烫。 苍白小脸瞬间飞上两抹红霞,伤口疼痛都减轻了三分。 暗暗感叹,谁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指男人? 女人也差不多。 “嗡嗡嗡!” 顾谨尧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扫一眼,是云瑾的教练打来的。 顾谨尧道:“我出去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好。” 顾谨尧拿着手机走到门外。 怕云瑾听到,特意离病房远一些。 接通后,顾谨尧问:“王教练,查得怎么样了?” 王教练回:“训练场地的监控是好的,查了,没问题。可是放剑的那个房间,监控却坏了。” 顾谨尧冷笑,“怎么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时候坏?报警吧。” “报警?”王教练话音里有顾虑。 担心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会影响到她。 顾谨尧语气坚硬,“必须要报警!上次金牌的事,你们还云瑾清白了,金牌也给她了,我就不追究了。可是这次,云瑾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查清楚,怎么都说不过去。一味姑息养奸,只会纵容作恶之人。如果云瑾是教练你的家人,你还会犹豫吗?” “好,报警,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警方。” “等你消息。” 顾谨尧挂断电话,手用力握紧手机,手背上青筋隆起。 虽然知道哪行哪业,都避免不了有几颗老鼠屎,却没想到这颗老鼠屎,居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云瑾。 当他顾谨尧是死的吗? 若那剑刺中云瑾心脏,那么优秀那么努力的一个姑娘,就香消玉殒了! 简直可恶! 顾谨尧越想越气愤,指骨攥得啪啪作响,恨不得马上去手刃作恶之人! 平息了好一会儿,顾谨尧情绪才恢复正常。 推门,返回房间。 云瑾打量了他几眼,“谁打来的电话?怎么打了这么久?” 顾谨尧道:“你教练。” 云瑾问:“她找你有什么事?” 怕她知道,太过气愤,会扯痛伤口,顾谨尧声音调柔,“没事,就是关心你的伤。” 云瑾默了默,“训练受伤是常有的事,查清楚如果我队友不是故意的,就不要太为难她。” 顾谨尧捏捏她的手指,“好好休息,那些事,不用你操心。” 怕自己照顾得不够周到,顾谨尧去给云瑾找了个经验丰富的女护工。 当晚,两人轮流照顾云瑾。 云瑾伤口疼得睡不着,只好叫医生来,加了镇痛泵,才勉强入睡。 顾谨尧守在她身边,一夜没敢合眼。 怕作恶之人再来害云瑾,也怕护工照顾得不用心,怕这怕那。 此时的云瑾在他眼里,就像一个易碎的水晶娃娃。 风一吹,就碎。 他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小心呵护。 二十四小时,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 遇到云瑾之前,顾谨尧从来没想到,这世上会出现第二个,让他想拿命保护的女人。 第624章 不惜一切 次日,中午。 云阔海和云太太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两人皆神情焦急,眼神担忧。 尤其云太太,上次见还是优雅貌美的一个贵妇人,今日却憔悴许多,妆未化,唇色发白,长发随意挽在脑后,身上衣服也穿得随便。 看得出这夫妇二人对云瑾还是挺上心的。 顾谨尧终于知道云瑾为什么那么阳光开朗了。 虽然自小在外婆家长大,却也不缺父母的爱。 不像他,年幼时父爱与母爱,近乎为零。 云太太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扑到云瑾床前的,还未说话,眼泪已如断线的珠子,“怎么受这么重的伤?疼吗?瑾瑾。” 云瑾微微一笑,“不疼。” 云太太手指用力抓着被子,“怎么会不疼?妈妈生你弟弟时,剖腹产,麻药过了,疼得想死。你这小肠破裂,比妈妈剖腹产还厉害。” 云瑾眼圈红了,“妈,我爱你。” 云太太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傻丫头,没头没脑的,忽然说这么矫情的话干什么?” 云瑾笑,“小时候不懂事,以为你不爱我,只爱姐姐,还曾气过你一阵子。” 云太太声音哽咽,“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爱?小时候,你姐姐性格好强,容不下你。你外婆心疼你,怕你姐姐欺负你,也怕我们忽略你,就把你带走了。可是爸爸妈妈并没有完全不管你,隔三差五就去看你。” 云阔海道:“每次看完你,回来你妈就睡不着觉,总说亏欠你。可是一提要把你接回来,你姐姐就哭闹不停,你姐姐性格像你奶奶更多一些。” “吱!” 病房门推开。 云恬走进来。 一身银灰色高定职业套裙,配同色系高跟鞋。 脸上妆容精致,长发披肩,手里拎一只名贵的高奢女包,大衣搭在臂弯,身上香水味清淡优雅。 喊了声“爸妈”,云恬走到云瑾床前,弯腰,帮她把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语气温柔,问:“瑾瑾,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云瑾点点头,“还好。” 云恬眼带愧意,“爸爸出国了,公司全靠我和高级管理层几个人撑着,太忙了,忙得脚不沾地,到现在才来看你。你不怪我吧?” 云瑾极轻地摇头。 云恬淡笑,“就知道妹妹性格最好了。我问过医生,伤到小肠了,要住一阵子的院。会不会耽误你的比赛?” 云瑾眼神灰暗下来,像落了一层薄薄的雾。 她情绪低落道:“耽误。” 云恬安慰她:“别太放在心上。这次只是国内的比赛,又不是奥运会、亚运会,参不参赛,都无所谓。” 云瑾别过头,眼神说不出的悲凉。 对运动员来说,每场比赛都很重要,是他们的使命。 尤其这场比赛,她打算拿金牌,送给顾谨尧当订婚礼物的。 意义非同凡响。 云恬扯了纸巾帮云太太擦眼泪,“妈,别哭了,瑾瑾很坚强的,你一哭,惹她更难受。” 云太太接过纸巾自己擦起来。 安慰完母亲,云恬抬头看向云阔海,“爸,公司那边挺忙的,看完瑾瑾,你就回去吧。这边有谨尧和我妈、护工照顾就好了。” 云阔海道:“不急,公司没瑾瑾重要。” 云恬眼神略略一暗,扭头看向顾谨尧,眼底漾出浅浅笑意,“瑾瑾能找到谨尧这样的男朋友,真是命好。昨天我工作忙,来不了,全是谨尧在照顾。刚才听护工阿姨说,他一夜没合眼,除了去卫生间,几乎是寸步不离瑾瑾左右,羡慕。” 顾谨尧猛一偏头,朝她看过去。 眼神锐利冰冷,刀锋一样。 云阔海察觉顾谨尧眼神不对劲,也朝云恬看过去。 云恬感觉到顾谨尧的敌意,抬手摸摸脸,“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顾谨尧开口,“你跟我出去一下。” 云恬觉得好笑,“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非要出去说?你这样,会让瑾瑾误会的。” 顾谨尧冷声道:“出去!” 云恬吓得打了个激灵,怔一下,随即夸张地笑起来,“出去就出去,你这么凶干嘛?” 顾谨尧抬脚就走。 云恬从包里拿出手机,跟在顾谨尧身后。 出门,走远一些。 顾谨尧停下脚步,英挺俊脸冷得像冰,薄唇微启,“云瑾的教练已经报警了。” 云恬神色一滞,很快短促一笑,“报警也好,我妹妹受了这么重的伤,总得还她一个公道。” 顾谨尧盯紧她的脸,想分辨她是否说谎。 他眼睛大而漆黑,双眼皮折痕深,睫毛又长。 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紧盯着一个女人看时,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云恬被他看得不自在,有点害羞,睫毛轻眨,唇角溢出个浅浅梨涡,半开玩笑道:“你是瑾瑾的男朋友哎,用这种眼神看我,会让我误会的。虽然我很欣赏你,可是我做事有分寸,不会抢妹妹的男朋友。” 顾谨尧喉间一声冷笑,“我怀疑云瑾队友的剑,被人为更换了。” 云恬愣一下,扑哧笑出声,“你怀疑剑是我找人换的,对吧?” “你是嫌疑人之一。” 云恬笑得更大声了,轻按胸口,花枝乱颤,“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瑾瑾是我亲妹妹,我就是有点羡慕她,绝对不可能去害她。纸是包不住火,如果我害了她,迟早会被我爸妈知道,对我有什么好处?” 心理学上说,人在说谎时,眼睛会情不自禁向右上方看。 或者摸鼻尖。 可是云恬都没有。 顾谨尧一时竟猜不透,她是伪装得太好,还是心理素质太强。 或者,她是清白的? 身后突然传来云阔海的声音,“谨尧,你们在聊什么?” 云恬急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爸,你说可笑不?谨尧居然怀疑是我找人,去调换了瑾瑾队友的剑。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我怎么可能去做?我又不傻。” 云阔海偏头看她,“真不是你?” 云恬有点生气,“不是!不是!真不是!如果是我做的,我不得好死!这辈子都嫁不出去!这下你们总信了吧?” 云阔海盯着她看了几秒,“不是你最好。如果被我查出,你也有参与,你在公司的股份将全部没收。” 云恬面色瞬间黑下来。 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她看向顾谨尧,耸耸肩,“代价有多大,你都听到了吧?我是个商人,自古商人重利轻情。在男人和金钱之间,我首选金钱。你是很优秀,但我不至于为着个男人,赌上那么大的代价。” 顾谨尧眼神沉了沉。 不是她,那靳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云恬见顾谨尧没说什么,扭头走了。 云阔海拍拍顾谨尧的肩膀,“谢谢你对瑾瑾的照顾,把瑾瑾托付给你,我很放心。” 顾谨尧微微颔首,“云瑾是个好姑娘,我会好好待她。” 云阔海意有所指,“该放下的都放下了?” 顾谨尧眼睫微垂,“放下了。” “彻底地放下了?” “嗯。” 云阔海哈哈一笑,眼角却湿了,“瑾瑾这孩子,也算因祸得福。求仁得仁,她终于成功了。” 手机又响了。 是王教练打来的。 顾谨尧对云阔海说:“云叔,您回房去照顾云瑾吧,我接个电话。剑的事,暂时不要告诉云瑾,我怕她情绪不稳,影响伤口愈合。” “好。” 云阔海离开。 顾谨尧接通电话。 王教练说:“警方来把那把断剑拿去检测,发现剑果然有猫腻,被人调换了,外表一模一样,质量却差很多,很容易断。云瑾的金属衣也被调换了,表面一样,却没有保护作用。” 顾谨尧下颔骨一瞬间咬紧,眉头跳了好几下。 确认无疑了! 就是一场阴谋! 顾谨尧强忍怒意,“靳帅是最大嫌疑人,这次不要放过他!” 王教练略一迟疑,“可是靳帅的父亲不是普通人。” 顾谨尧语气斩钉截铁,“我也不是普通人,这次无论谁出面,都不行。如果确认是靳帅,我要亲手把他送进监狱,不惜一切代价!” 第625章 阿尧虐渣 在顾谨尧的施压下,警方很快找到靳帅。 把他带到警局,让其配合调查。 靳帅双手插兜,后背靠在椅子上,晃着二郎腿,态度十分傲慢,“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审讯他的是刑侦队的柯队长,柯北。 柯北提高嗓门,“这是京都,不是你们岛城,你给我收敛点!” 靳帅眼皮一抬,鼻孔朝天,慢悠悠道:“不好意思,我爸在京都也有关系,就问你气不气?” “啪!” 柯北猛一拍桌子,“好好配合我们调查,别老想着找关系,搞歪门邪道!” 靳帅帅气而张扬的脸,满是不屑。 他站起来,拿食指轻慢地戳了戳柯北的胸口,“你一个月工资一万还是八千?这点钱,连我一只鞋都买不到,也配冲我大吼大叫?” 柯北审讯过那么多人,最讨厌这种不可一世的富二代。 太嚣张了! 本以为击剑队都是些阳光明朗的人,原来也有异类。 柯北忍了忍,在靳帅对面坐下,拿起笔问:“云瑾受伤前,你在做什么?” “我说了,在我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 柯北咬着后槽牙,“你不说是吧?” 靳帅咧起一边唇角,邪痞一笑,“大哥,你该不会要打人吧?现在可不兴刑讯逼供喽。何况我只是案件嫌疑人,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你们无权对我用刑。” 柯北深吸一口气,“你律师什么时候到?” 靳帅眼珠上瞟,“怎么着也得三四天五六七八天吧。我现在正在集训,耽误训练,可是你们的不对。在我律师来之前,你们怎么把我接来的,就怎么把我送回去。” 柯北扔了笔,“行,你等着!” 他捏着手机走出去。 来到无人处,柯北拨通顾谨尧的号码,“顾先生,那小子拒绝配合,硬得很。” 顾谨尧沉默半秒,“帮忙拖延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放他回去。” 柯北一怔,“就这样放回去?” “对,放了他,我有办法收拾他。” 柯北善意提醒,“无论什么办法,请用合法的手段,否则事情会对你们不利。” 顾谨尧道:“放心,我以前在国外异能队待过,有数。虽然两国法律不同,差得应该不多。” “好。” 柯北去档案室查靳帅有没有案底。 拖了半个小时,柯北返回房间,对靳帅说:“你回去吧。” 靳帅冷笑一声,拿眼白傲慢地瞟他一眼,踢开椅子站起来,整整衣袖,扬长离去。 出了警局大门。 靳帅走到路边打车。 来的时候坐的是警车。 网约车让出租车变得十分难打。 靳帅站在路边等了七八分钟,才等到一辆空的出租车。 气得他直跳脚。 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跳上车。 靳帅不耐烦地冲出租车司机道:“去城北训练基地,麻烦开快点,我赶时间!” 戴着黑色棒球帽的司机,下巴埋在领口里,低嗯一声,开始打表,发动车子,朝城北训练基地开去。 开着开着,靳帅发现路线不对。 靳帅扭头冲司机凶道:“你是第一天开出租车吗?怎么开的车?认不认识路?” 司机握紧方向盘,不出声。 靳帅暴躁,“你哑巴了?不认识路,就不要出来开出租车!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一踩油门,开始加速! 路边的树唰唰地往后退! 靳帅怒道:“你疯了?让你停车,你听不到吗?刚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 司机依旧不语,车速越来越快,朝偏僻没有监控的地方开去。 靳帅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警惕地打量了下那出租车司机。 见他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只看到肤色偏深,鼻梁很高,唇形坚毅,侧脸棱角分明。 黑色冲锋衣下的肩线,笔直端正。 哪怕是坐着,都能看出他个头很高。 靳帅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 顾谨尧! 再一细看,果然是顾谨尧! 上次加州的经历,给靳帅落下心理阴影,掌心开始冒冷汗,脑子也开始乱起来。 但一想到这是京都。 国内持枪犯法,他不敢乱来。 没有枪,他啥也不是。 靳帅慢慢冷静下来,语气带着嘲讽,“顾谨尧是吧?大白天的,你装神弄鬼,搞什么?” 顾谨尧握着方向盘,忽然将车头一拐,拐至路边一个废弃工厂里,唰地踩了刹车! 靳帅眼疾手快,急忙推开车门,跳下车就跑! 没命地逃! 可惜还没跑出去三十米,手臂就被顾谨尧从后面抓住了! 靳帅觉得自己力气已经够大了,没想到顾谨尧的力气更大! 那只手像钢筋一样,紧紧桎梏着他! 任凭他怎么挣,都挣脱不了! 靳帅抬脚就朝顾谨尧踹去,直冲他的致命处! 他出脚快准狠! 可是顾谨尧只是轻轻一闪,很轻松就躲开了。 靳帅后背呼地一下就湿了! 这才明白自己和他的差距,不只隔了一把枪。 也没看到顾谨尧是怎么出的手,只听到两声清脆的“咔嚓咔嚓”声,靳帅的手臂脱臼了! 左膀右臂钻心的疼! 靳帅试探地抬了抬手臂。 可是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仿佛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撕裂感潮水般蔓延全身,疼得他差点昏死过去! 靳帅刚要冲顾谨尧发火。 只见顾谨尧飞起一条腿,一脚踹到他的膝盖上。 “扑通!” 靳帅跪倒在地上,膝盖撞到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令人齿酸的疼痛。 还没缓过劲儿,靳帅忽觉脖子上一紧。 顾谨尧一手掐住他的脖颈,一手覆在他的头顶上,道:“只要我轻轻一扭,你就得去阎王爷那边报到了。” 靳帅咬着牙根,冷笑,“杀人是犯法的!” 顾谨尧扯起唇角,“你是人吗?你畜生都不如!” 放在平时,敢有人这样骂他,靳帅铁定能把人打得亲爹亲妈都认不出来。 可是现在他没反驳。 临近元旦,冷风嗖嗖,靳帅却在冒汗。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滴下来。 靳帅强忍怒意,颤着牙齿道:“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顾谨尧英气面孔清冷,“云瑾的金属防护服,她队友的剑,是谁换的?监控是谁破坏的?是你吧?” 靳帅撇撇唇角,“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谁搞的,跟我无关。” 顾谨尧手腕忽然一扭。 “咣!” 靳帅摔倒地在地上。 脖子像要断了似的,巨疼! 疼得他耳鸣眼花,浑身抽搐,身体像虫一样在地上扭动! 抽筋剥皮,上刀山,也不过这滋味! 顾谨尧居高临下睨着他,冷声道:“好好说话!再拧一下,你的小命就没了,机会只有一次。” 靳帅倒在地上,仰头看他,满眼恨意,可是打不过他,也联系不上帮手。 僵滞几分钟,靳帅开口:“我说!” 第626章 竟然是他 顾谨尧问:“谁?” 靳帅咬紧牙关忍痛道:“一周前,有个虚拟号码联系我,打听云瑾的情况。” 顾谨尧警惕起来,“是男是女?” 靳帅想了想,“声音是女的,很甜,但是不太自然,应该是用了变声器。到底是男是女,只有打电话的人自己清楚。” “都问了什么?” “那人说是我和云瑾的粉丝,从很久前就爱看我们的比赛。问我们什么时候训练?在哪训练?什么时候参加比赛?云瑾队友是谁?击剑是不是特别容易受伤?训练时剑都放在哪里?训练场地有监控吗?” 顾谨尧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眸色越来越暗。 就是这人无疑了! 如果靳帅没说谎的话,云恬排除了。 她是云瑾的亲姐姐,这些情况肯定熟知,用不着打听。 当然,也不排除她故意用障眼法,转移注意力。 顾谨尧垂眸看向靳帅,“你配合那人里应外合了对吧?” 靳帅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奈何手臂脱臼,脖子巨痛,坐不起来。 他干脆直挺挺地躺在水泥地上,仰面朝上,冷笑道:“上次在纽城,让云瑾出丑,是为了让你们分手。你们分手了,我才有机会,但我不会伤害她的身体。我也是击剑运动员,了解训练中途剑断的害处,弄不巧会出人命。我十几岁就喜欢云瑾,一直追她,可她每次都拒绝我,说有喜欢的人。我以为是女孩子故作矜持,想着假以时日,就能拿下她,却被你半路截胡。你才喜欢她多久啊?我喜欢了她七八年呢。” 他眼圈红了,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水。 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 冷风吹过,天空阴沉下来。 灰蒙蒙的云在靳帅年轻张扬的脸上,拢了一层阴影。 靳帅睁开眼睛,盯着天上的乌云,蠕动干涸的嘴唇,“你昨晚照顾了她一整夜,我在楼下待了一整夜。要不是她伤得严重,我就冲上去,把她带走了。我看上的人,凭什么你去献殷勤?” 顾谨尧觉得和他这种人讲不清道理。 只言片语都能看出他对云瑾的纠缠,私底下估计更疯狂。 这些,顾谨尧却从未听云瑾抱怨过。 大抵是云瑾不想麻烦他,也不想惹他心烦,更怕他因此离开她。 她爱他,爱得小心翼翼。 顾谨尧问:“那人后来有没有联系你?” “没,云瑾出事,我才知道他要害云瑾。”靳帅突然满眼戾气,咬牙发狠,“如果被我知道他是谁,我要把他的肠子揪出来!打得他满地找牙!” 顾谨尧又问:“你们击剑队除了教练和运动员,还有哪些人?外人能进去吗?” “有,保洁、餐厅服务人员,送菜的、送水的等等。” “保洁”二字,提醒了顾谨尧。 想起上次苏婳在医院生小逸风时,乔装成保洁的那个杀手,顾谨尧眼神骤然一冷! 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走远一些,拨给顾北弦,“蔺老头最近有动静吗?” 顾北弦回:“还在东南亚治病。” “蔺成枭呢?” “蔺家的公司岌岌可危,蔺成枭正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忙得焦头乱额。” 顾谨尧一一排除,问:“顾凛呢?” “稍等,我打精神病院的电话问问。”顾北弦挂断电话。 三四分钟后。 顾北弦打过来,“顾凛从精神病院跑了。” 顾谨尧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逃出来多久了?” “十天。” 时间对上了! 顾谨尧唇角溢出一抹冷笑。 这个疯子! 就是这个疯子干的! 以前暗搓搓地对付顾北弦,对付秦野,如今盯上了他! 顾谨尧声音清冷,“我知道了。” 顾北弦沉思一瞬,“你是说云瑾受伤和顾凛有关系?” “差不多。” 顾北弦浓眉微蹙,“你对他没有威胁,他怎么也冲你下手了?这只疯狗,发起疯来,开始胡乱咬人了!” 顾谨尧冷静地分析,“顾凛人在精神病院,外面肯定有他养的‘狗’。那些‘狗’跟踪我有难度,但是跟踪老顾还是可以的。老顾送我别墅,和我关系亲近,顾凛肯定知道。蔺老头和蔺成枭应该没告诉顾凛,我不是老顾的儿子。同样是私生子,他被关进精神病院,我却被老顾疼爱,惹他嫉恨。对我下不了手,就对云瑾下手。” 说到最后,顾谨尧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咬牙怒道:“这个畜生!逮到他,我要剥了他的皮!” 顾北弦沉默半秒,“我马上派人去找顾凛,找到送到你手上。” “谢了。” 顾北弦道:“老顾那边我去说一下,这次抓到顾凛,得把他送进监狱了。这个疯子!作恶多端!” “好。” 顾谨尧收了手机,返回原处。 发现靳帅没影了。 双臂脱臼,脖子被拧得错位,他跑也跑不远。 想找很容易,不过顾谨尧懒得找他了。 原本他的嫌疑最大,现在他的嫌疑最小。 虽然靳帅有些不可理喻,可是顾谨尧也是有过暗恋史的人,懂他的心思。 再怎么兴风作浪,不会要云瑾的命。 顾谨尧上车,返回医院。 刚入走廊,就看到云阔海。 久不抽烟的云阔海正站在窗口,指间夹着一根烟。 顾谨尧走近了,喊道:“云叔。” 云阔海把烟扔进一次性纸杯里掐灭,问:“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恬恬没掺合吧?是那个叫靳帅的小子搞的鬼吗?” 顾谨尧浓睫微微垂下,却遮不住眼底的愧疚,“云叔,是我连累了云瑾。” 云阔海眉头一抬,“此话怎讲?” 顾谨尧一字一顿,“九成是顾凛。” 听到云恬暂时排除,云阔海暗暗松了口气。 他抬手捏捏额角,“我早就看顾凛那小子不像个好人!” “精神病院关不住他了。这次抓到,无论如何,也要把他送进监狱!” 云阔海有点担忧,“精神病患者犯事不好判刑吧?” 顾谨尧眼底闪过一抹讥诮,“精神病患者犯事是不好判刑,但是在他不犯病时作恶,是可以判刑的。先是提前打电话,向靳帅打听训练基地和云瑾的情况,又派人乔装进去,毁了监控,调换了剑和金属防护服。这属于高智商犯罪了,精神病患者发作的时候,可做不到逻辑这么精密。” “有道理!这种祸害,判死刑都不为过!” 顾谨尧眯眸看向远方,语气坚硬,“无论怎么判,这次进去,他休想再出来了!” 云阔海拍拍他的肩膀,“快进去看看云瑾吧,她刚才一直找你。” 想到无辜被刺穿小肠的云瑾,顾谨尧心底一软,愧疚心疼的情绪纷纷涌上心头。 加快脚步走到病房前,推开门。 看到他,云瑾眼睛一亮,弯起唇角,梨涡浅笑,“阿尧,你回来了!” 顾谨尧却笑不出来。 他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病床前,俯身,虚虚将她抱住,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 云太太急忙朝护工使了个眼色。 两人走出去,把门关严。 云瑾抬手抚摸顾谨尧英挺下颔,苍白小脸笑得很甜,“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我妈还在呢,你就抱我,以前你从不这样的。” 顾谨尧声音发哽,“对不起。” 云瑾一怔,“是不是另有隐情?抓到凶手了?” “会抓到,把他送进监狱,替你报仇!” “那就好,那就好。” 顾谨尧脸埋到她颈窝,低低地说:“云瑾,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 惊喜山呼海啸,铺天盖地! 这是有生以来,云瑾听到的最动听的话。 他说一辈子! 一辈子对她负责! 这次是他主动说的,不是她强迫他。 云瑾激动得苍白小脸泛起片片红霞,忍不住摩拳擦掌,很想现在就把顾谨尧按在身下这样那样! 第627章 大卸八块 云瑾伸长手臂,勾住顾谨尧的脖颈,闭上眼睛,去吻他,还用舌尖去撬他的唇。 正沉浸于愧疚情绪的顾谨尧,顿时怔住。 没想到都伤到小肠了,云瑾还有心思和他卿卿我我。 不愧是云猛猛。 顾谨尧配合地回吻她。 她唇舌柔软动人,掺着一种清凉薄荷的味道,头微微仰着,垂下的睫毛轻颤,苍白小脸罩着一层粉红,惹人无限爱怜。 顾谨尧一时情难自禁,想去搂她的腰,摸她,揉她。 手抬起,又放下了,把上半身往后撑了撑,怕触到她的伤口。 一个长长的深吻过后。 云瑾松开顾谨尧,气息微喘,大眼睛水汪汪的,含着情。 顾谨尧抚摸她憔悴的脸颊,声音调柔,“等你伤好后,我们再亲,听话。” 云瑾眉梢微挑,“只是亲吗?” 顾谨尧心头一热,动一下眼睫,压低声音说:“还有,做。” “这还差不多。” 云瑾脸颊灼红,笑如山花,“你都要对我负责一辈子了,是不是该给我换个称呼?” 顾谨尧想叫她火火、猛猛、小狐狸、小黄花,又怕她生气,就挑了个最保守的,喊道:“二瑾。” 云瑾扬唇,“叫宝贝。” 顾谨尧硬惯了,实在喊不出这么肉麻的称呼。 张了张嘴,唇齿像冻住了似的,发不出声。 云瑾扑哧一笑,揉揉他硬挺的俊脸,“那我叫你宝贝好了。阿尧,你是我的心,是我的肝,是我的宝贝甜蜜饯儿,是我生命中的四分之三。” 顾谨尧心里泛起一种清甜的感觉。 头一次觉得情话这般动人。 他想,男人都喜欢听情话,何况女人? 看样子,以后得向顾北弦好好学学怎么说情话了。 云瑾纤长手指顺着他修长的脖颈,缓缓往下滑,滑至胸膛,贪恋地摸了摸,忽然轻轻叹口气。 顾谨尧心一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叫医生吗?” “不用。就是有点煎熬,心爱的男人就在眼前,能亲能摸,却吃不到。” 伤成这样,还能搞笑的,除了云瑾,大概没有别人了。 顾谨尧把她耳边散乱的头发,一绺一绺地整理好,“别急,早晚都是你的,跑不掉。” 云瑾把头朝他怀里靠了靠,“那我们商量商量,等我伤好后,怎么做?初次要郑重一点,留个深刻的印象,等晚年好回忆。” 这种话题,顾谨尧实在没法和她商量。 他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好好养伤,其他不用你操心,我会给你一个难忘的夜晚。” 难忘的夜晚? 云瑾期待极了! 视线下滑,落到顾谨尧一双长腿上。 只是想想,心里都痒痒的,伤口疼得仿佛都轻了三分。 和顾谨尧谈恋爱之前,云瑾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肉瑾。 她有点怀疑,她上辈子可能是个尼姑,所以这辈子才这么馋男人,不,只馋顾谨尧。 隔天,清早。 顾北弦和顾傲霆来医院探望云瑾。 两人亲手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 进屋,放下补品。 看到云瑾面色纸一样苍白,顾傲霆满眼愧疚。 万万没想到,连她都被牵连进来了。 顾傲霆哑声说:“孩子,叔对不起你,害你受伤了。” 云瑾平和地笑笑,“不怪你,这种事防不胜防。” 顾傲霆抬手捂脸,“都怪我教子无方,我罪孽深重。” 顾北弦微诧,用眼角余光瞥了眼顾傲霆,从前出事,他都是尽力撇清自己,如今却主动往自己身上招揽责任。 其实顾凛坏成这样,蔺家人占主要责任。 和他关系真不太大。 顾北弦从包里抽出一张支票,放到床头柜上,怕云瑾拒绝,特意把支票翻过来,不让她看到金额,说:“这是我们对你的一点补偿,不多,你拿着零花,别拒绝,拒绝就是嫌少。” 云瑾瞟了瞟,看不到金额。 以为真像顾北弦说的那样不多,就没推辞。 等他们父子俩走后,云瑾才知金额高达八位数了。 顾谨尧送父子俩,走到电梯前。 顾北弦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吧,顾凛抓到了。” 顾谨尧有点意外,“这么快?” 顾北弦嗯一声,“顾凛一逃出来,精神病院的医生就给老顾的助理打电话了,那时老顾就已经安排人手,找他了。没想到这个顾凛,抽个空的功夫,还能把云瑾给算计了。这货再不送进监狱关起来,还不知要害多少人。” 顾谨尧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 只是把他关进监狱太轻了。 他想把他大卸八块,让他生不如死! “叮!” 电梯门开了。 三人走进电梯,出门,上车。 来到城郊一套别墅。 顾北弦道:“人在地下室,你进去好好收拾收拾他吧,我和老顾在外面等你。” “好。”顾谨尧抬手推车门。 顾傲霆开口,“别手下留情,替我好好打他一顿,只要不死,你随便打。” 顾谨尧应了一声,心想,这个老父亲还是心软的,自己下不了手,借他的手,来教训顾凛。 显然,他对顾凛是又爱又恨,怒其不争,恨其太恶。 顾谨尧下车,走到别墅前。 有保镖模样的人,过来开门,给他带路。 来到地下室,顾谨尧看到顾凛被五花大绑,扔在墙角。 原本还算英俊的一张脸,如今胡子拉渣的,嘴唇的皮都起来了,眼皮耷拉着,眼圈发黑。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顾谨尧眼神骤然冷下来! 顾凛察觉危险,猛一抬头,看到顾谨尧,本能地往后挪,眼神惊恐,“你来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出去,快出去!” 奈何身体被绑着,顾凛挪也挪不远。 他狗急跳墙,冲顾谨尧身后的人大喊:“你们快把他弄出去!我不想看到他!快啊!” 可惜,没人听他的话。 顾谨尧迈开长腿,走到顾凛面前,手覆到他的肩头上。 也没看他到是怎么动作的。 只听“咔咔”两声。 顾凛的两条手臂,就已经从肩头脱臼,被顾谨尧卸了下来。 顾凛痛叫连连,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他冲顾谨尧破口大骂,“顾谨尧,你这个疯子!武夫!莽汉!无缘无故,你卸我胳膊做什么?快给我接回去!” 顾谨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连乌锁锁都弱他三分! 明明做了那么多恶事,却说无缘无故! 顾谨尧冷冷道:“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顾凛冷笑,“我有精神分裂症,犯病时,行为意识不受控制。警方都拿我没办法,你凭什么对我动手动脚?” 顾谨尧懒得再回他,直接捏起他的下巴,按住他的头。 “咔!” 清脆的声音响起。 顾凛的下巴也被卸掉了。 那疼痛太过尖锐! 堪比万箭穿心! 顾凛疼得说不出话来,嘴合都合不拢,口水顺着唇角往下流。 顾谨尧俯身,抓起他的小腿,“咔咔咔咔咔咔”六声,把他大腿关节、膝关节和踝关节全都卸掉了。 其实卸掉大腿关节就可以了。 可是顾谨尧太痛恨顾凛了,只想把他大卸八块,卸得不能再卸! 还想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剜他的心! 残存心底的戾气,此刻全发作出来。 伤他,他都没那么生气! 偏偏顾凛找人去伤云瑾,去伤害那么美好,那么努力的一个女孩子! 她什么都没做错! 只因为爱上他,就被眼前的畜生,设计到一剑刺穿小肠!险些丧命! 顾谨尧越想越气愤,单手抓着顾凛的后颈,猛地朝远处扔去! “噗通!” 顾凛被摔出去三米远! 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本就全身剧痛,动弹不得。 这一摔,直接让他身体散架,差点晕死过去! 顾凛趴在地上,蜷缩得像只断体的蚯蚓,面色蜡黄,眼白直翻,额头的冷汗像水一样呲呲往外冒,身上衣服全都湿透了。 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可是疼痛却比平时清晰一万倍。 如跗骨之蛆一样缠着他,在体内滋滋作响。 痛得难以描述。 这已经不叫痛了,叫恸。 痛只是身体上的疼,恸不只身体还有心理。 顾凛悲痛大哭,眼泪鼻涕哗哗流下来,混着口水,狼狈至极。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感觉! 一心只想结束这痛苦。 顾凛腥红着双眼,吃力地蠕动嘴唇,冲顾谨尧磕磕巴巴道:“给,给个,痛快!杀,杀了我吧!” 第628章 高空求婚 顾谨尧何尝不想送顾凛去西天? 他微微眯眸,死死盯着顾凛,眼神冰冷如寒潭,手缓缓挪向腰间,去拿匕首。 身后的人急忙上前阻止道:“顾少,还要走法律程序,很多案子都要查。杀了他事小,可是他一死,所有头绪就都断了。还请您以大局为重,这也是顾董的意思。” 被他这么一打断,顾谨尧残存的戾气退去,理智归位。 摸匕首的手,垂下来,握成拳头。 身后的人暗暗松一口气,提醒道:“顾少,我们报警吧。” 顾谨尧嗯一声,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了柯北的号码,“柯队长,伤害云瑾的人,已经找到了。这人手上不只这一桩案子,还有很多桩,且桩桩都是致人于死地的那种。不过他十分狡猾,都是雇凶杀人。” 柯北道:“放心,交给我们。硬骨头就使劲啃,给点时间,一定会把他犯下的案子全破了。” “好,我现在就把人送过去。” “我带人去抓吧。” 顾谨尧垂眸看向顾凛,“不用,他身份特殊,尽量低调。” “成,一定要小心,别让他跑了。” “放心,他现在爬都爬不了。” 柯北刚想提醒他,不要做得太明显,但一想到他是异能队出身,不是外行人,便不再说什么,只道:“我们等你。” “好。” 顾谨尧挂断电话,回眸,吩咐身后的人,“抬他出去。” 身后的人急忙喊来同事帮忙。 几人找来担架,把几近晕死的顾凛搬到担架上,抬出去。 明明顾凛一点血没见,身上衣服也好好的。 可是那生不如死、痛如炼狱的滋味,只有顾凛自己清楚。 来到大门外。 顾傲霆和顾北弦从车上下来。 顾北弦扫一眼满脸是泪、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顾凛,见他身上没血,好手好脚,不由得纳闷,问顾谨尧:“你今天怎么这么仁慈?” 顾凛怨恨地瞪了他一眼。 顾谨尧勾起唇角,“弦哥外行了。这畜生看外表好手好脚,其实已经散架,半截身子进了地狱。” 顾北弦这才满意。 顾傲霆不看顾凛,绕到顾谨尧身后,拿手蹭蹭他的手臂,低声提醒道:“尽量低调行事,要脸。” 顾谨尧点点头,“放心。” 顾傲霆垂着眼皮,阴沉着脸,大手一挥,“带他走吧!” 短短四个字,包含着气愤,恨其不争气,疼痛等复杂情绪。 有保镖开过来一辆商务车,将顾凛朝那里抬。 顾谨尧道:“把他扔进后备箱,前面是给人坐的,他不配。” “好的,顾少。” 保镖将后备箱打开。 顾凛忽然出声,声音含糊磕巴,“爸,救,救,救我!” 顾傲霆本来一直垂着眼皮不看他,此时忽地抬眸瞪着他。 一腔愤怒涌上心头,如惊涛骇浪压不住。 顾傲霆冷冷道:“顾凛,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我给你提供优渥的成长条件,给你最好的教育,给你股份,让你在公司任要职。我对你掏心掏肺,披肝沥胆,可谓是尽到了一个当父亲的责任,任谁都挑不出刺来。哪怕明知你罪行累累,我还交待精神病院的医生,给你用最好的药,好好治病。可你呢,你做了什么?阿野回来,你暗杀阿野。苏婳生孩子,你对孩子和北弦下手。如今看我和阿尧亲近,你又来伤害云瑾。多行不义,必自毙!落到如今这地步,全是你咎由自取!” 顾凛强忍疼痛,结结巴巴,“不,不,是我!” 顾傲霆冷着脸,“还敢狡辩?去向警方说吧!” 扔下这句话,顾傲霆转身就走。 眼瞅着最后一线希望,就要失去,顾凛顾不上剧痛,咧着嘴,泪流满面,“我,是病,病了。妈,妈,救,救我!” 顾傲霆脚步停下,头也不回道:“你妈如果知道你这样,估计肠子都能悔青。拿命生下的孩子,却恶贯满盈。进去吧,你再不进去,我三个儿子和我大孙子,都不得安宁!” 顾凛失望至极,泪如雨下,还想张嘴。 “砰!” 一声巨响! 几个保镖抬起他,将他扔进后备箱里! 顾凛两眼一翻,疼得昏死过去! 顾谨尧上前,用力掐了掐他的人中,把他掐醒。 晕着太便宜他了。 得让他清醒着,好好“享受”被大卸八块、支离破散、万箭穿心、生不如死的感觉。 顾凛浑身无力,眼神却怨毒地瞪着顾谨尧。 “啪!” 顾谨尧将后备箱盖合上。 上了这辆商务车。 一个小时后,抵达警局。 顾谨尧却不急着将顾凛送进去。 而是下车,将后备箱打开。 顾谨尧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挑断顾凛身上的绳子,握着他的手臂“咔嚓”一声,给他接上了。 顾凛啊的一声痛叫! 也不知顾谨尧用的什么手法,接骨竟然比卸骨还疼! “咔咔咔咔咔咔!” 顾谨尧都不给顾凛喘息的机会,手脚麻利地把他所有关节,全都接上了。 卸骨时已经疼得生不如死。 接骨的疼痛,是卸骨的双倍! 顾凛疼得再次晕过去。 顾谨尧喊保镖找来一盆冷水,呼啦一下子,全都泼到顾凛头上。 临近元旦,北方的天冷得直打哆嗦。 顾凛被这冷水,浇得一个激灵,苏醒过来。 等他缓过劲儿来,顾谨尧道:“滚下来,自己走进去!” 顾凛五官扭曲,“疼,疼……” 两个疼字之后,顾凛发现说话时,下颔骨已经不疼了。 他试探地伸了伸胳膊,奇怪,胳膊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也消失了。 又伸出腿,腿也好了。 顾凛眼神阴鸷地瞅一眼顾谨尧。 事到如今,才发现这些人中,顾谨尧是最阴的一个。 明明把他折磨得仿佛身处炼狱,可是骨头一接上,他又成没事人了。 顾凛手扶着后备箱垫,跳下去,缓缓地朝警局走去,眼睛却四处乱瞟,想逃。 身后传来顾谨尧冷沉沉的声音,“别想逃,迄今为止,没人能活着逃出我的手掌心,连鹰都插翅难飞。你该庆幸我退役了,如果你的案子由我审理,我能让你尝尝十八层地狱的滋味。” 顾凛眼神立马老实了。 心想,还是乖乖投案自首吧。 进去比在外面安全。 被大卸八块、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可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把顾凛交给柯北。 顾谨尧道:“辛苦你了,柯队长。” 柯北握着他的手,“该感谢你们才对,帮我们抓住了嫌疑人。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如果还有问题,请配合,谢谢。” “放心。” 柯北亲自把顾谨尧送出警局大门。 顾谨尧上车,偏头看向警局大门,眼神渐渐幽沉。 希望此次能查出当年的火灾,给时年十二岁的他,报仇雪恨! 车子开过一个路口。 顾谨尧拿起手机,拨给顾傲霆,“叔,人已经顺利交给柯北了,您放心吧。” 顾傲霆道:“好,辛苦你了,孩子。” 虽然他没说什么,可是顾谨尧却能体会到他的心思,出声安慰道:“您老心放宽点,就当这些年养了条宠物狼。狼就是狼,再怎么喂,都喂不熟。留他在外面祸害人,不如把他关进牢笼。” 顾傲霆揉了揉酸胀的眼角,“没想到几个孩子中,最懂我的,居然是一天没养过的你。” 顾谨尧默了默,“好好对秦姝阿姨,她真的很不容易,很不容易。那么好的一个人,人生被搞得乱七八糟。” 顾傲霆喉咙一哽,差点落泪。 同样的话,从顾谨尧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让人感动? 顾傲霆哑着嗓子说:“我这边正跟个客户谈生意,谈完就去看她。” “好。” 挂断电话,顾傲霆返回房间,继续谈生意。 事情谈成后,顾傲霆上车。 他吩咐司机:“去夫人的婚纱馆。” 司机发动车子。 用最快的速度,来到秦姝的婚纱馆大楼前。 司机下车,过来拉开车门。 顾傲霆抬手整了整发型,又往嘴里塞了粒口香糖,喷了点男士香水,这才下车。 他整着领带,问司机:“我仪容仪表得体吗?” 司机虔诚地打量他几眼,“非常得体。您仪表堂堂,貌若潘安,英俊洒脱,是所有中老年企业家中,最帅最有风度的一个。” 明知司机的话有水分,可是顾傲霆爱听,“回头你告诉财务,这个月奖金翻倍。” “谢谢顾董,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您这么优秀,谁不喜欢?我要是个女人,也想嫁给您。” 顾傲霆扫他一眼,眼神有点嫌弃,“别,我只想娶秦姝。” 说完顾傲霆走进婚纱馆大厅。 乘电梯,直奔秦姝办公室而去。 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而入。 秦姝视线从电脑前移开,看向顾傲霆,“大白天的,你来做什么?” 顾傲霆一本正经道:“不做,就是突然想你了。” 秦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年纪一大把了,大可不必这么肉麻。” 顾傲霆抬腕看看表,“你什么时候忙完?霆哥带你去坐摩天轮。” “不去。” 顾傲霆清清嗓子,表情郑重,“去吧,你是第一个陪我坐摩天轮的女人,我想在摩天轮最高处亲你。” 秦姝抬手遮住眼睛,不想看他。 这是嫁了个什么男人? 顾傲霆走到沙发上坐下,大有一副她不答应,他就不走的架势。 秦姝无奈,加快速度忙完手上的工作,同他走了。 五十分钟后,两人坐上摩天轮。 哪怕第二次坐,顾傲霆还是有点紧张。 他抓住秦姝的手,“姝儿,你别紧张,摩天轮很安全的,霆哥会保护你。” 秦姝扫他一眼,“是你自己紧张吧?” 顾傲霆急忙咳嗽一声,“我才不紧张,我是激动。” 很快,摩天轮升至最高处。 顾傲霆偏头看向秦姝,目光少有的深情,想去亲吻她。 秦姝觉得肉麻,别过头。 顾傲霆绕到她另一边坐下,继续含情脉脉瞅着她,手握住她的腰,嘴凑到她的嘴上,亲吻她。 秦姝挣了挣,没挣开,便由着他去。 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后。 顾傲霆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酒红色的天鹅绒首饰盒,打开。 里面是一枚大钻戒,钻石闪闪发光。 顾傲霆举着钻戒,噗通一声跪到地板上,仰头望着秦姝,眼里深情满溢,“姝儿,下辈子还嫁给我可好?” 第629章 一股清流 望着手拿钻戒,双膝跪地的顾傲霆,秦姝抬手扶额,轻轻叹口气。 一天天的,这是要被顾傲霆乐死的节奏。 头回听说,求婚还有求下辈子的。 秦姝伸出左手,“来,戴上吧。” 顾傲霆顿时心花怒放,连忙从首饰盒中拿出戒指,套到她的无名指上。 戴好后。 顾傲霆握着秦姝的手,欣赏了下,递到唇边“啵”地亲了一口。 “夫人这双纤纤玉手,软若柔荑,滑如凝脂,配上这钻戒,简直就是锦上添花。美,美极了!” 秦姝被他肉麻得打了个激灵,把手抽回来,“膝盖不凉吗?快起来吧。人家求婚是单膝,你倒好,双膝跪地,给我拜年呐?” 顾傲霆连忙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灰尘,“怕你不同意,双膝跪地更有诚意嘛。” 秦姝抬手打量手上的钻戒,“天天想一出是一出,净搞些不重样的。” 顾傲霆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挽着她的胳膊,头往她肩膀上靠,“这叫仪式感,亏你还是个搞艺术的,还不如我浪漫。” 秦姝偏头瞅瞅大鸟依人的顾傲霆,撇撇嘴。 别过头,脸上的笑却怎么都收不住。 回想三十几前,初见他,就是个精明干练的生意人,跟幽默压根不沾边。 临到老了,幽默感爆棚,仿佛换了个人。 明明还是原配,却像再婚了。 两人从摩天轮上下来。 顾傲霆抓着秦姝的手,一直不肯松。 秦姝抽了抽手,抽不动,嗔道:“顾董,请注意下影响好吗?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公众场合手拉手,被记者拍到,不影响你顾大董事长的形象?” 顾傲霆抓得更紧了,“你不懂,万一被拍到,反而给企业加分。一个对家庭对妻子负责任的企业家,不只能给手下员工树立正面榜样,还能给合作伙伴和上面的人,增加好感度及信任度,一举三得。现在的民营企业家桃色新闻太多了,像我们这样夫妻恩爱的少,像我这种对太太一心一意的更少。毫不夸张地说,我,顾傲霆,就是中老年企业家中的一股清流。” 秦姝瞟他一眼,“牵个手都能把算盘打得哗哗响,是挺清流。” 想揭他伤疤,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和蔺袅袅是婚前,和柳忘是另有其人,揭不了。 夫妻二人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却没往家的方向开,直接开去了京都大酒店。 秦姝诧异,“你又搞什么?” 顾傲霆道:“吃饭。” 秦姝挑眉,“回家不能吃?” “请华琴婉和陆砚书吃饭,庆祝我求婚成功。” 秦姝抬手往下压,“别,在我面前肉麻就罢了,别抖擞到亲家那里,要脸。” “那就庆祝我们复合。” “随便你。” 司机把车停好,拉开车门。 顾傲霆先下车,一手挡着车顶,一手扶着秦姝的手,把她搀下车。 两人并肩走进酒店。 来到预定包间。 落座没多久,陆砚书和华琴婉来了。 陆砚书像吃了保鲜剂似的,好几年过去了,仍不见老,英俊儒雅,风度翩翩,惹人羡慕。 华琴婉比上次见时,气色好了很多。 但因为高龄生女,伤了元气,本就比陆砚书大,和他站在一起,有明显的年龄差距。 不过,并不妨碍两人恩爱。 酒菜很快上来。 顾傲霆把服务生支出去,端起酒杯,对陆砚书和华琴婉道:“马上就到元旦了,在这辞旧迎新的日子,我请大家吃顿饭,庆祝我和小姝重归于好。是真正意义上的重归于好,不是将就,更不是凑合。” 秦姝拿脚踢了踢他的脚,提醒他悠着点,不要肉麻。 华琴婉扭头看向秦姝,“恭喜。” 秦姝有点不好意思,“老瓶装旧酒,有什么好恭喜的?” 华琴婉想了想,“如果再婚,重组家庭,也麻烦。像我们这岁数,有儿有女有孙,平衡不好关系的话,很头大。当然,我和砚书除外,不过砚书这种太少了。” 秦姝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这是告诉她,陆翰书虽好,却有三个儿子和孙子孙女。 日子只要还能过得下去,就和顾傲霆安安心心地过吧。 秦姝很淡地笑了笑,对陆翰书是年轻时的遗憾,至于其他,倒也没往深里想过。 毕竟顾傲霆一直不肯离婚。 因为柳忘的事,她最忌讳婚内不忠。 秦姝微微耸肩,抬手揽住顾傲霆的肩膀,“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丈夫,顾清流,中老年企业家中的一股清流。” 陆砚书扬唇一笑,“顾董什么时候改名了?清流听着是比傲霆清雅一些。” 顾傲霆被秦姝整得猝不及防,手握成拳递到唇边,咳嗽一声,“没改,这是小姝给我取的爱称。” 秦姝在桌下轻轻掐他大腿一下,向陆氏夫妇解释道:“柳忘那件事,另有其人,涉及的人太多,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就不细说了。反正你们知道,顾傲霆没出轨就行了,这么多年也没桃色绯闻,就姑且原谅他吧。” “好,祝福你们。”华琴婉带头鼓起掌来。 紧跟着陆砚书也鼓起来。 请客的顾傲霆,反而被整得不自在了,抬手往下压了压,“主要是秦姝拔高了我的审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秦姝拿腿碰了他的腿,提醒他,不要过火。 顾傲霆以为她被他的话感动了,手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动情地说:“真不是骗你们。三十几年前,我对小姝一见钟情,得知她家境好,且是独生女,更加坚定了我要娶她的决心。虽然我的想法比较现实,但如果我没对她一见钟情,她家境再好,再怎么是独生女,我也不会娶。我年轻时条件并不差,家境学历相貌都上佳。当时向我们家提亲的,不乏优秀的富家独生女,可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娶秦姝,一定要娶到她。这辈子,非她不娶。” 秦姝少有的,沉默了。 没想到,居然被他感动了。 貌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他感动。 平时他又是送花,又是送首饰,烛光晚餐,花瓣浴,高空求婚,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说尽,她都没感动过。 今天却被他简简单单几句话打动了。 莫名的,秦姝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她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站起来,红着眼睛,笑道:“你们先吃,我去下洗手间。” 包间自带洗手间,可秦姝却去了外面。 门一推开,眼泪就流出来了。 秦姝捂着眼睛,靠在门上,缓了会儿,快步朝公共卫生间走去。 来到洗手盆前,秦姝打开水龙头,抄起一捧水清洗眼睛,想把眼白上的红洗去,却越洗越红。 没多久,身后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第630章 有眉目了 紧接着一只白而细长的手伸过来,手里拿着两张纸巾,“给,擦擦眼泪。” 秦姝回头见是华琴婉,嘴硬道:“我没哭,我就是犯困,过来洗把脸。” 见惯了好友的好强,华琴婉笑着嗔道:“是,你没哭,是眼泪自己想往外冒。” 秦姝轻轻瞟她一眼,扑哧笑了,接过纸巾擦掉脸上的水和泪,抱怨道:“这老家伙,成天要么把人逗得乐死,要么就不停煽情,真服了他了。” “可是你心里是开心的,不是吗?” 秦姝把纸扔进垃圾桶,轻描淡写,“就那样吧。” “你呀,就是嘴硬。你们这种嘴硬的人,其实心都特别软。” 秦姝回眸,“你呢?” “我是嘴软心硬,太恨楚砚儒了,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死都不原谅。” “楚砚儒做的那些事,是很难让人原谅。”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顾傲霆的声音,“小姝,小姝,小姝你在哪啊?” 华琴婉轻笑一声,“说曹操,曹操到,你家顾清流来找你了。” 秦姝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他现在简直没眼看,说话做事特别肉麻,又狗又黏人,和年轻时像换了个人,总有种再婚了的感觉。” 华琴婉轻拍她肩膀一下,“知足吧你,这叫幽默、风趣、爱妻。日子就要这样过,才有意思。” 正说着,顾傲霆找过来了,“姝啊,你没事吧?” 秦姝道:“我能有什么事?” “我这不是一会不见你,就心慌吗?生怕你出事。” 秦姝无奈,对华琴婉说:“你听听,肉麻不?” 华琴婉见怪不怪,“很正常,我们家砚书也这样。” 秦姝瞥她一眼,“好吧,是我矫情了。” 两人走出去。 顾傲霆旁若无人地牵起秦姝的手,仔细打量了她几眼,慌了,“姝,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不舒服?要去看医生吗?还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说,我改。” 秦姝别过头,“进沙子了。” 顾傲霆纳闷,“酒店哪来的沙子?” 秦姝微微蹙眉,“请您闭上金口,谢谢。” “好好,听你的,你说什么都听你的。” 华琴婉放慢脚步,看着昔日好友和丈夫恩爱又拧巴的模样,唇角渐渐露出欣慰的笑。 夫妻恩爱有很多种。 她和陆砚书是一种。 秦姝和顾傲霆也是一种。 回到包间,大家继续热热闹闹地吃饭。 顾傲霆平时除了迫不得已的应酬,很少喝酒,今天破例喝了两杯。 等几人吃完,出来时,太阳已经偏西。 顾傲霆干脆不去公司了,反正北弦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几人辞别。 回到家。 顾傲霆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他拉起秦姝的手,就往床上去,“今天是我向你求婚的大日子,摩天轮、亲吻、戒指、吃饭、好友祝福都有了,再水乳交融一下,完美。” 秦姝深呼吸一声。 这男人,大事小事,事事都是他上床的借口。 劲头儿不输年轻小伙子。 秦姝提醒道:“悠着点,有的药不能吃,比如带‘春’的,带‘性’的。” 顾傲霆一脸傲娇,“用不着,我身体好着呢,倍棒,年轻没办法。” 秦姝啧一声,不再说话。 顾傲霆将她温柔地按到床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开始亲吻、抚摸。 他已经重新掌握让秦姝愉悦的点。 没用太长时间,就将她带入佳境。 正当秦姝觉得身体渐渐往上飘,快要冲上云霄时,顾傲霆忽然戛然而止…… 他抱着秦姝不动了,眼睛闭着,不语。 秦姝推了推他。 顾傲霆没反应,也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 秦姝有点失落,“感觉今天时间有点短。” 顾傲霆默了默,“可能喝酒了,下次补上。” 秦姝觉得没这么简单,“你是不是有心事?” 顾傲霆睁开眼睛,笑了笑,“没有,我很开心。” “说实话,否则我打电话问北弦。” 顾傲霆这才松口,“我和阿尧亲手把顾凛送进去了。” 秦姝沉默了。 难怪他兴冲冲地去找她,又是坐摩天轮,又是求婚,又是请客。 原来是想用开心的事,压抑心底的难过。 毕竟是亲儿子,血脉割舍不断。 气顾凛,厌他,恨他,可是亲手将他送进去,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人之常情,也能理解。 沉默了会儿,秦姝抬手把顾傲霆搂进怀里,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别难过了,是他不争气,没办法。该做的你都做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 顾傲霆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我不难过,是他罪有应得,早就该送进去了!” 他捧起秦姝的脸,满眼愧疚,“他们爷几个,把你和孩子们害得好苦。” 秦姝偏头,“他们一家,疯的疯,破产的破产,也算是报应。算了,不提了,睡会儿吧。” “好。” 两人去清洗了下,回来。 顾傲霆拉了被子给秦姝盖上。 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顾傲霆却睡不着,身子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许久之后,秦姝听到他重重叹了口气,“早知被蔺家教成这样,当年怎么着,也得把他接回来。交给我爸妈养,都不会养成这样,你和孩子们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秦姝心说,那是蔺家的发财树,他们不会放手的。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 后妈难当。 次日是周六。 秦姝一早约了客户,去婚纱馆了。 顾傲霆起床后,去江边慢跑了一万米,回来放松肌肉,冲澡,吃养生餐。 收拾好后,顾傲霆拎上玩具和绘本,来到日月湾。 小逸风一看到他,挥舞着小手,手舞足蹈,乐呵呵地喊道:“爷,爷,爷爷!抱!” 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动听极了。 顾傲霆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兴冲冲地喊一声“大孙子!” 放下玩具和绘本,急忙去盥洗室,洗手消毒。 回来从柳嫂手中接过小逸风,顾傲霆心里乐开了花。 曾经他也这样抱过顾凛,这样疼爱过他,可他不争气。 好好的阳关道不走,非得去走独木桥。 顾傲霆抱着小逸风玩到中午。 苏婳和顾北弦手牵手回来了。 顾傲霆看向顾北弦,“大周末的,你们忙什么?” 顾北弦俯身帮苏婳换拖鞋,道:“苏婳去故博了,那边新来了一批文物需要鉴定。我和韩局打高尔夫,打完,陪她鉴定文物了。” 顾傲霆眉头一跳,“瞎凑什么热闹,你会鉴定文物?” “正因为不会才学,我得努力向苏婳靠近,增加共同语言,促进夫妻感情。” 顾傲霆捏捏小逸风的小胖腿,嗔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俩是真爱,逸风就是个意外。” 顾北弦走到他身边,碰碰小逸风的小脚丫,“并不,我们很爱逸风,娃娃亲都给他订好了。” “谁家的?” “顾纤云,阿尧的女儿。” 顾傲霆一怔,“你开玩笑吗?我拿阿尧当亲儿子,他名义上还是顾峥嵘的儿子。这门娃娃亲,我不同意。” 顾北弦纠正道:“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顾傲霆蹙眉,“主要是柳忘那人不讨喜,我不想和她打交道。” 顾北弦站起来,将腕上的表摘掉,“以后再说吧,顾纤云不一定能看上逸风。” 顾傲霆不乐意了,“胡说八道!我大孙子貌比潘安,颜如宋玉,顾纤云凭什么看不上?” 顾北弦摇摇头,这人真拧巴。 手机忽然响了。 是顾谨尧打来的。 怕辐射着小逸风,顾北弦急忙走到阳台上,接听。 顾谨尧道:“案子有眉目了。” “请细说。” “警方查出顾凛最近和杀手组织有联系。顾凛承认了云瑾的事是他找人做的,靳帅也去作证了。但是顾凛说事发前,他收到几条匿名短信的暗示,才把心思打到云瑾头上。” 顾北弦问:“匿名短信是什么?” 顾谨尧回:“‘杀人诛心’,对方连发四遍。” 顾北弦沉思一瞬,“这人挺聪明,四个字看着好像没说什么,却说了很多,且对顾凛很了解,也了解你和云瑾。一旦事发,这人也能洗脱自己。你怀疑是谁?” 顾谨尧道:“原本不想怀疑她,却由不得不怀疑。” 第631章 这么浪呢 顾北弦问:“你怀疑是云恬?” 顾谨尧低嗯一声,“她的嫌疑最大。不过,鹿巍也有嫌疑。如今阿野在鹿城,老顾忽然对我太好,很容易让鹿巍心生戒备,觉得我对阿野有威胁。” 顾北弦赞同,“鹿巍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之前总想对我下手。阿野以分手表决心,他才收敛。” 顾谨尧微微眯眸,眼神微寒。 顾北弦抬眸看向窗外,“匿名短信,由警方出面,应该能查出来吧?” “警方查了,短信是用电脑发的,ip在一家网吧。警方调了网吧的监控,没看到云恬和鹿巍出入。这俩人智商都高于常人,且有能力有手段,不可能亲自出面。网吧人员流动性大,有的未成人来上网,会借别人身份证,排查起来难度不小。这说明对方反侦察能力很强,所以我才怀疑到鹿巍头上。” 顾北弦提醒他,“你和云瑾以后行事小心点,外人好防,家人难防。” “好。” 顾北弦见他不再说话,便道:“那你忙,我去楼上换件衣服。” “等等!” “你说。” 安静了几秒,顾谨尧才开口,“情话怎么说?” “什么话?” “情话,就是男人对女人说的甜言蜜语。” 顾北弦忍俊不禁,“这个还用教吗?这不是与生俱来的吗?” 顾谨尧眉头轻拧,“我不会。上网查了,都是土味情话,很肉麻,我试了几次,实在开不了口。” “女人比较感性,喜欢被人夸,你平时多夸夸云瑾。夸的时候要夸细节,夸别人注意不到的,夸真实存在的,不要漫天乱夸。夸的时候,态度真诚点,否则会被认为油嘴滑舌。总之,多动嘴多动腰,就这么简单。” 顾谨尧不解,“情话跟腰有什么关系?” “顾纤云能不能早点出生,就靠你多动腰了。腰动好了,比说什么情话都管用。” 顾谨尧秒懂,心头一烫,道声谢,急忙挂断电话。 顾北弦冲手机勾了勾唇角。 暗自庆幸,幸好顾谨尧爱商不高,脸皮薄,人品又好,否则苏婳早就被他抢走了。 顾北弦走到顾傲霆和小逸风面前。 俩人正在玩电动小汽车。 当然,主要是顾傲霆在玩,小逸风跟着凑热闹。 顾傲霆玩得比小逸风还开心,捏着摇控器不松手。 整个客厅都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 顾北弦俯身摸摸小逸风的头,语气温柔,“宝,乖乖跟爷爷玩。爸爸上楼换件衣服,晚点再下来陪你。” 小逸风冲他咧开小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 顾傲霆朝顾北弦摆摆手,“快去吧,不下来也没人管你,我今天一天都属于我大孙子的。” “等厨师做好饭,你陪逸风吃,我和苏婳在故博吃过了。” 顾傲霆语气不耐,“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吃个饭还要你交待。” 顾北弦瞥他一眼,心说,您老玩玩具的模样,也就三岁,不能再多了。 顾北弦抬脚上楼。 来到主卧,把门反锁上。 苏婳刚冲完澡,正站在窗前梳头发。 白衬衫束进浅蓝色长裤里,腰细腿长,身形纤细袅娜。 肤白胜雪,侧脸精致,眼含秋水,长睫如蝶。 一只纤纤玉手,拿着木梳轻轻梳动长发,瀑布般的黑发风姿绰约。 顾北弦暗叹,美人就是美人。 梳个头发,都美得像一幅画。 顾北弦走到苏婳身后,帮她轻揉肩膀,“今天在故博忙了大半天,累吗?” 苏婳莞尔,“还好。” “小逸风还不到一岁,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大可不必这么早出去工作,容易累。” 苏婳回眸冲他嫣然一笑,睫毛轻动,嗔道:“你睡我的时候,可不这么说,说我身材恢复得快,无论皮肤还是肌肉什么的,都和从前一样紧致。” 顾北弦喉结微微翕动,“来,让我试试,到底有多紧。” 他扶着她的细腰,俯身亲吻她小巧白皙的耳垂。 轻轻咬着,吮吻。 舌尖顺着她的耳垂往下,细致地吻她脖颈,手去解她上衣纽扣,吻至脊椎,缓缓往下滑。 她腰臀线条动人,宛若一把琵琶。 他萌生冲动,想在她身上大奏一曲。 苏婳被他吻得闭上眼睛,微微绷紧身体,呼吸加快。 顾北弦的手划至她腰上,刚要把她的衬衫下摆从长裤里拉出来。 苏婳忽然想到什么,按住他的手,“你爸在楼下。” “没事,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你叫破喉咙都没人听到。” “我得下去照顾小逸风。” 顾北弦弯腰,手伸到她腿弯,一把将她抱起来,朝床前走去,“逸风不用你照顾,楼下有柳嫂,有佣人和老顾。老顾忙了一星期,就靠小逸风充电了,让他多开心一会儿吧。你负责照顾我就好了。” 苏婳在他怀里,轻轻瞟他一眼,“你都三十而立了,还需要我照顾?” 顾北弦面无波澜,“也就三百多个月而已,谁还不是个宝宝?” 苏婳哭笑不得,“你都是宝宝了,那我更不能对你下手了。” 顾北弦将她放到床上,单手撑在她上方,腾出一只手去解腰带卡扣,眼眸潮湿,唇角溢出一抹风流好看的笑,“今天不用你下手,躺着享受就好了。” 苏婳耳垂一热。 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熟练地剥掉衣服,顾北弦低头亲吻苏婳的唇,吻她锁骨,吻她莹白如玉的肌肤。 不知怎么的,顾北弦脑子里浮现出一首诗,“温比玉,腻如膏,醉来入手兴偏豪。” 见过那么多女人,也就苏婳身上有这种诗情画意的气质。 美而不俗。 和她做,不是单纯地做,还是读诗,是奏曲,是搞行为艺术。 顾北弦奏的曲,从温柔渐渐变得激烈,再到壮丽,到雄伟…… 曲停之际,苏婳贪恋地搂紧顾北弦的腰,舍不得和他的身体分开。 顾北弦亲亲她额头,调侃道:“开始的时候,找这借口找那借口,不想做。完事后,比谁都享受。” 苏婳轻轻拧一把他腰上的肌肉,“我是累着了。” “你又没动,累什么?” 苏婳微微别过头,“精神亢奋很消耗体力的,你们男人不懂。” 顾北弦下颔埋在她发丝间,“那就再亢奋一次?负负得正。” 苏婳按住他撩火的手,“别,明天吧,你爸还在楼下,我们悠着点。” 顾北弦扯扯唇角,“他是最浪的一个,不用管他。我刚在你身上奏了一首琵琶曲,你也来表演一个吧。” 苏婳一顿,黛眉微拧,“表演什么?” “你不用奏,吹就好了。” 苏婳纳闷,“吹什么啊?” “吹你最喜欢吹的。” 苏婳一怔。 现在她很少吹乐器了,但是小时候,她最喜欢吹的是,箫。 苏婳视线不受控制地下滑,忍不住浮想联翩,脸颊烫红。 这男人怎么这么浪呢! 这谁能招架得住? 苏婳拿起衬衫穿到身上,细长的腿一迈,翻身跨到顾北弦腰上,大眼睛汪着一团春意,“奏什么曲呀,策马奔腾不好吗?来,驾!” 这,好野。 顾北弦笑喷了。 第632章 被订走了 同一时间,医院。 病房里,顾谨尧手脚麻利地帮云瑾换好尿袋。 处理干净,顾谨尧把屋里的人全都支出去。 走到床边坐下,顾谨尧坚硬的眸子蕴着柔情,凝视云瑾,开始酝酿怎么夸她。 云瑾被他看得摸不着头脑,“你要是忙的话,就去公司吧。这里有我妈和护工照顾我,外婆也经常过来。” 顾谨尧漫不经心,“不忙,今天是周末,周一再去拍卖行。”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心事。” 顾谨尧动了动嘴唇,按照顾北弦说的,绞尽脑汁地开始夸起来,“你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长,像海草。眉毛里藏着的这颗痣也很特别,特别有味道。还有你的手,手细长有力,掌心的薄茧,充满力量和辛劳,很与众不同。” 云瑾忍不住笑。 这一顿尬夸,对顾谨尧这种硬汉来说,挺不容易。 云瑾睫毛轻眨,“还有吗?” “你唇角的这对酒窝,很漂亮。身材也好,身形修长却不柔弱,灵活有力。” 云瑾轻挑眉梢,“手感呢?” 顾谨尧回想了下,“皮肤挺滑的。” “只是滑吗?” 顾谨尧老实地回道:“也挺软的。” 云瑾不依不挠,“还有呢?” “像水,像玉,冰肌玉骨。” 云瑾笑,“大吗?圆吗?” 顾谨尧心头一烫,情不自禁想到某个地方,轻咳一声,“咱俩正经聊天,你现在有伤,别老往不正经的地方引。” 云瑾扑哧笑出声,“好了,别费这个劲儿了。你这么帅,能文又能武,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都能迷死我,不用费劲巴拉地说这些甜言蜜语啦。” 真的很尬,不过她没说。 顾谨尧有点郁闷,“你们女人不都爱听吗?” 云瑾眼珠轻转,灵动如兔,“其实,我们女人更喜欢做。” 这也太直白了。 顾谨尧想不乱想都难。 耳膜微微发烫,像被人拿手指轻轻挠着。 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心跳咚咚作响,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幅幅少儿不宜的画面。 “吱。” 有人轻轻推门,走进来。 顾谨尧下意识伸长手臂,将云瑾整个护住,回眸一看。 是云恬来了。 她衣着优雅时髦,漂亮的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手里拎着个进口果篮。 顾谨尧眼神冷下来,“下次进门,请敲门。” 用“请”字同她拉开距离。 云恬轻笑,“姐姐进亲妹妹的病房,还用敲门吗?” 顾谨尧语气清冷,“敲门是基本礼貌,云小姐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应该懂。” 云恬把果篮放到床头柜上,打量顾谨尧,“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我有意见呢?有事,你就直说,别夹枪带棍好吗?我虽然跟着父亲经商,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可你是我准妹夫,是亲人哎。自己亲人再给我甩脸色,使心机,太累了。” 顾谨尧冷笑,“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云恬摊摊手,“正因为什么都没做,才觉得委屈。” 顾谨尧懒得看她那副样子,“以后少来看云瑾,谢谢。” 云恬呵一声,“我不来吧,你们嫌我对瑾瑾不好。我来吧,你们说话夹枪带棍让我难受,还赶我走。我是看明白了,这个家现在都围着瑾瑾转了。公司是我帮着爸爸在打理,我为这个家付出得更多一些。你们凭什么这么苛责我?” 云瑾见两人气氛僵滞,转移话题道:“弟弟快放假了吧?” 弟弟是云家老三,正在国外读大学。 云恬脸色缓和了些,“快了,怕影响他的学业,你受伤的事,我没让人告诉他。等他放假回来,再来医院看你。” 云瑾轻嗯一声,不再说话。 云恬见没人搭理自己,环视一圈,对云瑾说:“瑾瑾你好好养伤,我回去了。公司挺忙的,虽然是周末,我也得去见客户。做生意比你们做运动员辛苦得多,你没站在姐姐的位置,不懂姐姐的难处。” 云瑾道:“去吧。” 云恬瞟一眼顾谨尧,转身就走。 顾谨尧推开椅子站起来,温柔地摸摸云瑾的脸,“我出去一下。” 云瑾轻声提醒,“别闹太僵,否则我爸妈夹在中间难做。” “放心。” 顾谨尧走出去,关上门。 云恬并未走远,故意放慢脚步,等着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一些。 顾谨尧道:“匿名短信,警方已经查出来了。” 云恬脚步一顿,随即转身冲他一笑,“查出来好呀,该抓谁抓谁去,省得你一天天冤枉我。” 顾谨尧盯紧她的脸,“你不好奇是什么短信?” 云恬耸耸肩,一脸的云淡风轻,“我为什么要好奇?关我什么事?” 顾谨尧觉得,如果此事真是云恬所为,那她心理素质和智商真的挺高。 顾谨尧敛眸,语气冷沉,“五年异能队生涯,我手上沾满敌人的鲜血。谁敢再伤害云瑾,我不介意多沾一份鲜血,无论这人是云瑾的亲朋还是好友。” 云恬的眼神微微一变。 过了半秒,她扯唇笑道:“真羡慕瑾瑾,有这么英俊,这么man的男朋友保护。如果我遇到你这样的男朋友,一定会好好珍惜,好好爱他,让他做这世上最快乐最幸福的人。” 顾谨尧喉间一声冷笑。 心说,你配吗? “小哥哥!” 忽听一道清脆奶娇的声音传过来。 顾谨尧坚硬的心一软。 是顾南音。 他抬头寻声看过去。 果然,前面不远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过来。 高的是秦野。 娇小的是顾南音。 顾南音二十六岁的人了,还像个少女一样明艳可爱。 一副岁月静好,不经风雨,不曾被社会打压,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富家千金模样。 顾谨尧扫一眼秦野,没什么表情,再看向顾南音,脸上浮起宠溺的笑,“南音,你怎么来了?” 顾南音把手里抱着的红玫瑰,往秦野怀里一扔。 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把抱住顾谨尧。 抱了一下,很快松开。 顾南音拽拽他的衣襟,责怪道:“瑾瑾受伤了,你怎么不告诉我?拿我当外人是吧?” 顾谨尧道:“不想让你担心。” 顾南音白了他一眼,嗔道:“以后无论大事小事都要告诉我,不许拿我当外人。算起来,我还是你和瑾瑾的半个媒人。走,我们快去看瑾瑾,我想她了。” “好。” 顾谨尧和她并肩往病房走去。 顾南音不停地问,云瑾为什么受伤?恢复得怎么样?是谁干的? 顾谨尧有问必答,声音温和,极有耐心。 明明一米九的大高个,却被忽略了的秦野,跟在后面,一手抱着鲜花,一手拎着十几盒补品。 云恬全程冷眼旁观。 等他们走远后,云恬拿出手机给云瑾发信息:瑾瑾,留意点顾南音,顾谨尧看她的眼神不对劲。两人一见面就搂搂抱抱,我都看不下去。 云瑾的信息很快回过来:姐姐想多了,他们是堂兄妹。南音和谁关系都很好,她见我也搂搂抱抱,我看她的眼神也不对劲。 云恬冷哼一声,扬长离去。 顾谨尧带顾南音和秦野走进病房。 顾南音一进门,就急火火地冲到云瑾床前,俯身要给她个安慰的抱抱。 顾谨尧急忙提醒道:“云瑾伤到了小肠,抱的时候避开腹部位置。” “不用你说,我臭哥早就提醒过我了!” 顾南音小心地揽住云瑾的肩头,环抱住她,眼圈红了,哑声说:“瑾瑾,你受委屈了,可心疼死姐了。” 云瑾抬起眼帘看向这个娇小玲珑,看着比她还显小的“姐”。 怎么看,都不像个姐。 云瑾忍住笑,“南音,你别难过。伤口已经开始恢复了,没那么疼了。” 顾南音别过头,擦掉眼泪,嘴硬道:“我没难过,我就是遗憾。你这一受伤,耽误顾骁出生。” 云瑾纳闷,“顾骁又是谁?” 顾南音理直气壮,“你儿子,我未来女婿。” 云瑾抬手扶额,哭笑不得。 这家人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一家人。 她和顾谨尧,连房都还没同呢。 女儿儿子就被他们一家子给预订走了。 真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633章 最渴望的 云瑾看向顾南音,唇角漾起小小梨涡,“办婚礼的时候,记得通知我,到时我爬也要爬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顾南音弯起大眼睛,甜甜一笑,“就喜欢这样的瑾瑾,义气、好玩,跟我投脾气。” 云瑾问:“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年后吧。其实我不太想办了,麻烦。主要是我老爹想办,说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必须得风光大嫁。他那人事儿特别多,光给我定制个喜服,设计加刺绣就耗时一年多,费事巴拉的。要不是我和墨沉哥早就领证了,真等不起。” 云瑾羡慕,“你爸真宠你。” 顾南音轻描淡写,“马马虎虎吧。我结婚是小,主要是他想出风头。他老人家给自己定制了两套西装、两套唐装,准备在我的婚礼上走秀。” 云瑾快要被这家人乐死了。 个个都是活宝。 两人亲亲热热地聊着,堪比亲姐妹。 顾谨尧朝秦野递了个眼色。 秦野意会。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关上门,走到个僻静地方。 顾谨尧拿出手机,“把鹿巍手机号给我。” 秦野报了一串数字,“听北弦说,云瑾受伤,鹿巍也有嫌疑?” 顾谨尧嗯一声。 秦野眸色一冷,“跟我细说一下,我去问问他,要真是他,我替你教训他。” “我来处理吧,你不要插手,毕竟是鹿宁的父亲。你出手重了,会伤鹿宁的心。” 秦野沉思一秒,“也行,要真是他,你别手下留情。” “到时再说。警方那边排查困难,鹿巍那种老江湖不会轻易承认,也有可能另有其人。” 秦野手伸到大衣口袋里,掏出个白色玉瓶,递给他,“北弦让交给你的,玉源灵乳,帮云瑾祛疤。” 顾谨尧接过来,“谢了。” 秦野抬起拳头捶他胸膛一下,“见外了啊。你小子自从有了女朋友,跟我说话都正经了,见色忘友的家伙。” 顾谨尧瞥他一眼,“你怎么好意思说我?你和鹿宁在鹿城待得乐不思蜀,电话都不打一个。” 秦野心虚,从兜里又掏出一盒超薄加大号durex,塞到顾谨尧手里,“堵你的嘴。” 顾谨尧垂眸扫一眼,“这是堵嘴的吗?” “东西给你了,你想堵哪就堵哪。” 顾谨尧怀疑秦野在开车,却找不到证据。 探望过云瑾后,兄妹俩离开医院。 开车,回到顾府。 一进大门,顾傲霆乐呵呵地迎上来,手里拿着个长长的彩色礼花筒。 “砰!” 礼花在空中炸开。 红色丝带和花花绿绿的东西,纷纷扬扬洒下来。 秦野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 顾南音抬手扇扇面前的空气,“爸,我们就回来简单吃个饭,您老搞这么隆重干嘛?” 顾傲霆故意做出一副刚注意到她的表情,“哟,这不是我的宝贝女儿小南音吗?稀客,稀客呀,你还知道回来?” 顾南音白了他一眼,“你虚张声势什么?上个月刚见过。想我了,就去看我,别阴阳怪气。” 顾傲霆朝秦野诉苦,“听听,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她不来看我,还让我去看她,被我惯得无法无天了。” 秦野没有表情道:“年轻人和老年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年轻人不爱唠叨。” 顾傲霆立马闭嘴。 三人穿过庭院,走进客厅。 秦姝穿一套浅松石绿真丝家居服,正指挥佣人布菜。 “老妈!” 顾南音风风火火地跑到秦姝面前,扑进她怀里。 母女俩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顾南音冲秦姝左打量,右打量,忽然踮起脚,捏捏她的脸颊,“秦女士,你怎么越来越年轻了?瞧这小脸,水灵灵的,比我的皮肤还嫩呢。” “去你的。” 秦姝打掉她的手,“给你设计的婚纱和礼服,这次满意了吧?改了n次了,您真是我的祖宗。” “满意了满意了,不改了。” 秦姝挑眉,“婚期也不改了,就订年后了?” “不改了。办完婚礼,我该备孕了,快点生个女儿,好娶小哥哥和云瑾的儿子。” 秦姝瞟了她一眼,“想得还挺远。和你哥去沙发上坐着,等开饭。” 佣人很快将菜布好。 一桌子山珍海味,全是顾南音和秦野爱吃的。 几人围坐在华丽的长桌前。 秦姝端起一只高脚杯,一脸郑重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们的令尊大人,顾清流。” 顾南音扑哧笑出声,“‘清流’这词跟我老爹配吗?泥石流才对吧。” 顾傲霆抬手扶额。 暗暗劝自己,亲生的,亲生的,消消气。 秦姝道:“柳忘那事另有其人,阿尧不是你爸的私生子,但是,你们以后要对阿尧比从前更好。那孩子无辜被牵连进来,吃了太多苦,我们该补偿他。他还救过苏婳好几次,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顾南音手指慢慢摩挲杯子,安静几秒道:“来之前,听我哥说了。阿尧是我小哥哥,还是我未来亲家,我当然要对他好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秦野开口,“妈,您放心,阿尧就是我亲兄弟。” 秦姝欣慰一笑,“好好。” 几个孩子虽然性格迥异,三观却很正。 顾南音端着红酒杯,走到顾傲霆面前,“行啊,老爹,您这是彻底洗白了。” 顾傲霆翻眼瞅她,“我本来就很白。” 顾南音拿酒杯碰了碰他手中的酒杯,“那就恭喜您老上岸。” 顾傲霆哼一声,“我本来就在岸上,从来没下去过。” 顾南音提高嗓音,“恭喜您和我妈老树发新枝,梅开二度,可以了吧?” 顾傲霆不悦,“我们是原配夫妻重修旧好,不是梅开二度!” 顾南音扑哧笑出声,“啧啧,您老这嘴皮子是越来越溜了。和我妈重归于好后,说话底气都足了,有后台就是不一样啊。” 这话顾傲霆爱听。 他往秦姝身边挪了挪,桌下的大长腿轻轻蹭了蹭她的腿,还拉起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眸光宠溺地望着她,喜滋滋地说:“那是当然,别看你妈在外面高冷,私底下对我特别温柔,柔情似水,小鸟依人。” 秦姝别过头,不看他,但也没拆穿他。 在孩子面前,总得给他留个面子。 顾南音却呆住了,怔怔地望着恩爱和睦的父母。 这画面是她第一次看到。 从小到大,见惯了父母吵吵闹闹,头次见他们这么恩爱,她一时不适应,后背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小米粒,眼睛却红了。 这是一直以来,她最渴望看到的一面,做梦都渴望。 怔了好一会儿,顾南音才回过神来。 她弯起唇角,走到顾傲霆和秦姝中间,一手揽一个,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开心,娇娇脆脆地喊道:“爸、妈,祝你们白头偕老,生生世世恩恩爱爱。” 她是笑着说的,眼泪却夺眶而出。 第634章 阿尧订婚 饭后。 顾南音陪顾傲霆下棋。 秦姝去衣帽间给秦野拿衣服。 一包一包的衣服拎出来,有男式的,有女式的,还有几套婴儿衣服,一看就是给孩子准备的。 秦野盯着大包小包的新衣服,心里酸溜溜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 母亲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记挂着他。 秦野道:“我和鹿宁暂时不要孩子,婴儿衣服买早了,拿给南音吧。” “衣服买好了,孩子就会来找你们。你回一趟京都不容易,南音离得近,什么时候买都行。” 秦野不再推辞,盯着秦姝的眼睛,“和老顾重归于好,过得开心吗?要是不开心,就别勉强自己。” 秦姝淡淡一笑,“还行。” 秦野默了默,“还有解不开的结吗?我帮你。” 秦姝沉默了,好半天抬眸看向窗外幽深的夜色,缓缓道:“你外公重病需要捐肾那次,我当时怀着北弦,好几个月了。顾傲霆不让我捐,把我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我挺恨他的。但是看到北弦,又觉得他的做法,好像也不全错。我打掉北弦,给你外公捐肾,你外公不可能百分之百会活下来,北弦却是真的没了。” 秦野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抓着裤子。 秦姝眼圈泛红继续说:“顾傲霆把秦家产业据为己有,我一度十分痛恨他。现在想来,我擅长艺术设计,却不擅长商场尔虞我诈。如果秦家产业在我手里,十有八九会被竞争对手蚕食,化为乌有。你外公一直是个深谋远略的人,当年让我嫁给顾傲霆,自有他的盘算。只不过,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蔺家人那么阴毒。” 秦野手握成拳头,握得紧紧的。 指骨凌厉,手背筋脉尽显。 缓了许久,秦野从裤兜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递给秦姝,“好在苍天有眼,蔺老头疯了,蔺成枭苟延残喘,顾凛也要进监狱了。” 秦姝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笑,“你和鹿宁一定要好好的,妈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这一对。” 秦野点点头,“放心。” 嘴上说着放心,心思却沉重。 一个小时后。 秦野和顾南音离开。 偌大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顾傲霆走到秦姝身边,拉起她的手,动情地说:“谢谢你小姝,谢谢你向孩子们解释,还我清白和尊严。” 秦姝别过头,“别自作多情。我是为了我的面子,不想让孩子们觉得我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顾傲霆心里美滋滋的,“你啊你,明明心里是爱我的,非得不承认。” 秦姝被麻得哆嗦了一下,伸手从旁边桌上摸起一盒排油丸递给他,“给,排油去污,你值得拥有。” 顾傲霆接过来攥在掌心,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顾凛招了。” 秦姝眉头一跳,“说得详细点。” 顾傲霆垂下眼睫,“当时我派人去抓他,抓得急,很多东西,他没来得及销毁。警方去他藏身的地方搜,搜出装有临时卡的手机和变声器。顺藤摸瓜,查出杀手组织。刺伤云瑾,暗杀阿野和北弦,都是他和他手下一手操作的。” 秦姝眼神渐渐冰冷。 顾傲霆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道:“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也派助理向相关部门交待过,不要看我面子,一切依法行事,从严处理。让那个不争气的逆子,后半生就在牢里度过吧。” 秦姝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上楼,进了书房。 抱着父亲和母亲的照片,她沉默地坐了大半夜。 顾傲霆杵在门外,一声不敢吭,更不敢进去。 三个月后。 顾凛的案子由检察院移交法院,进入审理。 云瑾和顾谨尧的订婚也提上日程。 订婚礼在京都大办了一次,去加州又办了一次。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订婚礼办得十分隆重。 聘礼由顾谨尧亲自操办,一亿零一块的彩礼如数奉上,各类金银珠宝首饰堆成小山,八大件等传统聘礼一样不缺。 自小家境优渥,云瑾不太在意这些物质上的东西。 她在意的是,顾谨尧。 早在医院住院时,云瑾就旁敲侧击地向医生打听过,她这伤,多久能和未婚夫同房? 得知时间段和订婚的日子差不多,云瑾心里那个美。 加州的订婚宴结束后。 第二天下午,顾谨尧开车带云瑾去了一座海上城堡。 上世纪的欧式古堡,古色古香,尖尖的顶,层层叠叠的建筑,被海水环绕在中间。 阳光细细碎碎地洒在城堡上,笼罩了一层金光,犹如圣光。 原来顾谨尧说的难忘的一夜,要在这里发生。 云瑾忍不住浮想联翩,心潮澎湃。 没想到直男浪漫起来,能浪漫死人。 城堡和陆地修了专门的通道,可开车过去。 两人驱车来到城堡前。 下车。 近观,城堡比想象得巍峨,看着年岁已久,却显得更威严,更有仪式感。 夕阳西下。 涨潮了,海水汹涌着淹没通道。 要等到明天退潮时,才有退路。 顾谨尧牵着云瑾的手,“你想明白了,跟我进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云瑾唇角漾起浅浅梨涡,笑得甜甜的,大眼睛弯得像月牙儿,“早就想明白了,想得不能再明白。我还怕你想不明白,半路再跑了呢。” 顾谨尧在心里轻轻叹口气,暗道,你就不能矜持点? 本来想好的台词,被她这么一打断,他都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了。 城堡里顾谨尧提前带人来布置过。 虽古旧却打理很干净。 烛光晚餐和鲜花必不可少。 两人吃过法式西餐后,云瑾迫不及待地环视房间一圈,好奇地问:“晚上我们睡哪里?” 顾谨尧拿起餐巾帮她擦擦嘴角,“放心,不会让你睡地板,我带人来布置好了。” 云瑾迫不及待,“快带我去看看。” 顾谨尧牵起她的手,上楼。 来到中间一间房前。 顾谨尧拿钥匙打开门。 门一推开。 云瑾“哇”的一声,惊住了! 中间一张铺着橘粉色床上用品的欧式大圆床。 那圆床超级大,睡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 房间里堆满鲜花,有玫瑰、百合,还有她叫不上名的,美不胜收。 连地板上都洒满了片片玫瑰花瓣和漂亮的贝壳。 墙角还有个木质的浴缸和秋千。 室内香气袅袅,应该是燃了某种名贵香熏。 顾谨尧道:“进去吧。” 云瑾这才回过神来,“好好。” 顾谨尧抬起下颔,指指浴缸,“要去洗洗吗?” 云瑾有点不好意思,“来的时候,我洗过了。” 顾谨尧笑,“我也洗了。” 云瑾扑哧一声,“其实你也挺急的,对吧?” 顾谨尧眼睫微垂,“我是怕你急。” 云瑾握紧他的手,“那还等什么,走,我们去床上。” 来到床前,顾谨尧掀开被子,从枕头底下拿出块白色浴巾,展开,郑重地铺在床单上。 云瑾扬唇,“你还挺懂。” 顾谨尧面不改色,“特意查了资料,问了阿野,这是男人该做的。” 云瑾不由得感动,觉得被珍视。 天色渐黑,夜幕降临。 顾谨尧打开灯,橘色灯光洒满一室,有种温柔又神秘的情调。 窗外海浪呼啸,拍打着海岸。 浪声在城堡里回响,显得城堡越发空旷。 云瑾虽被顾谨尧的浪漫打动,却仍残存一丝理智,问:“这城堡安全吗?” 顾谨尧薄唇微启,“城堡得有上百年了,半夜应该会有鬼出来。” 云瑾本能地躲进他怀里。 顾谨尧眉头微抬,“怕了?” 云瑾嘴硬,“才不怕,有你在,我怕什么?” 顾谨尧揉揉她的秀发,“放心,我不只会对付人,也会对付鬼。” 云瑾一顿,随即浅笑出声,一把勾住顾谨尧的腰,将他按到床上,手划到他的腰带扣上,轻轻敲了几下。 她轻咬红唇,笑容挑衅,“马上就要被我破童子身了,你紧张吗?” 顾谨尧看着她那嘚瑟样,勾勾唇角,忽然握住她的腰,将她压到身下,“该紧张的是你才对。” “我才不紧张呢,来吧!”云瑾闭上眼睛,睫毛轻眨,脸上的笑却像盛开的花。 第635章 销魂之夜 顾谨尧手臂撑在云瑾身体上方,凝视她笑靥如花的脸。 感觉一切像个梦。 一个新奇而绮艳的梦。 在云瑾之前,顾谨尧从未想到,将与自己共度余生的,会是这样一个明朗俏丽的女孩。 哪怕和她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哪怕和她已经订婚了,顾谨尧还是觉得不真实。 顾谨尧缓缓抬起手,开始解云瑾的衣扣。 云瑾眼睛未睁,手却摸到衣服下摆,同他一起解扣子。 顾谨尧忍不住想笑,按住她的手,“这种事让男人来,女孩子别太主动,太主动了,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好吧。”云瑾收回手,赧颜一笑,鼻尖微微泛红。 职业使然,她习惯了主动进攻,很难改掉。 顾谨尧扣子解得慢而郑重,像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 几分钟后,他缓缓剥出个萤白如玉,修长美好的玉体。 因为伤口太深,云瑾小腹上的疤痕,还没完全蜕去,像个幼蚕一样卧在那里,看着有些狰狞。 顾谨尧心脏钝钝一痛,愧疚心疼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俯身,温柔地亲吻那道伤疤。 温暖的呼吸停留在她洁白的小腹间。 云瑾察觉到了,睁开眼睛,轻声道:“你别有太复杂的情绪。我希望你是因为单纯爱我,跟我做这种事,而不是因为责任和弥补。” 顾谨尧轻嗯一声,探身亲吻她柔软的唇,吻她白皙细嫩的脖颈,手指抚摸她曼妙的曲线…… 云瑾浑身一阵颤栗,呼吸剧烈起伏。 是触电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用心感受他带给她的别样快乐。 他的手仿佛有魔力,带着征服的力量,抚到哪里,哪里一片活色生香。 长年持枪留在指间的薄茧,轻轻刮蹭着她的皮肤,痒而酥麻。 这样一双手,怕是抚过的水晶,都能开花吧。 心口一团火慢慢升起,云瑾身体的温度逐渐上升,比任何时候,都渴望顾谨尧。 云瑾嗓音湿湿的,低声道:“我可以了。” “好。”顾谨尧从裤兜里摸出秦野给的加大号,撕开包装。 云瑾扫了眼,“我是安全期,不用。” 顾谨尧一顿,“百分之百安全吗?” “差不多。” 可顾谨尧还是采取了措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伤刚好,不宜怀孕。 措施搞好后,顾谨尧抬手握紧云瑾细而有力的腰,进入另一种境界…… “嘶!” 云瑾倒吸一口冷气,微微拧眉,腿部肌肉也变得紧张起来,细长的脚趾本能绷紧。 顾谨尧停下,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小肠有没有不适感?” 云瑾忍疼笑着说:“伤口早就长好了,没有任何不适,你尽管放马来战。我们平时训练,肌肉拉伤这疼那痛,都是家常便饭,我早就对疼痛免疫了,真的。” 顾谨尧语气调柔,“疼就说,别逞强。” 云瑾快要急死了,心说,你快点吧,哪个女人初次不疼? 长痛不如短痛。 怕顾谨尧说她不矜持,云瑾忍着没说,只是用力抓着他的手臂,探身凑到他耳边,另一只手抚摸他漂亮有型的腹肌,深情而撩人地说:“我爱你,阿尧。你不知你现在的模样,有多性感,有多迷我。” 她嘴里呼出的热气,让顾谨尧耳朵痒痒的。 异样的兴奋涌上心头,顾谨尧的身体不受大脑控制,一时如脱缰的野马…… 云瑾痛而快乐,情不自禁轻叫一声。 顾谨尧迅速停下。 云瑾急忙道:“是兴奋,很正常。你应该看过类似的电影或电视,爱情片里都会有。” 顾谨尧道:“我不看爱情片。” “好吧。”云瑾无奈,轻捶一下脑门,“你别把我当女人看,就当成汉子吧,我真的一点都不娇气,很耐打的。” 顾谨尧忍俊不禁,“不把你当成女人,那我还折腾什么?我对男人又没兴趣。” “继续,我们继续,正事要紧。” 怕他还有顾虑,云瑾起身把灯关上了。 她双手抓着他的腰,感受他皮肤下肌肉带来的力量与雄性魅力。 黑暗会无限放大人的感知。 顾谨尧觉得此时的云瑾,像一尾鱼。 一尾身形灵动又摇曳的鱼。 这尾鱼有特别的魔力,又软又滑,温度很高,热到滚烫,烫到让他几乎融化。 原来女人这么美妙。 难怪古人用“鱼水之欢,颠鸾倒凤”来形容情事。 不知过了多久,顾谨尧鼻尖沁出晶莹的汗珠,汗珠滴到云瑾的脸上。 云瑾的身体也溢出一层薄薄香汗。 明明觉得时间很短,可是当顾谨尧停下时,却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他伸长手臂打开灯。 橘色灯光下,云瑾脖颈间细筋轻跳,脸颊绯红如樱花,唇角微微翘起,大眼睛湿漉漉的,像一汪醉人的春水。 比平时多了几分女人独有的妩媚。 顾谨尧盯着她的脸,出神。 就在刚刚,他拥有了她,她也拥有了他。 他们彻底融为一体,至亲至近。 两人的腿还缠在一起。 云瑾拿白生生的脚丫蹭蹭顾谨尧的腿,一副依恋不舍的模样。 顾谨尧低头吻吻她的鼻尖,“对不起,我失控了,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原以为会很快。” 云瑾唇角梨涡荡漾,“我喜欢时间长的,完美。” 顾谨尧勾勾唇角,“有没有弄伤你?” “还好,刚开始疼,后面就是快乐。” 顾谨尧笑,“傻,有的话别说得太直白,更有神秘感。” 云瑾揉揉太阳穴,“回头上网查查,怎么委婉地说‘快乐’。” 有那么一瞬间,顾谨尧觉得她像南音失散多年的姐妹。 “去洗洗吧,我给你放热水。”顾谨尧起身要下床。 云瑾抓住他的手腕,“等会儿再洗,我要让你的味道,在我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顾谨尧抬手将她拉进怀里,抱住她软软香香的身子,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薄唇凑到她耳边,他低声说:“浴巾上的血,回去我画一幅画,装裱起来,留作纪念。” 云瑾惊讶,“你还会画画?” “画简单的足以,可以画成花朵之类。” “那就画花吧。”云瑾心里甜滋滋的。 直男的浪漫虽然没有太多花样,但是胜在真诚、动人。 云瑾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顾谨尧抽出浴巾。 两人都愣住了。 浴巾上只有一团湿湿的阴影,没有想象中的红。 云瑾嗓子眼里像长了根骨头,百口莫辩。 好半晌,她才喃喃出声,“怎么会这样?你是我第一个男人,我是初次。” 顾谨尧抬手将浴巾扔到床尾,将她搂进怀里,“是我做得不妥,多此一举了。” 云瑾白白小脸埋在他脖颈间,说不出的委屈与低落,“你真是我第一个男人,真的,我没必要骗你。可能我们体育生平时接受的是高强度训练,不知哪次训练时出了意外,我没注意,我,唔……” 顾谨尧低头吻住她的唇,轻轻抚摸她后背。 一阵阵长长的深吻结束后。 云瑾气息微喘,“我真的是第一次。” 顾谨尧眸光温柔,“我知道。” “你相信我?” “我们交往快两年了,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如果不相信你,我不会带你来这里。是不是第一次,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以及是否合拍。只要看对眼了,哪怕你离异、生过孩子,我也照娶不误。” 云瑾顿时转悲为喜,脸贴到他的脸上轻轻蹭着,“不愧是我爱的男人,大气。” 两人温存了会儿,下去简单清洗了下。 重新躺到床上,关灯睡觉。 云瑾抱着顾谨尧的腰,在黑暗里偷着乐,乐着乐着,心里酸溜溜的,“感觉像做梦,十年前对你一眼万年,十年后终于拥有了你。” 顾谨尧默了默,“得到了,会不会就不稀罕了?” 云瑾将他抱得更紧,“才不,稀罕死了!” 第636章 逼她订婚 顾谨尧低头亲吻云瑾的发丝,觉得此刻终于不再孤单。 情绪稳定的她,带给他的安全感,远胜于不时抽疯、焦躁执拗的母亲。 他轻轻摩挲云瑾清瘦的后背,“睡吧。” 云瑾却睡不着,竖起耳朵倾听外面海浪呼啸的声音,“这城堡里还有别人吗?” “平时有来自各国的游客,这两天清场了。只有你和我,还有我的几个手下,负责琐碎事务和跑腿。回去的路,被潮水淹没了,只能等明天退潮时才能离开,将就着住一晚吧。” “会不会有坏人来偷袭我们?” 顾谨尧淡笑,“只要我在你身边,就没人能伤害到你,你要相信我的战斗力。” 这倒是真的。 云瑾觉得顾谨尧就是个宝藏男人,越往深处挖,越闪闪发光。 她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放心地睡去。 次日,清早。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洒在地板上。 云瑾缓缓睁开眼睛,痴痴地打量顾谨尧,一寸寸地看着他,从头发到眉到眼,再到他英气好看的唇,修长性感的脖颈。 从昨晚开始,他已经全部属于她,彻彻底底地属于她。 她心情从未有过的宁静与舒展。 顾谨尧手伸过来,摸摸她的头发,“醒了?” “刚醒。” “应该退潮了,吃完早餐,我们就回去。” 云瑾往他身边挪了挪,贪恋地抱住他。 大腿却不小心碰到了个灼热的意外。 云瑾心里一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声音湿漉漉地说:“比起吃早餐,我更想吃你。” 顾谨尧一怔,“我查过资料,说最好一周后再同房。” “分人。我们运动员,体质本来就好一些。就像国内生孩子要坐月子,外国女人生完孩子却喝冰水,第二天就到处乱跑,体质不一样。” 顾谨尧笑,“悠着点吧,我又跑不了。” 云瑾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未婚夫自控能力太强了,也不好,吃个肉,等了快两年才吃上。 好不容易吃上了,却吃了上顿,没下顿。 两人洗漱过后,下楼。 顾谨尧的手下已经将丰盛的早餐摆上了。 几乎全是云瑾爱吃的高蛋白食物。 云瑾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顾谨尧递给她一杯牛奶,“昨晚难忘吗?” 云瑾接过来,大眼睛闪闪发光,“永生难忘。” 顾谨尧故意逗她,“怎么个难忘法?” 云瑾抬手轻揉太阳穴,绞尽脑汁,说:“蚀骨销魂,神魂颠倒,颠鸾倒凤,鸾凤和鸣,鸣,鸣……” 云瑾眼珠一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真的很惊人,方方面面都惊人,出乎我的意料。” 顾谨尧唇角上扬。 要不是昨晚和她在一起,还以为她连夜向顾北弦拜师学艺了。 都说人如其名,云瑾却是个例外。 云瑾不矜。 云瑾也笑,“我一个体育生,给你拽出这么多文绉绉的词,你就知足吧。” 顾谨尧道:“知足,很知足。” 云瑾俏皮地眨眨眼睛,“别忘了一周后,要交公粮的。” 顾谨尧忍俊不禁,“交公粮是做了很久的夫妻,才会有的事。我们刚订婚,应该还处于热恋期,用‘交公粮’这个词不太妥当吧。” 云瑾拿起瓣橙子放进嘴里,“我知道,我故意说了,逗你开心的。” 顾谨尧扬唇,“是很开心。” 吃完早餐没多久,潮水退去了,通道露出来。 顾谨尧开车带云瑾离开。 车子开至一半,却被一辆横停着的车,拦住去路。 海陆间的通道本就窄,仅容两辆车并行。 那辆车横着停,压根就没法走。 顾谨尧抬手按喇叭。 车上的人推开车门,走下来,咣的一声摔上车门。 是靳帅。 顾谨尧面色波澜不变,这在他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靳帅一向打理得洋气的发型,今天乱糟糟的,眼白泛红,眼底一片青黑。 一张年轻帅气的脸臭得要命。 他双手抄兜,隔着挡风玻璃,瞪着顾谨尧,一双眼睛要喷火! 顾谨尧下车,走到他面前,沉着一张英俊的脸,冷声道:“把车挪开。” 靳帅口气很冲,“你和云瑾为什么关机?” 顾谨尧眼神微凉,“我和未婚妻过夜,不关机,难道开着手机让你骚扰?” 靳帅咬牙,“这几天,是你让我爸,派保镖寸步不离地看着我,对吧?” 顾谨尧轻描淡写,“不然呢?由着你来破坏我们的订婚礼?” 靳帅胸腔急促起伏几下,冷哼一声,“老谋深算!老奸巨滑!为老不尊!厚颜无耻的老男人!” 顾谨尧被气笑了,“你就比我小个四五岁,很年轻吗?幼稚。” “反正比你年轻!老男人!诡计多端!横行霸道!强抢我心上人!” 顾谨尧觉得和这种幼稚冲动的人,交流都成问题。 难怪云瑾不喜欢他。 云瑾见二人迟迟谈不妥,怕他们打起来,推门下车。 走到靳帅面前,云瑾问:“你怎么来了?” 靳帅死死盯着她的脸。 见她眉间有柔情,眼角春意荡漾,身形都比从前柔软婀娜了许多,左手无名指上华丽的蓝色钻戒,耀得人眼生疼。 靳帅的心哗地一下子全碎完了! 紧赶! 慢赶! 还是来晚了! 靳帅红着眼睛质问:“我比这老男人差哪了?我十六岁就开始喜欢你,不停向你示好,明里暗里追求你,你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却和这老男人订婚,还和他过夜!” 云瑾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说实话,队里向她示好的男队友不少。 可是被她拒绝过一两次,就都识趣地放弃了。 只靳帅是个例外。 云瑾挺直肩背,“我一直都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自安好,不行吗?非得把事情闹得这么不体面?还有,我未婚夫一点都不老,他年轻英俊,睿智有风度。真的,他看着比你年轻多了。请你以后说话注意分寸,谢谢。” 靳帅下颔骨绷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眼底腥红如血,愤怒和不甘在胸腔汹涌蔓延,让他失去理智。 盯着云瑾看了半天,靳帅恨恨一咬牙,扭头就走。 上车,把车门摔得震天响。 靳帅发动车子,调头,嗖的一声,把汽车开出了飞机起飞的速度。 隔天一早,靳帅飞回京都。 衣服都没换,直奔云氏集团而去。 没预约上不去,他就在一楼大厅站着等。 等到中午。 云恬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来。 靳帅迈开长腿唰唰走到她面前,阴冷着一张脸道:“跟我订婚!” 云恬一怔,“神经病吧你?你谁啊?我们又不认识,凭什么让我跟你订婚?” 靳帅冷笑,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就凭你给我发的这几条信息!” 第637章 恭喜我吧 盯着靳帅手中的手机,云恬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冷下来。 只一瞬,她又恢复骄矜的笑容。 扭头看向身后的下属,云恬吩咐道:“你们先上车,我跟这人说几句话。” 下属们恭敬道:“好的,云总。” 云恬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这人这里有问题,疯言疯语的,你们就当个笑话听。注意,此事不要外传,更不要让我爸知道。” 她漂亮的脸绷起来,语气暗含警告,“若有其他人知道,后果自负!” 下属们忙应道:“云总请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外传。” 等人走后,云恬抬起下巴,命令靳帅,“你跟我来。” 靳帅冷哼一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上楼。 去了云恬的办公室。 云恬把门反锁上,朝靳帅伸出手,“手机给我,我看看是什么样的信息,居然让你有如此大的底气,来要挟我。” 靳帅怕她删信息,抓着手机不肯给,“去年云瑾参加比赛前,我收到条信息,‘星星失去光彩,将会被太阳抛弃,你也将得偿所愿’。” “哈哈哈!” 云恬一阵大笑,“这是励志短信啊,是你哪个朋友鼓励你的吧?让你勇敢地去追求真爱。” 靳帅鼻间哼出一声冷笑,“少来,这是借刀杀人!我当时也是蠢,脑子一抽,竟然找人去害云瑾。以为她错失冠军,出了大丑,顾谨尧就会不要她。” 云恬眼里闪过一抹讥讽,唇角却含笑,语气真诚,“不是你蠢,是世事难料。瑾瑾和顾谨尧只是订婚,还没结婚。即使结了婚也能离婚,你还有很多机会。真爱一个人,要永不言弃。你们运动员不是最有毅力的吗?这么快就放弃,可不像你们运动员的风格哦。” 靳帅差一点就被她说动了。 稳了稳心神,靳帅道:“少转移我的注意力!他俩已经睡了!我现在只想发泄!我要报复!” 云恬又是一阵大笑。 笑得花枝乱颤。 好一会儿,她停下笑,开口,“你该报复的是顾谨尧,是他夺你所爱,不是我。” 靳帅脸黑下来。 他倒是想报复顾谨尧,可是打不过。 玩心机,更玩不过。 报复云瑾,他又舍不得。 靳帅晃了晃手机,“‘三天后云瑾订婚,在京都大酒店顶楼宴会厅’,‘云瑾在加州海中城堡’。云大小姐,这是拿我当枪使啊。你躲在幕后,用匿名短信操纵我。顾谨尧又让我爸,派保镖看着我。你俩拿我当猴耍吗?我他妈是个人!一个有尊严的人!不是你俩的棋子!” 云恬颇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说他蠢吧,又不太蠢,怪只怪对手是顾谨尧。 顾谨尧太有心机了,竟然提前做出准备,未雨绸缪。 云恬暗暗叹口气。 明明她和顾谨尧才是一类人,聪明睿智,有心机,有城府,有手段。 云瑾和靳帅,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天生一对。 云恬两手一摊,“信息不是我发的。有可能是你哪个朋友,见你喜欢瑾瑾,好心帮你。” 靳帅呵呵几声,“我朋友要帮我,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不会暗搓搓躲在背后。对云瑾的行程了如指掌的,只有她的亲人,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云恬轻笑出声,唇角漾起浅浅梨涡,慵懒道:“随便你怎么想吧。今天的事,我就当你是一时冲动。现在冷静了吗?冷静了,你走吧,我一会儿还有桩生意要谈。” 靳帅并不接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角的梨涡出神。 忽然,他抬起脚,朝她走过去。 “你要干什么?”云恬眼神微乱,本能地朝后退。 退到办公桌前,退无可退。 靳帅已经靠过来。 高大强健的身躯,让云恬颇有压力。 云恬后腰抵在办公桌上,双手撑着桌面,冷着脸道:“你不要乱来!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外面全是我的人!” 靳帅俯身捏起她的下巴,语气轻佻,“都要订婚了,你说我想干什么?” 云恬抬手打掉他的手,嘲讽道:“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配得上我吗?” 靳帅被激怒,忽然抬手勾住她的腰,低下头朝她吻下去。 吻的却是她唇角梨涡的位置。 曾经无数次,他想去亲吻云瑾唇角的梨涡,却未能如愿。 云恬偏头想躲开。 可是靳帅力气很大,躲不开。 云恬更加心慌,抬脚去踢他,拿手去掐他,“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靳帅用腿夹住她的脚,不让她乱踢。 挣扎间,云恬一口咬住靳帅的嘴唇。 下了死劲地咬。 鲜红的血涌出来。 唇间一阵腥甜,靳帅吃痛,松开云恬,抬手抹一把嘴上的血,刚想发怒,视线突然在云恬的嘴上,定格。 云恬不只笑时的梨涡,像云瑾,嘴唇也很像。 细看,连眉毛都像。 云恬就像个职场高管版的云瑾,比她精明时髦,却没有她的阳光和开朗。 靳帅胸中憋着一口闷气。 如果他早这么亲云瑾,说不定早拿下了。 偏偏一直拿云瑾当女神,不敢动,不敢碰,却被别人摘了果实。 靳帅后退几步,举起手机,硬声道:“订婚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我爸这几天会找你爸提亲,你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你敢反拒,我就把信息的事,告诉你爸!” 扔下这句话,靳帅转身就走。 出门,将门摔得震天响。 云恬抓起桌上的文件,朝门上扔去。 发泄过后,云恬眼神渐渐冰冷,暗骂一声,“蠢货!想跟我订婚?癞蛤蟆也配吃天鹅肉!等着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靳帅下楼,坐进车里。 沉默许久,靳帅拨通云瑾的号码。 云瑾挂断。 靳帅再次被激怒,像中邪了似的,一遍遍地拨。 拨到第十遍时,云瑾接听。 靳帅握紧手机,看向前方,“我要跟你姐订婚了,恭喜我吧。” 云瑾惊呆了! 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靳帅面无表情,把笑声搁在话音里,“好歹是队友,怎么,连句恭喜都不肯说?不会这么小气吧?以后我们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你不应该开心才对吗?” 云瑾这才回过神来,“如果你是因为赌气,我劝你好好冷静冷静。婚姻是大事,不要冲动。” “你姐漂亮又聪明,能娶她,是我的荣幸。” “靳帅,你扪心自问,你是认真的吗?” 靳帅一咬牙,“是!我和你姐订婚,就是为了膈应你!我不只要和她订婚,还要娶她!我要一辈子都在你眼前晃荡!让你心塞!让你难受!让你一辈子都过得不舒心!我他妈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转身就和那个姓顾的订婚!你当我靳帅是什么人?” 云瑾克制住情绪,平静道:“抽空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对大家都好,真的。” 靳帅掐断电话,抬手用力捶了下车门。 同一时间。 加州,顾家别墅。 云瑾走到顾谨尧面前,“靳帅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姐头上了,信誓旦旦地要跟她订婚。” 顾谨尧沉思一瞬,“依你姐的眼光,肯定看不上靳帅。如果她同意了,就说明她有把柄,握在靳帅手中。” 云瑾眼睫微动,“那我们做点什么?再怎么着,是我姐。” 顾谨尧道:“暂时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 第638章 下跪求他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 柳忘走进来,扫一眼二人,对云瑾说:“你跟我过来。” 云瑾抬脚。 顾谨尧开口,“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别私下找云瑾。” 柳忘瞥他一眼,“我跟儿媳妇说悄悄话,你一个大男人瞎掺合什么?” 顾谨尧面无波澜,“因为我太了解你。” 柳忘呵呵冷笑,“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还没娶,就只订了婚,心就偏到云瑾身上了。要是等以后结婚生了孩子,眼里哪还有我这个老娘?” 说完还斜着眼角,瞟了一眼云瑾。 云瑾抿了抿唇,没吭声。 顾谨尧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吧,你找云瑾什么事?” 柳忘扯扯唇角,“还能有什么事?就是说你们结婚生孩子的事呗,早生早利索。你看苏婳生完,身材恢复得多快。趁年轻,生的孩子,体质好,聪明,长得也好看。孩子生完,不到一岁,苏婳就去工作了。那丫头,就是优秀,不只名气大,还能赚钱。妈后悔当年一直控制着你,不让你回国。如果我没从中阻拦,你娶的就是苏婳了。” 云瑾深吸一口气。 不是容不下苏婳,而是柳忘这话说得太让人窝心了。 她除了容貌,一无所长,能嫁给顾峥嵘,无疑是聪明的。 却说出这种让人难受的话,自然是故意的。 故意给她下马威。 云瑾没想到,都二十一世了,柳忘还用这种旧社会老婆婆的派头,来压她。 顾谨尧握了握云瑾的手臂,对柳忘说:“结婚生孩子的事,我们自有主张。以后不要在云瑾面前提苏婳,更不要故意刁难她。没人是傻子,你的心思,大家一眼识破。云瑾不反驳你,是她涵养好。她尊重你,希望你也能尊重她。” 柳忘哼笑一声,“瞧瞧我这儿子,多好。云瑾,我真羡慕你,遇到这么好的男人。” 顾谨尧道:“我继父对你也很好,是你不知足。” 柳忘噎住,扭头走了。 顾谨尧把房门关上,走到云瑾面前,抬手揉揉她的头发,“让你受委屈了。我们明天就回京都,结婚后也和她分开住,你放心。” 云瑾仰头冲他浅笑,“谢谢你护着我。” “你是因为我才受这种气,我再不护着,还是人吗?” 云瑾心里又酸又甜,伸手抱住他的腰,头埋到他怀里,“害你成夹心饼干了。” 顾谨尧轻轻摩挲她的后背,“不是你的原因,我娶谁,我妈都会挑刺。她年轻时过得太坎坷,积了一肚子怨气,心里不平,总想反弹到别人身上。” 云瑾斟酌着用词,“你妈的遭遇是挺可怜。” “可怜是可怜,但不是她拿来伤害你的借口。秦姝阿姨遭遇的不幸比我妈更多,可她依旧大度、宽容。哪怕误以为我是顾傲霆的私生子,仍旧对我很好。” 这也是云瑾想说的。 不过这话,顾谨尧能说,她不能说,说了顾谨尧会不舒服。 好不容易到手的男人,云瑾稀罕得不得了,不能因为柳忘,影响俩人的感情。 当晚,顾谨尧收拾行李。 次日一早,就带云瑾坐上返回京都的飞机。 回到日月湾。 那种被柳忘暗暗压制的气氛消失,连空气都清新了。 云瑾本就不是个受气的主。 和柳忘同住的这几天,隔三差五听她阴阳怪气,快憋死了。 偏偏柳忘又是顾谨尧的母亲,是生他的人。 她又不能同她撕破脸。 云瑾换了身漂亮的睡衣,走到顾谨尧面前,挨着他坐下,漂亮的大眼睛湿哒哒的,意有所指地说:“我恢复好了。” 顾谨尧勾起唇角,摸摸她俏生生的小脸,“再养三天,省得我老是担心你会疼,放不开手脚。” 云瑾把头埋到他的膝盖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心里却乐开了花。 不愧是异能队的,放不开手脚,都能坚持一个多小时。 这要是放开手脚,那不得上天? 云瑾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出和顾谨尧这样那样,各种绮艳旖旎的画面,顿时心潮澎湃,眼睛幽幽发亮。 顾谨尧见她眼神异常,问:“在想什么?” 云瑾神秘一笑,“不可描述。” 顾谨尧秒懂,“你啊,云色色。” “取得好,下次换一个吧。” 顾谨尧张了张嘴,没敢说他给她取的那些绰号。 云瑾手从顾谨尧上衣下摆伸进去,轻轻摩挲他壁垒分明、性感有型的腹肌,心里痒痒的,能看,能摸,却不能吃的滋味,挺不好受。 她的手不老实地往下滑。 顾谨尧喉结滚动一下,按住她的手,“别惹火,来日方长。” “也是,来日方长,日久生情,夜以继日,一日三秋,一日千里。” “打住。”顾谨尧手指覆到云瑾柔软的唇上,“说得好,别说了。” 看着挺白一姑娘,脑子却是黄的。 云瑾拿大眼睛瞟他,一本正经地说:“你总嫌我太直白,所以我开始背成语。我很认真地在学习,你不要想歪了。” 顾谨尧抬手按了按额角,忍俊不禁。 这是找了个活宝回来。 不,是黄宝。 第二天,傍晚。 云瑾拿着从加州买的礼物,来到苏婳家。 进门,走到沙发上坐好。 云瑾从包装袋里掏出女士化妆品、珠宝,小孩子衣服和玩具,放到茶几上,“姐,我从加州给你们带了点东西。” 苏婳道声谢,“让你破费了。” “应该的,你们托野哥送给我的玉源灵乳,很好用,疤痕淡得很快。我和阿尧订婚,你们又封了那么厚的礼。再说了,我这是给我小女婿买的,是不是啊?小逸风。” 云瑾朝小逸风伸出手,“来,让岳母抱抱。” 苏婳忍不住想笑,入戏最快的原来是云瑾。 小逸风跟她很熟了,乖乖扑进她怀里。 云瑾一把将他抱起来,“小女婿,跟我喊岳母,岳,母。” 小逸风已经一岁出头,虽不懂“岳母”的意思,却会学话。 他骨碌骨碌地转着一双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喊道:“岳,母!” 云瑾乐得笑开了花,亲亲小逸风的耳朵,“好女婿,你等着,岳母大人一定给你生个漂亮的小媳妇儿。” 苏婳眉眼含笑,静静看着这一幕,心里感慨万千。 想必当年母亲华琴婉和秦姝,也是这样和谐的画面,却被小人作梗,全毁了。 苏婳问:“听南音说,你儿子也被她预定了?” 云瑾抱着小逸风走来走去,“是啊,名字都给取好了,叫顾骁。” 苏婳莞尔,“是北弦取的,南音跟着起哄。顾骁,骁是骁勇的意思,正好带个‘尧’。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另取,毕竟你们才是孩子的爸妈。” 云瑾大大咧咧,“好听,我很喜欢。我是体育生,文化底蕴比不过你们,就用这个名字吧。” 苏婳越来越喜欢她的性格,“当年,我和北弦就是指腹为婚,南音和墨沉也是青梅竹马。” “知根知底也好,至少人品放心。” 苏婳道:“就是辛苦你了,还要生二胎。” “我外婆和我妈妈都生过双胞胎,我有遗传基因,希望到时一胎怀俩,满足你和南音的愿望。” 苏婳诧异,“你妈也生过双胞胎?那你家怎么只有三个孩子?” “听我外婆说,我妈当年第一胎怀了双胞胎,出了点意外,胎死腹中,后来才有的我姐,所以大家都特别珍重她。” 事情太过沉重,苏婳不知该怎么接话。 留云瑾在家里吃了晚饭。 苏婳送她回家。 一个住6栋,一个住9栋,前后差几百米,散个步的功夫就到了。 等云瑾到家,苏婳转身,原路返回。 走着走着,一拐弯,苏婳看到远处一抹颀长高挑的身影,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 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哪怕隔着夜色,也难掩英俊。 是顾北弦。 苏婳加快脚步朝他走过去。 走了两步,脚步突然停下来。 因为顾北弦面前跪着一个人,一个年轻女人。 脸看不到,但背影纤细,腰身窈窕,衣服穿得很讲究。 应该是个漂亮女人。 女人不时擦着泪,正哭诉什么,顾北弦在静静地听。 苏婳手指冰冷,指尖用力掐住掌心。 第639章 连夜追妻 明明是阳春三月,暖风宜人,苏婳却觉得冷,像株被霜花打过的树一样,杵在原地。 她静静望着远处的顾北弦和年轻女人。 女人忽然一把抱住顾北弦的腿,仰头向他哀求。 哀求的什么,隔太远,苏婳听不清。 可那亲昵的姿势,和顾北弦显然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 顾北弦向后退了几步,同女人拉开距离。 苏婳拿起手机,拨通他的号码。 顾北弦从西装裤兜里掏出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挂断了。 挂断了。 他居然挂她的电话! 这种时候挂她电话,比偷偷私会别的女人还过分! 苏婳用力握紧手机,冷冷盯着顾北弦的脸,看了足足一分钟之久,扭头就走。 回到家,苏婳越想越生气。 苦尽甘来,孩子都给他生了,他却做出这种事! 人在气头上,很难保持理智。 苏婳无心考虑太多,拨通司机的号码,让他回来。 她开始给小逸风换衣服,秀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指尖却在抖。 可能最近日子过得太顺畅太舒心了。 她已经受不了这种刺激。 柳嫂忙问:“少夫人,大晚上的,您给孩子换衣服是要去哪?” 苏婳头也不抬,“忽然想我妈了,带着孩子去看看她老人家。” “等天亮再去不行吗?” 苏婳道:“等不到天亮了,你休息吧,有司机有保镖,我们不会出事。” “那等顾总回来问起,我该怎么回答?” 苏婳默了默,“就说‘不知道’。” “好吧。” 帮小逸风匆匆换好衣服,苏婳抱起他,乘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司机的车早就等在出口。 苏婳抱着小逸风上车,对司机说:“去我妈家。” “少夫人,您要去哪个妈家?” 苏婳想了一下,“去苏家吧。” “好的。” 司机打方向盘,开始调头。 保镖们开着另外两辆车,一前一后地护着。 开至半路,苏婳手机响了,是顾北弦打来的。 苏婳不想接,挂掉。 很快司机的手机又响了。 苏婳道:“不要接。” “好的,少夫人。”司机掌心开始冒冷汗。 半个多小时后,一行人来到苏家。 苏婳留下两个保镖,让其他人回去。 她输入指纹,开门。 苏佩兰听到动静,迎出来,看到母子俩,眼睛一亮,乐呵呵道:“我正想小逸风呢,你们就来了!” 不由分说,她一把从苏婳手中接过小逸风,对着他的小胖脸左亲亲右亲亲,“哎哟,我的小外孙孙,外婆可想死你了!” 小逸风抬起小胖胳膊搂着苏佩兰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外,婆。” “哎!我的小乖外孙孙,外婆没白疼你。” 苏婳从包里取出两个首饰盒,放到茶几上,“妈,给你买的手镯和项链,本来想等周末送给你,提前送了。” 苏佩兰这才开始注意她,打量她几眼,“你跟北弦吵架了?” “没有。” “他惹你生气了?怎么惹你生气的?跟妈说,妈去揍他!结婚又复婚的,还给他生了这么帅气这么聪明的大胖儿子,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苏婳鼻子一酸,眼泪忽然就到了眼眶。 这可能就是女人跟丈夫闹矛盾,都喜欢回娘家的原因吧。 年纪再长,妈妈依旧是可以停靠的港湾。 苏婳调动脸上的肌肉,扯出个微笑的弧度,“真没有,就是突然想过来看看你。” 苏佩兰白了她一眼,“你那小脸上写着呢,大写的‘不高兴’。等会儿我就打电话训他,敢欺负我苏佩兰的闺女,胆子肥了是吧!不过,你俩生气归生气,可别影响我的小外孙孙。” 她扭头看向小逸风,拿额头抵着他的小脑瓜,大嗓门立马调柔,“小宝贝,今晚外婆搂着你睡好不好?” 小逸风打小被她搂惯了,咧开小嘴笑,“好。” 苏佩兰眼角漾起笑纹,“不愧是我的小乖外孙孙,你怎么这么可人疼?要尿尿吗?外婆给你把把尿。” “不,不。” 苏婳静静看着婆孙二人,心里想的却是顾北弦和那个女人。 这会气头过去了,理智也渐渐归位。 苏婳觉得那女人身形有些熟悉,像一个人,像乌锁锁。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很久都不联系了,久到苏婳都快忘记有这么一号人了。 难不成是顾北弦在外面找的女人? 苏婳被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搞得头脑发胀。 正胡思乱想间,门铃响了。 苏婳猜到是顾北弦,没动。 苏佩兰把小逸风往她怀里一放,“我去看看。” 走到门前,苏佩兰弯腰凑到猫眼上瞅了瞅,“闺女,是顾北弦来了,要开门吗?” 苏婳道:“别开。” “开开门,听他解释解释吧,解释得不对,我当面揍他,替你出气。” “不想听。” “啧啧,我闺女这脾气越来越像我了!” 门外传来顾北弦的声音,“苏婳,是我,北弦,我知道你在里面,把门打开。” 苏婳假装听不见。 小逸风听到了顾北弦的声音,喊了声“爸”,挣着从苏婳怀里爬下去,迈开小腿腿,一摇一摆地朝门口跑去,兴冲冲地喊:“爸爸!” 苏婳急忙追上去,怕他摔倒。 小逸风趴在门上,用小胖手拍门,“爸爸,爸爸!” 顾北弦道:“儿子,给爸爸开门。” 小逸风踮起小脚,就去摸门把手,奈何身高不够,摸不到。 苏佩兰看得着急,嚷嚷着“别累着我宝贝外孙孙”,起身上前,把门打开了。 顾北弦走进来,弯腰抱起小逸风,亲亲他,视线却悄然落到苏婳身上。 四目相对,苏婳转身朝客卧走去。 顾北弦迈开长腿,就要跟上去。 苏佩兰急忙从他手中接过孩子,挤着眼睛朝他使眼色,故意提高嗓门,虚张声势道:“有什么事你们小两口好好说,别惹我闺女生气。你先去哄她,哄好了,出来我再揍你。” 顾北弦意会,“好的,妈。” “快去吧。”苏佩兰突然压低嗓音小声说:“我去主卧哄小逸风睡觉,我睡得沉,你俩搞什么动静,我都听不到。” 顾北弦勾了勾唇角。 觉得这位粗中有细的老岳母,越来越可爱了。 来到客卧门前,顾北弦推门走进去。 客卧没开灯。 夜色昏暗,纱质窗帘随风拂起。 苏婳纤细的身影立在窗前,袅袅娜娜,宛若水墨画里一株秀而不媚的竹。 顾北弦把门反锁上,走到她面前,将她拥进怀里。 苏婳挣了挣,挣不开。 鼻尖隐隐嗅到一股甜兮兮的香水味,苏婳黛眉拧起,想去捶顾北弦,又觉得像调情,便绷着身子,一动不动。 顾北弦低头吻吻她的发丝,手覆到她的脸上,“小脸怎么这么凉?像个小冰人。” 苏婳抬手打掉他的手,“那女人是谁?” 第640章 顾凛判刑 顾北弦回到家,没看到苏婳,便已猜到些眉目,此刻故意问:“哪个女人?我一早进公司,看到女前台,女员工,女客户。这世界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只要活着,就不可避免碰到各种各样的女人,你们女人也是。” 苏婳想揍他,“别贫,在日月湾向你下跪的那个女人。” 顾北弦浓眉微挑,“能做出下跪这种事的,除了乌锁锁,你觉得还有第二个人吗?” “她找你做什么?” 顾北弦道:“顾凛被抓了,马上就要判刑了,少说得一二十年。乌锁锁想带着孩子进入顾家,让顾家养他们娘俩,老顾拒绝了。她就来找我,让我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替她向老顾求情,我也拒绝了。” 苏婳轻嗤一声,“说‘拒绝’二字,半秒都用不到,可你俩至少得交谈了半个小时。” “别冤枉我,顶多十几分钟。我想听听她还有什么打算,问她知道顾凛还做过什么恶?因为顾凛只向警方招了西北古城、缅甸、鹿城、医院四桩暗杀事件,和伤害云瑾这件案子,其他的,他打死也不招。我以为,乌锁锁身为他的枕边人,多少应该知道一点。” 苏婳静静听完,问:“你为什么挂我电话?” “怕你知道了生气,更怕乌锁锁再趁机作妖。她那些小伎俩,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婳偏头看向窗外。 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可她需要一个台阶下。 顾北弦低头来亲她的脸。 苏婳往后一退,躲开,“你身上什么味,臭死了!” 顾北弦轻笑一声,“乌锁锁突然发疯,来抱我的腿。本来回到家想换件衣服,没看到你和儿子,我吓慌了,马上追出来。等会儿就把裤子脱掉,扔了。不过裤子一脱,我就没法出门了,你得收留我。” 苏婳微抬眉头,“你缺收留你的吗?” “苏婳同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得自信,像你这样的仙女,不要自降身价和乌锁锁之流比,没有可比性。” 苏婳觉得这男人,一张嘴妙语珠玑,能把死人说活。 说得她哑口无言。 忽然听到金属叩开的声音。 顾北弦解开皮质腰带,将西裤脱了,转身扔进垃圾桶里。 哪怕没开灯,他那两条长腿也十分瞩目。 苏婳眼睛不知该往哪看了,轻声揶揄道:“您倒是脱得挺利索。” “还生气?” “如果我和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在小区里约会,那男人还来抱我的腿,你生气吗?” “生气。但我们不是约会,是正经谈事。乌锁锁提前来到日月湾,躲在暗处,忽然窜出来拦住我,保镖可以作证。后来我把保镖支开,是因为谈的事都是案子,不适合保镖听。” 苏婳转身走到床前坐下,“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岳母说了,她睡觉很沉,什么都不听到,让我们随便折腾。” 苏婳无声一笑。 没想到一向直来直去的母亲,居然和顾北弦一起唱起了双簧。 顾北弦道:“我去浴室冲个澡,你等我。” 苏婳起身去衣柜里,找了件男士睡袍,扔到他身上,“洗完澡,你去外面沙发上睡。” 顾北弦上前,搂住她的腰,低磁的声音带了点委屈,“沙发太短,我腿没地方放。我习惯了抱着你睡,不抱睡不着。我的病还未痊愈,医生说不能受刺激,你别刺激我。” 苏婳抬手捶了他胸膛一下,“真服了你。” 顾北弦唇角溢出一丝风流好看的笑,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上用力捶了好几下,“这样解气了吗?” “凑合吧。” “那就等会儿去床上狠狠惩罚我,最好让我弹尽粮绝,以泄你心头之气。” 苏婳耳膜发烫,抬手遮面。 简直拿他没办法。 缠人精。 一夜旖旎。 次日。 在苏佩兰家吃过早餐后,换上助理送来的西装,顾北弦来到公司。 忙忙碌碌一上午。 等空闲下来,顾北弦走进顾傲霆的办公室,把乌锁锁的事简单一说。 顾傲霆道:“那孩子我不会认,你放心。” 顾北弦点点头,“西城那个项目,有点棘手,吃过午饭后,你和我去一趟。” “行,你中午有应酬吗?没有的话,老爹请你吃饭。” 顾北弦不经意间被暖了一下,漆黑眸光重新打量了一遍顾傲霆。 察觉他眉眼间多了几分沧桑之色。 想必是顾凛马上就要被判刑了,他心情复杂。 顾北弦拍拍他的后背,“想开点,心宽才能长寿。您老可得长命千岁,这么大一摊子,我一个人打理太累。” 顾傲霆默了默,“等鹿巍不能折腾了,就把你哥调回来帮你。到时我退居幕后,回家带小逸风,专门培养他。我婚姻虽然经营得不行,但是培养人还是可以的,你就是我最好的作品。” 这个顾北弦没法反驳。 父子二人说说谈谈,在保镖的簇拥下,来到地下停车场。 司机把车开过来,打开车门。 父子俩刚要上车,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顾叔叔!” 顾傲霆和顾北弦回眸。 不远处有两道身影。 一高一矮。 高点的是乌锁锁,矮的是她和顾凛的儿子。 保镖们警惕地上前,将她拦住,不让她靠近。 乌锁锁抓着孩子的手,冲顾傲霆道:“顾叔叔,这是您的亲孙子,顾胤,小名胤胤。来,胤胤,快喊爷爷。” 小顾胤机械地冲顾傲霆喊道:“爷爷好。” 顾傲霆没应,看向乌锁锁,“我说过,不许你的孩子姓顾,你们为什么不听?” 乌锁锁委屈,“他爸爸就姓顾啊,子随父姓,天经地义。” 顾傲霆摆摆手,“不管姓什么,我都不会认,你们走吧!” 乌锁锁拉了哭腔,“顾叔叔,我真没钱了。顾凛的卡被你冻结,房子是他名下的,我卖不掉。那么大的房子,物业费贵得要命,我连物业费都交不起,孩子更养不起。这些日子,全靠我卖包卖首饰度日。我还这么年轻,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顾傲霆眼神微冷,“你想怎么着?” 乌锁锁眼泪流出来,“我受够了没名没分的日子,想嫁人,带着个孩子,不好嫁。” 顾北弦眼里闪过一抹淡嘲,“依着蔺家的行事风格,你把孩子养大,还能活命。弃养,你会死。” 乌锁锁瞟他一眼,“别吓唬我。蔺老爷子已经疯了,蔺成枭携家带口逃到国外,顾凛也要坐牢,他们没法怎么着我。” 顾北弦眼底淡嘲更浓,“顾凛是杀人未遂,应该判不了死刑。只要他不死,总有出来的一天。到时他第一个算账,就是你。” “那是几十年后的事,我只管当下。” 扔下这句话,乌锁锁把小顾胤往面前的保镖怀里一推,拔腿就跑。 这事做得太绝。 所有人都惊住了! 顾傲霆冲乌锁锁喊道:“回来,你给我回来!乌锁锁,你还是个人吗?这是你亲儿子!” 乌锁锁头也不回,跑得更快了。 顾傲霆冲保镖喊道:“你们快去追!把她给我追回来!” 保镖迅速去追! 乌锁锁闪身钻进旁边一辆车里,发动车子,猛踩油门! 车子一溜烟跑了! 小顾胤在保镖怀里哭着喊:“妈妈,妈妈!不要扔下我!” 顾傲霆是有大孙子的人,见不得小孩哭。 哪怕这小孩子他不认。 顾傲霆拿出纸巾,给小顾胤擦眼泪,边擦边抱怨,“怎么有这么狠心的女人?自己生的孩子,说扔就扔。“ 顾北弦道:“她一直把孩子当工具人。” 顾傲霆不理解,“再怎么当工具人,也不能不要孩子吧?” 顾北弦冷笑,“乌锁锁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人设从来没崩过。当年我出车祸,她跑了。华老要捐骨髓血,楚砚儒要捐肝,她又跑了。如今顾凛出事,她当然也要跑。就是这样的人,你当年还硬塞给我。” 顾傲霆臊得脸发红,“谁还没有个眼瞎的时候?” 顾北弦问:“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傲霆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小顾胤,忍不住心软。 可是想到顾凛,他心肠硬下来,“回头找个人收养吧,不能留在身边。虽然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基因这东西,不信不行。我们容不得一点闪失,悲剧不能再在小逸风这帮孩子身上重演了。” 顾北弦点点头,“行,你看着安排。” 觉得此刻的老父亲,前所未有的睿智和高大。 转眼间,到了顾凛宣判的日子。 开庭当天。 身为原告,顾北弦、秦野没出面,委托代理人出庭。 云瑾出庭了。 苏婳旁听。 顾谨尧因为身份原因,也没露面,在法院外等云瑾。 顾北弦这方找的律师,都是京都业界顶尖水平。 顾凛因为蔺成枭无暇顾及,正好相反。 双方律师激烈辩驳。 两个小时后,法官重重敲下法槌。 顾凛因故意伤害和多次雇凶杀人未遂,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并处以天价罚金,没收名下财产,剥夺政治权利。 身为受害人,大仇得报,云瑾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走出法庭。 云瑾一把抱住苏婳,抱得紧紧的。 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 苏婳起先有点不自在,很快便打消了这点不自在,抬手抱住云瑾。 一个长长的拥抱过后,两人手牵手,走出法院。 苏婳上了顾北弦的车。 云瑾上了顾谨尧的车。 云瑾还是难掩激动,一把抱住顾谨尧,“终于把害我的人送进监狱了,判了二十年!” 顾谨尧揉揉她的头发,鼻尖忽然嗅到她身上有很淡的香味,清清雅雅的。 不是香水,应该是护肤品的味道。 是苏婳身上的香味。 顾谨尧有点不自在。 云瑾抱着顾谨尧,抱了很长时间,都没松开。 顾谨尧摸摸她的后背,“饿了吗?想去哪里吃饭?” 云瑾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饿了,想在车里吃。” “车里没饭,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云瑾从他怀里抬起头,仰起小脸,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吃你,在车里吃。” 顾谨尧一顿,随即秒懂,心跳扑腾扑腾加快,竟隐隐有点期待。 第641章 旖旎刺激 顾谨尧拿起手机,开始上网搜,如何在车里做? 怕云瑾看到,他特意把手机竖起来,避开她的视线。 一长串的攻略,唰唰出来了。 各式各样的都有。 顾谨尧英气的俊脸波澜不变,实则将其一一记进大脑,边记,边一本正经地对云瑾说:“吃我,不解肚子饿,我们找家饭店吃。想吃什么?我上网搜搜,找几家特色店。” 云瑾睫毛轻眨,甜甜一笑,“都行,和你在一起,吃糠咽菜都有滋味。” 因为说的是真话,就特别动人。 顾谨尧不由得感动,目光沉沉看她一眼。 就凭这句话,也不能让她“饿着”。 他是那种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人。 大概步骤记完后,顾谨尧退出网页,轻咳一声,道:“想吃西餐、火锅还是烤肉?” 云瑾想了一下,“烤肉吧。” “好。” 顾谨尧刚要发动车子,看到顾凛被警方带出来。 顾凛手腕被银色手铐铐住,身上穿着看守所经典的黄马甲,瘦了很多,头发被剃光。 他神情沮丧,头垂得低低的,腰背驼着,如丧家之犬。 再也没有了从前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精英模样。 很快,顾凛被带上警车,要拉去看守所。 顾谨尧微眯双眸紧紧盯着他,拳头缓缓握紧。 原以为通过顾凛,能顺藤摸瓜,查出当年火灾的事。 没想到顾凛咬死不说,无论警方怎么审,都审不出来,其他的倒是却全招了。 大抵是真不知情了。 藏得如此深,作案手法如此小心,警方查了那么多年都破不了案,显然也不是蔺成枭的手笔。 他那人自大自负暴躁,且沉不住气。 那么,就是成天装缩头乌龟的蔺老头了。 顾谨尧拿起手机拨出去个号码,“带几个人去东南亚,找一个姓蔺的老头。他被人下了降头,疯疯癫癫的,正到处找人解降头。稍后我派人把他的照片和资料,发到你手机上。” 对方回:“好的,尧哥。” 顾谨尧给助理去了个电话,安排他把蔺老头的详细资料,发给自己曾经的队友。 安排好后。 顾谨尧发动车子。 云瑾好奇地问:“姓蔺的老头和你瓜葛很深,对吗?” 顾谨尧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道:“是只狡猾的老鬼,作恶多端,却一直逍遥法外。十二岁那年,一场火灾差点把我烧死。我进异能队,就是为了有能力查出火灾的幕后真凶。” 如果没进异能队,练出一身本事,恐怕他现在早就是枯骨一堆了。 云瑾不由得心疼他。 想抱抱他,奈何他在开车。 云瑾偏头问:“顾凛什么时候会被送进监狱?” 顾谨尧道:“按程序,得十天后。不过我觉得他肯定会不服,继续上诉。再怎么垂死挣扎,二审也少不了二十年,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顾谨尧看她一眼,眼带愧疚,“是我连累了你,害你受伤,耽误比赛。” 云瑾半开玩笑地说:“没事,你用一辈子来弥补就好啦,一辈子不够,那就两辈子。” “会的。”顾谨尧却是认真的。 无比认真。 两人找了家烤肉店。 进去,点菜。 菜上来,顾谨尧拿起铁制夹子,熟练地烤起肉和菜来。 很快,肉香四溢。 顾谨尧将烤好的五花肉,蘸了调料,用生菜包住,放进云瑾嘴里。 云瑾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咽下后,冲他清甜一笑,“我男人烤的肉,就是香。” 顾谨尧第一次听她说“我男人”,这三个字。 莫名的,就被撩到了。 比那种直白的“我要吃你”“夜以继日”“一日千里”要撩。 他拿起纸巾将云瑾唇角的油渍,轻轻擦干净,很想亲亲她。 正顾虑有外人时,云瑾忽然凑到他面前,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冲他俏皮地笑。 顾谨尧抬手摸摸被她亲的位置。 心想,这丫头是真虎啊。 餐厅里到处都是人,也不怕被人看到? 吃完饭后,两人离开。 经过一家大型超市,顾谨尧下车,进去买了卫生纸、消毒湿巾、酒精等必备品,又买了一束白玫瑰。 回来,把东西放进后备箱。 顾谨尧把花送给云瑾。 云瑾低头嗅了嗅玫瑰,冲他嫣然一笑,“还记得你第一次送我花吗?那时你是礼尚往来,我虽然有点失落,但也开心了一整夜。” 顾谨尧揉揉她的头发。 和这种容易满足的小姑娘,谈恋爱挺好的。 容易产生幸福感。 顾谨尧发动车子,“要找地方洗个澡吗?” “我来之前洗过了。” 顾谨尧微微扬唇,他也洗了。 想在云瑾面前保持时刻清爽的形象。 车子顺着江边,开到很远。 怕被人打扰,顾谨尧特意找了个极偏僻的地方,偏到方圆十里内连栋房子都没有,只有成片的密林和江水。 停好车,顾谨尧拉下手刹。 好在今天开的是一辆改装过的硬派越野车。 车型很大,车内空间宽敞。 顾谨尧绕到后座,把后排座椅,整排放倒,拿酒精全部消了一遍毒。 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条干净的薄绒毯子,铺在座位上。 云瑾手臂搭在椅背上笑,“你还挺细心。” 顾谨尧边铺边道:“我不是个浪漫的人,再不细心,就太不合格了。” 云瑾暗道,第二次就安排到车里了,还不叫浪漫,啥叫浪漫? 天色还没黑。 就这样震,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就站在江边吹了会儿风。 江风醉人,身边人更醉人。 云瑾握着顾谨尧的手,靠在他身上,觉得他身上清爽好闻的香皂味,都能让她冲动。 他全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身形挺拔硬气,五官属浓颜系,大而英俊,眉毛、鼻子、下颔角都凌厉,眼睛却含着情。 溏心鸭蛋黄般的夕阳,渐渐落下山。 夜色笼罩大地。 附近连路灯都少,天上的星星稀稀落落。 等天彻底黑透了,云瑾捏了捏顾谨尧的手,那意思,开始吧。 顾谨尧笑了笑,走到车前,拉开后车门。 云瑾脱掉鞋子,上车。 她朝车窗外打量了一下,总觉得漆黑密林里有东西。 云瑾有点怕。 顾谨尧像猜到了她的心思似的,摸摸她的头,“别怕,我虽然不浪漫,武力值却没得说。” 云瑾忽然拿手堵住他的嘴,“你其实很浪漫,浪漫就是一种感觉。爱的人,送棵狗尾巴草,都觉得浪漫。不爱的人,给座金山,都不浪漫。” 顾谨尧内心颇为触动,握住她的手,“你人真好,总是夸我。” 云瑾声音温柔如云朵,“因为在我眼里,你就是闪闪发光啊。” 顾谨尧无声笑了笑。 小时候在母亲眼里,他是污点,是工具,是出气筒。 可云瑾却拿他当珍宝。 云瑾往后退了退,在座椅上躺下,面朝上。 头一次在这里,她有点羞,拿手挡着眼睛。 顾谨尧双腿曲起,俯身,开始亲吻她。 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摸到她虽细却有韧性的腰,开始游走。 云瑾呼吸开始起伏,心跳怦怦加快,心花怒放如除夕夜的烟花,噼里啪啦,五彩缤纷,当然黄色居多。 吻着吻着,云瑾忽觉腰下一凉,裸出来的皮肤接触到柔软的薄毯。 顾谨尧修长有力的腿抵着她白细的双腿…… 云瑾脑子嗡的一声,要炸了。 她情不自禁低叫一声,婉转如莺啼。 顾谨尧倍受鼓舞…… 黑暗和密闭空间,能无限放大人的感知。 云瑾触感变得特别灵敏,浑身麻麻酥酥,仿佛过电了一样,心啊肝啊连头发丝儿都软了,绵得不像话。 喘息声让车窗玻璃蒙了一层雾。 偶尔有车使过去,那种感觉特别刺激。 云瑾水汪汪的大眼睛,湿哒哒地瞅着顾谨尧,双手抓着他的劲瘦有力的手臂,头歪在一侧,黑黑的秀发散在薄毯上仿佛乌云,樱红的唇微微张着。 眼前人影晃动得厉害。 云瑾觉得自己像在海浪上剧烈颠簸…… 到最后,云瑾的意识都有点模糊了。 她爱的男人不愧是异能队的。 太猛了! 猛于虎! 第642章 上门提亲 事后。 云瑾躺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渐渐恢复。 整个人仿佛在九霄云外,轻飘飘的,手臂软麻麻的,腿也是,又疼又麻又酥。 顾谨尧拿消毒湿巾帮云瑾清理。 他有点难为情,没开灯,摸着黑帮她擦。 擦得云瑾心又痒起来。 她便也拿了湿巾帮他擦,擦着擦着,察觉不对劲,指间滚烫。 顾谨尧握住她的手,“别,我自己来。”声音湿得不像话。 云瑾扑哧笑出声。 在外面成熟睿智的男人,在她面前,偶尔会像个少年一样,流露出害羞的一面。 这就是她理想中的男人啊。 虽成熟,却不世故,偶尔还有一点纯真的少年感。 云瑾穿上裤子,拿起手机,打开手机上带的手电筒,在薄毯上找起来。 一点点地找,找得十分仔细。 顾谨尧道:“你在找什么?” 云瑾边找边说:“我在网上查的,说初次没见血,第二次会有。” 可是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云瑾丧气地捶了下脑门,“为什么会这样?” 顾谨尧笑,“真不用在意,那东西并不能证明是不是。我也查过,网上说男人初次会秒,我没秒,你不也没怀疑我吗?” “对了,你为什么那么强?” “不知道。可能我受过特殊训练,体质异于常人。也可能上次我们一直说话,分散了注意力,还有可能是我采取了安全措施。” 两人休息了会儿。 顾谨尧把车子调整好。 开车回到日月湾。 灯一打开。 云瑾目光在客厅里环视一圈,视线落到沙发上,又看向餐厅的餐椅、厨房和阳台。 觉得随处都可当“战”场。 顾谨尧问:“在看什么?” “啊,没什么。”云瑾少有的脸红了。 顾谨尧意会,笑,“还饿?” 云瑾连连摆手,“先歇两天再说,毕竟不是铁打的。” 顾谨尧笑意加深,能让她说出“歇两天”的话,不容易啊。 怕再节外生枝,两人当晚没敢盖同一床被子。 次日,是周六。 一起吃过早餐后,顾谨尧开车送云瑾回家。 云瑾俏皮地笑笑,“以前你都是晚上送我回家,现在是早上。” 顾谨尧端着一张英挺俊脸道:“以后就是送你回娘家了。” 这是要结婚的节奏。 云瑾顿时心潮澎拜,“婚期订在什么时候?” “我爸找人算的日子在今年年底。年底的话,穿婚纱会冷。另一个日子是夏天,穿婚纱方便,要不改在明年夏天?” 云瑾连忙摆手,“就年底吧。我不怕冷的,以前训练时,还曾冬泳过。” 顾谨尧无奈,“放心吧,我不是那种轻易变心的人,说好结婚就结婚,不会变卦。” “那也不行,夜长梦多。” 车子开至云家。 停好车,顾谨尧从后备箱里取出几个礼盒。 和云瑾一起走进云家。 一入客厅。 云瑾脚步停下,脸上的笑容凝固。 沙发上不只坐着云阔海,还有两个客人。 一个是靳帅。 另一个是眉眼和靳帅长得点像的男人。 年纪约在六十岁开外,头发花白,衣着考究,气派威严,浑身散发一种久居上位滋生出来的傲气。 靳帅视线在云瑾脸上停留几秒。 再挪到顾谨尧脸上时,目光变得敌视。 靳帅双手抄兜,站起来,抬起下巴冲云瑾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爸,我们今天是来提亲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惊喜吗?” 云瑾心说,惊喜你个鬼! 但碍于教养,云瑾冲靳帅的父亲礼貌道:“靳叔叔好。” 靳父扯起唇角应了声,上上下下把云瑾打量了一遍,又把顾谨尧打量了一遍,目光探究又挑剔。 一看那眼神,就不像个好相处的人。 云阔海热情地招呼顾谨尧坐下,给几人互相介绍一番。 云阔海拿起茶壶,给众人斟茶。 顾谨尧忙接过来,自己斟。 云阔海看向靳帅的父亲,客气而疏离地说:“靳先生,不是我不同意这门婚事,而是我们家恬恬不同意。那丫头从小被我们捧在掌心,性格难免骄纵一些。她不同意,我们也没办法。再者,你名讳是崇山,家父也叫崇山,这不合适。” 靳崇山皮笑肉不笑,“名字就是个代号,都这年代了,就别在意了。我们家小帅喜欢你们家大丫头,说无论什么代价,都要娶她。条件我们可以谈,云董请随便开。” 云阔海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感情讲究个两情相悦,还是让孩子们自己来吧,我们大人最好不要掺合太多。” 靳崇山端起茶杯,缓缓抿一口茶。 放下茶杯,靳崇山道:“生意做到像我们这么大,再谈感情就有点孩子气了,我身边人都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 云阔海唇角噙淡笑,“我身边人恰好相反,再强强联合,也得有感情基础。” 一直安静不语的靳帅,忽然将手中手机扔到茶几上,开口道:“云叔叔,我既然来提亲,自然是笃定云恬会答应,不信你让她下来,亲口问问她答不答应?” 云阔海吩咐佣人去叫人。 过了很久,云恬才下楼。 一脸的不情愿。 来到众人面前,云恬刚要说话。 忽然看到靳帅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云恬眼神一硬,有片刻慌乱。 她扯动脸上的肌肉,做出个笑模样,对靳帅说:“订婚是大事,我们先处处看。万一处着处着,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的模样,后悔了,直接分手就行。订婚的话,还要退礼金,对你我名声也有影响。” 靳帅目光轻佻落在她脸上,“怎么会?你聪明漂亮,经商能力强,完全符合我的理想,也符合我爸对儿媳妇的要求。” “你!”云恬气得说不出话来。 顾谨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云恬,心中有数了。 云恬果然有把柄在靳帅手里。 在看到靳帅手机时,云恬的眼神开始乱的。 说明把柄,就在靳帅的手机上。 “嗡嗡嗡!” 靳帅手机突然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靳帅拿起手机,对众人说“我接个电话”,起身去了外面庭院。 两分钟后,顾谨尧站起来,对众人说“失陪一下”,也出去了。 等靳帅接完电话,一回头。 就看到顾谨尧站在他身后十米开外,顿时吓了一跳。 靳帅骂了句口头语,“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怎么像鬼一样,连个动静都没有?” 顾谨尧几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手机。” 靳帅急忙把手机藏到身后,“你要我手机干什么?” 话音刚落,靳帅忽觉手腕剧烈一痛。 也没看到顾谨尧出手,手机就到了他的手上。 靳帅忍痛上前来抢,“快把手机给我!” “咔嚓咔嚓!” 靳帅顿觉双手剧痛,手腕脱臼了。 疼得他呲牙咧嘴,眼前金星直冒,帅气张扬的脸都变形了。 靳帅骂道:“你他妈,你下次动手之前,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顾谨尧淡声道:“再乱说话,下巴也给你卸了。” 靳帅立马闭嘴。 顾谨尧拿他手指解开手机密码,问:“在哪?” “什么?” “你用什么把柄控制云恬?” 靳帅不想说,又怕挨揍。 他犹犹豫豫间,顾谨尧已经找到了那几条信息。 总共有三条可疑信息。 一条是:星星失去光彩,将会被太阳抛弃,你也将得偿所愿。 一条是:三天后云瑾订婚,在京都大酒店顶楼宴会厅。 另一条:云瑾在加州海中城堡。 查看信息接收时间,第一条是去年云瑾去纽城参加比赛前。 其他是他和云瑾订婚前,去海中城堡过夜前。 顾谨尧心中了然。 截图保存,发到自己手机上。 又仔细翻了一遍,并未找到“杀人诛心”的信息,那么,那条短信应该是鹿巍发的了。 顾谨尧把手机扔到靳帅身上,抓起他的手腕,“咔咔”两声给他接上了。 靳帅顿时痛叫连连。 顾谨尧转身回到客厅,目光意味深长地瞅了眼云恬。 云恬心虚,急忙垂下眼睫,不吭声。 顾谨尧对云阔海道:“云叔,我有点急事要处理下,晚上再来接云瑾。” “好,你去忙。” 云瑾送顾谨尧出门,“什么急事?” 顾谨尧道:“怂恿顾凛刺杀你的凶手找到了。” “不是我姐吧?” 顾谨尧眸色微敛,“你姐前前后后,发了三条。‘杀人诛心’那条,另有其人。你先回家,我去去就回。” 云瑾帮他整理衣领,叮嘱道:“注意安全,不要硬碰硬,仇不仇的,不要紧,你别出事。” 顾谨尧笑,“放心。” 一个小时后。 顾谨尧开车来到河边。 下车,远远看着鹿巍。 鹿巍把车停好,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刚要拿钓具。 眼前忽然寒光一闪。 “噗通!” 鹿巍手中的钓具掉到了地上。 锋利的匕首擦着他的手指飞过去了。 鹿巍呼吸一滞,心跳都停下了。 过了好几分钟,神智才归位。 鹿巍扭头看过去。 只见顾谨尧迈着一双长腿走过来,英俊的俊脸阴沉如冰。 鹿巍怒道:“你干什么?刚才差点划伤我的手!” 顾谨尧冷笑,话像从唇齿间一个字一个字凿出来似的,“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鹿巍面色微微微一变。 刚要开口,下一秒,鹿巍忽觉脖子骤然一紧,疼痛瞬间痛彻心扉,喉咙被顾谨尧锁住了。 第643章 你想得美 顾谨尧紧锁着鹿巍的脖子,不断施力,竟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鹿巍喘不上来气,喉咙剧痛,憋得脸发红。 他吃力地抓着顾谨尧的手,想从自己脖子上挪开,哑声说:“松,松开我!” 顾谨尧另一手钳住他的双手,不让他乱动,声音冷沉,“想弄死你,并不是件太难的事,以后有事冲我来!再打云瑾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鹿巍眼白直翻,瞳孔散乱,说不出话来。 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濒临憋死之际,顾谨尧松开他。 鹿巍抬手揉按脖颈,大口喘粗气,眼神却阴狠。 顾谨尧扫他一眼,迈腿上前,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套上剑鞘,起身就走。 忽觉身后一股寒意,顾谨尧回眸。 鹿巍右手握着一把黑漆漆的枪,对准他的后背,眼神阴寒,“小子,毛都没长齐,也敢威胁我?你还嫩了点!就这么让你走了,倒显得我怕了你!” 顾谨尧极淡勾唇。 国内异能队,应该不会给闲职人员配枪。 鹿巍这把枪要么是假的,要么来路不正。 说时迟那时快! 顾谨尧倏地转身,疾步上前,手一抬,攥住鹿巍手腕,用力捏住他的虎口。 “啪!” 枪掉到地上。 顾谨尧将枪踢远,随即飞起一脚踢到鹿巍腿上。 鹿巍被踹出去老远。 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顾谨尧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腿,“在闲职待久了,你怕是骨头都生锈了,脑子却转得飞快,可惜一脑子坏水。” 鹿巍瞪他一眼,忽然一跃而起,直攻他腹下位置! 电光石火间! 顾谨尧轻巧避开,挥拳出击,快准稳狠! 二人拳、脚、肘、掌、腿互相对攻,大开大合,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眨眼间功夫,二人已经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鹿巍毕竟岁数摆在那里,近几年又疏于历练,很快便处于下风。 紧接着,二人又是重重一拳对到一起! 鹿巍眉头皱起,面色狰狞,踉跄后退几步,用手揉搓痛处。 顾谨尧冷笑,“既然老了,就安心颐养天年,别到处惹事生非。阿野是忠厚之人,只要你安分,他不会苛待你。命比纸薄,心却比天高,机关算尽,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鹿巍闭上眼睛,不吭声,牙关却咬紧。 目的已达,顾谨尧抬脚离开。 上车。 顾谨尧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确定是鹿巍。鹿巍暗中怂恿顾凛,借刀杀人,伤害云瑾。你们一家三口也小心点,别着了鹿巍的道。” 顾北弦冷声道:“这个老骚狐狸,没完没了是吧?你整他了吗?” “教训了一顿。” 顾北弦浓眉微挑,“只是教训了一顿?你下手怎么这么温柔?” “鹿巍狡猾得很,没亲自动手。警方那边去网吧没查出发信息的人,抓不了他。即使抓,就凭几条信息,也定不了罪。主要他是鹿宁的父亲,我要是把他打残了,野哥夹在中间难做。” 顾北弦略一思索,“想办法阴他一把,让他有苦难言。你别出面了,他会怀疑你,我来吧。” “不用,你别惹火上身。” 顾北弦道:“放心,我做得隐蔽点。” 放下手机,顾北弦手指摩挲下颔,沉思几分钟。 他拿起座机,拨通内线电话,叫助理。 很快,助理推门走进来。 顾北弦吩咐道:“找个女公关,要道行深点的,去勾引鹿巍。不用来真的,恶心恶心他就行,记得拍照片,匿名发给他太太。” “好的,顾总,我这就去办。” 顾北弦提醒,“你别亲自出面,找外人出手,手脚利索点,别留下任何把柄。鹿巍是异能队的,狡猾得很。” “放心吧,顾总。这种事我不是第一次干,有经验。” “去吧。” 等助理一走,顾北弦给顾谨尧去了条信息:坐等好消息。 顾谨尧回:谢了,哥。 看着那个“哥”字,顾北弦唇角扬起。 能和昔日情敌处成这样的,他恐怕是世间独一份。 顾北弦手指轻敲手机屏幕回:不客气,弟,哥宠你是应该的。 顾谨尧被麻了一下,目光在“弟”字上,停留了很长时间。 失去了苏婳,却得到了顾家两兄弟,又遇到了云瑾。 命运捉弄了他,却也厚待了他。 顾谨尧深呼吸一声,发动车子,朝云家驶去。 停好车。 刚入云家大门,一道身影飞奔而来。 远看像云瑾。 跑近了,才知是云恬。 一向精致从容的云恬,气喘吁吁道:“阿尧,我们聊聊好吗?” 顾谨尧目光冷冷淡淡扫她一眼,“我正好也想找你。” 云恬用下巴指指旁边的花园,“我们去花园里的凉亭里聊好吗?” 顾谨尧声音清冷,“就在这里,你说吧。” 云恬回头四下环视一圈,见无人,这才开口,“你上午和靳帅聊什么了? 顾谨尧薄唇微启,“聊你。” 云恬睫毛轻眨几下,尽量稳住情绪,“你看他手机了是吧?那几条信息是他自编自导的。他喜欢瑾瑾,为了报复你们,逼我跟他订婚,就搞了这么一出。我也是受害者。” 说到最后,她眼圈竟然泛红。 平时傲娇惯了的人,少有的示起弱来。 顾谨尧唇角溢出一抹淡嘲,“你觉得你自己挺聪明,却不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这些弯弯绕绕,我一眼便知,早在去年就开始怀疑你,只是没有证据。如今证据确凿,你再狡辩没有任何意义。聪明、工于心计,用于商场上无可厚非,可你用在自己亲妹妹身上,不觉得很下作很无耻吗?瑾瑾听说靳帅要和你订婚,还担心你被欺负。你倒好,居然串通靳帅,联手毁了她的名誉和前途,还要毁了我们的订婚礼。” 实在是太生气了,才会让沉默寡言的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云恬眼含泪意,楚楚可怜,“在我爸眼里,我一直很优秀,完美无瑕。只要不告诉他,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顾谨尧冷笑,“晚了。” 他迈开长腿就往前走。 云恬急忙追上去,“你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你说个数吧。” 顾谨尧面无表情,脚步不停。 云恬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扭着五官,苦苦哀求,“我知道你不缺钱,要别的也行,只要别告诉我爸,哪怕,哪怕要我,也行……” “我”字她说得极小声,细若蚊蝇。 想必自己也觉得失言,云恬马上改口,“我的意思是,要我手上的东西,财富股份什么的。” 再弥补也晚了。 顾谨尧已经被她深深地膈应到了。 最初见她,是精明干练有事业心,又不失甜美的富家千金。 如今,这形象一落千丈。 用力甩开云恬的手臂,顾谨尧道:“你想得美!” 撂下这句话,他大步如风,朝楼房走去。 云恬跑着追,都追不上。 进入客厅,靳家父子已经走了。 云瑾揉着惺忪睡眼,从楼上走下来。 看到顾谨尧,云瑾眼睛一亮,冲他清甜笑道:“你回来了?” 顾谨尧嗯一声,声音调柔,“刚睡醒?” “对,白天多睡点,晚上看着你,太激动了,影响睡眠。” 顾谨尧微微扬唇,“你爸呢?” “在书房。” “我有点事找他,你看会儿电视吧。” “好。” 来到二楼书房。 顾谨尧把手机截屏的信息,拿给云阔海过目。 云阔海久经商场,早就世事了然,洞若观火。 看完信息,云阔海稍加思索,便明白一切,眼眸微微眯起,面色越来越冷峻。 “砰!” 门被推开。 云恬仓皇闯入,拧着一张淡妆精致的脸道:“爸,您听我解释!” 云阔海冷冷注视她几眼,鼻间哼出一声冷笑。 忽然,他抄起桌上一本厚厚的书,朝她砸过去! 第644章 真相在后 猝不及防,云恬的脸被书本重重砸到了。 噗地一声,厚厚书本掉到地上。 云恬娇嫩白净的半边脸,顿时落下通红一片阴影,巨疼! 云恬愣住了! 呆若木鸡。 从小到大,她被父亲捧在掌心,视若珍宝。 别说打她了,连句重话,云阔海都不舍得对她说。 眼泪扑簌扑簌落下来,如打开开关的水龙头。 云恬捂着半边脸,难以置信,“爸,您打我?这是二十六年来,您第一次打我。就因为几条子虚乌有的信息,您就打我?太伤人心了!” 云阔海负手而立,寒着一张脸冷冷道:“瑾瑾从小运动员出身,成长环境单一,生命里就两件重要事,击剑和谨尧。你要毁她名誉!毁她婚事!我打你一下,你还委屈上了?那你体会过瑾瑾的心情吗?去年她在全世界人面前,被污蔑用违禁药,被收回金牌,还差点被逐出国家队。你知道,这对一个视冠军为生命的运动员来说,是多大的耻辱?但凡心理稍微脆弱一点的,都活不下去!” 云恬皱鼻,“那事又不是我做的。” 云阔海厉声道:“怂恿更可恶!” 云恬定定瞅着他,忽然抽了几下鼻子,扭头跑出去。 云阔海抬手揉揉胀麻的额角,愧疚地对顾谨尧道:“让你看笑话了。我一直以为恬恬只是性格强势些,没想到她居然做出这种事。” 顾谨尧抿唇不语。 嘴上不说,心里对云家的做法是有意见的。 同样是亲生女儿,一个留在家里,一个放到外婆家养。 云瑾那么省事,是因为什么? 因为懂事。 懂事是最深的绝望。 云阔海默了默,“幸好有你陪着护着,否则瑾瑾去年就垮了。” 顾谨尧这才开口,“云恬事事要求完美,您可以把我的真正身世告诉她,这样她就打消念头,不会再针对云瑾了。” 云阔海思索片刻,“我也想过,可是瑾瑾不让。她怕恬恬会告诉我们家亲戚,到时他们用有色眼光看你。” 顾谨尧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愫,心疼和感动混杂。 云瑾真的是事事为他着想。 平时看着又猛又黄,却心细如发,心暖若火。 顾谨尧道:“云叔,我下去了。” “好。” 顾谨尧前脚刚走,云太太推门走进来。 扫一眼地上散乱的书和神色冷峻的云阔海,云太太问:“你打恬恬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云阔海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对她一说。 云太太越听越生气,听到最后气得脸色发白,“这孩子,我们平时对她不薄啊,从小捧在掌心里怕晒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事事都如她的意,样样都顺她的心,比对瑾瑾好一百倍。她怎么能这么害瑾瑾呢?瑾瑾够省事的了,她还要怎样?” 云阔海面色沉重不语,手背在身后,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十几分钟后。 云阔海停下脚步,看向云太太,“要不,我们就把真相告诉恬恬吧?” 云太太面色一变,眼球本能转动几下,“等等,让我再好好想想。” 她手按着额角,挪到墙边沙发上坐下。 想了小半天,云太太道:“恬恬生性骄傲,又被我们宠惯了。她事事要求完美,找个男朋友都那么挑剔。如果告诉她真相,她肯定受不了。瞒了二十六年了,就继续瞒下去吧,别再节外生枝了。回头我好好说说她,让她对瑾瑾好一点。实在不行,就快点让她嫁人吧。” 云阔海重重叹口气,“你去看看瑾瑾吧,我们太亏欠那孩子了。” “好。” 云太太下楼。 云瑾正在削苹果给顾谨尧吃。 云太太道:“瑾瑾,你来妈妈卧室一下。” 云瑾放下水果刀,摸摸顾谨尧的手,“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去吧。” 来到母亲卧室。 云瑾问:“怎么了妈?” 云太太把房门关上,忽然一把抱住她,声音发哽,“你出生后,你姐容不下你,其实我们先把她送到了你外婆家。可她在你外婆家不吃不喝,哭闹不休,都哭晕过去了,我们只好把她接回来。你正好相反,小时候不哭不闹,憨吃憨喝,跟谁都行。瑾瑾,爸妈亏欠你太多了。” 云瑾轻声说:“都过去了,还提这个做什么?” 有些话就在嘴边,云太太却不能说出口。 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云瑾。 把她抱得小小软软,像个婴儿。 这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 亲骨肉。 “砰砰砰!” 有人急促敲门。 紧接着门外传来佣人的声音:“太太,太太,不好了!大小姐要离家出走!您快点劝劝她!” 云太太松开云瑾,摸摸她的脸,“我去劝劝你姐。” “嗯。” 云太太开门,下楼。 看到云恬拉着个小巧奢华的行李箱,正在客厅门口,闹着要出去。 佣人拦着她,不让她走。 顾谨尧就坐在客厅沙发上,英俊面孔一脸漠然,全程无视。 云太太秀雅的脸面无表情,走到近前,对女佣说:“让她走吧。” 云恬一怔,漂亮的脸垮下来。 闹着离家出走,不过是想让父母哄一哄自己。 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谁知台阶递出去,母亲却不接。 云恬一咬牙,拉开门就走。 云太太平静道:“你可想清楚了,今天从这个门走出去,就别想再回来了。” 云恬脸色瞬间巨变! 抬起的脚步,缓缓放下来。 一向慈爱的父亲拿书打了她。 温柔的母亲又这般冷漠待她。 一时之间,云恬心情从云端跌落到低谷,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云太太道:“从今天开始,你好好相亲,准备嫁人吧。” 云恬猛地回头,“你想让我嫁给谁?” “挑,全京都未婚男子优秀的那么多,总有你看得上眼的。” 云恬眼角瞟了玄关后的顾谨尧一眼,挺直脊背,“行,你们帮我找。要家世好,人聪明有城府,身高一米九左右,长相英俊,能文能武能经商,对待感情专一,气质要硬,不要娘。” 这条件,就差把顾谨尧的名字念出来了。 云太太颇为无语,抬手遮住眼睛。 良久,她拿开手,看向云恬,目光无奈又复杂,“那么多单身男人,你非得盯着瑾瑾的未婚夫吗?今天来提亲的那个靳帅,说实话,也还可以。和我们家门当户对,小伙子长相也不错,身高得有一米九。虽然性格张扬了点,但年轻,过个三两年就稳重了。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太挑剔,你一辈子都找不到。” “哈哈哈!” 云恬忽然大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直笑了几分钟,云恬才停下来,盯着云太太,“您真想让我和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小子订婚?” 云太太道:“不要只盯着缺点,要多找找优点。头脑简单的人事少,四肢发达的人身体健康。瑾瑾就是如此,我不觉得有什么。靳帅家境优渥,你们如果能成,你不会受委屈。” 云恬气得够呛,“行!订就订!我现在就去找他!” 扔下行李箱,她赌气走了。 出了门,云恬越想越生气,气得脸色发青,连车都忘记开了。 走到大门外,才想起没开车。 云恬走到路边去打车。 没等多久,一辆蓝色超跑倏地开过来,在云恬身边戛然停下。 翼型车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帅气张扬的脸。 是靳帅。 靳帅挑眉冲她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恬恬,你这是要去哪?” “滚!” 靳帅嬉皮笑脸,“岳母大人刚给我打过电话,说你要来找我,让我好好说话,不要欺负你。” 云恬更生气了。 有种被母亲打发的感觉。 靳帅下车,不由分说拉起云恬的手,将她推进跑车里,系上安全带,“走,带你兜风去,散散心。” 云恬板着脸,一声不吭。 靳帅上车,发动车子,降下跑车敞篷。 春风吹起云恬的秀发,轻舞飞扬。 靳帅偏头悄悄打量她。 不止眉毛嘴巴梨涡像云瑾,连侧脸也像极了云瑾。 靳帅心跳微微加速,嘴上却不在意地吹起了口哨,掩饰真实情绪。 车子越开越快,驶上滨海大道。 靳帅将车开至偏远海边。 停下车,靳帅抬起手臂搭到云恬的椅背上,睨着她白皙细长的脖颈,微微出神,冷不丁地问:“试过在车里吗?” 第645章 饥不择食 “啪!” 云恬手一扬,一个清脆的耳光甩到靳帅脸上。 她满脸愠怒,瞪着他,“下流!” 靳帅不怒反笑,拉起她打他的那只手,握在掌心,轻浮地摩挲着,“这小手挺嫩,不像我们的手,长年握剑都长茧了。对了,你手技怎么样?” 云恬过半秒才懂,触电似的抽回手。 觉得很受辱。 平时在公司被下属捧得高高在上。 即使相亲,对方看在云阔海的份上,对她也十分尊重。 哪有人敢如此轻薄她? 云恬推车门,就要下车。 靳帅迅速将车门反锁,按按钮把敞篷罩上。 云恬推不开车门,反手又要去打靳帅。 靳帅抓着她的手,将她一把拉进怀里,手轻佻地捏捏她的脸颊,“看不出云大小姐居然这么刚烈,我喜欢。” 云恬嫌弃地别开脸,挣了挣,挣不动。 她拿眼狠狠地剜着他,咬出两个字,“变态!” 靳帅哈哈大笑,“其实变态才有意思。像顾谨尧那种老男人,不觉得很无趣吗?年纪大,一肚子阴谋诡计,还动不动就打人。云瑾跟他在一起,也不知道图啥?” 云恬嗤笑一声,“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吧,顾谨尧哪哪儿都比你强!你除了比他小几岁,一无是处。小对男人来说,不是优点,是缺点!是幼稚!” 靳帅哼一声,“你又好到哪里去?连自己亲妹妹都算计,蛇蝎心肠,心机女!” 云恬恼羞成怒,一把抓住他的头发,“你这个蠢货!傻瓜!” 靳帅反手将她的手箍住,反唇相讥,“你这个漂亮却满腹心机的老女人!” 芳龄才二十六,就被称为老女人。 云恬顿时火大,“你多大了?” “二十六。” 云恬更恼了,“我也二十六!再喊我老女人,嘴给你缝上!” “我肯定比你小,我是除夕夜出生,你呢?老女人。” 云恬不吭声了。 她是大年初一。 比靳帅大整整十二个月。 靳帅凝视她有六七分似云瑾的脸,出神,回想十六岁时,情窦初开,初看到云瑾,怦然心动。 那时他年纪小,只会把喜欢埋在心底。 后来长大一点,他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却被婉拒。 接下来的几年,他追求了她无数次,依旧未果。 十年爱恋,小心翼翼,纯真到手都没牵过,就这么仓促地结束了。 靳帅心脏像被剜掉一块,痛得难以言说。 那疼痛太尖锐,得不到疏解,渐渐转化成了不甘和报复。 做不了云瑾的丈夫,那他就做她姐夫好了! 靳帅冲云恬道:“你笑一笑。” 云恬斜他一眼,冷笑,“有病!” 冷笑也有梨涡。 那梨涡让靳帅心醉。 他凑到她唇边,吻她唇角小小梨涡,闭上眼睛,想象这就是云瑾。 云恬一把推开他,用力地擦擦嘴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的小心思!你就是看我和瑾瑾长得像,拿我当替身,恶心死了!我回头就把这对梨涡做手术去掉!” 靳帅戏谑地打量着她,“眉毛也像,嘴巴、耳朵、脖子、发际线都像,侧脸弧度更像。你干脆去换张脸吧。” 云恬咬牙,“滚!” 靳帅轻飘飘道:“要滚也是和你一起滚,你喜欢什么姿势?” 云恬气红了脸,“无赖!信息的事,我爸妈已经知道了,你威胁不到我了!好自为之吧!” 靳帅一怔,随即诡异一笑,“未必。如果我今天办了你,婚仍旧可以订。” 不由分说,他握住她的细腰往下滑。 云恬挣扎。 靳帅的手滑到她的翘臀上,轻佻地捏了捏。 云恬觉得臀部一阵麻溜溜的感觉。 有羞耻,也有兴奋。 她为那点兴奋,瞧不起自己。 眼瞅着靳帅的手,蛇一样滑到她的大腿上,云恬急忙弯腰脱掉高跟鞋,拿鞋去打他。 靳帅握住她的手腕,将高跟鞋拿掉,嗤笑道:“手无缚鸡之力,就别逞强了,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滑稽。” “你!”云恬气得说不出话来。 后悔一时冲动,上了他的车。 她这样精致优雅的女人,被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气到失了形象。 靳帅忽然俯身,握住她的脚踝。 云恬今天穿的是一件珍珠白色过膝长裙,立马并拢双腿,警惕地问:“你要干嘛?” 靳帅乐了,翻眼瞅她,“我倒是想干,你同意吗?” 云恬脸红,“粗俗!” 靳帅没吭声,将高跟鞋套到她的脚上,盯着她的脚看了会儿。 那白生生的小脚,套在裸色七公分高跟鞋内,绝美。 他没见云瑾穿过高跟鞋。 不知她穿上是什么样子? 一定更美吧。 靳帅心脏一抽抽的疼。 “砰砰砰!” 云恬趁他愣神的功夫,用力砸车门,“放我下去!如果你敢碰我,我爸不会饶了你!” 靳帅抬手按了按钮,将锁打开。 云恬急忙打开车门,跳下车,踩着高跟鞋往前走,想打辆车回去。 可这里偏僻,除了一望无际的海,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更别说出租车了。 靳帅双手抄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朝她吹了声口哨,吊儿郎当地说:“来都来了,一起去海边走走吧,也算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云恬扭头白了他一眼,“和喜欢的人走,是约会。和你走,是遛狗。” 靳帅啧啧几声,“你真粗俗!难怪长得这么漂亮,却没男朋友。” 云恬娇哼一声,“我是眼光高!” 靳帅笑,“我正好相反,饥不择食,随便抓个女人,就想订婚。” “你!” 云恬觉得以后得远离这男人,再这样下去,能被他气死。 两人一前一后,在路上走了好一会儿,都没遇到出租车。 云恬平时开车惯了,没下载过打车软件,都不知怎么打。 高跟鞋磨得脚生疼。 实在走不动了,云恬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靳帅,命令道:“送我回去。” 靳帅指指右边脸颊,“你亲我一口,就送你回家。” “滚!” “那算了,你自己在这慢慢走吧,我回去了。” 靳帅转身就走。 云恬在原地站了片刻,急忙小跑着追上他。 两人上车。 靳帅发动车子,半嗔半怨道:“你真没劲,大老远跑来这里,震一下多好?有快乐不做,非得跟我吵吵闹闹,扫兴!” 云恬气到呼吸急促,“你对云瑾也这么随便吗?难怪追不到她。我们姐妹俩都不喜欢轻浮浪荡的男人。” 靳帅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很淡地笑了一下,心里却痛,“恰好相反,她是女神,你是女鬼,不可同日而语。” 第646章 去订婚纱 云恬抬起手,又要去打靳帅。 靳帅忽然一踩油门。 “轰!” 车子嗖地一下开出去。 惯性原因,云恬重重跌到椅背上,急忙扯了安全带系好。 和来时相反,靳帅忽然变得沉默起来,全程再也没说过一个字。 他不损了,云恬反倒不习惯了。 总感觉他在憋着坏。 云恬悄悄拿眼角余光瞥他一眼。 忽然觉得这二哈男不说话时,竟然还有点小帅。 黑色短t,深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联名款运动鞋,让她想起高中时操场上打球的男同学。 途径一家超市。 靳帅突然停车,拔下车钥匙,推开车门,下车。 云恬急忙喊:“你要干什么?快送我回家!” 靳帅没吭声,朝超市走去。 等再回来,他手里提了一只塑料袋,把塑料袋扔到云恬身上,重新发动车子。 云恬打开塑料袋。 里面有一块小毛巾、一包雪莲和一盒香草冰淇淋,还有一盒创可贴。 云恬道:“你搞什么?” 靳帅发动车子,握着方向盘道:“你左半脸一直红着,拿雪莲敷一敷。冰淇淋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扔了。创可贴是贴你脚的。” 云恬莫名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安静片刻,她拿起雪莲,用毛巾包着,敷在脸上,低声说:“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被我爸打。我妈那么温柔的人,也对我甩脸子,逼我快点嫁人。平时那么疼爱我的人,今天忽然变得很陌生。” 靳帅默了默,“你做的事是挺混账。” 云恬恼了,“你更混账!我就是发了几条信息,事都是你做的!” “所以咱俩是瘸驴配破磨,天生一对儿,又诡又恶又缺德。” 云恬抓起冰淇淋扔到他身上,“去死吧你!” 靳帅闪身避开,语气轻佻,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道:“死也得死在你的石榴裙下。对了,下次出来,别穿高跟鞋了,矮就矮吧,我又不嫌弃你。” 云恬怒,“我一米六六,哪里矮了?” “你比云瑾得矮小半个头吧,这还不叫矮?女的低于一米七,都进不了击剑队。” “再拿我和瑾瑾比,我弄死你!” 靳帅乐了,“欢迎来弄。” 云恬气到胸腔剧烈起伏,拳头握得紧紧的,暗道,下次再见这二哈男,她就不姓云! 四十分钟后。 靳帅把云恬送到云家大门外。 云恬下车,砰地一声摔上车门! 她走出几步。 靳帅也下了车,冲她喊道:“小矮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云恬回头瞪他,“去死!” 靳帅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小矮姐,你忘记拿手机了。” 云恬转身,上前一把夺过手机。 靳帅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怀里,捏起她的下巴,低下头,轻轻碰了下她的嘴唇。 细看,他的嘴唇在极轻地抖。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云恬手一抬,就要甩他耳光。 靳帅低声说:“你爱的人和我爱的人出来了。” 云恬回眸,看到顾谨尧和云瑾手牵手走出来。 男人高大英俊,女人美貌阳光,一对璧人。 云恬浑身血液渐渐发痒,仿佛有无数只细小蚂蚁在血管里爬。 嫉妒化为蛆虫,在她心里不停翻涌。 凭什么? 她样样胜云瑾一头,身边站的却是二哈一样的靳帅。 而云瑾,这个从小活在她的阴影下,朴实无华、木讷少语的妹妹,拥有的却是那么优秀的顾谨尧。 靳帅突然抬手将云恬揽入怀中。 云恬本能地挣扎。 靳帅用力将她搂紧,冲云瑾和顾谨尧笑道:“妹妹,妹夫好啊。” 可惜,没人理他。 连云恬都觉得靳帅幼稚又无聊。 四人擦肩而过时,靳帅眼睛黏在云瑾身上,怎么都收不回来。 人都上车了,他眼角还朝后瞥着。 云恬翻眼瞅他,“既然还喜欢,就去抢啊,愣着干什么?俩人只是订婚,又没结婚,结婚了还能离婚呢。人就活这一辈子,千万别委屈自己,趁年轻,勇敢地爱一回,省得抱憾终生。” 靳帅冷笑,“你怎么不抢?” “我是瑾瑾的亲姐姐,不方便出手。” 靳帅心说,我要是能打得过顾谨尧,早就抢了,还用得着你哔哔? 车内。 顾谨尧拉过安全带帮云瑾系上,问:“他俩交往,你膈应吗?” 云瑾想了想,“还好,没什么感觉,我心大,随我爸。听我妈说,我从小就憨吃憨喝,不哭不闹。” 顾谨尧心说,心是挺大。 心不大,早在前年时,就被他气跑了。 顾谨尧发动车子,“心大是好事,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姐去年怂恿靳帅对你下手,前些日子,又怂恿他破坏我们的订婚礼和过夜。往后的日子,这俩人估计不会轻易善罢干休,你心里有点数。” “知道了。” 云瑾拿起手机,查了查日历,“三个月后我就要回队了,趁机把结婚要准备的都准备一下吧。早结早利索,省得夜长梦多。” “等周末,我们去秦姝阿姨那里订婚纱礼服和西装。” “好。” 顾谨尧打电话和秦姝预约了一下。 转眼间,到了周末。 顾谨尧带云瑾来到秦姝的婚纱馆。 秦姝叫了助理给二人量尺寸。 尺寸量好,秦姝笑盈盈地问:“小丫头,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婚纱?” 云瑾弯起唇角,“我个子有点高,不宜穿太花哨,简单大方的款式就行。只要是秦姝阿姨设计的,我都喜欢。” 秦姝轻拍她肩膀一下,“嘴真甜,阿尧跟你在一起,天天吃蜜,美死了。” 云瑾心里美滋滋的。 好喜欢秦姝。 秦姝把云瑾的要求记下来,偏头看向顾谨尧,“儿子,你呢?喜欢什么款式的西装。” 这个称呼把顾谨尧给叫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顾谨尧忙道:“低调点就行。” 秦姝白了他一眼,轻嗔:“结婚是人生大事,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可不能低调。我儿子结婚,当然是怎么帅怎么来。款式我自己决定了,做好给你打电话过来试穿。” 顾谨尧心中涌起浓浓的感动。 难怪顾傲霆打死都不肯离婚,有财产分割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秦姝太好了吧。 正说着,有人敲门。 秦姝还没开口,门就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是顾傲霆,一手抱着鲜花,一手提着甜点、奶茶,和精致的食盒,唇角含笑,眼带深情。 一副二十四孝好老公的模样。 看到顾谨尧和云瑾,顾傲霆马上收敛眼里的深情,清清嗓子,“哟,这不是我们家阿尧吗?阿尧,你和云瑾来订婚纱和西装了?” 顾谨尧道:“是的,叔。” 顾傲霆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拍胸口,“喜服你们不用订了,包在我身上,不求最好,但求最贵!我给南音订的喜服超级漂亮,镇店之宝!” 秦姝瞥他一眼,对顾谨尧说:“你们俩要是急着结婚,就不要让他搞。他事儿特多,南音的喜服,被他改来改去,折腾了一年多,都没做好。本来南音去年就要办婚礼的,硬生生拖到了今年。” 云瑾一听急了,“我们今年年底就要结婚,喜服的事还是交给我妈吧。” 婚纱礼服定下来后,顾谨尧和云瑾离开。 来到楼下大厅。 他将一张银行卡交给前台的工作人员,“刚才在楼上订了一套婚纱和西装,我付下款。” 工作人员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我们老板说了,不许收您的钱。” 顾谨尧只好作罢。 云瑾有感而发,“秦姝阿姨真好,摊上这么个婆婆,做梦都得笑醒吧。” 顾谨尧垂眸瞅她,“想换婆婆?” “我可没说。” 顾谨尧握紧她的手,朝前走。 走至人少处,顾谨尧低沉声音道:“想换也来不及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头一次听他说这么霸道的话,云瑾瞬间被撩到了,不由得心花怒放,“说得好,再来几句。” 顾谨尧但笑不语。 他不是个会甜言蜜语的人,说多了怕油。 云瑾轻晃他手臂,笑得甜甜的,“说嘛,我想听。” 话音刚落,玻璃大门被工作人员拉开。 紧接着走进来一抹熟悉的身影。 云瑾唇角的笑容凝固。 第647章 天造地设 那纤细苗条的身影,妆容精致的脸,精明伶俐的眼睛,正是云恬。 云瑾站住不动。 云恬拿眼角余光轻轻扫一眼顾谨尧,唇角扯起一抹世故的笑,对云瑾说:“好巧,你们这是来订婚纱吗?快要结婚了?” 云瑾道:“是。” 云恬面色微微一变,很快用夸张的笑,掩饰内心的嫉妒与失落,“哪天结啊?” 云瑾回:“年底。” 云恬手指轻掐掌心,“好快!我今天来订件晚礼服,下个月出席酒会要用,看样子得连伴娘服也订上了。对了,伴娘你选好了吗?要不要姐姐帮你找几个?” 云瑾很淡地笑一下,“谢谢姐姐,我这边有人,不劳你费心了。” 云恬瞥她一眼,“你呀,太小孩子气了。再怎么着,咱俩是亲姐妹,姐妹之间没有隔夜仇。” 云瑾说不过她,便道:“你去忙,我和阿尧先走一步。” “好。” 三人抬脚各自朝前走。 走到跟前时。 云恬脚下高跟鞋忽然一崴,直愣愣地朝顾谨尧扑过去! 顾谨尧见义勇为惯了,本能地去扶。 手伸出去一半,立马收回来。 他迅速往后一闪! “咚!” 云恬摔倒在地上,脚踝一阵刺痛传来,膝盖撞到坚硬的地面,疼得钻心。 九公分的细高跟鞋,甩出去老远。 工作人员急忙捡起高跟鞋,走过来,要扶云恬。 云瑾接过高跟鞋,对工作人员说:“我来吧,你去忙,等会儿再来招呼。” “好的。” 工作人员离开。 云瑾把高跟鞋放到云恬面前,弯腰扶起她,低声说:“姐,不要费心思了,我不是善妒之人。如果是,我和阿尧走不到今天。阿尧也不是那种,女人朝他勾勾手,投个怀送个抱,就被美色迷惑的人。适可而止吧,小动作太多,只会让人反感。” 云恬生气,“你胡说什么呀!我哪有那么low?我这鞋新买的,跟太高又细,脚下一滑,就摔倒了。是脚滑,脚滑,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瑾松开她,“是挺狡猾。” “你!”云恬瞪她一眼。 弯腰捡起地上的高跟鞋,拎着,云恬一瘸一拐地走到旁边椅子上坐下。 顾谨尧扯了纸巾,递给云瑾,“擦擦手,我们走吧。” “好。”云瑾接过来,使劲擦了擦。 擦完,两人并肩离开。 云恬坐在椅子上,轻轻揉着脚踝。 膝盖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 云恬越想越生气。 早不摔,晚不摔,偏偏这时候摔,搞得她多下作似的。 真要投怀送抱,她才不会用这么low的手段呢。 “你好,云小姐!” 一道洪亮的男声传过来。 云恬寻声看过去,见是顾傲霆。 云恬急忙挤出笑,打招呼:“顾叔叔好。” 顾傲霆唤工作人员,给云恬倒杯好茶。 走到云恬身边,顾傲霆看一下她的脚,问:“脚怎么了?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就是崴了一下,有点疼,等会儿就好了。” 说话间,工作人员把茶端上来。 云恬扫一眼,是碧螺春。 绿茶! 云恬更生气了! 这是影射谁呢! 真是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不过教养摆在那里,云恬没发作,冲工作人员道:“给我换杯咖啡,谢谢。” “好的,云小姐。” 云恬揉着脚踝,抬头问:“顾叔叔,秦野秦先生还好吗?” 顾傲霆神色微微一顿,扯起唇角,“他啊,还好,和鹿宁去鹿城定居了。” 云恬纳闷,“为什么去鹿城那种小城市?待在京都不好吗?” 顾傲霆叹口气,“一言难尽,就不说了。” 云恬捕捉到了他的细微情绪。 显然,他对秦野和鹿宁的亲事,不太满意。 云恬后悔两年前太挑剔,错失了秦野。 秦野虽然盗过墓,可那是以前的事了,生活习惯不够精致,可以改。 再不济,也比靳帅那个二哈强吧。 这段日子,她相亲见的富二代,有颜值的,个不高;个高的,长得丑;长得高,又帅的,成天泡在夜总会里。 比来比去,也就顾谨尧、顾北弦、秦野这三个男人比较优越。 可惜,都有主了。 云恬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顾傲霆抬腕看了看表,“你休息会儿,我等会儿还有个应酬。” “好的,您去忙。” 顾傲霆走了没多久。 又一道身影从电梯那里走过来。 “哟!这不是小矮姐吗?这么巧碰到你,你在跟踪我吗?不要迷恋哥哈,哥,只是个传说。” 这吊儿郎当的口吻,不用抬头,云恬都知道是靳帅那个二哈。 更生气了!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被一群人挫。 云恬气鼓鼓的,低头揉着脚踝,一声不吭。 靳帅走到她身边,手伸到她的脚踝上,“你这样揉不管用,力度得大点,才有效果。” 不由分说,他双手捏着她的脚踝,突然用力! “啊!” 云恬一声尖叫,疼得直翻白眼! 缓过来后,她抬起另一只脚,就去踹靳帅。 靳帅闪身避开,“云小矮,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是在帮你!你试试看,脚踝还疼吗?” 云恬试了下,果真不怎么疼了。 不过她好强惯了,才不会说。 靳帅瞅瞅她磕得红红的膝盖,转身对工作人员说:“帮忙找三块冰块和三条小毛巾,谢谢。” “好的,靳先生。” 很快工作人员将毛巾和冰块拿过来。 靳帅拉了把椅子,握着云恬的腿,轻轻放到椅子上。 又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冰块,把冰块包在毛巾里,放到云恬的膝盖和脚踝上。 靳帅帮她按着膝盖上的冰块,叮嘱道:“冷敷一会儿,否则会肿。” 虽然挺瞧不上靳帅的,可是云恬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动作很暖心。 她被暖了一下。 不过,她才不会向他道谢呢,便问:“靳二哈,你来这里做什么?跟踪你的心上人吗?” 靳帅切了一声,“白眼狼!我帮了你,你还喊我二哈,你才二哈呢,你全家都是二哈!” 说完才想起,云瑾也是云家人。 靳帅马上改口,“你们家除了你,都是好人,就你是白眼狼!过河拆桥,吃饱了翻槽!狗咬拉屎人,忘恩负义!” 云恬恼怒,“是你先喊我小矮子,云小矮的!” “行了行了,二哈就二哈吧,我不跟你吵,幼稚!” 云恬气到说不出话来。 她从小思维就早熟,方方面面都胜于同龄人。 二十一岁拿了金融和管理双学位,进入父亲的公司,直接空降到管理位,一步步做到现在。 谁不夸她聪明干练? 今天居然被这蠢男人,骂幼稚! 云恬扭头朝大门外看去。 顾谨尧和云瑾早就没了人影。 云恬怅然若失。 如果当初父亲介绍她相亲的不是秦野,而是顾谨尧,该有多好? 她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648章 去离婚吧 正开车的顾谨尧,忽然打了个喷嚏。 云瑾急忙伸手来摸他额头,“着凉了吗?” “没有。” “那是怎么了?” “应该是被人惦记了。” 云瑾收回手,俏皮一笑,“你还信这个?”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我以前在异能队,偶尔会处理一些灵异事件。去前面商场看看吧,给你选结婚首饰。” 云瑾抬起葱白似的左手,晃了晃无名指上的蓝钻大钻戒,“有这个就好啦,不用再买了。我平时要么训练,要么参加比赛,很少有机会戴首饰。” 顾谨尧坚硬的声音掺着宠溺,“别人有的,你也得有,不戴就放着。” 云瑾莞尔一笑,唇角梨涡像染了蜜,“我男人真宠我。” 顾谨尧心道,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傻姑娘。 这样就算宠了? 他倒觉得,做得远远不够。 来到商场,停好车。 顾谨尧和云瑾并肩走进一楼。 今天是周末,逛商场的人比平时多。 很多夫妻领着小孩子来买东西。 顾谨尧目光情不自禁落到前面那个小男孩身上,肉墩墩的小短腿,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憨态可掬。 顾谨尧有种想去抱抱他的冲动。 可能繁衍下一代是人类的本能。 年岁渐长,顾谨尧越发渴望有自己的孩子。 从前的他,可是连终身大事,都不曾考虑过的。 时过境迁,如今想法悄然改变。 顾谨尧伸手握住云瑾的手,将她的手包在掌心,心里暗暗盘算,他容貌不差,她也漂亮,生个女儿肯定能配上小逸风。 云瑾抬头看他,“喜欢小孩子?” “很可爱。” “喜欢就生,我们有产假,生完再复出,趁年轻恢复得快,不影响我继续为国争光。” 顾谨尧眸色微暗,“担心自己做不好父亲。” 云瑾扑哧笑出声,“你要自信!以前你总担心做不好男朋友,做不好丈夫,结果呢,你比任何男人都细心温柔。很多男人初次都秒,你却超长发挥,超长,就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 当然,那个“秒”字,她说得极小声。 只有两个人能懂。 顾谨尧心里一烫,小腹微微发胀。 不由得想起,昨晚她在他身下喊“不要,不要,不要停”,忍不住唇角微扬。 这个名副其实的小黄宝,给他原本沉闷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二人走到一个珠宝柜台前。 顾谨尧对营业员说:“请把你们这里最贵的首饰拿出来。” “好的。先生。”营业员拿钥匙去开柜门。 云瑾急忙阻止,“稍等,我先看看款式再说。” 说完她朝顾谨尧飞了一眼,“最贵的不一定是我喜欢的。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该花的,不要乱花。” 顾谨尧头一次发现,这个小黄宝居然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 云瑾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条白金镶钻的项链。 钻石有一克拉那么大。 戒指她是打死也不选了,说已经有了,一枚就可以,多了放那里吃灰。 顾谨尧刷卡付了款。 心想,还是先斩后奏吧,买好直接送给她。 一克拉的钻石项链,婚礼当天戴出去,会被母亲那帮朋友嘲笑的。 他不能让云瑾受一点委屈。 二人又去楼上买了些其他东西,离开。 上车。 顾谨尧刚要发动车子,收到顾北弦的信息:弟,事已成。 顾谨尧熄火,给他拨过去,“这么快?” 顾北弦好听的男低音传过来,“当然了,哥叫得那么甜,我总得拿出点当哥的样来。” 顾谨尧默了默,“没留下把柄吧?鹿巍那老狐狸太精明了。” “没,我手下人找别人做的,倒了好几倒,查都不好查。不给姓鹿的一点颜色看看,真当我们是吃素的。” “谢了,我会好好加油。” 顾北弦一顿,“你加什么油?” 顾谨尧一本正经,“加油让顾纤云早点出生。” 顾北弦笑,“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好样儿的。” 挂电话后,顾谨尧抬手环到云瑾肩上,将她拥入怀中,“顾凛判刑了,鹿巍我打了,弦哥又帮忙阴了他一把,你的仇终于报了。” 云瑾在他怀中有感而发,“鹿巍连发四遍‘杀人诛心’,怂恿顾凛,借我队友的手,刺伤我。我姐连发三条信息,借靳帅的手,毁我名誉,还要毁我订婚礼和初夜。这么多人,为着自己那点利益,大费周章地来算计我一个。为什么这世上总有贪婪之人?就不能和和睦睦地相处吗?” 顾谨尧深呼吸一声,愧疚在心底山呼海啸。 他将她抱得更紧,“我会好好保护你。” 云瑾搂住他的腰,“幸好有你。” “不,你的伤害都是我带去的。” “不全是。我姐好强惯了,从小就拐着弯地打压我,pua我。其实我并不傻,大学毕业成绩全优,可她总说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只在家人面前说,在公司里也这么说,搞得全公司的人,都以为我少根筋。我爸本来打算安排我退役后,进公司的,被她弄得,到时进都不好进。所以,无论我嫁谁,只要比她优秀,她就不舒服,和你无关。” 顾谨尧手指轻抚她后背,“你男人比你想象得有能力,不需要你进你爸的公司和她争。” 云瑾又被这个大直男撩到了。 她捧起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笑容灿若皎月,“虽然在家里遭受不公,可是命运对我是公平的,赐给我一个如此完美的男人。” 顾谨尧笑。 他何尝不也是? 命运赐给他一个如此完美的女人。 阳光开朗,心胸豁达,宽厚善良,个高人美,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 黄是黄了点,但是他喜欢。 另一边的鹿巍,就没那么好过了。 当晚,回到家。 鹿巍打开门,刚要开灯。 “嗖!” 一个不明物体飞过来,直冲他的后脑勺而来! 鹿巍急忙闪身避开! “哗!” 又一块大的不明物体飞过来! 鹿巍往旁边一偏,躲过了四分之三,头发和眼睛被糊上了,黏糊糊的。 尤其是眼睛,疼,很不舒服。 抹一把,是蛋糕。 鹿巍心中有数了,对方没想置他于死地。 真要暗算他,就泼硫酸了。 鹿巍松一口气,擦着眼睛上的奶油,厉声问:“谁?” “啪!” 客厅的灯打开了。 强光刺得鹿巍睁不开眼睛。 等把眼睛上的奶油处理干净,鹿巍看到太太关岚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面前一沓照片。 鹿巍阴着脸,“大晚上的,你搞什么?” 关岚抓着照片站起来,手一扬,把照片砸到他脸上,“看看你干的好事!” 鹿巍偏头避开。 照片纷纷扬扬落到地上。 鹿巍弯腰捡起一张。 照片里,他醉醺醺地躺在一个衣着清凉的女人怀里,眼睛是闭着的。 他的头正好埋在那女人的胸口。 “轰隆!” 鹿巍如遭雷击,脑子一片混乱,绞尽脑汁,都想不起这是哪天发生的事。 关岚把结婚证、户口本、身份证、离婚协议往茶几上一甩,“准备一下,明天去离婚!” 鹿巍一下子慌了! 抬脚就朝她走过去。 没走两步,脚下忽然一滑,噗通一声,他跪倒在地上。 地上抹了油。 猝不及防,脸磕到茶几的边角,鹿巍牙齿剧痛,疼得耳鸣眼花! 门牙滚落下来,鲜血淋漓! 第649章 祸水东引 “我的牙!牙!” 鹿巍趴在地上捡起磕掉的牙,捏在指间,又疼又怒,眼睛睁得老大。 忽然,他猛地抬头,瞪着关岚,“你这女人,好狠的心!接二连三地暗算我!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没了门牙,鹿巍一说话就漏风,血水从嘴里直往外冒。 顺着唇角蜿蜒而下。 看着狰狞可怖。 关岚却觉得恶心。 她冷冷一笑,“这些年你被调到闲职,仕途停滞不前,工资奖金缩减一半,成天怨天尤人,脾气怪里怪气,我嫌弃你了吗?没有吧。我拼命工作,供你好吃好喝,想办法安慰你。你喜欢钓鱼,过生日,我送你最好的钓具。你喜欢天珠,那么贵,我二话不说,拿出年终奖金给你买。因为你,宁宁和阿野躲去鹿城定居,我气得牙根痒痒,都没打你。你倒好,悄无声息给我戴了一顶绿帽子!让你掉颗门牙,都是轻的!” 鹿巍忍着疼,双手撑地爬起来。 他一扬手,“哪来的绿帽子!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阴我!” 关岚噌地站起来,“床都爬了,你还敢狡辩?别人阴你,能按着你的头和女人睡觉?” 鹿巍恼怒,“爬屁床,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照片拍得清清楚楚,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鹿巍拿纸擦干净嘴角的血,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弯腰捡起照片,一张张地看,越看越生气。 照片里,那女人居然骑到他腿上,还脱他衣服。 还有两人光着,叠在一起的照片。 画面十分香艳! 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几天他倒是在外面喝过两次酒,有一次喝多了,但和他一起喝酒的,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 难不成是那朋友害他? 可是没动机啊。 害他,他能有什么好处? 鹿巍百思不得其解。 关岚抓起离婚协议,扔到鹿巍身上,“快签字!明天一早去民政局离婚!” 鹿巍接过来,把协议撕得粉碎,“不签!我不离婚!” 关岚冷哼一声,“不签是吧?那就法庭上见!” 鹿巍嗤之以鼻,“一把年纪了,还闹离婚,你不嫌丢人?” “你和别人爬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丢不丢人?”关岚越想越气。 她弯腰拿起一只茶杯,就朝他头上扔过去,“我让你爬床,让你出轨!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关!” 鹿巍偏头躲开,抬手捏住茶杯,“我没出轨!” “你还敢狡辩!”关岚转身抄起一个鸡毛掸子,一个箭步跨到他面前! 她挥起鸡毛掸子,就朝他身上打,“我让你狡辩!让你出轨!” 鹿巍刚要伸手去夺,忽然想起什么,手上动作停下来,任由她打。 他闭上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打吧打吧,打我一顿,让你出出气。反正我没出轨,就是没出轨!我胸有大志,喜欢钻研权谋,偶尔喝点小酒,喜欢钓鱼,喜欢收藏天珠,好这好那,唯独不好色。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你还不了解我?” 可关岚人在气头上,哪里能听得进去? 她拿着鸡毛掸子咣咣咣,不要钱似的砸在鹿巍的胸膛、肩头、后背和腿上! 打得他疼得呲牙咧嘴! 鹿巍咬牙强忍疼痛,在心里把有可能阴他的人,挨个诅咒了一百遍。 关岚打了足足半个小时,都没停! 鸡毛掸子打断了,她又换了扫把来打! 鹿巍被打烦了。 身上是有功夫不假,却也是血肉之躯体,疼得难受。 衣服下的皮肉应该是出血了,有点黏。 感觉遍体都是伤了。 鹿巍疼痛难忍,一把攥住关岚的手腕,“差不多得了,我的身手你也知道,你一百个都打不过我。” 关岚扔了扫把,抬起脚就去踢他踹他,拿手抓他拧他,薅他头发! 鹿巍没想到一向端庄大方的太太,发起火来和乡野泼妇差不多。 可见她有多生气! 鹿巍用腿将她的腿夹住,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按进怀里,“岚岚,你消消气,消消气。等我查清楚再说,要是我真出轨了,你再打也不急。这没头没脑的,你就来打我。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真把我打死了,你不心疼吗?” 关岚头别到一边,“松开我!恶心死了!” 见她软硬不吃,鹿巍只好松开,走到茶几前,拿起茶杯倒了杯茶,想漱漱口。 关岚冷冷道:“水里有毒!” 鹿巍砰地放下茶杯,浓眉一竖,“你到底要怎样?” “离婚!” “不离!” 关岚捡起地上的照片,“不离我就把这些照片,送你单位去!让你们单位的人,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鹿巍扯一下唇角,“送吧,那份闲职,谁稀罕!”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止血药和治跌打损伤的药,开始处理伤口。 关岚眼神刀一样瞪着他。 突然转身上楼,拉了个行李箱下来。 她把行李箱往鹿巍面前用力一放,“你滚吧!否则我会忍不住给你下三氧化二砷,别把我人性里最恶的一面逼出来。周一我就去起诉,法院的传票到时寄到你单位去!” 鹿巍烦躁地揉揉头发,抬头盯着关岚看了足足五分钟之久。 觉得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妻子,从未有过的陌生。 他一咬牙,起身,拉着行李箱走出去。 出门,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 鹿巍坐进驾驶位,浑身是伤,一动就疼。 车都开不了了。 鹿巍靠在椅背上,给一起喝酒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结果那朋友说他也喝醉了,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点都记不起来,喝断片了,还拿全家性命发誓,绝对不是他。 量他也没这个胆子。 鹿巍又给事发的酒店去了个电话,要调监控。 酒店工作人员说,那晚监控坏了,调不了。 这么巧,就有点刻意为之了。 鹿巍揉着太阳穴又想了一会儿,很快想起一个人。 顾谨尧! 一定是他! 鹿巍当即找到顾谨尧的手机号,拨过去,咬着牙根道:“是你吧?你找人阴我,拍了照片寄给我太太!你这小子,太可恶了!” 顾谨尧扯扯唇角,“咱俩是同行,依我的智商,想阴你,不会提前去找你。” 他这么一说,鹿巍有点动摇了,“那是谁?” 顾谨尧淡声道:“很明显,是蔺老头。” 鹿巍头皮一炸,血噌地一下子窜到脑门,怒意山呼海啸,“是他!” 第650章 自相残杀 但很快,鹿巍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可能,蔺老头早就疯了!” 顾谨尧不紧不慢道:“降头可以下,也可以解。蔺老头前年冬天疯的,到现在一年半多了。没听蔺家报丧事,那就是人还活着。年轻人中了那种降头,都撑不到一两年。蔺老头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撑到现在,八成他的降头早就解了。我前些日子派人去东南亚找他,没找到,说明他藏起来了。他那人最擅长背后搞事,且隐藏很深。这次是暗算你,下一步就是你太太和你女儿了。他能用三十几年的时间,谋算顾家人,也能算计你们家。” 他说得煞有其事。 平时又是可靠之人,哪怕面对面,也难辨真假。 鹿巍信以为真,面色瞬间大变,又怒又惧。 又听顾谨尧说:“我和阿野的关系,比你想象得要好。你这次借刀杀人,伤了云瑾,看在阿野的份上,我暂且饶了你。你借顾凛的刀伤云瑾,又借我的刀,把顾凛送进去,一箭双雕,力图为阿野扫清障碍,也是你这种人能做出来的事。但是,我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再继续下去,你会鸡飞蛋打。” 鹿巍不出声。 心里却对顾谨尧暗暗生出戒备。 年纪轻轻,城府就这么深,将他的盘算,琢磨得一清二楚。 假以时日,不容小觑。 鹿巍默默挂断电话。 换了个手机,拨出去,鹿巍压低声音说:“帮我去东南亚找蔺老头,定金我马上打给你,人带回来后,付余款。” 对方应道:“好的,我准备一下,明天带手下人动身。” 鹿巍叮嘱,“抓活的,一定抓活的。” “我们办事,你放心。” 打完电话,鹿巍给顾谨尧去了个信息:我找人去东南亚了,等抓到蔺老头,交给你。所有事,一笔勾销。 顾谨尧看完信息,极淡勾唇,鹿巍这是在向他示好。 老狐狸也有被算计的时候。 虽然老狐狸歪门邪道太多,可是用好了,也是一枚利器。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邪道的人,就得用邪道的人,来对付。 顾谨尧手指轻触手机屏幕,给鹿巍回了个“好”。 想了想,他把电话拨给顾北弦,“祸水成功东引,引到蔺老头身上了。鹿巍暂时投诚,协助我们一起抓蔺老头。坐等好消息。” 手机里安静如雪。 过了两秒,顾北弦才开口,“你小子,有两把刷子,是哥小看你了。” 顾谨尧无声一笑,“其实你一直很佩服我,只不过碍于面子,不想承认。” 顾北弦道:“看破不说破,还是好兄弟。” 顾谨尧笑意深浓,“也是,你是兄,光环给你。” “出来,哥请你吃饭。” 顾谨尧问:“去哪?” “今朝醉。” 顾谨尧默了默,“你带苏婳吗?如果带,我就叫上云瑾。” “不带,就咱哥俩。” 顾谨尧痛快道:“行,等着。” 半个小时后,顾谨尧来到今朝醉。 进了预约的包间。 一进门,顾谨尧冷不丁被一只修长的手臂,环住肩膀。 是顾北弦。 顾北弦亲昵地揽着他的肩头,“小子,哥不知该怎么宠你好了。今天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好酒好肉,管够!” 顾谨尧觉得后背麻飕飕,瞥他一眼,“想感谢我,就直接说感谢,不要说宠,谢谢。” “谢字多生分,还是说宠更像一家人,本来想说爱,怕你吓跑了。” 顾谨尧要强忍住,才能不笑出来。 这么肉麻,也不知苏婳平时怎么受得了。 两人落座,点菜,上菜。 把服务生支出去。 顾北弦亲自给顾谨尧倒酒。 顾谨尧拿起酒杯道:“鹿巍这人不容小觑。这次明是针对我,实则借我的手,对付顾凛。如今顾凛进去了,等把蔺老头再送进去,下一步就该针对你了。” 顾北弦差点把手中酒杯捏碎,“这个老狐狸,不死不休!” 顾谨尧抿一口酒道:“别怕,对我好点,我会保护你。” 这种话,男人对女人说很正常。 男人对男人说,就有点怪怪的。 顾北弦被麻到了,“我都把小逸风送给你当女婿了,还怂恿南音把女儿送给你当儿媳妇,还不够好吗?” 顾谨尧睨他一眼,“不愧是老顾的儿子,心眼比藕还多。不只捆着我,连我儿子女儿都牢牢捆住。” 顾北弦扬了扬唇角,拿起酒杯叮地碰了一下他的酒杯,“可惜,逸风下一辈就不能联姻了。” “算盘打得挺长远。”顾谨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嘴上嫌弃着,心里却是开心的。 小时候太过孤单,所以才会牢牢抓着苏婳那束光,不肯松。 如今忽然多了这么多兄弟妹妹,还多了老顾那样一个便宜爹,和秦姝那样通透的一个妈,以及比太阳还热的云瑾。 人生豁然开朗! 酒足饭饱后。 两人上了顾北弦的车。 顾谨尧的车交给保镖开。 司机发动车子,朝日月湾开去。 顾北弦拍拍顾谨尧的肩头,递给他一杯水。 心想,男人和男人就是不好表达感情,像他和苏婳表达起来,就方便得多,可以亲亲抱抱,激动了还可以举高高。 对顾谨尧就只能揽下肩头,拍下肩膀,一起喝个酒。 不足以表达他对他的喜爱之情。 “嗡嗡嗡!” 手机忽然响了。 顾北弦扫一眼,是顾傲霆打来的。 接通后,顾傲霆道:“乌锁锁的孩子有人收养了。” “谁?” 顾傲霆回:“不是外人,是苏婳的外公,也是乌锁锁的亲外公。华老虽然选填房的水平不行,但是人品还是可靠的。乌锁锁的孩子,让他抚养,合情合理也合法。希望那孩子能被华老带好,我这边私下出点抚养费和教育费。华老怕苏婳心有芥蒂,让我问问你们。” 顾北弦不悦,“都决定了,还问什么?何必要把苏婳推到道德至高点上。” 顾傲霆声音低下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乌锁锁已经找好了下家,是个丧偶的中年富商,煤老板出身,听说正筹备着要结婚,不可能要回孩子。是华老主动找上我,说要抚养这个孩子的。” 顾北弦冷笑,“速度倒是挺快。顾凛这边还在二审,她就要结婚了。” 顾傲霆叹口气,“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谁心狠,谁过得自在。” 顾北弦挂断电话,深呼吸一声。 刚过没多久,又接到华天寿的电话。 邀请他和苏婳,周末晚上去他家作客。 顾北弦应下来。 转眼间,到了周末。 夜幕降临,顾北弦和苏婳来到华府。 华天寿早早就在门口等候。 热情地把两人迎进家里。 换过骨髓后,华天寿身体大不如从前,拄着个拐杖,走一段路就喘。 苏婳小心地搀扶着他。 三人穿过庭院里的假山。 忽然一道清脆的童声传过来,“妈妈!妈妈!” 紧接着一道小小的身影,一溜烟朝苏婳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妈妈!” 是小顾胤。 小顾胤泪眼汪汪地瞅着苏婳,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鼻尖红红的,脸上却是笑着的。 笑着笑着,小顾胤笑不出来了,唇角耷拉下来。 “哇!” 他大哭出声,“你不是我妈妈!我要妈妈!妈妈,妈妈!” 他拔腿就朝大门口跑去。 保姆急忙去追他。 华天寿扭头看了一会儿,叹口气,“作孽啊,作孽。” 保姆很快将小顾胤追回来,不停地哄他。 当晚,菜肴准备得十分丰盛。 华天寿心里有愧,不停地招呼苏婳吃菜。 可是小顾胤一直哭,大家心思各异,这顿饭吃得如同嚼蜡。 草草吃完后,顾北弦和苏婳离开,前去顾府。 小逸风下午被顾傲霆接走了,让他俩今晚去他家住。 车子在路上平稳行驶。 途径滨江大道。 忽听“砰”的一声巨响! 前面出车祸了! 两车相撞! 顾北弦降下车窗,朝外看去。 只看了一眼,他迅速收回目光。 苏婳察觉不对劲,问:“是认识的人?” 顾北弦闭眸淡嗯一声。 “谁?” 顾北弦抿唇不语。 苏婳推开车门下车。 后车的保镖也跟着下车,保护她。 苏婳朝前走去,看到一辆被撞得变形的豪车,另一辆是货车。 豪车保险杠被撞断,车门被撞开,玻璃碎得满地都是。 后座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血肉模糊。 另一个是个女人。 女人身材纤细,衣着精致,半截身体从车里横出来,满脸是血,手臂扭曲,隐约可见血淋淋的骨头,腿骨已经变形。 要仔细辨认,才能认出那是乌锁锁。 苏婳不寒而栗。 手忽然被人握住,耳边传来顾北弦的声音,“我早就提醒过她,那孩子是保命符,弃养,她会死。” 第651章 偷偷摸摸 夜色下,路上行人和车辆像被按了暂停键,停止不前。 路段变得拥堵。 过路的人呼啦啦围上来。 很快,有人拨打110,有人拨打120。 十几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至。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把乌锁锁、煤老板和他们的司机,以及肇事的货车司机,一一抬上担架。 不知是巧合,还是回光返照。 乌锁锁的脸歪向顾北弦这边,眼睛睁得大大的,直愣愣地盯着他,瞳孔僵硬涣散,眼白浑浊无温,似哭似泣,似幽似怨。 带血的一张脸,被路灯照得煞白。 暗棕色长发染血,杂草一样垂下来。 像鬼。 顾北弦别过头,不看。 苏婳正好相反。 她定定望着乌锁锁熟悉又陌生的脸,出奇得平静,平静得像静止的水,无悲无喜。 直到乌锁锁被抬进救护车,看不见了,她才缓缓收回目光。 偏头瞅一眼顾北弦,苏婳反手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别怕,有我在。” 顾北弦慢半拍道:“这话该我说才对,你怕吗?” 苏婳唇角轻轻牵动,“不会,我经常下墓,千年腐尸都不怕,怎么会怕个将死之人?” 交通很快被疏散,车子徐徐往前走。 顾北弦牵着苏婳的手,上车。 明明是夏天,可她指尖却凉得像冰。 顾北弦双手捂住她的手,“冷吗?” “不冷。去花店买束花吧,我想去看看阿忠。” 想到那个曾经舍身救苏婳的年轻司机,顾北弦沉默了,过了一分钟才开口:“改天再去看吧,阿忠葬在老家,太远了。一来一回,今晚别想睡了。每年清明节你都去看他,对他的家人照顾得也很好,阿忠地下有灵,不会怪你。” “那就下周末去。” “好,手怎么这么凉?” 苏婳头靠到椅背上,闭着眼睛,很轻地说:“忽然想起五年前,也是这样的车祸,阿忠拿命救了我。一起死的,还有我腹中的孩子。时隔五年,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这些年,我时不时会做梦,梦到阿忠,梦到我们的孩子。五年后,乌锁锁遇到同样的车祸,这就是她的报应。” 报应虽迟,但到。 这个世界充满报应。 毁了好几个家庭的幸福,害死好几条人命的人,不配拥有幸福。 半个小时后。 顾北弦和苏婳来到顾府。 一入客厅,顾傲霆迎上来,食指竖到唇边“嘘”一声,“你妈搂着小逸风睡了,你俩轻点,别吵醒他。” 顾北弦勾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秦大千金,也会搂孩子了?南音小时候,可都是保姆搂着睡的。” 顾傲霆瞥他一眼,“怎么说你妈呢,那可是我媳妇儿。她现在可接地气了,标准的贤妻良母慈奶奶。” 顾北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就喜欢看他护老婆的模样,越恩爱越肉麻,越好。 视线忽然落到苏婳脸上,顾傲霆吓了一跳,“儿媳妇,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婳极轻一笑,“没事,来的路上,看到乌锁锁和那个煤老板被车撞了。” 顾傲霆忙问:“你受惊了?” 苏婳轻轻摇头,“没有,就是有点膈应。” “那你们快去卧室休息吧,脚步放轻点,别吵着小逸风,也别去看他了。车祸要是死了人,属横死,有戾气。小孩子身子骨弱,不能沾,等明天太阳出来了,再看吧。” 苏婳没想到他这么多讲究,略略一顿,“好。” 两人上楼,进了客卧。 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顾北弦帮苏婳吹头发。 吹得差不多时,门上忽然传来敲门声。 顾北弦放下吹风机,打开门。 门外站着顾傲霆,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这是我亲自熬的红枣莲子糯米粥,温度刚刚好,快给苏婳喝,莲子能安神。你小时候被绑架,心里留下阴影,隔三差五就被吓到。每次吓着了,我就给你煮一碗,再喝支补脑安神药,就好了。” 苏婳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那么大一老爷们,家里有厨子有佣人,居然亲自给她熬粥。 并且到现在,他都没问乌锁锁一句,就怕她心里不舒服。 这位老人家,以前有多气人,现在就有多感人。 顾北弦接过粥碗,顾傲霆转身离开。 苏婳慢慢地将一碗粥全喝光。 也是奇怪,喝完,身上那股子不舒服的劲儿退去了。 刷过牙后,和顾北弦躺在床上。 顾北弦将她拥入怀中,薄唇温柔地亲吻她的发丝,“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怎么了?” “万一你做噩梦,我好哄你。” 苏婳轻笑一声,“不会。乌锁锁借怀孕逃避法律的惩罚,又被顾凛暗箱操作,一直逍遥法外。如今死在顾凛手上,也算咎由自取。恶有恶报,是大快人心的事,我该做美梦才对。” “嗯,睡吧。”顾北弦把灯关上。 门外顾傲霆又端了碗红糖姜水过来,见灯关上了,转身离开。 把碗放进厨房,顾傲霆轻手轻脚地回到主卧。 主卧室内。 台灯调得暗暗的,只一抹温柔的橘色灯光,像落日余晖。 顾傲霆脱鞋上床,拉过被子躺下,垂眸望着睡在床中间的小逸风,又看看躺在旁边的秦姝。 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 此情此景,是他从前不敢奢望的。 顾傲霆心念一动,凑到小逸风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头发,又探身去亲了亲秦姝的额头。 秦姝嫌弃地抹一把被他亲到的地方,压低声音说:“大晚上的,你肉麻什么?” 顾傲霆有点委屈,小声说:“总感觉中间躺着的是小北弦,你是我年轻时的妻子,咱俩刚结婚没几年。” 秦姝指指自己有细纹的眼角,“你看看我这张脸,也不像二十几岁的。” “不,你比二十几岁时更漂亮,更有风韵,像红酒,越陈越香,越陈越珍贵。” 秦姝浑身麻溜溜的,轻飘飘地白了他一眼。 顾傲霆见小逸风睡得香,掀开被子,拿了枕头挡在床边,防止掉下去。 他蹑手蹑脚地绕到秦姝身后,钻进她的被窝里,从后面贴到她身上。 他身体灼热的温度,透过睡衣传到秦姝身上。 秦姝心头一热,扭头翻他一眼,“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做什么?” “想做love。” 秦姝抬手按按发胀的脑门,“小逸风在这里,你羞不羞?” 顾傲霆嘴唇贴到她耳边,低声说:“他睡沉了,小孩子懂什么?很多年轻夫妻,不都这样吗?把孩子哄睡着后,偷偷摸摸地做,偷偷摸摸更刺激。” “你还年轻吗?” “我刚二十出头,年轻着呢。” 秦姝忍着笑,“那四十岁被你吃了?老不羞。” 顾傲霆不再说话,手挪到秦姝修长窈窕的瘦腰上,缓缓往下滑…… 他手法太娴熟,又太懂她。 秦姝有点受不住,心里潮潮的,像长满水草的池塘。 刚要进入佳境时,忽听一声奶呼呼的“爷爷”。 秦姝扑哧笑出声,破防了。 小逸风睁开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睡眼惺忪地瞅着他们。 顾傲霆不老实的手顿时僵住,一张英俊的老脸窘得不像样,“小崽崽,你怎么醒了?啥时醒的?都听到了什么?” 小逸风哪里懂那么多? 忽然张开小嘴,哇的一声,哭起来。 他一哭,瞬间把顾傲霆的心给哭碎了。 顾傲霆连忙整理好睡衣,掀开被子,绕到他身边,“是不是尿了?别哭了,爷爷马上给换纸尿裤哈。” 拉开他的睡袋,一看,果然是尿了。 顾傲霆手脚麻利地换完纸尿裤,小逸风很快睡沉。 秦姝唇角一抹得意的笑。 顾傲霆盯着她秀美的脸,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得意,明晚再好好收拾你。” 秦姝耳翼微烫,声音发软,轻嗔道:“一天天的,累死你个熊憨憨。” 第652章 化为骨灰 三天后。 乌锁锁的车祸案,警方调查得有些眉目了。 顾北弦派助理打听到点消息。 货车司机查出胃癌晚期,生无可恋,醉酒驾驶,超速撞上煤老板的豪车。 因为车速过快,撞击太猛烈,货车司机重伤,还没送到医院就咽气了。 乌锁锁没系安全带,事发时,正躺在煤老板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和他这样那样做不雅动作。 突然受到剧烈撞击,面部撞伤,身体多处骨折,断裂的肋骨斜刺入心脏,乌锁锁很快咽气。 煤老板抱着乌锁锁,被缓冲了一下,保住了一条命,但也昏迷不醒。 脸上血肉模糊,是被弹出的安全气囊炸伤的。 警方初步判定,是交通意外。 货车司机临死之际,醉酒报复社会。 得知这一消息,苏婳短促地笑了一下,笑和唇都是凉的。 五年前,撞死阿忠、撞伤她的那场车祸,也是这般,做得天衣无缝。 作案手法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也是以交通意外结案的。 要不是后来华棋柔等人招供,永远无法翻案。 五年后,同样的方式,落到乌锁锁身上。 很显然,是熟人作案。 熟人,又想弄死乌锁锁的,就只有顾凛。 顾凛指使养在外面的人干的,且,五年前他和他的走狗,一定认真研究过那场车祸,才会配合得如此融洽。 至于他是怎么指使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如今货车司机已死,乌锁锁这边没人管。 煤老板父母双亡,丧偶,有个女儿年纪尚小,并不懂法。 他的手下人只顾着趁乱捞油水,没人管那么多。 因无人上诉,案子很快了结。 乌锁锁冷冻在太平间的尸体,被运到火葬场火化。 警方联系不上乌锁锁的父亲乌锤,就联系上了乌锁锁的养父,楚砚儒。 看在养了一场的份上,楚砚儒在城郊给她买了块墓地,是公墓。 下葬这天。 天阴沉沉的,乌云压顶 明明是夏天,却凉嗖嗖的。 来送葬的人很少,只寥寥几个。 华老爷子走不了远路,没来。 保姆陪着小顾胤来的。 小顾胤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一个劲地哭着找妈妈,像前几天那样。 苏婳和顾北弦并肩走在人群后。 来送乌锁锁最后一程,不是同情,也不是看笑话,就是习惯了做事有始有终。 毕竟斗了那么多年,总得给她画个句号。 葬礼一切从简,没那么多讲究,更不可能开追悼会。 殡葬人员在墓地里挖了个坑,将乌锁锁的骨灰盒放进去,盖上土,立上石碑。 众人将手中的花,放到石碑前。 夏风吹起,将花吹得簌簌作响。 从此以后,乌锁锁在这世上彻底地消失了。 化成一把轻飘飘的骨灰,长眠于地下,再也跑不了了。 大概她怎么都想不到,机关算尽,却误了自己的性命。 年方二十七岁,就香消玉殒,死得不明不白。 一行人在墓地前,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楚砚儒回头,对大家说:“走吧。” 苏婳打量了他几眼,楚砚儒比上次见时,苍老了许多。 明明和顾傲霆一般大,顾傲霆意气风发,春风满面,像五十出头。 楚砚儒却一脸沧桑,中气不足,形销骨立,看着像快七十的。 几人一路无言,缓缓往回走。 楚砚儒走到一直哭着找妈妈的小顾胤身边,蹲下来。 递给他一支棒棒糖,摸摸他的头,楚砚儒重重地叹了口气。 也不管小顾胤能不能听得懂,楚砚儒说:“孩子啊,不是我不肯收留你,实在是怕了。基因这东西,真的太可怕了。华老爷子对你曾外婆那么好,结果她和华棋柔联手残害他的大女儿琴婉。我对华棋柔和乌锁锁那么好,华棋柔背着我私通,乌锁锁残害我女儿,害死我外孙。我在乌锁锁身上付出那么多心血,我重病快要死了,她不管不问,一听要为我捐肝,跑得比谁都快。怎么疼她,都改变不了她自私的本性。我得为墨沉和南音的孩子着想,也得为苏婳和北弦的孩子着想,我怕啊,怕再养出个白眼狼。你就好好跟着华老爷子过吧,我只能给钱,其他的,真给不了。” 小顾胤显然没听懂,拿着棒棒糖,泪眼啪嗒地瞅着他。 苏婳却听得心里酸溜溜的。 她并不是楚砚儒的亲生女儿,也一直拒绝和他相认,对他从始至终,都是排斥。 可他却口口声声,称她为女儿。 离开公墓,暴雨忽至。 哗地一下,仿佛一堵稠密的墙从天下倒塌下来。 保镖急忙撑起伞给他们打上,可是打伞没用,风一吹伞面翻飞,硕大的雨点直往身上招呼。 顾北弦将苏婳拥在怀里,飞快地上了路边的车。 楚砚儒则将小顾胤抱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着风雨。 他年迈体弱,跑不快,就慢腾腾地走。 大雨透过伞,淋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衣服。 小顾胤却被他护得很好。 苏婳隔着车窗望着暴雨中的楚砚儒,虽然他年轻时风流自私,没有下限,却也没坏到极致。 她想,如果当年楚砚儒没出轨华棋柔。 母亲华琴婉就没那么多坎坷,也不会借精生女,而她,不会被放到医院门口,更不会和顾北弦分开。 人生将顺遂许多。 人啊,年轻时的一个错误,有可能会影响几代人的命运。 顾北弦扯了纸巾,来帮苏婳擦头发和脸上的水。 又弯腰将她的鞋脱掉,去擦她的脚。 苏婳急忙抽回脚,“我自己来,脏。” 顾北弦轻轻拉回去,握着她白而纤细的脚踝,“哪里脏了,白得像新笋。” 苏婳无声地笑了笑。 有一种静态的美丽,像雪花一样,悄然落在她的眼角和眉梢间,散发出一种细细的幽香。 司机发动车子,原路返回。 开至半路。 后车的保镖突然打来电话,“顾总,后面好像有车跟踪我们!” 顾北弦的心一提,本能地将苏婳抱进怀里,护着,又拉了安全带系好。 生怕她出事。 苏婳忙问:“怎么了?” “有人跟踪我们,小心点为妙。” 忽然想到什么,顾北弦挂掉电话,拨出个号码,“是你吗?” 手机里面传来顾谨尧清冷而坚硬的声音,“算你聪明。” “你也来送乌锁锁最后一程?” 顾谨尧声音骤然提高,“别侮辱我!我是怕顾凛杀红了眼,暗中跟着保护你。” 明知他是保护苏婳,顺带着保护自己,可顾北弦还是开心,“大恩不言谢,等下下下下下下辈子,你投胎做女人,我娶你,换我保护你。” 安静片刻,顾谨尧道:“不了,我有云瑾,生生世世都被她预定了。” 第653章 南音出嫁 挂掉电话,顾北弦一偏头。 看到苏婳正拿一双漂亮的秋水眼,意味深长地瞅着他。 顾北弦揉揉她的头,“跟阿尧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你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都好到要私定终身了?你还要几辈子之后娶他,那我怎么办?我去娶云瑾吗?” 顾北弦忍俊不禁,抬手刮刮她挺翘的鼻梁,“风水轮流转啊,以前是我吃你和阿尧的醋,现在换成你吃我和阿尧的醋了。你不懂,我对阿尧越好,大家的关系就越牢固。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 “贫嘴。”苏婳嘴上嗔怪着,心里却是开心的。 开心顾谨尧被她身边所有人喜爱。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孤单了。 治愈缺爱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很多很多的爱,多到满溢。 回到日月湾。 风停雨歇,天气放晴。 一轮绚丽的彩虹横卧在清澈的天空中,赤橙黄绿青蓝紫,像仙女缠绕在臂弯的彩带,美不胜收。 城市的天空,很难见彩虹。 苏婳仰头看了一会儿,沉重的心情渐渐明朗。 穿过庭院,忽然看到院中高大的玉兰树。 苏婳的心忽地下沉。 从顾北弦手中抽出手,苏婳不由自主,走到玉兰树下,盯着那个天蓝色的小房子,目光沉痛。 这里葬着她和顾北弦的第一个孩子。 还未出世,就被乌锁锁母女联手残忍害死。 是她永生难忘的噩梦。 是她心底永不结疤的伤。 顾北弦走到她身后,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都过去了,仇人死的死,进监狱的进监狱,小逸风也出生了,放下吧。” 苏婳很轻地点一下头。 她缓缓弯下腰,用袖子把小房上的水珠,一点点擦干净。 苏婳轻声说:“孩子,安息吧。” 转身离开时,太阳从云层后面露出来,刹那间,光芒万丈。 当晚,苏婳做了个梦。 梦见一个白而漂亮的小孩子。 圆圆小脸,大眼睛,长睫毛,长着一对天使般的小翅膀,来向她道别。 小孩子看着小小软软,却会说话,张口喊她“妈妈”,说:“我要走了,以后还会见面的,等我啊,妈妈,一定要等我。” 说完冲她一笑,扑腾着小翅膀飞走了。 那笑像雪后初霁,像雨后彩虹,又像新生的朝阳,又萌又美。 苏婳伸手想抓住那孩子,却抓了个空。 心里怅然若失。 一下子醒了。 醒后发现唇角是扬着的,眼睛却湿润。 顾北弦一直没睡,听到细微动静,伸手来摸她,“又做噩梦了?” “不算是噩梦。梦见一个小天使,挥着翅膀,喊我妈妈,来向我道别,说还会和我再见面。” 顾北弦将她抱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笑而过就放下吧。咱不生了,生小逸风时吓到我了。” 苏婳把头埋到他的胸口,“顺其自然吧,怀了就生,反正我怀孕,比怀才还难。” 顾北弦沉默许久道:“你要非想生,我也没办法。但,我有个条件,不许给孩子取名叫‘顾天使’。” 苏婳本来心思沉重,一听这话,扑哧笑出声,“天使可比胖丫、狗子好听多了。” “后悔把顾纤云的名字,送给阿尧了。纤云、逸风,多登对。” “送出去就别要回来了,反正是你儿媳妇,肥水没流外人田。” “这倒也是。” 一夜好眠。 转眼间,到了顾南音大婚的吉日。 领完证,隔了两年半,才办婚礼。 一大清早,顾南音被秦姝叫起来,化妆,换喜服,梳理发型。 喜服即中式嫁衣。 是顾傲霆找国内高级定制嫁衣第一人设计的,由六个高级绣工耗时一年多,绣制而成。 嫁衣古典高贵,华美大气。 表面用金银丝进行了大面积的刺绣,绣了凤凰、福、喜等各种象征意义的纹饰,精美繁复,在灯光下璀璨夺目。 当然,也比一般嫁衣沉得多。 盛妆打扮过的顾南音,戴着凤钗玉簪,环佩叮当,换上这套华丽的嫁衣,粉面含春,丹唇未启笑先闻。 颇有点沉鱼落雁、倾国倾城那味儿。 漂亮得像从有古装剧里走出来的。 身为婚纱设计师的秦姝,见惯了中西各式美人,都被自家女儿美得呆住。 很快伴娘也来了。 伴娘是云瑾、鹿宁和沈鸢。 沈鸢上前抱了抱顾南音,“妹子,我已经当了三次伴娘了,这是最后一次,留给你。以后不能再当了,再当我就嫁不出去了。” 顾南音见她身形消瘦,化了妆也难掩倦容,便问:“你和周占怎么样了?” 沈鸢咧嘴一笑,“别问,问就是不想说。” 顾南音道:“你和我嫂子同年同月同日生,今年也28了。谈了这么多年,要是结不了婚,就换吧,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沈鸢瞟她一眼,依旧笑,“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 顾南音有点心疼她,“我准备了三束手捧花,一束给你,一束给瑾瑾,一束给宁宁,希望你们仨都早点嫁人。” 沈鸢心里一暖,想亲亲她,又怕亲一脸粉,便道:“借你吉言,如果我今年能嫁人,到时送你整猪整羊整头牛。” “好,那我等着了。” 说说笑笑间,接亲的人来了。 伴郎先打头阵,是顾谨尧和秦野。 却没见周占,取而代之的是沈淮。 沈淮是沈鸢继父的儿子,也是苏婳最早上班的那家古玩店的少东家。 沈鸢挡在门口,问伴郎要红包。 三个伴郎,秦野是她生父的养子。 沈淮是她继父的儿子。 都是她哥。 一人给她塞了个超大的红包,可把沈鸢这个财迷给乐坏了,立马闪身让开。 进门得找婚鞋。 这难不倒顾谨尧。 寻常人找半个小时的,顾谨尧一分钟不到就找到了。 侦察一番,解除剩下的障碍。 顾谨尧拿起手机,拨给楚墨沉,“沉哥,安全了,可以进来了。” 音乐响起。 楚墨沉闪亮登场,身着顾南音同款的中式喜服。 丰神俊朗,相貌堂堂。 顾南音大眼睛一亮,“哟,这位帅哥是谁啊?长得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微信给一个好吗?晚上一起吃宵夜。” 哪怕和顾南音同居两年半,楚墨沉还是被她逗得有点不好意思,闷闷道:“我结婚了,老婆特别漂亮,特别好。我的微信除了我老婆,谁都不给。” 众人哄堂大笑。 顾北弦和苏婳抱着小逸风,在外面听到顾南音这虎言虎语,也不由得啼笑皆非。 该办的仪式办完后。 楚墨沉要接顾南音走了。 身着隆重唐服的顾傲霆,眼圈倏地红了,一双大丹凤眼直勾勾地瞅着顾南音,“闺女,嫁过去后,墨沉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打电话告诉爸爸,爸爸替你教训他。” 顾南音瞟了他一眼,“得了吧您,只有我欺负墨沉哥的份。” 顾傲霆别过头,擦擦眼角,再回头,声音哽咽了,“楚砚儒那个老东西,要敢给你脸色看,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顾南音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您老想多了,他才不敢。在楚家,我是帝王蟹,横着走。”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要分别时,顾南音把所有人都抱了一遍。 抱完爷爷奶奶,抱哥哥、嫂子和小逸风,抱到最后,是秦姝。 顾南音把头埋到秦姝颈窝里,喊了一声妈,眼泪唰地一下子涌出来了,“我舍不得您。” 秦姝拍拍她的后背,嫌弃的口吻说:“别矫情,就几步路,开车一会儿就回来了,又不是嫁去国外了。” 嘴上说得云淡风轻,睫毛上却挂了泪珠。 第654章 南音婚礼 楚墨沉小心翼翼地抱起顾南音,抱得十分珍重,像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一对新人在伴郎伴娘的拥簇下,下楼。 大门外停着一水儿的豪车,阵容十分庞大。 穿上婚鞋,顾南音踩着寓意“步步登高”的花糕,上了打头的婚车。 楚墨沉紧紧握着她的手,激动异常。 顾南音手都被他攥疼了,脸在红色盖头下,冲他俏皮一笑,“别紧张,我不会跑。” 楚墨沉道:“感觉像在做梦,从小就喜欢你,今天终于美梦成真了。” 顾南音大喇喇道:“放心吧,墨沉哥,以后我会让你天天都做美梦的,不只做dream,还做love,让你做这世上最幸福最性福的人。” 楚墨沉啼笑皆非。 暗道,这虎丫头,这辈子恐怕都长不大了,虎虎可爱。 婚车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向海边。 婚礼在一艘豪华的大型邮轮上举行。 请的宾客和顾北弦苏婳结婚时,请的那拨差不多。 除了亲朋好友,就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楚墨沉抱着顾南音上了邮轮,道:“在邮轮上办婚礼也好,利于保密,省得有狗仔混进来,乱写一气。” 顾南音咳了一声,“婚礼地点是我老爹选的,我是在哪儿结都行。我老爹年轻的时候,婚礼在酒店办的。他想试试在邮轮上的感觉,自己不能再婚了,就强迫我在邮轮上办,他好跟着沾光。我们全家属他最浪,地上浪不开他了,要在海上浪。” 楚墨沉忍俊不禁。 再次感叹顾家家风,相当活泼,和他家截然相反。 婚礼在甲板上举行。 红地毯铺了厚厚长长一道。 鲜花气球,各式各样繁复浪漫的造型,将婚礼现场布置得大气奢华,美轮美奂。 举行完中式的拜堂仪式后,顾南音换上母亲亲手为她设计的华丽婚纱,耳颈间佩戴豪华珠宝首饰,全是外婆送她的传家宝。 在华丽婚纱和名贵珠宝映衬下,身高160.1的顾南音,顿时气场一米八。 成为全场最耀眼的星。 顾傲霆换了套质地精良的高定西装,领口打着骚包的黑色领结,挽起顾南音的手臂,走上红毯。 一岁半的小逸风和他两岁多的小姨恩恩,是花童。 小逸风穿着秦姝亲手设计的小西装,打着小领结,又萌又帅。 恩恩着一件白色纱制小礼服,长得像陆砚书,又像华琴婉,漂亮得像个小公主。 两个小人儿,可可爱爱。 一人拎一只小花篮,在后面帮顾南音提着婚纱的长拖尾。 走着走着,小逸风掉队了。 苏婳跟在旁边,小声提醒:“宝,跟上你小姨的步伐。对,就这么走,帅!” 在优美的《婚礼进行曲》中,顾傲霆郑重其事地把顾南音,交到楚墨沉手上。 顾傲霆英俊熟透的脸一脸严肃道:“从今天开始,我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你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对我女儿好,不许打她,不许骂她,重话也不许对她说,更不许惹她生气。她爸爸妈妈公公婆婆哥哥嫂子小侄子,可都不好惹。” 楚墨沉忙说:“岳父大人不用担心,我疼她都来不及,哪里敢惹她生气?” 顾南音轻轻翻了顾傲霆一眼,“好了老爹,今天主角是我和墨沉哥,您老就别抢戏了。” 台下离得近的宾客,闻言一阵大笑。 参加了那么多婚礼,这次的最有意思。 在主婚人的主持下,顾南音和楚墨沉交换戒指,发誓,亲吻。 吻顾南音的时候,楚墨沉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顾南音反过来安慰他,“别哭,这么多人看着呢,想哭晚上再哭。” 楚墨沉泪流得更凶了,是被顾南音逗的。 重要流程走完后,开宴。 顾南音去豪华舱房换敬酒礼服。 换好后一出来,迎面碰到刚换完衣服的顾傲霆。 顾南音上下打量他一眼,“得嘞,老爹,说好的您就换四套衣服,这是准备了几套?在家一套,上邮轮一套,拍照时一套,刚才陪我走红毯一套,这又换了一套。等会儿,您是不是还要再换三套?墨沉是新郎,才两套衣服,您就别抢他风头了好吗?” 顾傲霆抬手整了整领带,若无其事道:“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心肝宝贝,都送给他了,我抢下他的风头又怎么了?” 顾南音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我看您不该叫顾清流,应该叫顾风头。” 顾傲霆不悦,“你这孩子,没大没小。顾风头难听死了,还是顾清流好听,你妈的审美一直高于你。” 话音刚落,秦姝一身优雅的酒红色礼服,从舱房里走出来。 顾傲霆立马低眉顺眼,上去挽住她的手臂,喜滋滋道:“小姝,我们走。你看我这身西装好看吗?我是不是今天中老年男人中,最帅的一个?” 秦姝浑身麻嗖嗖的,敷衍道:“是,您比蟋蟀还帅。” 来到宴会厅。 秦姝脚步忽然停下。 陆翰书正同陆砚书说说笑笑,朝这边走过来。 看到秦姝,陆翰书神色一滞,目光落到两人挽着的手臂上,眼神黯淡下来。 哪怕早就听陆砚书说过了,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 情绪不受理智控制。 秦姝弯起唇角,冲陆翰书礼貌道:“你好。” 陆翰书调动脸上肌肉,挤出个不失风度的笑,“你好。” 顾傲霆手滑到秦姝手上,和她十指交握,故作大方,冲陆翰书笑道:“陆董,我和我太太早就重归于好,会白头偕老,百年好合,请祝福我们吧。” 陆翰书笑容僵在唇角,机械地说:“祝福你们,祝福你们百年好合。” 婚宴宾客众多。 顾南音和楚墨沉一起敬过酒后,顾南音像个花蝴蝶一样,穿梭于众宾客间,挨桌打招呼。 她笑容甜甜的,小嘴巴又巧,把每桌客人都哄得舒舒坦坦,开开心心。 这点让苏婳暗暗羡慕。 又替哥哥楚墨沉开心。 顾南音虽然天真烂漫,仿佛心无城府,永远长不大,却遗传了顾傲霆的基因,擅长交际,性格讨喜,日后必成哥哥的贤内助。 婚宴结束。 热闹热闹一天,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回到豪华海景舱房。 房间里鲜花铺地,浪漫满屋。 可顾南音顾不上欣赏了,甩掉高跟鞋,跑去卫生间卸了妆,冲了个澡。 出来坐在床上,揉着酸疼的脚。 楚墨沉冲好澡出来,拉过她的脚,帮她揉,“让你穿平底鞋,你不听,高跟鞋把脚都磨红了。” 顾南音唇角微微翘起,“没办法,伴娘们都太高了。沈鸢得1米65以上,鹿宁将近1米7,瑾瑾更过分,至少得1米73。我要是不穿高跟鞋,就成小矮人了。” 楚墨沉不以为意,“我就喜欢娇小的。” 顾南音忽然想起什么,手摸上他的腰肌轻轻揉了一把,眼角漾起春意,意味深长地瞟着他,“因为娇小的,可以抱在怀里做,对吗?” 楚墨沉被她撩得心里直起火,握住她的手,“你今天累坏了,休息两天再做吧。” 顾南音的确累坏了,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穿梭于上千宾客间。 今天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对楚墨沉生意有帮助。 楚墨沉是个做实事的人,不擅长交际,那她就得帮他打理好关系。 所以顾南音卯足了劲儿地应酬,先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累得脚疼、腿疼、胳膊疼,浑身酸疼无比,筋疲力尽。 可是累归累,那事儿她还想做。 顾南音懒洋洋地朝楚墨沉伸出一只纤纤玉臂,大眼睛波光潋滟,“来,相公,扶我上去。” 楚墨沉一怔,“你不是喊着累吗?” “累,但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洞房花烛夜自然要造人,洞房花烛夜造的人,简称洞人,洞人,动人,楚楚动人。我要在今晚怀个楚楚动人的女儿,好娶小哥哥家的顾骁。” 楚墨沉真是服了她这张舌灿莲花的小嘴。 心服口服,身服。 他扶着她,坐到自己腿上。 顾南音得逞一笑,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握住,一拍他的肩膀,“来,相公,快点动起来!” 第655章 南音洞房 楚墨沉笑场了。 这么虎的媳妇,没谁了。 他笑着扯掉自己的睡袍系带,大手从顾南音的睡袍下摆探进去,握住她细而软的腰,扶着她…… 他掌心灼热,似带着电磁,所到之处激起阵阵火花。 顾南音心里渐渐滚烫起来。 婚宴的时候,她喝了三小盅白酒,这会儿上来了些微醉意。 被楚墨沉这么一撩,情与欲瞬间被点燃。 她骤然化身一只小母虎。 突然两腿用力,一夹楚墨沉的腿,低头去吻他,吻得很用力,舌头和嘴唇都不遗余力。 她逐渐进入一种亢奋的状态,吻得热情而放肆。 她下了多么大的劲儿啊,楚墨沉的嘴都要被她亲得失血了。 她就像一团熊熊烈火,浑身都是灼烫的,像烧红的炭。 烫得楚墨沉受不住。 心跳如紧锣密鼓,胸中似有上千万匹马在狂奔,他猛地翻身,将她按在身下…… 两个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互相吞吐,煽风点火! 房顶在变形,灯在摇晃,地上洒落的花瓣仿佛都飞了起来,空气呼呼流动,一切都在扭曲和幻化! 来了! 万马奔腾,洪水决堤! 一对新人,在这洞房花烛夜,拥有了惊人的爆发力! 海上起风了。 风刮起海浪,一浪高过一浪! 澎湃! 汹涌! 呼啸! 涛声阵阵,和舱房内的春色,互相映衬。 情与欲的起起落落,被钙化在这永恒的一刻。 风停浪止之际,顾南音累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细细绵绵。 漂亮的小脸粉白粉白的,似四月的蔷薇花瓣,盎然的大眼睛春意弥漫,额前细发被香汗打湿,锁骨下白皙皮肤上染了片片绯色,比黄昏的晚霞还要醉人。 露在被子外的手臂,细而软绵。 细长的腿也软软的,宛若三月随风摆动的柳枝。 颇有点“笼街细柳娇无力”的韵味。 楚墨沉贪恋地凝视了她小半天,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抱得紧紧的。 这是他的妻,是他往后余生的伴,是他苦闷生活中的糖。 又甜又虎,纯真热情。 和她在一起之后,他的生活不再枯燥烦闷,不再孤苦无依。 以前以为最亲的人是母亲,现在才知,是妻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休息了会儿,楚墨沉去卫生间端来水,帮顾南音清洗,又接了杯水给她喝。 放下杯子,顾南音忽然掀开被子坐起来。 楚墨沉纳闷,“怎么了南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南音揉揉眼睛,跳下床,拿起衣服就往身上穿,边系扣子边说:“我想我妈了,我要去看看她。” 楚墨沉哭笑不得,“这么晚了,她肯定睡了,明天一早再看吧。” “不,我现在就要去看,不看她一眼,我睡不着。” 楚墨沉只好拿起裤子,帮她穿,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思维很清晰,我就是想我妈了,特别想。领证和办婚礼不一样,婚礼一办,就感觉真嫁出去了。难怪我老爹一直拖着,不让我办婚礼。不办婚礼,我就还是顾家人,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婚礼办完,我就成楚家人了,成了别人的儿媳妇。” 楚墨沉安慰道:“你可以把我想象成倒插门,这样感觉会好点。” “还是不一样。” 匆匆穿完衣服,顾南音趿拉上拖鞋就往外走。 楚墨沉无奈一笑,紧跟上去,扶着她。 一出门,看到本该安静的走廊,好热闹。 除了巡逻的保镖们,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是顾谨尧、鹿宁和秦野。 三人正在商量什么。 顾南音颠颠地跑到他们面前,仰起脸问:“小哥哥,亲哥和嫂子,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走廊开联合国际会议呐?” 三人闻言,顿时露出笑意。 顾谨尧打量顾南音一眼,见她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脚上却踩着拖鞋,问:“新娘子,累了一天不好好休息,大半夜跑出来做什么?” 顾南音不好意思地揉揉头发,“我,嘿嘿,就是想我妈了,去看看她老人家。” 三人心领神会,唇角情不自禁漾起一抹宠溺的笑。 这就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 哪怕岁数再长,哪怕嫁人了,内心依旧潜藏小女孩儿的一面。 顾谨尧和秦野异口同声道:“快去吧。” 顾南音脆生生道:“好嘞!” 秦野补一句,“把老顾赶出来,你今晚陪咱妈睡。” 被识破了小心思,顾南音更加不好意思了,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匆匆朝顾傲霆和秦姝的舱房跑去。 楚墨沉紧跟上去,生怕她腿软摔倒了。 三人看着这对恩爱的新人,扬唇一笑。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顾谨尧抬腕看了看表,对秦野和鹿宁说:“现在是十一点,到明早六点还有七个小时,我们三人分开来值。我值到凌晨两点,换鹿宁出来。四点后,换野哥。” 凌晨十一点到二点,是人最困的时候,也是坏人最喜欢作恶的时间。 两点到四点,次之。 四点后天就要亮了,傻子才会选在那个时间段动手。 鹿宁和秦野对视一眼,“行,听你安排。” 顾谨尧略一颔首,对鹿宁说:“你留步,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秦野不悦,瞥他一眼,“有什么话不能当我面说,还得瞒着我?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鹿宁拿胳膊肘轻轻推他手臂一下,“你先回房,我马上回去。” 秦野气焰瞬间消灭,眉眼含笑,“好,我回房等你,你们别说太久。” 顾谨尧给了他一个“啰嗦”的眼神。 等秦野进屋,顾谨尧朝前走了走。 鹿宁跟上。 走至无人处。 顾谨尧问:“乌锁锁死了,你知道吗?” 鹿宁点点头,“听阿野说过。” 顾谨尧道:“顾凛虽然被关起来了,一帮手下还在外面活动。乌锁锁死得不明不白,作案手法细致高明,连警方都瞒过了。我怀疑蔺老头的降头已经解了,暗中找了人帮他。如今顾凛被判刑,蔺成枭一家潜逃海外,就怕蔺老头绝望之际,来个破罐子破摔,下狠招。我们在明,敌人在暗,防不胜防。为了杜绝悲剧再次发生,我已经派人去东南亚找他了,你爸也派人去找了。希望这次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鹿宁眼神清明,“我会帮忙督促我爸,让他尽心尽力。” 顾谨尧嗯一声,不再说话,却也没让她回去。 鹿宁觉得他好像有心事。 盯着他英俊冷沉的面容仔细看了几秒,鹿宁忽然意识到什么。 清亮的小鹿眼慢慢灰下来,似蒙了一层薄尘。 她微微垂下眼睫,盯着地面,不出声。 许久之后,鹿宁缓缓抬眸,“等我爸找到蔺老头,把他送进监狱,我就离开阿野。” 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是一个女战士才会有的坚定。 第656章 永生难忘 鹿宁这么说,顾谨尧并不觉得意外。 像他们这种在异能队待过的,都受过非人训练,不只身体,还有思想上。 身心会比常人狠硬,思想也比常人忠诚,心胸更比常人宽广,誓死效忠,永远以大局为重。 关键时刻,为了大局,牺牲小我,甚至去死,都是常有的事。 只是这事落到身边人身上,就特别纠结。 所以顾谨尧拖到现在,才找鹿宁。 话就在嘴边,却如千斤重,怎么都说不出口。 顾谨尧沉默很久,才开口:“很痛苦吧?” 鹿宁很淡地笑了笑,“我一直都有心理准备,从前年就有,只是在等一个契机。和阿野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很开心,很知足。这些开心,足够支撑我过完下半生了。” 她面色平静,心绪宁和。 仿佛在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 顾谨尧却很清楚她心底的痛苦与难过,不由得肃然起敬,“你很令人敬佩,怪只怪你父亲。” 鹿宁苦笑,“是啊,怪他太贪婪。贪婪就像一粒沉睡的种子,平时还好,一遇到合适的土壤,就会发芽。偏偏他是我父亲,是生我养我的人,我又不能怎么着他。像我这种,要么孤独终老,要么嫁个普普通通的独生子。嫁个父亲强的富二代,都怕我爸等不及,把人家父亲给害死了。” 她后面是调侃的语气,可能想活跃一下气氛。 顾谨尧却笑不出来,“我会补偿你。” 鹿宁婉拒,“不用,我和阿野交往,不是为了钱。” “不管怎么说,你爸也做了不少贡献,就当给他的吧。” 鹿宁笑,“但是他也给顾家添了很多烦恼,扯平了。” 顾谨尧默了默,“你回去休息吧。” “好。” 回到舱房。 一进屋,鹿宁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 秦野将她抱进怀里,下颔抵着她的头顶,肢体间透着依恋,“你们俩聊什么了,怎么聊这么长时间?我都等不及,要去找你了。” 鹿宁平静地说:“没聊什么,就说了下蔺老头的事。” 秦野牵起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鹿宁微微一笑,“走廊里冷,起风了。” “睡吧,等会儿我们还得值班。” “嗯。” 两人上床,关上灯。 黑暗轰隆隆笼罩了整间房。 鹿宁异常沉默,默默盯着秦野坚硬冷峻的脸,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永生难忘。 三人联手,带着保镖,一夜警惕。 不给居心叵测之人,一丝下手的机会。 平安到天亮。 舱房恢复热闹。 顾北弦派人给三人准备了营养丰富的早点。 吃过早餐后,三人回房补觉。 邮轮宴会厅里。 众多宾客坐在硕大的圆桌前,热热闹闹地吃早餐。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一派岁月静好。 顾北弦却深知,这片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负重前行。 顾南音穿着漂亮的礼服,坐在陆砚书和华琴婉这桌。 她夹在恩恩和小逸风中间,不时拿食物喂他俩,一口一个“小姑子”“小侄子”,叫得好甜。 顾北弦和苏婳也坐在这一桌。 苏婳不时给母亲夹吃的,一边是养母苏佩兰,一边是生母华琴婉。 给这边夹完,不忘给那边夹,不偏不倚。 顾北弦则给苏婳夹菜。 陆砚书坐在上座,看看妻子,看看一大一小两个亲生女儿,再看看小外孙、女婿和继子的媳妇顾南音,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 原以为后半生就守着疯了的华琴婉,孤苦地过完这一生。 没想到苏婳竟然是他的亲生女儿。 更没想到华琴婉的疯病能好,还给他生了个聪明贴心的小女儿。 正当陆砚书心满意足,无限感慨之际。 一道幽怨的目光,朝他们这桌看过来。 是顾傲霆。 顾傲霆哼一声,扭头对秦姝说:“你看看,养孩子有什么用?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了,全跑陆砚书那桌去了。儿媳妇过去就罢了,儿子也像不值钱似的,往那里钻,连我大孙子都被拐去了。” 秦姝夹起一只海参塞进他嘴里,“吃,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顾傲霆委屈,“你是亲老婆吗?一点都不护着我。” 秦姝扫他一眼,“北弦和你同一公司,成天同进同出。每到周末,你就往小逸风跟前凑,连姓都是你的姓。就今天日子特殊,一家三口,跑去砚书和琴婉那里坐一下,你就开始发牢骚,心怎么那么强呢?” 顾傲霆想了想,也是。 连忙把海参咀嚼完咽下去,他换了副笑面孔,“夫人说得极是,是我狭隘了。以后要向夫人学习,做一个心胸大的人。” 嘴上这么说,顾傲霆的视线却一直黏在小逸风身上。 脚后跟半抬,做出随时往前扑的架势。 生怕顾南音给小逸风喂错东西,更怕小逸风从宝宝椅上摔下来。 一颗心啊,全扑在宝贝大孙子身上。 顾傲霆的老友楚砚儒,正好相反。 视线一直悄无声息地落在华琴婉身上。 想看,又不敢看,就偷偷摸摸地用眼角余光瞟。 面上看不出,心里却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当年他没出轨华棋柔,那么陆砚书的幸福,就是他的。 温婉漂亮的妻子,清雅聪慧的女儿,帅萌可爱的小外孙。 一切一切,全都是他的。 一手好牌,被他打得稀巴烂。 脚上忽然钝钝一痛。 楚砚儒低头一看,是老母亲拿脚踩他。 楚砚儒不悦,“妈,无缘无故的,您踩我脚做什么?” 楚老太太拿眼剜着他,压低声音骂道:“都怪你!放着好好的老婆不知道珍惜,去勾搭小姨子。替人家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到头来什么也没落着。看看顾傲霆,看看陆砚书,再看看你,啥也不是!” 楚砚儒也是好面子的人。 儿子的大喜之日,被母亲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脸上挂不住。 他灰头土脸,看向楚墨沉,“你和南音领证都两年半了,怎么一直没孩子?” 楚墨沉回:“已经开始备孕了。” 楚砚儒脸色这才稍微好看点,“你俩基因好,多生几个。” 楚墨沉想也不想,“这个得看南音,她说了算。” 楚老太太语重心长,“墨沉啊,你以后可别跟你爸学,守着南音好好过。虽然南音那孩子咋咋呼呼的,但是心眼儿好,你别做对不起人家的事。老话说,女主财,老婆是家里的财位。伤老婆,破财,你爸就是最好的例子。” 难得听奶奶说这么正的话,楚墨沉道:“不会。” 忽听楚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锁锁那丫头死得可惜,要真是你爸的亲闺女该有多好。当年,我没少疼她。她生的那个小男孩,听说被华天寿收养了。我见过一次,长得很俊,可惜了。” 楚砚儒的父亲楚岱松,咳嗽一声,“你少说两句吧,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楚老太太斜他一眼,“华天寿得过白血病,身子骨不比从前硬朗,他要是先走了,那孩子可怎么办?可怜唉。” 一桌人皆低头吃饭,没人回应她。 婚宴要连摆三天。 众人有要提前离开的,就会派船送回去。 有空闲的,就在邮轮上吃喝玩乐。 想冲浪的,想玩的,想下海浮潜的,邮轮上设备应有尽有。 想去附近小岛玩的,也有专人奉陪。 摆到第三天,邮轮上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鹿巍。 上了邮轮,找工作人员问清楚顾傲霆的房间。 鹿巍气势汹汹,直奔顾傲霆的舱房而去。 砰砰敲门。 顾傲霆打开门。 鹿巍睨他一眼,“顾傲霆,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有你这样办事的吗?” 第657章 向他逼婚 顾傲霆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衬衫袖口,道:“你嚷嚷什么?一把年纪了,注意点风度好吗?如果不懂什么是风度,就向我学习。” 鹿巍怒意不减。 他提高嗓门,“别扯那么多!我就问你,嫁女儿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邀请我?有没有把我当成亲戚?” 顾傲霆就笑啊,“云瑾受伤,虽说是顾凛找人做的,但你也从中推波助澜了吧。我邀请你来,是让你暗中对付我,还是对付我的儿女和孙子?我是大度能容天下事,可我不傻。” 鹿巍心虚,眼神微微躲闪。 等再开口时,他气焰弱了两分,“你最小的女儿都结婚了,快点把阿野和宁宁的婚事也办了吧,俩人年纪都不小了。” 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逼婚! 顾傲霆猜出来了。 他慢腾腾地掸掸袖子,“孩子们的事,他们自己说了算,我想管也管不了。” 鹿巍刚平息的气一下子窜了上来,眼神透着狠意。 他怒道:“怎么着,你儿子想白睡我女儿?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虽然我钱赚得不如你多,但我鹿巍绝不是吃素的!惹急了我,我什么招都能使出来!” 顾傲霆扯扯唇角,“阿野从去年就要和鹿宁领证,是她不同意。” 鹿巍深吸一口气,“宁宁脸皮薄,只要你们明媒正娶,她肯定会嫁!” 顾傲霆懒得和他争辩,摆摆手,“你去找鹿宁吧,你们父女俩商量好再说。这几天是我女儿的大喜日子,我不想跟你吵。” 鹿巍冷冷瞅他几眼,转身就走。 出门打电话,找到鹿宁。 进了她所住的舱房,鹿巍咚的一声把门关上。 扫一眼鹿宁,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傻不傻?阿野要和你领证,你为什么不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他?你图什么?” 鹿宁面无波澜,只淡淡道:“说完了吗?” “没完!你们今年必须要结婚!刚才顾傲霆答应我了,只要你愿意,他就同意。” 鹿宁默了默,“等你找人把蔺老头抓回来,送进监狱,我们就结。” 鹿巍盯着她的眼睛揣摩两秒钟,“你们该不会想利用我吧?等我把蔺老头抓回来,你们就卸磨杀驴?” 鹿宁平静地说:“我很爱阿野,但凡事情有转机,绝不会放弃。”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帮忙抓蔺老头,你和阿野结婚。” 鹿宁右手举到耳边握成拳,“要发毒誓吗?如果我做不到,就让我死……” 鹿巍急忙抬手往下压,“打住打住!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爸爸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不想你被阿野玩弄了。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成天没名没分地跟着他,像什么话?只同居不结婚,搞得我在单位都抬不起头来。” “我要换衣服了,您请回吧。” “好,抽空好好劝劝你妈,她现在一心要跟我离婚。” 鹿宁敷衍地嗯一声。 鹿巍拉开门走出去。 去甲板上,找到秦野。 鹿巍换了副笑模样,“女婿啊,宁宁说,等我把蔺老头抓回来,她就同意跟你结婚。” 秦野却高兴不起来。 隐隐觉得等蔺老头进了监狱,鹿宁就会离开他。 鹿巍邀功似的口吻说:“我认识三教九流的人比较多,多找点人手去抓蔺老头,争取让你俩早点结婚。” 秦野点点头,“好。” “找人需要这个。”鹿巍抬起右手。 拇指和食指中指搓了搓,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秦野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递给他,“密码是鹿宁的生日,里面有几百万,够了吗?” 鹿巍顿时喜上眉梢,接过卡,“差不多,不够再说。” 怕秦野瞧不起他,鹿巍又补充道:“其实我不缺钱。虽然我在单位混得不怎么样,可我在外面香着呢,私活接了不少,私房钱也存了很多。等你和宁宁结婚,我会给你们准备一份大礼。” 秦野眉眼淡然,“不必,你别害我家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鹿巍不悦,“别把我想得那么龌龊,我是有大格局的人,怎么可能成天想着害人?” 秦野冷笑,“是挺大,手都伸到阿尧那里了。要是再大点,就要称霸全球了。” 鹿巍眼神微微变了变,阴着脸道:“等我消息吧。” 他捏着卡,转身走了。 鹿巍一走,天高云淡,邮轮上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前方有小岛。 云瑾提议去岛上玩一会儿。 顾谨尧找来快艇。 顾北弦、苏婳、秦野和鹿宁,跟着一起上了快艇。 众人来到岛上。 小岛气候湿润,繁花盛开,路边的椰子树坠着沉甸甸的椰子,颇有异国风情。 虽然是夏天,这里却凉爽宜人。 海风拂面,带着海的气息,好不惬意。 可能位于深海的原因,岛上游人很少,半天都见不着人影,比较原生态。 去惯了各式各样商业化的小岛,这种原生态的岛,更容易让人心情放松。 顾北弦牵着苏婳的手,漫步在岛间小路上。 因为有顾谨尧、鹿宁和秦野,他们连保镖都没带。 秦野和鹿宁并肩走在后面。 再往后是顾谨尧和云瑾。 走着走着,鹿宁故意放慢脚步,等着云瑾。 她问云瑾:“小腹伤口还疼吗?” 云瑾微微一笑,“不疼了,别放在心上。” 鹿宁拉开口袋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张带着体温的银行卡,递给她,“这里面是我的薪水和奖金,不多,算是一点补偿。” 云瑾推回去,“跟你无关,顾叔叔已经给我补偿了。” “拿着吧,这样我心里好受点。” “真不要。” 鹿宁拗不过她,便道:“日后若有事,请一定告诉我,必赴汤蹈火。” 短短一句话,从鹿宁口中说出来,掷地有声。 不是客套话,也不是敷衍,而是那种,一旦她有难,鹿宁会真的不惜一切去帮她。 云瑾忍不住多打量了鹿宁几眼。 见她一头漆黑短发,眉眼英气,身形高挑笔直,步伐英姿飒爽。 女人帅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云瑾不由得对她心生好感。 鹿宁被云瑾看得有点不自在,加快脚步,追上秦野。 等他们走远,云瑾压低声音对顾谨尧说:“我好喜欢鹿宁姐,发现她和你很像。话虽然不多,但是特别义气,特别可靠,让人很有安全感。” 顾谨尧放慢脚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她父亲借顾凛的手,伤了你,你一点芥蒂都没有?” 云瑾笑,“她爸是她爸,她是她,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 顾谨尧勾唇,“你真的挺豁达。” 云瑾唇角漾起小小梨涡,“我随我爸。我爸人如其名,云阔海,阔海阔海,宽阔的大海,大海里能撑船嘛。” “你们家人心胸都挺宽阔,只你姐姐是个例外。” “可能正正得负吧。” 话音刚落,顾谨尧眼神忽然一硬,路边成熟的椰子,眼瞅着就要坠落,苏婳正好走在那棵椰树下。 他倏地闪身上前! 眨眼间,就到了三十米开外! 他一把推开苏婳! 顾北弦急忙将苏婳抱进怀里! 与此同时,鹿宁也到了椰树下,纵身一跃,将坠到一半的椰子接住! 落地时,鹿宁看到秦野将顾北弦抱进了怀里,手捂着他的头,整个身体以保护的姿势护着他。 鹿宁盯着秦野,恍了下神。 本能暴露了他真实的心理。 他多么爱这个弟弟。 确切地说,应该是怕弟弟受伤,母亲会伤心。 亲情于他,大过天。 想到父亲的所作所为,鹿宁苦笑,心里暗暗下决定,必须要在父亲伤害顾北弦之前,离开秦野。 她太爱他了。 爱到舍不得让秦野夹在亲情和爱情中间,左右为难。 更不想把她的幸福,建立在所有人的痛苦之上。 第658章 唯一的妻 危险解除。 见是虚惊一场,秦野急忙松开顾北弦。 贴心地帮顾北弦整了整头发和衣服,秦野道:“没想到就是个椰子,吓我一跳。阿尧和鹿宁那架势,我还以为有人要偷袭你。” 顾北弦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很感动。 得哥如此,夫复何求? 不只哥好,顾谨尧和鹿宁也是万中无一。 “啪啪啪!” 云瑾鼓起掌来,“你们几个好厉害!短短一瞬间,你们同时完成了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配合得行云流水,像提前排练过似的。” 顾谨尧连忙走到她身边,低声解释:“换了谁,我都会去救,你别多想。” 云瑾冲他莞尔一笑,手指竖到唇边,“嘘”一声。 示意他不要多说。 云瑾踮起脚,趴到他耳边,小声说:“我是真心夸你们,不是阴阳怪气。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大到小,从心到手,从骨头到皮,再到肉,都是我的。我再不自信,就是自寻烦恼了。” 她这话,很难不让人多想。 顾谨尧被她撩得心里直发热。 “砰!” 鹿宁忽然一拳劈开手中的椰子,分别递给苏婳和云瑾,“你们尝尝,熟透了的野生椰汁,比超市卖的好喝。” 云瑾惊呆了,“你好厉害!平时我得用锤子才能撬开。” 鹿宁笑,“你家阿尧比我厉害得多,你要夸,就夸他。” “你们一样厉害!”云瑾接过椰子,递到顾谨尧唇边,“你先喝。” 顾谨尧低头喝了一口。 云瑾就着他喝椰汁的地方喝,边喝边冲他甜甜地笑。 空气仿佛都变得清甜起来。 苏婳有点羡慕,感慨道:“年轻真好,随便一个小动作,都甜得齁人。” 顾北弦端起椰子,递到她唇边,“你也才二十八岁而已,别老气横秋的。” 苏婳抿了口椰汁,“我和她差不多大时,正为怀不上孕而烦恼。” 顾北弦握住她指尖,“以后不会有烦恼了。” 苏婳嫣然一笑,“是啊,小逸风出生了,聪明可爱,再来个女儿就完美了。” 鹿宁默默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更加坚定了要离开秦野的决心。 不离开,依着父亲的性子,扫除所有障碍后,肯定要对顾北弦下手。 一旦顾北弦出事,顾傲霆就只剩下秦野一个儿子了。 只能重用他。 而她,又不能把自己父亲给杀了。 在恰当的时机,离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喝完椰汁,苏婳走到路边花丛中,弯腰摘了一些颜色绚烂的野花。 手指在野花上七绕八绕,很快编出一个繁复漂亮的花环。 接连编了三个,苏婳递给云瑾和鹿宁。 云瑾接过来,兴冲冲地戴到头上。 鹿宁从小不爱红妆,爱武装,这是第一次戴花环,有点难为情。 但是戴上后,真的很漂亮。 将眉眼间的英气遮掩了一些,多了点女人才有的柔媚。 秦野一双眼睛黏在她身上挪不开。 云瑾摆弄着头上的花环,突然有感而发,“忽然发现我们仨,都是为国做贡献之人。苏婳姐一双妙手修复古董,保护祖宗留下的文化瑰宝。鹿宁姐在异能队,护卫国家平安。我在击剑队,为国争光。” 鹿宁道:“你和苏婳名气大一些。我在异能队,要低调保密,做的事,不能为外人所知。” 苏婳抬眸看向她,“你从事的工作却是最凶险的,默默付出,不求名不求利,十分难得。” 鹿宁无声一笑。 自己父亲那样,可这些人却从不拿有色眼光看她。 尤其是苏婳,给足她尊重。 想到不久后的别离,鹿宁不由得感伤。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苏婳,“帮我和阿野拍几张照片吧。” “好。”苏婳接过来。 鹿宁拉着秦野走到路边鲜花前,将头朝他身边微微倾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 苏婳给二人接连拍了好几张。 盯着手机中的照片,苏婳微微出神。 虽然照片里,两人都笑得很灿烂,可苏婳却莫名的,有种悲伤的感觉。 换了个地方,又拍了几张,鹿宁道:“可以了。” 苏婳把手机递给她。 鹿宁对照片很满意,“你们画画的,审美就是好,拍得很漂亮。” 苏婳言笑晏晏,“是你和野哥男帅女美,随手一拍,就是风景。你要让我给猪八戒拍,怎么拍也拍不成唐僧。” 众人皆笑出声。 在岛上溜达了一圈,这里未开发,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几人乘快艇,返回邮轮。 当天下午,邮轮开始返程。 次日一早,众人上岸。 鹿宁坐进秦野的车。 途经一家大型婚纱馆。 秦野突然开口,“我们去拍婚纱照吧。” 鹿宁心里微微一痛,“别拍了,苏婳已经帮我们拍过照片了。” “我要领证,你不愿意。婚我求了无数次,你都不同意。我想要孩子,你也拒绝了。婚纱照,就答应我吧。” 他声音虽硬,语气却带了点祈求的意味。 鹿宁不忍拒绝,“好。” 怕她反悔,秦野马上将车调头,开至婚纱馆前。 停好车,拉着她的手,走进婚纱馆。 由工作人员带着来到贵宾区,秦野和鹿宁坐下。 秦野开始咨询拍照事宜。 工作人员热情地介绍起来。 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干练不失娇甜的女声,“秦先生?” 秦野和鹿宁闻声,回眸。 看到一道精致时髦的身影,朝他们走过来。 是云恬。 云恬落落大方一笑,“好巧,你们这是快结婚了吗?” 秦野不知该怎么回答,便点点头。 云恬唇角微微下垂,很快扬起来,“恭喜啊!恭喜!办婚礼时,一定要给我下请帖。南音的婚礼,我虽然没去参加,但是礼到了。我挺喜欢你们这一家的,以后一定要常来常往。” 秦野礼貌道:“好。” 云恬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打量鹿宁几眼,云恬笑盈盈地对秦野说:“还记得那年顾凛刁难我,你甩飞刀帮我,好帅!你帮了我,说要感谢你的,一直没机会。等你们拍完婚纱照,我请你们吃顿饭,聊表谢意。” 秦野抬手搭到鹿宁手上,“我爱人出枪的姿势更帅。我当时真不是帮你,只是单纯看顾凛不顺眼,借机修理他,别想太多。” 云恬尴尬了一下。 为缓解尴尬,她开口道:“这家婚纱店老板是我们公司的客户,我让他给你们打个折吧。” 秦野没什么表情,“不用,我们不缺钱,谢谢。” “那好吧。”云恬耸耸肩,“你们忙,我去楼上见老板了。” 秦野敷衍地嗯一声。 等工作人员介绍完,秦野和鹿宁上楼。 开始化妆,换衣服。 第一套是旗袍。 鹿宁从更衣室出来时,身上穿一袭海棠红色刺绣紧身旗袍,将腰身修饰得窈窕婀娜。 头上戴了假发,乌云般的鬓发绾在脑后,脸上化了妆,眉眼如黛。 好看得像民国电影海报里走出来的。 秦野见惯了鹿宁穿一身黑,英里英气的模样。 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妩媚的妆扮,妩媚近妖,不由得怔住,眼里跳跃着大写的惊艳。 怔怔看了数秒,他迎上前,握住她的手。 却发现她手指冰凉。 秦野以为她介意云恬,握紧她的手,低声道:“放心,无论以后我们走到哪一步,你都是我唯一的妻。你嫁,我娶。你走,我终生不娶。” 鹿宁心如刀绞。 第659章 送护身符 秦野和鹿宁并肩走进摄影棚。 按照摄影师和助理的要求,对着镜头摆姿势,拍照。 两人平时都不怎么拍照,姿势摆得很僵硬。 好在颜值高,不太影响拍照效果。 旗袍照拍完,两人去更衣室换了套衣服。 鹿宁改了妆发。 这次鹿宁穿的是一袭洁白的长婚纱。 她虽然身材偏干瘦,但胜在个高腿长,修身的婚纱将她的腰拢得细细窄窄,如云的长假发和精致的妆容,把她修饰得特别有女人味。 白色显得整个人圣洁而温柔。 在秦野眼里,鹿宁是天下最完美的女人。 盯着她一袭白婚纱的模样,秦野看了很久,心里郁郁地铺了一层霜。 如果没有鹿巍从中作梗,他和鹿宁会顺顺当当地结婚、生子,过平凡而美好的小日子。 从小缺少家庭温暖,又因为盗墓,一直提着脑袋讨生活的他,太渴望踏实安定的生活了。 按照摄影师的要求,秦野将鹿宁揽在怀里,和她做出拥抱、亲吻的恩爱动作。 照片能将美好瞬间定格,可是人是一直往前走的。 走着走着,就走出了悲欢离合。 “笑一笑,笑一笑。”摄影师喊道:“要结婚了,开心点。” “结婚”二字,戳得秦野和鹿宁心里皆是一痛。 两人要很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才能笑出来。 拍了三套室内照,又拍了一套外景。 等拍完,不知不觉,已经到下午了。 鹿宁去换衣服,卸妆。 出来,秦野盯着她的脸又看了许久。 鹿宁抬手抚脸,“怎么了?是妆没卸干净吗?” 秦野帮她擦掉额头的水珠,“卸干净了,你还是不化妆更好看。刚才化了妆,戴着假发,像个假小鹿。” 鹿宁微微一笑,“你喜欢我长发还是短发?” “都喜欢,短发帅气,长发更有女人味一些。” 鹿宁默默记下了。 离开婚纱馆。 两人去了常去的酒店,吃自助餐。 秦野又端来许多五颜六色的小蛋糕。 鹿宁静静看了他几秒,说:“以后少吃点吧,吃太多甜的,对身体不好。” 秦野握勺子的手一顿,觉得她这语气,像在交待。 嘴里甜美可口的蛋糕,瞬间变得发苦。 用力把蛋糕咽下去,秦野默了默,“要不我们去国外吧。我精通古董鉴定,在老顾公司做过一年高管,学历拿到了,不愁找工作,存款也有不少,每年还有公司分红。我们俩都是省吃俭用的人,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鹿宁苦笑一声,去国外和去鹿城,有什么差别? 无非是距离远近而已,并不影响父亲的野心。 连顾谨尧和云瑾都能下手的人,会放过顾北弦一家? 鹿宁摇摇头,拿起一次性手套戴上,剥了只小龙虾,塞进秦野嘴里,“别想那么多,现在开心就好。” 往常鲜美的小龙虾,秦野觉得难以下咽。 放在从前,他野性难驯,遇到这种情况,会想办法宰了鹿巍。 可现在,他不会了。 爱情,让人变得束手束脚。 吃过饭,两人像寻常情侣那样,去看了场电影。 看的是爱情片。 两个太过理智的人,眼睛盯着大屏幕,心里却在想自己的事情,并没有被电影里的情情爱爱打动。 看完电影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回到日月湾。 秦野输入指纹,打开密码锁。 两人进屋。 秦野忽然将鹿宁护在身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有人!” 手迅速划到腰上,秦野要就要去摸飞刀。 鹿宁眼睛能夜视,急忙按住他的手,“别冲动,是你爸。” 秦野暗暗松一口气,打开灯。 果然,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人,是顾傲霆。 眼睛闭着,呼吸平稳,睡着了。 旁边还放着一沓文件。 秦野脚步放轻,转身去起居室取了床空调毯,回来,轻手轻脚盖到他身上。 这一盖,顾傲霆醒了。 他揉揉大丹凤眼,缓了片刻,才看清是秦野。 顾傲霆立马坐起来,坐得很板正,脸上也换了副笑模样,“你俩干什么去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让助理送来几份文件,都看完了,等得无聊,就眯了会眼。” 秦野面无表情,“客卧有床,睡什么沙发?” 顾傲霆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回道:“我不敢睡,怕你凶我。” 秦野想笑,忍住了,“别装可怜,我不是我妈,不吃这一套。说吧,你来做什么?” 顾傲霆从身后摸出来一个金色的首饰盒,打开。 里面是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 绿莹莹的,晶莹剔透,温润得像一汪旖旎的春水。 秦野是个识货的,一眼便看出这镯子价值不菲,且有些年头了。 顾傲霆把首饰盒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几上,对秦野说:“这是你外婆传给你妈的,镯子有一对。那只给苏婳了,这只你妈让拿给鹿宁。还有一块护身符,回头送给云瑾。听你妈说是同一块灵玉雕出来的,可以保平安。本来还有一对耳环,当年你外婆戴着去外地,遇到车祸,车上所有人都丧生了,你外婆却是轻伤,但耳环碎了。据说是那对玉耳环,保了她一命。听起来有点邪乎,不过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戴个镯子也不累赘。” 鹿宁鼻子一酸,眼泪忽然就到了眼眶。 刀刺入腹,时常受伤,屡经磨难都不曾落泪的女人。 此刻很想哭。 鹿宁深吸一口气,压下泪意,冲顾傲霆笑道:“叔,这镯子给南音吧。我平时出任务,不方便戴。” “南音不缺,你不用管她。镯子你不要,我回去没法交差。小姝脾气特别大,她一吼,我都不敢进屋。这大热天的,外面没空调,蚊子还多。你不想让我被蚊子吃了,就收下。” 鹿宁只好收下。 顾傲霆又打开一只首饰盒。 里面一块纯金打造的护身符,上面雕刻着梵文。 顾傲霆将首饰盒递给鹿宁,“听说你们异能队接触的对手,都不是正常人。这是小姝特意为你求的护身符,经过得道高僧开过光的。你出任务时带在身上,能辟邪。” 鹿宁眼圈一红,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转。 她再也忍不住,低声说:“我爸那样,你们还对我这么好。” 顾傲霆沉默半秒道:“你爸是你爸,你是你。我们全家老少包括小逸风,都对你很满意。” 可他们越对鹿宁好,鹿宁心里的愧疚就越深。 因为她,秦野和父母弟妹分离,背井离乡跑去鹿城。 本该打理家业,本该成为天之骄子,本该风风光光,却为了她,偏安于鹿城那样的偏僻小城,过着碌碌无为的日子。 秦野察觉出了鹿宁的心思,暗暗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送走顾傲霆。 鹿宁将护身符带在了身上,镯子却收了起来。 那翡翠镯子太贵重,怕摔坏了。 最主要的是,那镯子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婆婆送给儿媳妇的,有特殊意义。 她和秦野以后势必要分离,不能拿他们家的传家宝。 两人冲了个澡,上床睡觉。 秦野将鹿宁抱在怀里,脸贴着她的头发,手搭到她的腰上,是依恋的姿势。 鹿宁静静躺在他怀里,面色宁和,内心却涌动着一种深深的、无力的悲凉。 以后分开,他肯定会难过,她也会伤心。 可是不分开,又怕父亲用歪门邪道对付顾北弦一家。 鹿宁心乱如麻,脑袋昏昏沉沉的。 直到下半夜,才勉强有睡意。 刚睡着,鹿宁忽然被惊醒。 第660章 被磨死了 黑暗里,鹿宁扭头看向秦野,听到他闭着眼睛在喊:“小鹿,小鹿!” 声音并不清晰,含含糊糊,像梦呓。 漆黑浓长的睫毛垂下来,如蝴蝶羽翼,给他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添了种脆弱感。 有种“风雪归我,寂寞归我”的忧郁。 鹿宁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个滋味。 手从他颈下伸过去,将他抱住,她轻声说:“我在,我在你身边。” 秦野并未醒,却本能地抓住她的手,低声道:“别走,小鹿,别走……” 鹿宁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溺水般的感觉,在胸腔里渐渐弥漫。 如果时光能倒流,她宁愿三年前的那个夏天,不曾认识过秦野。 可是,时光真倒流回去,她还是会对秦野动心。 她就是喜欢这个硬而耿直的汉子,喜欢到不可自拔,越来越喜欢,越来越爱。 快天亮时,鹿宁才勉强睡着。 可能因为接连值了三天夜班,鹿宁一觉睡到日偏西才醒。 醒来偏头,看到身边没人了。 鹿宁起身穿好衣服,下楼。 秦野正坐在餐桌前,手里拿一把刻刀在刻东西。 鹿宁缓缓走过去。 秦野听到声音,抬头冲她微微一笑,五官成熟俊朗,眼神却有少年的清澈感,“醒了?饭我做好了,热热给你吃。” 鹿宁轻嗯一声。 秦野放下手里雕刻了一半的桃木,转身去厨房。 鹿宁拿起那段桃木,发现刻的是她,短发,英气精致的眉眼,十分传神。 秦野把饭菜端出来。 鹿宁摩挲着手里的桃木问:“好久不刻了,怎么忽然又开始刻了?” 秦野佯装不在意的口吻说:“闲着没事,刻这个打发时间。” 鹿宁却深知他的心思。 年幼时刻母亲,现在刻她。 他将思念之情,一刀一刀地刻出来。 还没分开,他就开始思念她了。 秦野摆好盘,把汤勺和筷子递给她,“快趁热吃。” 鹿宁接过,坐下,默默地吃起来。 秦野眸光安静注视着她,“你哪天出差?” “三天后,去南边一趟,那边有个任务需要我配合。” “这三天我们就留在京都吧,等会儿想去哪玩?泡温泉还是去海边,或者找座山爬?” 鹿宁想了想,“去游乐场吧。” 秦野唇角漾起一丝淡笑,“这么大个人了,去游乐场做什么?童心未泯?” 鹿宁喝了口粥,“你小时候没去过。” 秦野抿唇不语。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他生命里缺失的。 他们的幸福时光,开始倒计时。 秦野心里像被猫咬了一口,痛得直抽抽。 吃过饭后,两人来到游乐场。 刚下过雨。 雨后的天空呈现一抹灰沉的蓝,刮着不怎么明确的风。 虽是夏天,倒也不觉得热。 两人脸上堆着明快的笑容,心情却沉重。 买票进去。 鹿宁带秦野来到旋转木马前。 把票交给工作人员打卡。 鹿宁抬起小巧的下巴,指指造型萌而漂亮的旋转木马,对秦野说:“上去吧。” 秦野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么大个子,会把木马给坐坏的。” “这是专为成年人特制的,很结实。你看来这边坐的,都是成年人,小孩子的在那边。” 秦野扭头看了看。 果然,小孩子坐的旋转木马小巧一些。 秦野别扭了一下,和鹿宁坐上去。 音乐响起,旋转木马转动起来。 秦野随着木马一起一伏,还是觉得不自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原来小时候的遗憾,并不是能补就补的。 秦野凝视鹿宁的侧脸,目光渐渐沉重。 就像有的人,失去了,可能永远也补不回来了。 秦野缓缓闭上眼睛。 浓密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那阴影给他硬挺的面容,添了一丝阴翳。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了些阴鸷的想法,希望鹿巍来个老年痴呆或者变成植物人。 这样他就可以和鹿宁朝朝暮暮,长长久久,永不分开了。 忽听一阵吵吵嚷嚷。 秦野耳朵尖,睁开眼睛,寻声回眸,看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拉拉扯扯,由远及近而来。 矮的是云恬。 高的是一张不太熟悉的面孔。 秦野迅速别过头,生怕云恬再来套近乎,会节外生枝。 云恬并未注意到他,正被靳帅缠得神烦。 她一把甩开靳帅的手,“你有病吧?我正在公司加着班,你突然拉我来游乐园做什么?” 被骂有病,靳帅也不生气。 他挑着眼角,一副吊儿郎当的口吻说:“我在网上看的,如果一个女人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如果她阅尽沧桑,就陪她来坐旋转木马。” 云恬气坏了! 狠狠瞪他一眼,她反唇相讥,“你才阅尽沧桑!我才二十六岁,男朋友都没谈一个,哪里沧桑了?” 靳帅抬起食指戳戳她的脑门、鼻子和心口,“你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沧桑’,明明只比我大十二个月,看起来像比我大十二年的。” “滚!” 话音刚落,云恬眼神忽然一硬。 看到了秦野。 那样成熟高大的一个男人,坐在旋转木马上,随着木马起起伏伏,还配着欢快的卡通音乐。 特别违和。 云恬忍不住想笑。 笑着笑着,云恬突然有点好奇,不知顾谨尧那样又冷又硬的男人,坐在旋转木马上,会是怎样的画面? 那种反差萌,想想就觉得好笑。 靳帅顺着云恬的视线看过去,嗤一声,“你喜欢他?” 云恬白了他一眼,“闭上你的狗嘴!” 靳帅眼里讥诮更浓,“你挺博爱啊,又是妹夫,又是大叔的。朝三暮四,三心二意,水性杨花,臭不要脸!” 云恬更生气了,翘起脚,伸长手去掐他的嘴,“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他了?眼瞎,就赶紧去治!秦先生只比你大几岁,怎么就成大叔了?我比你大十二个月,还得是你阿姨吗?来,叫阿姨!” 靳帅躲闪着,笑着握住她的手,“你不是阿姨,你是漂亮小姐姐。” 云恬用力抽回手,“幼稚!” 靳帅悄悄挪动双腿,用自己的身体将云恬挡起来,不让秦野看到,问:“小矮姐,你和那个大叔是怎么认识的?” “前年我和他相过亲。” 靳帅哦了一声,“那大叔挺帅,你俩怎么没成?” “他小时候成长环境不太好,我怕以后结了婚,会因为琐事和生活细节吵架。” 靳帅哼一声,“挑三拣四,挑肥拣瘦,嫌这嫌那!你不成剩女,谁成剩女?” “我宁愿成为剩女,都不会找你这样的弱智!蠢得像二哈!拉低我的智商!” 恶狠狠扔下这句话,云恬扭头就走,气呼呼的。 靳帅掐着她的腰,硬把她拉回来。 打过卡后,将她塞进旁边一辆碰碰车。 云恬挣扎着想下去。 靳帅抱着她,把她按到自己腿上,拉了安全带系好。 靳帅握着她的手,放到方向盘上,“来,沧桑的小矮姐,跟着小哥哥体会一把童年的乐趣。” “砰!” 他们的车,撞上了前面的碰碰车。 那种专门为孩童设计的刺激感,让云恬本能地笑出声。 笑了几下,觉得不能给靳帅好脸看,防止他变本加厉。 云恬立马收敛笑容,绷紧脸。 被逼着又玩了一会儿,云恬渐渐察觉不对劲。 身后有东西硌人。 忽然意识到什么。 云恬脸一红,扭头骂道:“你这只公狗,别乱发情!” 靳帅嘴唇贴着她的耳朵戏谑地说:“没办法,谁让你这只小母狗太迷人呢。” 云恬伸手去掐他大腿,“你去死!” 靳帅攥住她的手,“我死了,你这辈子都没人收了,打一辈子光棍吧。” 云恬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撑到结束,云恬拉开安全带,跳下碰碰车,拔腿就跑。 靳帅抬脚去追她,“云小矮,你这个提上裤子就翻脸无情的女人!你等等我!” 云恬快要气疯了! 心想得快点找个男朋友,将这个二哈打发了。 哪怕是假的也行。 一追一跑间,云恬没看路,眼瞅着就要撞上一道坚硬的背影。 是秦野。 秦野回眸一看是云恬,急忙闪身躲开。 云恬身子直直地朝前摔去。 鹿宁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云恬就着她的手站稳,气喘吁吁道:“谢谢你,鹿小姐。” 鹿宁礼貌地回:“不客气。” 靳帅追上来,一把将云恬揽进怀里,对鹿宁说:“小姐姐,你可要看好你家帅大叔。这货对他有意思,得知你们来游乐园,非得拉着我来,假装和你们偶遇,好趁火打劫。” 明明是靳帅一时兴起拉她来的,却被反咬一口。 云恬简直要气炸了! 她长久以来维持的自尊自爱自强自立的白富美形象,被靳帅毁得一塌糊涂! 云恬一脚踩到靳帅脚上。 高跟鞋尖利的跟,踩得他吱哇乱叫。 趁机,云恬跑了。 靳帅缓了缓,忍着疼一瘸一拐追上去。 等两人走远,秦野握紧鹿宁的手,握得紧紧的,“别多想,我眼里只有你一个,不会被人趁火打劫。” 第661章 惹火上身 秦野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云阔海打来的。 接听后,手机里传来云阔海爽朗的笑声,“阿野啊,我前些日子收到一只雍正款青花龙纹天球瓶,是你派人送来的吧?” 秦野客气道:“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请云叔笑纳。” “你小子,神神秘秘的,送个礼还让我猜来猜去。要不是我脑子转得快,都猜不出是你。那只瓶太贵重了,你多少钱入的,我派人打到你账户上。” 秦野道:“偶然得到的,没花几个钱,只要云叔喜欢就好。” “真的?” 秦野回:“对,捡了个漏,很少钱就拿下来了。” “那就谢谢你了。这周末你有空吗?云叔请你吃顿饭,不许拒绝啊,你送了我那么漂亮的一个瓶,之前我一直托人帮忙寻找,没找到。” 秦野垂眸看一眼鹿宁,“有空。” “到时带着女朋友一起过来。” “好的,云叔。” 离得近,鹿宁听得清清楚楚。 怕她多心,秦野解释:“那只青花龙纹天球瓶,是替你爸送的。理应补偿云瑾,可北弦和老顾送了支票,我再送钱,他们肯定会拒绝,就送了只瓶。” 鹿宁撑出一个笑,“是我爸连累了你们。” “客观地说,你爸怂恿顾凛伤害云瑾,借阿尧的手,把顾凛送进监狱。虽然不太磊落,但最终还是把顾凛送进去了。如果不是你爸出那一招,老顾下不了狠心,顾凛还会继续作恶。只是云瑾无辜被牵连,挨了一剑,我们只能尽可能地补偿她。” 鹿宁静静凝视面前的秦野。 他站在那里,身躯挺拔,气宇轩昂。 寥寥几句话,便可窥见他的城府和眼界。 本该是卧龙凤雏般的人物,平时却装得胸无大志,和她偏安于鹿城。 他比她想象的,还要爱她。 一种钝钝的疼痛,细细密密地萦绕在鹿宁心口。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抱住秦野。 秦野抚摸她的短发,笑,故作轻松的语气道:“怎么了这是?我们的‘黑鹰’女战士,今天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柔弱了?” 鹿宁却笑不出来,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她不善言辞,太多情绪涌在胸口,说不清,道不明。 心里更恨父亲了。 又恨,又惧。 能布这么一盘棋,显然父亲私下没少琢磨顾家人,包括顾谨尧和云家人。 云瑾活生生一个女孩子,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可供利用的棋子。 他早就不再是她眼中的慈父,变得陌生,可憎。 周末,傍晚。 秦野开车载鹿宁,来到云家。 云阔海笑容洋溢,亲自到别墅大门口迎接。 晚餐准备得异常丰盛。 有清汤燕菜、黄焖鱼翅、冰糖血燕、太史五蛇羹、八仙过海闹罗汉,甚至还有一条价值30万的灌汤黄鱼。 酒是上世纪30年代产的天价赖茅酒。 口感醇厚,风格独特。 入口后,有一种优雅细腻的感觉。 让秦野奇怪的,就餐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像是猜到了秦野的心思,云阔海笑道:“我小儿子在国外读书,我太太时常趁工作之便去陪他。瑾瑾去见阿尧了,恬恬出差了。” “来,吃菜。”云阔海用公筷给秦野和鹿宁各夹了一块黄鱼肉。 “谢谢云叔。” 云阔海有收藏古董的爱好,和秦野很聊得来。 两人推杯换盏,如遇知己,从秦始皇陵聊到成吉思汗墓。 鹿宁插不上话,便静静吃菜。 心里暗暗羡慕云恬和云瑾,有这么一位豁达的父亲。 倘若她父亲有云阔海一半,她和秦野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正沉思间,有人开门走进来。 是云恬。 把行李箱交给佣人,换好鞋,云恬翘头看向餐厅,眼睛顿时一亮,“秦先生,鹿小姐,你们来做客了?” 秦野和鹿宁礼貌地冲她打了个招呼。 云阔海神色微微一滞,“你出差不是明天中午才回来吗?” 云恬唇角漾笑,“项目提前完成了,就赶回来呗。酒店再高档,都不如自己家住着舒服。” “吃了吗?” “没。” “快洗手过来吃饭吧。” “好嘞,爸。” 云恬去洗了把手,走到云阔海身边坐下。 扫一眼满桌的硬菜,和那瓶天价赖茅,云恬心中有数了,冲秦野甜甜一笑,“秦先生,你给了我爸什么好东西呀?他老人家把收藏多年的好酒,都拿出来了。” 秦野如实说:“送了一只瓶。” 云恬睫毛轻轻眨动几下,“肯定不是普通的瓶。我爸喜好收藏各种青花瓷器,你送的是古董吗?” 秦野道:“差不多。” 云阔海夹起一块蛇肉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云恬一回来,秦野再开口,变得收敛起来。 生怕鹿宁多心。 中规中矩地吃完这顿饭,秦野带鹿宁离开。 云恬和云阔海送二人到大门口。 秦野喝酒了。 鹿宁开车。 上车后,秦野帮鹿宁调整好座位,拉了安全带给她系好,又拿出一颗口香糖喂进她嘴里。 一切做得行云流水。 显然是做惯了的。 明明外形硬气俊朗,却有铁汉柔情的一面。 隔着挡风玻璃,捕捉到这一切,云恬越发后悔。 后悔前两年年轻气盛,太过挑剔,错失良人。 等两人车子走远,云恬问云阔海:“爸,秦野送你贵重古董,是因为瑾瑾受伤的事吗?” 云阔海眼神微微一暗,“别乱猜。” 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云恬转了转眼珠,急忙追上去,“瑾瑾受伤,是顾凛找人做的。顾傲霆补偿就罢了,怎么着也轮不到秦野吧。秦野送你东西,应该是替鹿宁送的。可鹿宁性格正直,不会伤害瑾瑾,那就是替他父亲送的了。秦野和鹿宁分分合合三年多了,既没订婚也没结婚,说明俩人有矛盾,且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我感觉,这俩人迟早要分手。” 云阔海倏地停下脚步。 再看向云恬,云阔海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既然你和靳帅交往了,就对他一心一意,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 云恬恼火,“谁说我和他交往了?” “我听说你俩一起兜风,约会,走得很近。” “是那小子剃头担子一头热,成天跟屁虫一样追着我。” 云阔海洞若观火,“别管你有没有和靳帅交往,都不要再打秦野的主意。” 云恬不悦,“等俩人分手后,也不行吗?” 云阔海颇觉讶异。 像不认识她似的,重新将她打量了一遍。 云阔海不解道:“之前你连他盗过墓都不能忍,现在怎么连他和女友同居都能忍了?” 云恬耸耸肩,“被现实打败了呗。这两年,我相了无数次亲,都没有看上眼的。和那个幼稚冲动的靳帅一比,秦野浑身都是优点。再说顾谨尧心里不也有个白月光嘛,可瑾瑾用了两年时间就把他拿下了。你看他们现在,多香。我比瑾瑾聪明得多,只要我愿意,想拿下秦野,轻而易举。” 云阔海看问题比较全面。 他语重心长地劝道:“鹿宁的父亲性情乖戾,手段阴狠高明,你不要惹火上身。” 云恬听不进去,“我也不傻,会见招拆招,到时再说吧。” 回到家。 云阔海走进书房。 拨了个国际长途给云太太。 把今晚发生的事简单对她一说,最后道:“你找机会好好劝劝恬恬。那丫头心高气傲,不知人心险恶,我怕她受伤害。” 云太太一口应下来。 默了片刻,云太太忽然幽幽叹口气,“恬恬性子越来越像她生父了。基因这东西真可怕,再怎么养都不像我们。” 第662章 狂野的爱 同一时间。 秦野和鹿宁回到日月湾。 下车后,被风一吹,秦野的酒劲儿比之前浓酽。 鹿宁小心地扶着他。 秦野倒也能走路,可是太贪恋被她爱着的感觉了,便由着她。 两人相依相偎,漫步在温柔的夏风里。 皎月升起来,虫鸣细碎,树叶随风轻轻摇曳。 路灯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一高一矮,两道细细长长的身影,绞在一起,颇有种花好月圆,有情人共婵娟的意境。 秦野心思却沉沉重重。 他用力握紧鹿宁的手。 多想和她一直走下去,走到白发苍苍,走到儿孙满堂,走到地老天荒。 进屋。 鹿宁给秦野找了醒酒药喝下,扶着他去浴室冲澡。 秦野抬起下颔,由着鹿宁帮他解衬衫纽扣。 衬衫扣子解完,鹿宁的手划到他的腰带扣上,熟练地打开。 秦野喉结微微滚动,忽然一把拽住鹿宁的手,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十分霸道。 高挺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子,牙齿一会儿磕到她的牙齿,一会儿碰到她的嘴唇。 舌头像要和她打架似的,几乎都顶到她的喉咙了。 他要吸干她。 他要把她永永远远地留在身边。 鹿宁僵了一下,很快承和他。 感觉来了。 他将她推到浴室墙上,手拢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衣服里…… 她坚硬的骨头已经变得软塌塌。 欲念从未有过的强烈。 鹿宁缓缓闭上眼睛。 感受秦野近乎狂野的爱…… 他的手指仿佛来自天堂,有力而滚烫,所到之处,山泉淙淙,鸟鸣鹿奔,漫山遍野繁花盛开。 他要她的时候,她的心瞬间饱满。 那一刻,梨花胜雪,人生如锦,好像什么都圆满了。 哪怕让她死去,也没有遗憾。 事毕。 两人一起冲干净,躺到卧室的床上。 躺了约摸半个小时,秦野忽然坐起来,长腿一迈,下了床。 鹿宁抬头问:“你要做什么?” 秦野折回来,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坚硬的眸眼出奇得温柔,“我有点事要出去,你先睡。”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我打电话叫北弦的司机来开。放心,我已经醒酒了。” 鹿宁坐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秦野笑,调侃道:“给我点空间。感情再好,不给够空间,也会让对方觉得压抑。” 鹿宁默了默,“你注意安全。” “好。” 出门。 秦野打电话给顾北弦,让他派个司机过来。 坐在车上抽完一支烟。 司机来了。 不只司机来了,顾北弦也来了。 几人上车,司机发动车子。 秦野道:“去鹿家住的小区。” 顾北弦扫他一眼,“想你岳父了?” 秦野没应,厚密的睫毛垂下,掩饰住内心的真实情绪,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起。 车子开至鹿宁所住的小区,停下。 秦野隔着挡风玻璃,远远望着鹿家的房子,眼底一片阴翳。 顾北弦支走司机,偏头盯着秦野,“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秦野无声冷笑。 一阵荒芜的静默后。 秦野开口,“为什么蔺家、顾凛和鹿巍那样的人,能随心所欲,我们却束手束脚?” 顾北弦的手搭到他的手上,“因为我们是人,是人就有良知,有尺度,有底限。没有底限的人,下场没一个好的。你看蔺家、顾凛和乌锁锁,至于鹿巍,也是迟早的事。” 秦野修长手指覆到眉骨上,缓缓闭眸道:“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想和父母弟妹以及鹿宁,热热闹闹地生活在一起,而不是跑到一个举目无亲的小城市。我放弃所有,以为和鹿宁能有个善终,没想到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北弦抬手将他揽入怀里,“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想开点。” 说话间,有人砰砰敲车窗。 顾北弦抬手按按钮,降下车窗。 窗外一张熟悉的面孔。 五十来岁,相貌堂堂,浓眉下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带着隐藏很深的世故和狡黠。 是鹿巍。 鹿巍身上有酒气。 显然刚应酬完回来。 扫一眼车内两人,鹿巍视线在顾北弦身上定格,虚浮一笑,“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打个电话?来,下车去我家喝杯茶,前些日子刚得了些好茶。” 顾北弦疏离道:“不用了,我们路过,很快就走。” 鹿巍眼角笑意更深,“不必这么防备我,你是阿野的亲弟弟,我做事有分寸。我的心机和手段,只会对付敌人。” 顾北弦极轻地动了动唇角,“做人是得有分寸。” 他更想说的是,等外患解决,他就会成为内忧。 在鹿巍眼里,便也成了敌人。 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鹿巍敛眉垂目,捂唇咳嗽一声,“阿野和宁宁的婚事,还有劳顾总在你爸面前多美言几句。” 顾北弦耐心开始干涸,却仍礼貌道:“会的。” 鹿巍眼珠微微转了转,见兄弟俩不肯下车,便说:“既然你们不去我家,那我回去了?” 顾北弦回:“好。” 鹿巍抬脚走了,边走边暗自盘算。 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到顾北弦的头发、血液之类,剪下来的指甲也行。 他出事了,顾家就只秦野一人可用。 适当时机,再想办法,悄无声息地给秦野下个蛊。 到时别说结婚了,连整个顾氏集团对他来说,都如探囊取物。 鹿巍越想越得意,唇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颇有种坐拥江山的感觉。 小时候看《天龙八部》,他觉得里面的慕容复,是个疯子。 现在却对他惺惺相惜。 车内。 秦野盯着鹿巍的身影,直至消失。 他目不斜视,问顾北弦:“看到他的眼神了吗?” 顾北弦眼眸深邃冷沉,“不只看到了他的眼神,连他的野心都看得一清二楚。” 秦野沉默许久,道:“要不我找人悄无声息地做掉他?” 顾北弦并不意外。 这种心思他也有。 安静片刻,顾北弦开口,“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做得再隐秘,迟早有一天,会被鹿宁知道,到时她会恨你。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秦野微微眯眸。 忽然抬手握拳,用力捶向车门。 咚的一声巨响! 车门险些变形,秦野却面色不改。 秦野闭眸道:“我从来没这样纠结过,从来没有。以前是要打就打,要杀就杀,要死就死,谁怕谁?”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没办法,谁让你现在有软肋呢。” 话音刚落,一辆出租车朝他们的车开过来。 车子停下。 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道细长矫捷的身影。 是鹿宁。 鹿宁快步走到秦野车前。 秦野眼神一硬,急忙下车,“你怎么来了?” 鹿宁扫一眼小区大门,眼神变得纠结复杂,“大半夜的,你来我家做什么?” 秦野心里咯噔一下,忙说:“没事。” 鹿宁盯牢他的眼睛,“说实话。” 秦野睫毛微动,小心地观察着鹿宁的神色,“我说怀念以前你和我相爱的日子,你信吗?” 鹿宁笑,眉眼温柔得反常,“阿野,你知道吗?你说谎时,耳翼会发红。” 秦野本能地去摸耳朵。 鹿宁平静道:“我不想让你恨我爸,更不想恨你。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没多少了,彼此珍惜吧,不要再节外生枝。如果我爸做得过分,我会亲自动手,那样我会恨我自己。我宁愿恨自己,也不想恨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野定定凝视着她,忽然将她抱进怀里。 生离死别一样地抱着。 第663章 她打了他 抱了许久,鹿宁轻轻推开秦野,“不早了,你回去吧。” 秦野问:“你呢?” “我回家收拾行李,明天上午出差。” “好。” 目送秦野上车,鹿宁看向顾北弦,“请帮忙照顾阿野。” 顾北弦道:“放心。” 鹿宁转身朝小区大门走去。 回到家。 鹿巍正站在门口敲门,边敲边抱怨,“你妈把我的指纹删了,密码也换了。” 鹿宁抬手输入指纹,打开门。 父女俩走进屋。 关岚就站在玄关前,一看到鹿巍,立马拉下脸,怒道:“你还有脸回来?” 鹿巍冷笑,“这是我的家!房子是我买的!别说没离婚,就是离婚了,房子也是一人一半,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你给我滚出去! “我凭什么滚?” 关岚抓起玄关上的一只花瓶,就朝鹿巍扔过去。 鹿巍一伸手接过来,放回原处,冷冷道:“关岚你给我收敛点,别逼我动手!” “法院传票你收到了吧?开庭之日,希望你到场!” “我不想去,你能拿我怎么着?法制社会,就凭几张照片,判不了离婚。想跟我离婚,门都没有!” 一向理智的关岚再次被逼得抓狂,逮着什么就抓什么,朝鹿巍身上扔去。 鹿巍眼疾手快,一个个接过来,放回原处。 他抓着关岚的手,将她带到楼上,关进卧室。 把卧室里尖锐的东西收起来,把门反锁上。 鹿宁静静看着这一切,面沉如水,心里却一片悲凉。 印象里父母很少吵架。 哪怕父亲近几年风光不再,母亲依旧毫无怨言。 可现在的母亲却像个怨妇一样,父亲更是变得面目可憎。 鹿巍很快下楼,看着静默不语的鹿宁,道:“你去劝劝你妈,前些日子收到一沓照片,就发疯了,成天跟我闹离婚。我和你妈从小就认识,是有感情基础的。在我风光时,我都没在外面花天酒地。现在一把年纪了,都快要抱外孙子的人了,我更不可能出去胡来。” 鹿宁思索片刻,推测了个七七八八。 父亲虽性格乖戾,却不是个花心之人。 照片的事,应该是被陷害,母亲是当局者迷。 至于设局之人,其实也不难猜。 鹿宁深吸一口气,抬脚上楼。 敲了敲主卧的门,鹿宁问:“妈,还好吗?” 关岚闷闷道:“没事。” 鹿宁道:“真不想过了,就冷静地离,别吵别闹,来硬的,你打不过他。” “我知道,我就是膈应,恶心,咽不下这口气,看到他就来气,想揍他。” “无论怎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你去睡吧,我冷静会儿就好了,不至于为着个男人,要死要活。” 鹿宁找来钥匙,把主卧门打开。 见母亲没受伤,鹿宁返回自己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收拾好后,鹿宁又去看了看关岚。 见她已经睡了,鹿宁轻轻将门关严。 拎着行李箱,鹿宁轻手轻脚下楼,走到门口换鞋。 鹿巍跟过来,“你对阿野和顾傲霆好一点,争取早点嫁过去。谈了三年多了,再不嫁,怎么都说不过去。单位的人都等着看我笑话呢,你得给我长点脸。” 鹿宁忽然抬起头看向他,“蔺老头找得怎么样了?” “我花重金找了好几拨道上的人去找,顾谨尧和顾北弦也派人去找了。希望我的人能提前找到,这样我好立功,以后在顾傲霆和阿野面前,也有底气。” 鹿宁嗯一声,“抓到告诉我,要活的。” “不用你提醒,我比你懂。” 安静片刻,鹿宁没什么情绪道:“不要对顾北弦一家下手,否则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鹿巍愣住。 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一会儿,他才出声,“你什么意思?” 鹿宁看向面前的玄关,眼里是灰沉沉的平静,“就字面意思。如果顾北弦和他的亲人朋友因你受伤,无论是你直接做的,还是间接做的,我都不会放过你。” 鹿巍一下子就炸了。 他破口大骂:“你这个死丫头!反了天了!我是你老子!你翅膀还没硬,就学会威胁我了?” 鹿宁忽然一抬手。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甩到鹿巍脸上。 鹿宁冷静道:“这是替云瑾打的。” 鹿巍被打懵了。 哪怕疼痛清晰地传来,他还是难以置信。 他居然被自己亲生女儿给打了! 这个毕业就被他带进异能队,手把手教她,亦徒亦女的女儿,有一天竟然会打他! 反应过来后,鹿巍顿时暴跳如雷! 他一把抓住鹿宁的手腕,一下子将她甩出去老远! “咚!” 一声闷响! 鹿宁后背撞到墙上,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整个背部。 牙齿磕到嘴唇,咸腥的液体涌入口中。 鹿宁撑着站直身子。 鹿巍瞪着她,满脸阴鸷,“虽然我这几年被调到闲职,但我也是异能队元老,是你的前辈!我比你多一二十年的功力,你那些功夫有一半是我教的。想反天,你还嫩了点!” 鹿宁直直地看着鹿巍,唇角扬起,笑却是冷的。 她抬手慢慢揩掉唇角的血,眉目如坚冰,带着厌倦,“若顾北弦等人因你出事,我们同归于尽,我说到做到。” 她声音不大,却有种迫人的压力,语气异常坚定。 不是威胁,不是恐吓,是真的会说到做到。 鹿巍僵在原地。 后背凉风阵阵。 莫名的,毛骨悚然。 这一刻,鹿巍觉得女儿从未有过的陌生。 关岚听到动静咚咚下楼,跑到鹿宁身边拉起她的手,问:“宁宁,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鹿宁咽下口中鲜血,微微一笑,“没事。” “真没事?” “没有,你上去睡吧,记得把卧室门反锁好。实在不行,就去我外公家住。” 关岚斜了鹿巍一眼,“不去!这是我的家,要走也是他走!” “保护好自己,我走了,明天要出差。” “去吧,小心点。放心,他不敢怎么着我。” “有事给我打电话,打不通就打我外公的。” “好。” 离开家,鹿宁去地下停车场取了自己的车。 后背被墙撞到的位置隐隐作痛。 一开车,就扯得肌肉疼。 鹿宁忍着疼痛,开车来到日月湾。 却没进去。 只是把车停在大门口的停车场里。 鹿宁坐在车里,隔着挡风玻璃,静静地看向秦野住的那栋楼。 一看就是一整夜。 面色沉静,内心却如刀割一般。 这段感情,她爱过,痛过。 有过悲欢,有过离合,伤心过,也快乐过。 有过期待,有过憧憬,最终却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等父亲抓到蔺老头后,就功成身退吧,也算是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她想。 第664章 她的渴望 坐到天亮时,鹿宁才有困意。 趴在方向盘上眯了会儿。 刚眯几分钟,被手机铃声吵醒。 是秦野打来的。 鹿宁接通。 秦野问:“还在你妈家吗?我去接你,送你去机场。” 鹿宁道:“到你家门外了,我开车来的。” “我马上去找你。” 很快,秦野从别墅大门里出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上了副驾驶。 秦野把东西放到后面座位上,“给你带了一些吃的和医药用品,出差时候用。早餐吃了吗?” 明明饥肠辘辘,鹿宁却丝毫食欲都没有,便说:“吃了。” 秦野盯着她苍白的脸看了几秒,“没睡好吗?气色不太好。” “没事,走了。”鹿宁发动车子。 来到机场。 鹿宁把车钥匙递给秦野,“你回去吧。” 秦野垂眸凝视她煞白面孔,心中百般不舍,温柔地帮她整了整头发,“注意安全,等你出差回来,我们去选婚纱照片。” “好,你也注意安全。” 秦野将她抱进怀里,下颔抵着她的头发,“每次你出差去执行任务,我都提心吊胆,生怕你出事。给你换工作,你又不同意。” 鹿宁心里酸酸胀胀,笑着安慰他:“再危险的工作,也得有人去做啊。你不做,我不做,大家都不做,谁保一方平安?社会就乱套了。” 秦野抚摸她的头发,语气无奈又宠溺,“你啊,真拿你没办法。” 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 上了飞机。 鹿宁坐好,拉了薄毯盖在身上,闭着眼睛开始睡觉。 身边忽然传来一道男声,“鹿宁。” 鹿宁眼开眼睛,看到一个面孔坚毅,长臂超长的男人。 是她的队友罗翰,外号“长臂罗汉”。 罗翰拍了拍她邻座的人,“这是我队友,麻烦调换下座位可以吗?” 那人同意了。 罗翰坐到鹿宁身边,扫她一眼,“你状态不好,昨晚没休息好吗?” “没事。” “我们是去作战,不是去旅游,别因为私事影响状态。有一次你就因为状态不好,受伤了,忘了?” 鹿宁简单回一句,“没忘,我会注意。” 罗翰沉默几分钟,说:“你和你男朋友谈了三年了,都老大不小了,也该结婚了吧?结婚时,记得请我去喝喜酒。” 鹿宁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她这一犹豫,罗翰猜出来了,“他父母不同意?” “没有,他父母特别好。” “那为什么不结婚?” 鹿宁抿唇不语。 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她也不是个话多的人。 罗翰不由得多打量了她几眼,若有所思。 很久之后,罗翰出声,“说句不中听的,虽然我们不差,可是你男朋友家门第太高了,高得离谱,都在金字塔顶尖了,全国也就那么几个吧。像他们那种层次的人,结婚都不叫结婚,叫联姻,叫资源整合。咱们这种工作说得好听,却没有什么实权,更没有资源给他们家整合。其实像我们这种,适合找差不多的,工作性质一样,又互相了解的。比如我吧,是独生子,父母双亡,想结婚就结婚,没有障碍。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小富即安。” 鹿宁觉得一向寡言的他,今天话出奇得多。 像换了个人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人洗脑了。 鹿宁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道:“我昨晚没睡好,要好好休息,否则会影响作战状态。” 罗翰忙道:“快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三四个小时后,飞机抵达南城。 鹿宁和罗翰找到组织。 七天后,一场血战结束。 鹿宁和队友风尘仆仆地归来。 飞机落地时,霞色漫天。 昏黄的落日余晖,温柔地笼罩着大地。 秦野去机场接她。 看到她和一群队友,拉着行李箱走出来。 队友都是男的,形态各异。 有高达两米多的,有袖珍如六岁孩童的,有体壮如牛的,有瘦如竹竿的,还有耳朵大得能招风的。 相比来说,鹿宁是最正常的一个。 秦野视线在她队友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在一个手臂长得及膝的男人身上停留。 这人他认识,叫罗翰,外号“长臂罗汉”。 之前鹿宁受伤,他在医院照顾过。 秦野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见这人面容坚毅,眉眼间有一股英气,单看算不上多英俊,可是被一群形态各异的队友一衬托,倒显得眉清目秀。 秦野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三秒,上前抱了抱鹿宁,摸摸她的头,“瘦了。” 鹿宁仰头冲他笑,眼神细糯温柔,“还好,有点棘手。” “老顾邀请你去他家,庆祝你平安归来。” “好。” 秦野拉着她的行李箱,朝机场出口走去。 谁也没注意到罗翰的眼神,一直黏在鹿宁身上。 两人上了车,抵达顾府。 一进大门。 “砰!” 一声响! 五颜六色的彩色礼花,纷纷扬扬地洒在鹿宁身上。 顾傲霆手持礼花筒,言笑晏晏地站在那里。 那神态,要是剃掉头发,加个肚子,披个袈裟,再戴串佛珠,俨然就是一尊成仙的大佛。 秦野帮鹿宁掸掉头发和衣服上的礼花碎片,面无表情道:“放得好,下次别放了。” 顾傲霆哈哈一笑,“新闻联播里,欢迎凯旋的战士回家,不都鸣炮吗?” 秦野抬眉,“鹿宁一年出差十几次,你要天天放?” 顾傲霆立马收敛神色,低声说:“上次欢迎你和南音回家,司机礼花买多了,不放,就过期了。” 秦野一猜就是这样。 三人进屋。 秦姝今天难得空闲,正在教小逸风看绘本。 顾傲霆洗了把手,上前抱起小逸风,走到秦野和鹿宁身边,笑眯眯地说:“小孙孙,看看谁来了?快喊大伯和大娘。” 小逸风奶声奶气地喊道:“大伯,大娘。” 鹿宁笑着答应下来,却有点不太习惯这个称呼。 之前小逸风都是喊她‘阿姨’的。 顾傲霆把孩子递给她,“你抱抱。去年小逸风出生,幸亏你和阿尧阿野他们连夜保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鹿宁伸手接过来,抱得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小逸风。 小逸风趴在她肩头,伸出小胖手好奇地摸摸她的脸,小嘴一张,又喊了声“娘,娘”。 娘和妈差不多,喊娘能接受点。 鹿宁笑着应下来。 感受着怀中小孩子肉呼呼的小身体,嗅着他身上的奶香气,鹿宁心里质地坚硬的一角,仿佛融化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渴望有自己的孩子。 忍不住朝秦野看过去。 虽然他轮廓坚硬,可是眉浓眼大,鼻梁高挺,外貌一等一的英俊。 如果他们有孩子,一定会像小逸风这么好看吧。 可惜,没有如果。 鹿宁心像被马蜂蛰了一口,尖锐地疼起来。 顾傲霆没注意她的神态,笑呵呵地说:“小孩子很好玩的。生了不用自己带,佣人保姆一大堆,会帮你们带。头胎生个女孩吧,你们不知道,陆砚书那个小女儿有多可爱,眼红死我了。等你俩生了,我抱着去陆砚书面前,炫耀炫耀。” 鹿宁勉强笑笑,再开口有点力不从心,“小孩子是挺可爱。” “嗡嗡嗡!”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鹿宁把小逸风递给顾傲霆,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接通。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鹿宁面色微变,“我马上过去!” 第665章 彻底打断 收起手机,鹿宁对秦野说:“我得去医院一趟,不留下来吃饭了。” 秦野心一提,弯腰从茶几上抓起车钥匙,“谁出事了?我陪你一起去。” “是我爸。你别去了,在家陪叔叔阿姨吧。” 一听出事的是鹿巍,秦野悬着的心,归于原处。 那人出事,是咎由自取。 懒得去看他。 秦野把车钥匙递给鹿宁,“路上慢点开车。” “好。” 鹿宁向顾傲霆和秦姝辞别。 开着车,急匆匆地来到医院。 把车扔在停车场,鹿宁迈着细长的腿,一路小跑,赶往父亲住院的大楼。 找到护士。 鹿宁气息微喘,问:“护士同志,我是鹿巍的女儿,我爸怎么样了?” 年轻的女护士道:“因为溺水,病人肺里有少量积水,已经吸出来了,正在输液消炎治疗。肌肉有轻度拉伤,没有生命危险。” 一听不太严重,鹿宁悬在嗓子眼的心,咚的一声落回胸腔里。 道了声谢,她手扶到墙壁上。 这才发觉,两条腿是软的,掌心全是冷汗。 亲情真是种奇怪的东西。 哪怕再嫌他,再气他,可是一听到他出事,她就本能地担心,甚至害怕失去他。 可能这就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吧。 鹿宁缓了缓心神,预交上费用。 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看到鹿巍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病号服,手背上插着针管。 面色发白,头发是湿的。 鹿宁问:“怎么溺水了?” 鹿巍眼神阴冷,视线落在她脸上,看了足足好几分钟才开口,“我在河边夜钓,鱼上钩了,我收竿,很沉。我以为是条大鱼,就使劲往上拽,却被拽进水里。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鹿巍嗓门骤然提高,“水底下潜伏了两个人!那两个人要弄死我!要不是我有功夫,水性好,现在躺在你面前的,就是一具死尸!” 鹿宁后背嗖的一下,一片寒凉,“看清楚是谁了吗?” 鹿巍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不清。那两人穿着黑色潜水服,戴着潜水面罩。是你找的人吧?为着个男人,你要弄死你亲爹?” 鹿宁无语了。 觉得父亲越来越不可理喻。 鹿宁瞟了一眼他的头,“你有没有做脑ct?” 鹿巍没好气道:“做了,没事。” “再做一遍吧,查查有没有进水,脑子进水会影响智商。” 鹿巍冷哼一声,“我看该查脑子的是你!顺便把心也查查,看是不是长了颗黑心肝!一周前,你打我耳光,还扬言要跟我同归于尽!这就是你说的同归于尽?我他妈养了你这么多年,居然养了条白眼狼!” 鹿宁刚要开口。 鹿巍忽然抓起桌上的杯子,猛地朝她扔过来! 电光石火间! 鹿宁急忙伸手接住。 鹿巍噌地拔掉针头,从病床上跳下来,一把抓起鹿宁的两条手臂。 一个过肩摔将她摔到地板上! 鹿巍怒道:“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你老子的厉害!你妈打我几下就罢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骑到老子头上撒野!我传你异能,教你功夫,带你入行,授你一身本事,不是让你反过来对付你亲爹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的东西!” 鹿宁躺在坚硬冰凉的地板上,后背和尾椎骨剧痛。 痛得她耳鸣眼花,爬不起来。 可她却笑了。 笑是苦的,涩的,带着自嘲。 一直以来,她忍下所有,宁愿承受和秦野的分离之苦,也要选择他。 她牺牲自己的爱情,选择亲情。 结果呢? 结果现实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她这一笑,鹿巍更生气了,“找人差点害死自己亲爹,你还笑,你哪来的脸笑?嫌我打你打得太轻了是吧?不给你点苦头吃,让你好好长长记性,你下次还敢胡来!” 鹿巍挽起袖子,弯腰就要去抓她肩膀。 鹿宁突然双脚用力一弹,从地板上一跃而起。 避开他的手。 后退几步,鹿宁道:“我做错了事,你教训我,我认。可这事不是我做的,你凭什么打我?” “你还敢狡辩?怕被人跟踪,我现在出行特别小心,钓鱼的地方也选得十分隐蔽。我今天钓鱼的那个位置,除了你和你妈,没人能找到。你妈没那么狠的心,也没那方面的人脉,不是你,难道是鬼?” 鹿宁冷笑,“可能真是鬼,是你心里有鬼。” 鹿巍咬牙,“对,是鬼!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内鬼!” 他手一扬,突然扯掉输液的透明软管。 一个大步上前,鹿巍将输液软管,迅速缠到鹿宁的脖子,用力一勒。 疼痛瞬间袭来! 鹿宁抬手去扯软管,想从自己脖子上拉开。 可是鹿巍力气极大,鹿宁扯不动。 她又用力去掰他的双手,可他双手像钢筋一样有劲儿。 鹿宁觉得快上不来气了,脑子开始发蒙,肺一抽抽地疼,心脏更是寒得像结冰了似的。 她飞起一脚,朝鹿巍腿上踹去! 鹿巍闪身躲开,勒着她的脖子,厉声问道:“知道错了吧?下次还敢吗?” 鹿宁濒临窒息,仍固执道:“我,没,错!” 鹿巍勃然大怒,“你还敢嘴硬?” 他用力一耸,把鹿宁甩到墙上,转身从裤子上抽下皮带,就朝鹿宁身上抽去,“今天不好好打你一顿,我就不是你亲爹!” 皮带朝肩头抽来,鹿宁明明能躲开。 可她忽然就不想躲了。 心想,打吧,打吧,狠狠地打。 彻底打断这父女情分。 以后她就无所顾忌了。 “啪!” 皮带抽到鹿宁肩膀上。 火辣辣的疼,疼得钻心。 鹿宁闭上眼睛,咬着牙根,一声不吭。 “啪!啪!啪!” 接连抽了四皮带,鹿宁肩头的衣服都被抽烂了,有血迹渗出来。 鹿宁唇角的笑意更浓。 眼圈却红了。 身上的疼不算什么,养些日子就好了。 可是心底的疼,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愈合了。 鹿巍见她不认错,不求饶,只一味地笑,感觉尊严被严重挑衅,顿时暴跳如雷,“你这死性不改的丫头!这次是要找人弄死我,下次是不是要弄死你妈?难怪平时总不听我的话,胳膊肘子往外拐,原来是个冷血无情的种!” 他越想越生气。 想到晚上差点被潜在水下的两个人弄死,就气不打一处来。 鹿巍高高扬起皮带,又朝鹿宁身上抽去! “砰!” 门忽然被撞开! 紧接着冲进来一道高大坚硬的身影! 那身影一个箭步,冲到鹿巍面前,劈手夺掉他手中的皮带! 他抬起长腿,一脚将鹿巍重重踹出去! “哐!” 一声巨响! 鹿巍被踹得撞到墙上! 疼痛铺天盖地袭来! 鹿巍疼得撕心裂肺,直翻白眼! 第666章 痛打鹿巍 来人是秦野! 扫一眼被打得衣服绽开,肩膀出血的鹿宁,秦野气得眉头跳了好几下,双眼瞬间腥红充血。 他咬紧下颔骨,弯腰捡起地上的皮带,一步步朝鹿巍走去! 浑身戾气逼人,满眼桀骜,散发骇人气场! 连鹿巍这种老江湖看了,都不由得胆寒。 鹿巍想站起来,可是脊椎骨像断了似的,一动就疼得直抽抽。 他爬不起来。 眼瞅着秦野越走越近,鹿巍连忙摆手道:“阿野,你不要生气,听我解释。俗话说,‘女不教,父之过’。宁宁做错了事,我们当父母的就得管教。不教,她会走上歪路。你不要掺合我们的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越掺合越乱。” 秦野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箭步走到鹿巍面前,秦野忽然一扬手。 “啪!” 一皮带抽到鹿巍胸膛上。 他少时被养父送去少林寺庙,学过几年硬气功,盛怒之下,力气更是大得惊人! 这一皮带抽下去。 鹿巍身上病号服顿时裂开,布料之下的肉也绽开了! 鲜红的血渗出来! 鹿巍疼得钻心,脑门直冒冷汗。 他深深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撑着地板,强忍疼痛站起来,伸手就去夺秦野手中的皮带。 毕竟也是老江湖,实力不容小觑。 几个回合后,皮带被他抢过去。 鹿巍牢牢抓着皮带道:“阿野,你不明白事情原由。我教训宁宁是为她好,打在她身上,疼在我心里。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现在你也打了我,这事扯平了,你快带宁宁走吧。出去让医生给开点药,帮她擦擦。一点皮肉伤,用不了几天就好了。我们异能队的,受伤是家常便饭。” 秦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硬挺的英俊面孔,冷得如千尺寒冰,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转身环视一圈,秦野看到凳子。 他大步跨过去,抄起凳子。 嗖地一下,就朝鹿巍身上扔过去! 鹿巍急忙闪身躲开! 凳子擦着他的头落到地上。 鹿巍吓出一身冷汗! 秦野捡起地上的输液软管,上前抓住鹿巍的手臂,就往他身上绑。 鹿巍挣扎,“你要干什么?我是鹿宁的父亲,是你的长辈,请你注意点分寸!” “分寸你妈!”秦野一拳捶到他脸上! 将他的脸打得半边乌青! 紧接着,秦野挥起一双铁拳朝鹿巍招呼! 鹿巍急忙挥拳反击!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屋里听不到别的声音了,只听到秦野的拳头对上鹿巍拳头的声音! 秦野一双拳头硬得像铁锤,像钢钳! 打得鹿巍连抽冷气! 毕竟岁数摆在那里,这几年又疏于历练,鹿巍明显后劲不足,接了几十拳后,渐渐招架不住,连连败退。 他退到墙角,拿手护着胸口,冲秦野喊道:“住手!住手!快住手!” 可秦野打红了眼。 压根停不下来! 多年积怨加上新仇,将秦野体内的所有戾气和野性全部激发出来了! 他拳头像瓢泼大雨似的,打在鹿巍身上! 一拳一拳! 拳拳生风! 鹿巍觉得自己的皮好像裂开了,肉烂了,骨头差不多也断了,血渗出来。 浑身像被汽车碾压过似的。 再也忍不住,他痛叫出声。 动静之大,连护士都招来了。 护士在外面啪啪敲门,喊道:“你们在干什么?病人要好好休息,请保持安静。” 鹿宁强忍疼痛,从地上站起来。 闪身走到门口,把门反锁上,鹿宁说:“没事,我们在切磋武艺,很快就好。” 护士一愣,心说什么鬼? 都什么年代了,还切磋武艺? 慢半拍,护士开口,“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你们切磋武艺去武馆。别打了,再打我报警了啊。” 鹿宁回:“不切磋了,你们去忙吧。” 把护士支走。 鹿宁对秦野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可秦野听不到。 他已经被愤怒和仇恨冲击得失去了理智。 鹿宁想了想,上前,从后背搂住他的腰,声音调柔,“阿野,我们走,别打疼了你的手。” 秦野理智这才归位。 他回眸,看到鹿宁肩膀上鲜红凛冽的血,眼圈一红,将她抱进怀里,“都怪我,怪我来晚了。” 鹿宁轻抚他后背,低声道:“不怪你,真不怪你。” 忽然想到什么,秦野急忙松开她,“走,我去给你买药。” 两人打开门,走出去。 鹿巍瘫在地上,喘气如牛。 瞅着两人离开的身影,他恨得牙根直痒痒。 心里更怨鹿宁了。 果然是狼子野心! 为了云瑾,打他耳光! 为了顾北弦一家,要和他同归于尽! 还找人潜到水底下,要弄死他! 他都快要被秦野打死了,结果她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连阻止都不阻止。 这是养了个什么逆女? 鹿巍越想越生气,撑着一点点地挪到床上,摸到手机,拨通关岚的号码,咬牙切齿道:“姓关的,你快来医院,来看看你生的好女儿,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关岚冷笑一声,“你死了吗?” 鹿巍气得脑门充血,“放心,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也是,祸害活千年。等你死了再给我打电话吧,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去给你收个尸。” 鹿巍气得掐断电话。 按铃叫来护士,帮他处理伤口。 护士进来一看,见他半边脸乌青,病号服烂了,浑身血迹,遍体鳞伤,顿时吓了一跳,急忙问:“要报警吗?” 鹿巍没好气道:“不用!我指点年轻人功夫,你们外行人不懂。” 他倒是想报警啊,可是要面子。 传出去,他堂堂异能队元老,被女婿打了。 他一张老脸往哪搁? 且,他在单位一直吹嘘,女儿乖顺听话,富三代女婿对他孝顺尊敬。 报警把事情闹大,不是打他的脸吗?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打碎牙齿和血吞,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鹿巍这哑巴亏吃的,憋得心肝肺揪着疼。 同一时间。 秦野带着鹿宁去找医生,开药处理。 秦野道:“去拍个片子,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鹿宁阻止,“不用,就是皮肉伤,买点药抹抹就好了。” “哪是皮肉伤,都出血了,脖子也被勒紫了。” “真不用,我们平时执行任务,受伤是家常便饭。” 秦野只好让医生开了药。 取到药,鹿宁说:“我们去车上抹吧,不想让外人看到。” 其实是怕秦野冲动之下,再去揍鹿巍。 万一鹿巍恼极报警,秦野会留案底。 两人出门,上了后车座。 秦野帮鹿宁涂药。 扣子一解开,秦野眼神霎那间阴鸷。 只见鹿宁雪白肩头上,四道红红的鞭痕,道道渗出血丝。 秦野心脏像被捅了一刀,生生得疼,怒气一下子涌上头顶。 他拳头用力一握,伸手就要去推车门。 鹿宁急忙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干嘛?” 秦野呼吸急促起伏,“打轻了!” “可以了,再打就出人命了,快帮我处理伤口吧。” 秦野缓了几秒钟,才平息下怒意。 他拿起药棉小心翼翼地帮她的伤口消毒。 消毒真的超级疼,疼得鹿宁浑身轻颤。 可她咬牙忍住了。 消完毒,涂药,涂完,秦野用纱布帮她把伤口缠上。 秦野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回去吃饭吧,老顾和我妈还给你留着饭呢。” 鹿宁鼻尖酸溜溜的。 有时候,亲生父亲还不如没有血缘的外人。 秦野发动车子,手握紧方向盘,指骨绷紧,“幸好我觉得不对劲,开车赶过来了,否则姓鹿的,还不知要把你打成什么样。” 鹿宁眉心微拧,“他去夜钓,有人潜到水下要害他。恰好我一周前打了他一耳光,警告他别做得太过分,否则我就和他同归于尽,所以他怀疑到我身上了。你觉得,这事是谁做的?” 秦野沉思片刻,“我没做。不可能是北弦,他还劝我不要冲动。也不会是阿尧,阿尧真要下手,早在云瑾受伤时就下手了,不会拖到现在。” 鹿宁眉头蹙得更紧,“那会是谁?” “别想了,回去再说吧。” 路上经过商场,秦野要进去帮鹿宁买件新衣服换。 怕脖子伤痕被顾傲霆和秦姝看到,鹿宁让他多买条丝巾,系在脖子上。 买好后,鹿宁换上新衣服,系上丝巾,确认一切正常。 两人返回顾府。 进入客厅,顾傲霆正坐在沙发上,手拿着文件在翻阅。 看到鹿宁,顾傲霆视线在她脖子丝巾上停留一瞬,很快笑道:“饿了吧?孩子。快去吃饭吧,饭菜一直保着温呢。” “谢谢顾叔。” 佣人将饭菜端上来。 鹿宁坐到餐桌前,安静地吃着。 肩上有伤,一动就疼,可她强忍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是再怎么装,也和没受伤的人,不一样。 顾傲霆盯着她的背影,静静观察了几秒,察觉出不对劲了。 把秦野叫到书房。 顾傲霆问:“鹿宁冬天都不戴围巾,大夏天的,突然系什么丝巾?她吃饭时,手也不对劲,好像有伤。还有你,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秦野把事情来龙去脉简单一说。 顾傲霆顿时雷霆大怒! 他撸起袖子就骂,“这个该死的老鹿头!看在鹿宁的份上,我一直没动他,这下可别怪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第667章 来报恩的 秦野看着顾傲霆撸袖子骂人的模样,觉得出奇得顺眼。 这才像个当爹的样。 一对比,鹿巍简直就是个人渣。 秦野道:“谢了。” 顾傲霆啧一声,“你这孩子,跟自己老爹还这么客气。真想谢我,就快点给我生个孙女儿。” 秦野眸色沉了沉,转身走出去。 顾傲霆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房踱来踱去。 三分钟后。 他拿起手机,吩咐助理这样做那样做。 交待好,顾傲霆走进秦姝的书房。 秦姝正坐在写字台前,画手绘稿。 顾傲霆站在她身后,瞧着她灵巧的右手唰唰数笔,便绘出一件洋气的晚礼服轮廓。 暗叹自己眼光好,娶了个漂亮且才华横溢的太太。 虽然脾气差了点,但瑕不掩瑜。 等秦姝放下笔,顾傲霆把手搭到她的肩上,帮她轻轻揉着,说:“你忙完去看看鹿宁,那孩子真可怜,被她爸打了。她又太懂事,怕自己妈担心,都不敢回家。怕我们发现,还系着丝巾,忍着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秦姝还没听完,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 秀眉一竖,秦姝怒道:“鹿巍现在在哪?我去会会他!老大一个人怎么能做这种畜牲不如的事!” 一看她这架势,顾傲霆忙扶着她肩膀,劝道:“男人的事,男人来处理,你别掺合。鹿巍那么狡猾,你不是他的对手,快去安慰安慰鹿宁吧。” 秦姝绷着一张秀脸,“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鹿巍!这死老头,太气人了!打什么也不能打孩子!” “就是,鹿宁那么好一孩子,鹿巍打她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你打我就不同了,你打我,那叫夫妻情趣。” 顾傲霆说着拉起她的手,朝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一下。 秦姝白了他一眼,抽回手。 转身去衣帽间取了一套女士睡衣。 鹿宁已经回卧室了。 秦姝敲了下门,进屋,没看到鹿宁。 把睡衣放到床上,秦姝走到卫生间门前,没听到水声,便轻轻推开门。 鹿宁正对着梳妆镜,往后背上涂抹红花油,衬衫系在腰间。 见秦姝进来,鹿宁慌忙拉了衬衫往身上套,扭头冲秦姝喊了声“阿姨”。 秦姝眼尖,已经瞥到了她后背的大片乌青。 心脏咚的一下撞到肋骨,秦姝眼圈红了,走到她身后,拿起红花油倒在手心,“我帮你抹吧,后背你够不着。” “别告诉阿野。” “不会。” 鹿宁轻轻将衬衫褪下。 秦姝看到她整个后背几乎都是乌青。 有深的有浅的,显然是新伤叠旧伤。 再开口时,秦姝声音已经发颤,“怎么伤得这么严重?你爸经常打你?” 鹿宁平静道:“我从小一直被当成男孩子养,长大点跟着我爸习武。他教我功夫时,会和我对打,拳脚无眼,偶尔受伤在所难免。” 但像今天这样打,还是头一次。 像疯了似的,招招致命。 不过后面的话,鹿宁没说。 秦姝看看她肩膀上缠着白色纱布,脖子上也是暗红色勒痕,眼眶不由得湿润。 这哪是把鹿宁当女儿。 简直当成了仇人! 秦姝掌心在鹿宁后背上轻轻涂抹红花油,涂得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 鹿宁察觉到了,轻声说:“没事,阿姨我不疼,你别担心。” “都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不疼?我生了仨孩子,从小到大,一指头都没打过他们。南音更是娇生惯养,别说打了,连句重话,我们都不舍得说她。” 想到被大家宠得娇气又可爱的南音,鹿宁暗暗羡慕。 可是,人各有命。 秦姝动作温柔地帮鹿宁涂好红花油,又拉了衬衫帮她穿上。 她轻轻将鹿宁抱进怀里,“疼就喊,难过就说出来,以后就把我们当成你最亲的人吧。” 鹿宁喉咙干涩,两眼发潮。 感觉她的怀抱好暖。 人更暖。 默了默,鹿宁说:“阿姨,您放心,等我爸帮忙找到蔺老头,我就退出,不给你们家添麻烦。” 秦姝一怔,松开她,嗔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拿你当亲儿媳妇,还指望你给我们老秦家传宗接代呢。名字我都想好了,男孩叫秦陆,多英气。女孩叫秦鹿,秦慕宁、秦悦宁也行,都很好听。” 鹿宁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微垂睫毛,低声说:“我爸已经接近疯魔,只要他还喘气,就不会安分。你们对我太好了,我不能恩将仇报。” 秦姝想了想,“你和他断绝关系吧,到时登报发个声明。” 鹿宁苦笑,“我太了解他那个人了,断绝关系没有用的,只会让他变本加厉。你放心,到时我会处理好一切,把所有责任都揽到我自己身上,让他挑不出理。” 秦姝定定望着她,视线渐渐模糊。 她越懂事,秦姝就越心疼。 重新将鹿宁揽入怀中,秦姝哑声说:“你这孩子,是来我们家报恩的。之前顾凛三番五次派杀手暗杀秦野,你守在他身边,舍命保护他。后来又哄着你爸对付蔺老头,等抓到人,却要功成身退。我们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鹿宁缓缓闭上眸子。 她何尝不想和秦野长相厮守? 可是又不能手刃亲爹,更不能借顾家人的手,除掉自己亲爹。 法制社会,杀人偿命。 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卫生间门被推开。 是秦野。 看到拥抱的两个人,秦野微微一顿,对鹿宁说:“出来喝燕窝羹吧,老顾让厨房炖的。” 鹿宁从秦姝怀里出来,淡淡一笑,“好。” 走到桌前,鹿宁拿起汤勺,刚要喝。 秦姝瞟一眼秦野,“你喂她,以后多向顾清流和北弦学习。要把鹿宁捧在手心里,想尽一切办法对她好,不要怕肉麻,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省得以后会后悔。” 说罢秦姝身姿笔直地走出去。 秦野垂眸看向鹿宁,“我妈这是怎么了?感觉你是亲生的,我是捡来的。” 鹿宁笑。 笑着笑着,心里五味杂陈。 有生之年,遇到秦野,被这么一家人温柔以待,以后哪怕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次日。 忙忙碌碌一上午。 顾傲霆抽着吃中午饭的功夫,来到鹿巍住的医院。 身后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的助理和保镖。 一进门,顾傲霆上上下下将鹿巍打量了个遍。 见他半边脸乌青肿胀,左眼都肿得眯成一条缝了,身上更是用纱布缠得像裹足似的,顾傲霆忍不住想笑。 不过多年修养,让他憋住了。 顾傲霆在心里暗暗把秦野夸了一遍,好儿子,有血性! 鹿巍瞥他一眼,没吭声。 顾傲霆手握成拳递到唇边咳嗽一声,彬彬有礼道:“鹿先生,听说你住院了,我百忙之中,专程推了个重要饭局,来看看你。” 鹿巍愣住了。 原以为他是来看笑话,趁机落井下石的。 没想到他这么客气。 鹿巍莫名的,就有点感动,吃力地扯动唇角挤出个笑,“亲家,你太客气了。” 顾傲霆走到床边。 助理急忙拉了椅子,放到他身后。 顾傲霆坐下,手搭到鹿巍输液的手上握住,“哟,你这手怎么这么凉?像冰块似的,来,我帮你暖暖。” 鹿巍诧异极了,又有点受宠若惊。 被女儿那样对待,被女婿暴打,连同床共枕二十几年的老婆,都对他冷言冷语。 可是这个平时高高在上的亲家公,却对他做出如此温暖的举动。 别说,他的手真的挺暖和,鹿巍的心没那么凉了。 可惜,很快他就暖不起来了。 因为手背上一阵刺痛传来。 那疼痛太尖利,疼得鹿巍直皱眉头。 细看,顾傲霆的手摁到他输液的针头上了。 鹿巍忍不住开口,“亲家,你按着我针头了。” 顾傲霆撩起眼皮瞅着他,一双大丹凤眼满眼无辜,“什么枕头?我没按你枕头啊。” “针头,针头!你按我手背上的针头了,疼!” 顾傲霆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抓起他的手左看右看,“你说针头啊?针头出来了吗?对不起,我帮你插回去。” 说罢他隔着胶带,捏着他的针头。 “吡!” 猛地往里一插! 针头瞬间插进肉里! 手连着心脏! 鹿巍疼得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这一弹扯动身上其他伤口,鹿巍差点疼晕过去! 咚地一下跌落到床上,骨头都要断了! 第668章 使劲折磨 顾傲霆急忙扶住鹿巍,明是关心,实则假惺惺道:“亲家,你说你,一身的伤,你忽然蹦什么?想锻炼身体,等伤养好了再锻炼,不急于这一时,毕竟咱们都不是小年轻的了。” 鹿巍斜了他一眼。 一时竟猜不出他话真话假。 偏偏他一脸真诚的样子,让他挑不出错来。 鹿巍强忍着疼,自己把针头拔下来了。 手背上一片鲜红,肉都拉了一道口子。 顾傲霆在心里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面上却一片焦急之色,“你看看我,做生意有一套,插个针却笨手笨脚的。这样吧,让我再试一次,保证这次给你插得十全十美。” 鹿巍急忙抬手挡住他的手,“别,不打了,等会儿叫护士来处理吧。” 顾傲霆扯了张抽纸递给他,“那你快擦擦血。” 鹿巍接过来擦完,按了会儿。 等止血了,他把纸巾攥在掌心,却没敢往垃圾桶里扔,怕顾傲霆取了他的血,暗算他。 顾傲霆朝助理递了个眼色。 助理拆开一个礼盒,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银制小桶,打开。 顾傲霆道:“我给你带了进口的胶原蛋白粉,可强身健体,让皮肤恢复年轻态。最主要的是,能刺激细胞再生,促进伤口愈合,让你早点出院。我泡一杯,给你尝尝。这个牌子虽然贵,但是效果好,我一直在喝。你看我的脸,六十出头,像二十出头的,就是喝这个保养的。” 鹿巍瞟了他一眼。 心想,做生意的,就是会夸大其辞。 说像四十出头的,还有人信。 二十出头,怎么不上天? 助理去冲了一杯,凉了凉,端过来,递给顾傲霆。 顾傲霆双手捧着杯子,递到鹿巍嘴边,“来,亲家,你尝尝。这胶原蛋白粉是当着你面拆的,水也是你病房里的水,你放心地喝。活这么大,除了我父母太太和儿女,我可从没喂过别人。你是我第一个喂的外人,一定要给我面子。” 他太会煽情了。 煽得鹿巍有点晕乎,便张嘴喝了一口。 下一秒,他差点吐出来! 这是什么鬼? 又腥! 又辣! 又刺鼻! 鹿巍捂着胸口干呕,“你这胶原蛋白粉,味太冲了,里面加了死鱼和芥末吧?” “你不懂,进口的就是这样,劲儿大,效果强。初喝不适应,喝几次就习惯了。” 顾傲霆手扶着鹿巍的后脑勺,硬往他嘴里灌,“来,多喝点,不要拂我面子。我这么大一老板,日理万机的上市集团董事长,百忙之中抽空亲自喂你喝。你还不喝,太说不过去了吧。” 如果放在平时,他压根灌不了鹿巍。 奈何鹿巍今天重伤在身,战斗力为负数。 一大杯灌下去,鹿巍辣得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他对着床边哇哇大吐! 顾傲霆急忙拿了毛巾帮他擦嘴,还贴心地帮他拍拍后背。 鹿巍后背有伤。 被他一拍,顿时眼冒金光,疼得撕心裂肺。 鹿巍用力推开他的手,继续趴在床边狂吐。 顾傲霆放下毛巾,站在一旁,负手而立,静静看着他面露痛苦,一身狼狈,吐得昏天倒地! 吐到最后,他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这一刻,顾傲霆觉得自己的形象,从未有过的高大帅气! 鹿巍吐完,歪在床上,上气不接下气。 顾傲霆吩咐保镖清理房间,开窗通风。 清理完,顾傲霆又让助理接了杯水。 顾傲霆端着杯子递到鹿巍嘴边,“看亲家平时一副生猛不忌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接受,没想到连个味冲的胶原蛋白粉都喝不了,是我大意了,抱歉抱歉。” 鹿巍连他的水也不敢再喝。 他强忍着难受劲儿,费力地说:“亲家,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谢谢你来看我。” 顾傲霆抬腕看看表,“我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可以多陪你一会儿。你现在的心境,我太能理解了,感同身受。前几年我也是,被父母老婆儿女儿媳妇嫌弃,真的是众叛亲离。其实我们初衷不坏,就是行事不被他们理解,需要多沟通。” 他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瞬间将两人距离拉近。 人在身体脆弱时,心理也比平时脆弱。 鹿巍也不例外。 他想把鹿宁暗害他的事,向顾傲霆诉说。 转念一想,说了,顾傲霆会对鹿宁心生戒备,影响她嫁进顾家,便忍了下来。 顾傲霆朝助理招了招手。 助理递过来一个土豪金的豪华颈部按摩器。 顾傲霆接过,向鹿巍介绍:“这个颈部按摩器,特别好用,适合久坐之人。能促进血液循环,活血化瘀,缓解肌肉酸痛,让大脑变聪明,提高智商,还能让你身上的伤早点恢复。” 鹿巍扫一眼,闷闷道:“还是算了吧。” 顾傲霆信誓旦旦,“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故意整你?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我们是亲家,亲家亲家,一家亲,我只会对你好,不会对你坏。我那么忙的一个人,时间按秒计算,怎么可能牺牲宝贵的时间,来做这么小儿科的事?” 不由分说,顾傲霆把按摩器套到鹿巍脖子上,“你戴戴试试,不合适可以调换。” 鹿巍想推开他,奈何身上伤太重。 顾傲霆又是常年锻炼之人,力气也不容小觑,一时竟推不开。 突然,一股强电流袭来! 尖锐的疼痛和刺麻,瞬间从脖子传到大脑,再传到全身! 电得鹿巍直翻白眼,浑身抽搐! 鹿巍伸手要摘掉。 顾傲霆急忙按住他的手,“别摘,摘了就没效果了。” 那电流越来越大,还不停震动! 刺激得鹿巍摇头晃脑! 嘴歪眼斜! 口吐白沫! 鹿巍脑子里涌出个念头,虎落平阳,被犬欺! 龙游浅水,遭虾戏! 要是他没受伤,哪里轮得到被顾傲霆这般对待? 鹿巍拼了全力一把抓下来,扔到地上,“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整我!” 顾傲霆成熟英俊的脸,笑得一脸祥和,“亲家,你这么说,就太伤我的心了。真的,我一颗赤诚的心,被你伤得透透的。我好心好意来看你,又是帮你暖手,又是喂你喝最贵的鱼胶原蛋白粉,还亲自帮你做颈部按摩。我拿你当最亲最爱的人,你却觉得我居心叵测。都说你是什么样的人,看人就什么样。我顾傲霆一生光明磊落,看谁都磊落。至于亲家你,是不是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鹿巍短短时间内,又疼又吐又被电。 脑子已经被折磨成了一团浆糊。 压根就没心思去思考,去反击。 他吃力地朝顾傲霆摆摆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走吧,我累了。” 顾傲霆体贴地拉了被子给他盖上,“那你好好休息,我改天抽空再来看你。” 鹿巍满脸衰相,有气无力道:“别,别来看了,让我多活几天吧。” “别这么说,我会心疼的,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顾傲霆转身,走出去。 出了门,他脸上顿时笑容洋溢,灿烂得像一朵盛开的大王花。 乘电梯来到楼下。 迎面遇到关岚。 顾傲霆打招呼道:“鹿太太,你来医院做什么?” 关岚礼貌一笑,“以后就叫我关女士吧,我来医院开点药。” 顾傲霆多精的一个人。 从称呼就推断出关岚和鹿巍婚姻出了问题。 思索一秒,顾傲霆道:“你知书达理,又是书香门第之后,和鹿巍就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关岚微微一怔。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听顾傲霆这么一说,想必他已经知道,便道:“是,你说得对。” 顾傲霆语重心长,“婚姻其实和做生意一样,如果被消耗,就及时止损。” “我已经向法院起诉离婚了,可他死皮赖脸不肯离,有点棘手。” “我帮你找最好的离婚律师,费用我来出。” 关岚婉拒,“不用,我薪水不低,也有存款。” “举手之劳。对了,我有个朋友还单身,姓陆,名翰书,英俊儒雅,温厚大度。改天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 关岚一愣,“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离婚后,我没想再婚。” “那好吧,回头我让律师联系你。” “好,谢谢你。” 顾傲霆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朝顾氏集团开去。 顾傲霆拿起手机,拨通秦野的电话,“儿子啊,老爹替你媳妇儿报仇了。把鹿巍折磨得死去活来,他还得感激我。连你岳母的下家,我都给安排好了。老顾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秦野问:“我岳母的下家,你给安排了谁?” “陆翰书,那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配你岳母绰绰有余。” 秦野抬手扶额。 墙都不扶,就服老顾。 这鸳鸯谱乱点的,没谁了。 顾傲霆刚要说什么,忽然朝窗外一瞥。 瞥到一道半生不熟的身影,顾傲霆眼神骤然一硬,忙命令司机:“停车!快停车!” 第669章 是杀猪盘 司机连忙靠边停车,拉开车门。 顾傲霆迅速下车,迈开一双长腿,大步生风,追上那道身影,喊道:“蔺鸷?” 那人身形微微一滞,却未回眸。 依旧杵在原地,纹丝不动。 顾傲霆绕到他面前,盯着他仔细打量。 高而瘦的一个人,看不出实际年龄。 乌黑头发里夹杂几根白发,古铜色皮肤,五官凌厉,眼角皱纹像拿刻刀刻上的,眼神沉郁阴鸷。 隔了三十几年,面目都已发生变化。 顾傲霆一时难以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蔺鸷。 他又问一遍,“你是蔺鸷吧?” 那人面色不变,淡漠道:“你认错人了。”说罢弯腰钻进旁边一辆车里。 车子很快发动,呼啸离开。 顾傲霆越琢磨,越觉得这人应该就是蔺鸷。 虽然脸上有风霜,身形也有变化,可是眉眼还有点当年的感觉。 顾傲霆吩咐随后赶来的保镖:“你们跟着那辆车,想办法带他来见我。” “好的,顾董。” 保镖照做。 顾傲霆上车。 思索一分钟,他给顾北弦去了个电话,“蔺老头找到了吗?” 顾北弦回:“没有,我和阿尧派了人手去东南亚寻找,鹿巍也找了邪门歪道的人去找。正道邪道联手,找了有些日子了,依旧杳无音讯。蔺老头就像死了一样,但是真死了,蔺成枭肯定会带他的骨灰,回来下葬。” 顾傲霆道:“我刚才看到了一个有点像蔺鸷的人,不过他不承认。” 顾北弦微微蹙眉,“蔺鸷?哪个蔺鸷?” “蔺鸷,阴鸷的鸷。我马上回公司,见面细说,别浪费电话费。” 半个小时后。 顾傲霆回到公司。 径直去了顾北弦办公室。 进门,往沙发上一坐。 顾傲霆开门见山道:“三十几年前,在蔺袅袅的葬礼上,我见过蔺鸷一面。他看起来,比蔺家所有人都难过。我当时觉得不太对劲,就问了旁边人,得知蔺鸷是蔺老头的义子。那时候我没往心里去,只以为是因为丧亲之痛。如今想来,他对蔺袅袅应该有某种特殊的感情。葬礼之后,蔺鸷就人间蒸发了。没想到时隔三十几年,又遇到他。” 顾北弦修长食指轻扣桌面,“如果真是蔺鸷,那他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 顾傲霆沉思一瞬,“鹿巍昨晚夜钓,被人拽下水,差点溺亡。他怀疑是鹿宁做的,把她痛打了一顿。” 顾北弦双眸微眯。 忽然,他冷笑出声,“好一招‘离间计’!本意是想离间鹿巍和我们,结果却离间了鹿巍和鹿宁。如今蔺老头下落不明,蔺成枭躲去国外,顾凛在监狱。顾凛那些手下,手段没这么高,那就是蔺鸷出手了。我怀疑他回来,还有个目的,就是带顾凛走,说不定他以后会协助顾凛越狱。” 顾傲霆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约了明天下午去探监,交待一下监狱长,让他们注意点。” 顾北弦抬眸,“我去吧,万一你心软,再纵虎归山。” “怎么可能?你太小瞧我了,一边是他,一边是你们兄妹四个。孰亲孰远,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就这么说定了,我去。” “行。” 次日,下午。 顾北弦约定时间,来到监狱,探视顾凛。 顾凛二审维持原判,要服刑二十年。 因为身份特别,给安排了专门的探监室。 进去之前,顾北弦让监狱工作人员,把探监室的监控关了。 再见顾凛,光头,身上穿蓝色囚服,消瘦了很多,表情呆滞,手上铐着银色手铐。 坐在那里老老实实,中规中矩。 一双狡黠的丹凤眼黯然无神,再也没了从前的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顾北弦扫他几眼,“乌锁锁死了。” 顾凛起先面无表情,过几秒,五官开始扭曲。 渐渐的,眼圈泛红。 他抬起铐着手铐的手,捂住脸。 顾北弦冷笑,“人是你找人弄死的,做戏给谁看?” 顾凛头也不抬,声音沙哑道:“别套我话,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怀疑是我,大可以报警,让警方去查。反正判二十年和判死刑,没什么区别,我巴不得早死早投胎。” 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顾北弦默了默,“你儿子被华老爷子收养了。” 顾凛手拿下,扯起一边唇角,“你想干什么?” 顾北弦手指缓缓摩挲下颔,“蔺老头的下落,你应该知道一点。一句话,换你儿子一生平安。” “哈哈哈哈哈哈!” 顾凛忽然放肆大笑。 笑了很久才停下。 他看向顾北弦,面色晦暗,“我连自己都顾不上了,你觉得我还会在意那个孩子?你们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想弄死就弄死,不用来通知我。弄死后,记得把骨灰和乌锁锁埋到一起,让他们娘儿俩在地下做个伴。” 顾北弦眼神冷峻,沉沉盯着他。 人,不怕硬的,也不怕横的,就怕像顾凛这种光脚的,无所顾忌的。 而正派,始终做不到像反派那么心狠。 毕竟是个两岁多的孩子。 他们下不了手。 最后瞅一眼顾凛,顾北弦推了椅子,离开。 出来。 顾北弦找到监狱长,问:“这段时间都有谁来探望过顾凛?” 监狱长调来探监记录,给他看。 来探监的,是顾凛几个手下,且全程监控,并未发现异常。 当然,不排除他们用眼神交流。 没看到蔺鸷来探监。 要么他们通过特殊渠道联系,要么蔺鸷这人行事十分谨慎。 叮嘱监狱长严加看管顾凛,顾北弦离开监狱。 上车,他把此行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顾傲霆。 顾傲霆道:“蔺鸷这人比蔺成枭狡猾得多。昨天我的人跟丢了,在原地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你们几个最近出行小心点,我们在明,敌人在暗,防不胜防。” 顾北弦淡嗯一声。 顾傲霆忽然烦躁道:“这帮阴人,智商都不低,但凡把心思用在正事上,都能有所成就,非要走歪门邪道!我成天日理万机的,工作都忙不完,还得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对付这帮宵小之徒。要是没有这帮孙子扯后腿,我早就成亚洲首富了!” 本来挺沉重的事,被他这么一说,带了搞笑的成分。 顾北弦微微扬唇,“因为有些人,就喜欢不劳而获,所以才会设‘杀猪盘’,去套路富商。” 顾傲霆不出声了。 严重怀疑当年,他被蔺家设了“杀猪盘”。 可他好强惯了,才不会承认自己是那头大冤“猪”,打死都不会承认。 回到日月湾。 顾北弦一进门。 小逸风从苏婳怀里挣出来,迈着一双胖乎乎的小腿,颠颠地迎上去,扑到他怀里,“爸爸,抱抱。” 顾北弦语气调柔,“稍等,爸爸洗把手再抱你。” 洗好手后,把小逸风抱进怀里,顾北弦逮着他帅气的小脸蛋,亲个没完。 亲得小逸风咯咯笑。 这软乎乎的小东西,有种神奇的魔力。 能舒缓压力,疏解所有烦躁情绪。 正亲着,忽听小逸风童声稚气地说:“爸爸,我要,岳母。” 顾北弦一顿,抬眸看向一旁的苏婳,“你教的?” 苏婳莞尔,“云瑾教的。每次来,她都逮着小逸风教个不停,小逸风也喜欢她。俩人差了二十多岁,却没有代沟。” 顾北弦极淡勾唇,“这个二丫头,有点意思。” 苏婳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瞅着他,“比我还有意思吗?” 顾北弦忙道:“你别乱想,我只是说她逗,没别的意思。在我眼里,你宛若天仙,多才多艺,手技高超,十全十美。” 苏婳轻咳一声,“孩子在,你注意点分寸。” 顾北弦一本正经,“是你思想不正,手技高超是夸你修画本领高强。” 忽听“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柳嫂忙从厨房里走出来,去开门。 进来的是云瑾。 云瑾春风满面,手里拎一个超大的食盒。 把食盒交给柳嫂,云瑾拍拍双手冲小逸风笑道:“逸风宝贝儿,岳母给你带了最好吃的鱼鱼。来,快到岳母怀里来。” 众人皆大笑出声。 第670章 旖旎春情 小逸风露出天真无邪的笑,朝云瑾伸出小胳膊,“岳母,抱抱。” 云瑾喜笑颜开,刚要伸手来接。 谁知顾北弦却把小逸风递给了苏婳。 云瑾一愣,只好从苏婳手中接过小逸风,后知后觉,才意识到,顾北弦这是在避嫌。 这么强烈的求生欲,也是没谁了。 云瑾是运动员出身,力气大,双臂一抬,一下子就把小逸风举到了半空中。 小逸风最喜欢被举高高,顿时手舞足蹈,笑得合不拢嘴。 云瑾比他还开心,抱着他在宽敞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跑。 跑得虎虎生风。 偌大客厅里,瞬间被云瑾和小逸风的笑声占据。 顾北弦喜欢苏婳这种温婉文静的,只觉得云瑾太闹太聒噪。 他压低声音对苏婳说:“这个二丫头,初见时文文静静,没想到是个金刚芭比,咋咋呼呼的,比南音还虎。南音是娇虎,她是猛虎,也不知阿尧怎么受得了?” 苏婳瞥他一眼,“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阿尧喜欢就好了,你少插嘴。” “她再虎也跟我没关系,我是担心顾纤云。万一顾纤云遗传了她的虎,到时小逸风不喜欢怎么办?” 苏婳眉眼含笑,看向云瑾和小逸风,“正好相反,你看小逸风,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 顾北弦却担心云瑾把他儿子给带偏了。 本来打算让小逸风走翩翩贵公子路线的。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成云瑾翻版了。 一个男孩子咋咋呼呼,嘻嘻哈哈的。 那画面太美,顾北弦不敢想象。 转身去了阳台,顾北弦拨通顾谨尧的号码,“你加把劲,让顾纤云早点出生。” 顾谨尧道:“年底办婚礼,婚礼办完才能备孕。” “奉子成婚更时髦。” “云瑾家风严谨,我不可能让她未婚先孕。” 顾北弦想说,你女人快把我儿子画风带偏了。 又怕顾谨尧说他矫情。 动了动薄唇,顾北弦道:“跟你说点正事,蔺鸷回来了。” 顾谨尧问:“蔺鸷是谁?” “是蔺老头的义子。三十几年前,他销声匿迹,如今忽然在京都露面。他一回来,鹿巍去夜钓,就被人拽下水,差点溺死。我怀疑,此事是蔺鸷派人所为。他应该知道蔺老头的降头,是鹿巍找人下的了,所以才对鹿巍出手。既然知道是谁下的降头,那么由此推断,蔺老头的降头应该解了。” 顾谨尧默了默,“你们最近出行注意安全,尤其小逸风,尽量不要出门。” “知道了。这个蔺鸷比顾凛和蔺成枭棋高一着,知道使‘离间计’,借刀杀人。” 顾谨尧冷笑,“垂死之前,最后的挣扎而已。” 顾北弦淡嗯一声,“动脑子倒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怕他们不按套路出牌。” 顾谨尧道:“等找到了,我去会会他,看看是何方神圣。” “好。” 这边云瑾和小逸风闹够了,把他放到沙发上。 云瑾摸摸小逸风白而泛红的小帅脸,“小女婿,你快吃鱼鱼吧,岳母要回家了。” 小逸风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 云瑾宠爱地摸摸他的小手,扭头看向苏婳,“姐,那鱼是我爸送的灌汤黄鱼,用东海野生大黄鱼做的,足足有八斤沉。灌入用鲍鱼、海参、鱼翅、燕窝、干贝等熬制的高汤。我们两家一人一半,快趁热吃,味道特别鲜美,妙不可言,吃了能成仙。你快喂我小女婿吃吧,我要回家陪阿尧吃了。” 苏婳道:“谢谢你和云叔叔。” 云瑾灿烂一笑,“不客气,反正都是自己人。” 撂下这句话,云瑾又恋恋不舍地贴了贴小逸风。 一阵风似的跑了。 顾北弦瞧着关上的门,看向苏婳,“这个二丫头,越来越像南音,来也一阵风,去也一阵风。” 苏婳却是开心的。 云瑾和她性格截然相反。 说明顾谨尧是真的喜欢她。 云瑾回到家,咣的一下摔上门,喊道:“阿尧,我回来啦!” 顾谨尧在餐厅里应一声。 云瑾换了鞋,一溜烟跑去洗了手。 走到餐桌前坐下,云瑾拿筷子夹起一块鱼肚子上的肉,递到顾谨尧嘴边,“这里的肉没有刺,你吃。” 顾谨尧推回去,“你吃吧。” 云瑾硬把肉塞进他嘴里,“你吃,多吃点,等会儿要出力。” 顾谨尧忍俊不禁,“昨晚刚做的。” 云瑾一脸认真,“我们现在还在热恋期,一天一次很正常。” 顾谨尧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筷子,淡笑,“两年多了,每次你和我在一起,都像打了鸡血了似的。” 云瑾俏生生的小脸做委屈状,“可怜可怜孩子吧。以前见不到真人,我只能对着照片幻想。终于见到真人了,结果你冷若冰霜。追了快两年,好不容易才拿下,自然要勤加利用,夜夜笙歌。” 顾谨尧刚要开口,忽觉腿上有东西。 垂眸一看,云瑾正拿脚轻轻蹭他的腿。 那白生生的小脚丫,嫩得像蒜瓣,灵动可爱。 弹琴似的撩拨他的小腿,撩得他心痒痒的。 顾谨尧喉结上下翕动,瞬间觉得面前的鱼不香了,香的是云瑾。 他沉声道:“快吃。” “好嘞!” 几筷子鱼下肚,云瑾忽然将一块鱼肉含进嘴里,长腿一抬,跨到顾谨尧的大腿上,揽着他的肩,嘴凑到他唇边,要喂他。 顾谨尧不适应被人这样喂食,微微偏头避开。 云瑾捧着他的脸,硬喂进他嘴里。 顾谨尧只好张嘴吃下。 云瑾笑得一脸得逞。 咀嚼几下,顾谨尧咽下。 云瑾往前一探头,嘴唇贴到他的嘴唇上,舌尖抵入他口中,灵巧地吸吮。 手不安分地划到他的衣服下摆,往里伸,摸到他的腹肌,有技巧地抚摸…… 顾谨尧被她摸得心跳加速,小腹发胀,呼吸都重了。 一个长长的深吻过后。 顾谨尧道:“我去冲个澡。” 说罢握着她的腰,要将她放到旁边座椅上。 云瑾抓住他的手臂,眼神灼热俏皮,湿哒哒的,“每次都是冲完澡,准备一通道具,再做,像例行公事似的,这次我们来个一时兴起。” “那去卧室。” “不,去沙发。” 顾谨尧弯腰抱起她,走到沙发前。 云瑾揽着他的脖子,翻身将他压到沙发上,解开发带,将他的手抬到头顶上方,绑住,“今天是我的主场,一切由我说了算。” 顾谨尧啼笑皆非,简直拿她没办法。 发带解开,不是件难事。 不过他愿意顺着云瑾,由着她高兴。 云瑾调皮地将他的衣服褪下,跨了上去…… 沙发剧烈震动。 两杯还没来及喝的茶,在茶几上荡漾着,漾出一圈圈涟漪。 一室旖旎,满屋春情。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完成了生命的极大和谐。 云瑾累得香汗连连,气喘吁吁,骨头都酥了。 她把脸埋在顾谨尧颈间,“怎么这么累?比我参加集训还累,看你平时挺轻松的样子。” 顾谨尧心说,这就是异能队和击剑队的区别。 异能队是实打实的真功夫,要出生入死的,稍有差池,就会丢命。 击剑队只是用于参加比赛。 不过这话他没说,只道:“还要再来一次吗?” 云瑾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动不了了,浑身像散架了似的。” 顾谨尧笑,解开手腕上的发带,将她拥入怀中。 又馋又怂,云瑾是也。 正当两人抱在一起,回味无穷之际,忽听外面门铃响了。 是大门那里的门铃。 顾谨尧轻轻将云瑾放下,帮她整理好衣服,迅速收拾好自己,走到门口悬挂着的楼宇显示屏前。 扫一眼显示屏里的人脸,顾谨尧眼神微微一冷。 第671章 合不拢腿 楼宇可视对讲机的显示屏里,是一张陌生的男人脸。 极短的头发,长脸,肤色蜡黄,五官生硬,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是直勾勾的。 被路灯灯光一衬,像死人的脸。 应该是戴了仿真度极高的人皮面具。 顾谨尧回眸交待云瑾:“你在房间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云瑾凑过来,“是你认识的人吗?这张脸看起来有点怪,不太自然。” “不是,他戴了人皮面具。” 云瑾捏捏他的手,“你注意安全。” “放心。” 顾谨尧推开门,穿过庭院,走到大门口。 那人已经离开。 门外的地上放着一个塑料的正方形盒子,白色,长宽各约半米,有腥气从里面窜出来。 顾谨尧弯腰打开盒盖。 里面赫然放着一个死人头! 那人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眼角唇角和鼻孔,都往外冒血,脖子断口处也往外汩汩涌血。 血暗红泛腥,像牛羊的血。 在夜色下狰狞可怖! 更过分的是,人脸的五官和顾谨尧的一模一样! 顾谨尧笑了,笑容凛冽,刀锋一般,垂在身侧的双拳缓缓握紧。 真是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 顾谨尧拿起手机拨给物业,“你们的保安措施有待加强,随便一个外人都能闯进来。” 物业工作人员连忙道歉,说马上派人过来处理。 很快,物业经理带人赶了过来。 一看这情景,几人均吓了一跳! 物业经理急忙向顾谨尧道歉,保证一定会妥善处理,并派人去调监控,报警处理,还给免了一年的物业费。 等人走后。 顾谨尧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拨给顾北弦,将此事简单一说。 顾北弦闻言道:“日月湾的安保措施,在京都算好的。这人能悄悄闯进来,躲开监控,还能错开巡逻的保安,说明身手不凡,且是惯犯。敢在你头上动土的,胆量也非同小可。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蔺鸷一露面,就发生了,极有可能是他干的,或者他派人干的。” 顾谨尧略一思忖,“的确,我打过顾凛,并将顾凛送进警局,他恨上我了。” “你带着云瑾来我家住吧,我家安装了红外线报警系统,明天派人给你家也装上。” “不用,我顾谨尧就没怕过谁。” 顾北弦顿了顿,“那我安排几个保镖去你家门口值班。” “你那些保镖防普通人还行,遇上狠角色,就是个摆设。” “摆设就摆设吧,总比没有强。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两个过去,守在你家大门口。” 顾谨尧不再拒绝。 停顿几秒,他又拨通秦野的号码,叮嘱道:“注意安全。北弦应该告诉你了,有个叫蔺鸷的回国了,是蔺老头的义子,不知什么来头,神出鬼没的,你们小心点。” 秦野不在意的口吻说:“管他蔺阴,蔺鸷,我有鹿宁,不怕。” 顾谨尧轻轻扯起唇角,“出息。” “羡慕就直接说。” “我有云瑾,胜过千军万马。” 秦野呵呵一笑,“的确,胜过纸糊的千军万马。行了,别打肿脸充胖子了,我要忙正事了。” “大晚上,你还工作?” “不是工作,但比工作更重要。” 忽然想到什么,顾谨尧觉得手机有点烫手,也不知是自己太正经,还是他们太不正经。 收起手机,顾谨尧转身回家。 一进屋,云瑾迎上来,拉着他的手上看下看,“你没事吧?我刚才看到物业的都来了。” “没事,你最近几天要么在家,要么跟着我,别单独出门。” 云瑾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蔺老头的狗跑回来了,鬼鬼祟祟的,等把他抓到,就放心了。” 云瑾抬起拳头举到半空,信誓旦旦地说:“别怕,我剑术高超,可以保护你。” 一张明艳小脸绷得紧紧的,一脸认真。 那架势仿佛御前带刀侍卫。 顾谨尧扬唇一笑,想说她花拳绣腿,忍住了,只问:“后悔吗?” “后悔什么?” “跟着我,不能过普通寻常的日子,要么被连累受伤,要么就面临未知的危险。” 云瑾想了想,“不后悔。恋爱和婚姻就像投资,回报越大,风险也越大。享受你的好,自然要承担风险。即使和别人谈婚论嫁,也不能保证会顺风顺水,没有任何危险。有的人在大路上走着,还能被掉下来的广告牌砸伤,这怪谁?” 顾谨尧捏捏她脸颊上的嫩肉,“你怎么这么乐观通透?不像你这个年纪该有的。” “我遗传了我爸的豁达,我妈的温柔,又遗传了我外婆的睿智。” 顾谨尧调侃道:“你的好色遗传了谁?” 云瑾扑哧笑出声,伸手去掐他的腰肌,挠他咯吱窝,突然将他推到墙边,举起他的双臂按到墙上,踮起脚,对准他的嘴唇“吧唧”一口,壁咚了一下。 顾谨尧怔住。 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唇角微微勾起。 没想到像他这样的硬汉,有生之年会被壁咚。 这感觉,有点浪漫,又有点搞笑。 云瑾抬手搂着他的腰,高挑的身体软绵绵地窝在他怀里,拿鼻尖轻轻噌着他的下巴,轻声说:“我们运动员体力好,精力旺盛,会比普通人需求多一点,很正常,但我不觉得好色是坏事。告子曰:‘食色,性也’,好色是人的天性。至于我好色,除了体力好,还因为你的色好呀,谁让你妈把你生得这么帅呢?帅得让人合不拢嘴,合不拢腿。” 这尺度,是真大。 一不小心就上了高速,快得让人面红耳热。 顾谨尧忽然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就朝浴室走去。 云瑾一顿,随即弯起唇角,亲昵地搂上顾谨尧的脖颈,红唇凑到他耳边,柔声说:“幸亏我男人身手好,力气大,否则像我这么高的个儿,一般人都抱不起来。” 顾谨尧深有感触,“的确,普通男人也满足不了你,欲瑾。” 欲壑难填的瑾。 说完又怕云瑾生气。 谁知云瑾非但不生气,还挺高兴,“这个名字好听哎!比二瑾好听得多,以后就定为你对我的爱称吧。” 她趴在他身上,大眼睛湿得一塌糊涂,汪着一团春情,“我得给你也取个爱称,叫什么好呢,叫,就叫硬尧吧,随时随地都能硬起来的尧,你喜欢吗?” 顾谨尧啼笑皆非,无奈笑道:“你喜欢就好。” 他抬脚推开浴室门,抱着云瑾走进去。 三分钟后。 花洒下,温热的水,缓缓淋在两具高挑的身体上。 男人高大坚硬。 女人雪白纤长。 很快,浴室溅起水声和女人清脆的笑声。 紧接着是呢喃和喘息。 玻璃上的水雾越来越浓密,汇聚成大颗水珠慢慢往下滑。 里面的人影似幻似真,纠缠出一幅绝美的画面。 这一夜,云瑾被帅得合不拢嘴。 第672章 太瘆人了 次日,清早。 一缕金色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在地板上铺了一道金影。 云瑾稍稍一翻身,浑身便酸疼无比,比平时集训还累。 但是心里是满足的,极度满足。 扭头看向身旁男人英俊坚毅的面孔,云瑾眼底渐渐涌起一片盎然春意,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就是她的男人啊。 暗恋八年,苦追两年,终于到手。 好看又耐用。 一顶一的宝藏男人。 云瑾轻手轻脚起床,迈着酸疼的双腿下楼。 去厨房,准备早餐。 她从小被外婆照顾得很好,十二岁进入国家队,没有锻炼厨艺的机会,做饭水平一般。 那次包饺子,还是云家的佣人帮忙调的馅。 云瑾就挑着简单的做,煮了大米粥和鸡蛋。 早餐做好,端上桌。 顾谨尧下楼,扫一眼,“怎么不叫我?” 云瑾俏生生一笑,俨然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你昨晚太累了,让你多睡会儿。” 顾谨尧抬手捏捏眉骨。 平时旁边稍有动静,就会醒,今天云瑾起床,他居然没醒。 昨晚差点被云瑾掏空,加大号用了好几个。 落座后,顾谨尧拿起勺子开始吃饭,简单的白粥和水煮蛋却吃得津津有味。 因为是云瑾做的。 云瑾咬着勺子说:“我得学煲汤了,好好给你补一补。光让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点好的,有点不道德。” “不用,我来做饭就好了。” “我还有一两个月才能归队,有的是时间,闲着也是闲着。” “行,你随意。” 吃过饭后。 顾谨尧换了正装,边扣衬衫纽扣边说:“等会儿我得去接一下苏婳,是工作需要。拍卖行有一批古画已经鉴定完毕,需要苏婳最后过一遍目。古画鉴定,国内她是最好的,之前一直和她有合作。我们拍卖行,不能出赝品,会砸招牌。” “不用解释这么多,我相信你,我陪你一起去吧。” 顾谨尧暗道,找一个不善妒的女人过日子,太省心了。 两人开车接上苏婳。 来到拍卖行,古画收藏室。 一幅幅准备要秋拍的古画被密封在透明玻璃罩内。 苏婳拿着放大镜,走过去。 第一幅是唐伯虎的《李端端图》。 先前被一个富商收藏,如今富商手头紧,拿出来拍卖,好回笼资金。 工作人员拿钥匙将玻璃罩打开。 苏婳垂眸,细细察看。 该画用笔工致,用墨清润,设色雅丽。 绘的是唐代扬州名妓李端端与诗人崔涯之间的逸闻趣事。 画中女子秀发高高挽起,一双美眸凝神静思,素妆清雅明丽,风姿袅袅娜娜,裙带在微风之中轻轻飘动,栩栩如生。 苏婳只看了三分钟,便道:“是真迹。” 接着走向下一幅画前,是齐白石的虾。 苏婳扫了几眼,连放大镜都没用,便说:“这幅画是后人临摹的,临摹水平很高,也具一定的艺术收藏价值,但不能以真迹的价格拍卖。他这个虾画得以假乱真,纸和钤印也和真迹一模一样,但是这个虾缺点灵动。” 顾谨尧吩咐身后的助理:“这幅画等会儿让人撤下来。” “好的,少董。” 苏婳又走向第三幅画前…… 她鉴定的速度很快,鉴定完古画,又去鉴定古瓷器和玉器等。 文物鉴定很考验眼力、阅历和知识储备量。 稍有不慎,就看走眼了。 所以文物鉴定师鉴定文物时,都是慎之又慎,生怕鉴定出差错。 平时拍卖行里十几个文物鉴定师,联手要做一周的工作。 苏婳一个人一天就鉴定完了。 都说认真的女人最帅气。 云瑾跟在后面,全程目睹苏婳的风采,眼里溢满小星星,对苏婳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难怪顾谨尧以前对苏婳心心念念。 别说他了,连她都快要被苏婳给掰弯了。 鉴定完毕,一行人来到办公室。 苏婳坐到沙发上休息。 云瑾亲自为她泡茶。 茶泡好,她端起来,递到苏婳手边,“姐,你太厉害了,双眼如神!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神!” 苏婳不太适应如此浮夸的追捧,神色微微一滞,接过茶杯,莞尔一笑,“这没什么,见多了,熟了,自然而然就会了。”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崇拜你!” 顾谨尧无奈一笑,对苏婳说:“小朋友,性子活泼了一些,你别见怪。” 苏婳却知云瑾的心思。 大智若愚。 三人的关系有点微妙,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化解尴尬,和睦相处。 懂进退会示弱的女人,才是最厉害的。 但凡乌锁锁有云瑾一半,也不会落得个惨死收场。 短暂休息片刻。 顾谨尧请苏婳和云瑾吃饭。 三人去了明月楼。 这边主打国宴菜,顾谨尧已经提前订好了菜,有佛跳墙、开水白菜、黄焖鱼翅、竹荪肝膏汤等。 看名字没什么,但每道菜制作工序都极其复杂,且价值不菲。 席间,云瑾不停地给苏婳夹菜,殷勤备至,时不时地还问一些关于古画鉴定和修复的事。 苏婳倒也乐得告诉她。 正吃着,有人敲门。 顾谨尧以为是服务生,便道:“进来。” 门推开。 进来的是云恬。 云恬扫一眼在座三人,眼里写满匪夷所思。 依她的性格,很难相信,这三人能和睦相处。 苏婳是谁啊? 那可是顾谨尧心底的白月光哎。 躲都来不及,还凑到一起吃饭,不是自寻烦恼吗? 云恬轻飘飘地扫一眼苏婳和云瑾,笑着对顾谨尧说:“刚听朋友说,你带瑾瑾来吃饭了,没想到苏婳姐也在,我过来打个招呼就走。” 顾谨尧淡淡道:“好。”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云恬有点尴尬,捂唇轻咳一声,“那你们慢慢吃,我走了。” 顾谨尧嗯一声。 云恬扭头朝云瑾看去,“瑾瑾,你出来,我有点事要对你说。” 云瑾以为是家事,便起身跟她走出去。 出门,走了一段距离。 云恬站住,生气地扯扯云瑾的袖子,“你蠢不蠢啊?明知道苏婳是阿尧心底的白月光,你还让两人同桌吃饭。这种事别人都避之不及,你倒好,坐在中间像个憨憨似的,笑得比弥勒佛还灿烂。好不容易遇到阿尧这么好的男人,你可得看紧了,千万别让他和苏婳打交道,见面也不行,同桌吃饭更是大忌。别看苏婳那个女人安安静静,不声不响,我告诉你,这样的女人才是厉害角色,抢男人是分分钟的事。” 云瑾心说,苏婳倒是不会抢阿尧,想抢阿尧的是你。 不过她没说出来,毕竟是亲姐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云瑾很淡地笑一下,“姐姐操心自己就好了,不用管我。” 云恬拧起眉头,“你呀,不听姐姐的话,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 云瑾唇角漾起浅浅梨涡,“分人,阿尧和苏婳都是品性高洁之人,做不出道德败坏的事。苏婳和顾北弦感情很好,像你说的那种事,压根就不会发生。” 云恬恨铁不成钢道:“不听是吧?等阿尧被苏婳抢走了,你可别哭!” 云瑾懒得再听下去,转身走了。 回到包间,云瑾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她还像刚才那样,热情地给苏婳夹菜,不停地问这问那,宛若一个忠诚的傻白甜般的小粉丝。 这样会让苏婳舒服,顾谨尧也自在。 吃完饭后,三人上车。 外面夜色已深浓,霓虹漫天。 顾谨尧在前面开车。 云瑾和苏婳坐在后座上。 云瑾把头亲昵地靠在苏婳肩上,轻轻吸了下鼻子,说:“姐,你真香,又美又香。” 苏婳清甜一笑,“是护肤品的味道,一个进口的牌子,你要是喜欢,回头送你一套。” 云瑾刚要答应,顾谨尧忙道:“不用了。” 一闻到那香味,就会自动代入苏婳,会让他不自在。 十多分钟后,车子拐上滨海大道。 不知何原因,忽然起雾了。 朦朦胧胧,能见度极低。 看不到前车后车,人影更是一个都没有。 气温好像也变低了。 苏婳和云瑾莫名地打了个冷噤,再看向车窗外,觉得外面阴气森森,有种身处墓地的感觉。 忽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苏婳和云瑾本能地往前撞去,很快又弹回来。 顾谨尧刹了车,道:“前面有人。” 苏婳和云瑾抬头朝前看。 果然,车前三米开外,立着一道煞白的影子,瘦瘦长长,穿一件宽大的白袍,死白的一张脸,五官僵硬,七窍往外流着血。 在浓雾里飘忽不定。 让人分不清是人是鬼。 深更半夜的,骤然看到这画面,太瘆人了! 云瑾啊的一声尖叫,一把抱住苏婳,头埋到她背后,不敢再看。 苏婳轻轻拍拍她后背安抚她,抬眸对顾谨尧说:“猛踩油门,撞上去!” 第673章 天生一对 顾谨尧重新发动车子,右脚猛地一踩油门! 车子轰地一声飞出去! 那白影一偏身子,急忙朝旁边躲去。 果然是人! 苏婳冷笑,“继续撞!他们玩阴的,那我们就来狠的!让他们知道,谁都不是好惹的!” 顾谨尧立马打方向盘,车头对准白影再次撞去! 那白影也是狡猾,双手撑着路边栏杆,轻轻一跨,翻过去了,直接朝海边跑去。 有栏杆挡着,车子开不过去。 顾谨尧迅速降下车窗,同时打开右边工具箱,从里面掏出一把麻醉枪,对准白影就射。 “嗖!嗖!嗖!” 三枪百分百中! 均射到了白影的后背上! 可那白影像感觉不到疼似的。 只身形稍稍停顿一下,随即加快脚步。 这太诡异了! 连枪都不怕! 云瑾不由得又害怕起来,搂紧苏婳的腰,“他竟然没反应,难道真是鬼?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 苏婳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别怕,真是鬼的话,他就不怕被车撞。没反应,应该是他身上穿了防弹服或者护甲。他既然有备而来,自然会留好退路。没有那么多鬼,都是自己吓自己。” 顾谨尧再要开枪的时候,白影已经消失在浓雾里。 顾谨尧从工具箱里摸出两把匕首,扔给后座的云瑾,“一人一把,我下去看看。” “好嘞!”云瑾伸手接过来,“放心,我会保护好婳姐的。” 顾谨尧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苏婳急忙阻止,“不要下车!他们搞这么大的阵仗,附近肯定有埋伏。你身手再好,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也怕群狼。我们先回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如果放在从前,顾谨尧才不怕这些宵小之徒。 狼窝都进过的人,还怕一帮装神弄鬼的? 可现在,车上坐着云瑾和苏婳。 倒是担心这帮人来个“调虎离山”。 顾谨尧关上车门,“这条路不能走了,我们倒回去。” 苏婳道:“好。” 浓雾并未散去。 顾谨尧车开得极小心。 云瑾好奇地问:“这帮人装神弄鬼的,要搞什么? 苏婳回:“吓唬我们。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惊慌错乱,要么下车查看,要么不敢动。下车的话,附近会有埋伏,正中埋伏。不下,他们会继续装神弄鬼,直到把人吓得精神崩溃,吓疯,甚至吓死。有浓雾,路边监控拍不清,事后报警破案困难。还有一种可能,对方在试探我们,好采取下一步措施。或者故意使个障眼法,声东击西。” 云瑾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原以为会有车来围追堵截,可是,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并没有。 几人悬着的心,暂时落回胸腔里。 云瑾忍不住又问:“搞这么大阵仗,只是为了吓唬我们,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苏婳默了默,“说明对方行事十分谨慎,出动车辆,目标太大,且车子都有车牌号,容易暴露身份。对方应该在保存实力,可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云瑾暗暗佩服苏婳,“姐,你懂得可真多。” 苏婳微微一笑,“阿尧懂得更多,只不过他不喜欢说出来。” 云瑾扭头看向顾谨尧,“的确,阿尧是我永远的神!” 苏婳莞尔。 越发觉得云瑾对付男人有一套。 绝大多数男人,都喜欢被女人崇拜。 苏婳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回家了吗?” “刚结束一个应酬,已经到日月湾了。” 苏婳问:“咱妈和老顾呢?” “他们半个小时前到家的,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苏婳平静道:“我们路上遇到帮装神弄鬼的,耽误了点时间,马上就回去。” 顾北弦声音骤然提高,“你们现在在哪?我马上带人去接你们!” “别来,万一对方要‘调虎离山’,你这时候来,正好中计。你保护好小逸风,我这边有阿尧和云瑾,放心。” “那我多派些人手过去接应你们。” “也好,我把定位发你手机上。” 几分钟后。 车子从滨海大道,绕到普通的路上。 这边离海远一点。 也是奇怪,一到了普通的马路上,浓雾渐渐变淡。 能看清楚其他的车辆了。 车声和喧闹的人声,让人特别有安全感。 仿佛一下子从诡异的幻境,回到现实中。 云瑾纳闷,“这是什么化学反应?靠海的路上雾大,这里反倒没什么雾了。” 苏婳道:“海边湿度大,雾大也正常。当然,也不排除人工造雾,干冰就可以。” 云瑾眼睛亮晶晶的,“姐,你怎么什么都懂?” 顾谨尧的声音传过来,“你苏婳姐还会制造炸药,会配痒痒粉,搞各种化学试剂,鉴宝修宝画画,从小就是个天才少女。” 云瑾朝苏婳竖起大拇指,“知识就是力量!姐,我老崇拜你了!我要是个男人,一定把你娶回家。” 苏婳忍不住想笑。 顾谨尧轻咳一声。 云瑾立马改口,“当然,我最爱的还是阿尧,所以我还是做个女人吧。” 苏婳笑笑地望着两个人,心想,顾谨尧那种沉闷的性子,就得配云瑾这么活泼的性格。 俩人天生一对。 苏婳从包里掏出几个银色的小罐罐,递给云瑾,“这是烟雾弹,遇到危险时,拉开开关,可以制造机会,好脱身。” 云瑾接过来,唇角含笑,“谢谢婳姐!” 没多久,顾北弦派的人来了。 被前后四辆车护着,有了安全感。 回到日月湾。 顾谨尧和云瑾一起,送苏婳回家。 还未到别墅大门口,就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伫立在雕花大门外。 是顾北弦。 苏婳快走几步,“你怎么出来了?小逸风呢?” “睡了。” “我们回家吧。” 苏婳转身朝顾谨尧和云瑾挥挥手,“你们也回去吧,晚安。” 刚回头,腰上忽然多了一双手臂。 紧接着她被拥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顾北弦抱住了她。 隔着衣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的剧烈跳动。 苏婳有点难为情,小声说:“阿尧和云瑾还在呢,我们回家再抱。” 顾北弦像没听到似的,又抱了她一会儿才松开,拉着她的手,从上到下检查了好几遍。 确认她没事,他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忽听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传来。 苏婳回眸,看到云瑾正弯着一双大眼睛冲他俩乐,“亲家公,亲家母,你俩可真恩爱。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小逸风长大后一定会像亲家公一样,是个痴情种,我们家顾纤云有福了。” 苏婳哭笑不得。 心说,你倒是快点让顾纤云出生啊,天天挂在嘴边有什么用? 第674章 让狗咬狗 和顾谨尧云瑾分别。 回到家。 一进屋,顾北弦再次将苏婳拥入怀中,抱得紧紧的。 勒得她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苏婳觉得他矫情,轻声说:“好了,别抱了,就是帮装神弄鬼的,吓不到我,你别担心。” 顾北弦语气略有些强硬,“我抱自己老婆又不犯法。” 苏婳无奈一笑,“好吧,抱吧抱吧。那人挺奇怪,只是装神弄鬼吓唬人,却没真动手。原以为他们会开车围堵我们,或者绑架。” 顾北弦略一思忖,“对方要么太谨慎,要么太嚣张。谨慎是试探,嚣张是故意挑衅。总之,这个蔺鸷比顾凛和蔺成枭有心计。顾凛是一出手就玩狠的,最终将自己玩进监狱。蔺成枭只会上门恐吓,虚张声势,纸老虎一个。这个蔺鸷懂得迂回,会迷乱人心。说不定搞这几次,是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一切皆有可能。” 苏婳想得头大。 她抬手揉揉太阳穴道:“不想了,我去看看小逸风。” 顾北弦松开她。 苏婳上楼,来到柳嫂的房间。 小逸风躺在儿童床上,盖着小被子,睡得香香的。 小夜灯淡暖色灯光下,他一张萌帅的小脸宁静安然,大眼睛闭着,呼吸浅浅,小嘴巴偶尔还动一下,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 没有烦恼,没有痛苦,让人心生羡慕。 苏婳轻手轻脚地离开,冲过澡后上床睡觉。 顾北弦将手臂伸到她颈下,抱着她,像是生怕她被人掳走了似的。 苏婳觉得他比小逸风还黏人。 睡至半夜十二点时,忽听有人敲门。 紧接着门外传来女佣焦急的声音,“顾总,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小逸风吐了,又吐又拉!” 苏婳一跃而起,披了衣服跳下床,就往外跑。 顾北弦紧跟上去。 跑进柳嫂房间。 小逸风在她怀里哭,小脸苍白,床上吐了一滩。 屋里一股食物腐败的味道。 有佣人拿湿毛巾帮他擦嘴,还有的在匆匆忙忙地换床单被褥。 顾北弦看向柳嫂,“是不是给小逸风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柳嫂摇头,“没有,和平时吃的一样,奶粉,辅食,辅食都是新鲜的。” 苏婳忙问:“有没有带小逸风出去玩。” 柳嫂回:“没有,你们不让出门,这两天都没出去。” 苏婳又问:“有外人来我们家吗?” 柳嫂忽然想起来了,“后面那栋楼的小朋友,今天白天来我们家玩了。” 苏婳想了想,对顾北弦说:“可能是被传染了,快给医生打电话吧。” “好。” 顾北弦拿起手机给儿科医生,去了个电话,把小逸风的症状详细一说。 医生道:“我马上带药过去。” 很快,医生来了。 给小逸风仔细检查了一遍。 医生说:“是轮状病毒性肠炎,也叫秋季腹泻?一般被传染后,一至三天内发病。先喂他吃点止泻止吐的药吧。” 顾北弦道:“好。” 喂小逸风吃完药,医生又取了他的呕吐物和便便,派人连夜送去医院,进行化验。 医生走后,没多久顾傲霆就来了。 一进门,他一向冷静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顾北弦微诧,“大半夜的,您老不在家睡觉,跑来我们家做什么?” “听你们家保镖说,有医生来了,我一猜就是我大孙子生病了,哪还能睡得着?这事别告诉你妈,她知道了也没用,只会担心。” “你来也没用,你又不是医生。小逸风已经吃过药了,等化验结果出来再说,你去房间睡觉吧。” “我睡不着,我得看着我大孙子。” 不由分说,顾傲霆换了鞋,噔噔上楼。 洗过手消过毒后,来到小逸风的房间。 看着他原本萌帅的小脸,现在蔫蔫的,顾傲霆顿时心疼得要裂开了。 从柳嫂手中接过小逸风。 顾傲霆把他软软的小身子贴在胸口上,声音调柔,“我的小乖孙孙,受苦了,不难受啊,不难受,爷爷抱。爷爷把病毒都打跑,看它还敢来缠我们家小逸风吧,病毒坏,病毒太可恶了。” 小逸风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肩头上。 刚哭过的大眼睛泪汪汪的,惹人心疼。 顾北弦和苏婳同时伸出手,异口同声道:“我来照顾,你们都去睡觉吧。” 顾傲霆不给,“你俩年轻,经验不足,照顾不好,都去睡吧,这里有我和柳嫂。” 顾北弦微挑眉尾,“您老经验很足吗?” 顾傲霆翻眼瞅他,“你小时候娇气得很,吃不对东西就上吐下泻,都是我在照顾。有一次,我一边开会,一边抱着你。你当着众人的面,一吐吐我一身,一拉拉我一裤子,要多难闻有多难闻。要不是亲爹,谁伺候你?现在长大了,开始质疑我了?有本事,你别吐我身上啊。” 顾北弦抬手轻按额角。 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小时候那档子事,全被这位老父亲给抖擞出来了。 他翩翩贵公子的形象,被亲爹给毁得不能再毁。 把苏婳和顾北弦赶回房间。 顾傲霆和柳嫂轮流看着小逸风,一夜无眠。 次日清早。 医生送来化验单和药。 的确是秋季腹泻。 医生让先吃药看看,如果症状恶化,马上给他打电话,进行输液治疗。 送走医生,顾谨尧和云瑾来了。 看到小逸风生病,顾谨尧心疼坏了。 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恨不得替他生病。 云瑾心疼地摸摸小逸风的小脚丫,“我可怜的小女婿,你快点好起来吧。你这样,顾纤云会心疼的。” 本来气氛挺沉重的。 她一出口,顿时让人哭笑不得。 小逸风伸出小手摸摸她的袖子。 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怎么的。 云瑾感动极了,凑过去拿脸贴贴他的小胳膊,“不愧是我云瑾的小女婿,真聪明!” 顾谨尧看向顾北弦,“物业那边报警后,警方派人来勘察了,并未采集到可疑指纹。鞋印倒是采集到了几枚,但跟数据库里的数据对不上。监控也能看到那人,可他戴着人皮面具,开的车也是套牌车。那人反侦察能力很强,要么智商极高,是犯罪天才,要么是惯犯,要么从事过刑侦侦探等相关职业。” 顾北弦听完,冷笑,“这个蔺鸷比顾凛、蔺成枭和蔺老头还可恶。” 吃过早餐后。 顾北弦和顾傲霆去了公司。 忙碌一上午。 顾北弦对顾傲霆说:“你去眯一会儿吧,昨晚熬了一夜。下午的行程,我替你。” “也好,晚上我去找鹿巍。” 顾北弦挑眉,“找他做什么?” “蔺鸷那天露了下面,就消失了。我派了很多人去找他,杳无音讯。俗话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鹿巍和他是一样的人,对他应该比较了解。” 顾北弦若有所思,“你想让他俩狗咬狗?” “对。“ 顾北弦轻扯唇角,“鹿巍那么自负,会听你的?” 顾傲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别小瞧我这张嘴,能把好人忽悠瘸,把冤鬼忽悠得去投胎。千年僵尸遇到我,都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原地转三圈。我顾傲霆上天入地,三界通吃,唯独拿你们这帮孩子没办法。” 顾北弦勾了勾唇角。 心说,这么能,还不是被蔺家的“杀猪盘”搞得焦头烂额,人仰马翻,差点家破人亡。 不过,面子还是要给。 顾北弦抬手搭到他的肩膀上,“祝你马到成功。” 当天晚上。 顾傲霆拎着补品,在保镖护送下来到医院。 一看到他,鹿巍本能发怵,但又不好撕破脸面,便讪讪道:“亲家,你那么忙,就不要来看我了。这边有医生有护士,我还找了个护工,很方便。你上次送的补品,我还没吃完。” “没事,我晚上不忙,过来看你一眼就走。”顾傲霆放下补品。 走到病床边坐下,他伸手去帮鹿巍掖被角。 动作亲昵。 鹿巍本能地往后一缩,“亲家,说话就好了,别做别的,我怕我控制不好,会打人。” 顾傲霆收回手,揉揉眉心,重重叹口气,做出一副无限烦恼的样子。 鹿巍不由得纳闷,“发生什么事了?” 顾傲霆蹙着眉心,“我这几天为阿野的事,愁得睡不着觉。” 鹿巍忙问:“阿野怎么了?” 顾傲霆道:“亲家,你有所不知,蔺家忽然冒出来个叫蔺鸷的。” “蔺鸷是谁?” “蔺老头的义子。这人先是派人给阿野送了个死人头,那人头和阿野五官一模一样,你说恶心人不?这还是轻的,第二天他又找人装神弄鬼,去拦阿野的车,想害阿野。阿野这孩子命好苦,刚出生,被人偷走扔到山里,差点冻死。好不容易长大,遇到鹿宁这么好的孩子,又摊上你这么好的岳父,事事为他着想。刚要过几天好日子,又被蔺鸷盯上了。这人一而再,再而三,明显是冲着阿野的命去的。阿野要是出事,鹿宁可怎么办?” 顾傲霆一拍脑门,“对了,那天拉你下水的,不是鹿宁,就是这个蔺鸷派人搞的,千真万确!” 鹿巍脸色越来越阴冷,忽然一把扯下手背针头,“蔺鸷在哪?我去会会这个混账东西!” 第675章 找到蔺鸷 见鹿巍被自己说服,顾傲霆暗喜。 他轻咳一声回道:“目前我还不知蔺鸷在哪里。那天偶然碰到他,隔了三十几年,我不太确定。等我确定了,派人去追,却被他逃了。” 鹿巍抬眼瞅他,“他的身份信息有吗?” 顾傲霆摇头,“没有。他不是本国国籍,身份信息核查系统里,查不到他。” 鹿巍皱眉,转了转眼珠,“照片总该有吧?你就给个名字,神仙也找不到啊。” “也没有,不过我可以给你画出来。” “那你画吧。” 顾傲霆喊保镖拿来纸和笔。 走到桌前坐下,他凝神静思数秒,提起笔唰唰几笔画出一张人脸,递给鹿巍。 鹿巍接过来,盯着他寥寥数笔勾勒出来的灵魂画作,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这小学生绘画水平,实在想象不出蔺鸷是怎样的一个人。 鹿巍看向顾傲霆,斟酌着用词说:“你这画得有点抽象,能找个专业画师吗?不是说你画得不好,是隔行如隔山,专业的事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顾傲霆思索片刻,“那让我儿媳妇画吧,她水平高。” “行,你快一点。” “马上。” 顾傲霆拿起手机,拨给苏婳,“儿媳妇,你帮我画一个人行吗?” “您说。” “男,一米八多,瘦,五十几岁,长脸,古铜肤色,寸头,鬓角有几根白头发。五官长得比较特别,单眼皮,眼角有皱纹,眼神阴沉,鼻子有点像鹰钩,薄嘴唇,穿一件深灰色衬衫。” 苏婳道:“稍等。” 四五分钟后。 顾傲霆微信收到一幅画像。 是一幅炭笔素描画。 画里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头像。 不只眼睛鼻子和嘴唇画得栩栩如生,连肌肤纹理都极其细致,眼神里那种阴沉感,也画得活灵活现。 和顾傲霆那天看到的那个蔺鸷有九成像。 “神了!”顾傲霆喜不自禁,“我儿媳妇就是个天才!都没见过真人,只凭我一通描述,就能画得几乎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佩服佩服!” 鹿巍眼神暗了暗,对苏婳暗暗生出些戒备。 接过手机,鹿巍仔细看了几遍,“把画像发到我手机上吧,给我一周时间,就能把他找出来。” 顾傲霆道:“半个月也行,他太狡猾了。” 鹿巍左边唇角极轻地歪了歪,“一周就可以。做生意我不如你,但是其他方面胜于你。” “行,找人的经费我先预支给你。” 顾傲霆从公文包里取出支票簿,唰唰开了张支票给他。 鹿巍盯着支票上的六个零,眼底漾起点点笑意。 屈起手指弹了弹支票,鹿巍笑,“等我消息。” “那就辛苦你了,一定要抓活的。”顾傲霆朝他伸出右手,想和他握握手。 鹿巍瞟了眼,没敢伸手,怕他又耍什么花招阴他。 等顾傲霆走后,鹿巍拨通鹿宁的号码。 连打数遍,鹿宁都不接。 再打,她竟然关机了。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鹿巍暗骂一声,不孝女! 他又将电话拨给秦野,“阿野啊,我有重要事找你。” 手机听筒里传来秦野冷漠的声音,“说。” “我听说,有人给你送死人头,还半路拦你,要害你,是吗?” 秦野略一思索便知怎么一回事,道:“是,蔺鸷接二连三想弄死我。他比顾凛手段还高超,带了一群人暗中算计我。他不死,我迟早会出事。” 鹿巍用力握紧手机,“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有我在,你不会出事。” 秦野极淡勾唇。 有的人就是欠欠的。 打一顿,好了很多。 鹿巍声音低下来,“我那天一时冲动打了宁宁,现在才知是中了蔺鸷使的‘离间计。当时我太生气了,气急攻心,又刚死里逃生,很难保持理智,也控制不了情绪,做得有点偏激。不过后来你也打了我,打得我到现在都还在住院。都说父女没有隔夜仇,岳父和女婿也没有,我们把那件事翻篇吧。你抽空好好劝劝宁宁,让她不要记恨我。” 秦野喉间一声冷笑,敷衍地应了声,挂断电话。 鹿巍拿出另一个手机,开机,找到道上的人。 接连十几通电话拨出去,他将蔺鸷的画像一一发给他们,并叮嘱这些人,一有消息马上告诉他,他亲自带人过去抓,抓活的。 一周后并未有消息。 半个月后,才有蔺鸷的下落。 在城西的城中村。 得到消息,鹿巍马上打通秦野的电话,“阿野,你马上带宁宁去城西十三巷第三套小楼,自己家盖的那种楼,有三层,是专门用于出租的那种城中村民房,房龄三十年以上。我马上过去,和你俩在巷口往东百米处汇合。” 秦野问:“有没有通知老顾?报警了吗?” “放心,我全部都已经安排好了,你直接带宁宁过去就行。” “好。” 秦野带上鹿宁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约定地点。 抵达的时候,鹿巍也恰好开着车刚到。 他脸上被打的那块淤青已经褪去,能走也能跳了。 秦野下车,扫了他几眼,“你恢复得挺快。” 鹿巍讪笑一声,“我内服了点特效药,配上医院的医术,不过你下手是真狠。幸好我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否则这仇是结下了。” 秦野鼻间轻轻嗤一声,视线移向十三巷巷口,“进去抓人吧。” “别急,我们乔装一下,来个智取。”说罢鹿巍偷偷瞄了鹿宁一眼。 可惜,鹿宁冷若冰霜。 鹿巍叹口气,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一顶帽子扔给秦野,又取出一顶大波浪长假发递给鹿宁,“你和宁宁装成要租房,走正门进去。我到房顶等他,堵他后路。” 秦野一怔,“就我们仨?你没报警,也没通知老顾?” 鹿巍抬手往下压了压,“你不懂,这次是立功的大好时机,不能让旁人分了。报警的话,那是警方的功劳,和你就没有关系了。这次我们若能活抓蔺鸷,在你爸面前,就立了一大功,你爸也会更加器重你和宁宁。” 秦野眸色沉了沉。 看样子上次还真是打轻了。 打成那样,都没把他打醒。 还在做春秋大梦呢。 不过事已至此,随时都会有变化。 这种时候再通知老顾,报警找人商量应对方案,已经来不及了。 秦野和鹿宁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戴上帽子和假发,稍稍乔装了一下。 鹿巍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药瓶,往掌心倒了一粒绿豆般大小的棕色药丸,递给秦野,“吃了。” 秦野眼眸微微一冷,没接。 鹿巍哈哈笑了两声,把药丸塞进自己嘴里,咽下,“这药丸是防瘴气和毒气的,说好的智取,我要下一种特殊的迷香。你和宁宁要是也被迷倒了,我们还怎么智取?” 秦野朝鹿宁看过去。 鹿宁道:“我先吃。” 鹿巍笑,“你不用吃。我要下的香主要成份是曼陀罗,你从小与这种花为伴,早就产生免疫力了。吃与不吃,没什么区别。” 鹿宁伸手夺过来,倒出一粒自己吃了。 等了几分钟,见体内没有什么不良反应,鹿宁这才倒出一粒给秦野吃。 服完药,秦野和鹿宁并肩朝十三巷走去。 进入巷子,来到第三套楼前。 一眼望去。 那小楼破烂陈旧,凌乱的电线扯得横七竖八,在秋风中微微晃荡着。 旧楼的灰色和黄昏昏暗的天空交杂在一起,俨然一幅浑浊肮脏的旧画。 秦野明白了。 难怪顾傲霆派人找不到蔺鸷。 他们找的地方要么是豪华酒店,要么是奢华别墅,再次也是高档小区。 谁都没料到蔺鸷会躲到这么破旧的地方。 秦野轻轻推开门。 里面有个小院,院子里种了一棵茂密的葡萄树,还有一丛夜来香和几盆叫不出名字的花,水泥地面虽旧却清扫得很干净。 院里很静。 静得有点诡异。 鹿宁往下拉了拉假发,放柔声音喊道:“有人吗?你们家房子出租吗?我们要租房子的。” 接连喊了几声,没人回应。 鹿宁和秦野互看一眼,朝一楼正中间的房子走去。 正屋门没上锁,半掩着。 一入屋内,里面很冷。 不是生理上的冷,是心理上的,类似阴森森的那种感觉。 屋内没人,房间空旷。 水泥地板上摆放着简单的几样家具,看起来得简陋又寒酸,餐桌上还有没收拾的碗筷。 鹿宁又问了一遍,“有人吗?我们小两口进城打工,想租间房子住,听说这家还有空房子。” 耳边忽然传来极细微的一声“嗖”! 秦野听力极好,迅速抓住鹿宁的手臂,往后一退! 一枚牙签擦着鹿宁的假发,飞过去了! 那普普通通的竹制牙签,竟然硬生生射进水泥墙壁里! 秦野倒抽一口冷气。 他苦练二十几年,也只能做到把飞刀射进树木里。 这人显然是高手! 秦野朝鹿宁看了一眼。 鹿宁意会。 两人转身就走,打算“引蛇出洞”。 没走几步,忽听身后传来一道阴沉沉的声音,“来了还想走?” 两人后背一寒,猛地回头! 看到一抹高瘦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 那男人五十岁左右,长脸,古铜肤色,单眼皮,鹰钩鼻,薄嘴唇,眼神阴鸷! 正是蔺鸷! 第676章 联手活捉 秦野和鹿宁几乎同时出手! 眨眼间一个飞刀在手! 一个枪已到右手! 齐齐朝蔺鸷发动进攻! 蔺鸷偏头躲开鹿宁的子弹,手一伸,夹住秦野的飞刀。 子弹擦着蔺鸷的头发,射到墙壁上,在那里留了个黑黢黢的弹孔。 秦野手一扬,飞刀再次射出! 蔺鸷反手夹住,手腕一转,将两柄飞刀朝秦野和鹿宁射过去! 两人迅速往旁边一闪,避开。 鹿宁再次开枪,对准蔺鸷的眼睛,扣动扳机。 加了消音器,枪声还是很响。 蔺鸷脚下轻滑,瘦硬的身子忽然变得灵巧起来,如风摆柳,轻轻一侧身,避开子弹。 鹿宁枪法向来百分百中。 没想到在蔺鸷这里,却接连吃瘪。 不由得暗暗责怪父亲,好大喜功,应该多带些人手来帮忙的。 天色渐暗,灯未开。 室内一片灰暗。 鹿宁虽然眼睛能夜视,却不敢再恋战,轻咳一声。 秦野秒懂。 两人肩并肩,步伐一致,以防御的姿势,朝门口方向迅速退去。 鹿宁忽然嗅到空气中一股奇异的香气。 是混合了曼陀罗的迷香。 她知道是父亲来了! 鹿宁刚要出手,忽见蔺鸷身形一晃,纵身朝窗口冲过去! “咔嚓!” 窗口玻璃碎了。 蔺鸷的手从碎玻璃中穿过去,一把掐住窗外鹿巍的喉咙! “砰!” 鹿宁趁机开枪! 秦野手中的飞刀瞬间甩出去! 他眼睛不能夜视,受限制,但是架不住刀多。 十指间夹着数把柳叶般的锋利飞刀,如天花散花般射出去! 蔺鸷躲开了鹿宁的子弹,却没躲开秦野的飞刀。 后背肩胛骨剧烈一痛! 蔺鸷掐着鹿巍喉咙的手臂,力气顿时减半。 鹿巍瞅准机会,对准他的肩头就是一枪! 疼痛瞬间入骨! 鲜血四溅! 蔺鸷怒极,用另一只手抓着鹿巍的肩头,猛地一扬,将他摔到十米开外! 鹿巍倒在地上,新伤加旧伤,疼得他呲牙咧嘴! 电光石火间! 鹿宁纵身上前! 说时迟那时快! 她手中的枪眨眼间,就顶到了蔺鸷的后脑勺上! “咔!” 与此同时,鹿宁左手一甩,迅速将银色手铐铐到蔺鸷的双腕上。 秦野指间的飞刀趁机甩出去,朝蔺鸷后背和大腿上扎过去! 连中数刀加一枪,还有迷香加持,蔺鸷战斗力明显减弱。 鹿宁冷声道:“我是异能队的,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蔺鸷冷笑,“异能队的居然也用这么卑鄙的方式,连失传已久的曼陀罗香都拿出来用,下作!” 嘴上这么说,实则暗自运功,恢复内力。 指间的牙签也在悄然转动,试图撬开手铐。 屋外的鹿巍忽然手掌撑地,一跃而起! 一把推开窗户,从外面跳进来! 他一脚踹到蔺鸷腿上,一下接一下,一次比一次狠,边踹边骂:“说谁下作呢?有你下作吗?你送个死人头,来恶心阿野,又派人装神弄鬼吓唬阿野!下作!无耻!卑鄙!” 蔺鸷忽然哈哈大笑, 紧接着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 突然他大喝一声! 身上的飞刀唰唰唰掉落到地上! 三人被他冲撞到三米开外! 蔺鸷趁机朝门口冲去! 鹿宁和秦野拔腿就追! 鹿巍道:“别追了,他跑不了三十米远的。那香里不只有曼陀罗,我还配了其他成分。他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有血有肉就躲不过。” 果然。 蔺鸷冲到三十米外开,咚地一声摔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牙关咬紧。 鹿巍揉揉手腕,朝他走过去,拿脚踢踢他的腿,语气轻蔑,“不是很能耐吗?还不是落在我鹿巍手里。老虎不发威,真拿我当病猫了?想当年,我鹿巍也是异能队里红极一时的人,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一出手,立马迎刃而解。要不是我风头太盛,招人嫉妒,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秦野觉得他被老顾带坏了。 也学会忽悠了。 瞧瞧这洋洋得意、自吹自擂的模样。 和老顾翘尾巴时,有一拼。 秦野道:“别浪费时间了,快送他去警局吧。迟了,他的手下会赶过来。” 鹿巍哼笑一声,“你以为,你俩进屋去对付他的功夫,我去玩了?我把他的手下全迷晕了。没有我的解药,他们起码晕个三天三夜,才能清醒过来。” 秦野有点佩服他,但更多的是忌惮。 这样的人要是心正还好。 心术不正,是大忌! 秦野弯腰拽着蔺鸷的手臂,想把他弄出门去。 可蔺鸷人是昏迷的,身体直愣愣的,走不了路。 秦野抓住他两条手臂,猛一提气,朝肩上扔去,打算把他扛出去。 谁知鹿宁忽然冲过来,用力将他往旁边一推! 秦野被推到一边,不由得纳闷,“小鹿,怎么了?” 鹿宁也不说话,左手在右臂上轻轻一拔,紧接着飞起一脚,一下踹到蔺鸷嘴上! 蔺鸷顿时呕地吐出一滩鲜血! 头一歪,他彻底晕过去! 鹿宁从裤袋里掏出一块白色的小毛巾,塞进他嘴里,堵上。 她这才朝秦野摊开掌心,“蔺鸷刚才没有完全昏迷,是装晕。他嘴里有根针,要暗算你。” 秦野借着外面透过来的路灯灯光,看到鹿宁掌心一枚银针。 比平时的缝衣针要长,要细。 要是眼神不好,压根就注意不到。 让人奇怪的是,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黑。 秦野刚要开口。 鹿巍忽叫一声,“不好!” 他一把撞开秦野,冲到鹿宁面前,抄起她的右手臂,用食指和中指在她右手肘位置连点几下,又从裤兜中掏出绳子用力勒住。 鹿巍对秦野说:“针有毒,你快帮宁宁吸出来!” 鹿宁面色比刚才苍白。 她冲秦野道:“别吸!快送我去医院吧,用嘴吸,你也会中毒……” 她话未说完,秦野一个箭步上前,嘶一声扯开她的袖子,嘴贴上去。 鹿宁吃力地往后抽手臂。 秦野大力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抽,使劲吸出一口血,吐到地上。 吐出的血是黑的! 秦野脑子像要炸了似的,两眼直发蒙! 他深吸一口气,凑到鹿宁手臂上,猛吸! 不停地吸,不停地吐! 他的手在抖。 鹿宁笑笑地望着他,笑中带泪。 这个人,没爱错。 即使现在死去,也值了。 等到秦野吐出来的血不再发黑,鹿巍催促道:“可以了,快去医院!快!” 说罢他拖着蔺鸷朝大门外走去。 秦野弯腰将鹿宁抱进怀里,把她贴在心口上。 鹿宁眼睛闭着,睫毛轻颤,脸色苍白得像天山上的雪。 秦野心如刀割,疼得难以言说,抱着她大步如飞,朝车子跑去。 上车将她放到后座上,他俯身,把脸贴到她脸上,低声说:“小鹿,说好的,不管以后是合是分,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别撇下我一个人,求你了。” 鹿宁额头冷汗直流,咬牙强笑道:“别担心,我会没事。” 秦野心痛地摸摸她的脸,上了驾驶座。 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车子轰地一声窜出去! 再抬眸,他眼圈腥红。 第677章 戏精本精 秦野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附近医院。 把车子往路边一扔,秦野抱起鹿宁,迈开一双长腿,疾步如飞朝急诊大楼方向跑去。 夜色昏黑,秋风萧索。 月亮悬于天际,细细窄窄一道,像个汩汩流血的伤口。 鹿宁埋在秦野怀里,听到耳边秋风呼啸而过。 他的心跳得像擂鼓。 英俊五官冷冽如刀,下颔绷成一线。 鹿宁将手臂往他脖颈上靠了靠,脸往他胸膛上贴了贴。 想离他近点,再近点。 她贪恋他的体温,贪恋他的爱,贪恋和他在月下所有的美好。 很快,来到急诊室。 秦野从钱包中抽出一张银行卡,往护士面前一放,神色匆匆道:“救她!快!无论多少钱,请一定要治好她!” 护士急忙问一下状况,马上带他们去找医生。 医生给鹿宁紧急清洗伤口,抽血化验,注射解毒药物。 秦野牢牢抓着鹿宁的手,漆黑坚硬的眸子沉重而沉痛。 鹿宁苍白着一张脸看向他,声音轻而微弱,“你也去治,你帮我吸过血,快去检查,快!” 秦野这才想起自己。 抬手擦一把额角的汗,秦野俯身摸了摸鹿宁的额头,“稍等,我马上回来。” 走出去几步,他回眸,再看一眼鹿宁。 生怕这一去,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三年间,不知不觉,这个女人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旦割舍,痛如割肉。 鹿宁朝他摆摆手,“快去吧,这里有医生……” 秦野这才大步朝外面走去。 抽了血,等化验结果时,秦野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秦野回眸。 是父亲顾傲霆来了。 秦野刚要问他怎么来了? 谁知顾傲霆大步匆匆跑到他面前,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再开口嗓子是哑的,“儿子,儿子啊,我的儿子。” 秦野被他整得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忍不住说:“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开。” 顾傲霆眼圈泛红,“鹿巍说你和鹿宁中毒了,让我快来医院。” 他抬手摸秦野的脸,“你难受吗?你……” 他几度哽咽,说不出话来。 秦野不在意的口吻道:“我没什么感觉,中没中毒要等化验结果出来,鹿宁更严重一些。” 顾傲霆不信。 以为秦野故意这么说,安慰他。 他抚摸秦野的脸,一双大丹凤眼泪眼汪汪,“我的儿啊,你才三十出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妈可怎么办?不行,我得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快点过来。还有北弦、南音、小逸风、阿尧和你爷爷奶奶,让他们都过来。要不要把你义父,也从监狱里接过来?” 不等秦野回答,他拿起手机就给秦姝拨电话。 秦野无语了。 他一把夺过顾傲霆的手机,“我真没事。要是中毒了,这会儿早就毒发了,我能开车,能说话,没有伤口,也没有不适的感觉,中毒几率很小。化验结果做的加急,马上就出来了,等出来再说也不急。” “那可是中毒啊,又不是小事。你快给我手机,我打电话下通知。” 顾傲霆伸手来夺手机。 秦野握紧手机不松手,“堂堂一上市集团董事长,当众哭鼻子,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您平时的冷静和理智呢?” 顾傲霆抬手擦眼泪,“我儿子中毒了,我还不能哭?我想哭就想哭,看谁敢笑话我!” 秦野抬手扶额。 都说人老如小,可他也不老啊。 看外表生龙活虎,健步如飞,思路清晰,声如洪钟。 比他精力还旺盛呢。 秦野刚想说他几句,但见他泪眼模糊,鼻头泛红,担心和忧虑全挂在眉眼间。 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秦野心里某个质地坚硬的地方,忽然间就软了。 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他出生第二天就被偷走,饱受磨难,和父亲有关系,但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说到底,父亲也是受害者。 秦野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想递给顾傲霆,让他擦擦眼泪。 手伸到一半,停了停,直接摁到他脸上,擦起来。 因为有点别扭,动作并不温柔。 顾傲霆却被感动了。 这可是秦野第一次对他做这么温情的动作。 感动之余,又很难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觉得秦野的症状,一定比他想象得更严重。 顾傲霆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像涌泉一样呲呲往外冒。 秦野没想到在外面一脸严肃、叱咤风云的父亲,居然有这么爱哭的一面。 一包手帕纸,都擦完了。 他还在哭。 秦野有点不耐烦。 他绕到一边,给顾北弦打电话,“你派人来一趟医院,把老顾接走。老大个人,在医院里哭哭啼啼的,万一被人偷拍,传到网上,还以为顾家公司出问题了。” 顾北弦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去捉蔺鸷,他用毒针暗算我,鹿宁帮我挡了,我给她吸血。我告诉老顾,我不严重,他以为我在骗他。” 顾北弦心一提,“你真不严重?” “真不严重,没必要骗你。我在人民医院城西分院,你快点过来吧。看老顾哭真难受,比我毒发身亡还难受。” “我在城西这边和市政的人吃饭,离医院很近,马上过去。” 没多久,顾北弦来了。 夜色下,一身清寒。 一见秦野,他便上下打量着他,眸色微沉,“难受吗?” 垂在身侧握成拳的手,出卖了他的担忧。 秦野急忙退后几步,一脸戒备,防止他扑过来抱自己。 秦野道:“化验结果出来了,我去拿一下,你哄哄老顾。” “快去拿。” 秦野很快将化验结果拿出来。 并未中毒。 秦野把化验单递给顾傲霆,“你看看,我说没事就没事。” 顾傲霆捏着化验单,左看右看。 反复确认结果后,还是心存担忧。 他又对秦野说:“加急的会不会不准?你多去几家医院化验一下,有毒就快治,省得拖延。” 秦野是又感动,又好笑。 朝顾北弦递了个眼色。 顾北弦拍拍顾傲霆的肩膀,“走吧,我哥没事。” 顾傲霆推开他的手,“我不走,我要陪着阿野。他小时候,我没疼过他,如今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我要守在他身边。” 顾北弦瞥他一眼,“我哥得去陪鹿宁。” 顾傲霆固执道:“不影响我陪他。” 有那么一瞬间,顾北弦想把他打晕,扛走。 不过想想是自己亲爹,没舍得打。 说话间,忽听有人喊:“亲家,阿野和宁宁怎么样了?” 众人闻声回眸。 见鹿巍一瘸一拐地来了,胸口肩头和袖子上沾染着斑斑血迹。 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 顾傲霆内心淡定,面上却做出一副担忧状,“亲家,你伤得严重吗?身上怎么有血?快,去找医生看看!” 鹿巍眼角余光瞟了眼顾北弦,很快收回来。 他按着胸口,剧烈咳嗽几声,做出一副痛苦状,气喘吁吁地说:“挺严重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等会儿再去拍个片子。你们的事要紧,等帮你办完事,我再去住院。” 秦野极浅勾唇。 在城西时,他痛打蔺鸷,将蔺鸷背上车,又一路开车回来,生龙活虎。 一见到顾傲霆就开始卖惨。 戏精本精。 第678章 顾凛自杀 懒得看戏,秦野转身朝鹿宁病房走去。 鹿巍扫一眼他的背影,眼神幽怨,暗怪他不配合。 路铺到他脚底下了,他都不会走。 鹿巍很快收回目光,对顾傲霆说:“蔺鸷被我关起来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武侠剧你看过吗?放在古代,他就是武林高手。我们三人联手才将他制伏。为了抓他,我们几个受伤的受伤,中毒的中毒,尤其是我,伤得最严重,新伤加旧伤,硬撑着来医院找你们。” 说罢他又猛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了腰。 咳嗽了好一阵儿,他低头看手心。 手心一片鲜红。 鹿巍眼神变得晦暗无光,声音都开始发颤了,“亲家你看,我内伤出血了,精气耗损,恐怕要折寿。” 顾傲霆瞅了瞅,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这卡你拿着,密码是南……” 怕鹿巍再针对南音,顾傲霆立马改口,“密码是鹿宁的生日。” 反正南音和鹿宁生日一样。 鹿巍心中暗喜,表面却谦让,“这怎么好意思?” 顾傲霆把卡塞进他手里,“拿着吧,你也是为了我们家的事才受伤的,我补偿你是应该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鹿巍把卡收进钱包里。 顾傲霆交待顾北弦:“你留在这里照顾阿野和鹿宁,有异常随时向我汇报,我去会会这个蔺鸷。” 顾北弦微微颔首,“注意安全。” “放心。” 顾傲霆和鹿巍上车。 七绕八绕,来到一处偏僻的带院民房。 鹿巍打开大门,走进去。 行至一处偏房。 偏房门口站着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 俩小伙见到鹿巍,身子立马站得笔直,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师父”。 鹿巍问:“你俩没离开吧?” 俩人异口同声道:“没,寸步不离。” “把门打开。” 其中一个小伙拿出钥匙,将防盗门打开。 顾傲霆刚要迈步进去。 鹿巍抢先挡在他面前,“亲家,你走在我后面。这个蔺鸷非常狡猾,别让他伤害你。” 顾傲霆心想,这老狗,要是别打歪主意,也是挺不错的一个人。 几人来到一根粗大的铁柱前。 小孩手腕般粗的铁链,将一个鲜血淋淋的人绑在铁柱上。 那人手腕上还铐着银色手铐。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得都看不出本色了。 他头垂得低低的。 只能看到头发,看不清五官。 鹿巍走到他面前,抬脚踢了踢他的鞋子,见他没反应,这才伸手去抬他下巴,要给顾傲霆看看。 谁知将他下巴一抬起来,鹿巍顿时大惊失色! 这不是一张人脸! 是一块旧布,是塞了棉花制成的人偶脸! 头发也是假发! 室内光线昏暗,猛一看,足以以假乱真。 “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抓到的,怎么让他跑了?”鹿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手撕扯这东西身上的衣服。 衣服撕开,露出一个陈旧的枕头。 裤腿里则塞着棉絮。 再一看偏房的床,枕头没了,被褥被人扯烂了,碎棉絮到处都是。 鹿巍快步走到床前,弯腰将床底下看了看。 没看到人! 又打开柜门,也没看到里面有人! 将整个屋子角角落落找了个遍,都没找到蔺鸷! 鹿巍扭头,厉声呵斥两个徒弟:“你们是怎么看的人?一个中了迷香中了弹中了刀,昏迷不醒的人,你们居然让他跑了?饭桶!全都是饭桶!” 俩徒弟一头雾水,“我俩除了上厕所寸步没离开啊。这屋子除了门能出入,就有个小小的窗户,窗户装着防盗窗,钢筋有两根手指头那么粗,他出不去的。” 鹿巍抬脚走到窗前。 细看。 防盗窗最中间的位置往两边扒了扒,扒出碗口那么大。 蔺鸷虽瘦,却有一米八多高。 又是长年习武之人,骨架摆在那里。 怎么都不可能从这碗口大的缝隙里钻出去。 这么大点口,连个婴幼儿都钻不出去。 忽然,鹿巍一拍脑门,“这个蔺鸷,居然会江湖失传已久的缩骨功。” 顾傲霆一怔,“缩骨功?你不是在逗我吧?我们不是在拍戏,也不是写小说,你醒醒。” 鹿巍道:“你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我们泱泱中华,上下五千年,奇人异士数不胜数。点穴、轻功、缩骨、奇门遁甲等等,都是真的,只不过很多功夫年久失传了。” 突然想到什么,顾傲霆眉头一紧,“那你还不快去追?” 鹿巍掸掸袖子,“《孙子·军争》里说穷寇莫追,对走投无路之敌不可过分追逼,否则我会没命。” 顾傲霆手一摊,“好不容易抓到的,就这么放他走了?” 鹿巍扯起唇角,“放心好了,我能抓他一次,就能抓他两次,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本领。” 顾傲霆上下扫他一眼,“你不是内伤出血,寿命都折损了吗?还有精力去抓人?” 鹿巍马上捂唇咳嗽 咳嗽几声后,他气息微喘说:“我可以用脑用计,找人去抓。” “那你快点,谢谢。” 顾傲霆转身离开。 上车。 他先给苏婳打电话,叮嘱她:“最近千万不要带小逸风出门,蔺鸷被抓到又跑了。我怕他被逼急了,会痛下杀手。” 苏婳道:“好的,爸。” 顾傲霆又给秦姝、南音、父母和阿尧等人打电话,一一交待一番。 并让助理派了保镖,分别前往这几个人的住处,严加保护他们。 交待完毕。 顾傲霆乘车抵达医院。 来到鹿宁病房。 她面色看着没那么苍白了。 顾傲霆看向秦野,“蔺鸷跑了。你问问医生,鹿宁能回家治疗吗?我怕蔺鸷上门寻仇。医院人多眼杂,不好防御。” “好。” 秦野转身出去。 几分钟后。 秦野回来道:“医生说可以,但要加费用。鹿宁的毒并未扩散全身,看恢复情况再进一步治疗。” 顾傲霆点点头,“成,花再多的钱,也要给她治好。” 当晚,鹿宁被抬上救护车,连夜返回日月湾。 半个月后。 顾傲霆忽然接到监狱来的电话。 是监狱长本人亲自打的。 监狱长声音沉重透着惋惜,“顾董,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顾凛自杀了。”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之后,顾傲霆才开口,“人呢?” “今天凌晨已经去世了。我们在他枕头底下发现一封遗书,说等他死后,快点火化,把骨灰埋在他母亲的坟旁。” 第679章 越快越好 顾凛死了! 顾傲霆手脚冰凉,冻在原地。 右手保持握手机的姿势,一动不动。 监狱长后面说的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脑子里浮现的全是顾凛小时候的模样。 曾经,他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乖巧听话,会奶声奶气地喊他爸爸,会扑到他怀里,让他抱。 他从小学习成绩就很优异,待人彬彬有礼,长大后工作能力也比较突出。 后来怎么就变得那么心狠,那么凶残? 连自己亲兄弟亲侄子都要暗杀。 但凡他不把事情做到绝处,他这个当父亲的,都不会把他送进监狱。 “咚咚。” 敲门声传来。 可顾傲霆听不到,完全沉浸在心事中。 敲门的是顾北弦。 顾北弦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就看到顾傲霆硬邦邦地杵在办公桌前,瞳孔呆滞,面无表情。 一改之前神采奕奕的模样。 像个被霜打了的茄子。 顾北弦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几眼,问:“发生什么事了?” 顾傲霆没反应。 把合同放到办公桌上,顾北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城西那个项目谈下来了,这是合同,接下来要拆迁、跑手续了,争取早点拆完,早点动工。” 顾傲霆还是没反应。 顾北弦转身,走到茶几前,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顾傲霆不接,眼皮都不抬一下。 把茶杯放下,顾北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喊道:“老顾,老顾,顾董?请您开开金口好吗?” 可顾傲霆嘴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顾北弦又试着喊:“爸?南音他老爹?秦姝他老公?逸风他爷爷!” 听到“逸风”二字,顾傲霆僵硬的眼神这才稍稍活泛起来。 抬手摸一把脸,顾傲霆咚地一声坐到椅子上。 头垂得低低的,拳头虚虚握着。 工作上的事,很少能打击到他的。 思索片刻,顾北弦道:“我爷爷奶奶和我妈我哥南音墨沉都没事,苏婳逸风好好的,鹿宁的身体开始好转,阿尧和云瑾也没出什么意外,那就是顾凛出事了?” 顾傲霆苦笑,“顾凛自杀了,他死了,死了。” 顾北弦神色一滞。 几秒钟后,他笑了。 难以置信的那种笑。 顾北弦道:“怎么可能?说别人自杀,我信。顾凛自杀,我是万万不信。” 顾傲霆抬手搓搓脸,“真死了,监狱长亲自打电话告诉我的。那孩子还写了遗书,让我把他的骨灰埋在他妈的坟旁。这是他的语气,他最懂怎么戳我的心。我去确认一下,把‘他’,领,回来……” 说到最后顾傲霆声音几近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他双手撑着桌面,吃力地站起来,步伐蹒跚地往外走,边走边交待:“公司的事,你帮我处理吧,我今天什么都做不了。” 顾北弦哪里放心他这副样子出门? 失魂落魄的,万一出事怎么办? 顾北弦抬脚追上去,“我陪你一起去吧,公事派其他人去办。” “也好。” 一个多小时后。 父子二人来到监狱。 监狱长亲自出面接待。 简单寒暄几句,监狱长带领俩人走进专门盛放尸体的房间。 房间气温比外面低很多,阴气森森的。 中间摆着一张细窄的床。 “检察院已经派人来确认了,是自杀。亲属如无异议,就送去火化,火化完,会把骨灰交给你们。”监狱长说着,伸手拉开白色床单。 床单一掀开,只见顾凛面部充血泛红,是阴沉沉的那种暗红色。 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冰凉,瞳孔放大。 颈部有明显的勒痕,呈现紫红色。 虽然死相惨不忍睹,但还是能分辨出是顾凛本人。 顾傲霆只看了一眼,就别迅速别过头,不忍再看。 顾北弦拍拍他的手臂,安抚他。 他往前迈了一步,将顾傲霆护在身后,问监狱长:“顾凛是怎么死的?” 监狱长回:“顾凛在监狱的劳改工作是做衣服。他扯下布条藏起来,偷偷搓成绳,晚上在被窝里,把自己勒死了。” 哪怕亲耳听监狱长说,顾北弦还是难以置信。 野心那么大的一个人,居然没出息到自杀? 太匪夷所思了! 监狱长递过来一封遗书,“这是在顾凛枕头下发现的遗书,经鉴定,的确是他的笔迹。” 顾北弦接过来,盯着字迹仔细辨认。 字写得算是漂亮的,模仿柳体的匀衡瘦硬,但比真正的柳体少点斩钉截铁和遒劲,硬气不足,阴气有余。 这别别扭扭又矛盾的笔迹,确实是顾凛的。 顾北弦逐字逐句地开始看遗书。 遗书上写:爸! 最后再叫您一声爸。 虽然您没亲自抚养我,但是给我的爱也不算少,胜于很多父亲,所以,我气您怪您怨您,对您却始终恨不起来。 曾经风风光光的我,如今沦为万人唾骂的阶下囚,继续苟活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在监狱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唯有死才能让我解脱。 等我死后,不要尸检,请给我留个全尸,这是我最后一点尊严了。 丧事一切从简,不要开追悼会,不想让一帮并不关心我的人,来看笑话,就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吧,越快越好。 早点火化,我便能早点解脱。 火化后,请将我的骨灰埋在我妈的坟旁。 她生前,我没有尽过孝,就让我死后,去她面前尽尽孝吧。 署名是:您的不孝子,顾凛。 日期是三天前。 将遗书反复看了几遍,顾北弦视线最终在“越快越好”“早点火化”四个字上定格。 不得不说,这封遗书写得相当有水平。 有亲情,有绝望,有忏悔,爱心、孝心埋在字里行间,该煽情的煽情,该交待的交待,该拿捏的也拿捏了,感情牌打得很溜。 事情起由、语气、分寸感和逻辑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唯独“越快越好”“早点火化”这八个字,透着点目的性。 在变相地催促顾傲霆,快点将他的遗体火化。 一个生无可恋的人,连死都不在意了,为什么还会在意遗体火化的速度? 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具遗体有问题。 顾北弦用力捏紧遗书,看向监狱长,“dna确认过了吗?我怀疑这不是顾凛,是有人偷梁换柱,李代桃僵。” 监狱长答:“dna没确认,但是相貌、指纹和血型都对上了。一般正常走程序,只确认指纹和血型。” 顾北弦极轻地扯一下唇角,“这世上,血型一样的人有很多,相貌可以整,指纹也可以复制,还是确认一下dna吧,确保万无一失。” 监狱长略一思索,“好。” 他马上打电话叫来法医,取了遗体的头发、指甲等样本,拿去化验室化验。 结果最快要次日才能出来。 监狱长派人将这具遗体,抬进冷柜里保存。 顾北弦带顾傲霆离开。 第二天下午,鉴定结果出来了。 收到监狱长用传真机发来的鉴定报告单,顾北弦逐字逐句地浏览。 看到最后,他眸色骤然变冷。 第680章 宝藏老婆 果然! 那具遗体不是顾凛! 遗体的dna和顾凛在警局数据库里的dna,对不上! 顾凛逃了! 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逃了! 来了个瞒天过海,李代桃僵! 顾北弦用力捏紧手里的鉴定报告单,因为太过用力,指骨泛白,手背上筋脉微微隆起。 如果不是他恰好发现父亲不对劲,跟着一起过去。 那么,那具神似顾凛的尸体和那封催人泪下的遗书,会让父亲心智大乱,并遵其遗嘱,将其迅速火化,下葬。 替身一埋,顾凛就可以在这世上隐姓埋名,继续逍遥快活了。 苏婳拎着保温桶,推门进屋时,就看到这一幕。 把保温桶放到茶几上,苏婳走到顾北弦面前,摸摸他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顾北弦收敛眼中厉色,垂眸看向她,语气调柔,“顾凛逃了,搞了个替身替他死。蔺鸷在京都出现,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当时特意去监狱交待过,让他们对顾凛严加看管。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被他们钻了空子。顾凛来了个金蝉脱壳,借尸还魂!” 冷不丁听到这骇人的消息,苏婳郁闷极了。 蔺鸷逃了就罢了。 好不容易送进监狱的顾凛,居然也被他逃了! 苏婳问:“监狱看管严密,到处都是人和监控,他是怎么逃掉的?” 顾北弦拿起手机,拨给监狱长,“你们查清楚顾凛是怎么逃出去的了吗?” 监狱长道:“大约十天前,有个人来探监,姓蔺,叫蔺小鹄,鸿鹄之志的鹄。蔺小鹄自称是顾凛的亲表弟,和他长得有八分像,个头也差不多高。那人带着地方警局出具的关系证明、身份证等。我手下的狱警见他手续合法,就给安排了探监。因为顾凛身份特殊,给专门安排了一间探监室。进探监室时,蔺小鹄提出关掉探监室的监控,且不让人跟进去。我手下人立马拒绝了,这不符合探监规定。” 说到这里,监狱长停顿了下。 他小心地斟酌着用词说:“蔺小鹄扬言,顾总你来探监,都是关掉监控的,且不让人随行。如果不给他关,他就告我们徇私枉法。我们只能照做,但派了人在门口守着,以防意外。半个小时后,他出来了。我手下人特意盯着他察看了很久,确认是蔺小鹄才放行。谁都没想到两人暗中调换了身份,更没想到这个蔺小鹄是个易容高手,且会为了顾凛去死。现在这年头,肯为他人去死的,少之又少。我们一时大意,铸成了大错。” 顾北弦听完,久久都没说话。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简直防不胜防。 对方布置得如此周密,显然准备已久。 说不定从顾凛被送进警局时,对方就已经着手准备营救了。 顾北弦开口,“请务必将顾凛抓回来,谢谢。” 监狱长回道:“我已经向上级申请,等命令批下来,马上和警方联手去抓捕顾凛。” “抓到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一定。” 顾北弦挂掉电话,好看的浓眉微微蹙着。 苏婳将他按到真皮座椅上,手搭到他肩膀上轻轻揉着。 顾北弦伸手握住她的手,“昨天从监狱里出来,我就打电话安排手下人去查顾凛的出行记录了。飞机、汽车,各个路口都不放过,但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苏婳想了想,“飞机汽车很容易查到信息,我觉得他走水路偷渡出去的可能更多,你派些人手去盯一下各个码头吧。” “派了,京都沿海码头众多,正在排查,等消息吧。” 苏婳探身绕到他面前,手抚他眉心,“别皱了,再皱就留皱纹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急也没办法。” 顾北弦盯着她温婉秀美的脸,一时意动。 忍不住凑到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亲。 他道:“倘若顾凛逃到国外逍遥快活也就罢了,我是担心他再反扑。” 苏婳盯着他漆黑眸眼,声音温柔,“放心吧,我们也不是吃素的。他若狠,我们就更狠。惹极了,谁还顾及底线?” 顾北弦眼皮轻掀,“你是说小顾胤?” 苏婳极浅勾唇,“真的下不去手,可以搞假的,我最近也在研究易容术。如果抓不到顾凛,那我们也布个局,引他上钩。” 顾北弦笑,拉她入怀,手指轻抚她俏丽粉面。 他调侃道:“我这是娶了个什么样的宝藏老婆?” 苏婳莞尔,“你上辈子大概拯救了银河系,才遇到我这么近乎全能的女人。” “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铺了。”嘴上这么说着,顾北弦的却手划到她后背,将她按在心口上。 珍之又珍。 重之又重。 娶妻娶贤,娶个苏婳这样的妻子,可保一家平安。 他决定了,回去让她多画几张自画像,他好发给家人当护身符。 当然,只发给女眷,不发给男眷。 男的,就发他的画像吧。 毕竟是被苏婳开过光的,多少能沾点仙气。 当天晚上。 顾北弦接到助理电话。 助理说:“顾总,我们询问到有可疑身影到过一个废旧码头。” 顾北弦瞬间戒备,“地址发来,我马上过去。” 助理立马将码头定位发到顾北弦微信上。 扫一眼信息,顾北弦抬脚上楼,去卧室保险柜取了枪和持枪证。 再下来,他对苏婳说:“你看好小逸风,我去趟码头。” 苏婳把小逸风递给柳嫂,“我陪你一起去。” “危险,你在家安生待着吧。” 苏婳道:“眼下顾凛只顾逃路,无暇顾及太多。蔺鸷又重伤,短时间内,难以愈合。那么谨慎的一个人,这种时候,不会节外生枝。多一个人,多一分心眼,我去的话,说不定会起到重要作用。为母则刚,你老婆自从生完孩子后,就不再是吃素的了。” 她信誓旦旦的样子着实可爱,又可敬。 顾北弦笑了笑,心却是痛的。 本是宁静淡泊,与世无争的一个女人,硬生生被逼出了一身才华。 他打电话让秦野和鹿宁来守着小逸风。 又给监狱长去了个电话,让他派人过来。 安排妥当后,顾北弦叫上顾谨尧,和苏婳带人前往废旧码头。 一个多小时后,众人抵达码头。 这个码头显然荒废已久。 人影都见不着一个,只有几艘陈旧残破的船骸。 处处荒凉,在夜色下黑黢黢的,透着诡异。 秋风卷着海浪拍打着海岸,发出呜咽的声音,像鬼魅。 顾北弦偏头看向助理:“让你们准备的船,什么时候到?” 助理忙道:“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苏婳眼神忽然一硬,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海面,“快看那里!那里漂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个死人!” 第681章 搜寻顾凛 众人顺着苏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夜色下,隐约可见一具人体横在海面上,随着海浪起起伏伏,的确不太像活人的样子。 助理找的船很快驶过来。 船靠近码头,众人纷纷上船。 船长将船开到那具人体前。 顾谨尧借着船上的灯光,定睛观察片刻。 他抬手开始解上衣纽扣,想跳下去打捞。 顾北弦按住他解扣子的手,“这种小事让保镖去做吧,你就别下去了。” 顾谨尧道:“没事,我来吧。” 顾北弦将他解开的纽扣一颗颗扣好,语气调柔,“杀鸡用不着牛刀,听话。” 顾谨尧被他麻了一下,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同他拉开距离。 心里却是感动的。 顾北弦瞥他一眼,勾了勾唇角,“我的意思是,万一你受寒感冒了,我没法向云瑾和老顾交待,你别胡思乱想。” 其实是怕有诈。 顾凛都能被人替死,万一这具尸体也是假死,趁机偷袭顾谨尧怎么办? 他可不能受伤。 他会愧疚。 顾北弦偏头吩咐身后的保镖:“去船上找工具,把尸体打捞上来。打捞的时候小心点,发现不对劲,立马松手,你们的安全最重要。” “好的,顾总。”保镖们迅速行动。 时间紧迫,这船是助理从别的码头找来的一艘大型渔船。 船上有各式各样的捕捞工具。 保镖们用捕捞工具将那具人体小心地捞上来,平放在甲板上。 那人应该在水里泡了有些时间了,皮肤被水浸得发白发皱,五官也有些变形,冷森森的,很瘆人。 显然是死透了。 苏婳粗粗一看,那尸体竟然有点像蔺鸷! 再细看,更像了! 个头也像。 身上穿着简单的深灰色衬衫黑色长裤,衣服也对。 苏婳又端详片刻,道:“很像蔺鸷。不久前,老顾让我给他画过画像,这鹰钩鼻、薄嘴唇、深灰色衬衫,就是他的主要特征。眼睛是闭着的,但看眼型应该是单眼皮。肤色被水泡得,比他真实肤色浅一些。” 顾北弦对保镖说:“你们去搜一下,看他身上有什么,记得戴上口罩。” 几个保镖戴上口罩在尸体上一通搜。 最后在他缝着隐形拉链的裤兜里,搜出一本护照。 护照是黑色的,被水泡得字迹都分辨不清了。 顾谨尧接过护照仔细看了几眼,说:“很少有国家用黑色护照,只非洲几个国家用。” 打开护照,里面的照片被浸泡得有些模糊。 字迹更是看不清楚,无从确认姓名。 苏婳接过来盯着照片凝神细辨,“就是蔺鸷,没想到这人居然是非洲籍。” 顾北弦眯眸沉思片刻,侧眸看向甲板上那具尸体,“我觉得这应该是个假蔺鸷。万一监狱的尸体被识破,蔺鸷料到我们肯定会追过来,所以他搞了个酷似他的假尸体,还故意留个护照在兜里,好让我们确信这就是他。那么,依着他诡计多端的性子,八成会再搞个假顾凛。如果搞了,假顾凛的尸体,应该也在这附近。蔺鸷用这一计‘障眼法’,好让我们死心,或者替他们争取逃亡时间。” 苏婳拿眼角瞟他一眼,眼底生出些细碎的星影。 心中暗暗佩服。 不愧是她苏婳的男人,这脑子没谁了。 顾谨尧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顾北弦已经说了,他便不再多说。 顾北弦吩咐保镖:“让船长继续往前开,尸体在这附近,说明我们找的路线是对的。” “好的,顾总。” 保镖转身去船舱找船长。 很快,监狱长带人和警方的人一起乘船赶过来了。 监狱长上了顾北弦的船。 顾北弦指指地上的尸体,对监狱长道:“这具尸体很像蔺鸷,你派人送回去检验,确认一下真正身份,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是真的蔺鸷。听我们家老顾说,真的蔺鸷很能打,还会失传已久的缩骨术。区区一个蔺小鹄,易容手术都那么高,蔺鸷应该在他之上。” 他盯着那尸体的脸,“不过这人的易容术也太高明了点,被水泡那么久,都没现出原形。要么这替身是提前找好的,容貌和蔺鸷相似。” 众人皆听得不寒而栗。 为了救出顾凛,接连死了好几个人。 人命在他们眼里贱如鸡鸭。 监狱长神色凝重对顾北弦道:“你们放心,真的蔺鸷,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去抓捕,还有顾凛,我们争取用最短时间将他追回来。” 顾北弦嗯了一声。 监狱长拿起手机,打电话派手下把尸体送回去尸检。 又加派了几艘船过来。 数艘巨大船只散布在海面上,不停地加速往前开,寻找顾凛所乘的船。 夜黑风高。 海面辽阔无边,且漫无方向。 找人的难度不小。 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儿,睁大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 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天亮了。 可是,苍茫的大海上,并未看到顾凛所乘的船。 连想象中的假顾凛尸体也没找到。 如果有,应该是被海浪冲到哪个礁石缝里卡住了。 监狱长找到顾北弦,“你们先回去吧,有事再麻烦你们。” 顾北弦道:“这也是我们的家事,一起找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年近五十的监狱长欲言又止,慢半拍才说:“抓捕蔺鸷和顾凛是我的职责。顾总您那么忙,公司里一堆的事等着您去做,抓人我们是专业的。” 顾北弦略一思索,便悟到了他话外的意思。 顾凛越狱,是很严重的渎职罪。 监狱长这是急着戴罪立功,好将功补过。 不过再怎么弥补,他头上这顶帽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顾北弦朝属下一挥手,“我们回去。” 顾谨尧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找人我有些经验。” 监狱长忙说:“我带着狱警,警方也出动了很多警力。你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回去忙吧,不好一直麻烦你们。” 顾北弦懂他的心思。 这是怕顾谨尧抢了他的功劳。 当然,他们也怕舆论。 万一人被顾谨尧找到了,舆论肯定会说他们这些专业的,还不如业余的。 压力山大。 顾谨尧也猜到了,不再执意留下。 向监狱长交待了几句注意事项,顾北弦带着众人乘船离开。 回到日月湾。 打开门。 顾北弦和苏婳走进去。 忽听“嗖”的一声! 紧接着从客厅方向飞过来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 第682章 机会来到 那身影是秦野。 秦野盯着顾北弦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见他安然无恙,又去检查苏婳。 瞅了两眼,觉得不合适,秦野立马收回视线,表情有点不自然地问:“人找到了吗?” “没,海面太大,搜找难度系数比在陆地上还大。陆地上起码有监控,能缩小搜寻范围。”顾北弦将裤兜里的枪掏出来,放到鞋柜上,“一身才华的老婆带上了,枪也拿上了,结果都没用上,气人。” 苏婳轻轻扯扯他的袖子。 示意他收着点。 秦野从鞋柜里拿起枪装进枪套里,“不急,你们没事就好,先吃饭吧。怕你们回来肚子饿,天还没亮,我就起来把粥熬好了。” 顾北弦偏头瞅他一眼。 见他眼白布满血丝,眼底下有淡淡一层黑眼圈。 显然是彻夜守着小逸风没合眼。 心中不由得感动。 亲哥就是不一样! 反观顾凛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一心只想害死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顾北弦怀疑顾凛不是顾傲霆的亲生儿子,可是兄妹几个,顾凛又是长得最像老顾的,尤其是那双丹凤眼。 他和秦野南音兄妹三个,都是双眼皮,大眼睛。 顾北弦和苏婳换好鞋,走到沙发前坐下。 秦野倒了两杯热水,放到两人面前,“我去放洗澡水,你俩泡个澡,换身衣服,吃早餐。” 顾北弦啼笑皆非,手指轻轻摩挲腕骨道:“让佣人去做吧,你别忙了。堂堂顾家少爷做这些琐事,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万一被你岳父知道了,可不得了。” 秦野不以为意,“佣人还没来上班,柳嫂和我守着小逸风守了一夜,让她多睡会儿吧。你是我亲弟弟,我照顾你怎么了?别人想照顾,还没有弟弟呢。” 这傲娇又宠溺的语气。 让顾北弦哭笑不得。 却又觉得幸福。 感谢伟大的母亲秦姝女士,给他生了这么好一哥哥。 秦野转身去了浴室,准备洗澡水。 苏婳去楼上准备换洗衣服。 顾北弦拿起手机拨通顾傲霆的手机,“老顾同志,问你个比较隐私的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手机里安静片刻,才传来顾傲霆的声音,“坏事,还是好事?” “不坏也不好。” “快说!跟你老子还卖关子。” 顾北弦轻咳一声,“你和顾凛有没有做过亲子鉴定?” “做过。” 顾北弦注意力瞬间集中,身姿坐直,“什么时候做的?” 顾傲霆道:“他刚毕业进入公司时做的,那会儿要给他股份。我让保洁人员打扫他办公室时,收集他吸过的烟头,拿给我。烟头中带有人体的唾液,可做dna鉴定。但是保洁没经验,第一次用手碰到了,影响了鉴定结果,第二次才鉴定成功。” 顾北弦挑眉,“结果是你亲儿子?” “当然是!如果不是,我不可能给他公司股份。” 顾北弦思索片刻,“抽时间再做几遍吧,万一你以前做的鉴定结果被人调换了。如果顾凛不是你亲儿子,你在我妈那里就可以彻底地耀武扬威了。” 顾傲霆默了默,“顾凛进公司时刚大学毕业,才二十出头。如果他调换鉴定结果,事后肯定会露出马脚,可他没有。” 顾北弦道:“顾凛刚进公司,蔺老头肯定会派人好好盯着。二十岁出头的顾凛没那么深的心机,但是蔺老头有。” 顾傲霆回:“行,等抓到顾凛,我再多做几遍。” “警局就有顾凛的dna数据,简单快捷。” 顾傲霆额头的筋一胀胀的,“不去,万一不是,丢人。” 顾北弦勾唇,“的确。” 挂断电话,顾北弦把手机扔到茶几上。 抬手轻按额角。 看样子,不只女人挑男人要擦亮眼睛。 男人挑女人,更得好好擦亮眼睛,尤其像老顾这种醉心事业,只顾赚钱的创二代,一不小心就被人“杀猪盘”了。 顾北弦和苏婳上楼泡澡,换衣服。 下楼吃早餐时,鹿宁出来了。 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不过中针的那只手臂一直发麻,用了很多药,都没有缓解。 被毒针射中的那处位置,肉已经坏死。 苏婳起身,帮鹿宁拉开椅子。 秦野去厨房给鹿宁盛粥。 苏婳凝视着鹿宁,“还难受吗?” 鹿宁轻声说:“已经不难受了,别担心。” 苏婳把筷子摆到她面前,“你的化验单我看过,针上的毒都是剧毒,有些成分是失传很久的。你和野哥能脱离危险,应该是你们身体素质好。” 鹿宁很淡地笑了笑。 那毒即使不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一针封喉,但也不容小觑。 至于她和秦野能脱离生命危险,是因为事前服过父亲给的药丸。 那药能缓解毒性。 父亲当时不明说,是为了制造紧迫气氛,替他俩向顾傲霆邀功。 这是她事后慢慢琢磨出来的。 看样子得加快离开秦野的速度了,否则父亲还不知要搞什么幺蛾子。 想加快离开秦野,就得快点将蔺家这一帮人,一网打尽。 鹿宁看向苏婳,“听说你跟着江湖上的一位奇人,在学易容术?” 苏婳微诧,“你听谁说的?” 鹿宁道:“我同事打电话告诉我的,那位奇人,他恰好也认识。” 苏婳莞尔一笑,“总是被坏人牵着鼻子走,挺被动的。等我学成后,布个局,引他们上钩,将主动权拉回我们手里。” “也好,到时叫上我。我和蔺鸷交过手,对他比较了解。” “好,快吃饭吧,要不该凉了。” 鹿宁拿起筷子低头夹菜。 用的是左手。 之前一直用右手,左手不习惯,鹿宁夹了好几下,才把菜放进嘴里。 苏婳忍不住心疼她。 她平时持枪作战用的是右手。 如果治不好,肯定会影响她以后执行任务。 秦野将粥端出来,看到鹿宁在夹菜,急忙放下碗,“说好的,我喂你,你怎么自己吃上了?” 鹿宁弯起唇角,“没事,总不能一直靠你。” 秦野鼻子微酸,在她身边坐下,“一直靠我怎么了?靠一辈子,靠几辈子,我都不嫌烦。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鹿宁笑笑地望着他,眼圈有点湿。 不过很快,她便将情绪克制下去了。 秦野拿起汤勺舀起一勺粥,放到自己嘴边吹了吹,递到鹿宁面前,眸眼温柔,“来,喝粥。” 鹿宁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乖乖张开嘴。 苏婳朝顾北弦递了个眼色。 两人加快速度吃完,去楼上看小逸风。 上到二楼,苏婳回眸,扶着栏杆,远远凝望餐厅二人。 秦野目光深情,动作温柔,极有耐心地喂鹿宁喝粥吃菜,一勺接一勺,像喂小孩子那样。 鹿宁眼睛轻轻弯起。 明明画面和谐唯美,佳侣情深。 可苏婳却莫名地心痛了一下。 总感觉俩人好景不长。 苏婳收回视线,加快脚步朝前走。 走出去几步,手机忽然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天寿阁的伙计打来的。 前几年,苏婳给华天寿捐骨髓血,他把天寿阁赠给苏婳了。 苏婳生孩子时,是华天寿帮忙打理。 如今爷孙二人,谁有空谁去。 伙计说:“当家的,小顾胤生病了,华老爷子得去医院。这边有个客户一早上门,要修复一个乾隆年间的瓷瓶,您过来吗?” 苏婳问:“小顾胤生的什么病?” “高烧一直不退,应该挺严重的,老爷子急坏了,送他去医院检查去了。” 苏婳应道:“我马上过去。” “好,那我跟客户说一下。” 挂掉电话,苏婳心里很快生出一计。 小顾胤这病可以用来做做文章。 文章做好了,说不定就能诱鱼上钩,引蛇出洞了。 翻身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683章 一箭双雕 隔天一早。 苏婳来到小顾胤住的医院。 保镖提着玩具和零食礼盒,紧跟在她后面。 病房里。 小顾胤躺在病床上,手背扎着针,正在输液。 薄被下的身体细细小小一只。 瘦巴巴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额头上敷着退烧用的冰袋,小嘴因为缺水像片蔫蔫的叶子,眼神里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郁。 华天寿坐在床边,正端着小碗哄他吃饭。 可小顾胤连嘴都不张。 华天寿松皱的老脸变得愁苦。 苏婳走过去,轻声问:“外公,孩子怎么样了?” 华天寿眉头皱着,“高烧好不容易退下去,过几个小时又起来,反反复复,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 “什么病?” “抽血查了下,是流感。病毒是一方面,我觉得这孩子还有心病的原因,天天哭着找妈妈,找爸爸,半夜做梦都在喊‘妈妈不要扔下我’。一天到晚饭也不好好吃,瘦得皮包骨头。”华天寿重重叹了口气,“小孩子有什么错?大人作的孽,为什么要让他来承担?” 当了妈的人,最听不得这个。 苏婳心口堵堵的,不太好受。 她朝华天寿伸手,“我来吧。” 华天寿将碗给她,起身让开。 苏婳端着碗坐下,拿汤勺舀了一勺粥递到小顾胤嘴边,声音放柔,“胤胤乖,来,张嘴喝口粥。要好好吃饭啊,等你长高了,你妈妈就回来了。” 小顾胤扭头看向她,眼泪汪在眼圈里,“别骗我了,我妈不会回来了,她死了!” 近三岁的他,话说得很清晰。 思想也比寻常小孩子早熟。 苏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拿着汤勺的手僵在半空中。 一边忌讳他是顾凛和乌锁锁的孩子,一边又忍不住可怜他。 很矛盾的心理。 华天寿见状道:“不吃就算了,保姆一会儿过来,让她喂。” “行。” 说话间,保姆推门而入。 把小碗交给她,苏婳对华天寿说:“外公,店里有事要跟你交待一下,我们出去说。” “好。” 两人出门,来到这层楼带的空中花园。 走至僻静处。 苏婳回眸,见四下无人,开口说:“外公,顾凛跑了,找了个替身替他死。他逃跑的路上,相继有人因他而死。如果不把他抓回来,由着他的性子,肯定会回来报复,到时还会死人。” 华天寿听得毛骨悚然。 小半晌,他才出声,“我要怎么做?” 苏婳道:“小顾胤高烧不退,给他做个详细检查,全部查一遍,查完放出话去,就说小顾胤得了白血病,需要换骨髓。你得过,我哥得过,这病有遗传倾向,说白血病可信度高一些。用这招,看能不能让顾凛上钩。” 华天寿凝眉思索片刻,“行,听你的。” 苏婳顿一下,“医生那里我会去沟通,到时把小顾胤的病房转到血液科,做戏做得真一点。” 华天寿抬眉,“医生会听你的?” “顾凛杀人未遂,越狱,接二连三死人,这是非常严重的刑事案件。我先去试试,不行就由警方出面。” 华天寿点点头,“都听你的。我老了,心有余力不足,脑子也不如前些年好使,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辞别华天寿。 苏婳转身进了女卫生间。 戴上假发,换了衣服,乔装打扮一番,出来。 找到当年给华天寿治疗白血病的老专家。 来之前提前预约过。 隔了好几年,老专家还记得苏婳,毕竟当年她舍身救外公一事,轰动整个医院。 苏婳把来意详细地说了一下。 一听是配合警方办案,老专家一口答应下来。 他答应得太过痛快,苏婳有点意外。 她问:“您要不要给警方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老专家和蔼一笑,“不用,你先生是顾氏集团总裁,你是著名文物修复师,这就是最好的担保。不过这事牵扯不少,我得向院长请示一下,万一惹上官司,怕到时麻烦。” 苏婳从包中取出合同,“合同我已经拟好了,出事了由我承担。如果超出我的承担范围,警方会兜底。你这边敲定好后,我会同他们打招呼。” “那就好。”老专家接过合同粗粗扫几眼,“合同我稍后拿去找院长签字。” “行,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怕顾凛在小顾胤身边埋有眼线。” 老专家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放心。” “那我们商讨一下步骤,以免出差错。” 之后,两人又商讨了将近半个小时,确保每个细节都万无一失。 步骤商讨完毕,苏婳离开。 接下来,小顾胤开始做全身检查。 当然。 血液的那张单子,被人悄无声息地做了假。 小顾胤的病房也由呼吸科,转入血液内科。 给他选了最好的vip病房,靠近最东边,力求将对他的影响降到最低。 一切安排好,华天寿依计,给所有认识的身体健康的人打电话。 他哽着嗓子说,小顾胤得了白血病,需要移植骨髓,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可骨髓库里的骨髓不匹配,得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希望他们来医院配型,若能配上,必重金酬谢。配不上型,也会给一笔丰厚的营养费。 这种事,在华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很快,能来的,陆陆续续都来了。 抽血前,众人先来探望小顾胤,看到他脸色苍白,嘴唇失血。 快三岁了的孩子,一张小脸却比巴掌还小。 瘦得三根筋挑着个头,病病殃殃的。 白血病无疑了。 众人纷纷询问华天寿小顾胤的病情,表示关心。 华天寿起初还有点不自然,后来越来越游刃有余,眼含浊泪,声情并茂,把一个爱曾外孙心切的曾外公,演绎得淋漓有致。 众人抽血验了一圈,都没有全相合的。 华天寿依计划,拨通苏婳的打电话,让她来医院抽血化验。 苏婳接电话的时候,顾北弦恰好就在她旁边。 此事他并不知情。 一听华天寿又让苏婳去捐骨髓,且是捐给小顾胤。 顾北弦当即面色一沉,劈手夺过苏婳的手机,直接挂掉。 苏婳偏头,意味深长地瞅着他。 顾北弦冷着一张俊脸道:“这帮人当你是什么了,移动骨髓库吗?老爷子得病,喊你去捐,捐完你白头发都长出来了,气血不足,手脚冰凉,孕都怀不上,缓了好几年才缓过来。这小的得病,也喊你去捐,你欠他的吗?捐捐捐,捐个锤子!” 已经很久没见他发飙了。 猛一看到,苏婳还有点不适应。 “扑哧!” 苏婳笑出声,抬手捏捏他英挺面颊,“连你这个人精都骗过去了,看样子也能骗过顾凛了。” 顾北弦浓眉微蹙,“什么意思?” 苏婳把计划详细跟他一说。 顾北弦道:“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 “你太忙了,成天日理万机的,我能做的事,就不麻烦你。” 顾北弦抬手揉揉她的头发,“该麻烦的还是得麻烦,下次有事提前跟我商量。你是一身才华不假,但是你老公心眼比你多。比如这事,还能一箭双雕。” 说罢他拿起手机拨给顾傲霆,“顾董,给你个日行一善的机会。” “啥?说!” 顾北弦道:“小顾胤得了白血病,需要移植骨髓血。你去医院抽血做个配型,顺便和他做个dna亲缘鉴定。” 第684章 必死无疑 顾傲霆沉默了。 许久都没出声。 久到顾北弦以为他晕过去了。 “顾董?”顾北弦提高音量,“老顾?顾清流?你在听吗?要是再不说话,我就叫救护车了。” 顾傲霆不悦,“我耳朵好好的,你小点声,吵得我耳朵都快聋了。那孩子这么小,怎么就得白血病了?是不是误诊?” 苏婳刚要凑过去,告诉他实情。 顾北弦抬手按到她嘴唇上,把手机拿远,压低声音说:“老顾是关键性人物,顾凛留下的走狗肯定会暗中盯着他,做戏就要做真。等时机到了,再告诉他实情也不晚。” 苏婳点点头。 顾北弦对顾傲霆说:“白血病有遗传倾向。墨沉三岁查出白血病,华老爷子前几年也查出白血病。乌锁锁是华老爷子的亲外孙女儿,是墨沉的亲表妹,她儿子得这个病,也难说。” 手机里死一般的寂静! 静到诡异! 一种悲凉的气氛从手机里慢慢渗出来。 顾北弦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顾清流,有话你就直说,别动不动装深沉,再深沉就成顾默霆了。” 顾傲霆吸了下鼻子,嗓音变得沙哑气愤,“我被你们骗了!你们说这病不遗传,不遗传,一帮人从老到小联起手来,信誓旦旦向我保证,这样说那样说,说得天花乱坠,我才把户口本交给南音,允许她和墨沉领证,结果小顾胤遗传到了白血病。你们这帮骗子!你们全都是害人精!南音以后生的孩子,要是遗传到了这个病,我跟你们没完!” 手机里很快传来极轻的哧哧啦啦声。 不用猜也知道,是顾傲霆在抽纸擦眼泪。 苏婳忍不住再次凑过去,想安慰顾傲霆几句。 顾北弦朝她使了个眼色。 示意她不要心软。 猜着顾傲霆差不多该冷静下来了,顾北弦道:“这是个概率问题,同是琴婉阿姨生的,苏婳就没事。凡事往好的地方想想,别总那么悲观。别忘记做dna亲缘鉴定,几根头发,几千块钱就能解决的事,不要拖拖拉拉。” 顾傲霆什么也没说,挂断电话。 顾北弦拨通顾傲霆司机的电话,“等顾董去医院时,提前给我来个电话。” 顾北弦现在在顾氏集团的地位,如日中天。 明摆着是下一任掌舵人。 板上钉钉的事。 司机不敢不听,忙应下来,但又怕顾傲霆怪罪。 顾北弦猜出他的心思,“顾董要是怪罪,让他来找我。” “好的,顾总。” 当天下午。 顾傲霆便来到医院。 和保镖带了各式各样的补品和玩具。 进入病房。 瞅着小顾胤病怏怏一张小脸,顾傲霆心里难受得紧。 再想到南音的孩子也有遗传倾向,顾傲霆顿时心如刀绞,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他俯身在床边坐下,摸摸小顾胤的小脸,目光沉痛。 小顾胤高烧依旧反反复复,浑身无力,骨节酸痛。 虽不是白血病,却也没有多少力气,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由着他摸。 摸了几下,顾傲霆的手挪到小顾胤的头上。 他的头发很软。 顾傲霆情不自禁想到顾凛小时候,头发也是这么软。 一想到疼了那么多年的儿子,有可能不是亲生的,顾傲霆心里像吃了个烂番茄。 回头瞅了眼,见房内只有华天寿。 顾傲霆手在小顾胤头上轻轻扒拉一下说:“胤胤,你这里有根白头发,我帮你拔下来啊。” 小顾胤没反应,眼皮都不抬一下。 dna鉴定要带毛囊的头发,一般都让准备十根左右。 顾傲霆小心翼翼地拔了两根,生怕弄疼他。 刚要拔第三根时,小顾胤忽然掀起眼皮,很凶地瞪了他一眼。 那是不属于孩童的凶,带着点阴邪。 顾傲霆拔头发的手瞬间僵住。 见过那么多小孩子,他还是头一次在孩子眼里看到这种眼神。 反差太大。 顾傲霆后背凉飕飕的,不敢再拔。 捏着小顾胤的头发,咳嗽几声,他站起来。 同华天寿说了几句,找了个机会,他把小顾胤的牙刷给顺走了。 出来,顾傲霆跟着护士去抽了血。 抽完血,稳了稳神,他和保镖一起乘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司机拉开车门。 顾傲霆弯腰坐进去。 偏头一看,车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是顾北弦。 顾傲霆轻吸一口气,“你今天怎么这么闲?” 顾北弦极浅勾唇,“我刚忙完,恰好路过,顺道过来看看你。心情不好是吧?走,我带你去兜个风,兜完风,再去旋转餐厅,吃顿亲子套餐。” 顾傲霆瞥他一眼,“有事说事,别扯些有的没的。” 顾北弦抬眸看向前座的司机,“你去帮你们顾董买几盒补血口服液,回头找他报销。” “好的,顾总。” 司机下车。 车里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顾北弦道:“上我的车,带你去dna鉴定中心。” 顾傲霆本能地按了按裤兜里的儿童牙刷和头发,嘴上却说:“等抓到顾凛再做。” 顾北弦扬起唇角,“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顾傲霆抬起双手捂住脸,好一会儿才闷闷道:“你不懂我。” “懂,无非就是面子问题。万一不是,您的一世英名就毁了。不过这事我不会声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了。” 顾傲霆按着额角,“我再考虑考虑吧。反正钱和心血已经付出了,顾凛也被从公司赶出去了,我对他已经彻底失望,小顾胤也被华老爷子抚养。是不是亲生的,已经不重要了,没必要再狠狠打我一巴掌。” 他是个生意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万一查出顾凛不是他亲生的。 那这些年,他就是白白替别人养儿子了! 生生亏这么大一笔钱和心血,他得怄死! 越想越怄! 顾北弦打量他几眼,“鉴定需要的样本你应该取到了,做不做,你自己决定。亲情提醒一下,样本一个月后会失效。” 说罢顾北弦推开车门下车。 顾傲霆重重叹了口气。 同一时间。 一个鼠头鼠脑的人,躲在医院的树后面,鬼鬼祟祟地拨通一个号码,压低声音说:“主子,我看到您父亲来医院抽血了。” 顾凛冷漠道:“其他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您儿子的确是白血病。我也去抽血了,配不上。问过抽血的护士,说骨髓库里暂时没有能匹配的。来配型的,全都配不上。您父亲即使能配上,也不符合捐赠标准,他已经六十多了。如果一直配不上,那这孩子就没几个月活头了。” “咔嚓!” 手机里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碎裂声。 顾凛把手里的杯子摔了。 他站起来就朝外走。 走到门口,被一道高瘦的灰色身影拦住。 是蔺鸷。 蔺鸷冷着脸问:“你要去哪?” 顾凛咬着牙根,“回国!我儿子得了白血病,我不救他,他必死!” 蔺鸷冷笑,“当时我要带他走,你不让带,说留给华天寿抚养,希望能被他感化好。这才几天,你就出尔反尔。你这阴晴不定的性格,到底像谁?” “我像谁跟你没关系!起开!”顾凛抬手推开他,径直朝外走去。 蔺鸷冲他的背影冷声道:“为了救你,我们谋划了好几个月,接连死了那么多人!我也身受重伤!你倒好,说回去就回去!你且看吧,回去等着你的,不只有你儿子,还有天罗地网!此行你必死无疑!” 第685章 瞬间转变 “天罗地网、必死无疑”八个字,犹如一口警钟,轰然敲醒顾凛! 他抬起的脚缓缓放下。 他怕死,特别怕。 更怕死不成,重新被关进那个暗无天日的监狱。 日复一日地踩缝纫机,做什么事都被人盯着,还要被同牢房的人打骂羞辱。 从天之骄子到阶下囚的巨大落差,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几分钟后。 顾凛转身看向蔺鸷,“那就请蔺叔派人把我儿子接过来吧,到时找医生上门为他治疗。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 蔺鸷掸掸袖子,不紧不慢地说:“孩子你以后还会有,想要多少,有多少。为着一个快要死的小孩,让那么多人白白去送死,这不是我蔺鸷的行事风格。” 顾凛的心忽然间就那么痛了一下。 垂在腿侧的手抓紧裤子,他慢慢闭上眼睛。 脑子里浮现出小顾胤奶白精致的小脸。 他搂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他“爸爸”。 每次忙完回到家,那孩子都会像只小鸟一样欢快地往他怀里扑。 他还会用小手给他揉腿,帮他捶肩膀。 虽然并不舒服,可是那种父子连心的感觉,是语言无法形容的。 身边过往多人,只有他对他的爱,是纯真的,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 可是他要死了,才那么小,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顾凛心脏闷痛,痛到无边。 等再睁开眼睛,他眼底一片阴翳,“我只是想教训一下乌锁锁,让她乖乖带孩子,你却直接派人把她撞死了!如果她没死,胤胤起码还有一线生机。你铸成的大错,你要收拾,所以,你必须要派人把他接过来!” “哈哈哈哈哈!” 蔺鸷忽然大笑出声。 他瞅着顾凛,眼神阴鸷,“难怪你迟迟做不成大事,还被顾傲霆扫地出门。想成大事者,必须要狠,当断则断,不受其乱。你倒好,连个背叛你的贱妇都舍不得弄死,妇人之仁!” 被无情地揭开两道伤疤,顾凛屈辱极了。 恼怒噌地一下子在胸腔里爆炸。 他恨不得上前甩蔺鸷一耳光。 脚跨出去一步,又退回来。 现在有求于他,打他会自断其路。 顾凛强行忍下所有情绪,绷紧下颔道:“你不答应是吧?” 蔺鸷冷冰冰吐出三个字,“不值得。” 顾凛眼底神色千变万化,直直瞅他几眼,忽然抬腿就走,步伐飞快。 走到庭院里,顾凛忽听身后传来“嗖”的一声。 紧接着后脑勺剧烈一痛。 眼白一翻,他噗通摔倒在地上。 一枚硬币滚落在他身侧。 蔺鸷立在远处,冷眼瞅他几秒,吩咐手下人:“把他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好的,主人。” 两个手下人走到顾凛身边,弯腰将他从地上架起来,连拖连拉弄进他的卧室,放到床上,把门反锁。 两人又找来工具把窗户焊死。 一个多小时后,顾凛苏醒。 头昏脑胀,后脑勺剧痛,大脑昏昏沉沉。 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他撑着站起来,挪到门口,拉了拉门把手。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顾凛又挪到窗前,拉开窗帘,窗户被焊死了。 手指粗的钢筋焊得牢不可摧。 他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从一个监狱,进了另一个监狱。 当天,顾凛绝食了。 食物从窗户缝里送进来什么样,拿出去还是什么样。 连绝三天,顾凛饥肠辘辘,饿得头晕眼花,虚弱无力。 可他依旧一口饭没吃。 这是让蔺鸷派人去救小顾胤的唯一方法。 他在赌。 赌他在蔺鸷心里的分量。 第四天清早,门上忽然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紧接着,门从外面推开。 蔺鸷走进来,身后跟着个手下。 那人手里端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米饭、粥和菜。 饭菜的香气扑鼻而入,顾凛肚子咕噜咕噜作响。 他咽下口水,面无表情瞅着天花板。 蔺鸷端起一碗粥,走到顾凛床边,单手抓着他的肩膀,将他从床上提起来。 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一手往他嘴里灌粥。 顾凛咬紧牙关。 粥顺着他的唇角洒到他胸前衣服上。 “砰!” 蔺鸷猛一扬手,将粥碗摔到地板上,眼底戾气横生,“没出息的东西!好好一个人,被顾傲霆带成了废物!” 饥饿让顾凛心慌,情绪暴躁,忍耐性也比平时差很多。 他强撑着反驳道:“我从小学习成绩优异,后来进入公司,经商管理能力也是数一数二,不比顾北弦差多少。谁不说我是精英人士,天之骄子?你除了身手好,还有什么?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有什么可骄傲的?” 蔺鸷冷笑,“没有我这个武夫拼命,你要在监狱里蹲二十年,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 顾凛眼里溢出一丝讥诮,“猜得没错的话,你这些年吃的喝的,练功需要的经费,养手下人的钱,都是我外公给的吧?我外公的钱,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我。换言之,你是靠我养的。既然是我养的狗,就要有狗的觉悟,不要动不动就出言顶撞主子。” 蔺鸷眼神骤然变得阴狠。 因为极度愤怒,脸上肌肉不自觉扭曲。 指骨攥得啪啪响。 房间气压瞬间低下来。 顾凛觉得快透不过气来。 瞅着蔺鸷杀气腾腾的样子,顾凛心里暗暗后怕,但这也是立威的时候。 他必须要拿出当主子的派头,否则以后难压蔺鸷。 两人锋芒毕现,冷飕飕对峙许久。 最后蔺鸷先开口。 他寒着一张脸厉声道:“你饿着吧!饿死算了!”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咚地一声,把门摔得震天响! 他手下人迅速跟出去,把门从外面锁上。 蔺鸷走进书房。 心中怒气难消。 忽然一拳捶到墙壁上,那墙壁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蔺鸷捂唇剧烈咳嗽起来,肩膀上的枪伤和后背的刀伤隐隐作痛。 缓了缓,他走到保险柜前,输入一串数字。 柜门打开。 里面放着一些重要文件、银行卡和护照,最上面一层,放着一个旧式的木质相框。 蔺鸷小心翼翼地拿起相框。 年代久远,相框里的照片已经泛黄。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 二十几岁的模样,白面红唇,丹凤眼,鹰钩鼻,薄嘴唇,一头时髦的长卷发。 她美得张扬而恣意。 蔺鸷手指轻轻摩挲照片里她的秀发,动作虔诚而悲痛。 他将照片缓缓按到胸口上,闭上眼睛,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沉痛。 过了许久许久,蔺鸷将相框小心地放回保险柜里,锁上。 手背在身后,他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一个小时后。 蔺鸷打电话叫来五个得力干将,四男一女。 他将营救小顾胤的方案,告诉他们。 任务安排好,蔺鸷鹰隼般的视线在五人脸上挨个审视一遍,道:“不成功便成仁,若出事,你们的家人我会照顾好。背叛我的下场,你们应该都清楚。” 他声音不大,却让听的人头皮发麻。 五人纷纷抱拳,“遵命主人!” 隔天。 这帮人坐船偷渡到京都,潜到小顾胤所住的医院。 他们乔装打扮成来探望病人的人,还有的乔装成护士的模样,在小顾胤的病房外转来转去,排查敌情,伺机寻找下手机会。 挨到三日后深夜,人最困的时候,这帮人悄然出动。 整层楼唰地一下变黑。 是他们中的一个去关了电闸。 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破坏监控。 这个点,很多人都在沉睡,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慌乱。 剩下三人迅速撬开小顾胤的病房门,摸黑闯进去。 其中一个跑到小顾胤床前,将浸了少量麻醉药的棉纱,往他嘴上轻轻捂了一下,紧接着抱起他,快步来到窗前,打开窗户,抓住提前布好的绳子,迅速往下滑。 与此同时。 另外两个人用同样的方式,去处理华天寿和保姆。 谁知八十多岁的“华天寿”忽然从腰间摸出一把枪,顶到这人的脑袋上! 四五十岁的“女保姆”,也一跃而起,“咔嚓”一声将银色手铐铐到那人的手腕上,动作快如闪电! 猝不及防的转变,让身手不凡的两人瞬间愣住! 第686章 果然不是 “哗”的一声,灯亮了! 病房内瞬间亮如白昼。 入侵的二人顿时无处遁形。 短暂凌乱后,他们刚要出手反击。 说时迟那时快! 门忽地打开,潮水般冲进来一群穿着医生服和护士服的便衣警! 这帮人每人手里都有枪! 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这二人! 为首的是柯北,柯队长。 柯北厉声道:“举起手来!你们被包围了!反抗立马击毙!” “立马击毙”四个字,太具震慑性了! 被包围的二人缓缓将双手举到头顶。 面色虽平静,内心却一片慌乱。 “华天寿”单手揭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英俊坚毅的脸,是顾谨尧。 “女保姆”也将面具揭下,露出一张英气却精致的面孔,是鹿宁。 两个来犯再也无法保持面色平静,目瞪口呆! 这一老一女脸上戴的人皮面具,做得太逼真,细节到皱纹和毛孔。 他们五人躲在暗处接连观察了三天,都没发现异样! 警方人员迅速上前将二人制住。 负责处理监控和电闸的,也被捉住,带过来。 抱走小顾胤的人,则被等在楼下的便衣抓上来。 他抱走的“小顾胤”,哪是小顾胤? 是一个和小顾胤做得一模一样的仿真人偶。 为了逼真,身上温度还做了恒温处理。 紧接着走进来一个俊男和一个美女。 男的是秦野。 女的是苏婳。 苏婳看看顾谨尧,再看看鹿宁,心想,她现学现卖的易容术还是可以的,虽然和易容高手不能比,但是应付这些人,足够了。 当然,顾谨尧和鹿宁的演技也是一顶一的好。 一个三十岁演八十多岁的老头,一个二十来岁演四五十岁的保姆。 无论眼神还是动作,都演得以假乱真。 秦野快步上前,拉起鹿宁的手,“有没有受伤?” 鹿宁微微一笑,“没有,事情办得很顺利。” 秦野手覆到她的右手臂上,默默按摩起来。 是多日以来养成的条件性反射,一摸到她的手臂,就忍不住想按,不按心里难受。 苏婳视线在五个犯人脸上一一划过,没看到顾凛,有点失望。 柯北察觉她的心思,安慰道:“能活捉他们的手下,已经很不错了,等会儿带回局里好好审审。” 苏婳微微颔首,“有事打电话,我一定竭尽所能。” 柯北扬唇,“听说你能速画,易容术也足以以假乱真,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到时别嫌我们烦。” 苏婳莞尔,“不会,顾家的事也没少麻烦你们,大家互相帮助。” “那不一样,我们是本职工作,你是义务劳动。” 苏婳笑,“年底记得给我送面锦旗就好了。” “一定!” 柯北和队友将五个嫌犯连夜带回警局审问。 人走后,苏婳冲病房内的暗门方向喊:“外公,你们出来吧,人都走了。” 暗门从里面推开。 保姆抱着小顾胤从暗室里出来。 华天寿跟在后面。 这是医院为了布局活捉顾凛,刻意安排的病房。 小顾胤像是知道点什么似的,忽然冲门口方向喊道:“爸爸!爸爸!我要爸爸!” 他挣扎着要下去,眼泪汪在眼圈里。 保姆用力抱紧他,不让他下去。 华天寿把头别过去,悄悄抹了下眼角。 苏婳放柔声音对小顾胤说:“你爸爸没来,我们会找到你爸爸的……” 苏婳说不下去了。 怎么安慰都不对。 她硬下心肠,不再说什么。 三天后,下午。 苏婳忽然接到柯北的电话。 简单寒暄两句。 柯北开口道:“现在办案,规定不让对犯人严刑逼供。通常我们是拿一个特制的大灯,对准他们的脸,不让睡觉。一般人撑不到一天一夜,就招了。意志力强点的,要两天两夜,可这帮人撑了三天三夜,也没招,骨头挺硬。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对付他们?当然,前提是手段要合法,最难的就是这个。” 苏婳想了想,“痒痒粉可以吗?” 柯北好奇,“什么是痒痒粉?” “‘痒痒粉’是我自己取的名字。用漆树汁、桃毛、柳絮、猕猴桃绒、毛豆绒和其他成分配制成的,抹到皮肤上奇痒无比。他们会不停地挠痒处,挠得出血,骨头再硬的人也受不了。” “行,我现在派人去取。具体怎么操作,我们再开会研究,实在不行,就向上级申请,毕竟是特殊案件,需要特殊对待。” “我让人给你们送过去。” “太感谢了。” 挂掉电话后,苏婳当即去了凤起潮鸣,取出早前配制的痒痒粉和解药,让司机去警局,送给柯北。 次日下午。 被抓的五个人均痒得受不了,把皮肤抓得鲜血淋漓,有的连骨头都抓得露出来了。 想自杀,奈何警方盯得紧,自杀不成。 极度痛苦之下,五人全招了。 是分开审讯的,五人招出的地址一致,在东南亚一个国家。 柯北当即带着一帮人马,连同监狱长等人,马不停蹄地飞往国外,去抓蔺鸷和顾凛…… 筹谋许久,终于看到点希望。 这激动人心的时刻,苏婳和顾北弦想好好庆祝一下。 正商量着该怎么庆祝。 顾北弦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顾傲霆打来的,“爱子,带上苏婳和我的爱孙,来我们家吃饭,庆祝南音回娘家。” 顾北弦郁闷,“南音不是隔三差五就回娘家吗?有什么好庆祝的,又不是嫁进宫里的皇后回家省亲。” “让你来就来,哪那么多废话!”顾傲霆挂了电话。 顾北弦垂眸扫一眼手机,心想,这老顾,脾气是越来越坏了。 还是之前蜷着的时候可爱。 三人换了身衣服,乘车来到顾府。 一桌子山珍海味早已经摆在豪华长桌上。 顾傲霆和秦姝坐在上座。 顾南音夹在他俩中间。 顾傲霆不停地拿筷子给顾南音夹菜。 他左一声“爱女”右一声“小南音”,嘴里不停地说:“快吃,快吃,多吃点。” 这别别扭扭的称呼和一反常态的热情,让顾南音很不自在,“老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傲霆微垂眼皮,闷闷道:“没有。” “你肯定是有事瞒着我。以前都是小逸风坐在你俩中间的,今天非拉我坐,还喊我‘爱女’,您老肉麻不?” 顾傲霆夹起一块龙虾肉,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吃你的,别胡思乱想。” 顾南音眼珠咕噜咕噜转了好几圈,“难不成我不是你俩亲生的?我亲生父母要来接我了?这是最后的晚餐,所以你拼命对我好?” 顾傲霆伸手推了她的头一下,嫌弃地说:“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许侮辱你妈。再胡乱说话,我可要打你了。” 顾南音立马抱抱秦姝,“妈,我开玩笑的,主要是我老爹今天太肉麻了,肉麻得反常。” 秦姝笑道:“这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私底下他更肉麻。” 顾南音意味深长地瞅着顾傲霆,“哟,顾肉麻,真看不出来哇,你还深藏不露。” 众人皆笑出声。 顾北弦开口道:“小顾胤查出白血病,可能是遗传了华家的基因。老顾怕你和墨沉以后生的孩子,也会遗传到这个毛病,觉得当年没替你把好关,愧疚,想拼命弥补你。” “原来如此,我就说呢。” 顾南音伸手拍拍顾傲霆的肩膀,“老爹,你放心,你闺女天生贵命,可逢凶化吉,你就别担心我啦。” 顾傲霆垂着眼睫,闷头吃菜,不吭声。 顾北弦想把警方去抓顾凛的消息告诉大家。 话到嘴边,又顾及顾傲霆的感受,咽了下去。 吃罢饭后。 顾北弦把秦姝叫进茶室,“我怀疑顾凛不是老顾亲生的。也不知老顾在别扭什么,小顾胤的样本都取好了,却迟迟不去做,再不做就过期了。你劝劝他,不管是不是亲生的,确认一下比较稳妥。” 秦姝眼神微微亮了亮,“这事交给我吧。” 出了茶室,秦姝朝坐在客厅的顾傲霆使了个眼色。 接着上楼,去了书房。 顾傲霆乖乖跟上去。 进屋,秦姝伸出手,“拿来。” 顾傲霆不明所以,“夫人,您想要什么?要我的心,还是肝?” 秦姝红唇微启,“样本。” 顾傲霆神色微微一滞,忽然暴怒,“行啊,这个北弦,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他撸起袖子,转身就走,“我下去收拾收拾他,成天没大没小的!” 秦姝一把抓住他后背的衣服,“拿来,不拿,以后别想上我的床。死后也不要跟我葬在一起,反正你比我大八岁,你先挂。” 一听这话,顾傲霆秒怂。 他立马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两个透明密封袋。 一个装的是头发,一个是儿童牙刷。 顾傲霆从头上拔下来几根头发,全部放到秦姝手心里,闷声闷气地说:“给他吧。” 秦姝弯起唇角,“芝麻大点的事,看把你难为的,不就做个dna鉴定吗?又不让你上刀山,下火海。” 顾傲霆抬手捂住脸,“你不是男人,你不懂。” 秦姝白了他一眼,转身下楼。 将三样东西交给顾北弦。 顾北弦把样本小心地放进包里。 临走前,顾傲霆悄悄叫住顾北弦,“无论鉴定结果怎样,只你一人知道就好了。你妈要问,就说我和小顾胤隔着辈,验不出来。也不要告诉苏婳和小逸风,更不要告诉我。” 顾北弦勾唇,“你不好奇?” 顾傲霆垂下眼帘,“不好奇。” “如果不是,你就可以在我妈面前耀武扬威了。她天天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你就不想翻身农奴把歌唱?” “现在就挺好,做人不能太膨胀,一膨胀就会炸。” 其实是,万一顾凛不是他亲生,怕秦姝会说他蠢。 像他这样的成功男人,骨子里或多或少都会有自负的成分,自尊心也异于常人。 最忌讳的就是被心爱的女人说蠢,更忌讳被戴绿帽子。 这两样,是男人的大忌! 隔天中午,顾北弦拿到dna鉴定结果。 果然不是! 小顾胤和顾傲霆半点亲缘关系都没有! 哪怕早有预料,可是看到这个结果,顾北弦还是意外了下。 捏着鉴定报告单又看了一遍,顾北弦想笑,又替父亲悲哀。 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一不小心,引狼入室! 第687章 人生赢家 顾北弦扣动打火机,点燃dna鉴定报告单。 幽黄色的火苗一点点舔舐着纸张,渐渐将纸烧成一堆灰烬,蜷缩在烟灰缸里。 顾北弦打开办公室门,走出去。 恰好看到顾傲霆衣冠笔挺,被助理和副总等人簇拥着,要出去。 猝不及防碰到。 顾北弦一时不知该以何种面目,来面对这个被人骗了三十几年的大冤种父亲。 复杂的心理反映到脸上,就变成了要笑不笑。 只这一个细微的表情,顾傲霆便秒懂。 抬起的脚咔的一声落下来。 他僵在原地。 心里五味杂陈。 愤怒、冤屈、憋闷,以及对家人深深的愧疚,种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铺天盖地,山呼海啸! 明明现在是秋天,可顾傲霆却觉得冷。 血液仿佛哗哗地离开心脏,离开他的身体。 他手脚冰凉,像冻在冰天雪地里。 见父亲这般模样,顾北弦心中明了,开口道:“您要出去?” 顾傲霆没反应。 顾北弦又问了声,“顾董,您要去哪?” 顾傲霆这才像梦里被人扯醒了一般,闷闷地说:“去滨江湾。” 顾北弦垂眸看了看腕上的表,“我还有点时间,陪您一起去吧。” 顾傲霆抬起右手,机械地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不用,什么都别说。” 细听,这强撑出来的威严里,有近乎哀求的成分。 顾北弦忽然就很同情他。 特别同情。 事业那么成功性格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却被蔺家人坑得那么惨! 惨绝人寰! 顾北弦微微点一下头,“我手机二十四小时为你开机,可以随时来找我,除了不能陪你喝酒,其他都可以。” 顾傲霆含糊地应一声。 他抬起灌铅似的双腿,一步步地往前挪。 明明被那么多人众星捧月,可他看起来却那么孤独,挺直的肩背仿佛被压弯了。 顾北弦扯起唇角,摇摇头。 顾傲霆不知是怎么挪进车里的。 坐在后座上,大脑昏昏沉沉,像黑白电视里出现的雪花那样。 司机跟他说话,顾傲霆没听到。 助理叫他,他也听不到。 恶心的感觉兜头盖脸,像绳子一样勒在他脖子上,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抱着头,想哭。 可是成年人了,连痛哭流涕都不能够。 坏的情绪到了一定的阈值,还得硬克制着,强压下去。 等车子抵达滨江湾,顾傲霆已经恢复钢铁般的面容。 久居高位养出来的强大气场,让他不怒自威。 所有人看到他,都对他毕恭毕敬。 顾傲霆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先去售楼处巡视一圈,又戴上安全帽换了鞋,率领着一众手下,下工地巡视。 他一边巡视,一边认真地听项目经理汇报工程进展情况,还时不时冷静地下达命令。 谁都想象不到这个威严、肃穆、高大伟岸的董事长,刚才在车里,难过得蜷成一团,一度崩溃到想哭。 从滨江湾回来后,顾傲霆又去谈了笔收购案。 晚上陪相关部门的一把手应酬时,他把酒言欢,谈笑风生,一点难过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忙忙碌碌一整天,晚上回到办公室。 灯也没开。 顾傲霆坐在宽大得近乎空旷的办公室里,将自己完完全全地隐没在黑暗里。 空荡的生硬的孤寂,狠狠地锤进他每一个毛孔里。 世界寂寥得仿佛只剩他一个人。 这一刻,顾傲霆明白了,难怪古代皇帝明明身边群臣那么多,后宫有三宫六院相伴,却自称“寡人”。 人到了一定位置,顾忌太多,想说句话,都找不到合适的人。 这一坐就坐到很久。 “叮铃铃!” 尖锐的铃声,忽然刺破沉重的孤寂。 顾傲霆缓缓垂眸,扫一眼手机屏幕。 来电显示五个字:最爱的姝宝。 是秦姝打来的。 顾傲霆扯起唇角,想笑,泪意却涌上心头。 他抬手压压眼眶,将难过按下去,又用手把唇角往上扯了扯,扯出个笑模样。 接通电话,顾傲霆把笑声搁在话音里,“姝啊,你找我有事吗?” 秦姝道:“顾清流,你看看几点了,你还回家吗?” 顾傲霆抬眸瞅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 不知不觉,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他犹豫了一下,咳嗽一声说:“我手上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等忙完,我就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将就一晚了。你不用等我,记得把窗户关上,给你买的促进睡眠质量的营养液,在我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记得喝。” 秦姝顿了顿,“你没事吧?” 顾傲霆笑声爽朗透着自豪,“我能有什么事?妻子年轻美丽,娴淑大方,多才多艺还能干;儿子睿智能力强,三十出头,就已经能独自撑起一片天;儿媳妇温婉秀雅,还是个无所不能的奇人;孙子聪明可爱,帅气又贴心。我就是传说中的人生赢家嘛,开心得做梦都得笑醒。” 秦姝沉思片刻,道:“有事就说,别埋在心里,我又不是外人。” “没事,真没事,我好得很,就是工作忙。” “那我挂电话了?” “好,挂吧。” 秦姝刚要挂电话。 顾傲霆忽然喊:“秦姝。” “嗯?” “我爱你,秦姝,很爱,很爱,特别爱。你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我爱你……”顾傲霆匆忙挂断电话。 再不挂,声音的哽咽会暴露他的真实情绪。 抬手搓了搓眼睛。 许久之后,顾傲霆视线移到一旁秦姝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秦姝明眸皓齿,高雅清幽,浑身散发一种美丽而自信的气息。 岁月从不败美人。 大抵是因为她心地纯正,为人纯善,才会搏得上天如此垂爱吧。 哪怕经历那么多磨难,可她身上却没有怨气,没有戾气,更没像祥林嫂那样,成天絮絮叨叨,怨天尤人。 相反,她大度,豁达,通透。 这么好的一个人,因为他当年一时眼瞎,被牵扯进来,平白受了那么多苦。 顾傲霆觉得愧对秦姝。 愧疚极了。 没脸见她。 他拿起相框,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 走进休息室。 躺到床上,顾傲霆歪头看着相框里的秦姝。 幻想,如果当年先遇到的是她,该有多好? 那样他们的人生会顺遂许多。 正胡思乱想间,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紧接着是开锁的声音。 顾傲霆倏地坐起来,警惕地看向房门,“谁?” 第688章 难兄难弟 来人不应。 脚步声渐渐靠近休息室的门。 顾傲霆心中警铃大作。 他迅速跳下床,输入密码,打开床底下的保险柜,从里面摸出一把小巧的银色麻醉枪。 他双手持枪对准房门,全身戒备。 “咔!” 休息室的门从外面推开。 走进来的是顾北弦。 顾傲霆立马把麻醉枪收起来,藏到背后。 顾北弦扫一眼他的架势,“您老什么时候这么帅气了?也开始玩儿枪了。” 顾傲霆讪讪道:“阿尧送我的,让我关键时刻好自保。” 顾北弦浓眉微挑,“你会开枪吗?” “瞧不起谁呢,我年轻时也是射击小能手,骑马射箭打猎潜水,我样样精通。琴棋书画,除了琴,其他三样我都炉火纯青。” 想到他那堪比小学生的绘画水平,顾北弦忍俊不禁。 都懒得拆穿他。 顾傲霆不悦,“你来怎么不打个电话?我问是谁,你为什么不出声?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进贼了。” 顾北弦抬眸,不紧不慢地环视休息室一圈,“秦女士让我来看看,看你有没有金屋藏娇。说你今晚没回家,说话还古古怪怪的,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顾傲霆觉得挺受辱,“我要是想金屋藏娇,和她分居的二十几年早就藏了,不会等到现在。” 顾北弦抬手拍拍他的肩头,“这是好事,说明你的姝开始在意你了,以前她都催着你去找小老婆的。” 不知怎么的,顾傲霆忽然间就变得脆弱起来。 特别想秦姝。 特别想。 想抱着她,把头埋到她的肩膀上,痛哭一顿。 还想好好爱她,竭尽全力地弥补她。 果然,男人的痛,只有心爱的女人才能治愈。 可是,他又怕秦姝会笑话他。 来自爱人的笑话,堪比利剑,是伤人最深的。 顾北弦从他强撑着的坚强里,看出点脆弱的火苗。 他拍拍自己肩膀,“来,借给你靠一靠。” 顾傲霆眼皮都不抬一下。 顾北弦道:“其实你应该开心才对,现在发现,也能止损。否则你会对小顾胤有愧疚,说不定到时还会把他也带进公司。” 顾傲霆抿唇不语。 顾北弦俯身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想哭就哭出来吧,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顾傲霆手都不伸,抬起下颔,做出一副傲娇状,“别侮辱我了,我这么强大的人,怎么可能哭?” 顾北弦也不揭穿他,道:“听我妈说,你喜欢坐摩天轮,要不我带你去坐摩天轮?” 顾傲霆一脸嫌弃,“不去,跟你坐没意思。” “那让我妈陪你坐?” “不要,她来了,我就暴露了。” 顾北弦实在拿他没招了。 换了别人,他早就甩袖离开。 可这是亲爹。 想了想,顾北弦说:“我跟你有代沟,实在不懂你们这代老男人别别扭扭的心理。要不这样吧,等明天,我让我岳父来好好劝劝你?” 顾傲霆立马阻止,“别!你这是要让我丢人丢到亲家那里吗?还嫌不够丢人?” 顾北弦沉思一瞬,“那就楚砚儒吧,你俩岁数差不多,经历也半斤八两,谁也不会笑话谁。” 顾傲霆猛然伸出食指指向门口,命令道:“向后转!齐步走!” 顾北弦啼笑皆非,“您老这副样子,我实在不放心。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亲爹没了,没法办。为了您的姝,您的父母,您的三儿一女和小逸风,以及顾纤云、顾骁,南音和我哥的孩子等等等等,请您老坚强点。” 顾傲霆生气了,“我坚强得很,吃嘛嘛香。我要睡了,你快走吧,别啰嗦!” 说罢他脱掉鞋上床,拉过被子蒙住头。 顾北弦静静看他几秒。 转身走到衣柜旁,从里面取了床薄被和枕头,关上灯,出去了。 门特意留了一道缝。 顾北弦把枕头放到外面沙发上,被子铺好,躺下。 速效救心丸握在掌心里,耳朵竖着,他时刻留意着休息室里的动静。 听到顾傲霆呼吸渐渐沉重,睡着了,顾北弦这才敢合眼。 睡至后半夜。 顾北弦掀开被子,摸着黑,轻手轻脚地走进休息室,手伸到顾傲霆鼻孔下,试探他的鼻息。 见他鼻息正常,这才放心。 刚要把手收回来,猝不及防和顾傲霆的眼睛对上。 顾北弦心脏漏跳半拍。 那双丹凤眼太大了,乌漆麻黑的。 大半夜的猛然对上,有点瘆人。 顾北弦抬手轻轻覆到他的眼皮上,像哄小逸风那样,轻声说:“睡吧,乖。” 顾傲霆想揍他。 没舍得。 忍下来了。 顾北弦忽然弯下腰,隔着被子抱住他,声音调柔,“都过去了,往前看,没什么大不了的,睡醒之后,明天会更好。不就是被绿了,被骗了,白白给人养了三十几年的儿子,给自己俩亲儿子招来无数次杀身之祸吗?都是毛毛雨,小case,钱财是身外物,就当破财消灾了。不对,你是破财招灾。只可惜了你在顾凛身上付出的心血、精力和感情。” 顾傲霆觉得这儿子,不是来安慰他的。 是来插刀的。 不过自从他来了后,一番插科打诨,他好像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次日,清早。 顾北弦回到自己办公室。 思索片刻,他给楚砚儒去了个电话,“楚叔,我们家老顾想你了,您要是有时间,就抽个空,来看看他吧。” 楚砚儒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纳闷。 这个老顾,想他为什么不来看他?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肯定是顾傲霆摊上事了,且是不能言说的丑事。 他是过来人,太懂那种感觉了。 楚砚儒当即就给顾傲霆去了个电话,约他周六晚上喝茶。 约的是一家高档茶楼。 既可以喝茶,也可以打麻将的那种。 四天后,是周六。 晚上,顾傲霆如约而至。 楚砚儒提前到了,茶已经泡好。 茶香四溢,满室生香。 楚砚儒坐在麻将桌前,手指细细摩挲着一颗颗麻将牌,像抚摸上好的玉料。 顾傲霆在他对面坐下,纳闷,“你什么时候也玩起了这个?” 楚砚儒抬手把茶艺师和服务员支走,这才说:“这两年开始玩的,墨沉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南音也没生孩子,闲下来无聊,偶尔会来打一把。打这个和喝酒一样,都能短暂地忘记不快。” 顾傲霆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 立马猜到,这茶和麻将背后大有玄机。 忽然想到什么,顾傲霆心里咯噔一下,抬眉紧盯着楚砚儒,“北弦给你打电话了?” “嗯。” “他说什么了?” 楚砚儒不紧不慢道:“说你想我了,让我抽空去看看你。” “别的没说?” “没有,来,玩一把吧。” 顾傲霆瞥了一眼,“虽然我不爱打麻将,但我知道,麻将得四个人打。就咱俩,怎么打?” 楚砚儒拿起一颗麻将,往前轻轻一推,慢腾腾地说:“四个人打的是热闹,两个人打的是感情,一个人打的是人生。四个人打是打,两个人打是打,一个人打也是打,日子总得往下过。人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凡事想开点。看开了,一切豁然开朗,放下过去,轻装前进。你比我好太多,你身边至少有秦姝,我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不也活得好好的。” 顾傲霆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这还是以前那个蛮不讲理的楚砚儒吗? 顾傲霆刚要开口。 包间门突然被人推开。 紧接着走进来一道高挑优雅的身影。 是秦姝。 她面色平静,眼神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短短几天,好像清瘦了许多。 顾傲霆眼眶一涩,有什么潮乎乎的东西涌上心头。 他已经五天五夜没回家了。 每天深夜躺在休息室的床上,想秦姝想得发疯,却又不敢见她。 太愧疚了。 一看到她,他就有深深的负罪感。 秦姝盯着顾傲霆看了片刻,红唇微启,“顾清流,你还有脾气了是吧?多大点的事,成天躲着我。” 这熟悉的语气,让顾傲霆的心莫名安下来。 他噌的推了椅子,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走过去。 走到跟前,他一把抱住她,抱得紧紧的,像抱住了所有。 “姝啊。”他喉咙沙哑,“姝,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所有人,你骂我吧,打我吧。” 第689章 当牛做马 顾傲霆抱着秦姝声泪俱下。 眼里硕大的沉甸甸的泪珠,悄然洒落在秦姝的长发和脖颈上。 深深的自责和愧疚,像一股强酸在顾傲霆体内蔓延,不停地腐蚀着他。 身体明明是站直的,灵魂却匍匐在地上,低到尘埃里。 秦姝任由他抱着,静静伫立,没骂,也没打。 她是那种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性子。 顾傲霆若趾高气扬,冥顽不灵,她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一百零八种换着来,都不带重样的。 可此时,他坚硬的外壳下,有一望可见的敏感,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秦姝反倒下不去手了。 这一犹豫的功夫,顾傲霆慌了。 事业成功的男人,习惯了把控所有,一旦超出自己的把控,就很没有安全感。 顾傲霆匆匆抹一把眼泪,抓起秦姝的手,就往自己胸膛上招呼。 “啪啪”打了两下。 又怕胸肌太硬,硌着她的手。 顾傲霆偏头,视线落到旁边的茶案上。 他转身走到茶案前,抄起装有滚烫热茶的茶壶,回来递给秦姝,“来,往我身上泼,怎样出气,你怎样来。我保证,你烫死我,我都不会喊一声。谁喊,谁就不是男人。” 秦姝没接。 瞥他一眼,秦姝道:“烫死你,我和孩子们受的苦,就能补回来了?” 想到他们娘几个这三十多年来受的苦,顾傲霆愧疚极了。 心里一阵尖锐的刺痛,疼得心脏痉挛起来。 愧疚是这世上最折磨人的情绪。 他垂下眼皮,掩饰眼底的羞愧,“不能。” “既然不能,做这些有什么意义?万一烫不死,我还得听你鬼哭狼嚎。你爸妈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也会怨我心狠。传出去,别人还不知要怎么说我,会影响我的名声和生意。小逸风也会怪我,烫伤他心爱的爷爷。” 顾傲霆两眼发潮。 暗暗感叹自己运气好,娶了秦姝这么豁达大度又冷静的女人。 换了别人,摊上这种事,指不定会对他又打又骂。 把他抓得遍体鳞伤、狼狈不堪都是轻的。 估计半夜想毒死他的心都有。 把茶壶放回茶案上,顾傲霆再次抱住秦姝。 搂住她细瘦的腰,下颔埋到她颈窝里。 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雅香气,感受着她细腻皮肤的温暖,顾傲霆连日来焦灼孤寂的心,渐渐舒缓。 仿佛干得龟裂的田地,被细雨滋润。 果然,治愈男人的,只有女人。 秦姝被他抱得不自在,抬手去推他胸膛,轻声嗔道:“收着点吧,顾黏黏,这是在外面,老楚还在。” 顾傲霆这才想起楚砚儒。 急忙回头。 屋里哪还有楚砚儒的影子? 不知何时,他已经离开了。 走得悄无声息,生怕打扰到他们。 顾傲霆扯起唇角,很淡地笑了笑,看楚砚儒顺眼了许多。 秦姝扫一眼麻将桌,“要打吗?我陪你玩一把。” “不打了,我们回家。” 顾傲霆叫来服务生。 才知楚砚儒已经结过账了。 心里过意不去,顾傲霆给他去了个电话,“谢谢你啊,老楚。以后我们公司再有什么好的项目,还交给你们家做。” 楚砚儒无声一笑,“我要感谢你才对,把那么好的女儿嫁给我儿子。她性格活跃,聪明伶俐,擅长处理各种人际关系。再僵的气氛,她一出面立马化解,这是墨沉最缺的。自打南音嫁进来,我们公司营业额节节攀升。北弦又是我亲女婿,小逸风是我亲外孙。亲上加亲的关系,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 顾傲霆忍不住同情他。 可怜这个憨憨,苏婳和他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他还自欺欺人,硬往上凑。 精心宠惯了二十几年的乌锁锁,却是别人的女儿。 转念一想,自己和他半斤八两,谁也好不到哪里去。 顾傲霆心情瞬间又不美妙了。 和秦姝出门,走向电梯。 进电梯时,顾傲霆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臂,生怕她摔倒了。 秦姝瞟他一眼,“我年轻着呢,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用不着您老搀扶。” 顾傲霆面不改色,“小逸风进电梯,我也扶,跟年纪没关系,是一种爱意表达。” 秦姝微微扬唇。 这才是以前那个老顾。 习惯了他的没脸没皮,忽然要起脸来,还真让人不适应。 下楼,上车。 顾傲霆一手扶着秦姝的头,一手伸到车顶那里挡着,生怕她碰到头。 坐好后,他拉着她的手不肯松。 握住她纤长细瘦的手,像吃了颗定心丸。 靠着她的肩膀,顾傲霆心里暗叹,有老婆真好。 给她当牛做马,都愿意。 他喜欢她骑在他头上,别说作威作福了,作天作地,他都甘之如饴。 回到家。 进门,秦姝刚要弯腰换鞋。 顾傲霆已经把拖鞋放到她脚底下,将她按到换鞋凳上,帮她脱掉鞋子,换上。 秦姝进盥洗室,手还没伸出去。 水龙头的水已经出来了。 紧接着,顾傲霆把洗手液挤进她手里。 手刚洗完,顾傲霆又把毛巾包到她手上,帮她擦。 秦姝忍俊不禁,“看不出来,你一个堂堂上市集团董事长,还有做丫鬟的潜力。” “以后我不只要做你的丫鬟,还要做你的牛马。”顾傲霆拿起护手霜挤到她手背上,帮她涂起来。 涂完走进客厅。 秦姝坐到沙发上。 顾傲霆已经把电视打开了,调到了她最喜欢看的时装秀。 紧接着一杯恒温的水,递到秦姝手里。 顾傲霆英俊肃穆的脸,一脸谦恭,“夫人,您请喝水。” 秦姝接过来,想笑,忍住了。 顾傲霆挨着她坐下,手握成拳,帮她轻轻捶肩膀。 客厅有佣人偶尔经过,看到这一幕,立马转身就跑。 画面有点辣眼睛。 平时那么高大那么威严的一个人,此时化身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状,做着旧时丫鬟才会做的举动。 不知做的人别扭不,反正她们看的人,别扭死了。 听到佣人的脚步声,秦姝立马抬手打掉顾傲霆的手,“适可而止吧,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 顾傲霆一本正经,“这不是虐待,这是爱,虐爱,虐恋情深。你是s,我是m。” 秦姝抬手扶额。 果然,这男人正经不过五天。 顾傲霆手划到她的胳膊上,轻轻揉着,“下周准备下,我把我手里的股份全部转移到你名下,还有你们秦家的产业,也全都还给你。这动作有点大,要开会商讨,经全体股东投票决定。不过我是公司最大的股东,最终决定权在我手里。等确定下来后,我们就去办理移交手续。” 秦姝瞬间怔住。 这个决定太惊人了! 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第690章 长跪不起 以至于,秦姝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不由得偏头,盯着顾傲霆好好打量了一番。 这个视财如命的老男人,一直牢牢把控着她娘家的产业,如今居然要全部奉还。 还要把他手里所有的股份,全都移交给她。 那可是他们老顾家几代人打拼出来的心血。 秦姝觉得很不真实。 她伸出手,轻轻拽拽他的鼻子,又扯了扯他的耳朵。 是真人。 秦姝想了想,试探地问:“你被人下蛊了吗?” 顾傲霆觉得有点受辱,委屈巴巴地说:“我就不能做个好男人吗?要是下蛊,也是你给我下,你给我下了吗?” “没有,我秦姝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不屑做那种下三滥的事。” “那不就得了。我手里的财富,是蔺家人费尽心机想要的,如今我转手给你,气死他们一家老小。” 秦姝啧一声,“你幼不幼稚?” 顾傲霆有点受伤,“我把诚意摆在你面前,你应该夸夸我才对。这么大一笔巨额财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蔺家为了得到,祖孙三代齐上阵,筹谋三十几年,人都死了好几个。你倒好,非但不稀罕,还说我幼稚。” 秦姝沉默了。 慢半拍,她抬手摸摸他的头,“真乖,乖乖霆。” 顾傲霆对这个称呼,极不满意。 他这么霸气的人,应该叫霸霆才对。 不过他也就敢在心里反抗一下,面上一声不敢吭。 秦姝凝神思索几分钟,说:“你名下的股份和我们秦家的产业,给了我,以后还得再给阿野、北弦和南音。转来转去,税来税去,要重复交不少钱,不如直接给他们仨吧。” 顾傲霆道:“暂时还不能给他们仨。” “因为鹿巍吗?” “对,鹿巍虎视眈眈盯着我们家。给阿野多了,他就看到了希望,给阿野少了,他会心生不忿,只能熬到他挂了再分。” 秦姝苦笑,“人人都渴望赚大钱,却不知钱多也是烦恼,会招来杀身之祸。” 顾傲霆抬手揉按眉心,重重叹了口气。 顾家一块大肥肉,相继招来蔺家和鹿巍两拨豺狼。 当天晚上。 顾傲霆却没上床,取了块新地毯铺在床边,又抱了被褥铺在地毯上。 他要打地铺。 秦姝垂眸瞟他一眼,“您老要干什么?体验生活吗?” 顾傲霆坐在地毯上,眉眼微垂,“我这样的人不配睡床。” “你睡地板能改变什么?” “不能,但我心里的愧疚会减轻点。” 秦姝和顾傲霆差八岁,四舍五入有三个代沟。 实在搞不懂这些老男人拧巴的思维,也懒得去懂。 她纤手一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上床,要么去客卧。别在我面前上演苦情戏,我不吃这一套。” 去客卧睡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会再去。 睡了几十年,早就睡够了。 顾傲霆麻利地将被子和地毯收好,迅速爬上床。 挪到秦姝面前,伸出手臂去抱她。 秦姝头发被压到,轻轻动了下头,想把头发抽出来。 顾傲霆立马识趣地弹开,迅速挪到床沿,乖乖伏着,生怕她嫌弃他。 秦姝瞅着他那怂样,忍不住想揍他。 事已至此,怪他也不怪他。 这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 事业再怎么成功,他也只是一个商人。 他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经商,搞事业。 而蔺家,倾其三代,来算计他,且早在三十几年就开始布局,有美色有幼子,有老有少,有文有武,有明有暗。 细思恐极。 这一夜,秦姝和顾傲霆都没睡好。 秦姝在内心暗暗感叹逝去的小半生。 女人最美好的岁月,就这么被蹉跎了。 顾傲霆则被愧疚折磨得小心翼翼。 秦姝一翻身,他都害怕。 秦姝咳嗽一声,他也害怕。 胆战心惊的。 说好的翻身农奴把歌唱,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次日,清早。 秦姝和顾傲霆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吃饭。 秦姝手一伸出去。 顾傲霆立马把牛奶杯端到她手里。 牛奶喝完,顾傲霆马上抽了纸,帮她擦嘴。 秦姝被他搞得极不自在,想说他两句,又觉得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模样,着实可怜,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顾傲霆道:“我想去见见岳父岳母。” 秦姝纳闷,“不年不节的,忽然想去我爸妈坟前做什么?中秋节前去过了。” 顾傲霆垂下眼睫,“就是想见见他们,想二老了,昨晚梦到他俩了,正好今天是星期天,明天我就没时间了。” “行,去吧。” 二人乘车来到秦家墓地。 天空突然飘起细雨。 秋天的雨淅淅沥沥,凄楚清寒,自带悲伤气氛。 顾傲霆心情比这凄厉的秋雨还沉重。 来到秦姝父母的墓前,顾傲霆将手里的鲜花放到墓碑前,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开始烧纸,敬酒。 保镖站在他们夫妻身后,帮忙打伞。 雨越下越大,气温越来越低。 带着剑气的秋风,直往人的骨头里钻,冷飕飕的。 转眼间,已到深秋了。 秦姝衣着单薄,挺冷的。 顾傲霆穿的也不多,地上的雨水早就将他的膝盖浸湿。 秦姝抬腕看看表。 不知不觉,已经待了近一个小时了。 秦姝道:“走吧。” 顾傲霆双膝跪地,盯着墓碑上岳父的照片,“你去车上坐着,把空调打开,我要多陪陪岳父和岳母。” “别着急,百年之后下去就见面了,到时想怎么陪就怎么陪,还可以陪他们打麻将。” 顾傲霆固执道:“让我再跪一会儿。” “你就是把膝盖跪烂,我爸妈也不会起死回生。” 顾傲霆英俊成熟的脸,一脸凝重,“跪跪我心安。” 秦姝摇摇头。 这狗男人,真要当起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她朝父母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三躬。 从包里摸出手机,秦姝打着伞,绕到一旁给顾北弦打电话,“你劝劝你爹,霸道董事长突然改剧本了,开始上演苦情戏,一会儿扮演贴心小丫鬟,一会睡地板,现在跪在你外公外婆坟前,跪了快一个小时了。” 顾北弦安静片刻,“你老公想跪,就让他跪吧。身体的折磨,远小于心理的折磨。受点皮肉苦,他心里的负罪感会减轻点。” “年纪一大把了,再跪出个老寒腿来,到时成天病病歪歪的,在我面前晃,惹人心烦。” “他常年锻炼,又勤于保养,身体结实得很,跪不坏,别担心。” 秦姝回眸瞅一眼顾傲霆的背影,轻轻叹口气,“你说人吧,真是奇怪。本来挺气他的,他忽然低三下四,伏低做小,我又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你说,我是不是被他套路了?” 顾北弦默了默,“还想离婚吗?想离,现在是最佳时机。你提,他不会拒绝,还会满足你所有条件。” 秦姝不出声了。 沉默许久,她幽幽道:“已经不年轻了,懒得折腾了,就这样将就着过吧。” “你才五十出头,正青春美貌,人生很长,不必将就。” “滚犊子!我主要是想给你和阿野、南音一个完整的家庭。” 顾北弦暗道,这位清高美丽的母亲,性格真是拧巴。 明明爱着,就是不肯承认。 打完电话,秦姝走到顾傲霆面前,“顾清流,你还要跪多久?” 顾傲霆垂着头,“你先回去吧,我今晚住在这里,好好地向岳父岳母赔个罪。这些年,我没照顾好你,反而害苦了你,我罪不可恕。” 他腿上的裤子已经湿透。 雨水溅起,将他平时一尘不染的外套都染脏了。 面色冻得发青,嘴唇微微颤抖。 秦姝心一软,弯下腰,从身后抱住他的手臂,“走吧,再不走,我爸妈就要从墓里爬出来,带你下去了。” 第691章 说出真相 顾傲霆心头涌起一股浓浓的暖流,抬手握住秦姝的手。 握了一下,又怕自己的手冰着她,立马松开。 凝视墓碑上的照片,他心中无限忏悔,“我宁愿岳父岳母出来把我带走。” 秦姝意外,“你不怕? “不怕,恶人比鬼可怕得多。和蔺老头那个假善人比,我岳父岳母就是天使。你也别劝我了,就让我多跪一会儿,好好赎赎罪吧。我太愧疚了,愧对岳父当初对我的信任和厚爱。他那么相信我,把他的宝贝女儿和所有家业都托付给我,我却让你遭了那么多罪。” 见怎么都劝不动,秦姝转身离开。 在车里坐了很久,顾傲霆才回来。 衣服已经全部湿透,面色冻得发青,手指微微发颤。 秦姝拉起他的手,拿毛巾擦干净上面的雨水,擦完将他的手握在掌心,帮他暖着,又让司机把空调温度调得高点。 顾傲霆受宠若惊。 他颤抖着嘴唇说:“谢谢谢谢,谢谢夫人。” 秦姝瞟他一眼,轻声嗔道:“矫情。” 顾傲霆笑,眼眶却湿润。 秦姝吩咐司机去后备箱取来备用西装,又按了按钮,将前后空间隔开。 顾傲霆接过西装,换上。 等他换完,秦姝倒了杯热水给他。 顾傲霆接过杯子,握在手心,小口小口地抿着水。 这不是普通的热水,这是秦姝倒的爱心水,堪比琼浆玉液。 喝了它,能多活五百年。 车子启动,缓缓前行。 将绵密如帘的秋雨,劈开一道缝隙。 车内温暖如春。 夫妇二人各怀心事,皆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顾傲霆开口打破沉寂。 他斟酌着用词说:“我年轻的时候,去国外留学,因为性格开朗外向,出手大方讲义气,很多人都喜欢和我做朋友。从小家境优渥,生活环境顺遂,我没吃过什么苦,也没见过几个坏人,对人不怎么设防。蔺袅袅就是在那种情形下认识的。” 说到这里,他小心地观察了下秦姝的表情,“如果你不爱听,我闭嘴。” 秦姝没什么情绪道:“说吧,过去的事了,无妨。” “当年留学生会定期聚会。那个年代的留学生含金量比现在高,学成回国后要么接手家族生意,要么进入政界,要么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材。为了结交人脉,以后为我所用,我经常去参加这种聚会。有次聚到一半,蔺袅袅端着杯酒,凑到我面前,自我介绍,要跟我认识。每次聚会,都会遇到这样的女生,我当时没往心里去。因为蔺家在京都并不出众,撑死了算中产,不在我的结交范围之内。当晚不知怎么了,我竟然喝醉了,醒来发现蔺袅袅躺在我身边,床单上有血……” 秦姝抿唇不语。 顾傲霆垂下眼皮,盯着脚下,“她哭哭啼啼,说我喝多了,强行把她拉到房间里…… 说到这里,他声音低下来。 额头的筋突突地跳,胀疼。 他抬手按住额角,眼神黢黑晦暗,“我当时头很疼,脑子昏昏沉沉,整个人是懵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出去问了几个朋友,他们都说昨晚喝大了,没留意。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就得对她负责。可是男女间这种事,主动的和被动的,还是有区别的。我只能用钱弥补她,却不想碰她,对她有一种抵触心理。我不是个随便的人,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定位都很清晰,以后要娶的肯定是能和我各方面都匹配的白富美,而不是一个勉勉强强算中产家庭的女人。” 他深吸一口气,“后来毕业回国,蔺家一直催我娶蔺袅袅。说实话,我不甘心就这么潦草地结婚,可又不能不对蔺袅袅负责,很纠结,很痛苦。蔺家以商量结婚事宜,约我去他家吃饭。席间,蔺魁和蔺成枭以各种名义灌我酒,把我灌醉,扶进蔺袅袅的房间……” 秦姝开口,“蔺魁?” “就是蔺袅袅的父亲,蔺老头。” 秦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顾傲霆道:“他们家的酒应该也有问题,特别容易醉。再到后来蔺袅袅说她怀孕了,怀孕了自然得娶。彩礼聘礼什么,我们家都按当时最高标准给,可她家竟狮子大开口,要我们家公司10%的股份当彩礼。公司是我爸妈一手打拼出来的,启动资金有我爷爷的,也有我外公的,怎么可能凭白给他们家10%?婚事因为彩礼的事,往后拖延。” 他轻咳一声,“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蔺袅袅生顾凛时羊水栓塞,去世。人死为大,我对蔺袅袅更多的是愧疚,对顾凛也是。我虽然很现实,有时候也很势利,却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怎么也想不到蔺家竟如此阴险,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来算计我。现在想来,蔺袅袅当时在国外就盯上我了,那次就是个套。我两次醉酒,和她应该都没同成房。蔺家等不及了,就让蔺袅袅怀了别人的孩子,来逼婚。” 秦姝抽了张纸递给他,“擦擦脸上的雨水。” 顾傲霆接过来,擦了擦眼睛。 默了默,他又说:“顾凛眼睛长得和我很像,血型也和我一样。当年没有亲子鉴定,我那时也年轻,没把人想得太复杂。后来顾凛要进公司,我那时经的事多了,心眼也多了,悄悄让保洁取顾凛吸过的烟头,和他做亲子鉴定。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才成功。现在想来,第二次的结果,应该是被蔺魁私下找人换了。” 说罢他抬手捂住眼睛,陷入长久沉默。 心里怄得慌,又自责。 秦姝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都过去了,放下吧。” “放下”二字,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却难如上青天。 不过深埋心底的秘密彻底说出来了,顾傲霆没之前那么憋屈了。 他把手从脸上拿开,偏头瞅着秦姝,委屈巴巴,“以后不要再说我,五个孩子三个娘了。从始至终,我就只有你一个女人,至少清醒情况下是。” 秦姝瞅他几眼,扑哧笑出声。 都说男人坚强,其实男人脆弱起来,比女人还脆弱。 越是外表强势的男人,反差越大。 秦姝伸手扳着他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好,以后不说了,顾纯纯。” 顾傲霆破涕为笑。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三言两语就能把人从深渊地狱,拉进天堂。 命运也算待他不薄。 蔺家一家阴险狡诈,精心设局算计他,可秦家一家却是忠厚纯良之人,拯救他出水火。 悔就悔在,因此连累了秦姝和儿女…… 当晚,顾傲霆发烧了。 短短时间,体温飙到四十度。 忽冷忽热,浑身酸痛难忍。 受寒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连日以来,内心的煎熬和折磨。 第692章 顾郎吃药 秦姝找来退烧药喂顾傲霆吃下,又给他贴了退烧贴,烧却退不下去。 家庭医生出国进修去了。 秦姝和司机连夜把顾傲霆送进医院。 输上液,打上退烧针。 到了下半夜,顾傲霆的体温稍稍降下来一点。 秦姝看着烧得脸通红,额头绑着退烧冰袋的男人,问:“难受吗?” 顾傲霆有气无力,“难受。” “以后还作吗?” 顾傲霆扯起唇角,勉强笑了笑,“身体难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又连累你了,大半夜的,害你睡不好觉。你回去吧,让司机照顾我就好了,你们女人不能熬夜。” 秦姝嗔道:“矫情,都连累了大半辈子了,还差这一晚上吗?你睡吧,等你烧退到正常温度,我就去陪护床上眯会儿。让司机先回去,留两个保镖守着门口就好了。” 顾傲霆有了幸福的感觉。 他笑笑地望着她,“听你安排。” 秦姝揉揉他的头,“真乖。” 拿起手机,秦姝给司机打电话,利落地安排好一切。 忽然想起什么,顾傲霆道:“别告诉北弦。那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听我生病了,他会担心,一担心影响他工作。” 秦姝瞥他一眼,“别自作多情。北弦让我跟你离婚,说这时候离,无论我提什么条件,你都会答应。” “轰隆!” 顾傲霆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心也不跳了,呼吸停下来! 过几秒,他才缓过来,表面不动声色,语气却艰难,“你,要跟我,离婚吗?” 秦姝红唇微扬,“懒得折腾了。换个男人还得重新适应,重新磨合。万一磨合不好,又得离婚,到时分割财产也麻烦,就跟你凑合着过吧。” 顾傲霆像起死回生似的,眼里重新有了神采。 他深吸一口气,唇角溢出灿烂的笑。 笑得像一朵盛世牡丹花。 他自我安慰道:“北弦那孩子,鬼精鬼精的,吃透了咱俩的性格。知道你心有不甘,故意这么说,试探你,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姝打湿毛巾,帮他擦擦脸和脖颈,“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北弦就是心疼我,怕我受委屈。” 顾傲霆眼神灼灼,盯着她的眼睛,用小心翼翼的试探的语气说:“其实,你是爱我的,对吗?” 秦姝擦毛巾的手一顿。 下一秒,她直接把湿毛巾按到他嘴上,“闭嘴吧你,高烧都快把你烧成妄想症了。” 顾傲霆伸手握住她的手。 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蔺袅袅口口声声说爱他,却满心是算计。 秦姝一个“爱”字都没说,却全是爱,应该是爱,不容反驳。 这么拧巴,也是因为他们间的经历太过复杂。 挨到天亮,顾傲霆的体温终于退到正常温度。 秦姝放下体温计,帮他掖了掖被角,“想吃什么,我打电话让人去买。” “喝点粥吧,海参小米粥,想喝咱家厨师熬的。” “好,安排。”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紧接着门从外面推开。 走进来两道高大帅气的身影。 是顾北弦和秦野。 顾北弦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径直走到桌前,边拆食盒,边说:“这是海参小米粥,我以前跟家里厨师学的。半夜起来亲自熬,熬了好几个小时,你尝尝味道。” 顾傲霆眼里升腾起一层薄雾,嘴上却说:“你没在粥里下毒吧?” “下了,顶级鹤顶红。”顾北弦把粥盛进碗里,端着碗,走到床前坐下。 秦野按按钮,调节床头。 秦姝扶顾傲霆坐起来。 顾北弦拿汤勺舀了一勺喷香的海参小米粥,递到顾傲霆唇边,“来,顾郎,吃药了。” 秦姝别过头,笑得纤肩乱颤。 秦野要强忍住,才能不笑出来,忍得很辛苦。 顾傲霆白了顾北弦一眼,“就你贫。” 顾北弦面无波澜,“没办法,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这样的爹,儿子很难正经起来。” “别找借口。”顾傲霆看向秦野,“看你哥多正经,以后多向他学习。” 顾北弦回眸瞟了瞟秦野,“他就在你面前假正经,和阿尧在一起时,放飞自我。” 顾傲霆想歪了,不过很快就把思路拽回来了。 一碗粥喝完。 顾北弦放下粥碗,帮他擦擦嘴角,“你好好养病,公司交给我,你放心吧。” 触景生情,想起顾凛,顾傲霆无限感慨。 他拉起顾北弦的手,觉得不能偏心,又用另一只拉住秦野的手。 眼眶潮湿,盯着两个儿子。 感叹,上天待他不薄。 两个儿子虽然饱经磨难,却都已经成才。 自小习惯了顾傲霆的肉麻劲儿,顾北弦没什么感觉,任由他煽情。 秦野却很不自在,道:“顾董,我手上有独门暗器。您老再不松手,暗器会自动发射,误伤了您,可别怪我没提醒。” 顾傲霆急忙松开他的手,讪讪地问:“鹿宁的胳膊好点了吗?” 秦野面无表情,“就那样。” “我让人送去的药,她敷了吗?” “敷了,用处不大。伤口坏死的肉已经动手术切除了,但那附近的神经受损,打算用针灸试试,希望能有点效果。” 顾傲霆说:“我给她找最好的中医,一定把那孩子的胳膊给治好。找好后,让医生联系你。” “谢了。” “你快回去照顾她吧,我有你妈照顾就好了。” 秦野嗯一声。 顾傲霆看向顾北弦,“你也回去吧,好好盯着公司。有点眼力见,别总来打扰我们夫妻二人世界。” 顾北弦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想,基因真是种神奇的东西。 他的矫情和肉麻,原来都遗传了父亲。 顾北弦和秦野一起离开。 出门到电梯时,碰到了鹿巍。 鹿巍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 顾北弦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带着保镖走进电梯。 秦野上下打量着鹿巍,“你来做什么?” 鹿巍扬了扬手中的补品,“听说你爸生病了,我来看看他。” 秦野眼神暗了暗,“你怎么知道老顾生病了?他半夜才住进医院。” “我朋友看见告诉我的,都是一家人,我对他多关心点,是应该的。” 秦野语气透着警告,“你关心过度了,要是实在不会处理这种关系,就向北弦的岳父学习。” “我是为你好。我们家家世比不上陆家,就只能在别的方面找补。” “用不着,你安安分分,比什么都好。” “我安分得很,是你们对我妄加揣测了。” 秦野懒得搭理他,手一挥道:“去看我父亲一眼,马上出来,什么都不要说,我替鹿宁谢谢你。” “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我比你更懂为人处世,不用你交待。” 说罢,鹿巍扬长而去。 进了顾傲霆的病房。 打过招呼后,鹿巍将手中补品放下。 凑到顾傲霆病床前,鹿巍瞅瞅他输液的手,“亲家,要我帮你暖暖手吗?” 顾傲霆立马把手缩进被窝里,“我手很热,不用暖。” 鹿巍暗道一声“老狐狸”,嘴上却笑着说:“我给你带了各种各样大补的补品,现在冲了喂你喝点吧。” 顾傲霆一脸抗拒,“不用,我刚喝了我儿子亲手熬的海参小米粥。补品什么的,我们家最不稀罕了。因为要经常送客户,都是成吨成吨地批发。” 鹿巍心里轻嗤,面上却平静。 他在他床边坐下,“亲家,我查了,蔺家祖先在明清年间,是专门养‘瘦马’的。” 顾傲霆眉头一跳,“什么瘦马?” “‘瘦马’不是马,是年轻漂亮的女人。明清年间,专门有一拨人,去买贫苦人家的女童。买来的女童,资质分为三等。一等的,会教她们弹琴吹箫,吟诗写字,取悦男人。这样的女子,是专为富商提供的。贵的能卖到千把两,买时也才十几贯钱,一本万利。因为扬州富商最多,所以又称‘扬州瘦马’。你前女友蔺袅袅,应该就是那样的角色。” 顾傲霆顿时浑身戒备,盯紧鹿巍,“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第693章 全球悬赏 鹿巍短促一笑,“亲家,你紧张什么?” 这笑看在顾傲霆眼里,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总觉得鹿巍是故意来看他笑话的,笑话他被蔺家三代人骗。 顾傲霆无声冷笑。 短暂静默后,他开口:“知道为什么我接二连三被骗,事业却依旧很成功。而你,从来没被人骗过,却郁郁不得志吗?” 鹿巍神色微微一滞,“为什么?” “因为我为人仗义,人性就是惯性,仗义的人会一直成功。我被骗,并不是因为我蠢,而是因为我有责任心,有良心。无论蔺袅袅,还是柳忘,钱方面,我从来没缺过她们,该负责的负责,该补偿的补偿。远的不说了,就说近的吧。我儿媳妇苏婳,当年我看不中她,但也给了她一笔天价分手费。她把瓶子黏我手上,一黏就是好几个月,我也就说她几句而已,从来没动过她一根汗毛。换了你,依你的处世方法,这几个人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吧?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佬就是佬,佬之所以为佬,是因为我们大气,拿得起放得下,严格遵守应有的规则和秩序。” 他说得极有道理。 可惜,鹿巍听不进去。 唯一听进去的就是“钱”和“天价分手费”。 再看顾傲霆,俨然就是一座闪闪发光的大金矿,人人都可以来掘一桶金。 鹿巍眼珠不着痕迹地转了转,陪着笑脸说:“亲家,你怎么还生起气了?我告诉你这个消息,是想让你心里舒服点。蔺家是祖传几百年的骗子,别说是你了,换了我,也难逃被骗的下场。” 顾傲霆唇角勾起一抹淡嘲的弧度。 那意思,你连被骗的资格都没有,钱不够多,人品也不过关。 鹿巍猜到了,忍不住自惭形秽,又暗暗恼怒。 心道,被人骗了,还骗出优越感了,活该被骗! 嘴上却奉承:“也是,‘杀猪盘’都骗像您这样心地纯良的顶级富二代,普通人不值得他们费尽心机。” 顾傲霆身体不舒服,懒得和他周旋,抬起左手往下压了压,“谢谢你来看我,我累了,想休息。” 鹿巍忙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改天我再来看你。” “不必。” “那好,我再加派人手去东南亚寻找蔺老头,好为你们一家报仇雪恨。” 顾傲霆嗯一声,躺下。 秦姝送鹿巍出门。 回来。 秦姝在顾傲霆床边坐下,帮他调整了一下输液管,“听鹿巍那意思,蔺袅袅的身世另有隐情?” 顾傲霆淡淡道:“不关心,不好奇,不会再在她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精力。” 他下颔倏地绷紧,“送出去的钱,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和蔺家的血海深仇,必须得报!” 说罢他微眯凤眸,拿起手机拨给助理,“全球悬赏蔺魁、蔺鸷,活捉有奖,奖金三千万起。” 助理一怔,很快回道:“好的,顾董,那顾凛呢?” “抓住了蔺魁、蔺鸷,顾凛就成了没头的苍蝇,会自投罗网。” “好的,我这就去办。” 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顾傲霆面色沉重,心中怒意难平。 秦姝摸摸他的脸庞,“这场‘杀猪盘’唯一让人欣慰的,就是和阿尧结缘了。那孩子,我是真喜欢,总感觉像我亲生的。” 顾傲霆转怒为喜,“我也喜欢阿尧。” 喜欢到,哪怕被他找人撞得住进医院,仍能放下过往,对他心生喜爱,且当成亲儿子般疼。 说话间,秦姝手机忽然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秦姝笑,“说曹操,曹操到,阿尧给我打电话了。” 顾傲霆看看自己的手机,有点失落。 秦姝接通电话,声音调柔唤道:“儿子。” 一声“儿子”,喊得顾谨尧差点叫“妈”了。 “妈”字到了嘴边,顾谨尧咽下去,道:“姝姨,我朋友说在医院看到你了,你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是老顾,他发烧了,已经退烧了,你别担心。” “好。”顾谨尧挂断电话。 顾傲霆更失落了,“阿尧没说来看我?” “没有。” 顾傲霆挺伤心,“不知怎么的,突然特别想他,可能人老了,心也变软了。” 秦姝凝视他英俊成熟的五官,打趣道:“您老年轻着呢,脸上连道大褶子都没有,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比顶尖带花的黄瓜还嫩,又嫩又俊,潘安和宋玉见了您都自愧不如。” 顾傲霆眼神深了深,盯着她漂亮潋滟的红唇,想把她按到身下,用嘴堵住她的嘴。 狠狠吻她,吻得她连连求饶。 又怕她嫌弃他。 正犹豫间,有人敲门。 紧接着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顾谨尧,手里提着几个精美礼盒。 有:顶级贵妇护肤品、北国雪蛤、藏红花、太太口服液、冰糖燕窝等。 顾谨尧冲秦姝笑了笑,看向顾傲霆,“叔,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顾傲霆瞅瞅那几盒补品,哭笑不得。 哪一盒都不是他能吃的。 顾谨尧把礼盒放下,英气的眸子带点愧意,“我朋友没说清,只说在医院看到了姝姨,我以为她生病了,开着车就来了。给她打电话时,我已经到楼下了,礼品来不及换,叔你就将就着吃吧。实在吃不下,就给姝姨吃。” 秦姝心里酸溜溜的,泪光在眼里闪烁。 这妥妥的,就是亲儿子呀。 顾傲霆眼神湿了湿,朝顾谨尧伸出手,“阿尧,你过来,坐到床边,让我好好看看你。” 顾谨尧不知这几天发生的事,但已经习惯了顾傲霆的有一出没一出,走到床边坐下。 顾傲霆手覆到他脸上细细摩挲。 盯着他英挺坚毅的五官,越看,顾傲霆心情越舒畅。 他一把将顾谨尧按进怀里,下巴担在他肩膀上,语气有点霸道地说:“我不管,以后你就是我亲儿子,虽然你没在我身边长大,但是我付了巨额抚养费的。我花钱养的,就是我儿子。” 顾谨尧一头雾水,身体在他怀中僵了一下,很快便由着他去。 顾傲霆轻拍他后背,“儿子,你能喊我一声‘爸’吗?” 顾谨尧扭头看向秦姝,眼神疑惑。 秦姝指指自己的脑门,示意顾傲霆这里不太好,让他先答应着。 顾谨尧动了动嘴唇,慢半拍,喊出一个“爸”字。 顾傲霆顿时喜笑颜开,重重应一声,“哎!” 他把顾谨尧抱得更紧了,紧得让他很不自在。 顾傲霆兴高采烈道:“我的好儿子!我养的好儿子!这个儿子总算没白养!” 说着说着,他声音开始发硬。 蔺家长达三十几年的“杀猪盘”里,他替别人养了俩儿子。 顾凛是白眼狼。 可是顾谨尧却是护佑他们一家的小福星,是贴心小马甲。 憋闷了这么多天,顾傲霆总算找到了一丝安慰。 他抱着这丝安慰,抱了顾谨尧一二十分钟,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 接着顾傲霆拿起手机,打开自拍模式,伸手揽住顾谨尧的肩头,脸贴着他的脸,对准镜头,说:“儿子,你笑一笑,咱爷俩合个影。” 顾谨尧微微勾唇,配合地笑了笑。 “咔嚓!” 相机将父慈子孝的一瞬间,定格。 顾傲霆松开顾谨尧,盯着照片笑容洋溢,“我儿子就是帅气,随便一拍都和我一样英俊。” 秦姝轻轻撇撇嘴。 老孔雀回来了。 送走顾谨尧,秦姝回房。 看到坐在病床上的顾傲霆,一改之前的郁郁寡欢,变得神清气爽,眉眼舒展,容光焕发,像脱胎换骨了似的。 真神奇。 能治愈他的,居然是阿尧。 第694章 大开眼界 看样子,以毒攻毒才是王道。 心病还得心药医。 秦姝扬唇,“顾纯纯,你的心病好了?” 顾傲霆捏着手机,眉眼含笑,“好了好了,我把我和阿尧的合影设成了手机屏保,以后心里憋屈时,就看看这张合影。善有善报,这就是我的福报。以前我虽然不承认阿尧,却把他们母子俩安顿得很好,派人给了柳忘很多钱,在市区给她买了房子,送了车,还给提供工作,阿尧的学费也是我在出。” 意识到不妥,他忽地住了嘴。 小心地观察了下秦姝的表情。 见她面不改色,他才敢继续往下说:“后来阿尧去国外治伤,我又给了很大一笔钱,还派人送他们出国。我找人打听过,柳忘能嫁给顾峥嵘,是因为当年顾峥嵘投资接连失利,资金一时周转不开,柳忘把那笔钱借给他用。虽然顾峥嵘没用那笔钱,却被她感动了。如果不是我给的钱,柳忘嫁不了那么好的人。” 这种话,放在从前,顾傲霆是万万不敢说的。 但是柳忘和他没关系了,说出来就无所谓了。 秦姝感慨道:“世间一切都是因果循环,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 她伸手温柔地摸摸顾傲霆的下颔,“我们家纯纯虽然毛病多多,但是心眼不算坏。冤枉钱花出去那么多,也是有回报的。” 她纤瘦细长的手,摸得顾傲霆的脸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凝视秦姝秀美风韵的面庞,顾傲霆忍不住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饱暖思淫欲。 他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姝,你想不想试试40度的我?” “什么?你又发烧了?怎么又烧得这么高?”秦姝慌忙起身去找体温计。 手却被顾傲霆拽住,“没发烧,我昨晚不是烧到40度吗?想让你试试高烧过后的我……” 秦姝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耳朵倏地发烫。 轻轻白他一眼,她嗔道:“我看你这不是发烧了,是发骚。这是在医院,你一堂堂上市集团董事长,悠着点吧,你不要形象,我还要呢。” “那等我出院,回到家再试?” 秦姝别过头。 一天天的,被这只老孔雀浪死了。 心病已除,身体上的病治愈得就快了。 三天后,顾傲霆出院。 回到家。 顾傲霆拉着秦姝的手,直奔楼上浴室而去。 一起洗过澡后。 秦姝穿着顾傲霆特意给她买的真丝睡裙,朝卧室走去。 刚走出去几步,身体忽然腾空。 被顾傲霆抱起来了。 秦姝回眸瞟他一眼,“您老刚出院,省点力气吧,别闪着腰。” 顾傲霆傲娇道:“我有的是劲儿,力大如牛。接下来,我要给你当牛做马了,你准备好了吗?” 秦姝翻他一眼,没吭声。 谁知顾傲霆没带她去主卧,却抱着她径直朝楼上走去。 来到顶楼,最中间的房间。 那房间上了特制的锁,只能用虹膜识别,才能开锁。 把秦姝放下,顾傲霆眼睛对准镜头。 咔的一声,解开锁。 顾傲霆推开门,走进去。 紧接着将门迅速关上,生怕被人看到。 秦姝抬眼一瞅。 好家伙! 难怪要安装特殊的门锁。 这间密室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装得跟情趣酒店似的。 有那种酒店才有的圆床,各式各样的工具,特制的大红色躺椅,皮鞭手铐什么的,还有和秋千差不多的吊在半空中的类似床的东西,但比床小很多,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等等等等,眼花缭乱。 别说做了,只是看看,都让人脸红心跳,血脉贲张。 秦姝掀起眼皮,瞥一眼顾傲霆,“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顾傲霆有点紧张,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着,手心都出汗了,“上次跟你和好时,我找人布置的,一直不敢跟你说,怕你嫌我浪。” “现在不怕了?” “我现在清清白白,比喜马拉雅山上的雪都白,我怕什么?”嘴上说着不怕,顾傲霆身体却往后撑着,时刻保持戒备的姿势。 一旦秦姝出手,他立马往后退。 等了几分钟,见秦姝没动手,他稍稍松口气。 拥着她,走到床前。 顾傲霆拿起摇控器,轻轻按了按。 柔软的圆床,上下有节奏地动了起来。 顾傲霆伸手做出个邀请的手势,“夫人,请您高抬贵腿,上为夫为您准备的爱心床。” 秦姝伸手抹了抹手臂上的小米粒,抬腿上床。 顾傲霆把室内光线调得暗一些,暧昧一些,还开了舒缓的轻音乐。 他拿起黑色小皮鞭和手铐,毕恭毕敬地递给秦姝,“夫人,我现在就是您的牛马,这是您驯马的工具。” 秦姝被麻得受不了,抱紧双臂,“我不玩那洋气东西,咱来点正常的好吗?” “夫人,这是舍不得打我吗?” “别磨蹭了,再磨蹭我真想拿鞭子抽你了。” “好嘞!”顾傲霆扔下皮鞭,长腿一迈,俯身压上去…… 肌肤相接的那一瞬间,情欲的火苗腾地窜起来,迅速燃遍全身。 两个人的气息纠缠到一起,互相融合,不停煽风点火。 秦姝躺在柔软起伏的圆床上,闭着眼睛感受来自顾傲霆的狂野。 起初像平躺在草原上。 很快犹如骑在马背上狂奔。 那马劲儿极大,烈得很,载着她,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剧烈颠簸起伏,飞速驰骋,浑然忘我。 一起朝极乐世界飞驰而去…… 忽觉一烫,有汗珠滑落到她白皙的锁骨上。 秦姝缓缓睁开眼睛,仰望面前虽略带沧桑却不失魅力的男人,唇角微微勾起。 她觉得,她是爱他的。 时隔多年,她居然对他又有了爱意。 爱,不只是身体的悸动,还是灵魂的交融。 她抬起纤瘦的长腿,缠住他遒劲有力的腰…… 得到鼓舞的男人,动作越发迅猛,那不要命的架势,仿佛死在她身上都无憾。 两个人做得山崩地裂。 这一刻,情如春水,唯愿溺亡。 第695章 对他怜爱 两人持续了很长时间,似乎想把激情在这一晚上用完。 最后他们都感受到了一种极致的感情。 是对过去的彻底释怀,是对对方重燃起希望,是爱,逝去的时光仿佛又回来了。 从热烈中抽身出来,顾傲霆紧紧抱住秦姝,抱得馥郁浓烈。 嘴唇抵着她的秀发,他久久不说话。 心跳得飞快。 是剧烈运动引起的,也是情绪起伏引起的。 他沉默得太久了。 秦姝以为他又要哭,便说:“难过就哭出来吧,我是你老婆,老婆是内人,是自己人。父母面前不能哭,孩子面前不能哭,下属面前不能哭,在自己人面前再不能哭,就活得太压抑了。” 顾傲霆本来没想哭,却被她的话感动得差点落泪。 被人宠着的感觉这么好。 他觉得幸福。 原来幸福并不是事业多成功,也不是赚多少钱,而是妻子在身边,心贴着他的心。 顾傲霆忍下眼中涩意,拉起秦姝的手,和她十指交握,微微抬起下颔道:“我才不会哭,我顾傲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 秦姝眼底漾起点点笑意,并不打算拆穿他。 她发现,对一个人产生爱意后,会对他变得包容很多,甚至连他的只言片语都觉得可爱。 是的,她居然觉得这个狗男人可爱! 简直疯了! 曾经,她厌他至极,觉得他面目可憎,连灵魂都是肮脏的,只想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不知不觉,竟180度大转弯。 手从顾傲霆的腰下伸过去,秦姝轻轻抱住他。 抱住他的人,抱住他的心。 鼻间嗅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没有老年气,也没有烟酒味。 怕她嫌弃他,他很注意饮食,不食辛辣,如无必要禁烟禁酒,规律健身,每天洗澡,定期洗牙,饭后必漱口,自律到极致。 可能是因为爱她吧。 爱到卑微,所以力求完美。 秦姝把头埋到顾傲霆的颈窝里,秀美的眼睛眼神细糯温柔,有着很长的余韵。 人活着,还是得投奔个感情。 有爱,才不无聊。 中老年人的爱情,不像年轻时那样如饥似渴,更多的是一种缠绵和接近,为了抵御孤独。 那种感情更深沉,不是单纯的身体交合,而是心灵上的一种依赖。 两人休息好后,返回楼下主卧。 去浴室里冲澡,秦姝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白皙面孔泛着微微的红,眼睛水润,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皮肤如丝绸般光滑,腰胯在情事后有了山峦起伏般的美。 这是被爱润泽后才会有的容颜。 汁液满溢。 花洒打开,水淋在肌肤上,溅起令人惊讶的温柔。 回想刚才的细节,让她的脊柱感到虚空。 太疯狂! 她想,这把岁数了,竟然还可以那么疯狂! 次日,清早。 秦姝在美梦中醒来。 睁开眼,顾傲霆已经不在身边。 秦姝拿起他的枕头抱进怀里,稳了几分钟,才穿上睡衣,走出主卧。 看到顾傲霆正在楼下指挥人搬花,抬相框。 怕吵着她,他声音压得极低。 秦姝双臂环胸,靠在栏杆上,静静看了一会儿。 觉得这狗男人今天出奇得顺眼! 身姿挺拔伟岸,面部轮廓英挺,眉浓眼大高鼻梁,眼角的细纹非但不减分,反而让他更具成熟魅力。 一套简简单单的深色家居服,被他穿得玉树临风。 秦姝唇角微微勾起。 当年嫁给他时,她太年轻,并不懂爱,是遵父命嫁的。 现在想来,那时没强烈抗议,对他应该就是喜欢的。 顾傲霆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忽然回眸。 看到她,他顿时眉开眼笑,笑得像个开花的馒头,比中了巨额彩票还开心。 秦姝唇角笑意加深。 觉得他有时候真挺单纯的,最起码在她面前是。 她随便一个稍带点儿温情的举动,都能让他乐上半天。 以前她那么折磨他,又是打又是骂,还给他灌烟灰水,逼他吃猪肘子,把他推进土坑里,要活埋他。 当时觉得解气,现在却后悔。 他也是个可怜人。 承受了那么多不该承受的无妄之灾。 她忽然开始心疼他。 女人一旦对男人动了怜爱就致命了,崇拜加上欣赏都不可怕,怕的就是怜爱。 顾傲霆扭头吩咐佣人几句,大步朝她走过去。 噔噔噔来到楼上。 他把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拉起秦姝的手,“我要把家里布置得温馨浪漫一点,让你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 秦姝微抬下颔,“相框是什么?” “是我们年轻时的婚纱照,三十多年了,都旧了。我让人拿去翻拍,重新制作。” 秦姝看向那些婚纱照。 年轻时的她秀雅俏丽,眼神纯净如水,气质清高,又带点儿被娇宠出来的傲气。 年轻时的顾傲霆,高大英俊,英姿勃发,眉眼间张扬自信,是富家子弟惯有的那种自信。 如果没被蔺家盯上,他会是个很不错的夫婿。 他们会很幸福。 吃过早餐后。 顾傲霆挑了几幅结婚照,拿去办公室。 特意摆在显眼处,边摆边哼着歌。 哼的是《爱你一万年》。 “我爱你,对你付出真意,不会飘浮不定。你要为我,再想一想,我决定爱你一万年。我爱你,我心已属于你,今生今世不移,在我心中再没有谁代替你的地位……” 顾北弦推门进屋,就看到这一幕。 浑身顿时嗖的一麻。 有种想把手里的文件,扔到他身上的冲动。 不过顾北弦忍住了,道:“我知道我妈很美,可您老也不至于这么晒吧?这是办公的地方。” 顾傲霆不以为意,“至于。等蔺老鬼一家被抓,我还要带你妈上杂志,上电视台去秀秀秀,你就羡慕嫉妒恨吧。” “心态真年轻,比小逸风都年轻。以后出门,干脆把我妈照片贴你脸上得了。” “我乐意,‘老要张狂少要稳,少不沉稳小流氓,老来不狂病殃殃’。对了,蔺鸷和顾凛抓得怎么样了?” “警方带人追过去,发现人去楼空,他带顾凛提前跑了。” 顾傲霆用法语爆了句粗口,又用中文骂了句,“真他妈狡猾!” “别担心,搜捕范围已经缩小。柯北带了队友驻扎在那里,联合当地警方一同追捕,抓住他们是迟早的事。” 顾傲霆眼神微寒,“蔺鸷和蔺魁死有余辜!一日不死,我们一日不得安宁。” “我觉得顾凛应该是蔺鸷的儿子,否则他不会那么舍命救他。顾凛的丹凤眼虽然像你,鹰钩鼻却像他。其实,细琢磨,蔺袅袅和蔺鸷长得也有点儿相似。这家人奇奇怪怪,就没一个正常的。” 顾傲霆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蔺袅袅,我谢谢你全家。” 话音刚落,顾傲霆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休产假的秘书打来的。 扫一眼顾北弦,顾傲霆走到窗前接听。 秘书说:“顾董,我来医院做产检,看到顾谨尧顾先生和他未婚妻也来妇产科了,他未婚妻应该是怀孕了。” 顾傲霆顿时眉眼含笑,道了声谢。 挂断电话,给她发了个红包过去。 他捏着手机,转身看向顾北弦,一改刚才的阴郁,喜气洋洋道:“我儿媳妇怀孕了!” 顾北弦眉心微蹙,“苏婳没怀,鹿宁正在调理伤口,不适宜怀孕。你哪里又冒出来个儿媳妇?” 第696章 云瑾怀孕 顾傲霆白了顾北弦一眼,“是云瑾,阿尧媳妇怀孕了!” 顾北弦这才反应过来,“那是小逸风的岳母。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别因为你一张嘴,毁了一门好亲事。” “我不管,阿尧就是我亲儿子。这么大的喜事,等忙完,我就去他家看看。” “等周末吧。” “我等不到周末了,就今晚,我激动。” 说罢顾傲霆打内线吩咐助理,让准备待产包,各种孕妇必需品、营养品,和婴幼儿用品,连婴儿床、电动摇篮、婴儿车都让准备上。 不知云瑾以后生男生女,他特意让助理准备两套。 一套男孩的,一套女孩的。 顾北弦看着他激动万分的样子,忍俊不禁。 这位老父亲,只要认定了谁,就恨不得对谁掏心掏肺。 当晚。 顾傲霆和几个保镖拎着大包小包,来到顾谨尧和云瑾家。 还带了商场的送货师傅和安装师傅。 一进屋,顾傲霆将东西放下。 他便旁若无人地带着安装师傅等人,去楼上安装婴儿床、电动摇篮等。 云瑾看看几人背影,又看看地板上摆的待产包、孕妇必需品和各种各样的婴幼儿用品,目瞪口呆。 过几秒,才恢复正常。 她哭笑不得,又感动万分,“顾叔叔比我爸妈还周到呢,我这刚查出来怀孕,他就什么都给准备上了。” 顾谨尧深有感触,“顾家人都这副性子。你孩子还没生,名字他们就给取好了,儿媳妇女婿都给配上了。” 云瑾捏捏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那是因为你对他们好,他们才对你好,俩好搁一好。” 话音刚落。 有人从外面开锁,进门。 来人手里拉一只小巧的行李箱,身穿翠色紧身旗袍,肩上搭一块昂贵的紫貂皮草。 耳颈手指和腕间,皆佩戴名贵珠宝,环佩叮当。 脸上妆容是新化的,精致媚气,却掩饰不了一身的风尘仆仆。 是柳忘。 顾谨尧浓眉微拧,“妈,您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您。” 柳忘目光挑剔地扫一眼云瑾,对顾谨尧说:“我来自己家,想来就来,还用得着打电话?” 云瑾忙道:“妈,您请坐,想喝点什么?我去给您倒。” 柳忘下巴一抬,语气慵懒,“鲜榨芒果汁吧。” “家里没芒果了,我去买。”云瑾抬脚就要走。 顾谨尧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没有就喝别的。你怀孕了,前三个月要少活动,别动来动去。” 柳忘眼神微微一暗,“你怀孕了?” 云瑾点点头,“刚查出来,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柳忘眼里闪过一丝鄙夷,“没结婚就怀孕,丢不丢人?现在怀了,等年底办婚礼,穿婚纱就能看出来了,到时别人还不知怎么要笑话我们家。我们虽住在加州,可当地的老华人都非常传统,非常注重名望。” 顾谨尧眼神冷下来,“是意外怀孕。我和云瑾早就订婚,领结婚证也是分分钟的事,穿婚纱看出来又怎样?都什么年代了,还拿这种事来挑刺。” 柳忘想到自己年轻时,未婚先孕,被人说尽闲话,受尽白眼。 转眼间,世道就变得这么宽容了。 心里愤愤不平。 瞅一眼放在地板上的待产包、孕妇必需品和各种各样的婴幼儿用品,柳忘心里像爬了毛毛虫,更难受了。 她啧一声,阴阳怪气地对云瑾说:“你命真好,摊上我儿子这么英俊又细心的男人。我当时怀他时,要啥没啥,连个端杯热水的都没有。” 云瑾真想扭头就走。 顾谨尧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去楼上。 等云瑾上楼后。 顾谨尧看向柳忘,“当时顾傲霆给了你一大笔钱,不让你生孩子,你执意要生。有保姆照顾你,别说热水了,燕窝你都吃腻了。冤有头债有主,那件事是蔺家人和赫啸白联手做的。蔺家人正在追捕,赫啸白你已经找他报仇了,我也替你报了。包括顾傲霆,你拿簪子把他扎得住进医院,我也找车撞他了。你还要怎样?非得把所有人都折磨得不痛快,你才开心?如果你一直这样,我马上订机票,送你回去。” 柳忘不出声了。 她就是心里不痛快。 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她受了那么多苦,云瑾却这么幸福? 顾谨尧猜出她的心思,道:“我继父除了年纪比你大,哪里都挑不出毛病,在别人眼里,你也很幸福。” 柳忘唇角轻轻一撇,走到沙发上坐下。 她张口埋怨,“比我大二十多岁,当我爹都差不多,性格好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觉睡。婚姻就像穿鞋,幸不幸福,只有穿的人才知道。” “年轻多金样样出众的,也不会要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把当年那点妄想放下吧,一直揣着,累不累?” 被戳中心事,柳忘恼羞成怒,“我没有!你别胡说!” 忽听有爽朗的男声从楼梯上传下来,“阿尧,婴儿床和电动摇篮,我让人装好了,卫生也打扫干净了,你和云瑾等会儿上去看看,喜欢吗?” 顾谨尧回眸,笑道:“叔送的,我们当然喜欢,劳您费心了。” 顾傲霆哈哈一笑,“应该的,应该的。” 柳忘原本幽怨的眼神,闪过一丝细微的幽光。 很快意识到不妥,她垂下眼皮掩饰真实情绪。 顾谨尧拿起手机,“我打电话订餐,叔你在家里吃了饭再走。” 顾傲霆瞥一眼柳忘,对顾谨尧笑道:“我吃了饭来的,你姝姨还等我回家呢,你们聊。有需要给我打电话,不要不好意思,叔别的没有,就有钱和人脉。” “好。” 顾谨尧拉开门。 顾傲霆带着保镖和安装工人走出去。 顾谨尧跟在后面送他们。 柳忘双脚不受控制地跟出去。 顾谨尧偏头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屋。 柳忘小声说:“来者是客,我是当家主母,送送客人是应该的。” 顾谨尧不再出声,怕说多了,惹顾傲霆怀疑。 将人送至大门外。 顾傲霆上车。 限量版加长豪车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顾谨尧转身要回家。 柳忘却没动,眼神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微微出神。 三十多年前,她是县城一家星级酒店的服务员。 顾傲霆是大企业老板,年轻英俊多金,身上自带一种富家子弟才有的贵气和洒脱。 因为业务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带人去他们酒店,或住宿,或招待客户。 和那些脑满肠肥的老富豪相比,年轻英俊的他,是多么扎眼。 她们这些年轻女服务员,都在心里暗暗爱慕他。 但也只是爱慕而已。 差距太大,何况他已婚,太太还是又美又高的富家千金。 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 那件事,对她来说像噩梦一般的存在。 她气!她恨!她愤懑不平!她想报复! 但也看到了希望。 在顾傲霆派人送给她很大一笔数额的钱时,她想要更多。 于是在他的人,逼她吃避孕药时,她假装咽下,实则含在舌根下。 她要搏一搏。 搏成功了,就能跨越阶层,从麻雀摇身一变,成凤凰,成为人上人。 第697章 念念不忘 可惜,柳忘豁出所有,赌上未来,怀胎十月生下孩子,顾傲霆却拒绝娶她。 她想成为人上人的美梦,被生生切断! 她因此更恨他了! 但因为那起强暴事件,还夹着个共同的孩子。 她对顾傲霆的恨,不是单纯的恨,恨中夹着怨。 她对他又恨又怨,始终难以释怀。 哪怕把名字从陆柳,改成了柳忘,寓意忘掉过去,忘掉顾傲霆,可她还是忍不住对他念念不忘,午夜梦回,时常会想起他。 想起他时,除了怨恨得咬牙切齿,还有一种莫名的惆怅。 怨恨其实也是一种感情,且比爱更强烈,比爱更消耗力气,比爱更刻骨铭心,比爱更持久。 爱一个人,很难爱他一辈子,但怨恨却可以持续一辈子。 直到得知当年强她的,不是顾傲霆,是赫啸白,恨没了,只剩了怨。 怨他当年不娶她。 如果他娶了她,她就不用背井离乡,远赴国外,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老男人,守活寡了。 “人早就走得没影了,回家吧。”顾谨尧出声道。 柳忘这才从回忆中,被拉回现实。 她表情有些不自然,转身快步走进大门。 顾谨尧看出她的心思,跟在后面提醒,“珍惜眼前的生活,别把所有人都弄得尴尬。” 被识破心事,柳忘有点恼,“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只是有点不甘心。” “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我想不明白,我除了出身不好,其他并不比秦姝差。当年的我,聪明漂亮,脾气比秦姝好,比她温柔,比她年轻。我生的儿子,也不比秦姝生的差。为什么他宁愿守着名存实亡的婚姻,独守空房,都不肯离婚娶我?” 顾谨尧心中反感,道:“顾傲霆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且现实。离婚娶你,势必扩大那件丑事,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柳忘语气犹疑,“可是他对我又很好,派人给我送钱,送房送车,还给我安排工作。” “那是为了堵你的嘴,也是心里有愧。人家压根没往男女感情方面考虑,是你自作多情了。” 柳忘翻他一眼,“我是你妈,你为什么老是替他说话?” 顾谨尧笑了,笑容带点嘲讽的意味,“难不成我要告诉你,去勇敢地追求顾傲霆吧,人就活一次,别留下遗憾?” 柳忘瞪他一眼,没吭声。 加快脚步,走得飞快。 那架势,多少带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顾谨尧警告道:“不要再去别人的婚姻里横插一脚了,明天就订机票回去吧。我继父年纪大了,很孤独。” “我天天陪在他身边,腻了。如今我儿媳妇怀孕,我留下来陪她几天,不用总是赶我走,到时我自己会走。” “你这张嘴,能把人活活气死。云瑾现在怀孕了,不比平时,受不了气。” 柳忘拿眼角瞥他一眼,“如果我愿意,能让她很开心。” “我平时工作很累,别让我夹在中间难做。” “放心吧,你是我亲儿子了,我不会总跟你做对。” 经过小花园时,柳忘抬眼打量花园里的一草一木,啧啧道:“别说,顾傲霆出手一直都挺大方,这么贵的别墅,说送就送了。不像赫啸白,口口声声说要补偿你,结果一个子儿都不往外掏,就只让你听听响。” 顾谨尧眼神倏地一沉,“不要提他,恶心!” 柳忘情绪却复杂起来。 这些男人一个个踩在她身上过去,却都不肯娶她。 唯一肯娶她的,只有一个大得足以当她父亲的顾峥嵘。 她原本年轻鲜活的身子,被他身上的老气熏得一点点枯萎。 进入客厅。 柳忘拆了一盒顾傲霆送的即食燕窝。 拿出一瓶倒进碗里,放到微波炉里热了热。 热好后,她端出来,找到云瑾,笑盈盈地说:“我年轻时吃了太多苦,说话可能不太中听,其实我心眼不坏,你别往心里去。你怀了我的孙子,我开心都来不及。来,这是我亲手帮你热的燕窝,你吃点,怀孕了容易饿。” 云瑾是那种给台阶就下的人,接过碗道:“谢谢妈。” 她端着碗拿起小勺,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柳忘笑眯眯地望着她,“我和阿尧本姓陆,如果你生个男孩,就叫顾陆吧。如果生女孩,叫顾柳。” 云瑾拿勺子的手一僵。 顾陆还凑合,顾柳什么鬼?老气横秋的,像她长辈。 关键这孩子是她生的,为什么要冠奶奶的姓? 云瑾抬头冲柳忘微微一笑,“妈,名字我们早就取好了,生男孩叫顾骁,生女孩叫顾纤云。骁取自阿尧的尧,顾纤云,是阿尧的姓加我的姓。” 柳忘脸拉下来,刚要发作。 顾谨尧推门走进来,瞥她一眼,“你答应我,顺着云瑾的。坐一天飞机该累了,客卧已经帮你收拾好了,快回房睡觉吧。” 柳忘白了云瑾一眼,把话咽下去。 将主卧门关上。 顾谨尧抬手抚摸云瑾的后背,“让你受委屈了。” 云瑾唇角梨涡溢出两汪浅笑,“你比我更不容易,我是单方面受气,你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习惯了,没什么。”顾谨尧视线落到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我妈说话太刻薄,所以我一直想等到结婚后,再要孩子。没想到会意外怀孕,我每次都做避孕措施。” “可能哪一次我们同房时间太长,太过用力,套破了。” “你不开心就冲我发泄吧,别憋在心里。” 云瑾把碗放下,双手捧起他的脸,在他嘴唇上吧唧亲了一口,大眼睛闪闪发光,“妈呀,成天看着这么帅的脸,我开心都来不及,哪有时间生气?” 顾谨尧笑。 这憨丫头,大智若愚。 故意这样说,好让他宽心。 顾谨尧浓眉微扬,“就只喜欢我的脸吗?” “你的优点多了去了。”云瑾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我还喜欢你身手好,身材好,成熟,稳重,睿智,体贴,体力强,强而大,大气磅礴,庞然大物,物大活好……” 说着说着就下道了。 盯着她柔软的红唇,顾谨尧喉结上下翕动一下,小腹竟微微发胀。 他急忙阻止道:“打住,别往下说了。” 再撩下去,就起火了,又没法灭火。 云瑾扑哧一笑,身子软绵绵地贴到他身上,头靠在他肩头,盯着他性感的喉结,轻咽口水,幽幽叹口气,“哎,一怀孕,就得禁欲,堪比满清十大酷刑。” 顾谨尧顿了顿,“我在网上查了,三个月后就可以同房,到时我轻点,不能饿着你。” 云瑾俏皮一笑,眼里波光流转,“别把我说得那么色,为了孩子,我也是可以稍微忍一忍的。以后我得注意胎教了,明天去苏婳姐家,向她求教。” “好。” 顾谨尧修长手指轻轻覆到云瑾的小腹上。 觉得很神奇。 这里竟悄悄孕育出一条小生命。 这是他的孩子。 他和云瑾共同孕育出来的孩子。 他的人生轨迹,不知不觉已经被云瑾改写了。 第698章 无处可搔 次日,黄昏。 云瑾拎着两套玩具,来到苏婳家。 柳嫂来开的门。 进门,云瑾看到苏婳陪着小逸风坐在沙发上,看一本厚厚的《考古现场》。 她纤长食指指着书里的曾侯乙编钟图,正一板一眼地给小逸风介绍。 小逸风不知真听懂了,还是假听懂了,小身板笔直地坐在沙发上,端着一张萌帅的小脸,听得津津有味。 云瑾暗暗感叹,妈圈都卷成这样了。 没点文化底蕴,都当不成一个优秀的妈。 看样子以后她得恶补历史知识,否则顾纤云都跟不上小逸风的步伐。 苏婳听到动静,站起来,视线在云瑾小腹上停留两秒,莞尔一笑,“听北弦说,你怀孕了?” 云瑾唇角溢起浅浅梨涡,身姿忽地站直,唰地举起右手做了个敬礼的姿势,“报告亲家母!云二瑾携顾纤云同志,前来向您和小逸风报道!” 苏婳忍俊不禁。 真是个活宝。 “来,快坐。”她把云瑾让到沙发前坐下。 让柳嫂给云瑾端杯热牛奶。 云瑾拉起小逸风的小手,“小女婿,再有八个多月,就能和你小媳妇儿见面了,你开心吗?” 小逸风咧开小嘴,天真一笑,“开心!” “无论顾纤云啥样,你都对她始终如一,不离不弃,好吗?” 小逸风认真地说:“好!” “哈哈哈。”云瑾乐得合不拢嘴,“我这小女婿,真不错。” 苏婳趁她和小逸风说话之际,去楼上拿下来很多有关孕婴的书籍。 都是顾北弦以前买给她的。 还有两套孕妇装,婴儿衣服套盒,是她今天一早去商场刚买的,打算送给云瑾,没成想云瑾来了。 云瑾连声道谢。 让她开心的是,苏婳送她看过的书籍。 这是彻底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 云瑾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阿尧对我很好,样样都顺着我,好得太完美,完美得不像真的。可我总感觉,那不是爱,更多的是责任。因为我被剑刺伤,他觉得是他连累了我,得对我负责。” 苏婳神色一滞。 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 沉默了片刻,苏婳斟酌着用词说:“爱情其实最不可靠,只是一种感觉,稍纵即逝。肯负责任的男人,才难能可贵。夫妻待久了,经历得多了,有了孩子,感情自然会变得深厚。阿尧感情真挚纯粹,是那种只有你负他,他绝对不会负你的人,你就把心踏踏实实地放在肚子里吧。” 云瑾豁然开朗,“听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佣人去开门。 进来的是柳忘。 云瑾扫一眼,见柳忘手里提着顾傲霆昨晚送的玩具。 柳忘扬了扬手里的玩具,对小逸风说:“小宝贝,奶奶来看你喽,看奶奶给你带了什么?” 小逸风跟她不熟,大眼睛盯着她看了足足一分钟,都没反应。 柳忘有点尴尬,讪讪地对云瑾说:“你以后也生个像他这么帅气的孩子,我喜欢男孩。” 云瑾笑而不语。 柳忘又看向苏婳,“小婳身材恢复得挺快,越来越漂亮了,比没生孩子前还漂亮。” 苏婳客气地道声谢,请她坐,喊佣人倒茶。 云瑾手指微微蜷起。 她发现柳忘其实挺会说话的,只是不想对她好好说罢了。 柳忘环视客厅一圈,又道:“北弦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你长得漂亮,脾气温婉宁静,有文化有修养,会修画,会鉴宝,多才多艺,还能赚大钱,是我理想中的儿媳妇。” 这话说得,让云瑾很不舒服。 感觉柳忘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是运动员,大多数时间都用在训练上,文化底蕴和苏婳比自然差了很多。 可她在赛场上为国争光,金牌拿了一块又一块。 付出的汗水并不少,为国做出的贡献也不小。 在柳忘眼里,却变得一文不值。 苏婳察觉出这微妙的婆媳关系。 有一种婆婆,就喜欢把儿媳当成天敌,明里暗里地打压。 苏婳正色说:“云瑾很优秀,运动员特别辛苦,特别伟大,职业不分高低贵贱,更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柳忘听不进去,“反正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苏婳忍不住了,直接不客气道:“阿姨,云瑾怀孕了,希望您能尊重一下她。您也怀过孩子,应该知道,女人怀孕时,情绪会变得特别敏感。自己淋过雨,如果不想帮她打伞,那也不要往她身上泼水。我知道您是个聪明人,这些话您肯定是故意说的,故意给云瑾添堵。都是一家人,真没必要争来争去。您是阿尧的母亲,在他心中的地位毋庸置疑,云瑾是他未来的妻子,你们俩都是他最重要的女人,应该和睦相处,而不是明争暗斗。” 云瑾笑笑地望着苏婳,再次被她感动。 她虽温柔,却软中带硬,为人仗义,该出手时就出手。 难怪阿尧会喜欢她那么多年,连她都越来越喜欢她了。 柳忘被苏婳当面戳穿心思,脸红一阵,白一阵,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说:“卫生间在哪?我去下卫生间。” 苏婳喊佣人带她去。 门铃又响了。 这次进来的是顾傲霆和秦姝。 秦姝看到云瑾,眼睛亮了亮,唇角含笑,“儿媳妇,我和老顾去你家,你和阿尧没在家。我给孩子买的礼物,交给守门的保镖了。” 云瑾道:“谢谢阿姨。” “你的婚纱给你可改成可调节的,方便你年底办婚礼时穿。” 云瑾甜甜一笑,“好嘞,亲妈!” 众人皆笑出声。 尤其顾傲霆,笑声最为洪亮。 柳忘在卫生间听到了。 觉得秦姝假惺惺的,云瑾是她儿媳妇,用得着她来献殷勤吗? 她把卫生间门打开一道缝,悄悄朝外张望。 发觉秦姝眉眼如水,脸上皮肤紧致,唇红齿白,气色十分好。 明明秦姝比她大几岁,看起来却比她年轻得多,身上散发出一种轻盈洒脱的气息。 柳忘暗暗嫉妒,果然,好的男人滋养女人。 而她被家里垂垂老矣的男人,拖累得快人老珠黄了。 柳忘忍不住偷偷朝顾傲霆看过去。 昨晚没好意思看他,今天这一细看。 发现他竟比上次见时年轻了许多,腰杆笔直,身材魁梧,漆黑的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眉眼成熟英俊,气宇轩昂,有一种君临天下气的霸气。 柳忘心跳不知不觉微微加快,一条毛毛虫在她心里慢慢蠕动起来。 搅得她心里发痒,又无处可搔。 “顾太太,顾太太,您有什么需要吗?” “啊?啊,没有,没有。”直到佣人叫,柳忘才回过神来。 佣人这一喊,秦姝和顾傲霆看到她了。 柳忘不得不走出去。 来到二人面前,柳忘望着秦姝,犹豫了片刻,扯起唇角挤出一丝笑,喊道:“姝姐,你好。” 秦姝是个大度能容之人,拿得起放得下。 看在顾谨尧的面子上,把柳忘当年借子逼婚的事,放下了。 她冲柳忘雍容一笑,“你好,小柳。” 柳忘不爱听这个称呼,觉得秦姝有点盛气凌人。 她克制着心中复杂的情绪,偏头看向顾傲霆,想说“傲霆你好”,结果嘴一瓢,说成了,“傲霆哥好。”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第699章 热恋中人 顾傲霆浑身嗖的一麻,从上到下的毛孔都开始往外冒鸡皮疙瘩。 有种被癞蛤蟆扑上身的感觉。 他敛了眸,轻咳一声,语气嫌弃地对柳忘说:“请叫我顾董,谢谢,跟你还没熟到可以称兄道弟的份上。” 一句“称兄道弟”,斩断所有暧昧。 柳忘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嘴瓢了,我不是故意的。” 顾傲霆只觉得她有病。 遥想二十几年前,她抱着年幼的顾谨尧,三天两头堵在他的车前,堵在他家门口,理直气壮地逼他离婚,娶她。 不娶,就去警局告他! 去电视台曝光他!搞臭他! 本来对她挺愧疚的,被她那么一搞,他对她厌烦至极。 钱给了,房和车给了,工作也安排了,让她从无产阶级一跃到中产,还不知足,她还想嫁给他,妄想一步登天,简直贪得无厌! 如今对她,也没有一丝好感。 能心平静气地站在这里,和她说话,完全是看在顾谨尧的份上。 秦姝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柳忘,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顾傲霆急忙迈腿追上去。 秦姝进了卫生间,刚要关门。 顾傲霆连忙把手伸到门缝里,挡着。 手被门夹到,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硬生生挤进去。 把门反锁上。 顾傲霆一脸的诚惶诚恐,“姝,你听我解释。当年因为愧疚,也为了堵柳忘的嘴,我才送她钱和房车。我都是派手下人去的,从来没和她私下相处过,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是清白的,我虽然缺点多多,但是在男女感情上,还算拎得清,我有我的骄傲。蔺袅袅那事之后,如无必要,我很少再喝酒。那次喝醉,是因为你怀着身孕,要打掉北弦,给岳父捐肾,咱俩闹僵了。我心情很糟糕,一不小心喝多了。谁知那么巧,就被一帮人钻了空子。” 从此,一误小半生。 秦姝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不要说了。 本来只是被柳忘膈应到了。 经他这么一说,前陈旧事纷纷涌入脑海,窝得她心疼。 秦姝抬手按住胸口。 顾傲霆慌了,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姝,你怎么了?” 秦姝蹙眉,“心疼。” “心脏不舒服?跳得快吗?头有没有发蒙?” 秦姝摆了摆手。 顾傲霆以为她不行了,慌忙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就打120,“喂,120吗?马上帮我派辆救护车过来!我太太心疼!特别严重!快!我们在日月湾……” 秦姝一把夺过手机,对120里的接线员说:“打错电话了,不好意思。” 把手机挂上,秦姝白了顾傲霆一眼,“大惊小怪,我就是突然想到我爸了,心里不舒服。” 顾傲霆悬着的心咚的一下落回原处。 思索片刻,他说:“元旦三天假,到时我提前空出行程来,让苏婳把我易容成岳父的模样。我演他三天,给你个心理安慰。” 秦姝撩起眼皮睨着他,“你什么意思?想演我爹?胆子大了是吧,竟敢占我便宜。” 顾傲霆这才意识到不妥,赶忙道:“我是关心则乱,没想占你便宜,你别生气,别生气啊,我帮你揉揉心口。” 他把她的手拿开,大手覆到她心口上,动作轻柔地揉起来。 女人的心口位置有点特殊。 揉着揉着,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顾傲霆只觉得口干舌燥,还想做点别的,眼神湿湿沉沉,凝视着秦姝,很想亲她。 秦姝意识到了,抓着他的手,甩开,“你正经点。” 顾傲霆收敛眸光,唇角扬起,“不怪我,只怪夫人太有魅力了,让人情不自禁。夫人美得就像一杯上等的葡萄酒,甘醇香甜,芳香四溢,惹人想品尝。” 秦姝被他麻到了,“一把年纪了,脑子里成天装着那点事,老不羞。” 她转身走到洗手盆前。 顾傲霆跟上去,帮她打开水龙头,“我年轻着呢,今年才十八,毛头小伙一个,情窦初开。” 秦姝哭笑不得。 之前还说他自己二十出头,短短时间,又倒嫩了。 南音的性子,原来是遗传了他。 这隐性遗传,隐得够深的。 洗好手后,两人从卫生间里走出去。 天色已渐暗,夜幕降临。 顾傲霆派人从七星级酒店订的餐到了,山珍海味各色佳肴,摆了满满一桌子。 柳忘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虽然她很倒胃口,可是订的餐不能浪费。 顾傲霆和秦姝没走。 顾北弦有应酬,不回来吃了,顾谨尧也在忙。 众人走到餐桌前开始用餐。 顾傲霆和秦姝坐在上位。 柳忘坐在秦姝下边,中间隔一个空位。 苏婳和云瑾挨在一起坐。 顾傲霆把小逸风抱到腿上,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拿汤勺喂他吃虾仁蒸蛋。 自小喂惯了顾北弦,顾傲霆喂起小逸风来,得心应手。 小逸风帅帅小小一个,把1米85,身材魁梧的顾傲霆,衬得越发高大伟岸。 事业成功的男人,之所以比普通男人更吸引女人,不只因为他们有钱,还因为他们身上会散发出一种笃定、大气、掌控全局的魄力,自带光芒。 柳忘不时拿眼角偷瞄顾傲霆。 当年那场强暴案解开后,她再看他,没了恨,更多的是怨,以及想嫁却嫁不到的遗憾。 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就像吃菜,想吃哪道菜,却吃不到时,心心念念,只是想想,都会流口水。 喂小逸风的间隙,顾傲霆还给秦姝夹菜。 夹菜就夹菜吧,他看她的眼神还含情脉脉的。 他是丹凤眼,眼睛又大,那情就含得特别明显,藏都藏不住。 柳忘羡慕嫉妒,心里酸极了! 都这把岁数了,他俩竟然还有爱情! 而她和顾峥嵘,自始至终,都是一平如水,没有爱情,没有激情。 顾峥嵘比顾傲霆大八岁,看起来却比他苍老得多,身子骨也差很多。 顾傲霆就像个永动机似的,精力永远旺盛。 一分神,柳忘的筷子掉了。 身后的佣人急忙去厨房帮她拿筷子。 柳忘则弯下腰去捡。 这一弯腰,柳忘看到桌子下,顾傲霆和秦姝的腿挨在一起,确切地说,是顾傲霆的腿紧紧挨着秦姝的腿。 见她弯腰,顾傲霆才收回腿。 那样的亲密,是热恋中的人,才会有的腻味。 柳忘这辈子都没体会过。 她忍不住吃味。 俩人都不年轻了,怎么还那么黏糊? 腻腻歪歪的。 也不嫌肉麻。 她直觉,这两人应该还有夫妻生活,且相当和谐。 而她,和顾峥嵘很早就分床睡了,别说现在了,刚结婚时,俩人的夫妻生活都少得可怜。 顾峥嵘比她大二十多岁,又是清心寡欲的性子,成天吃斋念佛,修身养性,戒嗔戒欲。 人就怕比。 这一对比,柳忘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枉为女人。 第700章 团宠云瑾 佣人很快将筷子拿来。 柳忘接过筷子,继续低头吃菜。 明明一桌子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柳忘却吃得如同嚼蜡。 苏婳心细,瞥到柳忘虽然低头吃菜,眼角余光却不时往顾傲霆身上偷瞄。 苏婳极淡地扯了扯唇角,忍不住替顾谨尧悲哀。 那么好的一个人,却摊上这么一个妈。 有这样的妈,可他却长成了浊世佳公子的品性,出淤泥而不染,实属不易。 云瑾摊上这么刁钻刻薄的婆婆,就更不容易了。 苏婳忍不住心疼她。 她拿起公筷给云瑾夹了一只海参,“尝尝这道葱烧海参,这是野生的。怀孕了吃点这种高蛋白的,可以提高免疫力,千万别生病,对胎儿不好。” 云瑾甜甜一笑,“谢谢姐。” 苏婳莞尔,戴上一次性手套,麻利地剥了只虾,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多吃点,省得半夜饿,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供养两个人。” 云瑾被她整得不好意思了,“姐,我自己来,你也吃,你太瘦了。” 苏婳笑,“你都叫我姐了,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开始孕吐了吗?” “就早起刷牙时会干哕一下,其他时候和平时一样。” 苏婳啧啧称赞,“运动员的体质就是好,你上次去医院查的什么?” “验了尿,又抽血查了hcg,就是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 “等一个月后去做个b超,排除一下宫外孕。”忽然想起什么,苏婳说:“看看是不是双胞胎,如果是一胎两宝,就喜事成双了。不,加上婚礼,喜事成仨。我们瑾瑾就是个好运小锦鲤,谁找了你这样的儿媳妇进门,得天天开心得合不拢嘴。” 云瑾被她夸得大眼睛眯成两道月牙儿,“好嘞,姐。” 柳忘翻了苏婳一眼,觉得她在故意和她做对。 秦姝看向云瑾,“婚礼你们要在加州办吗?” 云瑾瞟了瞟柳忘,“在加州办一次,在京都办一次,我爸妈这边亲戚朋友多,也要大办。” 秦姝言笑晏晏,“在京都办时,一定要邀请我。阿姨喜欢你,到时给你封个大大的红包。你在婚礼上佩戴的珠宝首饰,阿姨全部承包了。阿姨什么都缺,就不缺珠宝,我妈祖上是珠宝贩子。” 云瑾梨涡暖笑,“谢谢阿姨!” 柳忘被这仨人一唱一和,堵得心口闷闷的。 心里暗暗责怪秦姝,炫耀什么? 家世好有什么可骄傲的? 还不是被人搞得差点离婚? 和丈夫分居两地几十年,家庭支离破碎,一把年纪了,才和好。 刚和好没多久,就嘚瑟上了。 顾傲霆清清嗓子,对云瑾说:“你们办婚礼的场地我承包了,我们家好几个小岛,你和阿尧随便挑。喜欢哪个岛,就去哪个办。不,叔叔干脆送你和阿尧一个岛吧,做为结婚礼物。等下周一,我让助理找你和阿尧办过户手续。” 云瑾连忙婉拒道:“使不得,使不得,太贵重了,又不是小东西。” 顾傲霆大手一挥,姿态潇洒霸气,“就这么说定了!不要就是不给我面子!” 云瑾只好先应下,回去再和顾谨尧商量。 柳忘再看顾傲霆,觉得他闪闪发光,魅力四射。 不愧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出手一如既往的阔气。 简直壕无人性! 吃罢饭后,顾傲霆抱着小逸风玩了会儿,和秦姝离开。 柳忘加快脚步跟上去。 苏婳送几人到大门口。 司机将车开过来,拉开车门。 秦姝上车。 顾傲霆一手轻扶她的后背,一手挡着她的头顶,生怕她的头被车顶撞到。 等她坐好,他才俯身进去。 坐下后,他还帮她整理衣服和头发,动作温柔,含着爱意。 柳忘忍不住又暗暗嫉妒。 顾峥嵘人品好是好,但没这么贴心,也没这么浪漫。 她和顾峥嵘没有爱情,只是个搭伙过日子的伴儿。 等顾傲霆和秦姝的车子走远了,柳忘才走。 云瑾对苏婳说:“姐,你回家吧,我也回去了。” 苏婳怕回去柳忘又给云瑾气受,便道:“你今晚住我们家吧,前三个月是关键时期,要保持心情舒畅,不能动怒,不能生闷气,会影响胎气。” 云瑾抬腕看看表,“阿尧该回来了。” 苏婳语气坚定,“你就住我们家,这样阿尧有借口让他妈回去。阴阳怪气的,太膈应人了。当着我的面,都这样欺负你,背地里还不知让你受了多少闷气。你又不是她生的,也不是她养的,凭什么要受她的气?她就捏准了你太懂事,又太喜欢阿尧,她怎么挤兑你,你都不会离开,所以她才变本加厉。如果换了我,我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云瑾眼底起了一层薄雾,声音湿湿的,“姐,你真好。”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抱住苏婳。 三年多了,在柳忘那里积压的闷气,让她觉得委屈。 怀孕了,情绪果然变得敏感。 以前能忍受,怀孕后,委屈无限放大。 苏婳轻拍她后背,“以后不开心了,就来找我,不要怕丢面子,我拿你当亲妹妹。” “好嘞,亲姐!” 不由自主想到自己的亲姐云恬,云瑾心里更难受了,头埋在苏婳颈窝,“我爱你,姐。” 苏婳顿了一下,笑道:“我也喜欢你,很喜欢。”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苏婳抬起眼帘,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身穿笔挺衬衫扎进西装裤里,风衣搭在臂弯。 是顾北弦。 云瑾保持拥抱的姿势没松开苏婳。 苏婳便也没动,就那样唇角含笑地望着顾北弦。 顾北弦觉得这画面辣眼睛。 手握成拳递到唇边,他又咳了一声,提醒云瑾,也是向她宣示主权。 这是他老婆。 只能他抱。 云瑾这才松开苏婳,转身看向顾北弦,“姐夫,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像个神仙一样。” 顾北弦嗯了一声,抬脚走进大门。 忽然想到云瑾怀孕了,怀的是顾纤云。 是小逸风未来的妻子。 顾北弦回眸,道:“你没事可以多看看我太太,我太太长得漂亮,国色天香,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你看得多了,回头顾纤云会长得像她一样漂亮。” 苏婳被顾北弦雷到无语。 云瑾捂唇偷笑。 三人回家。 苏婳和佣人上楼,给云瑾收拾房间。 云瑾给顾谨尧打电话,“阿尧,婳姐怕我受气,让我在她家住下。” 顾谨尧略一停顿,“好,我会想办法尽快把我妈送走。” “我会想你的。” 顾谨尧笑,“同住一个小区,一二百米的距离,离得不远,想我就打电话。” “那你想我吗?” “想。” 不知是怀孕后情绪敏感,还是女人的直觉,云瑾总觉得,顾谨尧说“想”,是因为他知道,他这样说,她会开心。 就像他知道她喜欢做,就尽量满足她。 她想订婚,他就订。 她想结婚,他就结。 她想做什么,他都会投其所好。 他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未婚夫,可是太完美了,就有点不真实。 世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呢? 除非他在忍,在让。 来到客卧,云瑾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摸摸依旧平坦的小腹,她想,这孩子长得会像谁? 如果是男孩,她希望像顾谨尧,帅气,硬气,有责任心。 如果是女孩,她希望像苏婳。 她喜欢苏婳那种性格,该软时软,该硬时硬,学识丰富,有内涵,多才多艺,天资聪颖,学什么会什么。 忽然特别想小逸风,云瑾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下楼。 想去看看他。 云瑾轻轻推开柳嫂的房门。 房间只点着一盏小夜灯,灯光浅浅暖暖。 小逸风已经睡着了。 柳嫂正站在窗前梳头发。 云瑾掩上门,食指竖到唇间,朝她“嘘”了一声,脚步极轻地走到小逸风床前,俯身坐在床边厚厚的波斯地毯上,瞅着小逸风静静地笑。 他好可爱。 睫毛长长的,像蝴蝶翅膀,双眼皮闭着都能看出深深的折痕。 皮肤白白的,小脸圆圆。 长得像顾北弦又像苏婳,萌帅萌帅的,聪明又贴心。 云瑾把嘴唇凑到他的袖子上,轻轻亲了亲,又亲了亲。 这房间太暖了,又太安静。 小逸风身上有好闻的奶香。 那香气让人极度放松。 后来,云瑾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柳嫂还以为她在闭目养神,没敢吵她。 她蹑手蹑脚地躺到小逸风另一边。 浑然不知外面的人,找云瑾找翻了天。 苏婳和顾北弦、顾谨尧楼上楼下,各个房间都找遍了,最后才找到这个房间。 顾谨尧动作极轻地走到云瑾面前,一只手伸到她腋下,另一只手伸到她腿弯下,将她抱起来。 抱到楼上时,云瑾醒了。 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看清是顾谨尧,云瑾一愣,随即大喜,“你怎么来了?” “打你手机,没人接。苏婳和弦哥去你房间,没看到你,找了好几个房间,都没找到你的人影,我就来了。”他面孔平静,眼底却是难以掩饰的担忧。 云瑾怔怔盯着他的眼睛,“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们的孩子?” 顾谨尧笑,心里却酸,“担心你和孩子。” 云瑾抬手轻抚他英俊面孔,“阿尧啊,你好像从来都没对我说过,你爱我。” 第701章 爱你云瑾 顾谨尧抱着云瑾的手臂微微收紧,将她放到床上。 俯身把她垂下来的长发,轻轻撩到耳后,他凝视她的眼睛,语气调柔,说:“我爱你,云瑾。” 终于等到了想听的话。 云瑾脸上本能地浮起笑意,心里却没想象的那么激动。 她觉得,顾谨尧这么说,只是为了顺着她,让她开心。 她不知自己怎么了。 怀个孕,突然变得患得患失,很没有安全感,甚至有点悲观。 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本是个阳光、活泼、自信的人。 顾谨尧道:“不早了,睡吧。” “好。” 顾谨尧刚要直起身。 云瑾忽然伸长手臂,揽住他的脖颈,圈着他,生怕他离开。 她微微偏头,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阿尧啊,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喜欢和你做吗?” 明明她在笑,却让人莫名的,有点难过。 顾谨尧心口闷闷的,“为什么?” 云瑾依旧在笑,眼里却含着一点潮湿,“因为只有做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地拥有你。只有那时候,你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紧紧抓着你,让我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我喜欢那种滚烫踏实的感觉,喜欢到近乎痴迷,所以一直缠着你做个不停。我是不是有点变态?” 顾谨尧沉默了。 原以为她只是年轻,精力旺盛,对性事比较贪恋而已。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片刻后,顾谨尧坐下,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抱住,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嘴唇亲吻她发丝,“这样有没有安全感?” 云瑾依恋地埋在他怀里,笑,“有,我没事了,你也睡吧,就睡我身边好吗?” “好。” 他弯腰将她的鞋子脱掉。 云瑾躺下。 顾谨尧帮她盖上被子。 他也脱了鞋,躺在她身边,将台灯关上。 夜色里,他静静凝视她小巧的脸部轮廓,隐隐觉得她不太对劲。 不知过了多久,云瑾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起来。 顾谨尧知道她睡着了。 他低声唤道:“云瑾?” 没有回应。 顾谨尧轻轻掀开被子,下床,走出去。 苏婳和顾北弦的房间开着门,亮着灯,似乎在等他。 听到脚步声,夫妻二人走出来。 苏婳问:“云瑾睡了?” 顾谨尧轻嗯一声。 “她说什么了?” 顾谨尧回:“说她没有安全感。” 苏婳默了默,“和我想得差不多。” “你知道原因?” 苏婳组织了下语言说:“云瑾早慧、懂事,比同龄人通透,且情商极高。她总是下意识地为身边人考虑,为了让身边人心里舒服,她甚至会故意装傻,把自己姿态压低。别人倒是舒服了,负面情绪全压她身上了。这种人表面看起来活泼快乐,其实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快乐。从小,她被亲姐姐打压排挤,挤到外婆家。怕父母夹在中间难做,她故意装作不在乎。好不容易追到喜欢的人,又被准婆婆明里暗里挤兑。怕你夹在中间为难,她将负面情绪独自咽下去,还会反过来笑着安慰你。平时还能撑住,怀孕后体内激素发生变化,她绷紧的那根弦,再也撑不住了,走向另一端。” 顾谨尧微微吃惊。 她说得居然全对。 顿了顿,顾谨尧问:“我该怎么做?” 苏婳说:“尽量让她远离负面情绪,多关心她。不要一听她说‘我没事,我很好’,就觉得她真没事,她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 顾北弦补充道:“多给她点安全感,尤其是细节上,嘴甜一点,但也不要甜得发腻。具体的,你自己把握。实在把握不了的,可以问我。不过我的方法只对苏婳有用,对云瑾不一定起作用。” 顾谨尧点点头,“好。” 苏婳想了想,“太懂事的人,从小就压抑自己的真实需求。大人觉得她懂事,不用操心,对她的关爱就会减少。其实这种人,更容易出现心理问题。像南音那种开心了就笑,生气了就发脾气,有什么说什么,才是正常的。回头我叫上南音,一起开导开导云瑾,让她开心点。” 顾谨尧想说谢谢。 又觉得说了,显得太生分。 冲夫妻俩笑了笑,顾谨尧转身回房。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客卧,顾北弦和苏婳回到主卧。 上床,躺下。 顾北弦关了台灯,忽然感叹道:“你们女人挺不容易。” “你们男人也不容易,社会压力大。” “你怀小逸风时,有云瑾那种心理吗?” “我当时不太严重。你细心,嘴又甜,经常让我哭笑不得。老顾也开始变好了,喜剧演员附身,隔三差五就来我们家演个小品,说个相声。咱妈和爷爷奶奶对我也特别好,还有我养母、我爸妈、南音、鹿宁、沈鸢、柳嫂等等,一堆人围着我转,我都没空抑郁。” 顾北弦道:“云瑾这样,柳忘是个导火索。” 想到柳忘那副做派,苏婳一个头两个大。 恨不得给她手上也黏个瓶子。 沉默了会儿,顾北弦出声,“有一种人就像癞蛤蟆,不咬人,但膈应人。因为醉酒强暴柳忘那件事,我爸妈关系本就降到冰点,柳忘又隔三差五来逼婚。我妈生下南音,出了月子就带她出国了。她骄傲惯了,受不了自己的婚姻里,有人上蹿下跳。现在想来,如果柳忘当年没逼婚,我妈也不至于撇下我出国,一走就是好几年。” 想起顾北弦年幼时受的苦。 苏婳抬手将他拥进怀里,“难为你了,弦弦。” 顾北弦一怔,随即忍俊不禁,“安慰得好,下次请改个称呼,谢谢。” 次日,清早。 顾谨尧回到家里。 一进门,柳忘迎上来,小心地观察了下他的神色。 见他脸上没有怒意,柳忘心里安定下来。 她笑着嗔道:“你和云瑾怎么回事?一个不回家,一个半夜忽然跑出去,害得我一夜没睡好,老是担心你俩出事。” 顾谨尧什么也没说,转身上楼。 去了衣帽间,找出个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柳忘跟过来,身子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你要出差?” 顾谨尧边往行李箱里塞衣服,边回:“带云瑾出去散心。” “无缘无故的,带她散什么心?” 顾谨尧头也不抬,“云瑾心情不好。” 柳忘嗤一声,“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矫情吗?有你这么帅又细心的未婚夫陪在身边,住在这么漂亮的大房子里,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啥事也不干,居然还心情不好?我看她就是闲的。” 顾谨尧语气变硬,“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嘴唇两片刀,杀人不见血。云瑾产前抑郁了,你是导火索。如果她出事,你就是刽子手!” 柳忘觉得他太夸张了! 她不服气道:“我又没做啥,就说了几句话,她至于嘛?我看她就是装的,故意挑拨我们母子关系。” “啪!” 顾谨尧将手里的衣服扔到行李箱上。 他抬眸看向她,眼神清冷,“你也生过孩子,也抑郁过,也曾被人指指点点,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别人?非得把云瑾折磨得像你一样,你才开心?你的机票我已经让人订好了,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我派人把你绑走!” 他语气斩钉截钉,斩断所有退路。 柳忘愣了一下。 慢半拍,她阴阳怪气地说:“儿子大喽,翅膀硬了,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年头,辛辛苦苦养儿子有什么用?小狐狸精勾勾手指头,就把你的魂勾走了,唉!” 顾谨尧忍不下去了。 他深呼吸一声,冷声道:“你比秦姝差的,不只一点两点,即使你有她那样的家世,顾傲霆也不会娶你!” 一句话戳到柳忘的旧伤疤上。 憋得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702章 永远相爱 顾谨尧加快速度将衣服收进行李箱里,又把昨晚去商场刚买的孕妇护肤品等放进去。 他拉着行李箱,迈开长腿下楼。 柳忘小跑着追上他,“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顾谨尧大步如风,头也不回,“这不是你该操心的。别忘记收拾行李,一个小时后,会有人接你去机场。” 走到门前,他拉着门把手,要开门。 柳忘一溜烟跑过去,按住他的手,“我不走!” 顾谨尧剑眉微拧注视着她,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你留下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 柳忘难以启齿。 顾谨尧猜到了,冷笑道:“死心吧,顾傲霆二十几年前就不会娶你,现在更不会!我继父对你那么好,不嫌你有不光彩的过去,也不嫌你带着孩子,娶了你。婚后得知你犯病,他非但没嫌弃你,还心疼你,安抚你,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就凭这些,你也不能身在曹营,心在汉!” 柳忘皱眉,“我是你妈哎,你是我生的,为什么老是向着外人?” “因为在我浑身是伤时,是我继父送我去最好的医院植皮、看病,精心照料我,陪着我,鼓励我,拿我当亲儿子疼爱。就凭这些,我记他一辈子好。如果你敢伤害他,别怪我大义灭亲!” 柳忘呆住。 像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顾谨尧。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这个儿子是她亲生的吗? 为什么性格和她一点都不像? 小半晌,柳忘才出声:“你不懂我,你不懂,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 顾谨尧下颔微抬,“放纵是能让人短暂快乐,但是带来的后果无法想象,所以做人需要严格的自我约束。如果你不想和我继父过下去,就净身出户。离婚后,再去找你想找的,但是不要打顾傲霆的主意。他瞧不上你,你也不是他的对手。三十年前,他就可以悄无声息地让你在这个世上消失,可他没有。不是他人傻钱多,也不是他软弱可欺,而是他们那个层次的人,有他们做人的底线。不要试图去挑战他们的底线,一旦触及底线,到时谁也救不了你。”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 念及母亲以前经历实在凄惨,也不忍戳她伤疤。 可今天实在是忍无可忍! 顾谨尧一根根掰开柳忘的手指,拉起行李箱,扬长离去。 开车来到拍卖行。 把手头工作急需处理的处理一下,其他的安排手下人去做。 安排好已到下午,顾谨尧去苏婳家接上云瑾。 因为她怀孕了,不方便去太远的地方。 顾谨尧就开车带她去城郊附近的一家山庄。 要两个多小时的路程。 路上,云瑾一改往常的活泼,变得十分安静。 她偏头盯着车窗外,静静看着夕阳从灼红到浅紫,一点点向道路远方伸延而去,最后消失在一排排馒头状的山丘之后。 偶尔有靠近道路的村庄,在迅速后移的小树中,凸显出来。 烟囱耸出屋顶,炊烟袅袅。 那是一个个男人和女人组合的家庭,不知道他们幸福吗? 以前她觉得追到顾谨尧,就是幸福。 可现在,她情绪有点复杂。 两个多小时后,顾谨尧将车子开进一处僻静的山庄里。 虽是里面装修得很别致。 龙亭水榭,曲径通幽。 到晚饭时间了,顾谨尧要了几道山庄的特色菜。 其中有一道霉千张炖猪脚,云瑾觉得很好吃。 顾谨尧道:“小时候吃过,更好吃,现在原材料都变了,猪几个月就出栏,豆腐也冷冻过。” “真的很好吃。” 顾谨尧不知她是说真话,还是不想让他扫兴,便给她夹了一块猪脚,“好吃就多吃点,我派人把我妈送走了。” 云瑾正咀嚼的嘴停下来。 过一秒才又动起来。 咽下后,云瑾表情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们母子俩闹矛盾了。” 顾谨尧忍不住心疼她。 他抬起手臂伸到桌对面,轻抚她脸颊,“以后不要总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学着像南音那样,不开心就发脾气,想吵就吵,想闹就闹,不要憋在心里。这件事是我妈不对,她吃过太多苦,心理有些扭曲。经历是值得同情,但是我们所有人都对她不薄,她还那么过分,就是她的不对了。” 云瑾眼底有亮晶晶的泪,溢出来。 她笑着抹了下眼角,“谢谢你,是我太矫情了。” 顾谨尧扯了抽纸将她的眼泪一点点擦干净,“想哭就哭,不要一边哭一边笑。我是你爱人,不需要你讨好我,也不要害怕我会离开。我是那种不会轻易动心的人,一旦动心,就很难收心。当时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先走肾,要先走心,慢一点,更稳当。” 云瑾笑着嗯一声。 吃罢饭后,顾谨尧牵着她的手,在山庄里溜达。 途经一处秋千。 云瑾脚步停下,盯着瞅了几眼。 顾谨尧问:“要坐吗?” 云瑾摇摇头,“怀孕前三个月是危险期,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我扶着你,放心。” “不用了,我就是想起小时候。有次周末,我妈带着我和姐姐去游乐场玩,我突然想坐秋千。那天人特别多,就剩一个秋千了。我跑到秋千上坐下,开开心心地摇起来。姐姐突然也要坐,妈妈喊我下来,让姐姐坐一会儿。那时我年纪小,玩心大,不肯让。姐姐就哭个不停,妈妈很生气,训斥我。” 她仰头看向顾谨尧,笑,“其实是特别小的事,很多家庭都会有这种事。可我不知怎么的,一直记到现在,我是不是很小心眼?” 顾谨尧将她拥进怀里,“以后不用让了,你在我这里独一无二,没人会跟你抢。” 云瑾笑了。 笑容在湿漉漉的大眼睛跳跃。 她喜欢“独一无二”这个词。 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事事迁就。 哪有人喜欢被人处处压一头呢。 散了半个小时的步。 两人回到房间。 卧室布置得很温馨,像家庭式的,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洗过澡后,两人倚在床头上坐着。 顾谨尧偏头凝视云瑾,“把眼睛闭上。” “怎么了?” “听话,闭上眼睛。” 云瑾轻轻闭上眼睛。 顾谨尧从枕头下摸出个外观精美的酒红色丝绒首饰盒,打开,取出一根项链,戴到云瑾的脖子上。 “可以了。” 云瑾睁开眼睛。 顾谨尧递给她一个镜子,“看看喜欢吗?” 云瑾接过镜子照来照去,脖子上是一串白金项链,中间镶嵌着一块超大的心型蓝色钻石,设计唯美。 奢华蓝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超级漂亮! 顾谨尧道:“这是稀有蓝钻,和送你的订婚戒指是同一块钻石上切下来的,心情有没有好点?” 云瑾弯起大眼睛,冲他甜甜一笑,“好多了。” “镶嵌钻石的白金上有刻字,你看看。” 云瑾捏起钻石小心地查看,最后在白金钻托上,找到一行小小的英文字母:jinjinloveforever。 谨瑾永远相爱! 云瑾捧着钻石,喜极而泣! 第703章 别具一格 顾谨尧抽了纸帮云瑾擦掉眼泪,语气宠溺,“怀孕后,我们瑾瑾快变成小水人了。这样就对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要压抑情绪。在我面前,你可以绝对放松。” 一瞬间,云瑾觉得这个男人爱对了。 对得起她的八年暗恋,将近两年的苦追。 她笑中带泪看向他,“谨瑾,你名字带谨,我名字也带瑾,咱俩天生一对呢。” “是啊,天生一对,牢牢锁死。项链早就准备好了,原本打算让你在婚礼上戴,现在提前送给你。” 他捏捏她秀挺的鼻子,“开心点,否则我和顾纤云都会心疼你。” “我现在很开心。” “是真开心,还是不想让我扫兴,故意说开心?” 云瑾鼻尖泛着淡淡的粉红,“是真开心。” 她抱住他,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大眼睛湿得像湖水,“我爱你,阿尧。” 顾谨尧拉她在自己腿上坐下,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把她抱得小小软软,像个孩子,“其实我对你的爱,并不比你对我的少。只是我不擅于表达,总觉得‘爱’这么神圣的东西,要深埋在心底才虔诚,而不是成天挂在嘴上。说太多了,会显得不值钱。” “可是我想听。” “好,那我以后每天都对你说。” 云瑾拿额头轻轻蹭着他高挺的鼻梁,“你真好。” “几句话就这么满足?” “你为我做的一切,都好。” “因为你值得。” 夜里,云瑾戴着项链入睡。 舍不得摘。 不止因为项链昂贵稀有,更因为上面刻的字,jinjinloveforever。 forever让她有安全感。 顾谨尧起先是抱着她睡的,等她睡着后,他往旁边挪了挪,中间空出距离。 怕自己睡沉了,不小心碰到她腹中胎儿。 谁知睡着睡着,一具柔软芳香的身体滑进他怀中。 顾谨尧本能地清醒,见滑入怀中的是云瑾。 夜色里,她修长的身体蜷成一团,像婴儿盘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紧紧贴在他身上。 顾谨尧抱住她,唇角溢出一丝薄笑。 怀孕后的她和先前判若两人。 以前的她独立自主,活泼开朗,什么事都不让人操心,如今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后知后觉,顾谨尧才发觉,他和云瑾其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他自小没有父爱,母亲则怨气冲天,有和没有差不多。 云瑾也没在父母身边长大。 他们都是外婆养大的。 缺爱的人心思会比常人敏感,又因为经历相通,所以云瑾才能真真正正走进他心里。 第二天,阳光晴好。 吃过早餐后,顾谨尧带着云瑾在山庄里散心。 山庄很大,占地几百亩。 因为不是休息日和节假日,游客并不多,三三两两,稀稀落落。 北方的初冬,风景不如其他三季,除了一些常青树木,就是光秃秃的树,花花草草都已枯黄。 不远处,一些粗大的柿子树上残留着没摘的柿子。 黄澄澄的,给这苍白的冬天,添了点鲜活。 云瑾盯着那柿子多瞅了两眼。 顾谨尧问:“喜欢?” “听说被霜打过的柿子特别甜。” 话音刚落,顾谨尧手划到腰间,摸出匕首。 只见眼前银光一闪,紧接着他身形倏地来到柿子树下。 下一秒,几只橙色的柿子,已经落入他手中。 云瑾惊得嘴巴张成“o”型。 还没反应过来,顾谨尧已经回到她身边。 前后加起来,也不过眨眼之间。 速度快得像闪电。 顾谨尧从四个柿子中挑出一个完好的,没坏也没有虫眼的,把柿子剥去皮,递到云瑾手中,“吃吧。” 云瑾接过柿子,笑得甜甜的,眼里星光闪烁,“你这是神速啊,神仙一般的速度。你要是进我们击剑队,所向披靡,天下无敌,就没我们这些凡人什么事了。” 顾谨尧扬唇,“所以身手这么好的爱人陪在你身边,你有安全感了吗?” “有了,有了,很有。”云瑾轻咬一口柿子,“好甜,甜得沁心。” “柿子性寒,吃一个就可以了。” “好。” 云瑾回头,见身后无人。 她把顾谨尧朝旁边的大树后一推,紧接着咬下一口柿子,踮起脚尖,喂进他嘴里。 顾谨尧还是不习惯被人喂,但不想让云瑾不舒服,便咽了下去。 云瑾微微偏头,“这不是普通的柿子,是爱情柿,好吃吗?” “好吃。” “我好吃,还是柿子好吃?” “你。”想到顾北弦说嘴要甜,顾谨尧顿一下,又说,“你比柿子更甘甜多汁。” 云瑾笑得梨涡深深。 情话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却能让人心情愉悦。 一只柿子吃完,两人漫步往前走。 来到一汪人工湖前。 湖水清澈泛冷,初冬的阳光洒落在水面上,漾起浅浅碎金。 几对身形优美的白天鹅浮在湖面上。 画面宁静唯美。 云瑾目光忽然被湖心的一对天鹅吸引。 只见那对白羽胜雪的天鹅浮在水面上,互相对视,修长的脖颈比成爱心的形状。 隔着远远距离,都能感觉到爱意。 云瑾瞬间被秀到了。 吃了好大一碗狗粮。 顾谨尧道:“这个姿势表明这对天鹅已经结成了终身伴侣。人人都说鸳鸯专一,却不知雄鸳鸯只在蜜月期专一,一旦雌鸳鸯产了卵,雄鸳鸯就会玩失踪,让雌鸳鸯成为单亲妈妈。等到次年求偶季节,雄鸳鸯会改去追求其他雌鸳鸯,且同时追求多只雌鸳鸯,全面培养重点选拔。天鹅才是最专一的生物,如果其中一只死去,另一只就会一直独自生活下去,直至死亡。” 云瑾听得呆了,“原来雄鸳鸯是个渣男,公天鹅才是好男鹅,长知识了。” 顾谨尧偏头凝视她清秀的侧脸,极认真地说:“我会做你的公天鹅,和你一生一世一双鹅。” “一生一世一双鹅?”云瑾哭笑不得。 头一次听到这么奇特的情话。 直男的情话,果真别具一格。 但是,她好喜欢! 心不自觉瘙痒起来,一派浓浓的情味像拔开了瓶塞,喷然而出,涌入心间,渐渐在全身蔓延。 这一刻春色满园,一眼望去,人生如锦! 第704章 一胎两宝 在山庄待了两天。 云瑾一直绷着的心情,渐渐放松。 两人返回日月湾。 一进家门,云瑾眼前一亮,只见客厅一角摆着个大而漂亮的秋千,确切地说是吊篮。 白色鸟巢状的吊篮,上面鲜花缠绕。 吊篮里铺着淡粉色的坐垫,和配套抱枕。 粉粉暖暖,温馨甜美。 云瑾又惊又喜,“秋千!” 顾谨尧道:“让助理订了加长加大的,你可以躺在上面看书,看电视。” “你什么时候安排助理去做的?” “前天晚上回来,你去洗澡时,我打电话安排的。” 云瑾仰起头,拿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我男人这么浪漫。” 顾谨尧一直觉得自己和浪漫无缘。 没想到小小举动,就能让她如此开心。 她真的很容易满足,几句甜言蜜语,一些暖心小细节,就能让她乐得颠颠的。 只是他分辨不出,她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 可能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从小一直装开心,装快乐,装着装着,就习惯了。 顾谨尧微启薄唇,“你去阳台看看。” 云瑾抬腿来到阳台。 阳台居然也装了秋千。 她刚要说话,顾谨尧道:“再去楼上主卧和书房看看。” 云瑾抬脚就往楼上跑。 顾谨尧提醒道:“慢点,小心肚子里的顾纤云。” 云瑾这才放慢脚步。 推开主卧室的门,云瑾发现这里的吊篮比楼下客厅的更大更结实,可以躺两个人的那种。 幸亏卧室足够宽敞,否则都盛不下。 云瑾幻想了下和顾谨尧一起躺在上面的画面。 想着想着,脑子里情不自禁浮出不可描述的画面。 云瑾耳红心跳,偏头瞅一眼顾谨尧。 见他俊毅面孔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点不自然。 云瑾暗道,果然是个闷骚男,和她想一块去了。 只可惜肚子里有货,不方便实战。 顾谨尧手握成拳递到唇边,轻咳一声,“楼上露台还有,你平时可以坐在上面喝茶,晒太阳。阳光房也装了秋千,你可以坐在里面赏花。楼下小花园里装的是你在游乐场见的那种,装了六个。等以后生了顾纤云和顾骁,你们娘儿仨一人坐俩,不用争也不用抢。” 云瑾心里又酸又甜,说不出的感动。 刚要去顶楼看。 顾谨尧拉住她的手,“再爬楼该累了,抽空再去看吧。以后再看到秋千,要想起我,把小时候的不快全忘了吧。” 云瑾心里的感动汹涌而来,像澎湃的大海! 因为一句不经意的话,他居然为她做了这么多!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动。 如果放在从前,她要把他按到身下,狠狠欢好,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表达她的爱意。 可现在怀着孕,不能做那种激烈的事。 想了想,云瑾踮起脚尖,重重啄了顾谨尧的唇一口,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我男人突然变得好甜啊,甜尧。” 顾谨尧勾起唇角。 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么“可爱”的名字挂钩。 手机忽然响了。 云瑾拿起来看了眼,是母亲打来的,按了接通。 云太太说:“瑾瑾,听你外婆说你怀孕了?” “对,刚怀一个多月。” “怎么不告诉我?” “想等三个月后胎相稳定了,再告诉你,怕你们担心。” 云太太心里酸溜溜的,“你这孩子,我是你妈啊,你告诉外婆,却不告诉我。” 云瑾不知该怎么接话,便默然不语。 言多必失,怕说多了,会带出些怨气来,她不想做柳忘那样的怨妇。 安静片刻,云太太又问:“你在家吗?” “在家,我休产假了,等孩子大点再归队。” “晚上我过去看你。” “你要是忙,就不用过来了,阿尧把我照顾得很好。” “再忙我也要去看看你啊,你是我怀胎十个月生下的女儿。” 云瑾笑了,笑中带酸。 她缓缓抬手捂住眼睛。 以前假装不在乎,也不去介意,装着装着,好像就真不在意了。 可是怀孕后,情绪变得敏感,不知怎么的,有时候只言片语,都能让她触动。 客套几句,云瑾轻划屏幕,挂断电话。 深吸一口气,她对顾谨尧说:“如果我生了俩孩子,一定会一碗水端平。懂事的那个,也要多给她一些关爱。懂事的那个,其实是最惹人心疼的,因为太懂事,一直被大人忽略。” 顾谨尧心里骤然一疼。 他抬手将她拥进怀里,抱得很轻很柔,像抱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想,以前是她温暖他,现在换他来温暖她。 当晚,云太太来了,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云恬。 看到云恬,云瑾表情微微一怔,明显不自然。 对这个姐姐,她是又忌惮又不喜欢。 可是骨肉亲情摆在那里,父母摆在那里,又不能和她彻底撕破脸面。 云太太察觉她的不自在,解释道:“我和司机拎着东西上车,你姐姐正好回来,看到了,非要和我一起过来。说她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很想你。” 云瑾脸上笑着,心口却有点堵。 顾谨尧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意思是有他,别担心。 几人走到客厅沙发前坐下。 新请的佣人,给两人上咖啡。 顾谨尧去厨房做饭。 佣人新来,插不上手,只能跟在他后面打下手。 食材是早就提前备好的,硬菜和汤也提前炖上了。 很快,顾谨尧便端出来六菜两汤,色香味俱全。 四人上桌用餐。 云恬拿筷子夹了一块狮子头,尝了一口,连呼好吃。 她看向顾谨尧,满眼的爱慕藏都藏不住,“瑾瑾的命可真好,找了你这么完美的男人。个子高长得帅,生意做得好,能文能武,还做得一手好菜。上得厅堂,下得了厨房,守得住寂寞,创得了辉煌。这样的男人,百年难得见一个。” 云瑾搭在腿上的手微微蜷起。 防备之心油然生起。 顾谨尧手伸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对云恬说:“是我命好,找到云瑾这么好的女人。个高长得漂亮,懂事善良,性子通透,心细人暖,能击剑能拿金牌,心有大爱,为国争光。” 云恬垂下眼睫,黯然神伤。 她明明比云瑾优秀更多。 聪明美貌,精明伶俐,经商手腕远胜过同龄人,却没吸引到像顾谨尧这种优质男。 吸引的要么是浪荡公子哥,要么是靳帅那种二哈男,要么就是一群臭屌丝。 倒是也有几个成功商人,但都是些四五十岁开外的,要么离异,要么丧偶,给她提鞋,她都嫌老。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云太太瞥她一眼,“瑾瑾怀孕了,你要拿出当大姐的样子。” 意思是,该收心的收心,不要想三想四。 云恬闷闷道:“知道了。” 接下来,她收敛了很多,只安静吃菜,话都不再说一句。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谨尧不时给云瑾夹菜,“多吃点。” 云太太心有愧意,也不时给云瑾夹菜,一改平常的简练,絮絮叨叨地向她嘱咐一些怀孕的注意事项,俨然一个步入更年期的慈母。 云瑾一一听着,并不嫌她唠叨。 她渴望母爱,就像龟裂的田地,渴望甘霖,再多都不嫌多。 这让云恬很不舒服,觉得母亲太偏爱云瑾了! 怀孕有什么了不起? 是个女人都会怀孕,至于因为怀个孕,就把她捧得高高在上吗?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顾谨尧陪云瑾去做产检。 要做b超,排除宫外孕。 因月份太小,做b超要憋尿。 云瑾不停喝水,喝到想吐。 顾谨尧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暗暗决定,就生这一胎。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一个就够了,生完就去做结扎手术,省得云瑾再意外怀孕。 尿憋好了。 云瑾走进b超室。 轮到她时,她脱掉鞋子,躺在b超床上,把上衣撩起来。 耦合剂抹上,医生拿探头在她小腹上划来划去,边划边对助理说一些专业术语。 有些云瑾听不懂,但是她听懂了两个字:双胎! 双胞胎! 一胎两宝! 云瑾开心得心花怒放! 比中了千万彩票还高兴! 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下的床,怎么出的b超室,云瑾高兴得晕晕乎乎的,像喝醉了酒一样。 顾谨尧迎上去,盯着她眉眼弯弯,乐成花的小脸,调侃道:“云瑾瑾同学,你这怀孕后情绪起伏有点大啊,要么大悲,要么大喜。说说看,是什么喜事?” 云瑾小脸一歪,“你猜。” 顾谨尧想了想,“怀了只凤凰,还是一条龙?只要别怀哪吒,我都能接受。” “跟我来!” 云瑾神神秘秘地将拉他拉至无人处,忽然啪地立正,秀气的小脸一脸严肃,“回顾甜尧同志,云二瑾携顾纤云和顾骁前来向您报到!” 顾谨尧一怔,“你怀了双胞胎?” “对,我怀了双胞胎!万分之几的概率被我碰上了,比中彩票还难。” 顾谨尧被这惊喜砸得小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弯腰一下子将云瑾打横抱起来,就朝出口走去! 他要把这惊喜告诉顾北弦,告诉苏婳,告诉顾峥嵘,告诉秦姝,告诉顾傲霆,告诉南音,告诉秦野! 他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要当爸爸了,且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第705章 说翻就翻 顾谨尧面色平静,心情却激动万分,一路公主抱,抱着云瑾,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云瑾揽着他的脖颈,笑道:“不累吗?我这么大的个儿,快放我下来吧。” 顾谨尧不以为然,“别说抱你了,等俩孩子出生了,我抱你们娘儿仨都轻而易举。” 云瑾朝他竖起大拇指,“我男人就是棒!” 顾谨尧笑而不语。 初冬的阳光温暖晴好,洒在两人身上,像给他们镶了一道柔光。 男人高大英俊,女人高挑秀美。 走在路上,十分亮眼。 惹得众人纷纷驻足观望。 云瑾并不害羞,落落大方,任由人看。 有人认出她,拿手机对准他俩拍照,好发朋友圈和微博。 顾谨尧留意到了,提醒道:“把口罩戴上。” 云瑾盈盈一笑,“不用,拍就拍吧,我又不靠粉丝吃饭,也不打算进军娱乐圈。我找了如此完美的男人,还怀了一对双胞胎,被上天如此眷顾,巴不得昭告天下。” 顾谨尧扬唇淡笑。 觉得她滤镜开得太大。 他明明缺点一大堆,她却老是觉得他完美无缺。 可能人在相爱的时候,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很难保持客观。 俩人出了医院,来到车前。 顾谨尧把云瑾轻轻放进车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怕手机辐射到她腹中胎儿,他没上车,站在离车三米远的距离,打电话。 先打给顾峥嵘。 顾谨尧身姿站直,恭恭敬敬地说:“爸,您要做爷爷了,云瑾怀了双胞胎。” 安静几秒。 手机里传来顾峥嵘爽朗的笑声,“这是好事啊,好事!爸爸俩孩子,最担心的就是你。如今你有妻有子,爸爸心里揣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你们打算在京都领结婚证,还是回加州领?” “在京都吧。” 顾峥嵘应了一声,“需要什么资料给爸爸打电话,我派人给你办。” “谢谢爸。” “峥嵘拍卖行给你了,作为你们的结婚礼物。我让助理明天动身过去,办理过户手续。” “我不要,有股份分红足够了。” 顾峥嵘嗔道:“你是我儿子,又不是外人,不要,爸爸可生气了。爸爸老了,要那么多财产没有用,以后还不都是你和你大姐的?早给晚给都一样。本来加州这边的生意,打算让你和你姐一起打理的,结果你执意要回京都。我在京都那边还有几处产业,都给你吧,这次让助理过去,一起把手续办了。” 顾谨尧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暖意,“谢谢爸。” 顾峥嵘笑,“你和云瑾好好的,你们过得开心,爸爸就放心了。” 顾谨尧眼底蕴起一片潮气。 沉默了会儿,他深呼吸一声,“如果和我妈过得不开心,就离婚吧,别迁就她。” 顾峥嵘默然许久,笑道:“当年我投资接连失败,资金周转不开。你妈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把她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我用,只留了你的医药费。我发妻去世后,身边并不缺向我示好的女人,可她们都想方设法从我这里套钱。你妈是唯一一个,主动拿钱给我的女人。就凭这一点,我愿意包容她所有缺点。再说我也并非完人,你妈肯定也在迁就我。婚姻就是夫妻双方互相包容,互相迁就。” 顾谨尧不再说什么。 虽然母亲是亲的,可他却觉得她配不上顾峥嵘。 刚嫁给顾峥嵘时,母亲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百般讨好,装得温柔贤淑。 这几年地位稳了,母亲性格渐渐变得乖张起来,对顾峥嵘也越来越没有耐心。 把手机收起来,顾谨尧上车,发动车子。 回到日月湾。 把云瑾安顿好。 顾谨尧给顾北弦打电话,“晚上带苏婳和小逸风来我家,有喜事要宣布。” “什么喜事?” “是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顾北弦勾唇,“你小子还学会卖关子了。” “我是近朱者赤,近你者黑。” “你这都是青出于蓝了。” “晚上见。” 当晚,顾北弦带着苏婳和小逸风来了。 顾谨尧亲自泡茶招待。 袅袅茶香中,顾谨尧正襟危坐,郑重宣布道:“云瑾怀了双胞胎,顾纤云和顾骁都有了。” 苏婳惊喜又羡慕! 她怀个孕历尽千辛万苦,又是试管婴儿,又是人工受孕的,费那么大劲儿,才怀了一个。 云瑾意外怀孕不说,还一怀就是俩。 顾北弦一言不发站起来,朝阳台走去。 苏婳把小逸风交给顾谨尧,跟上去。 见顾北弦英挺面孔微微绷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苏婳抬手捏捏他的腰肌,“这么大的喜事,你怎么是这种反应?” 顾北弦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按着额角,“我比阿尧差哪了?哪哪儿都不差吧。我那么用心,那么努力备孕,一百零八种招数全用上了,结果你才怀一个,还是人工受孕。” 苏婳哭笑不得。 这男人好胜心太强了。 苏婳道:“是我的原因,我子宫有问题,地不好,不关种子的事。生双胞胎要看基因,云瑾她妈和她姨妈是双胞胎,有遗传基因,我家没这个基因。” 她抬手摸摸他英挺下颔,“好了,快回去坐吧,要不阿尧和云瑾该多想了。” “那你夸夸我。” 苏婳回头见没人朝这边看。 她拉起顾北弦的手,弯着漂亮的秋水眼,忍着肉麻,低声夸奖道:“我们家弦弦子最棒了,人帅活好,嘴甜心浪,浪起来,无人能比。神仙见了都得甘拜下风,阎王爷碰到你,也得向你求教。” 顾北弦忍俊不禁,“夸得好,下次请换个方式。” 夸得太过了,有点假,不过这话他不敢说。 返回客厅。 见云瑾揽着小逸风的小肩膀坐在吊篮上。 顾谨尧站在吊篮旁边,帮两人轻轻摇着。 看起来十分和谐,像有爱的一家三口。 苏婳恍然有种替他们养儿子的感觉。 云瑾温柔地摸着小逸风的头发,说:“小女婿,岳母肚中有俩宝宝,是你小媳妇和你小舅子,惊不惊喜呀?” “小媳妇”这个词,小逸风天天听云瑾说,多少知道点。 可是“小舅子”超出了他的认知。 小逸风正是求知欲强的年纪。 他仰起小下巴,奶声奶气地问:“小舅子,是什么?好玩吗?” 云瑾笑道:“小舅子就是小弟弟,很好玩的,等他出生了,陪你一起玩。” 一听好玩,小逸风激动了,“我不要小媳妇,要小弟弟,小弟弟在哪?” 他从吊篮下爬下来,迈着小腿腿四处找起来。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惹得众人大笑出声。 娃娃亲的小船,说翻就翻。 第706章 放手成全 挨到周末。 云瑾要去商场,买孕妇必需品。 她没有经验,约了苏婳一起。 两人在保镖的陪同下,来到五楼孕婴专区。 苏婳不着痕迹地打量云瑾几眼,问:“心情好些了吗?” “好多了,阿尧带我去散了两天的心,婆婆也走了。” “心里有疙瘩当场就解开,别窝着。本来怀孕就辛苦,干嘛还要委屈自己?情商高是好品质,但也分人。对那种故意打压你,故意让你心里不舒服的,该怼就怼,怼不过就找我和南音。不能惯着她们,否则她们会以为你好欺负,以后会变本加厉。” 想起自己的亲姐姐云恬,云瑾感慨万分。 但凡她有苏婳一半好,她也不至于被挤到外婆家,更不会孕期抑郁。 云瑾朝苏婳身边靠了靠,挽起她的手臂,一副大鸟依人的模样,“姐,你要是我亲姐该有多好?” “一样,做不了亲姐,我们做亲家。” “我们家顾纤云有福了,遇到你这么好的婆婆。” “我婆婆也好,有她做榜样,我应该差不到哪里去。感谢我妈,我还在娘胎里,她就帮我指腹为婚,找了个好婆婆。” 虽然幼时经历匪夷所思,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走到一处孕婴品牌前,云瑾从衣架上拿起一件孕妇装,手指轻抚面料,试探手感。 接连选了几件。 一抬眼,云瑾瞥到不远处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高高长长的个子,穿一件黑色短款皮夹克,腿上是一条做旧的牛仔裤,穿一双拉风的白色限量版运动鞋。 再看脸,年轻倔强,帅而不羁。 是靳帅。 他居然也在选孕妇装。 手里摸着孕妇装,眼睛却朝她们这边偷瞄。 云瑾察觉到了,很淡地笑了笑。 被发现了,靳帅不再躲着,干脆朝她们走过来。 视线在云瑾小腹位置划过,他抬手摸摸后脑勺,眼神有点尴尬有点复杂,嘴上却说:“听说你怀孕了,恭喜!” 云瑾神色微微一顿,“你听谁说的?” “听小矮姐,啊,就是云恬,她告诉我的。” 这在云瑾的意料之中。 估计云恬又想拿靳帅当枪使。 云瑾扫一眼靳帅手里提着的一件粉色孕妇毛衣裙,“你女朋友怀孕了?” 靳帅眼神躲闪一下,“没,我哪有女朋友。最近一直在追云恬,那家伙居然拿我当备胎。我堂堂靳家二少,世界奥运冠军,年轻帅气多金,个高腿长劲大,幽默风趣可爱,还洁身自好,居然沦为她的备胎,你说气不气人?” 云瑾无言以对。 慢半拍,她才开口,“既然她对你没意思,就撤吧。成年人了,拿得起放得下。” “不放,追不上你就罢了,对手太狡,啊,不,你男人太强。要是连云恬都追不上,那我靳帅这张帅脸往哪搁?” “我姐眼光奇高,追她很难的。” “不说她了。你别逛太久,会累,不要仗着自己是运动员,体力好,就不当回事。” 云瑾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执拗得有点不可理喻的靳帅,居然也有这么暖的一面。 她笑道:“谢谢。” “走了!” 靳帅将手里拎着的粉色孕妇裙,往肩上一扔,拽拽地往前走去。 走出去几步,他忽然回头,对云瑾说:“不是我输了,我只是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也不想伤害你,更不想让你恨我。” 那不甘心,放不下,又不得不放的表情。 让云瑾看得呆住。 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复杂的情绪。 这一刹那,她觉得靳帅成熟了不少。 平心而论,他这个人,虽然偏执冲动,做事不顾后果,容易被人利用,但优点也是有的,比如热血,仗义,性子单纯。 小插曲过后,云瑾和苏婳继续挑选。 云瑾挑孕妇装和孕妇用品。 苏婳则给小逸风选衣服。 买好东西,交给保镖拎着。 一行人乘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司机早已经把车开到电梯口等着。 保镖将后备箱打开,把买的东西放进去。 苏婳和云瑾刚要上车。 突然从不远处的墙角暗处,窜出来一道身影! 那身影跑得太快! 眨眼间就冲到了车前! 电光石火间! 苏婳本能地伸手将云瑾拉进怀里护着! 云瑾则下意识地护住肚子! 保镖迅速冲到二人面前,将她们团团围起来! 来人手里拎着十几个颜色各异的纸质包装袋。 众人盯着他手里的包装袋,包装袋是高档品牌才有的,且是孕婴品牌。 来人摘掉头上戴的黑色棒球帽,露出年轻倔强的眉眼。 居然是靳帅! 云瑾长长松一口气,怪道:“你搞什么?突然冲出来,我们还以为是恐怖分子,包装袋里装的是炸药吗?” 靳帅扬了扬手里的包装袋,“你怎么知道这里装的是炸药?不只有炸药,还有手雷,ak47,原子弹,导弹。” 这一听就是开玩笑的。 云瑾不以为意,“你能正经点吗?” 靳帅这才说:“给孩子买了点东西,怕你拒绝,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你放心,衣服和玩具上没抹药。如果我对你孩子有半点歹心,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下雨被雷劈死,喝水被水呛死,吃饭被饭噎死……” 云瑾抬手往下压了压,“别说了,别说了,我替孩子们谢谢你。” 靳帅一怔,“孩子们?你怀了几个?” “俩。” “真好,羡慕你男人,嫉妒,恨。算了,不恨他了。” 靳帅把十几个超大的包装袋放进后备箱,转身就走,步伐又疾又快,恣意不羁。 走着走着,视线渐渐模糊。 他抬手抹了把眼角。 九年暗恋,就这样被迫仓促收场了。 找到自己的车子,上车。 靳帅啪地一下摔上车门。 趴到方向盘上。 闭着眼睛,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 他就保持这个姿势,趴了很久。 久到外面天都黑了。 黑压压的悲凉,将车子塞得满满的。 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觉得挫败,孤独,难过,仿佛被所有人都抛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 手机忽然响了。 靳帅头也不抬,伸手摸到手机,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云恬的声音,“在哪?” 靳帅哑着嗓子回:“商场。” “在商场待了一整天,你打算住那里?” 靳帅嗯一声。 云恬问:“见到瑾瑾了?” “见到了。” “她怀孕了,你开心吗?” 靳帅深吸一口气,“小矮姐,我决定彻底放下云瑾了。” 云恬暗骂一声“蠢货”,嘴上却嗔道:“这么容易就放下了,看样子你对她的爱,也不深嘛。” 靳帅直起身,“像你这么自私的人,当然不懂,有一种爱,叫放手成全。有一种爱,是看着她幸福,你比她还幸福。” 云恬啧一声,“单细胞的傻瓜,居然也有这么复杂的思维,太阳今天从西边出来了吗?” 靳帅冷哼一声,“所以单细胞的傻瓜,和你这种自私的心机女最配!你等着,我今晚就去爬你家墙头,赖你床上不走了!” 第707章 掏心掏肺 云恬被靳帅膈应到了。 她嗤笑一声,“真是个被下半身支配的傻大个,除了会打嘴炮,你还会什么?” 靳帅面无表情,“还会打真炮。” 云恬皱眉,“你恶不恶心?” “我说的真炮,是鞭炮的炮,炮弹的炮!你自己满脑子屎,怪我吗?我再怎么差劲,也比某些人嘴上说得蜜里调油,实则阴险狡诈,拐着弯伤害自己亲妹妹强。虎毒还不食子,云瑾的孩子是你亲外甥,你居然想借我的手除掉,简直毫无人性!丧尽天良!头顶上长疮,脚底下化脓,坏透了!” 云恬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我只是告诉你,瑾瑾怀孕了,其他什么都没说!脑子有病赶紧去治,别拖到晚期死路一条!” 靳帅冷笑,“你心里怎么想的,自己清楚。我他妈当初脑子进水了,居然被你怂恿了!” 云恬怒道:“蠢货!白痴!活该你追不到云瑾,一辈子单身!” “你这个烂透了的黑心萝卜,谁要你谁倒霉!” “是哪条狗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穷追不舍的?” “我不过是无聊,随便逗逗你罢了,还当真了?自作多情!别伤害云瑾,如果再欺负她,我不会放过你!”靳帅挂断电话。 云恬盯着手机,胸口剧烈起伏。 被气到快要窒息。 胃都开始疼了。 本想让这条“狗”去咬人,没想到“狗”叛变了,反咬她一口! 真是只喂不熟的蠢狗! 平息了很久,云恬才将怒火压下去。 她拿起手机,拨通云瑾的号码,把笑搁在话音里,“瑾瑾,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云瑾淡淡道:“我很好。” “我发现靳帅还是很喜欢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你。他隔三差五就向我打听你的消息,我不小心说漏嘴,把你怀孕的事,告诉他了,你不怪我吧?” 云瑾很淡地笑了笑,“请继续。” 云恬噎住,琢磨了下她的心思,继续说:“靳帅替你开心,说你幸福,他就幸福。以前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挺大气,可惜你俩没成。如果能成,也是一桩良缘。” 云瑾意味深长道:“他是逐渐成熟,有的人却越来越下作。” 云恬一愣,“你说谁?” “自己存的什么心思,自己清楚。以前看在爸妈的份上,我懒得说。我不说,并不代表我傻,只是不想计较,请好自为之。” 云瑾挂了电话。 云恬气得脸都歪了! 云瑾长长吁了口气。 直接怼的感觉真爽,至少心口不堵了。 把手机放到茶几上,云瑾走到吊篮上坐下,拿起一本厚厚的《国家宝藏》看起来。 她想多了解一些古董知识,好和顾谨尧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苏婳那么优秀,她比不过,就尽量缩短差距吧。 看了几页,忽听门外传来指纹开锁的声音。 是顾谨尧回来了! 云瑾噌地从吊篮上下来,趿拉着拖鞋就朝门口快步走去,边走边喊:“阿尧,你回来了!” 顾谨尧开门,进屋。 就看到云瑾三步并作两步,朝自己走来。 他身形一晃,倏地闪身来到她面前,搀扶住她,“你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前三个月能少动就少动。” 云瑾笑,“你太夸张了,医生说可以适量运动,没让一动不动。我是运动员,身体素质不差。我很多队友,怀孕了依旧健身,跑步游泳都不在话下,有的还撸铁。你放松点,否则会搞得我紧张。” “抱歉,第一次做父亲,有点紧张。” 云瑾眉眼弯弯,“你不是有点紧张,你是紧张过度了。” 顾谨尧勾唇,“一下子来了俩孩子,当然会紧张过度。” “去换鞋吧。” “好。” 顾谨尧去换了鞋,洗了手。 和云瑾走到沙发前坐下。 云瑾倒了杯茶递给他,“对了,我今天和苏婳姐去商场,遇到靳帅了。他给咱孩子送了几套衣服和玩具之类,你要是介意,我就拿去送给我队友。” 顾谨尧思索一瞬,“不用,你应该有自己的社交,没必要为了我,放弃原有的圈子。” 云瑾挑眉,“这么大气?” “我相信你,对我自己也自信。靳帅那小子,虽然容易被人利用,心眼却不算坏。” 云瑾伸手搂住他的腰,头埋到他肩上,“和你这么大度的男人相爱,真舒服。虽然追的时候很辛苦,可是追到手后,真香。” 顾谨尧手指轻抚她发丝,“不觉得我无趣吗?我说句情话都费劲。” 云瑾坐直身姿,凝视他俊毅面庞,“妈呀,这么香的男人,只是看着都心动不已,还用你说话吗?你啥都不用做,往那一躺,我自动摇起来。” 顾谨尧忍俊不禁。 笑完,又有点不是滋味。 他摸摸她细嫩的脸颊,“别这样,不用屈就自己来讨好我,我不会离开你。” 云瑾也笑,笑着笑着眼圈红了,“我习惯了,改不掉了。小时候,我爸妈每周会抽时间来外婆家看我。为了让他们喜欢我,我就特别乖巧特别懂事,嘴特别甜。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接我回家。可是他们一把我接回去,我姐就哭闹发脾气,绝食自杀,我爸妈只好再把我送回外婆家。为了让爸妈能多来看看我,不知不觉,我就养成了讨好型的性格。后来长大一点,发现讨好他们也没用,我还是回不了家。我就把自己封闭起来,像蚕封在茧壳里那样。和你在一起,我发现讨好你,你会开心,会喜欢我,就下意识地想讨好你,控制不住。” 顾谨尧心里酸酸胀胀。 看着开朗自信,情商极高的她,原来是讨好型人格。 也是,哪有人天生就是高情商呢。 要么被社会毒打过,要么人堆里爬过。 要么就是天生心思敏感,心地善良,照顾每个人的情绪。 顾谨尧将云瑾拥进怀里,“以后换我来讨好你。” “不用,讨好型人格很累的。我是从小养成了,改不掉。你三十而立,性格早就养成,刻意去改,会难受,会烦躁。我不想你烦我,我从十四岁开始暗恋你,今年二十四岁,人生一小半的岁月都在喜欢你。如果你厌烦我,离开我,我难以想象后果。” 顾谨尧觉得她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婚订了,爱说了,项链送了,婚礼年底就办。 结婚登记因为是跨国婚姻,准备资料需要时间,但也就这几天的事。 可她还是患得患失。 为了让她放心,他都想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看。 让她看看,他们娘仨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第708章 抢先下手 夜渐深,两人上楼进入卧室。 云瑾沐浴过了,换了身舒适的睡衣,躺在床上。 顾谨尧冲完澡出来,掀开被子躺下。 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刚开荤没几个月,云瑾就怀孕了,他需要分散注意力。 云瑾瞅一眼书的封面,是《情话宝典》。 偏头再看一眼床头柜上另一本书,是《笑话大全》。 云瑾莞尔,“难为你了,白天忙工作,晚上回来还得学情话和笑话。” 顾谨尧帮她掖了掖被角,“我从小性格内向,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这两年被阿野和北弦带的,才稍微好点。以前在异能队,现在在拍卖行,都不需要巧舌如簧。情话和笑话是我的弱点,得恶补,否则不是一个合格的好丈夫。” 云瑾喜欢“丈夫”这个词。 虽简单,却踏实。 至亲至近。 她灵活的手从他睡衣下摆伸进去,“既然我丈夫都为我学说情话和笑话了,那我是不是也得做一点贡献?” 她用的是没握剑的那只手。 那只手没有茧子,很软,很暖。 所到之处,山花烂漫,春意盎然。 顾谨尧呼吸放慢,握着书的手渐渐收紧,手背上筋脉隆起,有种充满力学美的性感。 当她的手顺着他的腹肌,不安分地往下滑时。 顾谨尧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压制着心里的火气,道:“不用。” 云瑾冲他俏皮一笑,“你不想吗?” 顾谨尧嗯一声。 其实是不好意思。 虽然在国外长大,骨子里却传统。 平时做归做,可是真让她帮他做这种事,他还是难以直视,总觉得太委屈她。 云瑾大眼睛水汪汪的,“我只是好奇,想试试,放心,不会弄疼你。疼,你就说,我会轻点。” 她不知道她眼睛湿漉漉的,说这种惹火的话,有多撩人。 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顾谨尧强忍着,“真不用,我能克制,否则也不会等到三十岁才和你在一起。” 云瑾扑哧笑出声。 觉得他又欲又纯的样子,好可爱。 她把手收回来,“那就改天吧,你想的话,我随时配合,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顾谨尧应了声。 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他起身去卫生间。 冲了两遍冷水澡,心底的火气才消下去。 出来,想打电话问问顾北弦,苏婳怀孕时,他是怎么度过的? 又觉得是对苏婳的不尊重。 电话终是没打出去。 等顾谨尧返回卧室,云瑾已经睡着了。 怀孕后的她,比平时嗜睡。 暖橘色灯光下。 云瑾的眉轻轻拧着,不知梦到了什么。 顾谨尧静静看她一会儿,觉得她刚才要用手帮他,是怕他因为她怀孕,而冷落她。 就像之前,她拼命用身体留住他一样。 从前,他觉得她阳光自信,开朗活泼,对她细腻的情绪并未往深里考虑。 懂事的人,真的很容易被忽略。 别说她父母了,连他这个枕边人,都差点忽略了。 顾谨尧不由得愧疚。 他掀开被子一角,躺在她身边,极轻地拥住她。 心口位置贴着她。 尽可能地给她安全感。 次日,下午。 顾谨尧正在办公室处理公事。 秘书带着顾傲霆走进来。 顾谨尧急忙从座椅上站起来,“叔,您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下楼去接您。” 顾傲霆哈哈一笑,“我去城北看个项目,正好路过,给你送点东西。” 他将手中提着的礼盒放到茶几上,“听北弦说,云瑾怀的是双胞胎。金手镯、长命锁、平安扣等,我特意让人准备了两套。虽然是派助理去做的,但是款式是我选的。” 顾谨尧又被他暖了一下。 不是生父,胜似生父,细致入微。 “叔您坐,我给您泡茶。” 顾傲霆摆摆手,“我还得去下一个项目,来一下就走。” 他弯着大丹凤眼,贪恋地注视着顾谨尧英挺坚毅的五官,“送东西事小,主要是来看看你,看你一眼,我能开心好几天。” 顾谨尧不知道自己还有这功能,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 觉得这张脸,比顾北弦和秦野的脸,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顾傲霆笑眯眯的,“如果能让我抱抱就更好了。” 顾谨尧暗道,原来顾北弦和秦野那么喜欢抱他,是遗传了这位老父亲。 抬头看了看门,见秘书已经把门关严。 他主动走到顾傲霆身边,抬手抱住他。 顾傲霆没想到顾谨尧会主动抱自己,心跳扑通扑通都加快了,比当年公司上市还激动。 他酝酿了下情绪,刚要发表点被抱感言。 谁知顾谨尧很快就松开了他,问:“蔺鸷和顾凛抓得怎么样了?” “顾凛”二字犹如一把锋利的刀! 瞬间将顾傲霆刚被治愈的心,劈开一道口子! 顾傲霆忍着疼,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恨恨道:“别提他!蔺家那帮家伙太狡猾了!警方出动了那么多人力,你和北弦、鹿巍都派了人去找,我也出重金悬赏,都没抓到他们!” 这在顾谨尧的意料之中,“这更证明了三十几年前,阿野被偷、北弦被绑架,就是这帮人干的。甚至北弦的车祸,也可以怀疑他们了,还有差点烧死我的那场火灾。” 顾傲霆重重叹了口气。 愧疚之心铺天盖地。 顾谨尧安慰道:“邪不胜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帮人迟早会被抓到。” 顾傲霆咬着牙根,“会的,尤其是蔺魁和蔺鸷!即使他们死了,我也要把他们从地下挖出来!” 从拍卖行出来。 坐进车里,顾傲霆很久才平息怒意。 他拿起手机拨给顾南音,“宝贝大闺女,阿尧都是俩孩子的爹了,你啥时让墨沉当爹呀?” 顾南音脆声一笑,“老爹,你这人真有意思,以前千方百计阻止我和墨沉在一起,现在盼着我俩生孩子。川剧变脸都没你变得快。” “此一时彼一时嘛,能成大事者,都是懂审时度势,会顺势而行的人。金手镯、长命锁、平安扣我都给我外孙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名字我也取好了,如果是女孩叫楚婷,娉婷的婷。如果是男孩,叫楚霆,傲霆的霆。” 顾南音笑得合不拢嘴,“老爹,你够了!你孙子的名字,你都没有话语权,手伸到我这里来了。我和墨沉的孩子,为什么要加你的名字?别的长辈都忌讳小辈的名字和他们重名,你倒好,正好相反。” “我是新时代的外公,5g冲过浪的,当然与众不同。” “好了,您的催生通知,我收到了,耐心等着吧,拜拜。” 顾南音挂了电话。 当即拨通云瑾的号码,约她周末喝下午茶。 父亲身具异能,且古董知识丰富,学富五车,为人仗义,宅心仁厚,英俊高大。 母亲是世界击剑冠军,情商高,阳光貌美,且个高腿长。 这么优良的基因,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第一胎配不上对,她那就生第二胎。 总之,绝对不能错过! 周末下午。 顾南音和云瑾来到一家高档西餐厅。 特意挑了一楼靠窗的位置,因为坐在这里可以观海。 很快,服务生将各式各样的美食、饮品端上来。 顾南音单手托腮,注视云瑾,漂亮的小脸笑得像朵花,“亲家母,你尽管敞开肚子吃。这家餐厅我有股份,以后你来记我账上。” 那热情劲儿,要不是认识好几年了,云瑾会以为顾南音看上她了。 云瑾端起一杯热牛奶,笑,“好啊,好。” 顾南音把一盘精致的甜点推到她面前,“吃点甜的,吃甜的心情好。你心情好了,生的孩子性格肯定也好。” 云瑾哭笑不得。 顾家一个两个的,都盯着她肚中的孩子。 幸好一胎怀了俩,否则都不够他们分的。 吃至一半,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娇甜的声音,“瑾瑾,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喝下午茶。” 云瑾没回头已经知道是谁。 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脸色本能地白起来。 顾南音偏头瞅一眼云恬,再看看云瑾的脸色,心中明了。 云恬对她身边的朋友交待了几句,朝云瑾走过来。 走到跟前,手扶着云瑾身后的沙发靠背,云恬亲昵地说:“瑾瑾,你怎么这么不注意,怀孕了还到处乱跑?怀孕后,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养胎。” 云瑾没出声。 云恬等了等又说:“阿尧怎么没陪你来?” 云瑾回:“他忙。” 云恬夸张的语气道:“今天是周末哎,周末他还忙什么?我看是借口吧。我跟你讲,孕期是男人最容易出轨的时候,你一定要看紧他。像他那种方方面面都完美的男人,太多女人往上扑了。” 云瑾深吸一口气,“阿尧不会。” 云恬轻轻嗤一声,弯腰,凑到她耳边,“天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当诱惑足够大时,谁也抵挡不住。别忘了,阿尧是有白月光的人……” 话未说完,顾南音抄起手里的咖啡杯,兜头朝她泼去! 云恬顿时被泼得一头一脸! 深棕色的咖啡将她的脸糊得像只猴! 精致的妆容毁了,身上昂贵的衣服也脏了。 云恬形象全无,狼狈至极! 她抹一把脸,怒气冲冲瞪着顾南音,“你为什么泼我?” “我不只泼你,我还要打你!”顾南音噌地站起来,两步跨到她面前,手一扬,一个清脆的耳光甩到她脸上! 第709章 被连环虐 顾南音这一巴掌,使出了吃奶的劲。 把云恬打得半边脸火辣辣的,巨痛! 耳朵嗡嗡嗡直响! 云恬捂着脸,又疼又气,胸口急促起伏,像破旧的风箱。 长这么大,她总共就挨过两次打,第一次是被父亲拿书砸了,这次是顾南音! 从小被父母捧在掌心,长大后被下属众星捧月的她,哪里受得了这种屈辱! 云恬怒火中烧,抓起桌上的叉子,就朝顾南音胸口插去。 顾南音早有防备,身子一偏,迅速躲开! 紧接着,手一甩! 左右开弓! “啪啪啪!” 三个耳光甩到云恬脸上! 云恬被打蒙了! 叉子掉到地上,耳鸣眼花,眼泪都出来了! 脸好像被打肿了! 她疼得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顾南音绷着一张精致小脸,脆声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kitty!当着我的面,就敢欺负瑾瑾,还挑拨离间,诋毁我小哥哥和我嫂子!嘴巴这么臭,你吃屎了吗?” 云恬忍着疼怒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挑拨离间,诋毁阿尧和你嫂子了?我是为瑾瑾着想,她是我亲妹妹,运动员出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怕她吃亏。” 顾南音小脸一冷,“说谁头脑简单呢?啊?你说谁头脑简单!瑾瑾比你聪明多了!有的人长点歪心眼,就自以为了不得了,成天阴阳这个,算计那个!地球都盛不开你了,干脆去地狱吧!地狱和你这种魔鬼最配!” 云恬简直怒不可遏! 除了靳帅,就没人用这么难听的话说她。 靳帅她还有用,姑且能忍。 可是这个顾南音算什么? 她又没招惹她! 云恬怒极,想找趁手工具打顾南音。 回头一看,见戴着白手套穿燕尾服的服务生,正拿着一瓶红酒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云恬几步蹿过去,一把抢过红酒,就朝顾南音脸上扔过去。 电光石火间! 云瑾一个箭步向前,抓住扔过来的红酒瓶,稳稳放到桌上。 她长腿一迈,跨到云恬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推! 云恬一个踉跄! 砰的一声! 她摔倒在地上! 屁股摔得剧痛! 尾椎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云恬疼得呲牙咧嘴,面部表情扭曲! 云瑾居高临下睨着她,“你欺负我就罢了,连我朋友也敢欺负。别得寸进尺!如果不是顾念爸妈,我一个打你仨!让你尝尝运动员四肢发达的厉害!” 顾南音啪啪鼓掌,“瑾瑾好帅!” 云恬气得七窍生烟,骂道:“一群莽夫!乌合之众!粗俗!” 顾南音的暴脾气上来了,“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滚回去好好刷刷牙吧,以后少吃点屎,省得臭到别人!” 云恬刚要反驳,见餐厅其他顾客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云恬渐渐恢复理智! 毕竟是云氏集团高层管理。 事情闹大了,轻则会被父亲训斥,重则会被父亲赶出公司。 一想到这个后果,云恬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恶狠狠瞪了顾南音和云瑾两眼,双手撑着地板,强忍疼痛,吃力爬起来,扭头就走! 因为屁股疼,走得歪歪扭扭。 她朋友急忙拿湿巾,来帮她擦脸上的咖啡。 云恬一把推开她,没好气道:“你是死的吗?看我被人打,也不来帮我!” 她朋友讪讪道:“我们这样的淑女,娇娇弱弱的,哪里会打架呀。你妹妹是击剑运动员,人高马大的,我肯定打不过她。旁边那女的虽然个不高,却好彪悍,像个会吃人的小老虎。我不帮还好,一帮打得更厉害。” 云恬气呼呼地瞪她一眼,暗骂,什么塑料闺蜜! 关键时刻屁用没有! 两人狼狈离开。 西餐厅恢复安静。 顾南音冲用餐的顾客们挥挥手,“不好意思,刚清理了一只苍蝇,打扰到大家用餐了。这样吧,你们今天的单我买了。如果有拍照录视频的,请删了,谢谢配合。” 来的多是情侣。 听顾南音这么一说,纷纷欢呼一声,道了谢,并将照片和视频删了。 服务生过来清理现场。 顾南音和云瑾换到楼上包间。 点的吃食和饮料,重新上了一份。 顾南音拉着云瑾的手,反复查看。 确认她没事后才放心。 顾南音嗔道:“你刚才干嘛要动手?打她,我一个人就够了。你肚子里怀着我未来女婿和小逸风的小媳妇呢,万一动了胎气,我怎么向我小哥哥和小逸风交待?” 这复杂的关系,云瑾要理一理,才能明白。 云瑾笑道:“没事,我身体素质好得很,没那么弱不禁风。今天的事,不要告诉阿尧。他刚当爹,有点紧张过度。我怕他知道了,会担心。” 顾南音瞟她一眼,“知道啦。本来想在一楼吃,沾点人气,热闹热闹。没想到这么倒霉,碰到那只苍蝇。以前觉得她长得漂亮,教养好,名字也好听,云恬,恬恬静静,现在才知道是恬不知耻的恬。心眼太坏了,明知你怀着孕情绪敏感,还故意拿话刺激你。刺激就刺激吧,还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又做师公又做鬼,两面三刀!白瞎了那副好皮囊!” 云瑾很淡地笑了一下。 那笑透着一股令人心酸的无奈。 顾南音捕捉到了,问:“云恬一直这样对你?” 云瑾点点头,“差不多。” 顾南音的小脾气又上来了,“这小绿茶真是发了霉的葡萄,一肚子坏水!你怎么能忍得了?” 云瑾道:“从小就这样,习惯成自然。以至于,我以为所有姐姐都这样对妹妹,直到后来遇到你和苏婳姐,我才发现不是这样的,你们比我亲姐还好。” 她又笑了。 稀松平常的语气,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 可眼睛却分明泛起一层水汽。 顾南音心疼极了! 她起身绕到云瑾身边坐下,抬手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我可怜的小瑾瑾,看着人高马大,快快乐乐的,没想到是被欺负大的。” 云瑾拍拍她的后背,“别担心,都过去了。” 顾南音松开她,纳闷道:“你爸妈都不错,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你弟弟性格怎么样?” “我弟性格和我差不多,一直在国外留学,很少回来。他今年二十岁,已经大学毕业,我爸让他回国,进我们家公司。他却拒绝回来,执意要读研。以前觉得他勤奋好学,现在才知,应该和我姐也有关系。” 顾南音被气笑了,“你这个姐,要么基因突变了,要么,不是亲生的。你看我们家,我妈生的三个孩子,虽然性格各异,但是品性都不坏。尤其是我亲哥阿野,从小被偷走,被盗墓的秦老收养,小小年纪,开始盗墓。盗墓说难听了,就是贼,是下九流的营生,都是些底层又底层的人干的。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长大,可我亲哥有情有义,有血有肉,孝顺负责任,对感情忠贞,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也特别好。真的是特别好一男人,万中无一的好哥哥,和你姐姐天差地别。” 云瑾难过地笑笑,“我可能不是亲生的吧。” 顾南音信以为真,“可以做个亲子鉴定,如果真不是,我们帮你找亲生父母。” 云瑾笑得更悲伤了。 明明她长得和母亲极像,性格也和父亲几乎一模一样。 却被迫怀疑自己的身世。 没有比这更令人悲哀的了。 第710章 加倍偿还 同一时间。 云恬狼狈不堪地回到家,并不急着去洗脸,换衣服,而是直接找到母亲,云太太。 她平时精致惯了。 头一次如此狼狈。 云太太颇为吃惊,忙问:“恬恬,你这是怎么了?衣服和脸怎么这么脏?脸又红又肿,是被人打了吗?” 云恬未开口,已经泪如雨下。 云太太急忙扯了纸巾帮她擦眼泪,“别哭了,告诉妈是怎么回事?” 云恬泪眼汪汪地说:“我和朋友去一家西餐厅喝下午茶,正好碰到瑾瑾。我就关心了她几句,让她怀孕了不要到处乱跑。问她阿尧怎么没陪她一起?她说阿尧忙。我说阿尧太优秀了,容易被其他女人惦记,让她看紧点。这有问题吗?她那个叫顾南音的朋友,二话不说,端起咖啡就朝我脸上泼。我问她为什么泼我咖啡,顾南音跳过来,就打我,接连打了我四巴掌。瑾瑾非但不拦着,还把我推到地上。我尾椎骨疼得厉害,等会儿得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裂开。” 她抽噎一下,眼泪流得更凶了,“瑾瑾自从和阿尧恋爱后,变了,变得像陌生人一样。” 云太太帮她擦眼泪的手停下来。 过了几秒。 云太太把纸扔到茶几上。 云恬泪眼朦胧地望着她,暗自琢磨她的心思。 好几分钟后。 云太太才缓缓开口:“瑾瑾从小就懂事,事事谦让你。顾家那个南音,我见过,是个很明事理的孩子,在圈内口碑也极好。她丈夫是楚氏集团的少董,她是他的贤内助,她平时很维护他丈夫的面子。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却不顾脸面,当众打你,肯定有原因。” 云恬冷笑,“是有原因,是被瑾瑾怂恿的。瑾瑾的懂事,也是装出来的。她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比她聪明,比她有能力,嫉妒我被爸爸重用,她却连公司都进不去。她想把我搞臭,把我搞臭了,接下来就会搞我弟弟……” 云太太忽然厉声道:“住口!” 云恬怔住。 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盯云太太,想摸透她的心思。 云太太手指微微蜷起,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神复杂又痛苦。 似有难言之隐。 良久,云太太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复杂情绪,朝云恬摆了摆手,“你去楼上换件衣服吧,这事就此搁下,不许再提,也不要去报复,更不要因此嫉恨南音和瑾瑾。” 云恬难以置信,指指自己的脸,“我被打成这样,就这么算了?” 云太太面无表情,嗯一声。 云恬失望又委屈,“妈,您变了。小时候,您那么疼我,别说有人打我了,就是骂我一句,您都会替我上门讨个公道。每次我和瑾瑾起纷争,你都会向着我。现在怎么越来越偏心瑾瑾了?就因为她找了个好男人,就女凭夫贵?我条件这么好,以后找的男人,不会比她差,劝您目光不要太短浅。” “够了!”云太太厉色打断她的话。 她盯着云恬的脸,眼底由愠怒到渐渐泛红,“对你,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适可而止吧,别逼我。” 云恬觉得莫名其妙。 “妈,您今天这是怎么了?神神叨叨的。我在跟你讲道理哎,怎么就逼你了?” 云太太不再说话,甩袖上楼。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云恬越想越生气。 平生第一次受这么大的委屈。 更让她心寒的是母亲的态度。 她实在搞不明白,从小到大,一直对她娇生惯养、呵护倍至的母亲,怎么忽然就换了副嘴脸? 变得像后妈一样。 去楼上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云恬又拿冰块敷了脸。 敷了很久,脸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才减轻。 心中的怒意和不忿,却发酵得越来越浓。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得想个法子,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可是顾南音是顾家最受宠的小女儿,还是楚氏集团少董的妻子。 双重身份,不好惹。 云恬在屋里踱来踱去,脑子太乱,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她一屁股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开始化妆。 脸肿了,怎么化都比平时丑。 云恬赌气把化妆刷往梳妆台上一扔,拿了个大墨镜戴到脸上, 出门,上车。 来到常去的酒吧。 进了卡座,点了杯鸡尾酒,喝起来。 一杯喝完不解气,干脆要了一整瓶。 喝至一半,一道高长的身影闪身来到她对面,坐下。 云恬头也不抬,不耐烦道:“起开!” 那身影呵呵一笑,“云小矮,你又做什么黑心事了,跑来酒吧喝酒消愁?” 这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一听就是靳帅。 云恬翻眼瞪他一眼,“滚!” 靳帅盯着她脸上的大墨镜,“酒吧这么暗,你还戴墨镜,是没脸见人吗?” 忽然瞥到她的肿脸,靳帅乐了,“这是被人打了?也是,坏事做多了,被打很正常。” 云恬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抄起酒杯就朝他脸上扔。 靳帅伸手接住,“打人不打脸,你这是要毁我容的节奏,最毒女人心!” 云恬懒得理他,拿起瓶子对准瓶口喝。 咕咚咕咚,一瓶喝完。 她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扔到服务生身上,抓起包歪歪扭扭地朝外走。 路上不时撞到人。 她醉醺醺的,并不道歉。 被人骂了,也不反驳。 靳帅远远跟着。 云恬出了酒吧的门,摸到车前,趴在车上,喘粗气。 缓了会儿,她摘掉墨镜,摸出手机给公司的司机打电话。 醉意越来越浓,她看不清号码,凭直觉乱打一通。 终于打通一个,云恬大着舌头说:“老季,我,在夜色酒吧,喝多了,你来接,接我。” 安静一秒后。 手机里传来一道清冷好听的男低音,“打错了,我姓顾。” 云恬一愣,“顾?顾什么?” “顾北弦。” 云氏集团和顾氏集团一直有商业往来。 云恬曾留过顾北弦的联系方式。 想到那个风度翩翩、清雅矜贵的美男子,云恬笑了。 转过身,倚在车门上,她笑得花枝乱颤,“啊,北弦,顾北弦,我想起你了,你是,顾南音的哥哥。你知道吗?你妹妹,她今天打了我!她二话不说,上来就打我!你们顾氏集团,是不是,得给我个说法?” 顾北弦冷静地问:“南音为什么打你?” 云恬打着手势,“因为她无理取闹!” 顾北弦冷笑,“我妹妹聪明伶俐,人见人爱,为人机智,路见不平,仗义执言,从不打无辜之人,除非你太过分。” 云恬一顿,“你这心,也太偏了吧?” “我是实事求是。” 云恬恼道:“我们两家,合作多年,你这么对我,是什么态度?啊?不想合作了吗?” 顾北弦笑容更冷,“如果你们公司想半路撤退,让你父亲来找我父亲谈。我不觉得云小姐能做得了云氏集团的主,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云恬噎住。 脑子被酒精麻痹,比平时反应慢。 慢半拍,她才开口,幽幽道:“没想到,顾总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却不懂,怜香惜玉。” 顾北弦觉得这女人有病! 他唇角溢出一抹讥诮的笑,“狗屎上栽花,你配吗?” 云恬恼羞成怒,“你,你们……” 话未说完,顾北弦的手机被苏婳拿走。 扫一眼来电显示,苏婳心中有数了。 对着手机,苏婳清雅的声音变冷,“上一个勾搭我老公的,叫乌锁锁,现在正在墓地里躺着。如果云大小姐想和她作伴,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云恬冷汗唰地冒出来,酒顿时醒了三分,“你,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 “我打错电话了,没勾引你老公,你误会了。” 苏婳冷笑,“我管你是故意打错,还是有意打错,我不是云瑾,不需要顾念亲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偿还!” 第711章 大概疯了 习惯了云瑾的性格,云恬受不了苏婳的强硬和凌厉。 她一言不发,挂断电话。 苏婳把手机递给顾北弦,“以后再有这种事,交给我处理,女人最懂女人。” 顾北弦接过手机扔到床头柜上,从身后拥住她,“这么在意我?” 隔着薄薄布料,苏婳感受到他壁垒分明的腹肌,心跳不由得加快。 男人太优秀,也有弊端。 不安全。 苏婳抬手摸摸他英挺的俊脸,“在意你,也是为了小逸风。为母则刚,女人强一点,别有心机的女人才会知难而退。当年如果咱妈强硬一点,直接开杠柳忘,柳忘就不敢得寸进尺。你也不会和咱妈、南音分开那么久。” 顾北弦莫名的,就被苏婳感动了。 她真的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女人。 看着温温婉婉,不声不响,却什么都懂,且心思深远,能举一反三。 他垂首亲吻她白皙耳珠,“我上辈子大概拯救了银河系,才娶了你这么好的老婆。” 这高帽子戴的。 苏婳莞尔,“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一身才华?” “的确,我们家婳婳一身才华,让我情不自禁,难以自拔。”他刻意咬重“难以自拔”四个字。 苏婳耳朵一热。 想起昨晚他在她身上难以自拔的画面,忍不住脸红心跳。 顾北弦也是回味无穷,弯腰打横将她抱起来,就朝床前走去。 把苏婳放下,他刚要解她的睡衣扣子,谁知门突然被推开。 顾北弦急忙从苏婳身上下来。 紧接着走进来一道小小的身影。 是小逸风。 身后跟着柳嫂。 小逸风眨巴着大眼睛,“妈妈,我今晚要和你睡。” “好啊。”苏婳温柔地应一声,整了整衣服,从床上下来。 走到小逸风面前,蹲下抱抱他,亲亲他。 让柳嫂回房。 苏婳牵着小逸风的小手,领到床上。 小逸风躺下,大眼睛瞅着她,“我要听妈妈讲故事。” 苏婳笑,“想听哪个类型的?童话、考古、修画、古董鉴赏,新闻联播也行。” 小逸风眼珠转了转,“童话吧。” 苏婳拿起一本睡前儿童故事,开始讲起来。 顾北弦好事被打断,有点不开心,但也不至于吃亲儿子的醋。 他俯身上床,将小逸风拥在怀里,眯眸凝视苏婳清雅秀美的面庞,觉得此刻人生美满。 另一边的云恬,正好相反。 接二连三受气,被人又打又骂又吓唬,憋了一肚子气,发泄不出去。 憋得她肚子鼓包,胃疼得像刀绞似的。 醉酒加难受,她浑身无力,倚在车身上,又打了好几个号码,好不容易才打通司机的电话。 司机要二十分钟后才过来。 云恬喝酒喝得浑身发热,站在车边醒酒。 风一吹,醉意上涌,胃里忽然一股浊气窜上来,云恬哇的一声吐了。 那酸腐的味道,熏得她直皱鼻子。 刚要拉开车门去取水。 旁边有醉醺醺的男人凑过来,色眯眯地把她从头打量到脚,朝她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妞,身材好正点,小腰细得一看就来劲。跟哥走吧,哥会让你舒服得下不来床。” 云恬怒道:“滚!” 醉汉被骂,顿时恼羞成怒,不由分说,上前拦腰将她拖起来就走。 云恬奋力挣扎,拿拳头去捶他抓他,“放开我!你这个流氓!放开我,否则我报警了!” 醉汉哪里听得进去,连拖带拉拽着云恬,朝旁边停的车走去! 眼瞅着,就要把云恬拽上车! 醉汉忽觉后脑勺一阵剧痛! 下一秒,他眼白一翻,软绵绵地倒在车门上! 云恬惊魂未定! 扭头一看,见靳帅就站在他们身后。 她刚要开口骂他,忽然意识到是靳帅打晕了醉汉。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良心。 云恬道:“你刚才一直站在附近看我笑话?” 靳帅双臂环胸,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对,比在家看电影有意思多了。反正最近几天放假闲着无聊,出来找个乐子。” 云恬心里那点感激荡然无存,骂道:“还愣着干嘛?快送我回家!” 靳帅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哎,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样?”云恬跟在后面追他。 奈何她喝多了酒,脑子半清醒,腿却不听使唤,尤其脚上还穿着高跟鞋。 没走几步,便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靳帅本来走出去老远了,听到噗通声,又倒回来。 他板着脸,一把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架在肩膀上,朝自己的车走去。 他一米九冒尖,云恬一米六多。 身高差摆在那里。 云恬架在他肩膀上,双脚是腾空的。 来到车前,拉开车门,靳帅将她塞进副驾驶。 云恬坐好,睁大眼睛看了看,“这不是我的车,你送我上我的车。” 靳帅发动车子,“爱坐就坐,不坐拉倒。” 云恬刚要发作,手机忽然响了。 她按了好几下,才接通。 手机里传来司机老季的声音,“大小姐,我车子抛锚了,正在等救援。我给云董打电话,让他派人去接你吧。” 云恬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来酒吧了,忙道:“不用,靳帅开车送我回去。” 靳帅前些日子一直在追云恬,司机知道这个人,便放心了。 云恬把手机扔到一边,头疼,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 晕晕乎乎,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 云恬以为到家了,睁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推开车门,下车。 脚迈出去,云恬愣住了。 眼前陌生的环境,分明不是她家别墅。 云恬扭头瞪着靳帅,“这是哪里?” 靳帅没有表情道:“我刚买的公寓,才搬过来没几个月。” 云恬舌头发硬斥道:“你有病吧?让你送我回家,你带我来你公寓干嘛?” “我不是你男朋友,也不是你亲戚,没有义务送你回家。你可以自己走回去,也可以打电话让人来接。”说罢靳帅下车,将车门摔上。 大步往前走去。 云恬气急败坏,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屏已黑透。 她小跑着追上靳帅,拽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饶,“你快送我回去!” 靳帅脚步不停,拖着她往前走。 运动员体力不是盖的,拖她像拖只树袋熊那般容易。 一路上了电梯,进了公寓门。 云恬更恼了,“你这人怎么这样?蠢货,二哈,泰迪,快送我回家!” 靳帅懒得和醉酒的女人扯犊子,指指客厅沙发,“你睡那。” 他将垃圾桶踢到沙发边上,“要吐就吐这里,别弄脏我的沙发,进口的,六十万,吐脏了你赔。” 折腾这么久,云恬早已筋疲力尽。 她一屁股歪在沙发上,瞪着他,“你别占我便宜,我没谈过男朋友,也没有任何性经历。如果你敢玷污我,我就告你强奸!告死你!” 靳帅目光很淡地望着她红肿的脸,“你脱光了,爬到我床上,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如果不是因为你长得像云瑾,我都懒得管你。”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朝主卧走去。 来到主卧门前。 手搭到门把手上,刚要推门,靳帅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干哕声。 他回头。 见云恬正趴在垃圾桶上做呕吐状。 她白嫩的耳朵和精致的眉眼轮廓,那么像云瑾。 靳帅心里烧过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觉得自己有病。 大概是疯了,才会从这个满腹心机、一肚子坏水的女人身上,寻找云瑾的影子。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第712章 要赶她走 几分钟后,靳帅返回云恬面前,抬手轻拍她后背。 云恬干呕了一阵,没吐出来。 靳帅转身去倒了杯水,递给她。 云恬瞅一眼那透明玻璃杯,“我只喝进口矿泉水,最便宜的也要维恩、依云这样的牌子。” 靳帅把玻璃杯咣地往茶几上一放,“爱喝不喝,不喝渴死你,谁给你惯的臭毛病!” 他迈开双腿走进主卧,将门反锁上。 灯也没开,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不喜欢现在这副样子。 他宁愿自己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自私任性。 那样虽惹人讨厌,却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 所谓成熟,不过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下委屈,忍下难过,忍下所有。 表面装作云淡风轻,满不在乎,实则下面全是道道深疤,深疤下鲜血淋漓。 这一夜,他想云瑾,想得彻夜难眠。 这世上什么最痛呢? 阴阳两隔痛,爱恨交缠痛,还有一种是爱而不得痛。 以前年轻冲动,对云瑾想得到,想占有,屡次追求被拒后,他赌气,恼怒,想方设法地报复她。 如今看到她怀有身孕,他决定放手成全。 手是放了,心里却烙上了印。 黑暗里,靳帅年轻不羁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少见的苦笑。 他觉得自己挺贱的。 次日醒来。 靳帅穿着白色长t,灰色运动长裤走出去。 云恬睡眼朦胧从沙发上爬起来,眼神发直,发蒙,身上衣服早就皱成一团。 和平时精致精明的模样,判若两人。 忽然看到靳帅出来,云恬啊的一声尖叫,捂住胸口,“你别过来!” 靳帅冷漠地瞅她一眼,“睡醒了就滚。” 云恬刚要骂他,忽然想到什么,“你没怎么着我吧?” 靳帅冷笑,“我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却不会饥不择食。身上没带镜子,至少有尿吧,自己去厕所撒泡尿照照,看看你配不配。” 云恬顿时怒火中烧! 他碰她,她会恼。 他不碰她,她觉得自己没有魅力,还是恼。 压下怒意,云恬整了整衣服,去卫生间,简单洗了把脸。 找了靳帅的充电器,充了点电。 出门,拦了辆车。 在车上翻看通话记录,云恬才发现自己醉酒后,居然给顾北弦打过电话。 隐约记得聊得不太愉快。 云恬想了想,给顾北弦拨过去,“顾总,我昨晚喝多了,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如果有,我向你道歉。” 顾北弦淡淡道:“是挺过分。” 云恬忙不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喝多了,脑子不受控制。是不是惹苏婳姐不高兴了?如果有,请替我向她道歉。” “不用,我太太虽然手腕高超,会制炸药,会造各种生化武器,能降服千年古尸,但是她为人大度,不会跟小人长戚戚。” 被内涵成小人的云恬,明明气得要死,还得夸奖道:“你太太真的很优秀,堪称我辈楷模。” “知道就好,警局那边破案还要我太太帮忙,心里有点数。” 云恬心里咯噔一下。 原本想找机会阴顾南音一把的,看样子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哥哥嫂子都这么厉害。 万一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云恬心不甘情不愿,将那口恶气,硬生生咽下。 咽得咬牙切齿,咽得万般不甘。 转眼间,到了元旦。 傍晚时分,顾谨尧开车载云瑾来到云家,吃团圆饭。 成箱成箱的礼品搬进云家。 礼品搬完,顾谨尧轻扶云瑾,走进去。 经过小花园时,碰到云恬。 她左手提一套婴儿礼盒,右手提一套幼儿玩具,像是刻意站在那里,专门等他们似的。 云瑾脸色微微变了变。 云恬扫她一眼,笑盈盈地对顾谨尧说:“阿尧,瑾瑾对我可能有误会。她怀了孩子,我开心都来不及。这是我给我小外甥准备的礼物,一点心意,你们收下。” 顾谨尧和云瑾谁都没伸手去接。 云恬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讪讪道:“都是一家人,逢年过节都得见面,没必要闹太僵。我是真心想和瑾瑾搞好关系,我知道她对我有成见。小时候因为我不懂事,害她在外婆家长大,我也很愧疚。” 顾谨尧冷淡一笑,“小时候是不懂事,现在你该懂事了吧?” 云恬一顿,“我现在很懂事啊,事事为瑾瑾着想,力求做一个合格的姐姐。” 云瑾懒得揭她的短。 顾谨尧更是无语。 觉得云恬这人真的是,一肚子弯弯肠子,和他妈柳忘有一拼。 说话阴阳怪气,暗里搞事,表面上还装好人。 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简直就是灾难。 前几年对他示好的女人很多,主动追他的也不少。 他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唯一不排斥的就是云瑾。 当时不明白原因,现在想来,可能因为他们有这个共同经历吧,都被非正常人格的亲人,摧残过。 顾谨尧不再搭理云恬,握紧云瑾的手,大步朝前走。 二人来到客厅坐下。 佣人上茶。 坐了没多久,云阔海和云太太回来了。 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年轻朝气高高帅帅的小男生。 正是云瑾的弟弟,二十岁的云灏。 顾谨尧和云瑾交往两年多,很少见他。 就上次订婚时,匆匆见过一面,当时太忙,话都没顾得上说几句。 这次再见,顾谨尧忍不住多打量了云灏几眼。 见他眉目轩昂,眼神纯真明澈,五官像嫩版的云阔海,又有几分云太太的文雅之气,并没有富二代公子哥独有的那种浮躁。 是个一见便让人喜欢的男孩子。 云灏客客气气地喊顾谨尧:“姐夫。” 顾谨尧早就听云瑾说,云灏今天回国,提前备了红包。 他将红包递过去,“新年好。” 云灏接过,不卑不亢道:“谢谢姐夫。” 几杯茶后,厨师和佣人将丰盛的团圆饭端上桌。 落座时,云阔海和云太太坐在上座。 顾谨尧和云瑾坐在右边。 云恬则坐在顾谨尧对面。 云灏扫一眼众人,走到云瑾身边坐下,紧挨着她。 虽然不爱说话,云灏却不时给云瑾夹菜,帮她盛汤,还细心地为她挑去鱼刺,低声对她说:“姐,你吃。” 云瑾冲他微微一笑,反手将鱼肉夹给他,“念书费脑子,你多吃点鱼,不用照顾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姐弟虽不常见面,却有一种骨子里自带的亲昵感。 顾谨尧觉得他们才是正常的姐弟关系。 这一切看在云恬眼里,心里像被马蜂蛰了一样难受。 觉得云瑾和云灏联手抵制她。 云恬夹了一只粉丝蒜蓉蒸鲍鱼,站起来放进云灏面前的餐盘里,关心地问:“灏灏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云灏抬起眼帘很淡地看她一眼,“一周。” 云恬边夹边菜,边用不经意的口吻说:“读完研究生,再继续深造,拿个博士学位吧,我们云家还没出过博士呢。爸爸的公司有我帮忙,你放心。” 云灏唇角极轻地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向父亲云阔海。 云阔海放下筷子道:“硕士学历已经够了,灏灏拿了学历就回国帮爸爸吧。” 云恬脑子嗡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在土崩瓦解! 她觉得父亲话里有话! 云恬掀起眼皮定定瞅着云阔海,慢半拍才开口:“爸,灏灏要进公司,那我呢?” 云阔海垂眸去夹菜,慢腾腾地说:“我听人说,你在靳帅家留宿过。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早点嫁人吧。” 云恬脸色瞬间苍白! 她噌地站起来,“您这是要赶我走吗?” 第713章 她的身世 见云恬反应如此强烈,云阔海心领神会。 他淡淡道:“是让你出嫁,不是赶你走。这里永远是你的娘家,但,也只是娘家。” 言外之意,嫁出去了,就不要再掺和娘家的事了。 云恬手指用力掐着掌心,梗着脖子说:“我不会嫁给靳帅的!我那天喝多了,只是在他家沙发上睡了一晚,我们什么事都没做。” 云阔海一双通透慧眼注视着她,“儿大当婚,女大当嫁。瑾瑾腊月就要结婚了,你比她大两岁,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公司有我和你弟弟。” 这话已经再直白不过。 傻瓜都能听懂。 云恬脸红一阵,白一阵。 里子面子都没了,无地自容。 她拿眼角偷偷瞄一眼顾谨尧,虽然他面无表情,可她却觉得他在嘲笑她。 云瑾和云灏估计也在心里嘲笑她。 云恬恼羞成怒! 她忽地一拍桌子,拔腿就往外走! 从小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怕云瑾抢了父母的疼爱,她变着法儿把她挤到外婆家。 弟弟年纪尚小,她千方百计劝他留在国外读研,读博,想撑到她在公司站稳根基再说。 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父亲只是敷衍她,疼爱给了她,公司却要给弟弟! 她一直以为父亲开明豁达,没想到最终还是逃脱不了重男轻女的俗套! 云恬越想越生气,气得浑身发抖! 出门。 来到地下停车场。 上车。 云恬抖着手指找到靳帅的号码,拨出去。 不等他回答,云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这个蠢货!你做的好事!我让你送我回家,你却把我带到你家。我爸借口我在你家留宿,逼我和你结婚,还要把我赶出公司,你开心了?” 靳帅笑声传过来,“我故意带你回我住的公寓,你在我那里留宿的事,也是我告诉云叔叔的。” 云恬瞬间愣住! 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单细胞生物居然也会算计人了! 反应过来后,她怒气冲天,口不择言骂道:“你这个疯子!蠢狗!废物!你要害死我是吗?” 靳帅不紧不慢地说:“疯的是你,好好做个人吧。” “我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们!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你们为什么都欺负我?你们疯了,你们全都疯了!” 靳帅无语了。 他觉得自己脸皮就够厚了。 没想到云恬比他有过之,无不及。 靳帅啧一声,“抽空去医院精神科看看吧,我觉得你可能有什么大病。善妒、心眼小、气性大的人,如果笨一点,还能活久一些,偏偏你还聪明。《三国演义》里有个比你更聪明的,叫周瑜,因为善妒、心眼小,才三十六岁就被活活气死了,英年早逝,可惜啊,可惜。你可千万别步入他的后尘,你要是死了,我会心疼的,小矮姐。” 云恬气得掐断电话,把手机扔到副驾驶上! “砰!” 她用力捶了下方向盘! 手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直甩手! 缓了下,她发动车了,朝外开去! 车速飞快! 直到全家人吃完晚饭,云恬都没回来。 云太太很担心,从桌上拿起手机,要给她打个电话。 云阔海抬手阻止,“她已经二十六岁了,我们该尽的责任都尽了,不可能管她一辈子。” 云太太想说什么,咽下来。 她偏头看向云灏,“灏灏,你陪你姐夫和姐姐喝茶,我和你爸有点事要说。” 云灏忙说:“好的妈,你们去吧。” 云太太和云阔海上楼。 来到书房。 云太太把门关严。 云阔海负手而立,“说吧。” 云太太拧眉埋怨道:“你今晚太不给恬恬面子了,那些话完全可以私下说。明知道她性格好强,最要面子,你还故意让她下不来台。” 一向豁达宽厚的云阔海,闻言只是无声冷笑。 一段严肃的静默后。 云阔海开口:“我拿她当亲生女儿,她却越来越过分。去年她怂恿靳帅毁了瑾瑾的冠军,又怂恿他毁她订婚礼。我拿书打了她,训了她,以为她能悔改。结果呢,得知瑾瑾怀孕,她又故技重施,把瑾瑾怀孕的事,告诉靳帅。如果靳帅没良心发现,瑾瑾腹中的孩子难免会出意外!” “轰隆!”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云太太面色煞白,“你听谁说的?” 云阔海道:“是靳帅打电话亲口告诉我的。” 云太太垂眉不语。 云阔海恨铁不成钢道:“凭良心讲,我们对她够好了,我真的拿她当亲生女儿待。不,比对亲生女儿还好。我自己的亲女儿放在外婆家养,把她放在身边。我手把手教她做生意,包容她,教导她。但凡她没那么伤害瑾瑾,公司都有她一席之位,可她手伸得太长了,居然又打上了灏灏的主意。瑾瑾就因为找了个优秀的男朋友,她嫉妒,接二连三去害她。以后灏灏进公司,直接影响到她的地位。你觉得,她会怎么对付灏灏?她要是智商低点就罢了,偏偏她智商还挺高。几次设计瑾瑾,都不亲自动手,借他人之手,做得不显山不露水。这种人比明着坏,更可怕。” 云太太额头的筋一胀胀的疼。 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抬手捂住脸。 小半晌,她才出声,“我们养了她二十六年,最终还是抵不过她生父的基因。” 云阔海从写字台上摸起烟盒抖出一根,点燃。 深深吸了一口。 重重吐出烟圈,他道:“我打听过,恬恬生父当年为了争夺家产,不止和继母私通,还找人害死他大哥。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也是亲的,他怎么下得去手?他大哥一家三口,全死了,小孩子才几岁,都不放过。她生父是私生子,私生子就是比正常人心理阴暗。” “嘘!” 云太太急忙把手竖到唇上,“你小声点,阿尧也是私生子,别让他听到。” “那不一样,阿尧的父母是被陷害的,情有可原。恬恬的生父却是主动作恶,其心可诛。就因为嫉妒,恬恬就对瑾瑾痛下毒手,要毁她前途、毁她订婚礼、毁她孩子。我的家业以后肯定要留给我亲儿子,到时我怕恬恬会要灏灏的命!” 云太太顿时毛骨悚然! 她红着眼睛,懊恼道:“我妹妹那么善良,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 云阔海把烟灰抖在烟灰缸里,“可不,精心养了二十几年,都不像我们,基因这东西真可怕!” 第714章 我们领证 云太太还要说什么。 云阔海抬手对她说:“恬恬的事,就这么决定了。这几天就让她交接,我才五十出头,还没到退休的年纪,撑到灏灏毕业,我亲手带他。你去叫阿尧过来,马上进腊月了,快到俩人婚期了,很多事我要和他商量。” “好。” 云太太下楼,对顾谨尧说:“阔海叫你,商量婚礼的事。” “好的,岳母。” 顾谨尧上楼,来到书房。 和云阔海商量婚礼细节。 两人商量了一两个小时,才商量完。 天不早了,顾谨尧提出要离开。 云太太挽留道:“这么晚了,就在家里住下吧。瑾瑾的房间,我一直派人打扫着,被褥都是干净的。” 顾谨尧婉拒,“云瑾孕期情绪敏感,换个地方我怕她睡不着。” 云太太心里挺不是个滋味。 她这个母亲当得失职,还不如女婿贴心。 云太太感激道:“你把瑾瑾照顾得很好,谢谢你。” “瑾瑾对我也很好。既然决定娶她,我就得对她负责,会一直对她好,您请放心。” 云太太鼻子酸溜溜的,暗自替云瑾开心。 所托为良人。 云瑾直接红了眼圈。 她的阿尧,虽然不擅长说甜言蜜语,可是说出的话朴实又动人。 胜过万千情话。 时间过得飞快。 眨眼间到了1月14日。 清早,顾谨尧轻轻亲吻云瑾的额头,“该准备的资料都准备好了,我们今天去领证。” 云瑾摸起手机,看了看日期,“为什么选这么个日子?” “陆砚书陆叔叔和他夫人就选在这个日子结婚,1月是13月,1314,一生一世。希望我和你的感情,也能像他们一样。” 云瑾心花怒放,大眼睛清清亮亮,吧唧亲了他一口,“你好浪漫!” 顾谨尧摸摸被她亲的地方,凝视她的眼睛,“我不是个浪漫的人,会一点点地学,给我点时间,希望能让你满意。” “其实浪漫比不过真心,真心胜过一切浪漫。” 顾谨尧抬手轻轻刮一下她的鼻梁,“你的要求总是这么低。” 云瑾笑。 她的阿尧啊,明明那么优秀,那么细心体贴,却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 童年那段不堪的经历,影响了他的一生。 她抬手抱住他。 两人洗漱过后,吃了早餐。 上车,来到民政局。 这个日子比较小众,来领证的人并不多。 都不用找关系,很快就办好了结婚证。 国家已放开二胎三胎,怀着身孕,也不影响领证。 该走的仪式走完。 离开民政局,上车坐好。 云瑾还是激动不已。 盯着手中的结婚证,像做梦一样。 终于用这小红本本,套牢了心爱的男人! 从此以后,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夫妻,夫妻,至亲至近。 云瑾激动得想给所有人打电话,先给外婆打了。 外婆一听,比她还高兴,“我现在就去买菜,你们晚上过来吃饭,庆祝一下。” 云瑾甜甜应道:“好嘞!少买几个菜,我们带着菜过去。” “瞧不起外婆是吧?几个菜还管不起你们?” 云瑾哈哈一笑,“外婆越来越可爱喽。” “外婆不只可爱,身子骨还硬朗呢,等你孩子出生了,外婆帮你带孩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 给外婆打完,云瑾又拨通了苏婳的号码,兴冲冲地说:“姐,我和阿尧领证了!” 苏婳清甜一笑,“恭喜恭喜!这日子好,是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 “阿尧特意选的这天去领的证,向陆叔叔夫妇看齐。” 苏婳打心眼里替这俩人开心。 当即登进微信,给云瑾发了个红包。 发完,苏婳道:“微信限额,先给转个小红包,等你们婚礼当天,我和北弦再送个大的。” 云瑾瞅一眼红包金额,“二十万还是小红包?姐姐大气!我最初的时候,拿一枚金牌才是二十万奖金,现在高一点了。” “你我的交情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有空来我家再说,电话别打太久,有辐射。” “好嘞!” 向苏婳报完喜,云瑾还是控制不住开心。 她又拨给顾南音,“亲家母,我们领证了!” 顾南音甜甜道:“祝瑾瑾和小哥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和贵女!给我女婿小顾骁的礼金,明天送到你家去。” 云瑾抬手扶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家人都喜欢给钱。 云瑾笑,“我家是儿子,应该我给你礼金才对。” “你有所不知,我们老顾家是大女主当道,我女儿要娶你家儿子。” 云瑾哭笑不得,“好吧好吧,都依你。” 顾谨尧开车的间隙,腾出空来看她一眼。 觉得她兴冲冲的样子,像个小孩子。 领个证,把她乐得像开了花似的。 于他来说,责任大于开心。 回到家。 云瑾捧着两本红通通的结婚证看来看去,激动得坐不住。 她在客厅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还是难掩兴奋,怀里像揣了条活蹦乱跳的鱼。 原本给了自己十年期限,追到顾谨尧的,没想到两年半,就登记领证了。 比她的预期提前了七年半。 她太激动了,拿起手机对着结婚证,拍了几张照片。 选了最好看的一张,认真修图,发朋友圈。 配上文字:从今天开始,持证上岗! 特意屏蔽了云恬。 朋友圈多是教练和队友们,她在队里时性格活泼开朗,人缘极好。 短短时间内,赞和祝福多得盛不开了。 云瑾一条一条地回复他们的祝福。 正回着,突然收到一条到账信息。 云瑾一头雾水,打开短信,莫名其妙到账666666.00元。 登陆网银查了下。 转账人居然是靳帅! 云瑾惊住了! 她当即给他拨过去,“你给我转这么多钱做什么?” 靳帅吊儿郎当的语气说:“祝你领证666啊。” “那也不用打这么多吧。” “不多,我一双球鞋钱而已,干嘛大惊小怪。” 云瑾安静几秒,问:“你真的要娶我姐?” “她要嫁,我就娶。” 云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许久才开口,“要是真喜欢就娶,如果不是,没必要强求。” 靳帅不在意的口吻道:“娶她我也不吃亏,长得漂亮,聪明,除了心眼不正,没啥缺点。” 云瑾不知该祝福他,还是该劝他。 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客套了几句,挂断电话。 云瑾走到顾谨尧身边,“靳帅刚给我转了66万多,祝我们领证666,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给他转回去。” 顾谨尧沉思一秒,“不用,等他结婚再回礼吧,别让他难堪。” 云瑾顿了顿,随即笑出声,上前亲亲昵昵地搂住他的腰,“我老公真的是这世上最大度的男人,哪哪儿都大。” 顾谨尧忍俊不禁。 小黄瑾说着说着就下道了,但是他喜欢。 一辈子很长,和这么有趣的人在一起,是他的幸。 第715章 爱你一生 领结婚证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当然要庆祝。 顾谨尧提早给佣人放了假,亲自下厨,做了几道云瑾爱吃的菜。 色香味俱全的菜端上桌,进口红丝绒玫瑰摆上,将窗帘拉好,红蜡烛点燃。 一顿像模像样的烛光午餐,开始了。 两人坐在餐桌前。 顾谨尧倒了杯红酒,给云瑾倒了杯鲜榨石榴汁。 两人举杯共饮。 云瑾的心比石榴汁还甜。 怕蜡烛的烟熏到云瑾和肚中的娃,走了个仪式后,顾谨尧将蜡烛吹灭。 他拿筷子夹起一块挑好刺的鱼肉,递到云瑾唇边,“多吃点。” 他想喊她一声“老婆”,可是张了张嘴,实在拗口,便改口道:“顾太太。” 云瑾喜欢这个称呼。 难怪女人都渴望那一纸薄薄的证书,真的能给女人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她张嘴吃下,唇角梨涡溢出蜜一般的笑,学电视剧里的台词,说:“顾先生,余生请多指教。” 顾谨尧很认真地说:“指教谈不上,但我会对你们娘仨好,只要我有口气,就不会饿着你们娘儿仨,也不会让你们被欺负。” 这朴实无华的语言,是一生的承诺。 云瑾觉得今天的菜特别好吃,是她生平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吃得她眼里湿漉漉的。 吃完饭,顾谨尧收拾好餐桌。 紧接着他像变戏法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枚超大的钻戒。 比订婚戒指要大,且更漂亮。 主钻是蓝色,和订婚戒指、项链是同一色系。 周围镶嵌一排细小钻石,呈众星捧月之势。 顾谨尧拿着戒指,目光虔诚道:“戒指主钻是21.13克拉,寓意‘爱你一生’,嫁给我吧,云瑾。” 说完他就要单膝跪地。 膝盖还没着地,云瑾急忙起身扶起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父母,平时不要跪,更不要跪我。当然,在床上除外。” 顾谨尧忍俊不禁。 这小黄丫头,什么事都能扯到那事上去。 他将戒指轻轻戴到她左手无名指上,“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喜欢死了!” 云瑾欣喜若狂! 她抬起手指,静静欣赏着,细长的手指上,戴着两枚硕大的钻戒,钻石在光线下闪烁着动人的光芒,一枚是求婚戒指,一枚是订婚戒指。 以前要训练要比赛,任何首饰都不能戴,她也不喜欢戴,觉得俗气且累赘。 如今她觉得这昂贵的石头,是这世上最美丽的东西。 顾谨尧给多少她戴多少,她要戴得满手都是。 让这俗世的快乐,将她淹溺。 云瑾晃晃手指,“别人是先求婚,再领证,你是先领证,再求婚,天下独一份。” 顾谨尧扬唇淡笑,“领证前求婚,怕你不答应。领证后再求,你不答应也晚了。” 云瑾扑哧笑出声,“顾先生太给我面子了,一直都是我狂追你,怎么可能不答应?求之不得!” 顾谨尧手握成拳递到唇边,轻咳一声,“虽然如此,该有的仪式都不能缺。” 云瑾大眼睛轻轻一转,“听说你箫吹得很好?” 顾谨尧神色一顿,“听谁说的?” “听你助理提过一嘴,这大喜的日子,吹个曲子庆祝一下吧。” 顾谨尧微敛双眸。 自从把苏婳彻底放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箫了。 箫是独属于苏婳的记忆。 想起那些暗恋的日子,心会隐隐作痛。 顾谨尧很快平复好心情,笑道:“箫吹出来的曲子太悲了,不适合在这种大喜日子吹。你喜欢什么,我回头去学,钢琴怎么样?我抽空学一首,等婚礼上弹给你听。” “好啊好啊。”云瑾弯起眉眼,笑容更深。 觉得直男的浪漫,执着而有爱。 午饭过后,两人去床上补了个午觉。 睡醒之后。 天色已黑。 顾谨尧备了礼物,载云瑾去她外婆家庆祝。 这次外公也在。 挺精神矍铄的一位老人家,话虽不多,但是身上自带一股凛然正气。 云瑾从包里掏出红彤彤的结婚证,递到外婆面前,“外婆,给你看我和阿尧的结婚证。” 外婆接过来,拿起老花镜戴上。 盯着结婚证左看右看,里看外看,眼里泪花闪烁。 她抬手抚摸云瑾的脑瓜,“我的小丫头终于嫁出去了,害外婆一直提心吊胆的。” 云瑾乐了,“您老担心啥呀?杞人忧天。” “担心……”外婆瞅一眼顾谨尧,欲言又止。 恰巧顾谨尧手机响了。 是公事。 他偏头看向外婆和外公,恭恭敬敬地说:“外公外婆,我去阳台接个电话,是公事。最近新接了我爸几处在京产业,琐事有点多。” 外公和外婆忙说:“去吧去吧。” 顾谨尧起身去了阳台旁边的茶室,将推拉门关上。 外婆这才把话匣子打开,对云瑾说:“阿尧母亲为人刻薄,他生父又是个那样的人,我真怕阿尧会遗传他们的基因,再苛待你。” 云瑾甜甜一笑,“怎么可能?阿尧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基因这东西对他不管用,他出淤泥而不染。” 外婆抓着她的手紧了紧,“你小姨就因为遇人不淑,没了。如果不是那男人,你小姨不会那么年轻就没,可怜我的女儿……” 她声音哽咽了。 深吸一口气,她继续说:“你当时和阿尧交往,外婆担心这担心那,生怕你被他辜负。听说你怀孕了,我更是提心吊胆,盼着你俩快点把证领了,把婚礼办了,我也好放心。你小姨当年就是,那男人说回家筹备办婚礼,结果一去,没了动静。你小姨大着肚子等他,等啊等,结果……” 她说不下去了。 眼里的浊泪,大颗大颗掉落下来。 外公急忙扯了抽纸递给她,“瑾瑾大喜的日子,你提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外婆接过纸巾擦掉眼泪,强颜欢笑道:“看我这张嘴,年纪大了,嘴变碎了。瑾瑾,你别往心里去。” 云瑾没接话。 从小小姨就是家里的禁忌。 很少有人提。 今天难得从外婆嘴里听到几句。 她好奇,想多问几句,又见外婆太伤心,怕问多了,她再难受。 正沉默间,有人打开门走进来。 众人纷纷扭头看过去。 是云恬。 几天不见,云恬憔悴了很多。 大冷的天,外面披一件薄薄的白色羊绒大衣,里面只着一件单薄的真丝珠光v领小衫,锁骨露在外面。 光脚穿一双单鞋,连袜子都没穿。 衣服不如平时精心,脸上的妆也没以前精致,脸颊被风吹得微微泛红。 看样子在门外站了有些时候了。 外婆忙站起来,“你这丫头,寒冬腊月的,穿这么少,也不怕着凉。” 云恬含糊地嗯一声,淡扫一眼云瑾。 她脱掉大衣,挂到衣架上。 踢掉高跟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换上。 云恬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板着一张脸,不吭声。 外婆帮她倒了杯热水,“怎么不开心,是工作太累了,还是遇到麻烦了?” 云恬眼神冷漠,抬起下巴看向云瑾,“她没告诉你?” “没有啊。”外婆问云瑾:“发生什么事了?” 云瑾斟酌着用词说:“我爸打算等灏灏毕业后让他进公司,让我姐嫁人。” 外婆一怔,“嫁谁?我怎么没听你妈说?” 云瑾回:“靳帅。” “靳帅?” “对,岛城靳崇山的小儿子。” 外婆想了想,“岛城靳家在当地挺有名气,和我们家也算门当户对。靳帅人品和相貌怎么样?多大年纪?” 云瑾道:“比我大两岁吧,长得挺帅的,人品也还可以。” 云恬嗤笑一声,“说得天花乱坠,你怎么不嫁?你不要的,扔给我,当我是什么?垃圾回收站吗?真是站着说话不害腰疼。” 云瑾抿唇不语。 外婆责怪道:“你妹妹怀着身孕呢,你有气别往她身上撒,好好说话。” 云恬右腿往左腿上一架,眼睛眯起,“怀孕有什么了不起的?是个女的都会怀,就像母鸡会下蛋一样,动物本能。我现在心情不好,说不出她喜欢听的。不爱听,就别听。” 好好的气氛,被她搞得僵硬起来。 众人皆闭嘴不语。 顾谨尧打完电话,推开推拉门走出来。 看到云恬,他神色微微一沉。 察觉气氛不对,顾谨尧问:“发生什么事了?” 云瑾笑,“没事,快来坐。” 她拍拍身边位置。 顾谨尧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起一个苹果和水果刀,削起来。 他手指修长有力,削苹果的动作却很漂亮,削得快,且把皮削得很薄。 削完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拿牙签插了,顾谨尧递给云瑾,“苹果性温,可以多吃点,促进消化。” “好。”云瑾接过来,眉眼含笑。 云恬看在眼里,嫉恨在心里。 觉得父亲偏心眼,看表面疼爱她,实则更疼爱云灏和云瑾! 第716章 情迷意乱 云灏就不用说了。 且说云瑾吧。 同样是女儿,父亲介绍给云瑾的,是样样都完美的顾谨尧。 介绍给她的,却是盗过墓的秦野。 盗墓就盗墓吧,他还有个藕断丝连的前女友,明显父亲就是没用心,故意敷衍她。 如果当初介绍给她的是顾谨尧,她也不至于暗搓搓地对云瑾下手。 导致一步错,步步错,被全家人嫌弃,还被父亲赶出公司。 云恬一肚子气没地方撒。 憋得肺都快要炸了。 佣人将晚饭准备好后。 外婆和外公招呼众人去餐桌前吃饭。 云恬依旧坐在顾谨尧对面。 眼角余光瞅着顾谨尧英气俊毅的面孔,她心里像春天的水草一样,疯长! 这么完美的男人,为什么不是她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如果能嫁给这么完美的男人,哪怕不接手父亲的公司,也没什么了。 可父亲为了打发她,却逼她嫁给那个性格冲动,嘴贱,比二哈还蠢的单细胞生物,靳帅! 听说他家里还有个难缠的大姐,四十岁了还没嫁人。 靳家公司几乎被她一手把持着。 老姑婆,还是女强人,脾气一定怪得离谱,云恬想想就头大! 是万般不想嫁! 云恬心里不舒服,就不想让别人也舒服。 看到桌对面的云瑾不时偏头冲顾谨尧甜笑,她心里像生了蛆一样,乱拱。 用力咬了咬嘴唇,云恬抖掉拖鞋,将腿伸长,脚尖朝顾谨尧的腿上伸去。 她想撩一撩他。 都说女人孕期是男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即使撩不到,膈应一下云瑾也是好的。 顾谨尧感觉到了,以为是云瑾在调皮。 他微微偏头,冲她笑了笑。 云瑾不知何事,回他更灿烂的笑容。 顾谨尧帮她夹了一筷子菜,低声说:“好好吃饭,别调皮。” 云瑾纳闷,“我没调皮呀。” 顾谨尧神色一敛,低头朝桌下看去。 云恬迅速将脚收回,还冲他轻咬红唇,嫣然一笑,笑得媚如春水,似能勾魂。 顾谨尧瞬间被恶心到了! 有种苍蝇落到皮肤上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裤子上仿佛沾了屎。 顾谨尧握紧拳头,缓了片刻,伸手拿起桌上的牙签,捏在指尖,手垂到桌下,对准云恬坐着的方位,食指和中指轻轻往前一弹。 下一秒,云恬“啊”的一声尖叫! 身体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 弹得椅子哐啷作响。 她抱着小腿,连呼“疼,疼,疼死了!” 只见尖锐的牙签硬生生插进她小腿上。 鲜红的血很快顺着白色裤子渗出来,没多久便将那块儿染红了。 外公和外婆忙问:“怎么了?好好吃个饭,腿上怎么扎牙签了?” 云恬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她忍着疼说:“没事,是我不小心自己扎进去的。” “你这孩子,吃饭就吃饭,玩什么牙签?”外婆嘴上埋怨着,却急忙喊佣人,去拿酒精和药过来。 云恬忙说:“我去房间处理吧。” 她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茶室走去。 直到这顿饭吃完,她都没出来。 吃完饭后,顾谨尧和云瑾又陪了二老待了半个小时。 这才离开。 路上,云瑾问:“我姐腿上那牙签是你扎的吧?她平时可爱惜自己了,剪个指甲都万分小心,头发都不舍得掉一根,拿牙签扎自己的事万万做不出来。” 见瞒不过去了,顾谨尧道:“是我扎的。” “你为什么扎她?” “看她不顺眼。” 云瑾偏头盯着他英俊的侧脸,“你性子沉稳,且顾全大局,若非忍无可忍,你不会在饭桌上让她下不来台。是不是她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她勾引你了?怎么勾引的?” 见她猜到了,顾谨尧只好如实说:“她拿脚尖蹭我。” 云瑾被深深地恶心到了。 没想到从前那么骄傲那么优越的一个人,居然能做出这么下作的事。 女人的嫉妒心和报复心真可怕。 让人变得陌生。 沉默许久,顾谨尧开口:“你姐和你家人越来越格格不入了,我都怀疑她是你爸妈亲生的吗?” 云瑾想也不想地说:“肯定是。如果不是亲生的,我爸妈怎么那么疼她?她长得和我也超级像,一看就是亲姐妹。” 顾谨尧想了想。 她说得也对。 回到日月湾。 进门脱掉外套。 云瑾一把抱住顾谨尧,踮起脚尖就开始亲他,亲得比平时用力,带着点征服的意味。 自从怀孕后,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用力地亲他了。 顾谨尧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配合地回吻她。 素了两三个月的男人,受不了这个。 顾谨尧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克制着推开云瑾,“别惹火,惹了没法灭。” 云瑾偏头一笑,“我就是你的灭火器呀。” “你怀了双胞胎,不要大意,再忍几个月吧。” 云瑾抬起右手晃了晃,“现成的灭火器在这里你不用,非要忍。” 顾谨尧神色不自然道:“真不用,挺尴尬的。” 云瑾扑哧笑出声,“这有什么尴尬的?我们孩子有了,证也领了,是合法夫妻,做什么都合情合理。” “我……” 云瑾打断他的话,“走,我们去洗澡。” 她牵起他的手,就朝楼上浴室走去。 进了浴室,云瑾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淋到两人的衣服上。 水打湿顾谨尧的衬衫,衬衫下的腹肌越发明显。 散发出惊心动魄的性感! 云瑾心痒痒的,手指划到他的腰带扣上,熟练地打开,手覆到他遒劲有力的腹肌上抚摸,渐渐变得不安分起来…… 顾谨尧呼吸一窒,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他握住她的手腕,“别这样,不必委屈自己。” 云瑾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委屈的?举手之劳的事。你快乐,我放心。” 想到她的不安全感,顾谨尧不再拒绝,微微偏头,看向别处,耳翼少有的泛红了。 云瑾看到了,轻笑出声,“害羞了?” “没有。” “耳朵都红了,好纯呀你。” 顾谨尧不肯承认,“是浴室温度太热了。” 云瑾配合道:“好吧,是浴室太热了。” 顾谨尧头虽然偏到一边,手却揽着云瑾,防止她站累了,也怕她脚下发滑。 暗暗感受着她指间丝滑般的温柔。 说实话,有点不得章法,但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直男很容易满足的。 他伫立在水下,一动不动,意已乱情已迷,感觉身体仿佛被揉焦,七魂已经飞走两魂…… 事后。 顾谨尧挤了沐浴露,抹到云瑾的手上,帮她揉搓,冲洗。 洗完一遍,觉得不够,又挤了沐浴露,要帮她洗第二遍。 云瑾笑着抽回手,“又不脏,不用洗这么多遍。” “觉得委屈你。” “真不委屈,下次我学学用别的方法,比如嘴。” 顾谨尧想象了下那画面,耳朵更红了,低声说:“真不用。” 云瑾盯着他红得出血的耳朵,笑声似银铃。 硬汉纯情,真的很有反差萌。 顾谨尧沉静地注视着她的双眼,“我能克制,克制不住就自己解决。你怀孕已经够辛苦了,不能委屈你再做这种事。放心,我洁身自好,不会被别人抢走,更不会被你姐姐抢走,你不要胡思乱想。” 一句话戳到了云瑾的心窝上。 她不再伪装,道:“小时候被她抢惯了,我的东西,只要她看上的,总会想方设法抢走。大到父母,小到玩具。之前她顾忌我爸爸,怕我爸把她从公司里赶走,不敢太放肆。如今她被我爸赶出公司,我怕她无所顾忌,会豁出去,来抢你。” 顾谨尧将她拥进怀里,“心放在肚子里吧,我是抢不走的,谁都抢不走。” 第717章 爸爸爱你 次日,黄昏。 苏婳来到云瑾家。 打开包,她从里面掏出一个大红包,放到茶几上,“这是南音和墨沉给的,祝你俩白头偕老,领证快乐。他俩临时有急事一早飞去南城了,托我来送。” 云瑾笑,“南音好客气,领个证还给红包。” 苏婳莞尔,“她喜欢阿尧,拿她当亲哥哥。像她那种被全家人娇宠着长大的千金大小姐,钱对她来说只是个数字。只要入了她的眼,金山银山都能搬给你。” 云瑾想起南音在餐厅里,为她出头的画面。 很难不爱。 苏婳又从包里掏出三个,“这是我婆婆送的,这是北弦的,这是野哥和鹿宁的。四个红包里装的都是支票,有限定日期,别忘了去银行兑出来,兑之前打电话预约一下。” “好。”云瑾眼里升腾起一层薄薄的水汽,“你们顾家人太好了!” 苏婳浅笑盈盈,“我婆婆基因好,我公公选老婆的眼光更好。” 谈到基因问题,云瑾想到姐姐云恬。 父母基因也不错,姐姐却像变异了似的。 苏婳瞥到她手指上的蓝钻戒指,“好漂亮。” 云瑾抬起手指,“21.13克拉,寓意‘爱你一生’。” 苏婳嫣然一笑,“阿尧越来越浪漫了。” 她对他也越来越放心了。 话音刚落,手机忽然响了。 是顾北弦打来的,“我今天工作效率高,回来得早,你怎么没在家?” “我来云瑾家了,给她送红包。” “我去接你。” 苏婳黛眉微微一拧,“就几步路,不用接。” “我就要接。” 苏婳哭笑不得,真服了他。 坐得近,云瑾听到了,眼里露出羡慕的神情,“弦哥很紧张你。” 苏婳无奈一笑,“特别黏人,比小逸风还黏人,结婚七八年了,还一天打三遍电话。” 云瑾情绪微微失落,“真好,阿尧从不黏我。” “不黏也好,清清爽爽。” 云瑾睫毛微垂,“其实我喜欢他黏着我,为我吃醋,紧张我,最好是有点偏执病态的那种紧张,那样让我觉得他是爱我的。” 苏婳想到顾北弦那醋劲儿,挺符合云瑾的要求。 她嫌累,没想到云瑾却喜欢。 真是人各有异。 苏婳道:“男人太能吃醋,女人会累的,还是大度一点好。” “可是会让人有安全感啊。” 苏婳安慰道:“阿尧就让人很有安全感,武力值很高,为人踏实,对待感情专一。” 云瑾浅淡一笑,“是挺好,挑不出毛病,可我总觉得缺点什么。” 苏婳拍拍她的肩头,“你可能是孕期综合征,等孩子生下来,体内激素恢复正常就好了。” 云瑾却直觉不单单是孕期综合征。 阿尧对她应该是责任大于爱,更多的是责任。 可是她又不能说,说了,会被人嫌事儿多,被嫌身在福中不知福。 又聊了几句,苏婳起身离开。 云瑾送她出门。 顾北弦正等在别墅门口。 一袭质感良好的黑色羊绒大衣,将他衬得英俊逼人。 他手里拿一块柔软的爱马仕羊绒大披肩,直接搭到苏婳头上,把她的头和肩包裹起来,嗔道:“降温了,你也不知道戴个帽子围个围巾,着凉了难受的是你。” 苏婳笑着轻轻翻他一眼,嫌他矫情。 同云瑾道别,两人离开。 顾北弦抓起苏婳的手,放进自己大衣兜里,帮她暖着。 走出去几步,他还嫌不够,干脆将她整个搂进怀里,用他的大衣衣襟包着她。 全然不顾这是在外面。 苏婳想挣出来,被他按住。 他个子太高,几乎将她夹在腋下,夹成小小一个。 云瑾站在原地,盯着两人黏在一起的背影,怔怔看了好一会儿。 她发现自己,竟然很吃这种张扬的,矫情的,有点儿霸道的,让人近乎窒息的爱。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病。 回到家。 云瑾拿起《国家宝藏》继续翻看。 晚上和佣人一起吃过饭后,顾谨尧回来了。 云瑾迎上去。 顾谨尧站在鞋柜前换鞋。 云瑾笑着说:“南音墨沉、姝姨、弦哥和野哥宁姐都给了红包,给了四张支票。” 顾谨尧微微扬唇,“回头把支票给我吧,我派人去兑,你尽量少出门,外面气温低。” “好。”云瑾眼神突然僵住,看到顾谨尧肩膀那里有一根头发,很黑,比他的长两三厘米左右。 他是寸头。 没人能近他的身。 头发要落到他肩上,只能和他拥抱。 可他性格内敛,且是刚硬的性子,没人敢抱他,除非女人。 云瑾在脑子里飞速搜寻顾谨尧身边的女人,短发的,漂亮的,貌似没有。 那就是女客户了。 等顾谨尧脱掉外套,她伸手接过来,趁机把那根头发拿下来,捏在指间。 一直到上床,都没松开。 躺在床上,她背对着顾谨尧,盯着指间的黑色短发出神。 有那么一瞬间,都想去偷偷查看顾谨尧的手机,或者打他助理电话问问了。 又觉得那样做太跌份儿,也伤顾谨尧的自尊心。 顾谨尧察觉异样,从背后抱住她,“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云瑾默了默,把指间的头发拿给他,“你外套上有根头发,比你的长。” 顾谨尧拿过那根头发看了看,忍俊不禁,“难怪突然不说话了,怎么不问我?” “怕你觉得我事儿多,怕你生我气。” “这头发是老顾的。他老人家花费大量财力物力和精力养了顾凛三十多年,结果发现是替别人养的,心理受重创,隔三差五就去拍卖行找我,让我抱抱,寻求心理平衡。” 云瑾长长地松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你女客户的。” 顾谨尧无奈一笑,揉揉她的头。 揉着揉着,暗暗叹了口气。 这可怜的孩子,心思敏感,又太懂事。 如果不是他留意到了,她又该患得患失了。 “嗡嗡嗡!”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顾谨尧拿起手机,扫了眼,是顾傲霆打来的。 接通后,顾傲霆道:“我刚才直打喷嚏,是你想我了吗?” 顾谨尧笑,“对,刚才提您了。” 顾傲霆激动,“我也想你了!下午抱你的时候,往你外套口袋里放了张卡,密码是南音的生日,祝你俩领证快乐。记得把卡拿出来,别弄丢了。” 顾谨尧感动,“从小到大,您在我身上花了太多钱了,以后不要给了。” “以前是被迫的,现在是真心的,来自老父亲的关爱。儿子,爸爸爱你!” 顾谨尧啼笑皆非,笑着笑着竟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长这么大,头一次听到“爸爸爱你”四个字。 新奇又激动,隐隐还有点肉麻。 他想对顾傲霆说“我也爱您”,可是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口,那四个字像冻在喉咙里了似的。 第718章 久别重逢 顾傲霆把手机放下。 秦姝进门,恰好听到他对着手机喊“爸爸爱你”,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给谁打电话呢,喊得那么大声,我在门外都听到了。” 顾傲霆如实说:“阿尧。” “也就阿尧人老实,不好意思怼你,换了北弦南音和阿野,你试试。” 想起阿野的飞刀,顾傲霆头皮发麻。 北弦和南音也不给抱。 还是阿尧好,怎么抱,他都不嫌烦,百抱不厌。 秦姝脱掉拖鞋,上床,“睡吧。” 顾傲霆麻利地上床,乖乖躺在她身边。 他偏头瞅着秦姝,大丹凤眼深情款款,“姝啊,我爱你。” 秦姝早就听腻了,抬手戳戳他的胸肌,“行了,老夫老妻的,咱能别这么肉麻嘛?” “年轻的时候,我骄傲自负,务实,还有点大男子主义,总觉得说‘爱’毫无意义,也不屑说。现在才知道,爱要好好表达,所以要多说,早说晚说天天说,省得百年以后挂了,会遗憾。” 秦姝无可奈何一笑,摸摸他刚染的头发,“姝姝爱你,乖,睡吧。” 顾傲霆想说“傲霆也爱你”,结果嘴一瓢说成了,“霆霆也爱你!” 秦姝被麻得受不了,长腿一抬,一脚踢到他的腿上,“去你的!” 那一脚踢得并不疼,反而有种打情骂俏的味道。 踢得顾傲霆心旌荡漾。 他拿腿夹住她的脚,“要不是你规定一周只能做一次,我真想把你按在身下,狠狠要你。” 秦姝白了他一眼,“纵欲伤身,一把年纪了,珍惜你的老命吧。还有,‘狠狠要你’这种话,是年轻霸总才能说的台词,你是霸道董事长,沉稳点。” “那就和夫人狠狠欢好?” 秦姝抬手轻按脑门。 一天天的,真受不了他。 次日清早。 秦姝来到衣帽间,拿衣服。 看到顾傲霆正对着镜子一套一套地试衣服。 接连试了好几套,他都不满意。 秦姝双臂环胸,倚在门框上,目光淡淡打量着他,“这么臭美,是要去哪里开屏?” 顾傲霆整了整身上的黑色衬衫,“十点钟要去参加个会议,出席的都是国内业界大佬。我想打扮得帅气点,做人群中最闪亮的佬。” 秦姝笑得眉眼弯弯,“那就别穿西装了,他们都穿西装,千篇一律,你显不出来。” “那我穿什么?” 秦姝走到衣柜前,打开。 她从里面拿出一件棕黄色中长款皮衣,扬了扬,“你穿这个。” 顾傲霆瞅一眼那皮衣,“颜色是不是太鲜了?这是谁的衣服?你要送北弦,还是阿野的?” 秦姝将皮衣披到他肩膀上,“送你的。嫩什么,牛仔褂小白鞋都穿过的人,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来,伸胳膊。” 顾傲霆心里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把胳膊伸进袖子里,穿好。 秦姝帮他系上腰带,还特意给打了个帅气的结。 系完,盯着他打量几秒。 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把修眉刀。 顾傲霆瞅着她手中锋利的修眉刀,后背莫名发寒,“你要干什么?我哪里做错了,你好好说,咱别动刀子。” 秦姝不由分说将他按到椅子上,把修眉刀贴到他的眼皮上,开始刮起来。 顾傲霆一动不敢动,生怕她手一滑,再给他的大丹凤眼拉个双眼皮。 眉毛修完,秦姝又挑了只口红,要帮他涂。 顾傲霆再也忍不了了,抗议道:“我是24k金纯爷们!我不要涂口红!” 秦姝拽着他的领子,不让他动,警告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听话,我不介意给你拉个皮。这支口红色号是陶土弥棕色,颜色很裸,适合男士用。浅涂一层,特别自然,超显气质。我大秀用的男模,都涂这个色号。” 顾傲霆只好像砧板上的肉一样,任由她宰割。 秦姝帮他涂完,左看右看,赞道:“底子不错,效果尚可。” 又拿了吹风机,帮他吹了发型,喷了定型摩丝,还给他洒了点男士香水。 捯饬一番,秦姝将顾傲霆推到穿衣镜前,“来,看看,帅不帅?” 顾傲霆起先闭着眼睛不敢看,生怕雷人。 过了一秒,他才敢把眼睛睁开一道缝。 这一看,不得了! 他一下子把双眼睁得老大,抬手抹一下右边鬓角,“哟,镜子里这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是谁?怎么这么英俊!一分钟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秦姝轻轻推他肩膀一下,“别演了,快走吧,大佬。” 顾傲霆伸手勾住她的脖颈,低头在她额前重重一吻,“谢夫人妙手回春,让我重返十八岁!” 说完迈开长腿就朝门口走去。 怕走慢了,秦姝会打他。 秦姝抬手擦掉额头的口红,一脸嫌弃,嫌弃着嫌弃着,唇角慢慢浮起笑容。 这有爱又风趣的晚年生活,是她始料未及的。 十点钟。 顾傲霆准时出现在业界大佬的会议上。 和那些身着几乎一模一样西装的大佬们相比,顾傲霆一身棕黄色皮衣,剑眉英目,洋气时尚,步伐轻盈洒脱,风度翩翩。 漫长的会议开完。 大佬们站在一排合影留念。 云阔海恰好站在顾傲霆身边。 他打量顾傲霆几眼道:“你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 顾傲霆抬手抚一下洋气的发型,“我今天是不是特别有型?” “对,很有型,比平时年轻有活力。” 顾傲霆扯一扯皮衣衣领,得意地说:“衣服是我太太选的。她嫌我眉毛太粗给修了眉,吹了发型,还涂了口红……啊,那什么,没涂口红,口误口误。我太太是知名婚纱设计师,国际上有名的,审美水平超级高。当年对我一见钟情,追着撵着非要嫁给我。” 云阔海看破不说破,“你挺幸福。” “是挺幸福。” 合完影,各位大佬们要坐车去指定的酒店吃饭,促进感情,实则是增加商机,促进合作机会。 云阔海和顾傲霆在助理保镖簇拥下,上车。 抵达指定酒店。 两人下车,没走几步。 迎面碰到一个身穿白色大衣,五官精致,纤瘦美丽的年轻女子。 是云恬。 云恬今天衣服穿得极简单,连首饰都没佩戴,妆也化得很淡,脸色冻得微微发青。 显然在这儿等了有些时候了。 她冲云阔海和顾傲霆扬唇一笑,唇角溢出浅浅梨涡,睫毛微垂,做出一副谦卑而恬静的模样,打招呼道:“爸,顾叔叔好。” 云阔海瞥她一眼,“给你时间,让你和靳帅增加感情,你怎么跑这来了?” 云恬乖巧地回:“靳帅去集训了。” 云阔海眸色略沉,“那你就去他集训的城市,探望他。改天我约他父亲见个面,商量一下你们的婚事,先把婚订下来再说。” 云恬急忙说:“订婚的事先不急!我一直工作,忙惯了,猛一闲下来挺无聊的,想找点事做。” 云阔海淡声道:“你的工作都交接完了,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吧,公司离了谁都能转。” 见父亲铁了心,不让她回公司。 云恬一赌气看向顾傲霆,“顾叔叔,你们公司还缺人吗?我的能力你也清楚,如果给不了管理层的职位,让我从底层做起也可以。” 顾傲霆看看云恬,再看看云阔海,暗自思忖,这个云恬聪明机敏,业务能力很强,正是可用之人。 云阔海为人豁达,能容天下人,却容不下她。 想必云恬有不可告人之处。 顾傲霆哈哈一笑,对云恬说:“你能来我们公司,我当然举双手欢迎,可惜我们公司暂时还不缺人。你这么优秀,不如去异能队试试。” 云恬皱起眉头,“顾叔叔您在跟我开玩笑吧?我一没有异能,二没练过武术,去异能队做什么?” 顾傲霆一本正经道:“异能队有文职,鹿巍就在文职。依你的能力和手段,去了异能队,肯定能大放异彩。你要是有这个意向,我打电话帮你安排一下。” 云恬早前和秦野相处时,派人打听过鹿宁和鹿巍。 知道鹿巍不是省油的灯。 她觉得顾傲霆在戏弄他,却找不出破绽。 被父亲和顾傲霆接连拒绝,云恬表面微笑,实则气得胃疼。 客套几句,她转身上车。 开着车,越想越生气。 就因为给靳帅发了三条短信,又把云瑾怀孕的消息告诉他,说了一句让云灏去读博,父亲就把她赶出公司! 太不近人情了! 天下哪有这样当父亲的? 她气得牙根痒痒! 一走神的功夫,前面一辆黑色豪车突然紧急刹车! 事发太突然,云恬来不及踩刹车。 “砰”的一声! 她的车撞到了那车的车尾上! 云恬恼怒! 真是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好好地在路上开个车,还能追尾! 云恬噌的一下推开车门,下了车。 绕到车头前,看了看,保险杠都被撞掉漆了! 她怒火中烧,径直走到那辆黑色豪车前,把车窗拍得啪啪作响,“你怎么开车的?干嘛要急刹车?不知道后面还有车吗?” 司机急忙下车,看了看车子被撞的情况,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赶时间,这样吧,您留个联系方式,修车费我会打给你。” 云恬见他一副司机打扮,便道:“你老板在车上是吧?” 司机忙说:“开车的是我,您找我就行。”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不跟你们这些人浪费口舌,让你老板下来跟我谈。” 司机一脸为难,“我急刹车是因为前面有条小狗突然横穿马路。您的车撞得也不厉害,去4s店喷下漆就好。留个联系方式,钱少不了您的,我们老板不随便见外人的。” 他越这么说,云恬就越想见见他老板,看看是何方神圣,谱摆得这么高。 这时后座车窗缓缓降下。 里面露出一张风流倜傥的脸,戴金丝边眼镜,衣着考究,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四目相对。 那男人神色微微一滞。 随即眯起眸子,盯住云恬细看,这一细看,他顿时愣住。 第719章 她的生父 风流倜傥、衣着考究的男人叫陆玑。 陆玑推开车门下车,盯着云恬的脸打量片刻,淡淡一笑,“你就是云恬吧?” 云恬一怔,“你认识我?” 陆玑极轻点头,“你是云氏集团云阔海的长女,多少知道一点。” 这样一说,云恬不觉得意外了。 她在职时,经常代表云氏集团出席各种活动,活跃在各大媒体上,一直都很高调。 陆玑偏头吩咐司机:“拿名片。” “好的,陆董。” 司机急忙弯腰去车里,拿出一张白金拉丝的名片,恭恭敬敬地递给他。 陆玑转手把名片交给云恬,“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云恬接过来,捏着名片细细查看。 名片很简单,入目“陆玑”两个大字,下面是手机号。 头衔是:岛城陆氏集团董事长。 岛城陆氏名气不小,涉及国内国外很多行业,陆玑这个人却很低调,媒体上极少见,平时露面的都是他们集团的总裁或者副总裁。 云恬刚要开口说什么。 陆玑抬手往下压了压。 他转头吩咐司机:“拿十万块现金给云小姐。” 司机连忙去车里打开保险箱,取出十沓现金,递给云恬。 云恬伸手接过来,对司机说:“下次刹车注意点,紧急刹车太容易出事故了。” 司机忙应道:“是。” 陆玑抬腕看了表,语气温和地对云恬说:“我现在要去办点事,以后有机会再见面。” “好的。” 云恬对他印象蛮好的,觉得他彬彬有礼,且极有风度。 事业有成的男人,有光环加持,身上会带一种闪闪发光的魅力。 何况陆玑长身玉立,容貌英俊,眉眼间风波流转,即使没有光环加持,也堪称帅叔一枚。 又客套了两句,云恬抱着钱,捏着名片,转身上了车。 把钱和名片放进包里。 冷静下来后,云恬才发觉脖子隐隐作痛,应该是刚才追尾造成的。 当时气昏了头,没注意。 她试着扭了扭脖子,貌似没骨折,应该只是扭了筋,不太严重。 云恬发动车子。 回到家。 一进客厅,迎面碰到云太太手里捏着资料,正往沙发前走。 云恬喊了声“妈”。 云太太点点头。 手机忽然响了。 云恬急忙去包里掏手机。 包里东西太多,手机掏出来的同时,白金拉丝的名片也跟着滑了出来,掉落到地上。 云太太下意识地看了眼名片。 当看到“陆玑”两个字时,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云恬没察觉她的异样,弯腰捡起名片重新放进包里。 她边接电话,边朝楼上走去。 云太太追上去。 等她接完电话,云太太问:“你怎么有这人的名片?” 云恬道:“我的车追了他的车尾,他给我的。” “受伤了吗?” 云恬扭了扭脖子,“脖子受伤了。” “抽空去医院查查吧,别落下车祸后遗症。” 云恬轻轻嗤一声,赌气说:“死了算了,反正我现在爹不疼,娘不爱,闲在家里还要白吃你们的饭。我死了,你们清净了,我爸也不用防着我了。” 云太太压了压情绪,问:“这个叫陆玑的,跟你说什么了吗?” “让我有事给他打电话。” “还有呢?” “没有了。”云恬狐疑地打量她几眼,“妈,你今天怎么了?话好多,你和陆玑认识?” 云太太眼神微微回避,忙道:“不认识!” 夜晚。 云阔海一回来,云太太便将他拉进书房。 朝门外看了看,没看到云恬的影子。 云太太把房门反锁上。 她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今天看到恬恬包里掉出一张名片,‘陆玑’两个字十分醒目。我匆匆扫了一眼,下面写的是岛城陆氏。当年伤害我妹妹的那个渣男陆玑,就是岛城的。这名字挺特别的,重名率极小,铁定就是他了。姓陆的这是要打什么算盘?要和恬恬相认吗?当年我妹妹生恬恬,他不管不问,如今我们养大了,他又想来认,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 云阔海抬手按了按额角。 走到座椅前坐下。 思索片刻,云阔海道:“认就认吧,视如己出养了二十几年,你妹妹的恩情我们已经还清了。” 云太太皱着眉头,“理是那个理,可我就是气不过。当年我妹怀了身孕,陆玑说回去筹备婚礼。结果我妹左等右等,只等来他一通电话,让我妹打掉孩子,嫁个好人。这薄情渣男,当年不负责任,如今又想坐享其成,脸皮怎么这么厚?” 云阔海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管了,顺其自然吧。为了报答你妹妹的恩情,我们把瑾瑾放在她外婆家养,试问哪个父母能做到这样?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也不要觉得对不起你妹妹。” 云太太默然不语。 云阔海叮嘱道:“以后多关心一下瑾瑾吧。那孩子独立懂事,并不代表她不需要关心。孕期情绪本就敏感,她还怀了俩。平时她忙于训练和比赛,如今闲下来,肯定会失落。阿尧最近接手了他继父的几处产业,挺忙的,难免会疏忽瑾瑾。” 云太太若有所思,慢半拍道:“好。” 次日一早。 云太太拨通云瑾的号码,语气温柔,“瑾瑾,有没有想吃的?妈妈做好,给你带过去。” 云瑾笑,“我想吃的都是外婆做的,想吃什么直接去外婆家吃就好了,不麻烦妈妈了。” 云太太听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难受?” 早起的时候,云瑾会觉得烧心,想吐,小腹也坠坠的,不太舒服。 不过她习惯了只向母亲报喜不报忧,便回:“还好。” 云太太停顿一会儿,“你现在在家吗?我去看看你。” “没在家。” “你去哪了?医院吗?不是刚产检过?下次去医院,打电话告诉妈妈,妈妈陪你去。听你爸说,阿尧新接了他继父的几处生意,挺忙的。以后有事就找妈妈吧,你弟弟已经考上研了,不用我照顾了。我手里的工作也尽量缩减,以后多陪陪你。” 云瑾静静听完,回:“没去哪。” “说实话。你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有把我当成你妈吗?” 云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来看心理医生了。” “咣!” 云太太的手机掉到地上! 第720章 你最重要 云太太缓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她弯腰捡起手机,手机还能用,显示正在通话中。 云太太急忙问:“瑾瑾,你怎么了?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 云瑾平静道:“产前抑郁。” 云太太心里咯噔一下! 她头胎怀了双胞胎,因为意外流产了,因此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 太懂那种滋味了。 深陷泥沼,生无可恋的感觉。 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整个人像行尸走肉,成天以泪洗面,一度想轻生。 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不懂那种滋味,只会觉得她们矫情,作,事儿多。 云太太失声道:“怎么突然就抑郁了?元旦吃团圆饭时还好好的。” 云瑾没什么情绪地说:“不知道,怀孕后没多久,就不太正常了,时好时坏。” “你在哪家心理诊所?我马上去找你!” “不用了,我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怕惹您不高兴。” “我是你妈啊,妈妈包容女儿是应该的。” 云瑾无声地笑了笑,“在我最需要您的包容时,您把包容全都给了姐姐,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了。” 察觉话说得有点尖刻,云瑾马上道歉:“对不起妈,我不知怎么的,控制不住情绪。您还是别来了,我怕不小心说出难听话,让您伤心。” 云太太眼圈红了,“别说了,孩子,快发地址过来,否则妈妈会愧疚一辈子。” 云瑾默了默,把地址发过去。 半个小时后。 云太太赶过来。 云瑾正在接受心理治疗。 征询同意后,云太太由工作人员带着进屋。 云瑾坐在特制的音乐放松椅。 她面色平静,不悲不喜,原本漂亮的大眼睛像蒙了一层薄尘。 云太太在心理医生旁边坐下,问道:“我女儿确诊是孕期抑郁了吗?” 心理医生点点头,“云小姐是一种特殊的抑郁,叫微笑抑郁症,表面开朗、热情、活泼、自信,独处时内心会产生悲伤情绪。由于长期用微笑压抑不良情绪,患者还会产生‘这不是真实的我’等感受,觉得别人无法理解自己,严重时会出现自残甚至自杀行为。” 云太太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心理医生继续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怀孕只是个爆发点。这种心理疾病诱发因素很多,多和童年经历有关。当然,她是运动员,高强度训练加比赛,也有很大关系。你们去医院再确诊一下吧,单纯靠心理治疗,不能解决问题,要配合吃药,或者入院治疗。” 听到“吃药”二字,云瑾面色唰地一下变了。 双手下意识地覆到小腹上。 离开心理诊所,上了车。 云太太一把抱住云瑾,哽咽道:“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把你放到外婆家。妈妈太疏忽你了,看到你乖巧懂事,就以为你真没事。” 云瑾笑,“没事的,妈妈,我已经长大了。” 她一笑,云太太心里更难受了。 她捧起云瑾的脸,“别笑了,别笑了,想哭就哭出来吧,哭也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 云瑾还是笑,“我现在哭不出来。” 司机发动车子。 母女俩来到市人民医院,精神科。 经过详细检查后,确诊了,微笑抑郁症。 要吃药配合治疗,能住院更好。 听完医生的话,云瑾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要吃药,肚中孩子就不能留了。 这是她和顾谨尧的孩子,是顾纤云和顾骁啊,亲家都结好了,衣服玩具和婴儿床都准备好了。 怎么舍得不要? 一想到要失去孩子,云瑾的心疼得仿佛在滴血。 许久之后,她站起来,对医生说:“医生,我怀孕了,回去和我丈夫商量一下好吗?”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可以,实在不想吃药治疗,就保守治疗,定时来医院做心理疏导。平时让家人多陪伴,不要受刺激。虽然效果缓慢,会反复,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所有的抗抑郁药,都对胎儿有影响。” 医生又看向云太太,“家人一定要重视,不要不当回事,更不要出言责怪患者。很多抑郁症患者,因为疏忽,导致病情加重,导致轻生,尤其产前产后抑郁。” 云太太忙应道:“好好,谢谢医生。” 云瑾站起来。 步伐沉重得像灌了铅。 平时矫捷得很,此时抬个腿,都觉得吃力。 云太太急忙搀扶着她。 云瑾本能地挣了挣,又想到这是自己的亲妈,便不挣了,只轻声对她说:“不要告诉阿尧。” 怕他担心,更怕他因此嫌弃她。 他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耗时将近两年,才追到手的。 明知他人品好,是个踏实可靠负责任的好男人,可是因为太在乎他了,还是会患得患失。 云太太忙不迭地答应着,“好好好,都依你。” 回到日月湾。 云太太扶着云瑾到沙发上坐好。 她走进厨房,想给云瑾做些好吃的。 这才发觉,她不挑食,好像什么都吃。 云太太只好把电话拨给自己的妈,详细问清楚后,才知云瑾其实也挑食的,只不过,在他们面前不挑罢了。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云太太亲手做了一桌子菜,端上餐桌。 这对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富太太来说,难度不小。 手都被溅起的油星烫到了。 云瑾盯着琳琅满目的菜,笑了。 这是小时候最期待的画面,终于盼到了,理应开心才对。 可是云瑾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云太太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放到唇边吹了吹,递到她嘴边,“来,瑾瑾,喝汤,妈妈喂你。” 云瑾看着勺子里的汤,鼻子酸溜溜的。 小时候妈妈带云恬来外婆家做客。 妈妈都是喂云恬的。 她也想让妈妈喂。 可是妈妈一喂她,云恬就又哭又闹,妈妈只好改去喂云恬。 都是很小的事。 不知怎么的,过了这么多年,她就是忘不掉。 云瑾缓缓张开嘴,喝下妈妈喂的汤,并没觉得鲜美可口,只觉得索然无味。 并不是汤的问题。 原来,有些事,不是说弥补就能弥补的。 夜晚。 顾谨尧比平时提前回到家。 尽管云瑾和云太太都没告诉他,可是司机的行程出卖了一切。 他心思沉沉重重。 进门刚换好鞋。 云瑾便迎出来,那眉眼含笑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有事。 顾谨尧脱掉外套。 云瑾伸手接过来,挂到衣架上,要帮他摘手腕上的表。 顾谨尧握住她的手,凝视她苍白面孔,“去医院做什么了?” 云瑾唇角梨涡甜笑,“没事,就是常规检查。” “你可能忘记了,我在异能队待过五年,推理能力比普通人都强。我是你丈夫,是你最亲近的人,也是你最应该相信的人,你不告诉我,告诉谁?想知道实情,并不难,去医院走一趟就知道了,但是我想听你亲口说。” 云瑾见瞒不下去了,只好如实道:“抑郁,微笑抑郁症,确诊了。” 顾谨尧握着她手腕的手,骤然一紧。 握得她都痛了。 见她眉头轻拧,顾谨尧这才意识到,急忙松开她的手腕。 他深吸一口气,“治疗吧,无论如何都得把你治好,你比孩子更重要。” 云瑾心里五味杂陈。 她轻抬右手覆到小腹上,冲他灿然一笑,“你别担心,我能坚持住。我是运动员啊,有超强的意志力,我会用超强的意志力保护好两个孩子,直到他们平安出生。” 顾谨尧情绪复杂得难以言说。 他将她拥进怀里,下颔埋在她发丝间,“孩子以后还会有,你得好好的,你比孩子更重要。听到了吗?你是最重要的。” 如果放在从前,听到顾谨尧说这种话,云瑾能开心得飞起来。 可现在,她只觉得难过,心如刀割。 恨自己不争气。 一直都挺坚强的,为什么怀孕后,突然就撑不住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 云瑾低声说:“试一试吧,实在撑不住再说。孩子以后是还会有,但就不是这俩了。这是顾纤云和顾骁呢,是小逸风的小媳妇,是南音的小女婿。大家盼了这么久,别让他们失望。” 顾谨尧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恨不得替她怀孕生子。 替她承受所有痛苦。 第721章 给足安全 次日,清早。 顾谨尧醒来,睁开眼睛。 看到云瑾躺在一旁,头微微歪着,正静静瞅着他。 顾谨尧伸手摸摸她的头,“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多睡会儿?” “凌晨四五点钟醒了,就睡不着了。阿尧,你以后能多黏黏我吗?” “黏?” “嗯,就像弦哥黏婳姐那样。” 顾谨尧神色微微一顿,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那我以后就做一瓶502胶水,牢牢黏着你,可以吗?” 云瑾扑哧笑出声。 直男的情话好可爱,又是一生一世一双鹅,又是502胶水的。 能让她感觉到一丝丝快乐的,貌似就只有阿尧了。 见她笑,顾谨尧忙说:“我说得太僵硬了,见笑了。” “挺好的。” 顾谨尧凝视她的眼睛,“其实我不是不爱你,只是不会表达。弦哥在他父亲身边长大,老顾很疼他,被爱的人自然而然就会表达爱意。我从小无父,母亲只会怨天尤人,外婆抚养我。我外婆不像你外婆是高知女性,她是山村里的,没多少文化,对孩子是粗放养大。后来遇到我继父,他人很好,我很敬重他,他也很尊重我,是互敬如宾的相处方式,和普通父子不一样。所以,我一直担心自己做不好丈夫和父亲。” 云瑾大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你已经很好了,是我不好。” 顾谨尧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左手轻抚她后背,“你只是病了,不要自责。” 吃过饭后。 顾谨尧找出件保暖的羊绒大衣,披到云瑾身上,“穿得暖和点,等会儿跟我去拍卖行。” “啊?去你公司做什么?” “你以前在赛场上活跃惯了,一个人待在家里,难免失落,跟我出去走走,心情或许会好点。” “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不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那我得打扮得漂亮点,不能丢你的人。”云瑾转身就去换衣服,很快将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出来。 白色高领毛衣配牛仔裤,外面罩一件深色羊绒大衣。 怀孕三个月了,她并未见明显孕相,依旧高高瘦瘦。 只面色比先前略微憔悴一些,眼神不如从前灵动,多了一丝沉郁。 两人一起上了车。 很快来到峥嵘拍卖行。 顾谨尧要处理公事,让云瑾坐在沙发上。 他打内线,让秘书准备零食。 秘书很快送来新鲜水果、小蛋糕和一些果脯之类。 秘书一走,云瑾便端了水果来喂顾谨尧。 顾谨尧拉她在自己腿上坐下,抬手搂住她的腰身,“这样黏不黏?” 云瑾莞尔,“黏。” “心情有没有好点?” 云瑾将一块哈密瓜塞进他嘴里,“好点了。好怀念以前能和你负距离交流,那样感觉更黏,心情会更好。” 顾谨尧忍俊不禁,咽下哈密瓜,捏捏她秀挺的鼻头,“注意胎教啊,云二瑾同志。” “三个月的胎儿,啥都不懂,不要太在意。” “小逸风刚怀上,北弦就给他做胎教了。老顾更是特意录了《世上只有爷爷好》,让北弦放给他听。小逸风出生后,和老顾最亲,说明胎教是有用的。” “那我以后收敛点吧。” 一个小时后。 顾谨尧要去看上拍的新品。 他带着云瑾来到工作间。 众人视线纷纷落到云瑾身上。 顾谨尧手搭到云瑾肩上,向众人介绍:“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太太,云瑾,是世界冠军,十分优秀。我们已经领过证了,很快就办婚礼,到时请大家喝喜酒。” 众人忙道:“恭喜恭喜!” 再看向云瑾,男职员露出欣赏的目光。 女职员则是羡慕的神情。 这一刻,云瑾觉得很踏实。 看完上拍新品,顾谨尧要见客户,依旧带着云瑾。 谈事之前,顾谨尧先向客户介绍道:“这位是我太太,云瑾,奥运冠军。” 客户是个会来事的,打量云瑾一眼,夸赞道:“能拿奥运冠军的,都是人中龙凤,顾太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天庭饱满,眉眼如画,鼻梁高挺,有旺夫之相,和顾总很般配。” 云瑾谦虚地笑笑,“过奖了。” 顾谨尧手在桌下握住她的手,“的确,我太太不是普通人,意志力超强,影响力也超强。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 云瑾诧异地看向他。 他是个低调内敛的性格,从不在人前夸夸其谈。 今天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当众夸她。 虽然夸得她有点难为情,但是,这让她心里很舒服,一直绷紧的情绪,也渐渐放松下来。 见完客户。 顾谨尧带云瑾去视察新接手的产业。 是位于拍卖行附近的商铺。 一整条街都是。 乘坐观光电梯,去顶楼办公室。 顾谨尧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这些都是我继父祖上的产业,刚接手有很多问题要处理,最近一直在忙着处理问题,疏忽你了。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个行业男人居多,女客户极少。即使有,现在听说我结婚了,也会知难而退。以后我走哪把你带到哪,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云瑾把头靠在他肩上,“我可能烧了八辈子高香,才嫁到你这么好的男人。” “我才是,祖辈积福,让我娶到优秀的你。” 云瑾弯起唇角,“您就别尬夸啦,我除了是奥运冠军,别无长处,不像苏婳姐,样样优秀。” 顾谨尧顿一下说:“奥运冠军已经很了不起了,反应能力和身体素质都胜于常人,基因也好于常人,以后顾纤云和顾骁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你要多看看自己的长处,不要总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相比。” 云瑾大眼睛亮晶晶的,“阿尧,你真好。” 顾谨尧半拥着她,“我还有很多不足,有什么直接告诉我,不要埋在心里不说。” “好。” 来到顶楼办公室。 开锁进屋。 很快,四十多岁的商铺女经理,抱着一沓资料走进来。 初次见云瑾,她以为她是顾谨尧的秘书或者助理,并未打招呼。 顾谨尧道:“这位是我太太,云瑾,奥运击剑冠军,以后会经常跟我来办公。” 能从基层做到经理的,都是人精。 察颜观色、能言善辩是最基本的。 女经理也不例外,连忙夸道:“难怪我一进您办公室,就觉得房间里四壁生辉,原来是您太太来了。” 她上下打量着云瑾,啧啧称赞,“您太太这大高个,得一米七多吧,瞧瞧这两条大长腿,都到我肚脐眼了。长得高就罢了,还这么漂亮,看看这眉毛这大眼睛,眉清目秀,水汪汪的,比女明星还漂亮呢。顾总,您可真有福气,娶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媳妇。要是我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儿媳妇,做梦都得笑醒。”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今天带云瑾见了一堆人,唯有这人精似的女经理说出的话,达到顾谨尧的目的了。 他带云瑾来公司,一是向众人介绍她的身份。 二是想借他们的嘴,夸夸云瑾,给她自信,让她走出低落情绪。 他不擅长夸人,那就借他们的嘴夸。 顾谨尧偏头看向云瑾,“马经理说得对,能娶到这么漂亮这么优秀的妻子,我每天做梦都笑醒。” 女经理意会,马上趁热打铁,“羡慕嫉妒,等你们办婚礼时,一定要给我下请帖,到时我带着我儿子,去沾沾顾总的好运气,娶像您太太这么优秀的,这辈子都不敢奢望了,娶个比她次点的,我们也是烧高香了。” 云瑾笑。 难怪老祖宗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古代受皇帝宠爱的多是嘴巧的臣子。 即使贵为皇帝,也不可能强大到无坚不摧。 相反,他们大多高处不胜寒,比普通人更孤独,更容易自我怀疑,需要从这些嘴巧的臣子身上,寻找自信和安全感。 忙忙碌碌一整天。 夜晚回到家。 云瑾换了鞋,身子一歪躺在沙发上,不想动。 顾谨尧走到她身边,将她的腿拉到自己腿上,帮她轻揉小腿,“累不累?” “累,但是我今天心情不怎么压抑了,觉得很放松。” “真的?” “对,特别有安全感。”云瑾凑过来,拿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比紧紧包裹着你的时候,还有安全感。” 顾谨尧耳翼唰地红了,轻咳一声,“胎教,注意胎教。” 云瑾笑出声,“放心,孩子们还是个胚胎,听不懂的。” 顾谨尧垂眸往下看。 孩子们是听不懂,可是它听懂了。 第722章 终于爆发 没办法,云瑾怀孕了。 顾谨尧只能忍着。 可能是累了,云瑾洗漱过后,上床,很快就睡沉了。 顾谨尧帮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出门。 来到书房,将门关上。 顾谨尧拨通顾北弦的手机。 刚一接通,手机里就传来顾北弦低沉磁性的声音,“尧尧,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吗?” 顾谨尧手臂上噌地起了一层小米粒,“有事问你。” “什么事?你尽管说,不要不好意思。” “云瑾昨天去医院确诊了,是微笑抑郁症,她想保住孩子,保守治疗。” 顾北弦沉默了。 他患过躁郁症,时而狂躁,时而抑郁。 抑郁发作时,情绪低落到谷底,生无可恋,人生一整个都是灰色的,太懂那种感觉了。 过了一会儿,顾北弦才开口:“你很累吧?” “还好,就是心疼云瑾,怀着孕,还得了这种病。她今天早上跟我提了一嘴,说喜欢你黏苏婳那样。” 顾北弦本来挺担心云瑾的。 听顾谨尧这么一说,没忍住,想笑。 他道:“你们都觉得我矫情,其实我这种性格,没有安全感的小女孩很吃,可惜苏婳不是。夫妻中,爱的多的那个,会患得患失。我爱苏婳多一些,我就患得患失,电话一打不通,我就忍不住胡思乱想,生怕她不要我了,云瑾应该和我差不多。你多给她一些关爱,平时黏一点,霸道点,情话挂在嘴上,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好。” 顾北弦提醒,“婚姻要好好经营,不要以为娶到手了,就放心了,撂挑子不管了。” “记住了。”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谢了。” “不用,我是为了顾纤云和顾骁,好好的一对双胞胎,可千万别出事,百日礼我都给备好了。” 顾谨尧心里暖意涌动,“谢谢你,弦哥。” “客气什么,你是我弟。” 顾北弦挂断电话,返回主卧。 苏婳刚把小逸风哄好。 正打算收拾一下的。 顾北弦从身后一把抱住她。 苏婳习惯了他随时随地抱她,抬手摸摸他英俊的脸颊,轻声问:“怎么了?小弦弦。” “云瑾确诊微笑抑郁症。” 苏婳瞬间怔住,“这么严重?” “嗯。” 苏婳心里郁郁地铺了一层霜,“你病发时,至少能吃药治疗,云瑾怀着身孕,连药都没法吃,还一胎怀了俩。身体心理承受双重折磨,但凡换个普通人,早就撑不住,崩溃了。” “是,云瑾比常人坚强得多,运动员的意志力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你也多给我点关爱,预防抑郁。” 苏婳轻捶他胸口一下,“别蹭热度,你的病早就好了,药都停了。以后我得抽空多去陪陪云瑾,那丫头太不容易了。” 顾北弦瞥瞥睡在床中间的小逸风,“我也挺不容易,说好的二胎,被这小子耽误了。” 苏婳轻轻翻他一眼。 有一种人,三言两语就能将沉重的气氛,化为轻松。 隔日,上午。 云太太陪云瑾去医院做心理疏导。 时长为一个小时。 漫长的一个小时后,云瑾从心理治疗室走出来。 云太太急忙迎上去,扶着她,“感觉有没有好点?” 云瑾点点头,“好一点了。” “其实心理治疗,大部分以倾诉为主。对家人不能说的话,向心理医生倾诉。以后有事不要憋在肚子里,跟妈妈说,会好点。” 云瑾点点头,却不会说。 一开口都是怨言,会伤人。 出了精神科大楼,没走几步,遇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云恬。 她手里拿着化验单,正匆匆朝前走。 云太太本能地把云瑾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云瑾莫名的触动,从小到大,这好像是母亲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举动。 云恬留意到了,朝她们走过来,“妈,您老陪瑾瑾产检呐。” 云太太嗯一声。 云恬朝她们身后的大楼扫了一眼,“产检怎么从精神科出来了?” 云瑾刚要开口。 云太太忙道:“是我,我抑郁症犯了,来复查,瑾瑾陪我一起。你来医院做什么?” 云恬扬了扬手中的化验单,“前些天出车祸,当时我没当回事,后来越想越后怕。正好那个叫陆玑的陆叔叔,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给我转了笔钱,让我来查一下,省得留下后遗症。” 云太太心情复杂,面上却平静道:“那你快去吧。” “好。” 擦肩而过时。 云恬忽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对云瑾说:“我怎么觉得得抑郁症的是你呀?你这面色,看起来比咱妈更像抑郁症患者呢。听说女人孕期很容易抑郁,你可要小心点哦,一定要坚强,不要轻生,否则会一尸三命。你要是出事了,阿尧那么好的男人,就便宜别的女人了,多可惜。” 云瑾笑了。 原来她一直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女人孕期容易抑郁,所以故意拿话刺激她! 只用话刺激还不够,她还故意拿脚去蹭顾谨尧,撩拨他,好让她崩溃! 本是同根生,可她却一心只想毁了她! 嫉妒让她变得恶毒! 变得面目全非! 不。 她是骨子里坏,从小就坏心眼! 云瑾冷冷盯着云恬的眼睛,“我是患者,那你就是那个残忍的刽子手!” 云恬轻笑一声,“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云瑾鼻间一声冷哼,“别装傻!” 云恬偏头看向云太太,“妈,您看看啊,瑾瑾现在都会阴阳怪气了。这还是以前那个乖丫头吗?我就说吧,她一直在装老实,装乖巧,您还不信。” 云太太深吸一口气,板着脸道:“论阴阳怪气,她哪里比得上你?论装,谁有你会装?” 这回答出乎云恬的意料! 云恬顿时愣住,“妈,您今天是怎么了?” 云太太挺直脊背,冷冷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以后离瑾瑾远一点!” 云恬皮笑肉不笑了几声,“妈,您不觉得,您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吗?越来越像个后妈了。” 云太太冷笑,握着手机的手绷起来,“我像后妈?谁都可以说我像后妈,唯独你没资格!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从小到大,我对你怎么样?为了你,我疏忽瑾瑾,连灏灏也顾不上。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反过来折磨瑾瑾,你还是人吗?” “哈哈哈哈哈哈!” 云恬忽然大笑出声,“我看你俩不只有抑郁症,还有被迫害妄想症!真是闲着没事干,吃饱撑的,矫情!” 云太太忍无可忍,忽然一扬手。 “咣!” 她手中的手机,猛地砸到云恬的额头上。 坚硬的金属棱角,把云恬白皙的额头登时砸出了血! 第723章 假象而已 额头剧痛! 疼得云恬痛叫连连。 抬手抹一下伤口,指间全是血! 云恬盯着那腥红的血迹,恼羞成怒,冲云太太吼道:“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你干脆打死我算了!” 云太太阴沉着脸,“我后悔早些年没好好管教你,但凡对你严厉一点,你都不至于变成这样!” 云恬捂着额头,又疼又怒又委屈,“我哪样了?我什么都没做,就说了几句话而已,你就动手打我!你是我亲妈吗?” 云太太笑了,笑容嘲讽又苦涩,“就说了几句话?恬恬啊,你到现在都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别以为你那些小心思,别人看不透。妈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妈妈一直忍着不发作,是有原因的。别逼我,逼急了,后果是你不能承受的!” 云恬记不清这是母亲第几次说莫名其妙的话了。 眼下她疼得心慌,额头直冒冷汗,没心思去琢磨母亲的话。 狠狠瞪母亲一眼,云恬怒道:“我伤口疼得受不了,没心情听你阴阳怪气!” 扔下这句话,她捡起地上的化验单,转身就走。 来到急诊科,找医生处理了下伤口。 生怕会留疤,云恬让给医生给开了好几种祛疤的药物。 取完药,云恬接到陆玑的电话。 陆玑彬彬有礼地问:“云小姐,检查结果怎么样?” 云恬按着胀疼的脑门,“还没查完。” “那你继续检查,全身都查一遍。车祸后遗症不容小觑,如果有问题打电话联系我,需要住院治疗的话,我提前抽时间去照顾你。如果不方便,我就给你找护工。” 这细致入微的话语,和母亲形成鲜明反差。 云恬鼻子一酸,眼泪流出来,“陆先生,您真好,比我亲妈还好。” 陆玑一顿,“跟你妈闹别扭了?” 云恬吸一下鼻子,“我受伤了。” “伤到哪了?严重吗?”陆玑语速明显快起来。 “额头,被手机砸出血了,好担心会留疤。” “伤口处理了吗?” “处理了。” “发个地址过来,我去医院看看你。” 云恬犹豫了一下,把地址发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陆玑的车停在医院大门口。 云恬上了他的车。 司机缓缓发动车子。 陆玑盯着云恬的伤口仔细察看了一番,见伤得并不深,暗暗松一口气。 他从包里取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帮云恬擦掉眼角的泪,语气温柔地哄道:“别哭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别把眼睛哭肿了。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吃点好吃的,能忘记不愉快。” 云恬一早空腹来医院做检查,这会儿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她抽噎了一下,“都行,吃西餐吧。” “好。” 陆玑带她就近找了一家高档西餐厅。 落座后,陆玑把菜单推给云恬,“想吃什么尽管点,我吃什么都可以。” 云恬便点了两份法式套餐。 侍应生很快将套餐送上来。 陆玑极有绅士风度,伸手拿过云恬的牛排,帮忙切起来。 一双手切起牛排来很迷人,骨节细,但不失刚劲,手掌薄而修长,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 云恬盯着他那双好看的手,暗想,这男人如果再年轻个十岁,其实也是可以考虑的。 有钱有颜,有绅士风度。 虽然不能和顾谨尧相比,但是比那个嘴贱的靳帅,好不止上千倍。 吃过饭后,两人上车。 陆玑吩咐司机:“去前面商场。” 司机调头。 很快,抵达商场。 来到一楼。 陆玑偏头对云恬说:“听说包能治百病,我们去看包吧,随便拿,我买单。” 云恬觉得这男人真大方。 上次车祸追尾,其实她也有责任,当时分神了,没和前车保持安全距离。 可这男人二话不说,直接让司机拿了十万块给她,后面又接二连三给她转钱,提醒她去医院检查,现在还要送她包。 这里是高档商场,随便一个包都是万元起步。 她眼光又高,看中的包少说也得几十万。 这男人居然让她随便拿。 这节奏,一看就是要追求她啊。 虽然年纪大了点,可是她备胎无数,不介意多这一个。 云恬眼珠一转,生了心思,试探地说:“还是算了吧,别让你太太误会。” 陆玑淡笑,“我没有太太。” 云恬诧异,“您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没有太太?” 陆玑手指轻轻摩挲腕上的表,声音很淡地说:“有过前女友,去世了。” 云恬没想到这男人居然是个痴情种,兴致顿时减了三分,敷衍道:“请节哀。” 陆玑苦笑,“很久前的事了,不提也罢。去选包吧,选完包,带你去散散心。”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云恬走到常买的品牌前,挑了个高奢新款包。 没好意思拿太贵的,只挑了个八万块左右的。 她是富家女,八万块对她来说,是很便宜的包了。 陆玑却指着摆放在显眼位置的一个镶钻稀有皮包,对营业员说:“把这个也包起来,送给云小姐。” 云恬顿时心花怒放! 这包她一进来,就看到了,太漂亮了,忍不住多瞅了几眼。 可惜太贵,因为镶着钻石,要一百万起。 她没好意思要。 没想到陆玑这么贴心。 云恬再次打量他,忽然觉得年纪大,也不是太大的缺点了。 靳帅口口声声追求她,却连件像样的礼物都没送过。 富二代又怎样?小气得要死,一张嘴能把她气个半死。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态度,一个连钱都不舍得为她花的人,谈何爱? 陆玑刷卡付了款。 云恬拎着俩新包,和他并肩出门。 上车后,陆玑问:“想去哪里玩?” “都行。” “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去哪里玩,像我们这个年纪的,都是喝茶、打高尔夫。” 云恬掩唇轻笑,“以前在我爸公司,和中年客户应酬,就是陪他们喝茶,打高尔夫,都腻了。” “那就兜风?兜完风,送你回家。” 一听“回家”,云恬心情低落下来,“不想回去,我爸妈对我越来越过分了。” 陆玑想了想,“那就多兜一会儿,兜到天黑,再送你回家?” 云恬无奈一笑,唇角溢出浅浅梨涡,“好吧。” 陆玑盯着她唇角的梨涡,恍了下神,失声道:“你挺像她。” “像谁?我妈吗?我是我们家最像我妈的,比我妹妹和弟弟都像。” 陆玑没接话,视线移到别处,吩咐司机:“去海边。” “好的,陆董。” 司机将车开上了滨海大道。 顺着海边,开出去很远,才返回来。 这一兜,就兜到了天黑。 陆玑抬腕看看表,对云恬说:“不早了,送你回家吧。” 云恬虽没说话,脸上那神情,明显不想回去。 陆玑轻挑眉尾,“以后记住,天一黑,女孩子就得回家,不要和男人独处太久。” 云恬笑出声,“陆叔叔,您的想法过时了。以前在我爸公司,为了工作,我经常和客户应酬到半夜,客户有女,自然也有男。如果都照您这么说,那职场女性还怎么工作?再说您这么大一大佬,不可能对我做出格之事。” 陆玑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我不是个好人。” 云恬偏头打量着他,娇俏一笑,“您也不像个坏人呀。” “坏人不会在脸上刻字,以后长点警惕心。” 陆玑向司机报了云家住处,吩咐道:“送云小姐回家。” 见他连自己家庭住址都知道,云恬更加确定他在追求她。 正好最近没工作,云恬乐得拿他当个乐子,打发一下时间。 眼瞅着车子离家越来越近,云恬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在医院被母亲打了。 她不知该以何面目去面对她。 迟疑了一下,云恬对司机说:“前面请靠边找家酒店,我不想回家。” 陆玑道:“女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公事,还是回家住吧,酒店不如家里安全。” 云恬噗嗤笑出声,歪头打趣他,“陆叔叔,您这么年轻,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 陆玑轻扯唇角,“不年轻了,春节一过,就五十了。” 云恬惊讶极了,“不会吧?您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陆玑没什么情绪地说:“可能没心没肺的人都显年轻吧。” 云恬笑容加深,“您可真风趣。” 陆玑很淡地笑了一下,“假象而已。” 第724章 如出一辙 云恬却觉得陆玑更有意思了。 一个男人有钱有颜,有身高有风度,谈吐幽默。 三十岁的身材,四十岁的脸,五十岁的年纪又有什么? 当个备胎,打发下时间,还是够资格的。 车子驶到云家别墅前。 云恬拿起陆玑买给她的包,甜甜笑道:“谢谢陆叔叔送的包,改天请您吃饭。” 陆玑微微点一下头,“好。” 司机帮她拉开车门。 云恬抬脚下车。 左脚刚落地,身后传来陆玑的声音,“你爸妈没告诉你什么?” 云恬回头,“啊?没有呀。” 陆玑轻提一口气,“那没事了,再见。” “再见。”云恬扬了扬手中的包,“谢谢陆叔叔今天陪我,我很开心。” 陆玑语气温和,“对你爸妈好点,别硬碰硬。他们养大你不容易,毕竟是长辈,该有的尊重还是得给。” 云恬眼神失落中夹杂怨气,“我爸妈以前是对我挺好,现在么,还是算了吧。” 陆玑面色微冷,“你爸妈对你态度改变的原因是什么?” “我和我妹妹同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可我爸却给我介绍了一个盗过墓的乡野小子,给我妹妹介绍的是一个各方面都优异的拍卖行少董。俩人天天在我面前秀恩爱,膈应我,我气不过就……”云恬戛然而止。 “拍卖行少董?叫什么名字?” “顾谨尧,峥嵘拍卖行的少主,不对,现在那家拍卖行已经是他的了。他真的非常优秀,能文能武,性格沉稳,睿智有风度,经商能力高超。” 陆玑盯着她的眼睛,“很喜欢他?” 云恬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既想把陆玑当备胎,又是真的喜欢顾谨尧,喜欢到午夜时常梦到他。 哪怕他对她冷言相对,哪怕他拿牙签扎伤她的腿。 她还是想得到他。 她觉得自己挺贱的。 越得不到,越渴望。 唾手可得的,反而觉得没意思。 陆玑沉思几秒,“我知道了,快回家吧。” “拜拜,陆叔叔。” 目送云恬消失在云家别墅大门后,陆玑抬眸对司机说:“回头打听一下这个顾谨尧。” “好的,陆董。” 司机发动车子。 手机忽然响了。 陆玑扫一眼来电显示,是国际长途。 号码来自东南亚那边的某个城市。 陆玑轻按车子按钮,隔离板缓缓升起,将前后隔开。 陆玑接通电话。 手机里传来一道阴沉沉的声音,“我今年回不去了,除夕时帮我给袅袅坟前送几束花,玫瑰百合郁金香,各一束,多多益善。再烧几件衣服,买款式时髦点的,她爱美。” 陆玑道:“好,在外面注意安全。” “放心,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虽然我回不去,国内还是有些势力的。” “暂时没有。” 同一时间。 日月湾。 云瑾忽然接到云灏的电话。 寒暄两句后,云灏开口:“姐,咱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不小心说漏嘴,说你也抑郁了,是吗?” 云瑾一怔,“也?你也……” 云灏苦笑,“我高考前爆发的,休学一年,配合吃药,找心理医生做心理疏导,好多了。我不常回家,就是怕你们发现。咱妈这几年经常来看我,是怕我学业压力大,抑郁再次爆发。” 云瑾心脏揪痛,“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可以请假去陪你。” “你要训练,要比赛,挺忙的,不想让你分心。我是男孩子,得这种病挺矫情的,全家只有咱妈知道,连咱爸都不知道。” 云瑾鼻子酸溜溜的,失声道:“是云恬吗?她也对你下手了? “嗯,从我懂事起,她就开始排挤我。男孩子思维发育晚,我那时懵懵懂懂的,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后来上了小学,一二年级时,我学习不好,她就总说我笨,背着爸妈明里暗里挖苦我。我赌气,努力学习,让爸妈给我请家教,寒暑假都在补课,成绩终于上去了,小学跳了两级,初中跳了一级。她又说我是书呆子,只会读死书,长大后肯定不会有出息。无论我怎么做,她都能挑出毛病。每次一听她说话,我就忍不住陷入自我怀疑。如果是别人就罢了,偏偏是我们的亲姐。她说话还特别有技巧,打着为你好的名义,精神控制你,pua你。” 云瑾久久说不出话来。 只觉得这个云恬太可恶了! 他们拿她当姐姐,她却拿他们当石头踩! 云瑾哑着嗓子道:“灏灏,不是我们的错,是云恬的错。我们以后要坚强起来,不要用她的错误惩罚自己。” “好,我们一起加油,我还等着做舅舅呢。不开心就给我打电话,不要埋在心底,会加重病情。” “好的,弟弟。”云瑾眼圈湿润。 这才是正常的亲人关系。 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出了那么个异类? 把手机放到一边,云瑾走到卧室窗前,盯着窗外远处的大海,沉默不语。 门被轻声推开。 紧接着,顾谨尧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燕窝。 “来,吃点燕窝。” 云瑾弯起唇角,做出个笑模样,朝顾谨尧走过去,拿起汤勺尝了一口,赞不绝口,“老公炖的燕窝真好吃。” 顾谨尧盯着她泛红的眼圈,“跟谁打电话了? “我弟,也是受害者,高考时爆发的。” 顾谨尧深提一口气,“别有用心的亲人,胜过作恶的坏人。坏人我们会本能地提防,亲人却防不胜防。” “是啊。我在外婆家长大,和云恬接触得比我弟弟少一些。难以想象,我弟弟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偏偏我和他都是懂事的性子,有事也不和爸妈说,让云恬得逞那么多年。” 顾谨尧修长手指暗暗握成拳。 但凡云恬不是云家人,他早就出手了。 隔几日。 顾谨尧办完公事,返回拍卖行。 车停好,下车。 隐隐察觉不对劲,顾谨尧抬眸朝前看去。 见路边停着一辆豪车,车窗缓缓关上。 顾谨尧直觉车里有人在暗中观察他。 应该不是生父赫啸白,上次被他一番折腾,吓得打道回府了,再也没有动静。 返回办公室。 顾谨尧拿起桌上资料,开始翻看。 没多久,秘书进来报:“少董,岛城陆氏集团的陆玑陆董来访,您要见吗?” 顾谨尧听过岛城陆氏集团的名字,对陆玑却不了解。 但,来者是客。 顾谨尧道:“请他进来。” 几分钟后,陆玑进屋。 秘书上茶后,离开。 陆玑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唇角含笑,将顾谨尧细细打量一番,眼里露出赞赏的目光。 顾谨尧觉得这男人,虽衣冠楚楚,却不像个好人。 那眼神火辣辣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他有意思。 顾谨尧端起茶杯,问:“陆董,您找我有何贵干?” 陆玑手指轻轻摩挲杯盖,“小伙子挺不错,年纪轻轻把事业搞得这么大,有几分本事。” 顾谨尧自谦道:“不才,全是家父的产业。” 陆玑哈哈一笑,“年轻有为,还这么谦虚,不错不错。对了,你觉得云恬怎么样? 听到“云恬”二字,顾谨尧眼神冷下来,直言道:“不怎么样。” 陆玑脸上的笑容僵住。 咳嗽一声,他开口,“不觉得她很漂亮吗?我打听过她,之前在云氏集团工作时,她挺有能力的,也敬业。听说周末都不休,忙着和客户搞关系。” 顾谨尧极轻地扯了扯唇角,“我已经结婚,在我眼里,最漂亮最优秀的是我妻子,只有我妻子。” 陆玑抿一口茶,慢悠悠地说:“男人嘛,最重要的不是婚姻,而是事业。我在京都有些产业,不算少,平时都是下面的人在打理,效益尚可。如果你能和云恬在一起,那些产业都是你的。” 顾谨尧有被侮辱到。 觉得这男人简直不可理喻! 他将茶杯咣的一下放到茶几上,冷声道:“我不缺钱,即使没遇到云瑾,我也不会找云恬,人品太差!” 陆玑表情变得难看起来,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小伙子,别这么冲动。钱这个东西呢,当然是多多益善了,没人会嫌钱多烧手。我同云恬见过几面,觉得她温柔乖巧甜美,聪明有能力,结婚后肯定会是个贤内助。” 顾谨尧气极反笑,“既然她那么优秀,不如您把她娶回家吧。” 陆玑登时怒火中烧! 他强压下怒气,大笑三声。 笑完,他缓缓道:“不愧是云小姐看上的人,人品果然不错,经得住考验。我打算同你合作,刚才说的话,是故意考验你的。” 他朝顾谨尧伸出右手,“恭喜你,通过考验了。合作项目,等回去我派助理送过来。” 顾谨尧手动都不动,硬声道:“抱歉,我不想和你合作。” 陆玑脸挂不住了,但仍强行维持风度,“小伙子,别这么快拒绝我,我们来日方长。今天的事,请保密。” 顾谨尧站起来,冷冰冰地说:“慢走,不送。” 陆玑笑着摇摇头,起身离开。 顾谨尧将他用过的茶杯,扔进垃圾桶里。 开窗,通风。 平复好情绪后,顾谨尧把电话拨给云阔海,“岳父,今天有个叫陆玑的来找我,岛城陆氏集团的陆玑。我觉得他和云恬关系非同小可,您对他了解吗?” 云阔海沉默了。 许久,他才开口,“他是云恬的生父。” 顾谨尧面色波澜不变。 这在他的意外之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不愧是亲父女! 品行如出一辙! 顾谨尧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这样,还等什么?把她赶出家门吧!” 第725章 救命之恩 云阔海默了默,“其实早在云恬借靳帅的手,毁瑾瑾冠军时,我就对她失望了。可这事关系到你岳母,盘根错节,不是我想赶她走,就能赶的。” 顾谨尧不解,“什么盘根错节?” “你岳母有个妹妹,叫金惜,金惜就是云恬的亲妈。她和你岳母是同卵双胞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当年金惜舍命救了你岳母,死时才二十三岁。临死前,金惜把云恬托付给我们,让当成亲生女儿,再三叮嘱,不要把云恬送给陆玑。你岳母答应了,金惜才肯闭眼。报恩加上愧疚,你岳母对云恬过分疼爱,事事顺着她。毕竟不是亲生的,做错了事,打不好打,骂不好骂。云恬天生就比别的小孩子娇气,心眼也多,一不如她的意,她就哭闹不休,动不动就绝食。她一绝食,你岳母就拿她没办法,只能顺着她。” 顾谨尧沉默不语。 几分钟后。 顾谨尧道:“瑾瑾微笑抑郁,灏灏青春期抑郁,有一定的遗传倾向,但更多的是后天造成的,和云恬密不可分。有恩是该报,但凡事有个度。小姨舍命救我岳母,肯定是心善之人。如果她知道云恬的所作所为,肯定会后悔当年托孤。” 云阔海一怔,“灏灏也抑郁了?” “您不知道?” “没人告诉我,我成天忙于事业,疏忽了这俩孩子。” 顾谨尧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豁达之人有豁达的好处,但是太过豁达的人,心都大。 这夫妻俩品性是好的,就是太委屈自己的亲生孩子了。 很难评判他们的做法是对,还是错。 手机里传来云阔海重重的叹气声,“我们好心养大云恬,她却恩将仇报,害得我一儿一女受苦了。” 顾谨尧道:“既然她生父来找了,趁机让她走吧,及时止损。” “好。” 忙到天黑,顾谨尧回到日月湾。 云瑾没像往常那样迎上来。 顾谨尧心忽地下沉。 他急忙叫住一个佣人,问:“云瑾呢?” “太太在楼上。” 顾谨尧迈开长腿,噔噔上楼,疾步如飞。 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楼上。 推开主卧室的门,没看到云瑾。 他连忙拿起手机,拨通云瑾的号码,手机在床头柜上。 卫生间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顾谨尧迅速冲向卫生间。 看到云瑾正蹲在马桶前,后背微微颤着,手捂着胸口。 顾谨尧快步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云瑾拧眉,“胃不太舒服,想吐,吐不出来。” 顾谨尧心疼,“受苦了。” 云瑾笑了笑,“我还好,有的反应厉害的,从怀吐到生,那才是真的辛苦。” 顾谨尧扶她去卧室沙发上坐下,又倒了杯温水,喂给她喝。 放松下来,顾谨尧这才发觉手心全是冷汗。 他冷静惯了,难得有这么慌张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云瑾和她肚中的孩子,已经成为他人生中极重要的人。 等云瑾喝完水,顾谨尧拿纸帮她擦了擦嘴。 想告诉她,云恬不是她亲姐。 又怕她出现过激反应。 思索了好一会儿,顾谨尧试探地问:“有没有想过,云恬品性为什么和你们不像?” 云瑾想也不想地回:“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吧。”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是龙和不同物种生的孩子。母亲不同,孩子自然不同。” 云瑾忽然偏头看向他,“你想说,云恬是我爸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顾谨尧无奈一笑,揉揉她的脑袋,“你爸品行端正,做不出来那种事。” “那是我妈?” “你妈更不可能。” 云瑾沉思几秒,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你是说,云恬不是我爸妈生的孩子?” 顾谨尧点点头。 云瑾嘴巴张成o型,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亲的,那为什么我爸妈那么疼她?” “她是你小姨的女儿,你小姨对你妈有救命之恩。因为报恩和愧疚,你爸妈才那么惯她。他们那一辈的人,都有种别扭的伟大。比如自家孩子和别家孩子吵架,父母二话不说,先责怪自己孩子。宁愿委屈自己的孩子,也不想落个不讲理的名声。我这样说,你能不能释怀一点?” 云瑾怔怔不语。 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怎么也没想到用精神打压,pua了她和弟弟二十几年的人,居然不是他们的亲姐姐! 难怪她和弟弟都是懂事、省事的性子,云恬却那么多歪心眼儿! 顾谨尧紧紧盯着云瑾的脸,生怕她出现过激反应。 甚至暗暗后悔,应该等她生了孩子再告诉她的。 可是不出狠招,她心中郁结难解。 这才怀孕三个多月,还有长达半年的孕期。 郁结一直不解,他怕她病情会越来越严重。 顾谨尧将云瑾拥进怀里,把她抱得小小软软,像个婴儿,语气调柔安慰道:“想开一点,你爸妈不是不爱你,只是背负救命之恩,不得不委屈你们,云恬心眼又太多,要怪就怪云恬。” 云瑾依旧闭唇不语。 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 父母居然为着个外人,把她放在外婆家养。 虽然母亲现在开始弥补,可是她已经长大了。 再怎么弥补,也弥补不了幼时对父母的那种渴望。 她永远忘不了,母亲偏心云恬的种种细节,永远都忘不了。 一想起来,心就钝钝的痛。 好半晌,云瑾才开口,“难怪我外婆上次说我小姨大着肚子,等她男朋友。现在看来,她怀的那个孩子就是云恬了。我爸妈这是养了只白眼狼啊,恩将仇报。搞不懂,我小姨那么好一个人,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女儿?” 想到那个贸然上门,利诱他娶云恬的陆玑。 顾谨尧道:“云恬遗传了她生父的基因。她生父叫陆玑,是个三观不正,唯利是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衣冠禽兽。我找人打听过,陆玑当年为了争夺家产,居然和他小妈搞到一起。还有很多不堪的传言,有待考证。云恬这是养在你们家,被你爸妈感化着。如果被陆玑养大,就是女版顾凛。” 云瑾被恶心到了,“我小姨怎么看上那么个垃圾玩意儿?” “你小姨当年太年轻是一个原因,还因为陆玑长得太具有欺骗性。单看外表,他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巧舌如簧,又擅长伪装。不露出真面目,真的很难知道他是人是鬼。” 云瑾暗自庆幸。 幸好她运气好,遇到的是顾谨尧。 如果遇到陆玑那样的男人,尸骨无存。 她抬手轻抚顾谨尧的脸颊,“女人嫁人,真的是二次投胎,我投对了。” 顾谨尧握住她的手,凝视她的眼睛,“我有很多缺点,但是有责任心,要了你,就不会弃你。” 云瑾忙说:“够了,够了,有责任心我就很知足了,责任心胜过一切花言巧语。” 顾谨尧勾了勾唇,又觉得心酸。 生而为女,命运居然由男人决定。 遇到渣男,连累好几代人。 手机忽然响了。 顾谨尧扫了眼来电显示,走到窗前接电话。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顾谨尧唇角含笑,“好的,我明天带云瑾过去。” 第726章 朝她生扑 转身回到云瑾身边,顾谨尧道:“秦姝阿姨让我们明天去她的婚纱馆,试婚纱,婚纱已经改好了。” “好。” 次日,上午。 顾谨尧带云瑾来到秦姝的婚纱馆。 因为怀了双胞胎,云瑾小腹比普通孕妇稍微鼓一些。 好在她个高腿长,并不显突兀。 秦姝特意将婚纱改成了可供调节的款式。 试穿婚纱时,秦姝亲自和助理,一起帮云瑾穿。 简洁却不失奢华的婚纱换上。 云瑾盯着穿衣镜里亭亭玉立、明秀可人的自己,惊呆了!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一袭白纱将她衬得仙气飘飘,出尘脱俗。 云瑾从未想到自己居然能和“仙”字挂上钩。 秦姝围着云瑾转了两圈,啧啧称赞,“我儿媳妇又高又美,穿我的婚纱,简直就是活招牌,以后干脆给我当模特得了。” 云瑾扑哧笑出声,“这个可以有,我在体坛有些名气,带货能力还是可以的。之前和队员一起做过牛奶、运动装的广告,还挺畅销。” “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让助理拟个代言合同,我们签一下。” “好啊,不过我得告诉教练,还得经体育总局那一关。” “成,不着急,等你生完孩子,身材恢复好再签也可以。我先帮你梳个发型。”秦姝说做就做。 她手极巧。 拿着梳子和发绳还有小卡子,在云瑾的头发上这样弄弄,那样弄弄。 很快给她盘出一个漂亮的新娘头。 盘好后,秦姝让助理取来一只漂亮的白金镶钻皇冠,戴到云瑾的头发上,赞道:“配上这皇冠,我儿媳妇就是最美的小公主。” 云瑾笑笑地望着镜子里被装扮得仙气逼人,又有几分贵气的自己。 暗想,如果母亲是秦姝,她就会像南音那样,活得洒脱自在。 不会养成讨好型性格,更不会患微笑抑郁症。 秦姝牵着云瑾的手,走出更衣室。 顾谨尧早就换好西装,站在外面等她们。 一袭黑色定制西装,将他衬得俊朗英挺,英气逼人中又带几分玉树临风。 看到云瑾,顾谨尧眼睛亮了亮,一抹惊艳在眼底跳跃。 他想夸夸云瑾,可是有外人在,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口。 秦姝打量他几眼,“我儿子穿上我亲手设计的西装,简直帅呆了!可以和阿野北弦墨沉并称‘四美’了,对了,还有个顾清流,你们是最帅五父子!” 众人皆笑出声。 顾谨尧再一次佩服基因这东西。 有顾傲霆和秦姝这样的父母,北弦和南音想嘴笨,都笨不了。 秦姝走到顾谨尧面前,借着帮他整理衬衫,压低声音说:“该夸就夸,女人孕期身材会走型,气色也会变差,很容易不自信。当着我们的面不好意思夸,那就回去关上门,使劲夸。” “好的,姝姨。” 整好衬衫,秦姝拍拍他的肩膀,又将云瑾拉过来,一边揽一个,兴冲冲地说:“我要拍照发朋友圈,晒晒我的帅儿子和美媳妇!” 她吩咐助理:“快拿我手机,帮我们拍照。” “好的,秦总。” 助理拿起手机,对准三人“咔咔”连拍了十几张。 秦姝接过手机,赞不绝口,“就我儿子和我儿媳妇这颜值,都不用ps,随手一拍就是画报模特即视感。” 她唰唰挑了九张云瑾看起来好看的,在朋友圈发了九宫图。 配图:今日最美新娘和最帅新郎! 发完把手机扔到办公桌上。 秦姝笑着看向顾谨尧,“当初看到你露肌肉的照片,就想让你做模特,现在要签瑾瑾了,也算得偿所愿。” 露肌肉的照片,顾谨尧已经记不起来了。 只记得当时他听信母亲的话,拿枪对准秦姝,要废掉她一条胳膊。 庆幸当年那枪没开出去。 否则他会负罪一辈子。 两人将婚纱和西装换下来。 秦姝派人送到顾谨尧的车上。 又聊了会儿,两人离开。 顾谨尧搀扶着云瑾上车。 他刚要弯腰上车,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儿子,等等我!” 这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听就是顾傲霆。 顾谨尧回眸,想喊顾叔,话到嘴边,改了口,“爸!” “哎!”顾傲霆重重应一声,眉开眼笑,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他手里抱着一堆东西,“这是给你的。” 顾谨尧接过来看了看,有《笑话大全》《全民笑话》等,还有抗抑郁的书,以及各种各样的心理书,和几个毛绒玩具,以及几大盒孕妇补品。 难为他了。 一个人拿那么多东西,把他搞得像棵圣诞树一样。 顾谨尧抱着东西,走到后备箱前打开,放进去。 顾傲霆道:“北弦小时候得躁郁症,时而狂躁时而抑郁。抑郁的时候,情绪十分低落,我就把他抱在怀里,用心口贴着他的心口,给他讲笑话,还用这种软乎乎的毛绒玩具,安抚他的情绪。” 顾谨尧唇角微扬。 这么高大一男人,没想到心细如发。 顾傲霆盯着顾谨尧的眼睛,“你学会了吗?” 顾谨尧点点头,“会了。” “是让你抱云瑾,不是抱北弦。” 顾谨尧忍不住想笑,“我知道,我智商不低。” 顾傲霆也笑,“我是为了逗你笑,故意这么说的,马上要做新郎了,你开心点。” 他拍拍他的肩膀,“看看你,都瘦了。” 顾谨尧摸摸自己的脸,是瘦了。 顾傲霆伸手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他们都心疼云瑾,我却心疼你。抑郁症患者的家人,很不容易,看到你,就想到了当年的我。我那么一个大老爷们,既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的,悉心照顾北弦,还要忙事业,说多了都是泪。不瞒你说,我当时特别崩溃,特别想秦姝回来,和我一起分担压力。可她生着我的气,我也不敢硬逼她回来,只能自己硬生生抗着,忍着,一天天地熬着,终于把北弦熬大了。” 说着说着他眼圈红了。 顾谨尧感同身受。 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他觉得顾傲霆虽然缺点多多,可是在孩子上,却胜于云氏夫妻。 外人觉得他自私自利,身为他的孩子,却是暖心的。 当然,苏婳那事,他做得太过偏激。 同顾傲霆分别后。 顾谨尧带云瑾去旋转餐厅,吃情侣套餐。 临时来的,包间都满了。 两人就在大厅里找了个座。 大厅里是一个个包厢,情侣居多,处处飘着粉红色泡泡,气氛极好。 云瑾听着轻柔舒缓的音乐,瞟一眼窗外美丽的景色,笑着对顾谨尧说:“每次见到姝姨心情就很好。” 顾谨尧拿叉子插起一块切好的牛排,喂进她嘴里,“没能投胎成她的儿子,我很抱歉。” 云瑾笑出声,“这又不是你的错,你那么优秀,已经胜过一切。” 顾谨尧拿餐巾帮她擦擦唇角,“你情商这么高,嘴这么甜,你儿媳妇有福了。” 话音刚落,顾谨尧眼神一硬。 瞥到二十米开外,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云恬和陆玑。 云恬二十六七岁,陆玑看着像四十出头,俩人坐在一起,倒也不显突兀。 可是来这里吃饭的,多是情侣和夫妻。 这对父女居然也来凑热闹。 顾谨尧一边默默用餐,一边拿眼角余光暗中观察父女二人。 云恬长得更像云太太,确切地说像云太太的双胞胎妹妹,金惜。 和这个陆玑一点儿都不像。 没遗传到他的外貌,却将他的品性和坏水,遗传得淋漓尽致。 吃着吃着,云恬拿叉子插起一块蜗牛肉,递到陆玑唇边喂食。 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只能看到她在笑,眼神暧昧,含着春情。 顾谨尧被膈应到了。 很明显,云恬还不知陆玑就是她生父。 而陆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未挑明。 吃得差不多时,顾谨尧去卫生间。 临走前,特意找了个服务生站在云瑾旁边守着她。 去完卫生间,顾谨尧出来,站在洗手盆前洗手。 正洗着,身后传来一道女声,“是阿尧吗?” 顾谨尧回眸。 是云恬。 云恬眼睛闪着别样的精光,双手交握在小腹前,模样乖巧可人,“还真是阿尧啊,你也来吃饭,好巧!” 顾谨尧抿唇不语,心里暗自思索,要不要告诉她身世? 还是让她和陆玑将错就错? 如果俩人能将错就错,貌似更解气。 云恬娇滴滴地说:“你上次把我的腿扎得好疼,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顾谨尧冷冰冰道:“没死就好。” 云恬脸色变了变,嗔道:“何必总是对我如此冷漠?你是我亲妹夫哎,我们是一家人,就不能和睦相处吗?” 顾谨尧最讨厌这种口蜜腹剑、表里不一的人。 明明心思歹毒,嘴上却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他冷笑,“因为你让人恶心!” 云恬被骂恼了,忍不住怼道:“瑾瑾就样样都好吗?运动员平时集训,不只练击剑,还要跑步游泳。瑾瑾穿个薄薄的泳衣,在泳池里游来游去,说好听了,叫训练。说难听了,叫招蜂引蝶。她要是不招蜂引蝶,靳帅能对她那么死心塌地?” 话音刚落。 顾谨尧身形忽然一闪,瞬间就到了云恬面前! 他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拎进来! 紧接着长腿一抬,踹上门! 他像拎小鸡那样,把她提到男卫生间的隔断里! 砰的一声,将她摔到墙上!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加起来不到两秒钟! 事发太过突然! 云恬呆若木鸡! 后背撞到墙壁上,骨头巨痛! 反应过来后,云恬才知道害怕。 她抬手捂着胸口,双眼惊恐地瞪着顾谨尧,声音都开始发颤了,“你要干什么?” 说完又意识到,如果他真要对她干点什么,貌似也不是太坏的事。 得到得不到的,无所谓。 主要是能让云瑾不舒服。 她争强好胜惯了,二十几年来一直压云瑾一头,实在受不了她现在天天骑在她头上。 想到这里,云恬弯起眼睛,冲顾谨尧媚媚一笑。 顾谨尧本来想将她摁进垃圾桶里,但见她眼神潮湿妩媚,释放春情,顿时心生一计。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黑布,扔到她身上,“把眼睛蒙上。” 云恬一怔,随即笑得花枝乱颤,“没想到你玩得还挺花。” 顾谨尧忍着恶心说:“只怪你太美。” 云恬笑得意味深长,“能理解。天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瑾瑾怀孕,你也有生理需求嘛。” 顾谨尧闭唇不语,实则快要吐了。 云恬将那块黑布蒙到眼睛上,边在脑后打结,边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呀,就是太老实了,还是坏一点,才讨女人喜欢。” 顾谨尧冷眸睨她一眼,转身就朝外走。 几秒钟后。 他拎进来个男人,是来上厕所的。 那男人本就是个花花公子,情场老手。 一见这情这景,顿时明了。 他喜滋滋地朝顾谨尧一抱拳,挤了挤眼,紧接着朝云恬扑过去! 第727章 真的解气 那花花公子般的男人,扑到云恬身上,隔着衣服轻佻地捏了捏她身上的软肉,手就要往她领口里伸。 云恬眼睛蒙着黑布,不知已经换人。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娇俏一笑,“看你平时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挺猴急,别急呀,一步步来嘛。” 男人是风月老手,久经欢场。 这种临场换女伴的事,早前没少玩过。 他一声不吭,捏起云恬的下巴,嘴就朝她脸上拱。 云恬本能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但是,一想到这是顾谨尧,是云瑾的丈夫,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完美男人,长年来的胜负欲腾地上来了! 她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娇声说:“别亲嘴,其他都可以。” 男人暗喜! 本来想用强的,没想到这女人还挺配合。 他撩起唇舌在她脸、脖子和锁骨上,熟练地舔吻。 他阅人无数,吻技自然了得,很快就将云恬吻得娇喘连连,浑身直发痒。 见火候差不多了,男人的手不老实地往下划。 从腰划向云恬的裤子,摸到裤扣就要解…… 云恬忽然按住他的手,语气变硬,“我还是处,虽然追我的很多,但我没真正谈过男朋友,摸摸亲亲可以。如果你真想要我,就得对我负责,听到了吗?阿尧。” 男人的手一顿,动作停下来。 情场老手最讨厌的就是“负责”二字。 拱起来的火,顿时消减大半。 男人很不爽,嗤笑一声,“你是处?你这么骚,会是处?谁信呐,想要钱就直接说,小爷我有的是钱,开个价吧。” 云恬猛地扯下眼睛上的黑布。 见眼前男人二十七八岁,长得油头粉面,细眉小眼,浑身散发一股流里流气的气质! 和英挺俊朗,浓眉大眼的顾谨尧差着十万八千里! 云恬顿时被恶心到了,恼羞成怒,手一扬,一个耳光狠狠甩到男人脸上,“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我!滚!” 男人从未被打过脸,登时恼怒,挥起手就朝云恬脸上打去! “啪啪啪啪啪!” 几巴掌将云恬打得头晕眼花,原地打转! 云恬又疼又气,气急败坏,伸手就去抓他的脸,使劲挠他,骂骂咧咧道:“畜生!流氓!你知道我爸是谁吗?就敢打我!” “我管你爸是谁,我又不搞他!”男人抓住她的手腕,抬脚就去踹她的腿! 云恬疼得受不了! 男女力量悬殊,打不过他,她就跑。 云恬低头照着男人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趁他吃痛的功夫,她夺门而逃! 男人紧跟着追出去!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男卫生间。 迎面碰到男人的女伴,个很高,一米七多一女的,瘦,细眉,高鼻,浓妆,一双上挑的狐狸眼,有一种华妃式的跋扈美,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好惹的气质。 跋扈美女打眼一瞅这俩人的架势,顿时明白! 她蹿到男人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拧着他的耳朵,“你俩躲厕所干啥了?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自家现成的不够你吃?非得去拱外面的屎!外面的屎更香还是更骚?” 男人抓着她的手腕,想拿开,嘴里不停地喊着“疼疼疼,快松开我!姑奶奶你冤枉我了,我来上个厕所,谁知这女人躲卫生间里勾引我!都是她的错!” 云恬有心想反驳,但是眼下不是逞强的时候。 她踩着高跟鞋跑得飞快! 跋扈美女偏头瞅一眼云恬,怒气嗡地一下蹿到大脑! 她松开男人,嗖嗖嗖几步,追上云恬! 把她按到墙角,对准她的脸和脖子又抓又挠! 云恬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经过这阵仗? 抵挡了几个回合,败下阵来! 跋扈美女还不解气,拽着她的头发,就往墙上撞! 咚咚咚咚! 响声如敲锣打鼓! 云恬又疼又恼又气,却无力招架。 头上起包了,额头的伤还没好,脸上又添了新伤! 她恨死这跋扈女和这油腻男了,还有顾谨尧! “住手!都住手!再不住手,我们报警了!”几个保安听到动静,迅速围过来,大声呵斥道。 跋扈美女这才松开云恬的头发,冲保安们说:“这女人勾引我男人,报警也是我的理!” 云恬捂着脸,拉着哭腔怒道:“我没有!” 跋扈女刚要开口。 紧接着陆玑来了。 看到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满脸是血的云恬,陆玑险些没认出来。 陆玑试探地问:“云小姐,是你吗?” 云恬本来捂着脸,一听到这动静,顿时像见了亲人一样。 她一下子扑到陆玑怀里,抱住他就大哭起来,边哭边语无伦次地说:“陆叔叔,他们欺负我!这对神经病合伙来打我骂我!这男的还非礼我!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被年轻又陌生的女体抱得这么紧,陆玑有些不自在。 身体微微一僵,本能地想推开她。 忽然想到什么,慢半拍,他缓缓抬起手,拍拍云恬的后背,“好,陆叔叔为你报仇。” 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花花公子和跋扈美女,见机不妙,拔腿就跑。 被陆玑拦住。 花花公子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叫人。 陆玑一把夺下来,扔到远处,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 云恬再看向陆玑,眼里闪烁着别样的精芒,后悔刚才在卫生间里,不该为了一时赌气争高低,上了顾谨尧的当。 很快,从楼下上来两个保镖模样的人。 是陆玑安排在暗中,保护他的人。 陆玑吩咐保镖:“这俩人交给你了,是他们打人在先,该怎么做,你们懂吧?” “明白,陆董。” 俩保镖连拖带拉拽着花花公子和跋扈美女,就朝男卫生间走去。 保安们看向陆玑,一脸为难,“先生,您看这是不是不太好……” 陆玑打开包,从里面掏出几沓钱递给保安,“这是医药费。放心,我手下人很有分寸,打得再疼,送去医院,也只能算个轻伤。如果你们不放心,就报警。报警的话,事发在你们餐厅,你们要负主要责任。我觉得还是私了比较好,能用钱解决的事,尽量别用法。” 保安一听这事闹大了,马上用对讲机呼叫保安队长。 保安队长又叫来经理。 经理连忙安排了空房间,让陆玑和云恬休息,还派人送来处理外伤的药。 处理伤口时,云恬疼得惨叫连连。 一张俏生生的脸,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越想越生气! 那口气憋在胃里,忍成了无数颗细小结石。 她忍不住对陆玑说:“是顾谨尧,他设计害我。” 陆玑一顿,随即眼底闪过一丝讥诮,“这小子,看外表挺正直,没想到还挺阴。说说看,他是怎么设计陷害你的?” 云恬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脸臊得通红。 陆玑早就活成人精,见状明白个大半,手一抬,“能走吗?陆叔叔带你去找他,替你讨回个公道。” 云恬强忍疼痛说:“能。” “那我们走。”陆玑扶着云恬,来到刚才用餐的大厅。 顾谨尧已经结完账,带云瑾走了。 陆玑马上吩咐保镖调监控,去查,得知二人正往停车场去。 陆玑扶着云恬,叫上四个保镖,来到停车场。 顾谨尧和云瑾已经坐进车里。 看到这架势,顾谨尧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打开右手边的储物箱,从里面找出把匕首,递给云瑾,摸摸她的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下车,我速战速决,很快就上来。” 云瑾瞅着外面黑压压的六个人,担心得不得了,“他们人多,我打电话叫几个人来吧。” 顾谨尧淡笑,“不用,别说六个人了,像他们这种货色,来六十个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别轻敌。” “其实我还是谦虚了。如果夸海口的话,我会说来六百个人都不怕。放心吧,你男人不是吃素的。” 说完顾谨尧推开车门下了车。 手一扬,几根特制的金属牙签飞出去! 唰唰唰几下! 附近监控全毁了,灯也毁了数盏! 停车场顿时变得昏暗起来! 陆玑身后的四个保镖见状,顿时如临大敌,齐刷刷走过来,将顾谨尧围在中间。 四人握拳,弓腿,扎起马步,做出挑战的姿势。 顾谨尧微微扬唇,不紧不慢地抬起长腿。 电光石火间! 他一个连环腿扫下去! 动作快!准!稳!狠! 昏暗夜色里,只听“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四声! 四个保镖还没来得及出招,就已经被顾谨尧的连环腿扫得摔倒在地上! 云瑾在车里激动得拍手叫好,“帅气!老公,你太帅了!” 第728章 酣畅淋漓 倒在地上的四个保镖,没想到会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 很想拔腿就逃! 奈何主子陆玑就站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四个保镖强忍疼痛,从地上爬起来,硬着头皮朝顾谨尧身上扑过去! 有想去抱他大腿的,有想去扯他手臂的,再也没了章法! 只求把他扳倒! 可惜,还没到跟前,顾谨尧身形瞬间轻移! 眨眼间,便已到五米开外! 顾谨尧手里捏一把银晃晃的匕首,对四个保镖说:“我从不伤无辜之人,但如果你们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刀剑无眼,请护好脖子,不小心被砍断了,别怪我。” 四个保镖一听,顿时闻风丧胆! 身上被顾谨尧连环腿踢到的地方,疼痛难忍。 刚才他们亲眼目睹他只用几根牙签,就将附近所有监控和几盏灯毁了。 这刀要是割在脖子上,不断,也活不成了。 他们当保镖是为了赚钱的,不是为了送命! 命都没了,还要钱干什么? 四个保镖情不自禁捂紧脖子,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后挪。 陆玑颜面无光,厉声斥道:“一群废物!就这鼠胆,也配当保镖?白养你们这么多年!给我冲!谁再往后退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正后退的保镖们瞬间停下脚步,犹豫一下,只好又朝顾谨尧冲过去。 顾谨尧闪身来到车子后备箱前,打开,从里面取出绳子。 长绳用力往前一甩! 嗖嗖嗖嗖! 抽在四人身上! 四个保镖顿时痛叫连连! 顾谨尧手中长绳舞得人眼花缭乱! 短短时间内,顾谨尧便将四个保镖制伏,并绑了起来,五花大绑,绑得像个棕子! 顾谨尧扫一眼四人,冷笑道:“幸好是在国内,如果是在战场上,你们早已成我手下冤魂!” 四个保镖吭都不敢吭。 顾谨尧抬眸看向陆玑。 陆玑原本风流倜傥的脸,阴沉得像黑云压顶! 颜面扫地! 云恬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早就知道顾谨尧身手好,没想到他身手如此好! 她惧怕他,却更想得到他了! 殚精竭虑地想! 倒也不见得是真爱,更多的是猎人抓捕猎物的那种占有欲! 想得到他,把他踩在脚下,想让他为自己所用! 凭什么这么优质的男人,却属于样样不如她的云瑾? 嫉妒像蛆一样在云恬体内乱拱,拱得她浑身难受! 云恬抬手轻轻推推陆玑的后背,“陆叔叔,我们就这样被人欺负了?您还有没有人?打电话多叫些人过来吧?” 陆玑没出声。 他心知肚明。 就顾谨尧这身手,叫再多的保镖来,也是白搭。 他倒是有个强有力的助手,身手极好,头脑也伶俐,临时派他去处理别的事了,分不出身来。 陆玑转身对云恬说:“先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事回头再说吧。” 云恬心中明了,借坡下驴道:“好啊,我腿疼得受不了,去医院拍个片子,看有没有骨折。还有脸上这伤,不知会不会留疤,去开几盒祛疤药。” “好,走吧。”陆玑扶着她就要走。 刚走没几步,眼前忽然一黑。 顾谨尧闪身挡住他们的去路。 陆玑抬眸看向他,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顾总是个生意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顾谨尧就笑啊,“道理是跟人讲的,你是吗?” 陆玑刚要开口。 顾谨尧倏地出拳! “咚!” 一声巨响! 一拳打到陆玑颧骨上! 云恬啊的一声尖叫,逃也似的跑到石柱后躲着。 陆玑的颧骨瞬间青肿! 顾谨尧居高临下睨着陆玑,冷冷道:“这是替死去的小姨打的,你有意见吗?” 陆玑本来怒气冲冲,听到‘小姨”二字,气焰霎时弱下来。 他咬紧后槽牙,忍着疼说:“打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没有。”顾谨尧抓起他的手腕。 陆玑向后用力抽手,“小伙子,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顾谨尧冷笑,“过分的明明是你!” 只听“咔嚓”一声! 陆玑的腕骨骨折了! 他英俊的脸顿时疼得扭曲变形! 顾谨尧道:“这是替云家人打的。” 巨痛之下,陆玑失了涵养。 他冲顾谨尧怒道:“云家人关我什么事?我和他们都没接触过!姓顾的,我劝你不要无理取闹!你去打听打听,我陆玑不是好惹的!” “你自己清楚!”话一说完,顾谨尧长腿一抬,一脚踹到陆玑腿上。 “噗通!” 陆玑摔倒在地上! 腿骨撞到坚硬的地面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他恼羞成怒,手划到裤兜里就去摸武器。 顾谨尧早就料到,一脚跺上去。 陆玑疼得仿佛万箭穿心,直觉腕骨好像碎了! 顾谨尧在心里说:这是替云瑾打的。 他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服,冲陆玑道:“你可以滚了!” 可惜,陆玑疼得滚不了。 顾谨尧唇角溢出一丝极淡的冷笑,冷冷睨他一眼,转身上车,发动车子,疾驰而去。 等他们的车子走远了。 云恬才敢跑过来。 她扶起陆玑,泪眼汪汪地说:“陆叔叔,你疼吗?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 陆玑疼得说不出话来。 颧骨疼,腕骨疼,腿也疼,浑身像被火车碾了似的。 疼是一回事,主要是丢人! 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这么丢人过了! 这让他想起,年幼时,他被一群半大小子追着骂“私生子”。 他气不过和他们打架,结果被打得浑身是伤,牙齿打掉,就像现在这么狼狈! 从那时候起,他就发誓,要做人上人! 哪怕不择手段! 后来他煞费苦心、处心积虑、穷竭心计,终于夺到了父亲所有家产,成为人上人,被众星捧月,高高在上! 没想到今天再一次沦落到那种地步! 他恨得咬牙切齿! “我们报警吧,报警,顾谨尧太过分了!”云恬气呼呼的,拿起手机就要报警。 陆玑忍着疼一把夺过手机,“不要报!” 云恬不解,“为什么?” 陆玑不说话。 报警,事情势必闹大。 他丢不起这个人! 上次听闻云恬喜欢顾谨尧,他派人调查过他,得知他是国外著名军校毕业,且是异能队退役的,还是队长。 打他打得如此有恃无恐,显然是手里有他的把柄。 良久,陆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缓缓说:“走吧,先陪我去见个人。” 第729章 目瞪口呆 云恬头大,“陆叔叔,您都伤成这样了,咱先去医院吧。人不人的,以后再见好吗?” 陆玑低头看了看剧痛难忍的手腕,“等我把骨头复位,就去,那个人对你我很重要。” “行。” 云恬搀着陆玑的手臂,想扶他上车。 试了试,扶不动。 她环视一圈,起身帮保镖们解开绳子,同他们一起把陆玑弄到车上。 一路上,陆玑疼得浑身直冒冷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云恬不停地帮他擦冷汗,边擦边说:“对不起,陆叔叔,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替我出气,您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都怪顾谨尧!他下手太狠了!对了,我听他说,好像是为小姨打您,您怎么得罪他小姨了?” 陆玑强忍疼痛,盯着她的眼睛,“你先答应我,如果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云恬纳闷,“他小姨,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呀?” 陆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也是你小姨,我,就是当年抛弃你小姨的,那个渣男。” 这太突然了! 云恬登时傻眼! 整个人呆若木鸡! 反应过来后,她恼怒、生气、羞愧难当,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心思,荒唐到了极点! 居然误会小姨的男人在追她,还要拿他当备胎! 她觉得自己可能太闲了,一闲就容易得臆想症。 好半天,云恬才讷讷道:“可您一点都不像个渣男啊。您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好,儒雅,有教养,出手阔绰,大方,对我有情有义。” 陆玑闭上眼睛,“我就是个渣男,年轻的时候,做过太多混账事。” 云恬急忙安慰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您现在变好,就好啦。那我以后得叫您小姨夫了?” 陆玑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还是叫陆叔叔吧,我配不上‘小姨夫’这个称呼。我和你小姨当年连婚都没结,我欠她一个婚礼。不,我欠她太多了。” 云恬又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都过去了,您不要自责了。” 陆玑抿唇苦笑。 他现在还不确定云恬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想确定也不难,一个亲子鉴定就能搞定的事。 可是一做亲子鉴定,依着云恬的机敏和多疑,事情就暴露了。 如果她真是他的亲生女儿,希望等事情暴露后,她也能像现在这样宽容。 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很怕她盛怒之下,会提刀杀了他。 一行人把陆玑送到最近的医院。 做各项检查,拍片子。 结果出来,陆玑多处骨折,手腕骨折得最厉害,要做手术复位。 医生开了单子,让去交费。 陆玑微抬下巴指指钱包,对云恬说:“我卡里有钱,拿去刷吧,密码是你小姨的生日。” 云恬一听,脸上表情要笑不笑,“我不太明白,您既然那么喜欢我小姨,为什么当年要抛弃她?” “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陆玑别过头,不想多说。 云恬从自己包里取出钱包和卡,“事情因我而起,医药费我来付吧。” 陆玑道:“你一个年轻女孩子,没多少钱,用我的。我手不方便,你自己拿,听话。” 云恬笑,“我有钱,从小到大,我爸妈钱方面没缺过我的。发生车祸时,我收下您那十万块,不是因为缺钱,是因为我从不吃亏。要您送的包,也不是缺包,而是觉得您人好,不想拒绝您,想交您这个朋友。我还给您买了块表,作为回礼呢。” 云恬连忙从包里翻出一个精美的表盒,打开,“您看,这是劳力士的绿金迪,和您送我的百万镶钻稀有皮包等价。本来打算今天吃饭时给您的,结果出了这事。等您出院那天,我亲自帮您戴上。” 陆玑忍着疼,点点头。 对云氏夫妻心怀感恩。 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有弥补的成分,也有试探的成分。 试探云恬,试探云氏夫妻。 旁边护士催着缴费。 云恬忙把陆玑托付给保镖。 她捏着自己的卡,去窗口缴费。 收费人员接过卡,连刷几次,刷不出来。 她把卡还给云恬,“对不起,您的卡冻结了,换张卡吧。”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把云恬劈懵了! 她顿时愣住! 整个人目瞪口呆! 接过卡,好一会儿,云恬怔怔地问:“怎么会这样?” 收费人员敷衍地笑笑,“您打电话问问吧。” 云恬拿起手机走到一边,拨给云阔海,“爸,您把我的卡给冻结了?” 云阔海嗯一声。 云恬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失落,委屈又恼怒,“您为什么要冻结我的卡?我是您的女儿呀。从小您那么疼我,有求必应,钱随便我花。就因为几件小事,您就要冻结我的卡?您这是要和我断绝关系吗?” 云阔海挺无语,淡漠道:“对你,我们已经仁义尽至,你马上就二十七了,可以自力更生了。你刷我的卡,买的那块劳力士绿金迪,就当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可我现在急需用钱,人命关天!” “那是你的事。”云阔海决绝地挂断电话。 云恬再打。 云阔海就不接了! 云恬顿时怒火中烧,气急败坏! 原地转了几圈,她又打给云太太。 可惜,云太太也不接她的电话! 云恬气得浑身起火,胸腔内像有个火球在不停游走,仿佛随时都能爆炸! 无奈,陆玑急着做手术。 只好回去拿他的卡,缴费。 同一时间。 日月湾。 顾谨尧和云瑾安全回到家。 可云瑾还是担心,问顾谨尧:“你把陆玑打得那么惨,他会不会报警?” 顾谨尧一脸笃定,“不会。” “为什么?” 顾谨尧淡淡道:“因为陆玑丢不起这个人,还因为他曾经穷过。穷狠了的人,一旦富贵,会十分珍惜,他不敢轻举妄动。再者,他心思阴沉复杂,会把别人也想得阴沉复杂。他肯定调查过我,觉得像我这样沉稳的人,如此肆无忌惮地打他,手里肯定有他的把柄。其实我并未查到他当年的把柄,只是利用了他多疑且阴沉的性格。” 云瑾眼里闪烁着无数只小星星,“我老公好聪明!这一招‘空城计’使的,让他草木皆兵。云恬成天说我头脑简单,头脑简单怎么了?头脑简单有头脑简单的福气,找的老公头脑复杂,睿智机敏。” 顾谨尧淡笑,“你其实很聪明,摆脱掉她的精神压制吧。” “好,你对陆玑了解吗?” “找人查过。陆玑的母亲,年轻时在舞厅里陪男人跳舞,类似于交际花的角色。后来,她不知怎么勾搭上一个姓陆的富翁,想办法怀上孕,偷偷躲起来,生下陆玑,想借子上位。姓陆的富翁不认这个孩子,更不想让她上位,愤怒之下,断了她的生活来源。几年后,才开始供养他们母子,但也只是满足基本生活而已。陆玑在那种生活环境下成长,心里难免阴暗。” 云瑾不解,“生活环境不好,不是他变坏的理由。你和野哥,身处黑暗,照样向阳而生。” 顾谨尧抿唇不语。 他向阳而生,是因为年少时有苏婳,后来遇到继父顾峥嵘。 秦野养父虽然好赌,是个盗墓的,却盗亦有道。 当然,秦姝强大的基因,也很重要。 次日,清早。 云瑾和顾谨尧去给小姨金惜上坟。 因为马上就要飞去加州办婚礼了。 京都有个习俗,女儿出嫁前,要给逝去的亲人上坟,叫喜坟。 一同前去的,还有云瑾的外婆,云氏夫妇等人。 九点钟,一行人准时抵达金惜所在的墓园。 云瑾在车里换好一身红衣。 和顾谨尧一起提着备好的红香、红蜡、纸钱、红纸以及粉红色菜肴贡品等。 来到金惜的墓地前。 看到墓前的情景,众人顿时惊住! 第730章 就要嫁了 墓碑前有烧过的纸灰,没烧尽的衣服,名牌皮包,以及一束用满天星点缀的百合。 百合花瓣有点发蔫。 应该是几天前送来的。 没烧尽的衣服和皮包,不是纸扎的,全是真衣真包,且是高奢品牌,显眼的logo烧了一半,摆在那里。 这个坟上的成本极其高昂。 普通人不会这么上坟。 云瑾看向云太太,“妈,这是您搞的?” 云太太摇摇头,“上次上坟,我和你们一起来的。” 云瑾又看向外婆,“是您吗?外婆。” 外婆也摇头,红着眼圈说:“你小姨不稀罕这些奢侈品。如果是我,烧这些包和衣服,还不如把那个渣男烧给她,让她在下面好好跟他清算。” 不是这俩人,更不可能是小姨的其他朋友。 顾谨尧道:“八成是陆玑。” 一听那人的名字,云瑾就来气,“他哪来的脸来我小姨坟前晃?” 顾谨尧道:“应该是想赎罪。” 云瑾笑了,笑和唇都是凉的,“抛妻弃女,隔了二十几年回来上个坟,以为烧点贵重的包和衣服,就能把罪赎了?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噗通!” 云瑾双膝跪到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嘴里念道:“小姨,您在天有灵,把陆玑带到地下好好收拾收拾吧。还有云恬,请您保佑她,让她改好一点。” 说到这里,她住了嘴,在心里说:如果她实在改不了,您就把她带走吧,带到身边亲自教导,别让她继续为非作歹,祸害美好人间了。 磕完头,云瑾盯着墓碑上小姨的照片,出神。 照片里的小姨,二十出头的年纪。 很年轻的一张脸,是俊俏的瓜子脸。 哪怕只是一张黑白照片,且经过风雨侵袭,也能看出她极美。 苍白皮肤,秀气的五官稚嫩未脱,唇角含笑,笑容温柔甜美,不失单纯,一头浓密的长直发披在肩上。 一看就是那种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千金闺秀。 这么美好的女子,却在二十三岁的年纪,香消玉陨。 想想就无限心酸。 云瑾把顾谨尧介绍给小姨”认识”,向她报了喜。 又按照习俗,举行上坟仪式。 结束后,众人离开。 隔天。 顾谨尧带云瑾来到机场。 刚下车,忽啦啦围上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顾北弦、苏婳和小逸风,后面跟着一众保镖。 顾谨尧以为他们是来送别的,不由得感动,“谢谢你们来送我们。” 顾北弦薄唇微启,“不是送,是陪,我们也去加州,参加你们的婚礼。” 顾谨尧道:“不用,我们回来还要再办一次,你们到时再来参加就好了。飞去加州,得十几个小时,太辛苦了。” 顾北弦重重拍他肩膀一下,“两次都要参加,走了,别啰嗦。” 说完他弯腰抱起小逸风,大步朝前走。 顾谨尧盯着他飒踏如风的背影,道:“你最近变嚣张了啊。” 顾北弦头也不回,“就这么嚣张,怎么着吧。” 顾谨尧笑,心却和他贴得更近了。 本是情敌,却和他处得胜似亲兄弟。 上了飞机。 小逸风迈着小腿腿,凑到云瑾身边坐下。 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盯着她小腹位置,骨碌骨碌打量了好几遍,欲言又止。 云瑾被他可爱到了,摸摸他的小脑瓜,“我的小女婿,是想顾纤云了吗?别急,再有半年不到,她就出生了。” 小逸风摇摇头,“我不想顾纤云,我想小弟弟。岳母,小弟弟什么时候可以陪我玩?” 云瑾乐了,“只想小弟弟,不想顾纤云?” 小逸风认真地点点头,“小弟弟更好玩。” 云瑾捏捏他的小鼻子,“你会后悔今天说这话的,等你长大了,会发现顾纤云更好。” 小逸风执着地说:“我只要小弟弟,岳母,我长大后要娶小弟弟。” 众人哭笑不得。 “童言无忌”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这娃娃亲订的。 顾谨尧将小逸风抱进怀里,垂首,拿脸贴着他的小脸,宠溺的语气说:“等长大了,你想娶谁就娶谁,叔叔无条件支持你。” 顾北弦抬眸瞥他,“顾谨尧同志,你的三观呢?” 顾谨尧睨他一眼,“小孩子懂什么?只是说说而已,别惹他不开心。” 顾北弦觉得顾谨尧也开始变嚣张了。 但是嚣张得他喜欢。 这一路,除了照顾云瑾,顾谨尧就一直抱着小逸风,不舍得松手。 陪他玩,给他讲故事。 讲他在异能队发生的事情。 小逸风听得津津有味,连自己爸妈都不要了。 云瑾笑笑地望着一大一小,觉得她的阿尧好暖,平时那么坚硬少语的一个人,对待孩子,却出奇得温柔,且极有耐心。 不只是一个好丈夫,还会是一个好父亲。 十几个小时后。 众人来到加州。 下了飞机,继父顾峥嵘早就派了车来接。 一行人上了车。 抵达顾家别墅。 一下车,看到门口除了顾峥嵘、柳忘和佣人,还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秦野和鹿宁! 连一向镇定自若的顾谨尧都不由得吃惊了,“你们怎么也来了?” 秦野笑道:“我要给你做伴郎,鹿宁做伴娘。伴郎和伴娘礼服,我妈早就让人做好了,提前托运过来了。” 顾谨尧除了感动就是感动,“你别做了,听说连做三次以上,就不好结婚了。” 秦野抬手捶他肩膀一下,“要做的。不只要做伴郎伴娘,等你们新婚夜,我和北弦、鹿宁还要站岗保护。以前都是你保护我们,这次换我们来保护你,这也是老顾的意思。” 顾谨尧感动得无以复加。 这家人太有人情味儿了! 遇到顾家人,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大幸! 休整一天后。 次日傍晚,顾谨尧开车送云瑾前往定好的酒店。 要从酒店发嫁。 漂泊在外的华人,都特别注重祖宗规矩。 因为婚礼前一晚,新娘和新郎不能见面,顾谨尧得回自己家。 临走前,他找了异能队的战友,将酒店暗中包围起来。 确认万无一失后,这才回到顾府。 苏婳和鹿宁陪云瑾住在套房里。 当晚,云瑾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激动得睡不着。 十四岁时,对顾谨尧一见生情。 暗恋八年! 苦追两年! 明天终于就要嫁给他了! 美梦眼瞅着就要成真! 能不激动吗? 她在床上又烙了一会儿饼,实在是没有睡意,便偏头冲躺在隔壁床上的苏婳,轻声喊道:“姐,婳姐,苏婳姐。” 苏婳睡意朦胧,听到有人唤她名字,本能地应了一声。 云瑾以为她没睡着,悄悄下床,溜到她的床上,掀开被子,钻进她的被窝。 苏婳睡得迷迷糊糊,眼都没睁,以为是顾北弦来了,咕哝道:“弦弦,你好黏,去陪阿尧吧,他明天要结婚。” 云瑾扑哧笑出声。 没想到平时冷静自持,犹如大女主的苏婳,私下原来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借着暗橘色灯光,她凝视她秀美面孔,轻声说:“是我,二瑾。” 苏婳猛地睁开眼睛,看清躺在身边的是云瑾,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还不睡?” 云瑾眼睛晶亮,“明天就要结婚了,第一次结婚,我激动得睡不着。” 苏婳轻弹她额角,“就结这一次,回京都是办婚礼,一辈子只许结这一次,听到了吗?” “看我这张嘴,就结这一次!”云瑾抬手轻轻打了自己的嘴一下,笑靥如花。 鹿宁在外面房间,听到这一切,心中无限祝福,又暗暗羡慕。 第731章 瞬间破防 “快睡吧,明天你是最美新娘,要光彩动人,得保持充足睡眠。”苏婳轻轻拍着云瑾后背,像哄小逸风那样哄她入睡。 云瑾心里暖乎乎的。 从小就只有外婆这样哄过她。 她把身子往苏婳身边凑了凑,头靠到她怀里,“姐,感觉你比我姐和我妈都亲切。对了,云恬不是我亲姐,是我小姨生的,去世前托孤。小姨救了我妈的命,我妈感恩加愧疚,才对云恬那么宠溺。” 苏婳经历的事情太多,并未太过吃惊,只是把云瑾抱得更紧。 更加心疼她。 知道真相了又怎样? 伤害已经造成,疤也留下了,当事人很难完全释怀的。 对此,她感同身受。 苏婳轻轻拍着云瑾,陪她说着话。 不知不觉间,云瑾被哄睡着了,瘦长的身体微微蜷着。 苏婳凝视她美丽又带点娇憨的睡颜,无声地笑了笑。 帮她掖了掖被角,苏婳轻轻往旁边挪了挪,怕睡着后碰着她肚中的胎儿。 睡至次日清早五六点钟。 门铃响了。 鹿宁衣服早就穿好,打开门。 进来的是化妆师和发型师,以及她们的助理等人,来给云瑾化新娘妆的。 人是京都来的,秦姝安排的。 尽管如此,鹿宁还是给她们搜了身,化妆箱也检查了一遍,并不是不放心秦姝,而是怕这帮人被人收买,力求婚礼做到万无一失。 云瑾洗过脸后,坐到酒店配备的梳妆台前。 化妆师开始给她化妆。 一双巧手在她脸上东抹抹西描描,妙手生花。 将近一个小时后,再看云瑾,脸上再无孕妇的憔悴之色,变得光彩动人,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尤其那双大眼睛,睫毛浓长如羽,眼珠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妆化好后,发型也盘好了。 一帮人帮云瑾换红色嫁衣。 红色织金的嫁衣穿上,繁复贵重的珠钗玉佩戴上,越发衬得云瑾肤白貌美,沉鱼落雁。 好一个红衣俏佳人! 众人纷纷夸赞云瑾漂亮。 苏婳眉眼含笑望着云瑾,这就是阿尧的未来和全部,衷心祝福他们。 从小一直孤单沉默的他,终于过上了幸福热闹的生活。 伴娘除了鹿宁,其他全是云瑾击剑队的队友。 和苏婳、鹿宁相比,那些队友活泼得多,围着云瑾七嘴八舌,热热闹闹。 云瑾比她们还活泼,灵动又俏皮。 浑身散发出一种旺盛的精力,热力四射,很具感染力。 如果不说,没人知道云瑾是微笑抑郁症患者。 很快,顾谨尧带人来接云瑾。 因为红包给得太多,几个伴娘都不好意思为难新郎了。 象征性地设置了几个环节,意思一下,便将顾谨尧放进来。 顾谨尧一身中式新郎服,深蓝色面料上用金线绣了龙纹以及各种象征吉祥的纹饰,将他扮成了一个高大英俊、风度翩翩的古装美男子。 这是他第一次穿这种古代袍褂。 让人眼前一亮! 云瑾看得呆住! 眼里跳跃着一抹惊艳! 好一会儿她才出声:“这是谁家的新郎呀,怎生得这么俊俏?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倾国倾城,潘安宋玉兰陵王卫玠也不过如此嘛。” 顾谨尧笑,“云瑾的。” 云瑾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笑容洋溢,三步并作两步朝他走过去。 顾谨尧更快地走到她面前,扶住她。 云瑾的队友们举起双手哗哗鼓掌,齐声唱道:“这一生最美的梦啊,有你陪伴她同闯天涯。哦,yourlove。你们结婚吧,他会用一生去爱你的,他愿把一切都放下,给你幸福的家……” 好好一首歌,被她们几个改得听不出来原唱。 但是很符合当下气氛。 这时门咚的一下被人推开。 紧接着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人。 高的是楚墨沉。 娇俏玲珑的是顾南音。 顾南音气喘吁吁的,几步上前,一把抱住顾谨尧和云瑾,“飞机晚点了,我们来晚了,抱歉抱歉!” 云瑾又惊讶又激动,“说好的,等回京都办婚礼时,你们再来参加的,怎么都飞来加州了?你们是要感动死我吗?” 顾南音急忙抬手按住她的嘴,“大喜之日,不许说‘死’这个字眼,快收回去。” 云瑾一怔,连忙说:“我收回我收回,看到你们,我太激动了,口误!” 顾南音看向顾谨尧,“小哥哥是我最喜欢的哥哥之一,他结婚,再远我也要来参加。” 她又瞅向云瑾小腹位置,“当然,最主要的是为了我小女婿。为了小顾骁,我也得给足诚意。” 众人皆笑出声。 顾北弦听不下去了,瞥了顾南音一眼,调侃道:“你这算盘打的,不输老顾啊。孩子都没影呢,你就先预定了。” 顾南音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五十步笑一百步,你的算盘不也打得叮当响吗?全家人就我亲哥最老实。” 说完她看向秦野。 秦野手握成拳递到唇边咳嗽一声,想对云瑾说,可以预约下一胎吗? 话到嘴边又觉得,一个大伯哥对弟媳妇说这种话不礼貌,便咽了下去,只是偏头去看鹿宁。 鹿宁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听着这帮年轻人热闹完了,一直站在门外的云阔海和云太太,才走进来。 夫妇二人目光慈爱,细细打量着云瑾。 亲生的女儿转眼间就长大嫁人了,他们心中不舍,更多的是愧疚。 云阔海眼眶潮湿。 云太太更是泪流满面。 众人见状,悄然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 云太太上前抱住云瑾,因为哭泣,肩膀细微颤动。 云瑾反过来安慰她,“好了妈,别哭了,大喜的日子祝福我就好啦。反正离得近,想我了,一个电话,我就过去了。” 云太太抬头看向她,“你不怨我了?” 云瑾耸耸肩,从容一笑,“亲母女,说什么怨不怨的?再怨,你也是我妈啊,没有你,哪来的我?我自己也要当妈了,懂当妈的不容易。再说,你也是为了报我小姨的恩,你也不容易。” 云太太眼泪流得更凶了。 云瑾要是骂她几句,数落她几句,她心里的愧疚感会减轻。 可是她这么懂事,这么体谅她,她反而更愧疚了。 摄影师提醒道:“吉时快到了,云太太、云董、新郎、新娘,我们拍个全家福吧。” 听摄影师这么说,一直站在外面静候的云灏,这才走进来。 云瑾看他一眼,笑了笑,心里却有点难过。 这个弟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男孩。 本该众星捧月,娇生惯养,被宠成二世祖的他,却被云恬排挤得这么懂事,不争不抢,一点风头都不出。 几人拍照合影。 拍完照,云太太将红盖头给云瑾盖上。 顾谨尧俯身要来抱云瑾。 云灏忙说:“姐夫,我来背我姐吧,我们那的习俗是女孩出嫁,由哥哥或者弟弟背到婚车上。” 顾谨尧看向年方二十,虽高却单薄的云灏,有点担忧,“你姐这么高,又怀了身孕,还是我抱吧。” 云灏微微一笑,把袖子撸上去,弯起手臂,露出结实的肌肉,“我虽然瘦,却全是肌肉。从你们俩交往的那天起,我就开始锻炼身体,就为了等我姐出嫁这一天,好背她。” 云瑾瞬间破防! 眼泪夺眶而出! 云恬毁她,弟弟却治愈她。 假亲情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实则想法设法打压你,精神摧残你。 真的亲情,没有太多花言巧语,却暗地里默默关心你,处处为你着想。 第732章 盛大婚礼 云灏走到云瑾面前,背朝向她,弯下腰,“姐,我背你上婚车。” 云瑾擦掉眼泪,笑道:“好,我要上去了。” 忽然想到什么,云灏道:“姐,你等等!” 云瑾一顿。 云灏直起腰,“背着你,会挤着你的肚子,我还是抱着你吧。” 一个二十岁,没交过女朋友,一心只专注于读书的男孩子,能有这觉悟,很难能可贵了。 云瑾笑中带泪,“好。” 云灏弯腰打横,把云瑾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往上托了托,朝门口走去。 顾谨尧跟在旁边,小心地护着,生怕云瑾半路摔下来。 云瑾却觉得大可不必,因为云灏的手臂如此结实,坚不可摧,亲情的力量就是如此神奇。 出了酒店,上了婚车。 打头的婚车是一辆白色加长林肯。 顾家给足排场,只迎亲的婚车就准备了十几辆,浩浩荡荡排成一条长龙,朝顾家别墅驶去。 车子开了几公里路后。 来到顾府。 顾谨尧将云瑾抱下婚车,一路抱进客厅。 要举行中式婚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拜高堂时,云瑾和顾谨尧双双跪在蒲团上。 云瑾端起一杯茶,先敬顾峥嵘。 她甜甜喊一声,“爸爸!” 顾峥嵘满面含笑,答应着,递给她一个超大的红包。 云瑾道谢后,又给柳忘敬茶,喊一声,“妈。” 柳忘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哟,这声‘妈’呀,我可担待不起,你现在的地位可比我高多了。” 来参加婚宴的宾客,皆是人精。 一听这话,明显话里有话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云瑾怎么刁难柳忘了。 再看向云瑾,众人只觉得这个新媳妇不是个善茬。 顾谨尧冷眸睨了柳忘一眼,示意她注意场合。 顾峥嵘偏头斜了斜柳忘,压低声音说:“你是我顾峥嵘的太太,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别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你以为你这么说,别人会笑话云瑾?其实不然,人家笑话的是你们婆媳俩。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说她不好,意味着你也不行。” 柳忘不吭声了,敷衍地递了个红包给云瑾。 拜完高堂,夫妻对拜。 中式婚礼举行完。 又开始举行西式。 西式婚礼在顾家名下的酒店举行。 婚礼现场由顾峥嵘和他的女儿顾华锦,也就是顾谨尧的大姐,一手操办的。 大厅装扮得极尽奢华。 且不说各种名贵装扮材料了,只是锦簇的鲜花,就花费不菲,全是从世界各地空运过来的。 云瑾换上秦姝亲手设计的婚纱,佩戴上她送的各种名贵珠宝首饰,颈间是顾谨尧送的蓝色钻石项链。 整个人高挑袅娜,白纱胜雪,贵气逼人。 妥妥的豪门千金。 红毯上。 云瑾挽着父亲云阔海的手臂,唇角含笑,一步步走向顾谨尧。 小逸风和顾家找的一个小女孩做花童。 和南音婚礼相比,小逸风这次从容多了。 他一手拎着小花篮,一手提着云瑾的婚纱长拖尾,迈着潇洒的小步伐,昂首挺胸地往前走,还不时小声指挥旁边的小女孩:“请走快点,跟上我岳母的步伐,否则她会哭,谢谢。” 小女孩本来心不在焉,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加快脚步。 一行人穿过鲜花搭成的幸福拱门。 云阔海将云瑾亲手交给顾谨尧。 顾谨尧此时已经换了秦姝设计的黑色定制西装,里面是白色风琴褶衬衫,打着领带,气度不凡,帅气逼人。 云瑾盯着他,眼里再也没了旁人。 天地失色,世界只剩下一个他! 她几乎是扑到顾谨尧怀里,一开口,声音已经沙哑,“阿尧,我终于嫁给你了!” 顾谨尧连忙扶住她,轻拍她后背安抚她,想劝她不要激动,但是一想到这种场合再不激动,什么时候激动? 顾谨尧微笑,“我也很激动,终于把你娶到手了,娶一送二,三喜临门。今天你是女主角,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做什么都可以。” 云瑾破涕为笑,“你今天好会说。” 顾谨尧如实道:“这句台词提前准备了很久。” 在司仪主持下,云瑾拿着早就写好的稿子,开始讲述两人从相遇到相知,再到相爱的过程。 台下人听得唏嘘不已。 再一次相信了爱情。 更加明白爱一个人要主动去争取,别顾忌自己性别女,就不好意思。 否则会错过。 毕竟真爱极稀有。 很快,有人将云瑾当年画的那幅画送上来。 云瑾双手举着画,给顾谨尧看,“这就是我十四岁时,初遇你,回来凭印象画的你的画像。” 顾谨尧接过画细看,白色已泛黄的纸上,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跃然纸上。 漆黑眉眼,轮廓坚毅,眼神冷峻。 那时他也不过才二十岁。 满心满眼被苏婳盛满,只想等退役后,回国去娶她。 却不知,有这么一个少女,开始了对他的苦苦暗恋。 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 顾谨尧笑了笑,对云瑾说:“画得很逼真,我很感动。” 云瑾却觉得,他没她想象得那么感动。 当然,这可能是成熟男人都有的特征,也可能是她过分敏感了。 接下来,顾谨尧和云瑾互相交换戒指。 戒指是一对的,区别在于云瑾的镶钻了,顾谨尧的没镶钻。 戴好戒指,云瑾握住顾谨尧的手,“戒指一戴,除了洗手洗澡,终生不许取下哦。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夫,我是你的妻。我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生老病死,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这正是顾谨尧想说的,被云瑾提前说了。 顾谨尧目光深沉,一脸虔诚,“我也是。” 戒指交换完,顾谨尧开始亲吻云瑾。 这个吻吻了很长时间。 长到顾谨尧怕云瑾缺氧,扶着她的腰,轻轻推开她,低声道:“晚上回去再吻,吻时间太长对胎儿不好。” 云瑾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早已泪眼汪汪。 这是幸福的泪水。 人群中,同样落泪的,有云瑾的外公外婆、云太太等人。 除此之外,还有靳帅。 他夹在人群中,远远望着台上白衣胜雪,美若天仙的云瑾,眼圈泛红,两滴硕大的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他永远记得,十五岁时那年的一次集训。 他膝盖受伤了,一瘸一拐地去找队医。 一个阳光漂亮的少女,仿佛从天而降,从包里拿出几片创可贴,和一瓶云南白药喷雾,递给他,让他喷一喷,还举起右手,冲他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明明是朴实的话语,极简单的动作。 她却在他心底扎了根。 后来那几片创可贴和药,他没舍得用,一直放到现在。 哪怕过期了,都没扔。 这辈子都不会扔。 现在想来,云瑾只是乐于助人而已,对每个队友都那么热心肠。 可他却对她产生了爱情。 一定要幸福! 靳帅在心里说。 最后看一眼云瑾,他转身离开,身形说不出的落拓,形单影只。 就在三四个月之前,他还一包劲儿地筹谋着,等到今天,他要来抢亲,报复顾谨尧,把他们的婚礼毁得一塌糊涂。 可是真到了俩人的婚礼,他却变了主意。 原来男人成熟,就在一瞬间。 走着走着,忽然瞥到人群中一张熟悉的面孔。 靳帅眼神骤然一硬。 他加快脚步走到那人面前,抓起她的手臂,就往外拖去! 第733章 替她出气 靳帅抓着的人是云恬。 为了参加这场婚礼,云恬精心打扮过,高定小礼服华美得体,妆容精致,脸上伤痕用遮瑕膏和头发遮住,耳间和脖颈上佩戴了名贵珠宝,头上还戴了一顶优雅的小礼帽。 本是华美娇贵的富家千金形像。 却被靳帅拽得狼狈不堪。 头上小礼帽都掉了。 云恬恼羞成怒,伸手去捶打靳帅的手,斥道:“放开我!神经病嘛,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靳帅一声不吭,抓着她就朝大厅出口走去。 云阔海看到了,并未阻止,反而示意酒店的安保人员不要管。 靳帅一路畅通。 把云恬拉到酒店大门外,这才松开她。 他板着脸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云恬觉得好笑,隔空戳戳他的胸口,“还没喝酒,你怎么就醉了?今天是我亲妹妹结婚哎,姐姐来参加妹妹的婚礼,天经地义!我要是不来,瑾瑾才会怪我。” 靳帅冷笑,“嘴甜心毒!口蜜腹剑!两面三刀!谁摊上你这样的姐姐,谁倒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无非就是躲在人群里,想见缝插针,破坏云瑾的婚礼。” 云恬呵呵几声,“我要是想搞破坏,用得着亲自动手?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好吧,我今天只想安安静静地祝福瑾瑾。” 她的话,靳帅是一个字都不信。 “你当然不会亲自动手,你都是指使我动手。现在我学好了,不知哪个傻子又成你的狗了!” 云恬啧一声,“二哈变成人了,好不适应啊。” “懒得和你废话,上车!”靳帅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就朝路旁停着的车走去。 云恬挣扎,“你这个傻狗!快放开我,否则我喊人了!” 靳帅抓得更紧了,很快将她塞进车子后座里,扯了安全带系上。 云恬恼怒,一把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靳帅堵在车门口,冷声道:“你最好老实点,别逼我打晕你。” 云恬语气不屑,“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好狗不挡道,滚开!” 话音刚落,云恬只觉得眼前阴影一闪,紧接着后脑勺一阵剧痛。 下一秒,她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靳帅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放平,拿了个抱枕横在她身侧,防止掉下去。 想了想,又拿了个抱枕,挡在她头部位置,以防被车门碰到。 低头盯着她酷似云瑾的脸,靳帅出了会儿神。 这张脸太像云瑾了,以至于他总是忍不住对她心软。 靳帅直起腰,关上车门,走到驾驶座上,坐好。 组织了下语言,靳帅拿起手机,给云瑾发了条信息:我把云恬这只大苍蝇带走了,你安心结婚吧,没人吵你们了。 收到这条信息,云瑾意外,又不意外。 今天她结婚,教练和关系好的队友都飞来了,即使没通知,他们也来了。 靳帅自然也在其中。 云瑾回道:谢谢你。 靳帅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打道:其实三四个月前,我就开始谋划,要在你们婚礼上抢婚,抢婚方案准备了好几个,人手都提前找好了。可是抢了你的人,抢不了你的心,抢来的终究不是真的幸福…… 打到一半,靳帅唰唰删掉,重新打道: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云瑾又回了个“谢谢”。 她把手机递给顾谨尧,“这小伙越来越成熟了。” 顾谨尧扫了眼信息,“是有点晚熟,但人还可以。” 心里却在想,他要是早点成熟起来,他也不至于打他,那次把他打得挺惨。 很快到扔手捧花的环节了。 云瑾捧着花,在人群中环视一圈,最后锁定鹿宁。 她背过身,把花朝鹿宁的位置扔过去。 她是击剑运动员,扔个花自然百发百中。 鹿宁一伸手就接住了。 看看手中的花,鹿宁朝云瑾投去感激的目光,唇角的笑却是苦的。 传闻在婚礼上抢到手捧花,会是下一个结婚的人。 可是,她这辈子恐怕都结不成婚了。 半个小时后,婚礼仪式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一行人来到宴会厅,入席开宴。 云瑾又换了身敬酒服,出来和顾谨尧一起敬酒。 当然,主要是顾谨尧喝。 她以茶代酒。 今天来的宾客,除了云家人和云瑾的队友,其他多是身在加州的华人,有顾峥嵘的老友,以及顾谨尧在异能队的队友,还有一些是柳忘这些年在加州交的朋友,都是和她一样的富贵闲太太。 云家人和云瑾的队友,对待云瑾自然不用多说。 顾峥嵘的老友和顾谨尧的战友,也比较好说话。 柳忘交的那些阔太,嘴上祝福着云瑾,实则笑得别有深意。 不过被喜气充盈的云瑾,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 敬完酒后,顾谨尧继续应酬。 云瑾有点累了,便来到母亲和外婆所在的包间。 这一屋全是女宾,没外人,除了柳忘,就是她娘家人,要么就是苏婳、南音和鹿宁她们。 柳忘正在招呼众人用餐,拿腔拿调的,端着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子。 见云瑾进来,柳忘佯装热情,冲她笑着招手,“儿媳妇,快来妈这边坐。” 认识两年半了,云瑾早就习惯了她时而热情,时而阴阳怪气。 云瑾微微一笑,“谢谢您,我坐我妈这边就好。” 柳忘觉得她这个婆婆的威严被忤逆了,脸一沉,嗔道:“你这孩子,跟我这么生分干嘛?刚才拜堂时,我说那么一嘴,是夸你在我们家地位高,想让众人以后高看你两眼。” 云瑾但笑不语。 心里却道:我又不傻,好话孬话还是能听出来的。 云瑾走到母亲身边坐下。 云太太拿公筷夹了些她爱吃的菜,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语气温柔,“饿坏了吧?快吃,怀孕了就是这样,特别容易饿。我第一胎也怀了双胞胎,饭量大得惊人,动不动就饿,可惜……你多吃点。” 云瑾点点头,拿起筷子吃起来。 柳忘眼珠转了转,皮笑肉不笑道:“难怪云瑾怀双胞胎呢,原来亲家母有这个基因。那对双胞胎加上活下来的这三个孩子,你这是怀了五个哇。不过能生也是本事,母凭子贵嘛。你看云瑾,这一胎怀了俩,一下子变得贵不可言。自打她怀孕后,阿尧对她服服帖帖,连我这个妈,都不放在眼里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放下筷子。 齐刷刷看向柳忘。 顾南音那小暴脾气,要不是苏婳拉着她,都要掀桌子了。 早在拜堂时,她就想撕她了。 云太太极淡一笑,慢悠悠地说:“阿尧那么好一个孩子,不把你放在眼里,绝对不是他的问题,也不是瑾瑾有问题,亲家母还是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云瑾不由得偏头看向母亲。 从小到大,但凡她和云恬起纷争,母亲都是向着云恬的。 这次母亲居然向着她。 莫名的,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柳忘嗤笑一声,摊摊手,“我一点问题都没有。不信你去问问我那帮姐妹,她们都夸我温柔,随和,可亲,会做人。是现在的年轻人,太没有规矩了,不把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放在眼里。” 这话说的,就差指名道姓骂云瑾了。 云太太笑容冷下来。 不过她没发作。 只是夹起一条鱼,放到自己面前的餐盘里,慢慢挑起刺来。 云太太边挑刺边说:“亲家母,这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我们家瑾瑾懂事,不代表她娘家没人。当着我的面,你都这么阴阳她,背地里还不知给她受了多少气。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瑾瑾孕期抑郁,很大原因是我的疏忽,但是,你也脱不了关系。” 柳忘哈哈一笑,看向云瑾,目光带刺,“这孩子,人高马大的,哪像抑郁的样子?我看就是闲出来的毛病。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矫情,好吃好喝的,闲着没事干,非得往自己头上扣个‘抑郁症’的帽子,装可怜,搏同情。不过也是一种手段,看阿尧的表现就知道了。我那亲儿子哟,现在对我这个妈,是越来越冷落了……” 话未说完。 云太太抄起手中的盘子,就朝柳忘头上扔过去! 第734章 一石三鸟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柳忘登时愣住! 脑子想躲,身体却不受使唤! “砰!” 一声钝响! 盘子硬生生砸到她头上,剥了一半的鱼肉糊了她一头一脸,鱼刺挂在她的头发上! 她一大清早起来,找专业化妆师化的妆,毁了! 她身上由四个绣娘耗时半年绣制而成的旗袍,脏了! 额头疼得仿佛要裂开! 柳忘抬手摸了摸,那地方鼓起来一个大包! 一碰就钻心的疼! 反应过来后,柳忘恼羞成怒! 她抹一把脸上的鱼肉,推了椅子,就朝云太太扑过去! 还没走一步,鹿宁身形一晃,闪身拦在她面前! 柳忘恼道:“你起开!” 鹿宁没什么情绪地说:“今天这屋里的任何一个人,你敢动她们一指头试试。” 说罢她从桌上拿起一根筷子,对准一个空盘用力一插! 那盘子顿时四分五裂! 柳忘不由得呆住,斜着眼珠多打量了鹿宁几眼。 有点惧怕。 这时,云太太拿起一块湿毛巾走到柳忘面前。 柳忘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惊恐,语气却逞强,“你要干什么?” 云太太按住她的肩膀,帮她擦起脸上的污渍来,边擦边笑盈盈地说:“对不起啊,亲家母,刚才一冲动,不小心扔了个盘子。所以亲家母以后还是好好说话吧,省得我下次再一冲动,不小心往你脸上扔个炸弹,泼点硫酸什么的。我这人别看外表温温柔柔,发起脾气来,连我们家阔海都害怕。” 柳忘还想说什么。 但见一屋子的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柳忘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快要憋成个胀气蛤蟆。 她一把打掉云太太的手,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刚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道凌厉的声音,“回来!” 是云太太。 柳忘扭头瞪着她,“我劝你不要太过分!今天是阿尧大喜的日子,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云太太笑,“知道是阿尧大喜的日子就好,回来坐下,好好吃饭。” 她脸冷下来,“如果不听话,以后别说阿尧冷落你了,想见他一面都难。有的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作天作地。幸好阿尧人品正直,但凡是个耳根软的,都能被教唆得打老婆,甚至杀妻!这样的婆婆,以后下地狱拔舌头都轻了!” 柳忘一动不动。 被云太太气得脸青一阵紫一阵。 万万没想到,这个看外表安静优雅的亲家母,平时不吭不响。 阴阳起人来,让人这么难以忍受。 鹿宁走到柳忘身边,手按到她肩膀上,“顾太太,请您坐回原处吃饭吧。” 她手往下压了压。 柳忘觉得肩膀骨头要断了。 她拿起手机,要打电话给顾峥嵘。 手机被鹿宁一把抢走。 柳忘要喊门外的服务生。 鹿宁道:“喊吧,看看是我手快,还是服务生来的速度快?既然把服务生请出去,就不会再让他们进来。” 云太太笑道:“亲家母,菜都凉了,还是过来好好吃饭吧。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阿尧这孩子,我也是真喜欢。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别惹是生非,我们以后还是好亲家。” 柳忘不出声了。 好女不吃眼前亏。 她忍着疼,乖乖走到主位上坐下,拿起筷子默默吃起菜来。 云太太返回原位坐下。 再看云瑾,已经泪流满面。 云太太眼圈一红,笑着嗔道:“你这孩子,好好的,哭什么?” “妈!”云瑾一把抱住她,下巴担在她肩膀上,眼泪流得更凶了,“谢谢妈,我忽然觉得自己是有妈的孩子了。” 云太太心里酸溜溜的,“傻孩子,妈妈其实一直都是疼你的。只是你太懂事了,总是对妈说你很好,妈妈就以为你真的很好。你的名字,是因为你爸姓云,我姓金,才给你取名叫云瑾。” 云瑾破涕为笑。 接下来的气氛,缓和了很多。 柳忘不敢再阴阳怪气,只低头默默吃菜。 菜也不敢夹别处的,就逮着面前的一盘子可劲儿地夹。 嚼菜的声音都不敢太大声。 生怕云太太再拿盘子砸她。 顾峥嵘脾气太随和,对她一直谦让,家里佣人个个都捧着她。 那些阔太看在顾峥嵘的面子上,对她也客套得很。 她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么大的瘪了。 云太太和苏婳等人有说有笑。 再看云瑾,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不是装出来的。 压抑在心底长达二十几年的心结,似乎解开了大半。 婚宴一结束。 柳忘拔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顾谨尧应酬完,过来把云瑾接走。 云太太朝苏婳和顾南音竖起大拇指,“谢谢你俩出的主意,既给了柳忘颜色看,又给瑾瑾出了气,还缓和了我们母女俩的关系,可谓是一石三鸟,一举三得。” 苏婳莞尔一笑,“阿姨您过奖了,这是我们该做的。” 顾南音脆声说:“别谢我,谢我嫂子。你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她设计的,台词也是她写的。我嫂子说,今天这场戏,就得你主演,其他人都不合适。不瞒你说,我嫂子可厉害了,你以后想朝柳忘泼硫酸扔炸药,可以找她。” 苏婳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 再怎么着,那是阿尧的亲妈。 如果不是顾忌着阿尧,她早就出手了。 婚宴结束后。 一行人回到顾家别墅。 柳忘借口生病,待在楼上再也没露面。 她不露面也好,一露面就破坏气氛。 一帮人去新房闹洞房。 新房是顾峥嵘派人重装的,去年就装好了,装得大气舒适,细节处处彰显奢华。 床上用品及软装,是顾华锦亲自挑选购买的。 足以见这父女俩对云瑾的重视。 因为云瑾怀孕了,众人闹洞房就意思了一下便离开了,没敢可着劲儿地闹。 等众人离开。 云瑾去浴室卸了妆,洗了澡,换了身漂亮的真丝睡衣。 走到宽敞柔软的大床上躺下,她拍拍身边位置,冲刚沐浴完的顾谨尧,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老公,你过来。” 顾谨尧一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他走到她床边,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娇美的红唇上,重重一吻,“可以了吗?” 云瑾挑眉瞅他,“就这?” 顾谨尧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牵手亲吻是人生最浪漫的事。” 云瑾哭笑不得,“牵手亲吻是很浪漫,可今天是我们的洞房之夜啊。洞房之夜不洞房,对得起今天这场盛大的婚礼吗?” 顾谨尧道:“你怀着双胞胎,悠着点吧。” “快四个月了,医生说三个月后胎相稳了,就可以同房了。” “野哥、弦哥和鹿宁在院子里轮流守夜。” 云瑾笑,“他们是守夜,又不会听墙根,有什么好害羞的?” 顾谨尧眸色微沉,慎重考虑了一会儿,才开口:“那我来了,你别怕。” 云瑾扑哧笑出声,低头朝下看,“不容易啊,千呼万唤始出来。” 顾谨尧整了整衣服,走到窗前检查了一番,把窗帘拉严。 又去查了查门锁,看反锁得结实不。 一切无恙,这才走到床前。 他伸手撩起云瑾身上的真丝睡裙,低声说:“你怀孕了,不能压着你的肚子。” “懂。” 云瑾转过身,跪好。 顾谨尧温柔地握住她柔软的腰肢…… 云瑾觉得他的手指仿佛来自天堂,绵软柔和,在她皮肤上点起一簇簇白色的云朵。 顾谨尧垂首,亲吻她依旧纤细的腰身。 他的吻像有魔力。 如拂面的春风。 吻过的地方,柳枝发芽,桃花盛开。 云瑾觉得自己就像一朵含苞的花骨朵,在他的亲吻下,开始绽放。 他的吻渐渐划过她的腰身,吻到她的脖颈,耳垂。 她的心变得潮湿松软。 一声轻叫忍不住溢出喉咙。 他要她的时候,她瞬间饱满! 这一刻,山花烂漫,春风遍野,黄莺轻啼,蝴蝶翩翩起舞。 事后。 云瑾香汗淋湿,软绵绵地躺在顾谨尧怀里,手指在他坚实漂亮的胸肌上画圈圈,问:“什么感觉?” 顾谨尧认真地想了想,“像久旱逢甘霖。难怪古人把‘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列为人生四大喜,且把‘洞房花烛夜’排在第一位。” 云瑾戳他胸肌一下,“明明就很想,平时总是忍着装着,累不累?” “那事儿重要,你和孩子更重要。” 云瑾若有所思,在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叩叩叩!” 忽然有人敲门。 顾谨尧顿时警觉,拉了被子将云瑾裹好。 他迅速穿好衣服,又检查了下窗户,这才走到门口开门。 门一打开,看到外面的人,顾谨尧微微吃惊。 第735章 诱敌前来 门外站着的人居然是顾傲霆! 顾谨尧刚要开口。 顾傲霆一把握住他的手,“儿子,我和你姝姨才赶到,错过了你的婚礼,你不生气吧?” 望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顾谨尧感动都来不及。 哪里会生气。 安静片刻。 顾谨尧笑道:“说好了回京都再办一次的,你们怎么全家都出动了?阿野、北弦和南音来就好了,还让您和姝姨万里迢迢地跑一趟。” 顾傲霆大丹凤眼里闪过一丝委屈,“其实我很想参加你的婚礼,可你姝姨怕我抢风头,硬按着不让我露面。” 想到他在南音婚礼上连换六七套衣服,称霸全场的场景,顾谨尧想笑。 又怕他难堪,忍下去了。 顾谨尧问:“姝姨呢?” “小姝在酒店里。她和你妈脾气不投,不方便过来。” 说着顾傲霆从包里掏出个大红包,“这是我和她的一点心意。支票有日期限制,回国后别忘记去银行兑出来。” 顾谨尧伸手往回推,“领证时,你们已经给过红包了,没有给双份的道理。” 顾傲霆硬往他手里塞,“快拿着。你不要,我回去没法交待。你姝姨的脾气,就和那窜天炮似的,一点就上天。她要是知道你不收我红包,铁定让我回去跪榴莲,跪键盘,跪野栗子壳。” 顾谨尧忍着笑,收下。 顾傲霆望着他,正色道:“祝福的话不多说,只愿你和云瑾白头偕老,儿女成群,感情像我和小姝那么好就行。你们快休息吧,我走了。” “我送送您。” “不用,快去保护云瑾吧。”顾傲霆把他往屋里推,“风水学上说,妻子主财,男人对妻子越好,财气就越顺,事业自然也越成功。” “我记住了,谢谢您。” 辞别顾谨尧。 顾傲霆带着两个保镖,朝前走去。 走了近百步,顾傲霆看到秦野和顾北弦正带着一众保镖在巡逻。 俩儿子身高一米九,个高腿长,长得又英俊。 被一众保镖衬得像鹤立鸡群。 顾傲霆又开始佩服自己选老婆的眼光了。 选了个好老婆,生了俩帅儿子。 他有点膨胀。 一膨胀,话就多。 顾傲霆声音洪亮道:“隔老远就看到俩大美男子,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若蛟龙,龙精虎猛!走近一看,哟,这不是我老顾的儿子嘛,难怪这么出众!” 顾北弦瞥他一眼,忍着没笑。 一笑,他更膨胀。 秦野直接偏头看向别处,这个爹他不认识。 顾傲霆讨了个没趣。 想起自己是老子,得拿出点老子的威严来。 他手握成拳递到唇边咳嗽一声,板起脸开始训:“你俩长点出息,看看人家阿尧,一胎生俩。光会赚钱有什么用?是个人都会赚。多生孩子,才是王道,国家都放开三胎了,你们得响应国家的号召啊。” 顾北弦和秦野抿唇不语。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顾傲霆偏头看向秦野,“北弦就罢了,至少有小逸风,最让爸爸操心的就是你。阿野,三兄弟你最大,到现在连个孩子毛都没有,得加把劲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句话戳到了秦野的痛处。 他何尝不想结婚生子? 可这复杂的家境,结也不是,不结也不是。 秦野微抬眉尾瞅着顾傲霆,“您老尊贵的皮是不是有点痒,要我帮您挠挠吗?” 顾傲霆噎住。 这才晓得自己飘了。 他忙说:“不痒不痒,我天天洗澡,清爽得很。” 顾北弦出来打圆场,“您老快去找我妈吧。人生地不熟的,把我妈那么美的一个人放酒店里,您也放心?” “有保镖,门口窗下都派人盯着呢,我回去了。” 顾北弦嗯一声,“注意安全。” 顾傲霆带着保镖,大步离开。 很快,庭院恢复安静。 顾北弦环视一圈,见没什么异常。 他捏了捏腰间的枪,“虽然不如你和阿尧能打,但是我枪法很好,百发百中。在国内施展不开,来这里,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秦野若有所思,“鹿宁的枪法也很好。” “她手臂治疗得怎么样了?” 秦野摇摇头,“有点效果,但不是很理想,她在学着用左手拿枪。” 顾北弦冷声道:“这个该死的蔺鸷!太狡猾了!警方出动了那么多人马,我们也做了那么多,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抓到。” 秦野以前盗墓,常年藏匿,有经验,“人再多,也架不住东南亚地域大。那边很多国家山高林密,有的国家连网都没联,搜捕起来,困难重重。蔺鸷有心想藏,不难。他们要是轻易被抓到,也做不了那么多案子。对了,小顾胤带来了吗?” 顾北弦抬眸朝外看,“带来了,安顿在附近一家酒店,周围埋伏了很多警方的便衣。” 秦野顿了顿,“这次我们倾巢而出,如果顾凛和蔺鸷一直暗中留意我们,八成会来。” “未必。蔺鸷那么狡猾,上过一次当,还折了五员大将。” 秦野说:“国内警方布下天罗地网,加州这边相对宽松一些。如果我是蔺鸷,会趁机出手。” 顾北弦道:“试试吧,万一他自信过头,说不定就派人来了。” 前半夜相安无事。 到了后半夜。 头顶上方隐隐传来一阵直升机飞翔时独有的嗡鸣声。 嗡鸣声越来越近。 顾北弦和秦野纷纷抬眸,寻声看过去。 那架小型直升机并不飞走,只在他们头顶上方不停盘旋,似在观察什么。 就很让人怀疑。 顾北弦立马招呼保镖们去安全的地方待着,并提高警惕。 同时打电话通知顾谨尧、鹿宁和顾傲霆,保持戒备。 安排好后。 秦野问:“你怎么看?” 顾北弦道:“九成是蔺鸷的人。胆子不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也怀疑是。” 顾北弦拿起手机,拨给埋伏在小顾胤周围的便衣,“柯队长,注意直升机。” 柯北回:“注意到了,一旦他们降落,我们立马抓捕!” 第736章 醍醐灌顶 这边做好一切准备,就等直升机降落。 谁知那架直升机只在半空徘徊,迟迟不降落。 几分钟后,那架直升机居然飞走了! 秦野一拳捶到墙上,“缩头乌龟!有种来,没种下来!一群怂货!” 顾北弦拿起手机拨给柯北,“什么情况?直升机飞走了。” “可能是我们暴露了目标,也可能有内奸。这边是加州,短时间内没法调动当地的空警,如果在国内就好了。” 细听,柯北声音带着一丝微恼, 顾北弦挂了电话。 直到天亮,风平浪静。 在加州连待两天,那架可疑的直升机再也没出现。 没人对顾家人下手,也没人来接小顾胤。 刑侦队是专业的,暴露目标的几率极小。 有内奸的可能性最大。 第三天,清早。 顾家四个男人围坐在一起,把来参加婚宴的所有人,细细梳理了一遍。 并未察觉有可疑对象。 顾北弦倒是觉得柳忘有当内奸的潜质,但是她和蔺家人不共戴天,不可能通风报信。 顾谨尧忽然想到一个人。 云恬! 她和云家人已经闹僵,仍大老远地来参加婚宴,且是带伤参加。 说姐妹情深,那是笑话。 想破坏婚礼,于她那种精明的性格来说,不会亲自露面。 那么,她鬼鬼祟祟躲在宾客中想做什么? 很有可能是暗中观察,搜集情报之类。 可是,很难把她和蔺家人联系到一起,毕竟她对顾凛一直持厌恶的态度。 唯一的可能,就是受陆玑所托。 难道陆玑和蔺家人有关联? 顾谨尧修长手指暗暗握成拳,对三人说:“我怀疑内奸是云恬,她生父是陆玑,岛城陆氏集团的陆玑。陆玑和蔺鸷虽然长得不像,性格却有相似的地方,都很阴沉。三十几年前,蔺袅袅对顾叔下手,陆玑对云瑾的小姨金惜下手。一个女版,一个男版,套路很像。顾叔当年是出手阔绰,没经过太多风浪的富二代少爷,小姨是单纯好骗的富家千金,都是‘杀猪盘’最容易盯上的目标。区别是蔺袅袅得逞了,陆玑抛弃了小姨。” 信息量太大! 众人要琢磨一会儿,才能理清。 顿时醍醐灌顶! 顾北弦拿起手机,“我现在通知柯北,让他马上派人去抓陆玑。” 顾谨尧刚要出声。 顾傲霆抬手往下压了压,“无凭无据,警方没法抓人,贸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陆玑和蔺鸷肯定料不到,我们已经猜到了他俩有关系。回去我们好好想想个法子,杀他个出其不意!” “砰!” 秦野把手中茶杯放到桌上,“蔺家这帮怪物,祸害了我们顾家不够,连云家也不放过,简直作恶多端!” 一句话点醒顾谨尧! 他当即拿起手机拨给云太太,“岳母,我们在一楼最东边的茶室,您能来一下吗?有重要事要问您。” “好,我马上过去。” 几分钟后,云太太来了。 顾谨尧问:“岳母,小姨当年是怎么去世的?” 云太太默了默,“她去国外生孩子,我陪她一起。生完后过了一个多月,我陪她去医院复查。查完出来,要上车时,忽然有辆摩托车失控朝我冲过来。事发太突然,我当时懵了,眼睁睁瞅着那摩托车朝我撞过来,却躲不开。我妹妹闪身拦在我面前,我受了轻伤,她却被当场撞死……” 说到最后,她声音哽咽,眼圈泛红。 顾谨尧等她平复好情绪,问:“摩托车车主是不是喝酒了?或者身患癌症?” “对,喝酒了,警方以意外结案,没患癌症。” 顾谨尧笑了,笑容很冷,“我推测,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对方想撞的是小姨,不是你。你们俩是双胞胎,长得太像,对方认错人了。” 云太太顿时毛骨悚然!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她才颤声说:“我妹妹从小与人为善,从不结仇,是谁要害她?” 顾谨尧道:“不知是谁,但和陆玑脱不了关系。” 一向温和优雅的云太太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如果能抓到害我妹妹的人,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顾谨尧安慰她,“快了,早晚会给小姨报仇雪恨。” 当天,一众人等返程。 顾谨尧和云瑾去机场送顾傲霆和顾北弦等。 夫妇二人要在加州过完春节,顺便度个蜜月,才回京都。 要分别时,云瑾一手拉着苏婳,一手拉着小逸风,看看顾南音,再瞅瞅鹿宁。 心中百般不舍。 顾南音上前抱抱她,“瑾瑾别难过,过些天回国就见面啦。你和小哥哥,就安心享受蜜月吧。” 云瑾盯着她的小腹,压低声音说:“你回去好好造人,别让顾骁等太久,否则会有代沟。” 顾南音笑容娇俏,“知道啦,一直在努力。” 身为同道中人,云瑾觉得她只是努力“做”而已,没努力造人。 鹿宁冲云瑾点点头,“保重。” 云瑾唇角溢起小小梨涡,“虽然我打算生完这对双胞胎就封肚,但是我还有弟弟。我弟弟的孩子,可以许给你和野哥。我弟弟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他那人特别好特别好。” 鹿宁笑,“谢谢。” “是我谢谢你才对,辛苦你了。” 鹿宁面容平静,“举手之劳,不要放在心上。” 云瑾抱了抱她,又抱了抱小逸风。 最后抱住苏婳不肯松手。 苏婳拍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声说:“如果你婆婆再阴阳怪气,打电话告诉我。” 云瑾笑,“她应该会老实几天,也不需要老实多久,撑到我走就好了。” “好。” 云瑾叹了口气,“如果她能和顾叔叔那样变好,就好了。毕竟是阿尧的亲妈,不想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苏婳嘴上说:“会的。” 心里却像明镜似的。 不可能。 两人本质不同。 顾傲霆是因为太爱顾北弦,在他眼里,恐怕只有玉皇大帝的女儿才配得上他完美如神的儿子,再怎么作妖,初心是好的。 柳忘纯粹是自己受过苦,不想让别人好过,心理扭曲。 这种人就是欠收拾,多收拾几次,会老实很多,但让她打心眼里变好,比登天还难。 因为她对顾谨尧始终谈不上多爱。 她爱的,只有她自己。 一行人上了飞机。 十几个小时后。 返回京都。 来到日月湾。 顾北弦对苏婳说:“你和小逸风先回家,我去送小顾胤,顺便找华老聊点事。” “什么事?” “回头再告诉你。” 苏婳飞起漂亮的秋水眼,轻轻白了他一眼,“老夫老妻了,还卖关子。” 顾北弦不敢告诉她实情,怕她打他。 半个多小时后。 来到华府。 一进屋。 小顾胤扑进华天寿怀里,“曾外公,我和顾叔叔去加州,没看到我爸爸,我爸爸是不是彻底不要我了?” 华天寿心里酸溜溜的,枯皱的老手摩挲着他的头,哄道:“曾外公要你,曾外公和小胤胤永远不分开。” “骗人,我爸爸妈妈也这么说,都不要我了!” 华天寿拉着小顾胤的手,走到沙发上坐下,吃力地将他抱到腿上,脸贴着他的脸,“不骗你,除非曾外公咽气,否则会一直陪着你。” 小顾胤泪眼汪汪,“咽气是什么意思?” “就是去另一个世界。” “就是像妈妈一样死吗?我不要曾外公死,呜呜呜呜……”小顾胤哭起来。 顾北弦冷静地旁观这一切。 看样子,华天寿对小顾胤是真的疼爱。 祖孙俩已经产生了感情。 等小顾胤被保姆带走,顾北弦对华天寿说:“外公,有个事要和你商量。” 华天寿和蔼一笑,“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顾北弦欲言又止,最后硬着头皮说:“蔺家人一直潜逃在外,是个极大的隐患,一日不把他们抓到,大家都不得安宁。可是警方派出了很多人去抓,我们也出动了很多人力和财力,一直都抓不到。眼下有个法子,有几分可行,但是需要您配合。” 华天寿端起茶杯慢慢抿了口茶,“你说。” “需要您,装死。” 华天寿一口茶呛到嗓子眼里,捂着胸口大声咳嗽起来。 顾北弦急忙上前,帮他轻拍后背,“有点不吉利,如果您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我们再另想办法。” 华天寿边咳边说:“我同意!咳咳,我装!” 第737章 凶多吉少 一般上了年纪的人,都特别忌讳死,顾北弦没想到华天寿这么开明。 等他不咳了,顾北弦把想好的策略,和他详细一说。 华天寿捻着胡须,边听边点头。 顾北弦说完。 华天寿伸出一根手指头,眼巴巴地瞅着他,“我有个小小的要求,可以说吗?” “您说。” “马上就过年了,我能年后再装死吗?想过个囫囵年。” 顾北弦被他可爱到了,“当然可以。” “那就年后再实行计划,到时我联系你。” “好,谢谢外公。” 华天寿和蔼一笑,“我的命都是婳儿救的,如果不是她给我捐骨髓血,我早就没了。别说让我装死了,就是让我真死,我也义不容辞。” “暂时别告诉苏婳,我怕她会阻止。” “放心。” 又陪华天寿下了一盘棋,顾北弦起身离开。 快走到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童声,“顾叔叔!” 顾北弦停步,回眸。 小顾胤从楼梯上噔噔噔跑下来。 保姆跟在后面追。 跑到顾北弦面前,小顾胤仰头望着他,“顾叔叔,你以后还会带我去见我爸爸吗?” 顾北弦心里不是个滋味。 一向能言善辩的他,居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说带他见他爸爸,不过是以他为饵,诱捕顾凛罢了。 顾北弦俯身,摸摸小顾胤的头,“和你曾外公好好过吧,别想你爸爸了。” 小顾胤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转,“可我想爸爸,很想很想,做梦都想。听别人说我妈妈已经死了,我没有妈妈了,不能再没有爸爸。”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三岁孩童说出来的话。 复杂的经历催他早熟。 顾北弦深提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走出去。 觉得小顾胤可怜。 可是,秦野就不可怜吗? 出生第二天就被蔺家找人偷走,扔到深山里。 如果不是秦漠耕上山发现,并收养,秦野早就成了孤野亡魂。 而他,自年幼起,就接二连三被绑架,出车祸,差点丧命,在轮椅上坐了长达两年,一生都将被躁郁症困扰。 顾谨尧也被大火烧得差点死掉。 这么多人命摆在那里,不能因为一时心软,毁了计划。 等坐进车里时,顾北弦的心已经硬如磐石。 四天后。 除夕夜到了。 顾北弦带苏婳、小逸风去老宅,陪爷爷奶奶过年。 老宅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布置得热热闹闹,充满节日气氛。 年纪渐长,年味越淡。 只有回老宅时,顾北弦才有过年的感觉。 他单手抱着小逸风,和苏婳并肩朝里走。 感受着怀中小小软软的身体,顾北弦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蔺家人全部抓捕归案,不能让小逸风、顾纤云、顾骁等人,再走他们这代人的老路了。 还未到楼前,便见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带着一众人等,等在门前。 小逸风奶声奶气地喊道:“太爷爷、太奶奶,新年好!” 奶奶顿时喜笑颜开,扔掉手里的拐杖,小跑着去抱小逸风。 顾傲霆急忙上前搀扶着她,“我的老妈妈,您悠着点吧,年纪越大,性格越跳脱,又不是初次见小逸风,怎么激动得像三岁小孩似的?” 奶奶白了他一眼,“再说我老,打你的头啊。” 顾傲霆不吭声了。 奶奶弯腰抱起小逸风。 毕竟岁数在那里,抱得挺吃力。 顾北弦急忙托着小逸风的腿,帮她一把。 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在小逸风的小脸蛋、头发、耳朵上亲个没完,边亲边赞道:“我的小重孙孙,越长越可爱,越长越帅了,比你爸爸小时候还帅气。你就是我的天菜宝宝,太奶奶好喜欢你!” 小逸风伸出小手手摸摸她的脸,“我也喜欢太奶奶,太奶奶越来越年轻了,比我爷爷还年轻。” “哈哈哈!” 奶奶乐得一张脸笑开了花。 顾傲霆站在后面,拿眼直瞥小逸风,觉得这孩子白疼了。 秦姝低声补上一刀,“小孩子最爱说实话。” 顾傲霆犹如挨了一记闷棍,拿起手机在屏幕上打道:坏姝,你昨晚明明说我活力四射,比年轻时劲还大,还说我越来越有潘驴邓小闲那味儿了,除了闲。 秦姝收到信息,低头瞅一眼手机。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秦姝耳朵火辣辣的,狠狠翻了顾傲霆一眼,转身走进屋里。 顾傲霆急忙追上去。 其他人也陆续进屋。 很快开席。 年夜饭准备得尤其丰盛。 大大的旋转圆桌上,摆得琳琅满目,香气四溢,引人食指大动。 奶奶执意要抱小逸风,亲自喂他吃饭。 顾傲霆被奶奶指定,坐在旁边,帮忙招呼。 本该是一家之主的爷爷,则被挤到了顾北弦和秦野身边。 爷爷丝毫不介意,乐呵呵地同顾北弦交流公司的事,时不时还问秦野一些古董知识。 奶奶把小逸风喂好了,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秦野身上。 左瞅瞅,右瞅瞅。 奶奶觉得不对劲。 今年的年夜饭少一个人。 奶奶看向秦野,“宁宁呢?” 秦野道:“鹿宁和她妈都是独生女,几代人就那么一个孩子,今年就让她陪她外公外婆吃年夜饭吧。” 奶奶点点头,“的确,不能因为你是男儿,就逼着她来我们家过年。我们老顾家的男人,一定要谨遵我撰写的《夫德》。《夫德》第一条就是尊重妻子,把妻子捧得高高在上,唯妻子马首是瞻。” 秦野淡笑,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 鹿宁今年没来,是因为右手用不了筷子,只能用左手拿筷子夹菜。 怕奶奶看到担心,更怕奶奶知道内情,会愧疚。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秦野拿出手机,扫一眼。 是鹿宁发来的祝福信息。 秦野站起来,冲奶奶微微一笑,“鹿宁给我发信息了,我给她回个电话。” 奶奶忙挥手道:“快去,对宁宁好点。一个女孩子在你微时,跟着你,十分难能可贵。我们家一有什么事,她二话不说,就跑来了,熬夜出力,拼死拼活。安静低调,内敛,不抱怨不邀功。这么好的女孩子,一定要想办法娶回家,好好珍惜。” “好的奶奶。” 秦野拿着手机走到庭院里。 天气清冷,墨蓝的天空隐约可见几点星星点点。 秦野的心却是暖的。 来到一棵芙蓉树下,拨通鹿宁的号码。 秦野问:“陪外公外婆吃完饭了?” 鹿宁回:“吃完了。” “奶奶刚提你了,让我想办法把你娶回家,她老人家很喜欢你。” 鹿宁轻声说:“谢谢她。” 秦野回眸,见身后无人,将声音调柔,“哪天回来?我去接你,习惯了你在身边,一天不见就想得慌,像丢了魂。刚才吃饭,话都不想说,菜吃着也不香。” 鹿宁无声地笑了笑,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我爸带人去东南亚,找蔺老鬼了。” 秦野一顿,“什么时候的事?” “有两三个月了。” 秦野道:“难怪。” 难怪最近这么清静。 鹿宁声音低下来,“我爸到现在都没回来,人也联系不上。” 秦野沉默了。 除夕夜这种举国团圆的日子都不回来,鹿巍凶多吉少。 虽然讨厌鹿巍,可是猛然听到这种消息,秦野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再怎么着,那是鹿宁的父亲。 秦野安慰她,“你别担心,我派人去东南亚那边找找。他身手那么好,又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不会出事的。” “好,谢谢你。” 她突然的生疏,让秦野有点不适应。 一时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挂电话后,秦野给顾北弦发了个信息。 很快,顾北弦出来了。 秦野道:“鹿巍失踪了,我这边找些旧时的关系,去东南亚那边找找,你也派一帮人去找找。东南亚那边范围太大,去的人少了,不容易找到。时间久了,我怕他遇害。” 顾北弦英俊的脸闪过一丝凝重。 他拿起手机拨给助理,将事情安排下去。 第738章 瓮中捉鳖 吃完年夜饭。 奶奶带着秦姝、苏婳和小逸风去暖房赏花。 顾北弦则找到顾傲霆,把鹿巍之事告诉他。 顾傲霆思忖几秒,“再加派些人手吧,一定要把鹿巍找回来。时间耽搁越久,他出事的几率就越大。他要真因为此事丢了性命,鹿宁和阿野的感情会受影响。” “好,我明天再找些道上的人过去。” 顾傲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也怪我,不该重金悬赏蔺魁。我推测,鹿巍是冲着那三千万起去的。之前他都是找别人去,这次却亲自动身。要是为着那么点小钱,丢了性命,我都不知该怎么弥补他们家人好了。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亏欠人家。” 顾北弦拍拍他的手臂,“不是你的错,他动身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会有危险。” 顾傲霆叹了口气,“这个鹿老头,但凡野心别那么大,就冲鹿宁,我都不会亏待他。” 顾北弦淡声道:“没有但凡。但凡蔺家人野心没那么大,就冲顾凛,你也不会亏待他们。人就是这样,你给他一百万,他想要一千万,你给他一千万,他又想要一亿、十亿、百亿,甚至千亿,永远没有知足的时候。人心不足,蛇吞象。” 听到“顾凛”二字,顾傲霆不吭声了。 又是想念阿尧的一天。 想念他的怀抱。 大年初七这天。 顾北弦接到华天寿的电话,“北弦啊,我感冒了,发烧咳嗽,心跳不稳,喘不上来气,很难受,你帮我找个医生来看看吧。” 顾北弦刚想说“我派人送你去医院”。 转念一想,他家里有司机有车,要去医院,就直接去了,不会给他打电话。 顾北弦极淡一笑。 不愧是人精,这就开始扮上了。 顾北弦道:“好的,外公,我马上找医生去看你。” 华天寿咳嗽几声,“好。” 顾北弦打电话找了个很熟且靠得的医生,赶去华府。 接下来,在医生的配合下,华天寿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高烧不退,咳嗽不止,甚至咳出了血。 半夜起床上厕所时,又摔了一跤。 等老管家第二天清早发现时,华天寿呼吸已经“停了”,身体都僵硬了,眼睛紧紧闭着,直愣愣地躺在卫生间门口。 事发太突然,闻讯赶来的佣人们顿时惊慌错乱。 老管家事先就知情,并未太过慌张。 人“没了”,自然要办丧事。 老管家指挥佣人们去买寿衣,准备棺材,发丧等。 寿衣买来,老管家亲自给“华天寿”清洗身体,帮他换衣服,和其他人一起将人抬放进棺材里。 当然,躺进棺材里的人,已经不是真的华天寿了。 是一具经过苏婳妙手伪装过的尸体。 脸、头发、胡须,甚至连脸上的皱纹,都和华天寿一模一样。 尸体是警方那边提供的,身形和华天寿很像。 足以以假乱真。 当得知这一计划时,苏婳是震惊的,恼怒的,很想打顾北弦。 但计划进行到了一半,为了大局,她只能硬着头皮配合。 真正的华天寿也在夜深人静时,被顾北弦派人接走了。 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尸体在灵堂停放三天,苏婳、华琴婉和楚墨沉轮番来守灵,皆表现出很沉痛的模样。 除了知情人,没人知道华天寿是假死。 小顾胤缩在墙角,盯着棺材,怔怔发愣,不哭也不闹。 众人只当他年幼不懂事,叮嘱保姆看好他。 尸体火化完,要下葬。 葬到华家祖坟。 北方的初春,仍旧很冷。 下葬这天,天色阴沉沉的,北风呼呼刮着的人脸,像刀割一样。 因为是假死,没通知太多人,只来了相对亲近的一些人。 丧葬人员抬棺入土。 举行完祭奠仪式后,他们将土填好。 气氛摆在这里。 明知是戏,苏婳和华琴婉还是泪如雨下。 丧葬人员要用水泥和砖石将坟墓封起来时,忽然一道瘦小的人影从人缝里钻进来。 是小顾胤。 小顾胤伸出细瘦的小手不停地去扒拉土,边扒拉边哭喊道:“曾外公,曾外公啊,你回来!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你骗人,连你也不要我了。呜呜呜,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恨你们!” 他哭得撕心裂肺。 才三岁的小孩子,却什么都懂。 他的样子着实可怜,众人都不忍心将他拉开。 没多大会儿,小顾胤就将自己搞成了一个小泥人儿。 事发前,华天寿怕他难过,提前告诉过他,他要消失一段时间,以后还会回来。 可是小顾胤被骗怕了,再也不相信这种话。 他小小的身子,趴在坟堆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子糊了一脸,单薄的小肩膀不停抽搐着,比亲妈乌锁锁死时,还伤心。 乌锁锁死时,他还是懵懵懂懂的。 顾北弦别过头,不看小顾胤,生怕自己会心软。 一时心软,换来的将是无穷无尽的后患。 抓不到顾凛和蔺家人,等他们恢复了元气,迟早会卷土重来。 那帮人手段极其险恶,动辄就是绑架、车祸、暗杀,招招致命。 他们对年幼的他、秦野和顾谨尧,可是从来没心软过。 如果不除掉那帮人,他们的下一代将继续受迫害。 丧事结束后,一直照顾小顾胤的保姆,将他带回华府。 乌锁锁已经死了,华棋柔早就被判了死缓,狄娥也在监狱里,要坐牢坐到死。 潜逃在外的顾凛,成了小顾胤唯一的依靠。 顾北弦一边忙于公事,一边叮嘱华天寿的老管家,暗中留意小顾胤,不时向他汇报。 警方早就安排了便衣,埋伏在华府附近,拿着望远镜日夜盯着华家的一举一动,就等顾凛派人来接小顾胤。 因为伤心过度,小顾胤饭吃得越来越少,瘦削得可怜。 最后只能靠医生上门给他打营养针度日。 一周后的夜晚。 凌晨两点钟,夜深人静。 天空忽然响起直升机飞翔时独有的轰鸣声。 埋伏在附近的便衣瞬间提高警惕。 直升机在华府上空徘徊了一会儿,紧接着直冲而下。 很快停在华府中间的平地上。 直升机舱门打开。 顺着软梯,下来三个蒙着脸的黑衣人。 矫捷的人影迅速冲到楼前。 其中一人拿出把小刀,麻利地将门撬开。 三人一人守门,两人冲进去。 几分钟后,其中一个抱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出来。 埋伏在附近的便衣,在柯北一声令下,跃墙进院。 三人貌似早有心理准备,看到有人冲进来,慌而不乱,雕一般朝直升机冲过去。 驾驶直升机的人发动直升机,放出软梯。 三人带着小顾胤,顺着软梯就往上爬,爬得比猴子还快。 柯北等人豹一样的速度追上去,抓着软梯跟上去。 “砰砰!” 柯北开枪了! 加了消音器,在这寂静的夜空仍旧刺耳。 子弹击中了抱小顾胤那人的腿! 那人将小顾胤往上一托,托给同伙,紧接着身子往下一缩,抓着柯北的手臂,纵身就往下跳! 多米诺骨牌效应,下面的人也被推下去。 直升机软梯迅速收回去,眨眼间,已到半空。 顾凛从黑衣人手中接过小顾胤,抱进怀里,摸摸他的脸,“胤胤,爸爸来接你了。” 小顾胤大睁着一双眼睛,却没反应。 顾凛一愣,捏了捏他小脸的肉,发现这肉虽然有弹性有温度。 细摸,却和真人不一样。 还是像上次那样的仿真橡胶娃娃! 顾凛恼羞成怒,骂道:“又骗我,一群狡猾的狐狸!” 后脑勺上忽然被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到了。 顾凛一愣,急忙回头。 见是他手下的黑衣人,正拿枪顶着他的脑门。 顾凛翻眼瞪他,怒道:“你吃错药了?快把枪放下!” 黑衣人手一扬,摘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英俊坚毅的脸。 是顾谨尧! “咔!”一声! 顾谨尧拉开保险栓,把枪往顾凛脑门上抵了抵。 顾凛惊慌错乱,“顾,顾谨尧,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你的人进去抱小顾胤时,我将他打晕,调换了。你被包围了,投降吧!” 顾凛连忙扭头朝机窗外看,见外面盘旋着几架军用战斗机! “轰隆!” 顾凛如遭雷击,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浑身发软,他一下子瘫倒在座位上! 第739章 谁更残忍 顾凛的手下端着一把枪,隔空指着顾谨尧的头,“快把枪放下!敢动我们凛少一下,我杀了你!” 顾谨尧冷笑,拿枪顶着顾凛的太阳穴,轻轻扣动扳机,“我既然敢一个人上来,就没打算活着下去!杀了我,你主子也活不成!要试试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枪快吗?” 那人瞅瞅顾凛,不吱声了。 他不敢赌。 被抓,顾凛起码不会死。 要是真开枪,顾凛必死无疑。 如果顾凛因他而死,依着蔺鸷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顾谨尧吃准他的心思,冷冷道:“把枪扔过来!” 那人犹豫一下,只能照做。 枪扔到顾谨尧脚边。 顾谨尧飞起一脚,将枪踢到远处,又扔给他一个手铐,“自己铐上。” 那人万般不甘,可是顾凛在顾谨尧手里。 他弯腰捡起手铐,慢慢铐到自己手腕上,忍得后槽牙都要咬断了。 顾谨尧命令顾凛:“让你的手下把直升机停下来,否则战斗机就要开炮了!” 顾凛早已心如死灰,颓丧地垂着头,“可以停,但我有个条件。” “说。” “我想见见胤胤,等以后我进了监狱,你每个月带胤胤来看我一次。” 顾谨尧稍加思索,“可以。” 顾凛抬起头盯着他,“你发誓!” “我发誓,如果食言,我顾谨尧不得好死!” 顾凛这才冲驾驶室方向喊道:“阿雕,找个地方降落吧。” 被叫作阿雕的人犹豫了一下,回道:“凛少,您别听这人胡说。他人在我们飞机上,战斗机不会冲我们开炮的。赌一赌吧,拼死冲出去,好歹有条活路,总比束手就擒的好。” 话音刚落。 顾谨尧一把抓起顾凛的领子,将他提起来,就朝驾驶舱走去! 抬脚踢开驾驶舱的门,顾谨尧将枪口对准那个叫阿雕的手臂,直接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 阿雕左手臂中枪,顿时血流如注! 他疼得五官扭曲,本能地松开驾驶操纵杆,去捂伤口! 直升机瞬间摇晃起来,随时都有坠机的可能! 顾凛身子站不稳,左摇右晃! 他又怒又怕,冲顾谨尧吼道:“你疯了?这是飞机!不是车!万一坠机,所有人都得死!你想死,没必要拉上我们陪葬!” 顾谨尧冷冷睨他一眼。 他迅速从裤兜里掏出手铐,单手将顾凛铐到舱门旁! 把他身上的枪搜出来,挂到自己枪套里! 将飞机启动自动驾驶模式,顾谨尧又找了绳子,把阿雕和另一个人五花大绑! 清理完毕,他坐到主驾驶上,手握操纵杆,目视前方,机身渐渐恢复平稳。 以前在异能队时,他开过战斗机。 对此并不陌生。 顾谨尧选了个平坦的地方,将直升机降落。 停稳后,他打开机舱门打开,走下来。 柯北带人闻讯赶过来,迅速将直升机包围。 他的队友冲进机舱。 顾北弦的车也赶了过来。 推开车门,下车。 顾北弦大步匆匆走到顾谨尧身边,一把握住他的肩膀,将他从上打量到下,好看的眸子满眼紧张,“受伤没?” 顾谨尧扬唇,“没,毫发无伤。” 顾北弦脸上的担忧之色这才褪去,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好样的!” 顾谨尧谦虚道:“是你主意出的好。” “实际行动还是靠你。刚才我的心一直提着,万一你出事,我怎么向云瑾、顾纤云和老顾交待?我要打电话让野哥和鹿宁从东南亚回来,你非说不必。” 顾谨尧笑,“人多反而会暴露,杀他个出其不意最好。” 将顾凛等人全部抓完。 柯北走到顾北弦和顾谨尧面前,道谢:“多亏了你们,否则这个案子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顾北弦薄唇微启,“回去叮嘱监狱长,这次可看好了,蔺鸷还会派人来劫狱。到时提前布署,最好将他们一网打尽,而不是放虎归山。” 柯北讪笑,“之前那个监狱长因为顾凛越狱,后期追捕又不力,戴罪立功没立成,已经被革职了。新上任的监狱长,是个厉害角色,你们尽管放心吧。” 顾北弦略一颔首。 他偏头对顾谨尧说:“走吧,请你喝庆功酒。” “酒改天再喝,先回家吧,云瑾在家等我。” “好,改天约你。” 两人转身,刚要走。 身后忽然传来顾凛的声音,“顾谨尧,别忘记你答应我的,我要见胤胤!” 顾谨尧脚步停下,对顾北弦说:“让你的人把那孩子送过来吧,我答应他了,不能食言。” 顾北弦略一点头,拿起手机拨给助理,交待几句。 助理应道:“好的,顾总,我马上把孩子带过去。” 几分钟后。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顾北弦脱掉身上外套,扔到顾凛手臂上,盖住他腕上的银色手铐。 顾凛愣住。 他眼神复杂地瞅了顾北弦一眼,沉默片刻,说:“如果我和你是同一个妈生的,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顾北弦瞬间被膈应到了! 他当即道:“没有如果!我妈那么优秀,生不出你这种儿子!” 顾凛唇角露出一抹不甘心的苦笑,“你比我,就胜在有个好妈。如果我妈像你妈那么优秀,我也是天之骄子,不会成为阶下囚。” 顾北弦扯起唇角,眼里闪过浓浓的讥诮,“你看阿尧,身处逆境,母亲有还不如没有,照样优秀,别为自己堕落找借口。老顾对你那么好,从你没出生就开始提供优渥生活,每个月都会去看你好几次,父爱从不缺你的,供你读最好的幼儿园小学大学,让你进他公司,给你股份,给你提供高管职位!让你活得风风光光,潇洒自在!你非但不感恩,反而恩将仇报!屡次找杀手暗杀他的两个儿子!连刚出生的小逸风都不放过!” 顾北弦越说越气愤,“你这种人,就是骨子里坏!天生的坏种!” 顾凛被骂恼了! 恼羞成怒! 他低吼:“你比我又好到哪里去?几次三番利用我儿子引我上钩!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没做错!你们太残忍了!” 顾北弦闻言冷笑不止,“不然呢?我们什么都不做,等你们谋划好了,回来杀我全家?把我全家老小杀得一个不剩,就不残忍了?我哥出生第二天,就被你们偷走,扔进深山里。我哥那时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他又做错了什么?你怎么不说残忍?我才几岁,就被你们绑架恐吓,留下心理阴影,一生被困扰!我车祸坐在轮椅上,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你怎么不说残忍?你几次三番派杀手暗杀我哥!暗杀小逸风!你怎么不说残忍?” 顾凛被他劈头盖脸一通话,怼得脑子嗡嗡作响。 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只能闭紧唇不语。 顾北弦俊脸冷沉如冰,冷冷道:“还有柳忘、赫啸白,他们何其无辜?也被牵连进来!阿尧躲在乡下,你们都不放过,放火要烧死他!他身上的伤痕以及留下的心理阴影,将伴随终生!才十岁的苏婳,当年只是他的邻居,也被牵连进来,留下很重的火灾后遗症!云瑾好好的训个练,也被你‘借刀杀人’,刺中小腹,差点丢命!你怎么不说残忍?我妈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被你们蔺家恶心了三十几年!你怎么不说残忍?老顾又做错了什么?被你们蔺家盯上,搜刮了那么多钱财还不够,还要暗杀他的儿子!杀他的孙子!想独吞他所有的财富!这些人又做错了什么?哪个不是无辜的?却被你们蔺家害得人不人!鬼不鬼!身心都受重创!一辈子都愈合不了!” 顾北弦怒火中烧,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手背筋脉凸显,“你说啊,到底谁更残忍?你们恶贯满盈!坏事做尽!丧尽天良!不说自己残忍!我们稍加反击,就成了残忍!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顾凛哑口无言! 又惧又怕又理亏! 第740章 又惊又喜 盛怒之下,顾北弦拽着顾凛的衣领,越拽越紧。 紧得他快透不过气来。 顾凛脸色渐渐发红,开始咳嗽。 他想反抗,可惜手腕上铐着手铐,顾北弦力气又太大。 眼瞅着顾凛的脸有变紫的趋势,柯北手握成拳凑到唇边,轻咳一声,低声说:“顾总,别激动,这种人法律会狠狠惩治他们,别脏了您的手。” 顾北弦理智这才归位。 他松开顾凛的衣领,后退两步。 顾凛耷拉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冷汗连连,像要虚脱了。 顾北弦朝身后一伸手。 他的保镖立马抽出一张消毒湿巾,递给他。 顾北弦接过来,反复擦手。 一张擦完,还是觉得手脏,仿佛刚才碰的不是顾凛,而是一条恶心的毒蜥蜴、毒蝎子、毒蛤蟆! 他又朝保镖伸出手,保镖立马递来湿巾。 直到用完一包湿巾,顾北弦才觉得手稍微干净点。 耳边忽然传来刹车声。 紧接着是车门推开的声音。 一声虚弱的童声传过来,“爸?爸爸?真的是你?爸爸!” 那声音由怀疑到惊讶,再到惊喜。 是小顾胤。 顾凛缓缓抬起头,看到小顾胤,原本颓丧晦暗的眼神,瞬间泛起亮光,唇角露出又难过又开心的笑,“胤胤!” “爸爸!” 小顾胤迈着细瘦的小腿,朝他跑过来。 身子单薄的仿佛风一吹就倒。 顾凛两眼发潮,快走几步,走到他面前,想去抱他,奈何手腕上有手铐。 他动了动手臂,用顾北弦的外套将手铐遮好,盯着小顾胤苍白消瘦的小脸,心如刀割,“胤胤,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一直没好好吃饭?” 小顾胤眼泪唰地流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腿,仰头望着他,“妈妈不要我了,听人说她死了。你也走了,曾外公又死了,你们都不要我了,我吃不下饭。爸爸,你去哪了?他们有说你坐牢的,有说你出国的,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顾凛心里难受得紧,却笑着说:“爸爸是出国忙工作了,以后不会走了。” 小顾胤眼泪止住,想笑,又怕再被骗,问:“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爸爸没骗你。” 顾凛抬头看向顾谨尧,“以后这个叔叔会带你来找我,一个月能见爸爸一次。” 小顾胤眼里细微的亮光弱下来,失望地问:“为什么只能见一次?” “因为爸爸要忙工作啊。” 小顾胤头垂下来,语气失落又丧气,“妈妈死了,曾外公也死了,你又要忙工作,你们都不爱我。” 顾凛蹲下,和他视线平直,声音少有的柔和,“胤胤,爸爸不是不要你,是想让曾外公好好教育你,把你教育成一个好孩子,以后不要像爸爸……” 小顾胤眼泪又涌出来,像开了开关的水龙头,“我想曾外公!曾外公很疼我,喂我吃饭,给我买零食,带我去游乐园,晚上搂着我睡觉,还给我讲好听的故事。我做错了事,他也不像妈妈那样凶我,更不会掐我。可是妈妈骂我,掐我,我还是想她,我想要妈妈和曾外公。” 他伸出细瘦的手臂,搂住顾凛的脖子,吸了下鼻子,“我想和爸爸妈妈、曾外公永远在一起。” 顾凛别过头,缓缓闭上眼睛。 有泪从睫毛下渗出来。 这一刻,他后悔了。 多想人生从头来过。 这样他就能无罪一身轻,待在孩子身边,好好陪他长大成人。 可惜,人生不能重来。 顾谨尧和顾北弦站在一旁,旁观许久。 他俩转身上了车。 司机发动车子。 顾谨尧道:“这家伙平时装得还挺像。有次他派人暗杀小逸风,我找到他家里,用小顾胤逼他回来。结果他说,压根就不在意这孩子,要杀要剐随便我。没想到,他这次居然会冒死前来,带小顾胤走,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顾北弦唇角勾起一抹淡嘲,“因为他知道,他不在意那孩子,我们就拿他没办法。顾凛确实比乌锁锁有点人性,可惜,也就这么一点人性。他派杀手暗杀阿野,暗杀小逸风,借剑伤云瑾时,也是真的毒。” 顾谨尧手指缓缓握成拳,“这种人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那孩子,投胎到他们家,倒了八辈子霉。” 顾北弦侧眸,看向车窗外无尽的黑夜,“没办法,这是他的命,希望能被华老带得好点。” 回到日月湾。 车子忽然被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拦住。 司机认出是顾傲霆。 急忙踩住刹车。 顾谨尧和顾北弦推开车门,下车。 顾谨尧微微诧异,“叔,大半夜的,您不睡觉,怎么跑来这里了?” 顾傲霆定定瞅他几眼,见他不像受伤的样子。 悬在嗓子眼里的心,咚地一下落回胸腔里。 他几步上前,一把抱住顾谨尧,下巴埋在他的颈窝里,声音哽咽,“儿子,你傻不傻啊,怎么能一个人跑到直升机上?那可是一帮穷凶极恶的歹徒!杀人不见血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钱白花了!” 前几句顾谨尧还挺感动的。 情绪刚上来,被最后那句“钱白花了”摁下去了。 顾谨尧忍俊不禁,反过来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别担心,我既然敢一个人上去,就笃定能完好无损地下来。” 顾傲霆松开他,嗔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你是我儿子,还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不为我考虑,也得为你的妻儿考虑。” 顾谨尧笑,语气调柔,“知道了,您老别担心了。” 顾傲霆掀起眼皮,睨着顾北弦,“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华老爷子那么大年纪了,你让他装死,还让阿尧一个人跑到直升机上,去应付一帮穷凶极恶的歹徒!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顾北弦抬手轻扶额角,“您老是长了顺风耳吗?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顾傲霆气呼呼地说:“我今晚心神不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打你电话,你不接。打苏婳的,苏婳不接。打阿尧的,阿尧也不接。我越发起疑,就打电话问柯北,结果他接了。我还没开口,他就兴冲冲地说,顾凛抓住了,感谢你和阿尧,一个有勇一个有谋,帮他立了一大功。结果我一细问,好家伙!差点牺牲了我的好阿尧!你这个臭小子,一肚子馊主意!就不能等阿野和鹿宁回来,再行动吗?不知道人多力量大吗?” 顾谨尧忙开口,“弦哥也是这意思,是我执意要行动的。” 顾傲霆翻了他一眼,“你啊你,做事一向稳重,这次有些急功近利了。” 顾谨尧微微一笑,“顾凛此行前来,肯定是背着蔺鸷偷偷来的,能让他调动的人手不多。且他的段位比蔺鸷差太多,又是担心则乱,一伙人像一盘散沙,很容易击溃。我有十成胜算,才敢独身冲上去的。” “那也不行!以后有事,一定要跟我商量。我走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都多,知道吗?” 顾北弦和顾谨尧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知道了。” 好不容易将顾傲霆哄回去。 两人返回各自的家。 顾北弦一进家门,华天寿就迎上来。 眼底泛青,显然一直没睡。 华天寿急急忙忙问:“人抓住了吗?” 顾北弦点点头,“抓到了顾凛和他几个手下。” 华天寿眼神有点复杂,欲言又止,好几分钟才开口,“我想见胤胤,那孩子这几天都瘦毁了。没我哄他,他不好好吃饭。”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他刚才去见顾凛了,这会儿应该见得差不多了。你坐我的车去接他吧,对了,等顾凛走了,你再下车,别让顾凛知道你是装的。” “好。” 顾北弦将华天寿送到自己的车上。 等他来到直升机降落的地方时,顾凛已经被柯北带上了警方的车。 当然,为了方便埋伏,刑侦队开的是普通轿车。 小顾胤站在原地,盯着车子离去的方向,怔怔发呆,大眼睛噙满泪水,不舍之情呼之欲出。 等顾凛坐的车走远了。 华天寿才敢下车,冲小顾胤喊道:“胤胤!” 小顾胤愣住! 过几秒,才缓缓回头。 看到华天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抬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几眼! 确认是华天寿! 小顾胤又惊又喜! 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他拔腿就朝华天寿跑过去,边跑边喊:“曾外公,真的是你?” 华天寿迈着蹒跚的步伐,朝他走去,一把抱住他,“是我,是胤胤的曾外公。” “你没死?” “没有。” “那棺材里躺着的是谁?” “此事说来话长,回去曾外公再跟你细说。”华天寿捏捏他瘦削的小脸,“看你瘦的,怎么不好好吃饭?” 小顾胤吸了下鼻子,“我想曾外公,我以为曾外公死了,你们都不要我了,我也想死。死了,我就能见到曾外公和妈妈了。” 华天寿眼圈一红,将小顾胤搂进怀里,哑声说:“好孩子,是曾外公不好,曾外公以后不会离开你了。” 乘坐警车已经走远的顾凛,眼睛死死盯着后挡风玻璃。 远远看到小顾胤,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抱住。 怎么也没想到,华天寿是装死! 他眼神渐渐冷下来,布满阴鸷! 第741章 亲自营救 次日,清早。 东南亚某个小国。 在这里潜藏多日的蔺鸷,得知顾凛五人全部被抓,一改平时的冷静,暴跳如雷! 当场掀翻了茶几,摔碎了一套名贵的天然白玉茶具! 他打电话,把负责看管顾凛的三个人叫来。 等人来到。 蔺鸷二话不说,一扬手,一个耳光甩到为首的人脸上! 把那人打得原地转了三圈,脸登时肿得老高! 蔺鸷还不解气,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扔出去很远,怒道:“让你们看好阿凛,你们是死的吗?三个人看一个人都看不住!一群废物!饭桶!蠢货!没用的东西!我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 三人头垂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 蔺鸷声色俱厉,大骂一通,气发泄得差不多了。 他一抬手,“都给我滚出去!自己去后院暗室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三人顺从地应一声,转身离开。 蔺鸷闭眸,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起身,出门。 左转,来到一处灰扑扑的小楼前。 门口有专人把守。 蔺鸷手按到锁上,凭指纹开锁。 门打开,走进去。 蔺鸷穿过客厅,推开卧室门。 屋里窗帘拉得严实,也没开灯,光线暗如黑夜。 蔺鸷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灯。 墙角轮椅上坐着一个枯瘦的老者,穿一身暗灰色夹棉唐装,一只手是残缺的,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对文玩核桃,眼睛闭着,脸上满是老年斑,皱纹多如手里的文玩核桃。 屋里进人了,老者却不睁眼,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静如雕塑。 只有那只把玩核桃的手证明他还活着。 正是消失已久的蔺老头! 也就是顾凛的外公,蔺成枭和蔺袅袅的爹,本名蔺魁。 蔺鸷把顾凛被抓的事,同他简单一说。 蔺魁听完,把玩核桃的手逐渐用力,枯皱老手青筋隆起。 许久,蔺魁眼开眼睛,缓缓蠕动嘴唇出声,声音哑如吞沙,“废子!废子啊!想我蔺某呕心沥血三十几年,花费那么多心血,居然养了颗废子!扶不起的阿斗!” 他剧烈咳嗽起来。 手里的文玩核桃掉到地上。 他抬手用力捶打胸口,嗓子里呼呼噜噜,像卡着痰。 蔺鸷急忙端了痰盂,递到他唇边。 蔺魁张嘴,哇地一声吐出一口乌血。 他脸色本就灰暗,唇角沾染乌血,整个人显得阴沉沉的,仿佛墓室里骤然苏醒的僵尸老鬼。 再也没了以前慈眉善目,假模假样的面孔。 蔺鸷放下痰盂,拿湿毛巾帮他擦掉唇角乌血。 轻轻拍抚他后背,蔺鸷劝道:“您老息怒。阿凛被养废了,不是您的错,是被顾傲霆带歪了。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必须要心狠,阿凛却被个孩子牵着鼻子走,拿不起,放不下。那孩子还是乌锁锁生的,一颗弃子生的孩子,有何稀罕?哪里值得他冒死去救?简直不可理喻!” 蔺魁按着胸口,气喘吁吁,“想办法,把阿凛救出来吧,再废,也养了三十几年,不能白养了。这帮人,也就阿玑还算成功。” 蔺鸷道:“阿玑胜在心够狠。他养在云家的那个亲生女儿,叫云恬的,看着像个可塑之才。听说和一个叫靳帅的小子走得挺近,岛城靳家财力雄厚。那小子是家中晚来子,自小深受父母宠爱,家中只有一个长姐,帮着父亲打理公司,四十岁了还未嫁人。” 说到这里。 蔺鸷抬手在脖子上做了个砍脖子的动作,“只要把他姐弄死,靳家就能为我们所用,前提是将云恬收到我们麾下,不知阿玑会不会同意。” 蔺魁深吸一口气,“以后再说吧,先救阿凛要紧。” “好,我这就着手安排。” 蔺鸷帮他倒了杯温水,喂他吃下药。 又拿了块毯子盖到他腿上,蔺鸷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蔺魁幽幽的声音,“你这个年纪不算老,干脆再娶一房媳妇吧,娶个年轻点的,多生几个孩子,好好调教,别让长歪了。眼下这一个个的,都不中用,用外人,基因不好,又不可靠。” 蔺鸷身形一顿,很快道:“不了,我心中只有袅袅。” 拉开门,蔺鸷走出去。 盯着关严的门,蔺魁唇角渐渐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他那么说,只是为了试探蔺鸷是否忠心。 蔺鸷回到书房。 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名单。 接下来,他时而拿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时而踱步,时而闭眸沉思,时而盯着窗外出神。 半天之后,蔺鸷谋划出一套自以为缜密的营救方案。 将方案详细写出来,并打印了一式六份。 他打电话把名单上勾画的六个人叫来。 蔺鸷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道:“阿凛被抓,我派你们几个人去营救。有过上次的教训,监狱肯定会严加防备,但是再怎么严,也是有漏洞可钻的。营救方案我已经想好,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只要能救回阿凛,我会给你们六人每人分发一笔巨额财富,可供你们一家大小享尽荣华富贵。这是营救方案,你们必须要严格按照这个来。” 他将打印好的六份营救方案,递给他们。 六人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伸手去接。 上次为了营救顾凛,死伤无数。 这次配合顾凛偷潜入国的,全部被抓,凶多吉少。 他们跟着蔺鸷习武做事,说是为了报恩也好,说是为了求财也好,但都不是为了送命。 给的钱再多,没命花,有什么用? 蔺鸷见六人这般态度,冷冷道:“你们什么意思?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你们几个都是我从孤儿院收养来的,从小我教你们习武识字,长大后帮你们娶妻生子。养你们这么多年,就为了关键时刻用一用,你们就是这副态度?” 众人低头不语。 蔺鸷登时恼怒,“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不讲武德!” 他手一伸锁住离他最近那人的脖颈,厉声道:“你去不去?” 那人疼得面孔狰狞,脖子仿佛要断了,断断续续地说:“主,主子,我老婆刚生了孩子。此去九死一生,我不想,不想我儿子刚出生,就没了爹。安排我去做别的好吗?” 蔺鸷眼珠一瞪,手上开始用力! 那人两眼一翻,身体软绵绵倒下去。 蔺鸷看向剩下的五人,“你们去不去?” 五人面露惧色,却没一人敢应声。 去,必死。 不去,还有一条活路。 蔺鸷猜透他们的心思,顿时恼羞成怒,一拳捶烂面前书桌! 他手一扬,“滚!全都给我滚出去!一群废物!白眼狼!蠢货!” 五人慌忙冲向门口,逃也似的跑了。 蔺鸷手握成拳,愤愤盯着门口,气不打一处来,指骨握得咯咯作响! 一脚把地上昏迷的那人踢到门外,蔺鸷将门关严。 他抬脚走到北面墙前,摘下上面一幅画,露出一个银色按钮。 蔺鸷扭动按钮。 墙上机关吱吱作响,很快闪出一道门。 蔺鸷走进去。 他决定好好乔装一下,亲自动身去营救顾凛! 第742章 惊魂动魄 接下来,蔺鸷吃喝拉撒都在暗室里。 一直待到隔天中午,才出来。 等出来时,他已经换了副模样。 一头黑色头发极短,浓眉如剑,双眼皮,大眼睛,长睫毛,高鼻梁,脸上皮肤皱纹消退,肩背挺直,宽肩劲腰,两条大长腿。 整个人年轻挺拔,眼神傲然带一丝野性难驯。 这俨然就是秦野的模样! 出来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蔺鸷对自己的易容术是满意的。 找了个口罩戴上。 蔺鸷来到蔺魁的房间。 推开卧室门,打开灯。 蔺鸷摘掉脸上口罩。 蔺魁本来坐在轮椅上,把玩着文玩核桃,昏昏欲睡。 见来人了,蔺魁缓缓睁开眼。 待看清面前站着的人,蔺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双手撑着轮椅就要站起来逃跑,奈何双腿因中降头太久,肌肉早已萎缩。 刚起身,蔺魁就噗通一声摔到地上,摔得鼻歪脸疼! 蔺鸷连忙上前来扶他。 蔺魁更害怕了,慌忙爬着滚着挪着往后退,声音难掩惊恐,“你不要过来!你走!来人!快来人啊!有人闯进来了!救命啊!” 蔺鸷开口,“别怕,是我,阿鸷。” 听到是蔺鸷的声音,蔺魁这才不再慌张。 他停下来,抬手摸摸蔺鸷的脸,手感和真人的差不多,唯一区别就是没有什么温度。 蔺魁喃喃道:“像,真像。” 他拿两根手指在他脸上用力抠了抠,抠不下来。 蔺鸷道:“是用一种特殊的胶,将这仿真面具黏到我脸上的,想揭下来,得用一种特制溶剂溶化至少六个小时,才能溶掉。我和秦野见面次数不多,只交过一次手,不如你对他了解得多。你看看,哪里还有纰漏和不足,我好加以改进,以防被人识破。” 蔺魁盯着他左看右看,提出一些修改意见,并将秦野的生平以及所知的一些细节,全部告之。 又纠正了他的声音,确保万无一失。 为了保证此行顺利,接下来,蔺鸷又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一周后。 蔺鸷假扮的秦野,凭借一张以假乱真的身份证,出现在顾凛被关押的监狱。 自报家门后,他指名点姓要见顾凛,扬言鹿巍失踪了,他们去东南亚没找到,想从顾凛嘴里套出鹿巍的下落。 顾凛是监狱重点关注人物。 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上报监狱长及刑侦队。 新任监狱长得知消息后,自然不敢大意,连忙打电话叫来柯北。 柯北和秦野打过几次交道,看着来人,一时竟难辨真假。 他拿起手机拨通秦野的号码。 手机打不通。 蔺鸷假扮的秦野,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手机换号了。” 柯北盯了他几秒,扭头对监狱长说:“我们出去说。” 两人来到隔壁房间。 关上门。 柯北道:“鹿巍的确去东南亚了,也的确失踪了。秦野和鹿宁带人前去寻找,两人目前失联,不知是信号不好,还是手机没电了。但是,蔺鸷那帮人会失传已久的易容术,上一任监狱长就在这上面吃了亏。秦野早前在警局有留的dna数据,抽血化验吧,确认无误后,再让他见顾凛。好不容易抓到的,不能再让逃了。” “好。” 监狱长拨通实验室电话,叫来人,给蔺鸷假扮的秦野,抽血。 基因鉴定结果,最快要明天下午出来。 还得一天多时间。 柯北怕夜长梦多。 如果这人是蔺鸷那帮人假扮的,不抓,万一他反悔,逃了怎么办? 如果不是,误抓,又会得罪顾氏集团。 左右为难之际,柯北拨通顾北弦的电话,想让他来确认。 顾北弦正和一群地产大鳄在开会。 助理接的,说会议三个小时后,才能结束。 柯北等不及,又拨通苏婳的电话,女人心细,应该能分辨出真假。 苏婳很快来到。 一进房间,看到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一双长腿持大马金刀的架势,五官硬朗,眉浓眼大,眼神略冷,带一丝桀骜。 打眼一看,分明就是秦野! 苏婳微微一笑,“哥,你回来了?鹿宁呢?” 蔺鸷假扮的秦野也笑,学着秦野的声音道:“她还在东南亚找鹿巍,听说顾凛被抓了,我回来问问,看看能不能问出点头绪来。结果这帮人问这问那,还抽我的血,要做基因鉴定。” 他声音比秦野的略沙一点。 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苏婳只当他是舟车劳顿,累的,没往心里去,问道:“哥,您生日是哪天?” 假秦野一脸镇定地回:“四月一日,出生第二天就被人偷走扔到深山里。多亏了我义父秦漠耕早起上山看到,收养了我。” 苏婳又问:“你和鹿宁什么时候认识的?” “三年半前夏天,在西北古城。” “你和鹿宁定居在哪个城市?” “鹿城。” 见他容貌是秦野,声音也很像,答案也能对上。 苏婳一时有些拿不准。 想了想,苏婳又问:“你给老顾起的绰号,还记得吗?” 假秦野笑了笑,“虽然我和老顾不怎么亲,但他好歹是我父亲,我怎么可能给他起绰号?那不是大不敬嘛。” 苏婳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看不出,继续问:“阿尧儿子的名字,你知道吗?” 假秦野沉默了,很快笑着说:“我最近忙于寻找鹿巍,昼赶夜赶,有时一天睡不到一个小时,记性差得离谱,记不住他儿子的名字,回头我向阿尧赔不是。” 苏婳心中明了,强装镇定打量他一遍,视线落到他左手食指上的戒指。 那是一枚古银色的男戒,做成一个猛兽型,像狮子,却有角,还有獠牙。 秦野从不戴首饰! 眼前这人分明就是蔺鸷! 想到眼前是个穷凶极恶的武功高手,会缩骨,会易容,能持牙签杀人,手上人命无数! 苏婳心跳不由得加快。 压制住心中慌乱,她偏头冲柯北莞尔一笑,“的确是野哥,我可以走了吗?柯队长。” 柯北刚要答应,忽然察觉不对。 如果真是秦野,依着苏婳的性子肯定会留下来帮忙,会关心秦野,问这问那,而不是走。 柯北心中清楚了。 他不动声色,点点头,“好,我送你。” 苏婳起身,朝门口走去。 垂在身侧的手本能地握着,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蔺鸷假扮的秦野视线落在她手上,停留一瞬。 留监狱长和队友等人守着假秦野,柯北转身跟上苏婳。 出门。 苏婳冲柯北摇摇头。 柯北意会,立马把手伸到裤腰处摸枪,就要返回去抓人。 苏婳急忙拉住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回头看了看,没见假秦野跟出来。 苏婳加快脚步,走远一些才停下。 她用气流无声地对柯北说:“多派些人手,将那个房间包围起来。如果是蔺鸷本人,一定要慎之又慎。他习武五六十年,会很多邪门歪道,还能缩骨,抓起来后,一定要严加看管,别让他跑了,及早判死刑。还有,他手上的戒指,应该不是单纯的戒指,我觉得可能是个暗器,他会使毒。” 柯北点点头,拿起手机给监狱长打电话。 手机刚拨通。 忽然听到一阵喧哗! 紧接着从他们刚才待的房间里,冲出来几道人影! 混着各种嘈杂声,“别让他跑了!” “快追!” “停下!停下!再不停我要开枪了!” “快拦住他!” 苏婳回头,看到几道人影朝他们跑过来! 为首的个高腿长,五官英俊! 分明就是蔺鸷假扮的秦野! 苏婳伸手去包里掏痒痒粉! 柯北枪已在手,迅速拉开保险栓对准蔺鸷的方向,道:“停下!否则我开枪了!” 蔺鸷不语,脚步不停,快如闪电! 眨眼间,冲到二人面前! 他转动手中戒指。 忽见眼前银光一闪! 苏婳身形微晃。 第743章 机智如她 蔺鸷假扮的秦野,转动戒指的同时,有道银光射到苏婳身上。 明明是根针,力度却很大。 清晰的痛感传来,苏婳低头去看,针正射在她小腹位置。 苏婳面色微变。 这针铁定有毒! 苏婳本能地想拔下来,又怕手上会沾染。 此时急需个一次性手套! 与此同时,柯北等人已经将假秦野团团围住,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顶到他的太阳穴上,手铐也铐到他的手上。 被那么多枪顶着脑袋,假秦野不慌不乱,反而唇角带笑,一脸淡定地望着苏婳。 这让苏婳更加确定,眼前人就是蔺鸷本人! 普通角色没这么好的心理素质,更没这个本事和胆量! 柯北也注意到了苏婳衣服上的针,想到她说的话,面色顿时巨变,“苏婳,你什么感觉?” 苏婳瞥了蔺鸷一眼,眼睛慢慢半闭,一手扶住脑门,一手虚虚捂着小腹,声音变得虚弱起来,“很难受,肚子疼,肠子像刀绞似的,头晕,浑身没劲儿。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还这么年轻,不想死,救,救救我……” 话未说完,她身子软绵绵地朝后倒去。 柯北急忙收枪,闪身上前扶住她,用衣服包着针拔下来,扔到地上。 他大声冲监狱长喊道:“快叫医生!快!” 监狱长连忙给狱医打电话。 这时,蔺鸷幽幽出声了,“她中的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一种剧毒,解药只有我和很少几个人有,普通医生来了也没用。等化验结果出来,医生研制出解药,她早就毒发身亡了。” 这是不装了,坦白了。 柯北怒火噌的一下上来了,冲蔺鸷怒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你到底要害多少人?” 蔺鸷哈哈一笑,手指轻轻摩挲左手食指上的戒指,“用解药换顾凛,就这么简单。” 柯北低头去看苏婳。 见她面色发白,唇角一抹嫣红似血,眼睛紧紧闭着,睫毛轻轻颤抖,黛眉拧紧,看起来特别难受的样子。 柯北一咬牙,“人给你!快把解药给我!如果苏婳出事,我豁出去不要这份工作,去坐牢,也要弄死你!” 蔺鸷极轻一笑,“等我和顾凛坐上直升机,自然会把解药给你们。” 柯北单手扶着苏婳,另一只手唰地抄起枪,隔空指着蔺鸷的太阳穴上,厉声道:“现在就拿!否则苏婳身上的毒素会蔓延!如果她不能完好如初,你上了直升机,我也拿导弹把你们给轰下来!” 蔺鸷又是一阵狂笑,“有这功夫威胁我,还不如快派人把阿凛带出来。时间拖得越久,她身上的毒素蔓延得越厉……” 话未说完,一直假装昏迷的苏婳,忽地睁开眼睛,右手用力往上一扬。 一道褐色粉末嗖地扬出去! 直冲蔺鸷的眼睛而去! 蔺鸷察觉到了,想闪,奈何脑袋被无数支枪顶着。 毕竟是血肉之躯,也怕子弹。 蔺鸷本能地抬手去挡。 手上瞬间沾染粉末,顿时奇痒无比! 蔺鸷控制不住地去挠,越挠越痒,痒得钻心! 苏婳倏地站起来,抹一把唇角的口红,冲蔺鸷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棕色小瓶,“这是我研制的痒痒粉,名字听着挺萌,却能让人痒得生不如死。” 蔺鸷顿时怔住,重新打量一遍苏婳,眼神愕然,“你没事?” 苏婳耸耸肩,“我很好。” 蔺鸷难以置信,“不可能,那针上有剧毒!” 苏婳扯了扯小腹上的衣服,淡淡地说:“来之前,我早就料到此行不简单,特意在里面穿了金丝软甲和软体防弹衣,双重保护,可以防弹防毒防各种暗器。也幸好你轻敌,针射到的是我的小腹。” 蔺鸷眼神一阴,悄悄转动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对准她的脖子! 苏婳早有防备,急忙往旁边一闪! 蔺鸷继续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 耳边忽然传来“砰砰”两声枪响! 紧接着鲜血四溅! 咚的一声! 古银色戒指掉到地板上,弹了三下,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同时掉落的还有一根鲜血淋淋的断指! 开枪的是顾北弦和柯北! 顾北弦击中的是蔺鸷戴戒指的手指! 柯北击中的是蔺鸷的右手腕! 柯北反手将表情痛苦的蔺鸷,按到墙上,背朝后。 顾北弦把枪还给监狱长,道:“谢了。” 监狱长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苏婳闻声回眸,看到顾北弦,顿时惊喜,“你怎么来了?” 顾北弦双眸沉沉注视着她,“正和一群同行开着会,忽然觉得胸闷心慌难忍,出来一问助理,说柯队长给我打过电话,让我来辨认真假阿野。我打柯队长电话,没人接,打监狱长电话,得知你来了。我立马赶了过来,你受伤没?” 苏婳摇摇头,“幸亏你来得及时。” 顾北弦悬着的心暂时放回胸腔里。 他侧眸看向柯北,“柯队长,我这是正当防卫吧?如果我不开枪打断他的手指,我太太就会中毒。鹿宁上次中了他的毒,当时被阿野吸出来了,都不行,伤口到现在还没有痊愈。我就这么一个女人,她要是中毒身亡,我会发疯。” 说到最后,他声音发硬,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柯北还能说什么,点点头,“当然是正当防卫。” 顾北弦又看向监狱长和狱警,以及柯北的队友。 那几人均点头,“是,是正当防卫。” 顾北弦又问柯北:“我有没有防卫过当?” 柯北扫一眼地上那根鲜血淋漓的断指,“人没死,就不算防卫过当。苏婳本就是义务帮忙,如果她因此受伤,甚至丧命,以后谁还敢配合我们警方办案?” 这话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顾北弦是非公职人员,非公职人员不能擅自开枪。 现场人多眼杂,柯北把话说死,防止有人用此大做文章。 上次顾谨尧在直升机上开枪,是提前布署好的,也是获得上级审批的,情况不同。 顾北弦微微扬了扬唇角,“那就好,我一向是个守法好公民,从来不做违法的事。” 他扫一眼蔺鸷,“我带我太太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以防万一。你们快把这人关起来吧,一定要严加看管,别让他再逃了。我们这些守法好公民,每年交那么多税,什么都不求,只求有个安全保障。国泰民安了,我们做企业的才能专注生产,去纳更多的税。” 柯北和监狱长齐声应道:“放心,这次不会再让他逃了。” 顾北弦牵起苏婳的手,“我们走。” 走出去几步,他忽然弯腰将苏婳打横抱起来。 苏婳身子瞬间腾空,本能地搂住他的脖颈。 察觉众目睽睽,她急忙松开,低声说:“戏过了,我没中毒,自己能走。” “蔺鸷功力深厚,即使没中毒,你也会受内伤。万一日后有人拿这事攻击我,攻击顾氏集团,所有人都看到,你被蔺鸷伤得不能走路,是被我抱走的。” 苏婳小腹位置是隐隐作痛,但远远没到不能走路的程度。 她觉得顾北弦越来越有顾傲霆那范儿了。 未雨绸缪,顾全大局,把事处理得滴水不漏。 顾北弦将苏婳抱到她的车上,才松手。 苏婳抬手按了按钮,隔离屏缓缓升起,将前后隔开。 苏婳脱掉外套和内搭,露出软体防弹服。 防弹服脱掉,里面是一层黄金软甲。 仔细检查了下,小腹位置并没有伤口。 换好衣服,苏婳抖抖防弹衣和黄金软甲,“幸好你送的这两样东西,否则我的小命今天就交待在这里了。” 顾北弦心脏一揪,一把将她按进怀里。 千言万语化为这一抱。 车子开到医院。 顾北弦陪着苏婳抽血化验,拍片做超声检查等。 检查到一半,顾北弦接了个电话,是顾傲霆打来的。 等苏婳从超声室里出来时。 看到顾傲霆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把苏婳从头到脚打量好几遍,顾傲霆颤声问:“儿媳妇,你有没有不适的感觉?” 苏婳小腹有钝钝的痛感,其他倒没什么,怕他担忧,便笑道:“没有,我很好,您老别担心。” 顾傲霆闻言,顿时像绷紧的弓弦,一下子松弛下来。 他一把抱住顾北弦,头埋到他颈窝里,声音沙哑道:“我可怜的儿媳妇,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出事了,我们这个家就完了。” 顾北弦无语。 苏婳哭笑不得。 第744章 苏婳二胎 顾北弦拍拍顾傲霆的后背,“不愧是我奶奶的好大儿,越来越有她的风范了。我爷爷的深沉内敛,您老是一样没遗传到。” 顾傲霆松开他,“就你话多,我隔三差五去抱阿尧,他从来没说什么。” 顾北弦勾勾唇角,“那是阿尧老实,不好意思说你。” “你不懂,男孩子就得多抱抱,才有安全感,以后也会有能力去爱别人。” 顾北弦觉得不能听这位老人家说话。 太煽情了。 他嗯一声,“阿尧这个男孩子,已经三十出头了。” 顾傲霆哼笑道:“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小孩子。阿尧小时候没有爸爸疼,我就多抱抱他,弥补他童年的缺憾。以前顾忌你妈的感受,也怕柳忘得寸进尺,我不方便和阿尧走得太近。现在没有顾忌了,我想怎么弥补就怎么弥补,你管不着。” 顾北弦身上起了一层小米粒。 心里却被父亲的细腻感动了。 他拍拍他的肩头,“您老快去忙吧,我带苏婳去检查,查完就回去,别担心了,好好工作。” “别没大没小。”顾傲霆嫌弃地推开他的手,忽然想起什么,提醒道:“放射性的检查,往后推推,等验血验尿的结果出来再做。” 顾北弦一顿,“什么意思?” “听我的没错。当年如果不是我心细,提醒你妈,你妹妹怀上了,也没法生,懂吗?” 顾北弦心中明了。 按照他说的去做。 等到下午的时候,手下人送来检验结果。 顾北弦接过来细细往下看,视线落到结果一栏时,看到的竟然是:阳性。 尿hcg为阳性,意味着怀孕了。 苏婳居然怀孕了! 顾北弦以为看错了,又仔细看了一遍,的确是阳性! 修长手指用力攥紧,把化验单都捏皱了。 惊喜之情铺天盖地砸下来! 万物变得可亲,连空气都变得香甜起来。 他又要做爸爸了! 这次是亲力亲为! 那种奇妙感觉难以言喻! 顾北弦将化验单朝属下手里一塞,不顾旁人目光,一把将苏婳稳稳抱起来,原地转了三圈,“我们有女儿了!” 苏婳一怔,随即笑道:“难怪我月经推迟了,万一还是儿子呢?” 顾北弦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儿子也好,一个孩子太孤单了。” 平时那么冷静的一个人,难掩激动,只是抱着她转几圈,无法表达他的开心之情。 他恨不得昭告天下! 苏婳笑,“快放我下来吧,怀小逸风时,都没见你这么开心。” “其实是开心的,只是那时我病发,情绪被药物压抑了。” 顾北弦将苏婳小心翼翼地放到旁边的座椅上,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惊喜之余,又心有余悸。 顾北弦道:“但愿比生小逸风时顺利,从今天开始我日行一善,多捐款多做善事,为你们母女俩积福。” “昨晚我外公托梦给我了,让把他的手艺传承下去。如果是女孩,可以跟我学习修复古书画,外公的手艺后继有人了。” 顾北弦点点头,“云瑾那个弟弟,品性挺好,以后同他搞好关系,到时可以联个姻。” 苏婳啼笑皆非。 这算盘打得可真早,云灏才二十岁出头,恋爱都没谈呢,就盯上了。 苏婳想了想,“周占和沈鸢的孩子也可以。” 顾北弦扯扯唇角,“那俩分分合合,八字还没一撇呢,孩子就更别说了。再者,周占太滑,沈鸢贪财,周品品没品,她爹周百川没德,不想和他们家沾边。” 苏婳笑,“你还挺挑。” “给我的宝贝女儿找夫婿,自然要千挑万选。” 苏婳心道,得嘞,看样子又是个女儿奴。 查完体,有的结果要三天后才出来。 两人上车,离开。 一路上,想起刚才发生的事,顾北弦心惊肉跳! 幸好苏婳聪明,心也够细,但凡她稍微粗心一点,别说腹中孩子了,她的命都要交待了。 这笔账,一定要找蔺鸷好好算! 回到日月湾。 夫妇二人刚到家。 顾北弦就接到了顾傲霆的电话,“检查结果怎么样?” “基本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没什么大问题。苏婳当时穿了金丝软甲和防弹衣,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其他检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拿到。” 顾傲霆问:“还有呢?” 顾北弦笑了,“谁也鬼不过您老人家。” 顾傲霆秒懂,“我大孙女来了?” “来了。” 手机里传来咣的一声,紧接着是顾傲霆洪亮的笑声。 那笑声高昂激荡,余音能绕梁三日。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我叫上你妈一起,嗐,看我这脑子,你妈出差了。算了,我还是叫南音和墨沉一起吧,还有陆砚书和华琴婉!你爷爷奶奶也要告诉他们,让他们乐呵乐呵!”顾傲霆开心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顾北弦道:“等胎儿三个月后再说吧,你一个人来就好了。” “也对,那我马上过去!” 一个多小时后。 别墅外面来了一辆劳斯莱斯,和一辆卡车。 卡车停下。 哗啦啦跳下来好几个人,开始咔咔卸货。 一行人又搬又抬,不停地往家里搬东西。 顾北弦看着一辆辆颜色梦幻的童车和儿童床,还有钢琴、古筝、琵琶等乐器,以及各式各样的公主装、公主包、公主鞋之类,不由得深提一口气,冲顾傲霆说:“您老这哪是去购物,是去搞批发了吧?您打算在我家开个女童商场吗?看看这钢琴,这古筝,我女儿还没出生,您这就把她的人生轨迹都规划好了。” 顾傲霆拎着几套公主装,往里搬,“穷养儿子富养女,我大孙女当然要用最好的。” 顾北弦直觉,照老父亲这么惯下去。 他女儿铁定是下一个南音。 一想到南音那火辣辣的小暴脾气,那不矜持的小模样,顾北弦顿时头大。 顾傲霆抬手抹一把额头的汗,“我大孙女的名字取了吗?” 顾北弦回:“本来打算叫顾纤云的,但是苏婳生小逸风时太吓人,就没打算要二胎,名字给阿尧的女儿了。以后再取吧,我好好想一想,想个与众不同的。” “你看苏婳这孕怀的,惊险又惊喜,叫苏娴,苏惊语,苏喜,怎么样?” 说实话,这取名水平,不敢苟同。 但是这姓,让顾北弦颇为意外。 “您老怎么忽然这么开明?” 顾傲霆一脸认真地说:“苏婳是她外公养大的,又继承了她外公的衣钵,干脆姓氏也姓她外公的吧,把他那一脉继承下去。老人家养大苏婳不容易。” 正扶着栏杆往下走的苏婳,听到了,不由得心生感动。 顾傲霆听到脚步声,抬眸。 看到正下楼梯的苏婳,他慌忙抬脚迎上去。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亲自下楼了?下次下楼,喊北弦一声,让他背你下来。不是有电梯吗?为什么不坐电梯?下次一定要坐电梯知道吗?” 顾傲霆边说,边一溜烟跑到苏婳面前。 不方便搀扶,他就把手臂虚虚撑在前方,以防苏婳跌下来。 苏婳忍俊不禁。 这浮夸又细腻的父爱,治愈力太强了,足以弥补她幼年没有父亲陪伴的缺憾。 笑着笑着,苏婳眼睛渐渐潮湿。 第745章 强行抢戏 把苏婳扶下来,顾傲霆又噔噔上楼,去指挥商场的安装工人放钢琴、童车等。 他要亲自布置他大孙女的闺房。 二十多年前布置过南音的,再布置孙女的,顾傲霆熟门熟路。 就是眼光有点一言难尽。 大到钢琴,小到鞋包,全是清一色的猛男粉。 粉天粉地。 一切收拾好后。 顾傲霆给送货和安装的人员,每人发了个红包,派人将他们送出门。 佣人和厨师将饭菜布好。 几人坐到桌前,开始用餐。 顾北弦剥了只虾,放到苏婳面前的餐盘里。 苏婳刚要吃。 忽然伸过来一双公筷,是顾傲霆的。 顾傲霆夹给她一筷子挑好刺的鱼肉,“多吃点鱼。海鱼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氨基酸和卵磷脂,可以更好地促进胎儿生长发育。” 苏婳莞尔,“谢谢爸。” 顾傲霆被谢得有点不好意思,“你这孩子,跟爸爸还这么客气。我不是夹给你吃的,是夹给我大孙女吃的。” 顾北弦唇角轻扬,“万一生的是男孩怎么办?” 顾傲霆一脸笃定,“就是孙女!百分之百是!我的梦很准的,以前你妈怀你哥时,我梦到一条小青龙。怀你时,我梦到一条小白龙。怀南音时,我梦到一堆红辣椒。这次我梦到百鸟朝凤,那凤凰是真漂亮,一身华丽的羽毛闪闪发光,外形和孔雀有点像,但比孔雀漂亮上千倍。干脆我孙女就叫苏凤凰吧,苏婷也行,和傲霆的霆同音。” 顾北弦抬手扶额。 和苏凤凰相比,突然觉得苏娴、苏惊语雅致极了。 耳边又传来顾傲霆的声音,“自打南音出嫁后,我心里像缺了一块,成天漏风。这下好了,孙女来了,正好弥补空缺。” 顾北弦觉得这位老父亲天生就是操心的命。 操心公事,操心儿女。 儿女操心完了,又开始操心孙子孙女。 一天不操心,就难受。 整个席间,顾傲霆不停地给苏婳夹菜。 很快将她面前的餐盘,堆得像小山似的。 不时嘘寒问暖,搞得顾北弦都插不上话。 他声音又洪亮,笑声爽朗。 那么大的房间都快盛不下他了。 所有人耳边都回荡着他哈哈哈哈的笑声。 笑得脸上褶子都舒展开了。 顾北弦忍不住了,清清嗓子道:“顾董,您老今天这戏抢得有点过啊,别忘了,我才是主角。” 顾傲霆不以为然,“那不一样,你是丈夫,我是父亲,夫爱如火,父爱如山。苏婳小时候没有爸爸,陆砚书性格又太文雅,对她的关爱只埋在心底,不好意思表达出来。所以苏婳需要我这种浓墨重彩的父爱来温暖,防止孕期抑郁。不要小瞧孕期抑郁,很危险的。这病,来如山倒,去如抽丝,看云瑾就知道了。” 苏婳再次被顾傲霆感动到。 这父爱,强势又细腻,方方面面前前后后都考虑到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 顾傲霆生意能做那么大,是有原因的。 顾傲霆又将小逸风抱进怀里,喂他吃饭,语气调柔,“大孙子,你马上就有小妹妹了,这次是亲妹妹,开心吗?” 小逸风大眼睛亮晶晶的,“开心,小妹妹在哪里?” 苏婳目光温柔,“九个月后就能和你见面了。” 小逸风微微偏头想了想,“小妹妹出生了,你们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很快语气坚定地说:“不会,你和妹妹都是妈妈的孩子,妈妈一样喜欢。” 顾傲霆拿脸贴贴小逸风的小脸蛋,竖起大拇指,“大孙子,别多心,你永远是爷爷心中的numberone,和妹妹并列第一。” 这是仗着小逸风年龄小,混淆概念。 顾北弦和苏婳忍俊不禁。 吃完饭后,众人吃了点水果,看了会儿电视,消消食。 快十点了。 顾傲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小逸风困了。 顾傲霆轻咳一声,对顾北弦说:“你俩搂我大孙女,我搂我大孙子。” 这逻辑,满分! 顾傲霆弯腰抱起小逸风,“走,今晚爷爷陪你睡。你奶奶出差了,我回去也是一个人,寂寞孤独冷,还不如多陪陪我的小帅孙。” 小逸风伸出小胳膊揽上顾傲霆的脖颈,“好,我给爷爷讲僵尸的故事。” 顾傲霆一怔,“谁教你的?” “我在电视上看的。” “这么点小孩,就看僵尸,你不害怕?” “不怕,僵尸有什么可怕的,见了我妈就跑。” 顾傲霆暗道,不得了,虎母无犬子,这孙子比他厉害。 他这把岁数了,都不敢看灵异剧、盗墓剧,当然也没有时间看。 祖孙俩说说笑笑上楼。 苏婳和顾北弦来到主卧。 躺在床上,苏婳轻抚小腹,“我们算是圆满了,阿尧和云瑾的双胞胎也快出生了,我哥和南音在备孕,就剩野哥和鹿宁了。如果他俩能早日结婚生子,完美了。” 顾北弦将她搂在怀里,“他俩能不能结婚,取决于鹿巍。” “鹿巍有消息了吗?” “没有。东南亚那边十几个国家,有的地方山高林密,巫蛊遍地,还有降头术、古曼童、阴牌等,鹿巍此行十分凶险。” “今天一早,蔺鸷假扮成野哥,去监狱找顾凛,说向他打听鹿巍的消息。鹿巍失踪的消息,要么是顾凛的走狗告诉他的,要么,鹿巍失踪和蔺鸷有关。” 顾北弦略一思索,“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当即拿起手机拨给柯北。 柯北很快接通。 顾北弦问:“蔺鸷审得怎么样了?” 柯北声音透着一丝疲惫和气愤,“不招,痒死都不招!手都挠得见骨头了,蔺鸷就是一声不吭,嘴比粪坑里的石头还硬。” 苏婳接过手机,“告诉他,只要他把鹿宁中毒的解药交出来,我就给他痒痒粉的解药。” 柯北迟疑,“解药一给,他更不会招吧?” “我会在解药里掺新药,换个法子治他。想办法撬开他的嘴,问出鹿巍的下落。实在不行,就从顾凛身上下手,顾凛的嘴更好撬一点。只要能问出蔺老头的下落,抓到他是一样的,他才是灵魂人物。” “好,等你。” 第746章 蔺鸷死了 手机放下。 顾北弦道:“你怀孕了,不要再接触那些有毒物品了。案子事大,但是孩子更大。” 苏婳捏捏他高挺的鼻梁,“能者多劳嘛,快点把蔺家人一网打尽,我们也好过安稳日子。” “那你明天记得戴防毒面罩。” 苏婳无奈一笑,“好。” 修长手指覆到苏婳平坦的小腹上,感受着那细腻温软的触感,顾北弦说:“你掐我一下。” “掐你干嘛?” “我觉得像做梦。以前要孩子那么费事,一百零八种姿势都用遍了,白天做,晚上做,工作日做,休息日也做,初一做,十五做。逮着机会就造人,可你就是怀不上。这次都没备孕,悄无声息就怀了,神奇。” 苏婳盈盈一笑,“刻意备孕时,情绪紧张,怀孕困难。如今我想开了,顺其自然,有就要,没有也不强求,反而怀上了。这叫‘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顾北弦抓住她的手,目光虔诚,“我愿折寿十年,换你生女儿时,一切顺遂。” 苏婳急忙捂住他的嘴,“别说这种话,我不爱听。你一个唯物主义者,搞什么玄学?” 顾北弦亲了亲她的手心,“我是怕了。你生小逸风时,一惊一乍,差点把我送走。没有你,孩子再多,有什么用?孩子们长大后会离开我,父母也会老去,只有你才是陪伴我一生的人。” 他抱住她,心口贴着她纤细的身子,下颔抵着她的头。 姿势无限依恋。 苏婳觉得,像他们这种从小被捧得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表面看上去洒脱恣意,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实则特别孤独,对另一半的依赖性也特别强。 苏婳伸出手臂抱住他,温柔地亲亲他英挺的下颔,“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孕期抑郁症的节奏。” 顾北弦啼笑皆非,“貌似真有点,又开心,又顾虑重重。” “好啦,别想那么多,我一定会顺顺利利,放心吧。” 次日一早。 司机和保镖护送苏婳,来到她位于凤起潮鸣的工作室。 沈鸢听到动静下楼。 看到苏婳,她顿时怔住,“婳姐,你今天气色可真好,眉目如画,容光焕发,遇到啥喜事了? 苏婳轻抚小腹,“二胎来袭。” 沈鸢眼睛一亮,“恭喜恭喜!难怪呢,人逢喜事精神爽!” 苏婳弯腰换鞋,问:“什么时候喝你和周占的喜酒?” “别提了,第n次分手了,全是因为周品品那个老妖女从中作妖。咱俩同年同月同日生,你孩子都俩了,我的婚事还遥遥无期。” 苏婳抬头看她憔悴的眼角,“实在不行,就及时止损吧。” 沈鸢垂下眼帘,“这么多年,有感情了,真扔下舍不得。再说周占太好玩了,显得别的男人挺无趣。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嘛。当然,弦哥属于又好看,又有趣的那种。” 苏婳笑了笑,和周占待久了,沈鸢的情商都高了。 找了防毒面罩戴上,苏婳上楼去实验室。 配制了痒痒粉的解药,又小心地混入新的药物。 新的药物服下,会让人陷入沉睡,开始做梦,说梦话。 只是不知这药,对蔺鸷那种坚不可摧的恶魔管不管用。 如今情况紧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苏婳把解药加入蜂蜡、蜂蜜、米粉和糖浆等,又加了点重要东西,戴上手套,搓成一粒粒药丸,放进密封瓶里装好。 一切准备就绪。 苏婳叫上沈鸢和保镖,来到关押蔺鸷的监狱。 其实像蔺鸷这种情况,应该先关进拘留所,等法院判刑之后,才进监狱的。 但因为蔺鸷身手太好,普通拘留所关不住他。 柯北带苏婳来到一间房间。 房间里是一台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监控画面。 其中一台上显示的正是蔺鸷。 那张脸上的人皮面具没卸下来,还是秦野的脸。 但是精气神已经垮了。 身形也没之前那么高大笔挺了。 蔺鸷闭着眼睛,坐在地板上,时不时挠一下手。 哪怕隔着监控,也能看到那只残缺食指的手,鲜血淋淋,露出森森指骨,手下位置全是星星点点的血。 右手受伤,左手断指,痒得生不如死。 换了别人,早就难受得满地打滚,全部交待了,只求来个痛快。 可蔺鸷还能坐住。 也是奇人。 柯北介绍道:“这间牢房是精铁打造的,专门用来关这种身手好的犯人。自建成后,从来没用过,给蔺鸷用了。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道门,门用了三重锁,各个角落都是监控,蔺鸷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苏婳提醒,“他狡猾多端,不可轻敌。你们提审他的时候,也要注意,别被他袭击了。” “放心,给他戴了手铐、脚镣,每次提审,都派十几个人跟着。” 越瞅监控画面,苏婳越觉得别扭。 那么阴险毒辣的小人,却顶着秦野一张帅脸。 苏婳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把他脸上的面具卸了?” 柯北为难,“撕不下来,面具和他的皮肤完美贴合。” 苏婳若有所思,“懂了,得配解药溶化。我回去就开始配解药,以后要上法庭的,不能让他顶着野哥的脸,影响太坏。” “的确。” 苏婳从包里掏出解药递给柯北,“这是痒痒粉的解药,总共有六粒。服一粒就不痒了,但只能管十二个小时左右,你们按照需要安排。里面加了一种类似催眠药的成分,服用后,蔺鸷会沉睡,情不自禁说梦话。当然这一切,他本人不知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话会出卖他的真实心思。药物是我根据失传已久的方子研制出来的,没用过,试试看吧。” 柯北明白,“别担心,如果出事,全推到我身上。” 苏婳道:“记得交换鹿宁的解药,他肯定不会带在身上,让他说方子就行,我回去配。” “好。” 送走苏婳。 柯北和监狱长等人来到关押蔺鸷的牢房。 隔着门,柯北喊道:“蔺鸷,痒痒粉的解药给你带来了,前提是你交出鹿宁的解药。” 鹿宁伤好伤坏,对蔺鸷起不了什么作用。 蔺鸷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解药我没带在身上,报配方吧。你们的解药,先给我服一粒试试。” 精铁打造的门上,有一个方形小洞。 狱警拿钥匙将小洞层层打开,用长勺将解药递进去。 解药只有一粒。 蔺鸷用左手接过来,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嗅出了大概几种成分,中药居多。 把解药扔进嘴里。 几分钟后,蔺鸷手上那种难忍的痒感减轻了。 蔺鸷开始报解药配方,“玄参三钱,雄黄一钱……” 柯北怕记错了,急忙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开始录起来。 录完后,将药方发给苏婳。 柯北和监狱长走进监控室,密切盯着蔺鸷的一举一动。 等他像苏婳说的那样,开始沉睡,然后说梦话。 果然。 半个小时后,蔺鸷有了困意,身子一歪,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柯北面色平静,内心却激动不已。 明明监控可以回放,可他大气都不敢出,紧紧盯着电脑屏幕,生怕错过蔺鸷的梦话。 可是左等右等,等了一天一夜。 蔺鸷也没说梦话,就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厕所都不去,手也不挠了。 苏婳说这药只能管十二个小时不痒。 这不对劲! 柯北再也坐不住了。 带上人手,迅速来到蔺鸷的房间。 门层层打开。 一行人走进牢房。 十几把枪对准蔺鸷的脑袋! 柯北抬脚踢了踢蔺鸷的腿,“醒醒,醒醒。” 蔺鸷眼睛闭得紧紧的,一动不动! 柯北弯腰,手探到他的鼻息下,面色顿时巨变! 再一摸他的脖颈。 冰凉! 蔺鸷死了! 第747章 死亡成谜 谁都没料到蔺鸷会死! 事发太过突然! 饶是历经枪林弹雨的柯北,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监狱长更是唰地一下黑了脸! 众人面面相觑! 监狱长拿起手机,打电话叫狱医,明知狱医来了也没用,不过是心存一丝侥幸。 狱医很快来到。 他试了试蔺鸷的鼻息,戴上医用手套,翻翻他的眼皮,用听诊器听了心跳,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拉了拉手臂。 狱医冲监狱长摇摇头,“尸体凉了,瞳孔涣散,没有心跳,肌肉也僵硬了,死了至少得三个小时以上,回天乏力。” 监狱长烦躁地闭上眼睛。 新官才上任,就出了这种事,他以后的仕途堪忧! 按照规定,罪犯在监狱里死了,应该立即通知检察院和法院,及罪犯家属。 非正常死亡的,要由检察院当即检验,对死亡原因做出鉴定。 可这属于审讯时死的,监狱长和柯北等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苏婳也有。 柯北用力攥紧拳头。 暗暗后悔,此事做得太急功近利,但蔺鸷情况特殊,不快马加鞭地审,会节外生枝。 以前办案时,特殊情况也不是没遇到过。 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对待。 只是这次死了人! 闹大了! 监狱长很快镇定下来,对柯北说:“先打电话告诉苏婳吧,我觉得人死得太过蹊跷。蔺鸷罪恶滔天,判死刑是早晚的事。苏婳有名有望,人又那么聪明,没必要通过这种方式,害死他。” 话虽有理。 可后一句,暗含话术,细推敲,有推卸责任的嫌疑。 直接把责任从他俩身上,推到了苏婳身上。 本来是苏婳义务帮他们审理案子,这样一说,苏婳就有了借此事公报私仇的动机。 柯北心中很是反感。 环视众人一圈,他提高音量道:“是我打电话叫苏婳来的,动机在我,所有责任都在我,是我好大喜功,急于审清案子好立功,和苏婳没有任何关系。” 监狱长眼神复杂地瞅了他一眼,没吭声。 柯北拿起手机,拨通苏婳的号码。 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苏婳冷静地听完,问:“把他关进监狱时,给他查体了吗?” 柯北道:“查了,蔺鸷心脏血压血糖等都正常,没有任何致死疾病,身体素质,和青壮小伙差不多。监狱查体很严格,蔺鸷身上藏不了药和凶器,排除自杀的可能。” 苏婳回:“蔺鸷既然敢孤身前来,自然会做好万全准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们检查的地方藏不了药,并不代表,他带不进去药。一个作案无数桩,却依旧逍遥法外的人,不能像看待普通人那样,看待他。我给蔺鸷配的解药和加的催眠药,都是中药成分,绝对不会致死。当然,我不是推卸责任,只是实事求是。先尸检吧,如果蔺鸷真的因我而死,我会承担责任。” 柯北瞥一眼监狱长,语气斩钉截铁,“不,责任在我!解药是我问你要的,催眠的方式也是我提出来的,跟你无关,你只是配合我的要求。” 苏婳莫名的被感动了一把。 就凭这句话,没白给他们帮忙。 苏婳很轻地笑一下,低声说:“先尸检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急着往自己身上招揽责任。一群人分担责任,比你一个人独自承担所有责任,惩罚要轻。你也有父母有家人,记住了吗?” 接触多年,柯北只知苏婳多才多艺,一身本事。 没想到她还如此有情有义,且极通透,三言两语,便点醒他。 饶是柯北这种铁血男儿,也被感动了。 难怪顾北弦那么迷恋她,连他这个外人,都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 挂断电话,柯北对监狱长说:“苏婳让尸检。” 监狱长点点头,“那就尸检吧。” 尸检得征得家属的同意。 可蔺鸷这人身世成谜,能联系上的,就只有顾凛。 监狱长偏头吩咐一旁的狱警:“你们几个,去把顾凛带来,事先别告诉他,蔺鸷死了。我要观察顾凛的突发表现,看他是否知情。” 狱警们照做。 很快把顾凛带来。 顾凛身穿经典的监狱囚服,双手铐着手铐,下巴一片新冒出来的胡渣,头垂得低低的。 整个人显得憔悴,颓废。 被推进此间牢房。 顾凛看到躺在地上的人,那张脸,豁然就是秦野的脸! 顾凛顿时愣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用力挤了挤眼皮,定睛细看。 果然是秦野! 顾凛扭头问身旁的狱警:“他怎么了?” 狱警回:“死了。” “死了?” “是。” 顾凛一怔,随即仰天大笑,边笑边说:“死了好,死了好!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秦野你小子,也会有今天!你再能打,飞刀甩得再快有什么用,还不是死在我前头?你死了,我还活着,最终还是我赢了,哈哈哈哈哈……” 顾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着笑着,他渐渐笑不出来了。 表情变得颓丧,失落,痛苦。 “可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成天呆在这牢房里,吃喝拉撒屁大点地方,还要去踩缝纫机。我儿子在外面,想见我一面都难。” 顾凛抬起带手铐的手,捂住扭曲的脸。 柯北提醒道:“死的是蔺鸷。” “蔺鸷”二字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顾凛脑子炸了! 他慌忙把手从脸上拿开,一把抓住柯北的衣领,面孔狰狞,“谁?你说死的是谁?” 柯北抬手打掉他的手,一字一顿道:“死的是蔺鸷。” 顾凛脸色倏地一下子变得死灰! 他像丢了魂似的,仓皇转身,几步跑到蔺鸷身边,扑通一声跪下,抱着蔺鸷的胳膊,眼泪流出来。 “蔺叔叔,您怎么死了?您那么厉害,怎么也会死?您是来救我才死的,对吗?” 可是任凭他怎么摇,怎么喊,蔺鸷都不会回答他了。 顾凛越发绝望,鼻涕眼泪齐齐涌出来,“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听您的劝告,连累了您!不,是他们!是他们太阴险,他们让华老爷子假死,引我上钩,又引您上钩。这帮东西,丧尽天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忽然看到蔺鸷右手腕被纱布包着,左手食指残缺。 双手手背手指抓痕无数,斑斑污血下,可见森森白骨。 顾凛像疯了一样,噌地起身,几乎是跳到柯北面前,抬起被铐着的双手,就要去攻击他! 可惜,手还没伸到柯北面前。 柯北已经拿枪顶住了他的脑门! 顾凛像被按了静止键一般停下。 他使劲翻着眼皮,惊恐地瞟着枪口,嘴唇微颤,又怕又怒道:“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蔺叔叔,你们还我蔺叔的命!” 柯北冷静地说:“尸检吧。你签个尸检同意书,我马上打电话,叫检查院的人过来尸检。” 顾凛扯着嗓子吼道:“我签!我当然要签!同意书呢?快拿来!我现在就签!我要为我蔺叔报仇!我要把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人,全都送上断头台!” 监狱长吩咐狱警去准备。 等狱警拿来的时候,顾凛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盯着狱警递过来的笔和尸检同意书,顾凛很慢很慢地摇着头,“不,我不尸检了。我蔺叔人已经死了,你们还要给他开膛破肚,你们怎么这么残忍?人死为大,给他一具完尸吧。” 监狱长刚要说话。 柯北开口,“如果不尸检,你打算怎么处理蔺鸷的尸体?” 顾凛扭头瞅一眼横在地上的蔺鸷,“人都死了,自然要入土为安,我要给我蔺叔厚葬。我虽然是待罪之身,但是我至亲之人死了,我能出去给他办个后事吧?按规定,是可以的。如果你们不同意,就是徇私枉法,公报私仇!” 监狱长道:“按规定是可以,但是……” 柯北眼底闪过一抹讥诮,“但是,这个套路似曾相识,有种万变不离其宗的感觉。” 第748章 一路跟踪 顾凛恼羞成怒,“我蔺叔都死了!你们还怀疑这,怀疑那!你们还有没有点人性?” 柯北被气笑了,“我从警以来,什么奇葩都遇到过,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奇葩的话。一帮泯灭人性的东西,居然说我们没有人性。但凡你雇凶杀人时,能想到‘人性’二字,你也不会来这里。” 顾凛理亏,仍虚张声势地吼道:“你们让狱医看看,我蔺叔已经死透了!死得透透的!人死是不能复活的!这次和上次情况不一样!上次是替死,这次是真死!再说替我死的那个叫蔺小鹄的,尸体已经被你们火化了!要是能假死,蔺小鹄不可能被你们火化!我蔺叔是为救我而死,我只是不想让他被开膛破肚!只想给他一具完尸!有错吗?” 柯北道:“没错,你签个放弃尸检同意书,该走的程序走一下,就可以把尸体带走了。” 闻言,顾凛面色悲痛,眼底却闪过一丝暗喜,“真的?” 柯北回:“真的,前提是,把尸体火化完,你再带走。” 顾凛怒火噌地一下升起来! 他强压住怒意,“我们那的规矩,尸体得带回去守灵,三天后,才能拉去火化。” 柯北平静地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尸体不好带,骨灰更方便一些,我们是为你着想。” 顾凛语气坚决,“这是我的事,灵必须要守,我要为我蔺叔厚葬,该有的规矩,一样都不能坏!” 明知其中有诈,可是从规定上来看,顾凛提的要求没错。 柯北和监狱长互相对视一眼。 顾凛见状又加了句,“如果你们能让我带走蔺叔,无论你们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让我签什么,我签什么,绝对不会追究任何责任。我蔺叔年过六十,孤身来救我,于法律来说,本就是犯罪。他死,是自己身体原因,不关你们的事。” 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 柯北和监狱长心思都有些松动。 因为这样做,无疑是最简单最省事的。 文件一签,所有人都不用承担责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万一蔺鸷的尸体有诈,万一起死回生,所有人的心血就白费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柯北瞟一眼蔺鸷的尸体,拿起手机走出去。 进了隔壁房间。 关上门。 柯北拨通苏婳的号码,把顾凛的要求详细一说。 苏婳听完,笑了,“顾凛这人一向斤斤计较,睚眦必报。蔺鸷死了,且是为救他而死。这么大的事,依着顾凛的性格,能将监狱掘地三尺,恨不得杀了所有人,为蔺鸷陪葬。可顾凛居然选择息事宁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是不答应顾凛,我们就要承担责任,我早有心理准备,主要是怕连累你。” 苏婳轻声说:“我马上就到了,等我看看再说。” “我去门口接你。” “好。” 柯北很快将苏婳接过来。 怕顾凛冲动之下,会伤害苏婳,他提前将顾凛支了出去。 苏婳戴上n95口罩和医用手套,走到蔺鸷尸体面前,蹲下。 扒了扒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掰开他的嘴,观察了下他的舌头、牙齿,和唇色。 苏婳摘掉口罩,朝柯北递了个眼色,朝隔壁房间走去。 柯北和监狱长紧跟过去。 进屋。 苏婳将门关严,压低声音说:“看蔺鸷的瞳孔和舌头,不像中毒。他这人所学非常杂,会的东西很多都是后人闻所未闻的,身上功夫是失传已久的,所用的暗器和毒也是。以前看过一本武侠小说,里面写过一种假死药,能麻痹人的神经,让心跳停止,血液变冷,肌肉僵硬,呈死亡状态。我一直以为只是存在小说里,没想到现实中,遇到了。这种药,对身体伤害极大,蔺鸷对自己挺狠。为了救顾凛,居然用这么极端的方法,看样子对他感情很深。” 柯北默了默,“有没有一举两得的方法?” 苏婳道:“有,我就是为此事而来。” 她将方案详细对他们一说。 柯北和监狱听完,连连点头。 监狱长笑道:“以前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苏小姐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 苏婳莞尔,“江湖事,江湖规矩办。你们其实也可以这么做,只是你们身在要职,顾虑太多,被束缚了思维。比如顾凛是戴罪之身,要回去埋葬亲人,按规定,你们得派人二十四小时,贴身看着,不看就会受处分,日后也会被人揪住小辫子。有人贴身盯着,顾凛束手束脚,很多事都不能做,反而影响案情进展。” 这话给足了柯北和监狱长面子。 居功却不自傲。 柯北对苏婳的好感再升一级。 监狱长则有点心虚。 接下来。 手铐脚镣被打开,顾凛签了一系列同意书,将蔺鸷的脸遮盖了一下,背起他,离开监狱。 让他意外的是,无论是警方,还是监狱,居然都没派人跟着他。 反而还放了他的同伙,让他们陪他一起。 起先顾凛怀疑有诈,后来发现,的确没人跟踪,渐渐放松警惕。 心里还暗自嘲笑,这帮人果然中看不中用! 被他几滴眼泪,几句话,就蒙混过关了! 难怪那么多案子,长达三十几年都破不了。 临时偷了辆车。 一行人上车,朝城外开去。 越走越偏,偏到连路灯都没有,更没有监控。 顾凛安排手下人打电话,联系船只。 船只联系好。 几人来到一处废旧码头。 背着蔺鸷的尸体,上了船。 船只加大马力,朝海那边开去。 反复确认没人跟着,顾凛将蔺鸷放到船舱的床上。 手下人问:“凛少,主人还能活过来吗?” 顾凛点点头,“能的,蔺叔既然敢这么做,自然能活,他做事从来没失手过。” 那几人暗暗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顾凛抬头,隔着船舱窗户,冲海岸方向嗤笑一声,“这帮自私的蠢货!为了摆脱责任,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好不容易抓到我们,还能放虎归山,可笑。却不知,放虎容易,抓虎难,下次再想让我上当,不可能了!” 手下人附和道:“的确,放我们走,肯定是怕我们再找事。和案子真相大白相比,他们更在意头上那顶官帽。” 顾凛冷哼一声。 忽然想起什么,他收敛笑容,面向华天寿家的方向说:“华老爷子,虽然您和顾北弦等人串通一气,暗算我,但是看在您对胤胤很好的份上,这事就算了。麻烦您好好教导胤胤,等我安顿好后,就来接您和胤胤一起远走高飞。” 说罢,他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三躬。 海风清冷从窗户刮进来,带着大海独有的咸湿味。 几人衣着单薄,挺冷的。 可是顾凛却很开心。 终于重获自由了! 他讨厌住在那监狱鸟笼般大的地方! 讨厌监狱里的囚犯! 讨厌踩缝纫机! 讨厌狱警! 讨厌监狱里的一切! 极度压抑又重获自由,险里逃生,顾凛心情放松,唇角情不自禁上扬。 浑然不知,天上云间,一架低噪音的单发涡轮轴轻型直升机,正一路跟着他们! 第749章 胆战心惊 顾凛带出来的四个手下,有两个受了枪伤。 让没受伤的放哨,其他几人进舱房休息。 顾凛睡在蔺鸷身旁。 一路逃亡,累了大半天,神经又一直绷得紧紧的,这一放松,头挨到枕头,没多久,几人就睡沉了。 舱外海风呼呼,浪声滔天,却丝毫吵不醒他们。 让人意外的是,一夜平安无事。 东方亮起鱼肚白时。 蔺鸷缓缓苏醒。 他先把眼睛睁开一道缝,借着微光打量室内环境。 确认不是牢房,这才放心地把眼睛全睁开。 想坐起来,可是骨节僵硬,起不来。 浑身酸痛无比,脑子昏昏沉沉,胸闷气短,心慌意乱,呼吸不畅,小腹隐痛,食管偏下位置也不舒服,好像有粒沙子在磨,被枪打中的伤口灼痛难忍,双手也痒得钻心。 他抬起手,想去挠一挠手背,手却使不上劲。 假死药他是第一次吃,没想到伤害如此大。 当然,以前在手下人身上试验过。 那人活过来了,他才敢吃。 一天两夜没进食,蔺鸷又渴又饿,吃力地扭头,看到顾凛躺在旁边,睡得正沉。 没叫醒他。 蔺鸷闭上眼睛,开始运气。 气却运不上来,任督二脉像被堵住了。 蔺鸷又试了试,还是不行,心里烦躁不堪! 他自幼开始习武,长达五十几年的修为,真怕就这么废了! 愤愤瞪一眼沉睡的顾凛,蔺鸷有种想捏死他的冲动。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和他相比,顾北弦、苏婳、顾谨尧、秦野、鹿宁等人,哪个都比他强。 他有点后悔,当年没多生几个孩子,只这一个,战斗力太弱了。 即使不贪图顾家的财富,等他死后,顾凛单枪匹马,也抵不过顾家人寻仇。 挨到日上三竿。 蔺鸷体力稍稍恢复了一点,手能使上劲儿了。 他开始挠手,没多久,就把手背手指挠得出血。 疼可以忍。 痒,实在难以忍受。 顾凛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缓缓伸了个懒腰,扭头去看蔺鸷。 四目相对! 顾凛一翻身爬起来,满脸惊喜,“蔺叔,您醒了?身体怎么样?我就知道您能醒过来!您太厉害了,假死连警方都骗过去了!” 太开心了,他话变得多起来。 蔺鸷面无表情,“你过来。” 顾凛凑到他面前,“蔺叔,您有什么吩咐?您是为救我而受的苦,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没意见。” 蔺鸷一言不发。 憋足劲,扬起手,一巴掌扇到顾凛脸上。 “啪!” 耳光清脆! 疼也疼,但因为蔺鸷内力没完全恢复,杀伤力并不大。 不过顾凛自尊心挺受辱。 他捂着脸,“蔺叔,您能来救我,我十分感激,以后会为您养老送终,给您披麻戴孝。您打我骂我都行,但不要打我的脸,男人的脸,不只是脸,还是男人的尊严。您是救了我,但我也救了您。没有我,您早就被法医拉去开膛破肚,做尸检了。” 蔺鸷冷笑,“你走的每一步,以及警方的所作所为,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警方那么痛快放人,不是被你我瞒过去了,而是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目标是你外公,以及我们所有人。我们身上要么被警方装了追踪器,要么你的手下混进了警方的卧底,别忘了对方也会易容术。” 顾凛并不吃惊,淡淡地说:“我知道,我早就猜到他们放我们回去,是为了抓我外公。可我不能坐以待毙,先离开京都再说。你我几人身上都详细检查过了,没找到追踪器,至于卧底,我也没看出来哪个像。” 蔺鸷挠着手道:“先去弄点吃的,饿了。” “好,我马上去。” 顾凛很快弄来食物和水,扶蔺鸷起来,喂他吃下。 蔺鸷总觉得食管位置有异物,不大,但是不太舒服。 咳不出,咽不下,像黏在上面似的。 前晚就有这种感觉,当时只以为是干吞那解药药丸,没喝水的原因。 填饱肚子后,顾凛又扶他去了卫生间。 叫来四个手下。 蔺鸷眯起眼睛,盯着他们,一一审视。 这四人其实是他的手下,年纪都不大,二十几岁的模样。 单看外表,分辨不出真假。 蔺鸷目光如炬,“说吧,你们谁是警方的卧底?” 四人均摇头。 蔺鸷问了些问题,都是很隐私的,不为外人所知的。 四人对答如流。 很明显,哪一个都不像警方的卧底。 蔺鸷觉得不可思议! 既然警方要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不可能不跟踪他们,即使不跟踪,起码也要安排个卧底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了他们。 他是打死都不相信的。 觉得警方在侮辱他的智商。 船在海上又开了一天加大半夜。 次日凌晨两三点钟。 一行人上岸。 找了家隐蔽的小旅馆,歇脚。 蔺鸷开了药方,让顾凛去抓药。 那晚警方送来解痒药,吃之前,他闻出来几种成分。 药抓来,煎了服下,又涂了外用药,痒的程度减轻了不少。 枪伤也换了药,打了消炎针。 对这些人来说,扎针输液,处理伤口,都是小菜一碟。 顾凛把买来的新衣服、新鞋子、新手机等,让几人换上。 旧衣服和手机则扔到远处的垃圾桶里。 短暂休整了两三天,几人枪伤恢复得还算可以。 顾凛派人备齐干粮、药物和野营用品,坐上车。 专往偏僻的地方开。 最后来到一处大森林前。 顾凛命令道:“把车藏起来,拿着东西,我们进森林。” 有个手下人不解,“凛少,好好的,我们为什么往森林里钻?” 顾凛从背包中掏出指南针,摆弄了一下,“我们可以用直升机去接胤胤,警方自然也能用直升机来追踪我们。天上来来回回那么多飞机,说不定就有一架是警方派来的。在森林里躲几天吧,等他们没耐心撤了,我们再去找我外公。” 蔺鸷挤了挤唇角,“小子,总算有点我的风范了。” 一直被骂,头一次被夸。 顾凛有点受宠若惊。 他偏头看向蔺鸷,笑,“蔺叔,您是我外公的义子,按辈分算,我应该喊您舅舅,为什么您让我喊‘叔’?叫舅舅不是更亲吗?” 蔺鸷欲言又止,最后一抬手,“时机不到,日后再说。” 顾凛习惯了他的高深莫测,不再多问。 蔺鸷食管又隐隐难受起来。 他按着胸口,咳嗽几声。 不过和浑身骨节酸痛,胸闷气短,枪伤手痒相比,这点小毛病,微不足道。 蔺鸷只当是服用解药或者“假死药”的后遗症,没往心里去。 第750章 全部包围 接下来,一行人在森林里待了四五天。 吃住都在大树上。 觉得即使警方派直升机追踪,也能甩掉了,他们才从森林里出来。 几人坐上之前的车,前往闹市,又偷了辆车。 白天休息,夜晚赶路。 紧赶慢赶,长途跋涉,终于回到他们的老窝。 位于努沙登加拉群岛东端的一个小国,叫东汶国。 这是东南亚十几个国家中的一个。 是岛国,极小,落后,人少,且多山,森林茂密,最适于隐匿。 也是蔺鸷早前用于藏身的老窝之一。 坐船上岸后,有人早就开着车,来接他们。 蔺鸷朝手下伸出手,“给我望远镜。” 手下人急忙给他。 蔺鸷拿着望远镜,回头,观望来路。 没有可疑的人。 又抬头看看天。 天高云淡,看不到飞机的影子。 这个小国太过落后,天上经过的飞机都屈指可数。 几人上车。 蔺鸷吩咐司机,多绕几圈。 绕得他们自己人都晕了。 蔺鸷才让开回家。 到家后。 蔺鸷被手下人扶进书房。 等人走后,他进入密室。 急需卸掉脸上易容的妆,再不卸,脸就烂了。 还要服用吊命用的特效药,好好运功养伤。 去京都时,警方查得太严,将他带去的特效药,全没收了。 假死药是他藏在假牙里,才带进去的。 顾凛则直奔外公蔺魁住的小楼而去。 此去一别,他差点就要在牢里踩缝纫机踩到死。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发现,这世上,惦念的,除了小顾胤,就是将他养大的外公,还有顾傲霆。 虽然对顾傲霆多有怨言,虽然他打过他,骂过他,还借顾谨尧的手,将他送上法庭,送进监狱。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他。 午夜做梦,时常梦到他。 凭心而论,顾傲霆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爱给了,钱给了,名给了,权也给了。 只是三观和外公不同。 两人截然不同的三观,将他分裂成两种人。 这也是他得精神分裂症的诱因,所以才不想让小顾胤也走他的老路。 走到卧室前。 顾凛收起散乱的思绪,轻轻推开蔺魁的屋门,喊道:“外公!我回来了!我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却没人回应。 窗帘拉着,屋里面一片黑暗。 顾凛急忙打开灯,没看到外公的影子。 他立马去找,可是床底下、衣柜里、窗帘后、卫生间找遍了,都没找到! 他慌了! 直觉外公被人抓走了! 这个念头一起。 天好像塌了! 眼前一黑! 连日奔跑劳累的顾凛,差点被刺激得晕倒! 缓过来后,他噔噔下楼,直奔蔺鸷的书房而去。 不知密室入口,顾凛拿双手砰砰拍墙,“蔺叔,蔺叔,叔叔!我外公不见了!外公是不是被警方抓走了?我们这么小心,他们为什么还能追来?你不是派了人看着我外公的吗?” 几分钟后。 墙壁后传来蔺鸷沙哑沉闷的声音,“临走前我派人转移了,只要他不被抓,警方就不会弄死我们。” 顾凛忙问:“转移到哪了?” 蔺鸷说了个位置,叮嘱道:“你先不要去找。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暗中有双眼睛盯着我们,等我养好伤,功力恢复好再说。” “那我外公安全吗?” “安全。” 话音刚落,蔺鸷剧烈咳嗽起来。 顾凛听着他的咳嗽声,有些愧疚。 他低声说:“对不起,蔺叔,是我一时冲动,中了顾北弦顾谨尧等人的奸计,害你失去一根手指,手腕中枪,还受了严重的内伤,功力大减。” 墙壁后传来蔺鸷不耐烦的声音,“我想听的,不是‘对不起’。忘了胤胤吧,重新娶妻生子。多生几个孩子,是孩子,是同盟,也是战友。否则仅凭你一个人,无法对抗顾北弦、顾谨尧、秦野等人。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将你赶尽杀绝。我和你外公终有一天会死,不可能天天跟在你后面,帮你擦屁股。指望这帮手下人,更不成,他们不会真心为你卖命的。关键时刻,还得指望亲父子。” 顾凛想了想,“听说云恬和父母闹僵了,也没有男朋友,要不要把她接过来?她长得漂亮,人聪明活络,基因挺不错。儿子的智商一般遗传自母亲,我比顾北弦输的,就是母亲的基因。” 蔺鸷厉声道:“不行!你们俩绝对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行!等我伤养好后,亲自帮你选妻。” 顾凛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暗自盘算,怎么想办法把云恬骗到此地,为他生孩子。 以前她高高在上,瞧不起他,甚至出言辱骂过他。 还借秦野的手,伤害过他。 他倒要想法子,让她成为他的生子工具,报一报这被辱之仇,才解恨。 半个月后。 风平浪静。 一切相安无事。 日子平淡如水,以至于顾凛都怀疑警方是不是被更棘手的大案缠身,将他们给忘了? 要么,就是被他们彻底甩掉了。 顾凛派人打电话询问自己在国内的几个手下。 可那几个人,盯小顾胤的梢还行,够不到警方那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 蔺鸷功力渐渐恢复到三成。 假死药一吃,想回到原先的功力,难于登天。 不过三成也够了,足以打败这世上90%的人。 监狱之事,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他们渐渐放松了警惕。 这天,深夜。 蔺鸷和顾凛带着人,前去接蔺魁回家。 蔺魁被藏在三公里外的一个山洞密室里。 是蔺鸷早年间派人挖的,用于藏身。 狡兔三窟,他有很多密室。 月黑风高。 几人下车。 上山。 悄悄来到位于山洞里的密室前。 蔺鸷站在门外,喊道:“义父,是我,把密码的机关打开吧,我来接您老人家回家了。” 临走前他特意叮嘱过,只有他本人亲自来接,蔺魁才能开门。 如果他回不来,蔺魁就得一直躲在密室里,直到干粮吃尽。 蔺魁在这潮湿阴冷的密室,早就待得够够的。 确认声音是蔺鸷的,他立马打开机关。 门很快开了。 手下人将他推出来。 顾凛上前俯身一把抱住蔺魁,“外公,您还好吗?” 蔺魁翻眼瞪他一眼,“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还有脸来见我?” 顾凛不吭声,转身将蔺魁从轮椅上背起来。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下山。 快到车前时。 忽听耳边传来尖利的炮弹声。 “轰!轰!” 他们的车子瞬间被炸成残骸,燃起熊熊大火! 所有人被炮弹的余威,轰出去老远! 这声势太浩大! 几人顿时惊慌失措! 蔺鸷很快冷静下来。 顾凛两腿发软,几乎站不起来! 蔺魁忽觉身下一湿,紧接着浓重的臊腥味传来。 他吓得尿裤子了! 逃命要紧,顾不上那么多,顾凛吃力地背起蔺魁,拔腿就往山间树林里跑! 几个手上人紧跟上他。 蔺鸷则全身戒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边殿后,边撤退。 直升机轰鸣声由远及近而来! 紧接着有声音从天上传下来,“你们被包围了!束手就擒吧!反抗立马击毙!” 那声音被扩音器无限扩大后,十分清晰。 清晰得让顾凛等人毛骨悚然。 是顾北弦的声音! 他们追来了! 第751章 齐齐抓获 顾北弦这么一喊话,蔺鸷脚步瞬间停下! 功夫再强,也抵不过人多,出手再快,也快不过枪炮子弹。 这么多人,他功夫鼎盛时期,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会赢,何况现在只有三成功力。 见蔺鸷停步,蔺魁和顾凛也连忙驻足。 他们那几个手下更是不敢乱动,生怕沦为炮灰。 直升机一架接一架开过来,越来越多,纷纷降落! 全副武装的刑侦队队员和狱警等,从飞行软梯上跳下来! 每人手里端一架79式微型冲锋枪,将蔺魁、蔺鸷、顾凛等人团团围住! 打头的是顾北弦、顾谨尧、柯北和监狱长。 “呜哇呜哇!” 数辆警车从远处呼啸而至。 看警车标识,是当地警方。 连当地警方都出动了! 显然,这场围剿谋划已久,是有备而来! 柯北拿着扩音器,冲几人大声喊道:“投降吧!缴枪不杀!” 被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那帮手下纷纷将手中的武器,扔出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顾凛更是惊慌得面色煞白,身上的防身工具全卸下来,双手举到头顶。 蔺魁双腿抖得像筛糠,本就年迈体弱,只剩几口气吊着。 这下心脏病都要被刺激出来了! 自从被下过降头后,他就变得特别怕死,胆也变小了很多。 和他们正好相反,蔺鸷冷静得出奇。 不慌不忙地将身上武器一一拆下来,扔出去,蔺鸷微微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为首的顾北弦。 盯了足足一分钟之久。 蔺鸷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追到我们的,死也要让我们死个明白吧。” 顾北弦薄唇微勾,“这几天你有没有觉得身体不适?” 蔺鸷道:“有。” 顾北弦问:“哪里不舒服?” “浑身都不舒服,头、心脏、骨头、手、肌肉、食……” 蔺鸷忽然住了嘴。 食管! 一定是食管有问题! 手痒是因为沾了痒痒粉,头、心脏、骨头、肌肉不舒服,是因为吃了假死药,心脏骤停,神经麻木,伤了根基。 而食管,则从干吞下那颗解药,就开始出问题了。 那颗药丸大有文章! 当时他闻过了,药丸是中药成分,还特意掰开一点尝了尝,没尝出砒霜的味道。 他用的暗器上都有毒,能辨百毒,身体也有抗毒因子,又笃定苏婳不敢堂而皇之地害他,他才敢吃的。 吃药丸时,没喝水,是掰开干吞的。 当时伤口疼,手也痒得难以忍受,心思不如平时细致,可能有细微疏忽。 没想到,就是这极细微的疏忽,中了苏婳的计! 真真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蔺鸷懊恼至极! 他微咬牙根,看向顾北弦,“你们在那药丸里下了东西?我们如此小心,你们还是追来了,你们在那颗药丸里下了追踪器吧?” 顾北弦微微颔首。 蔺鸷眼神骤然冰冷,“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那颗中药丸,只有大拇指盖大小。 能瞒过他眼的,得是多小的追踪器? 顾北弦极淡勾唇,“你潜心研究古人失传的功夫,研究得太过入迷,又在这以农业为主的国家躲得太久,不知道现代科技已经发展得有多先进。最先进的隐形追踪器,已经做到比小米粒还小,且是防水防酸的。当然,这种只用于刑侦破案,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追踪器上涂了特制的补天胶,再以糯米纸裹住,只要混着药丸,滑进你的喉咙。糯米纸沾水即化,涂了补天胶的追踪器,就会黏到你的喉咙或食管上。那六颗药丸,每颗都有,无论你吃哪颗,只要吃下去,你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其实等你苏醒后,完全可以发现异常,可你偏偏搞个假死脱身。假死后遗症太大,导致你忽略了食管上的不适。” 蔺鸷静默地听完,原本冷静的脸色,瞬间变得晦暗! 风声呼啸,可他却仿佛听到了清脆的断裂声! 是他身上强撑的盔甲,在四分五裂! “哈哈哈哈哈哈!” 蔺鸷仰天长啸! 想他一生勇而无敌,做案多桩,杀人无数! 几十年来,一直逍遥法外。 没败给同辈人,没败给警方,却输给了这帮编外的年轻人! 尤其苏婳,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女流之辈! 他这么一个无坚不摧的高手,居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黄毛丫头给暗算了! 说出去,谁信? 蔺鸷笑着笑着,笑容渐渐变得比哭还难看。 他连连叹息:“大意了!大意了!是我太轻敌!” 身体依然站得笔直,可是脊柱却仿佛挫了! 身上那股子精气神也萎了! 手铐、铁镣咔咔铐上! 蔺鸷被推进精钢打造的囚车! 一群刑警推着囚车,往直升机走去。 顾凛和蔺魁等人也被铐上手铐脚镣! 蔺魁双腿有疾,走不了。 两个刑警架着他。 蔺魁身体越抖越厉害,瑟瑟如风中之烛。 他突然扭动被铐住的双手,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嘻嘻哈哈道:“这镯子真好看,是银的!老值钱了!” “咕噜!咕噜!” 是蔺魁肚子里发出来的声音。 他一张老脸顿时苦起来,“我饿了,我要回家,我要吃肉!” 顾北弦冷笑,“别装疯卖傻,不管用!” 蔺魁像没听到似的,犹如一个老小孩,向身旁的刑警撒娇,“我要吃肉!吃大块的,红烧肉!不给吃,我不走!” 柯北皱眉扫一眼蔺魁,问顾北弦:“这老鬼该不会疯了吧?那么多案子,等着他交待。这关键时刻,他要是真疯了,我们就白忙了。” 顾北弦道:“不会,这老狐狸很抗造。别人中了降头,短则一年就死了,他还能好转。他故意弄这副怂样,想混淆人耳目,别上当。” 柯北放下心来,“那就好,千万别疯了、死了。案子审不清,我们没法向上面交待。” “祸害活千年,乌龟死了,他都不会死。” 蔺魁眼球转了几转,忽然用一股蛮力扭动身子,想从两个刑警手中挣脱出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谨尧,怎么能忍得下! 他一手掐着蔺魁的胳膊,一手捏着他的头发,像拎黄鼠狼那样,拎着他就往直升机走去。 蔺魁被扯得嗷嗷直叫! 顾谨尧垂眸瞅一眼这老滑头,恨不得当场捏死他! 就是这老鬼! 害了他母亲! 害了他! 毁了他们两代人的人生! 毁了那么多人的幸福和家庭! 他抬起中指在蔺魁的脊柱骨下端位置用力弹了一下。 弹的正是一个特殊穴位。 尖锐的疼痛混着酸麻的感觉,顺着那个穴位,渐渐蔓延全身,蔺魁枯瘦的身子顿时扭曲如被断尾的蛇。 那种感觉像万蚁噬骨,万针穿心,生不如死! 柯北和队友急忙追上去,生怕顾谨尧冲动之下,真把蔺魁弄死了。 顾谨尧看出来了,道:“放心,我有分寸,真想弄死他,我早就弄了。” 柯北抬手擦一把额角的冷汗。 将几人送上直升机关押起来。 一行人乘坐警车,前往蔺鸷的老窝。 那里还有些残兵余寇,要将他们全部抓获! 第752章 抄他老窝 蔺鸷的老窝,早就被赶到的刑警围了起来。 昏黄路灯下。 那帮残兵余寇手持各式利器,站在院子里,有穿当地服装的,有穿睡衣的,皆是一脸戒备。 差不多有二三十个人,年轻人居然多。 最小的才十二三岁。 想必是蔺鸷从各处收养的孤儿。 顾北弦环视一圈,道:“蔺鸷已经投降了,你们是从犯,即使被抓,判刑也很轻,短则关几个月,长则关几年,就放出来了。如果反抗,立马击毙!自己考虑,是坐牢划算,还是丢命划算。” 闻言,那二三十个人,面面相觑。 很快,他们纷纷放下武器。 再怎么被蔺鸷洗脑,也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命是最重要的。 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刑警们迅速上前,将手铐铐到他们的手腕上。 顾谨尧提醒柯北:“蔺鸷作恶多年,手下人应该不只这些,肯定还有一帮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分散在各处。把人带到直升机上快点审,别让他们听到动静跑了。” 柯北点点头,“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事关重大。 柯北亲自带人去审。 顾北弦、顾谨尧则和其他刑警等人,去搜查蔺鸷的老窝。 不搜不知道。 一搜气死人! 一进蔺鸷的房间,入眼便是名式各样的古董花瓶,以及玉器雕琢的装饰物。 是真的古董,不是仿的。 进了蔺鸷的卧室,顾北弦越发来气! 这个蔺鸷看外表极简朴,私下里却奢侈得令人咂舌! 床是汉白玉雕的,盖的被子是上好真丝绣金线,是真的金线! 睡觉的枕头是和田白玉做的玉枕,且是古董! 台灯也是玉雕的! 连放在床头柜上的鼻烟壶,都是清初的官窑古董! 一想到买这些古董玉器的钱,很大一部分是从顾家搜刮来的! 顾北弦俊脸阴沉下来,薄唇抿得紧紧的! 顾家几代人辛辛苦苦打拼上百年,赚了那么多钱,都没这么奢侈! 合着钱不是自己赚的,花着不心疼,这个蔺鸷就可劲儿地造! “嗡嗡嗡!”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扫一眼来电显示,看到“心肝宝贝肉疙瘩婳”八个字。 顾北弦心里的怒意瞬间消散。 他拿着手机,迈开长腿,走到窗前,按了接听,语气调柔道:“想我了?” 苏婳身上的肉一阵发麻,轻咳一声,“有正事找你,正经点。” “我已经很收敛了,什么事?” “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正在抄家,这次你立了大功。” 苏婳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像蔺魁、蔺鸷这种老狐狸,肯定会设密室。密室入口应该在卧室或者书房。卧室的话,床底可能性比较大,书房应该在画下面。机关密码,要么是顾凛生日,要么是蔺袅袅生日,要么两人生日合而为一,或者三人生日掺在一起,你们多试试。” “好。” 顾北弦安排刑侦队员和手下人去找。 卧室床底下,果然有密室! 密码反复试了几次,还真是顾凛和蔺袅袅生日合二为一! 密室里有干粮,有床铺,还有逃生通道。 出口在后山。 书房也有密室。 书房密室里放着练功打坐的坐具,以及各种古旧的书。 书是修补过的。 顾北弦翻开几页看了看,上面是古字,以及各式各样的画像,像武林秘籍。 除此之外,还有医术、易容术和暗器等等的书。 字体都很繁杂,难以辨认。 旁边的柜子里,放着药物、易容工具、法器、武器,以及各式各样的人皮面具、唐卡和一些骨制品等。 只是不知那骨制品是人骨还是兽骨。 从密室里出来。 顾北弦给苏婳打电话,赞道:“我太太是诸葛孔明转世吗?简直神机妙算,全被你猜中了!” 苏婳嫣然一笑,“我是修复古书画的,接触的是古人的书画和文化,蔺鸷接触的是古人的武术等。我是文,他是武,虽然道不同,但古人的智慧是相通的。可惜他一身所学,不走正道,用老祖宗的精华去害人。” “不怕人坏,就怕坏人有智慧。被这种穷凶极恶、智商又高的东西盯上,我们顾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好在有你,救我们家出水火。娶妻娶贤,娶了你,造福我们顾家好几代人。” 苏婳觉得顾北弦这张嘴,简直是蜜里浸过的。 这话都夸张得没谱了,但是听着让人心里极舒服。 有这样的老公,孕期想抑郁都难。 苏婳无声一笑,“那些古书秘籍什么的,到时向柯北争取一下,搞个扫描件给我。我想研究一下老祖宗的精华,好造福于人。” “你立了这么大一功,这点小小要求,柯北肯定会答应。” 挂断电话后。 顾北弦同刑侦队员等人,来到蔺魁的房间。 在暗室的保险柜里,找到几张银行卡。 有一张是瑞士银行的。 一想到这些钱,很大一分部是他们家给的,或者用他们家的钱,做本钱赚来的。 顾北弦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瞬间布满阴霾! 剩下的人抓捕,还需要时间。 抓到的这些人,要押送回国内。 抄到的财富,属于赃物,也得运回国,等入档后,再做处理。 主要人物抓到了,老窝也抄了,顾北弦留助理等人配合刑警,处理剩下的琐事。 他和顾谨尧乘坐私人飞机回国。 一路上,顾谨尧沉默不语。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案情很快就要水落石出,大仇得报,你开心点。” 顾谨尧浓睫微垂,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淡黄色灯光在他睫毛上落下浅浅阴影。 那点阴影,让人忍不住心疼他。 顾北弦静静注视着他英俊的侧脸,默了许久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不是蔺老鬼找人放火烧你,你和苏婳就不会分开?” 顾谨尧闻言,倏地抬眸,“没有如果,过去的事不要提了!我现在有云瑾。她怀着身孕,我不能有任何杂念,想都不能想。我不能对不起她,也不能对不起你。” 顾北弦极淡勾唇,“其实不只你这么想,连我都替你惋惜,可惜,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接下来,两人皆陷入沉默。 十几个小时后。 抵达京都。 下了飞机,有车来接。 顾北弦和顾谨尧上车。 回到日月湾。 顾北弦动作很轻地开门,进屋。 一道纤秀的身影冲过来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到他怀里。 顾北弦唇角扬起,摸摸苏婳毛茸茸的秀发,“知道每次我回家,最开心的是什么吗?” “什么?” “只要想到,我一进家门,你就迎上来,我就归心似箭。如果像这样冲过来抱我,我能开心好几天。但是你怀孕了,下次走慢点,别冲,毕竟这孩子来之不易。要是老顾看到,又该念叨你了,他现在更年期,比唐僧还唠叨。” 苏婳笑靥如花,“知道了,洗澡水放好了,你快去洗澡。” “好。” 顾北弦上楼,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 拉苏婳坐进怀里,俊脸贴着她柔嫩的脸颊,顾北弦道:“多亏了你,我们顾家大仇得报!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苏婳莞尔,半开玩笑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真要报答,就以身相许吧。” “本来就是你的人,容我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才好。”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顾北弦扫一眼来电显示,走到室外接通。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顾北弦眸色微冷。 应了一声,他挂断电话。 返回卧室。 顾北弦摸摸苏婳的头,笑,语气温柔,“你先休息,我有事出去一下,要很晚回来,不用等我了。” 第753章 真相大白 半个小时后。 顾北弦带保镖来到市人民医院,急诊病房。 推门进去。 鹿巍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手上插着针管,嘴上罩着氧气罩,身上连着各式各样的仪器。 细看。 鹿巍头发乱蓬蓬的,面色晦暗,眼圈青黑,脸颊的肉陷进去,颧骨突出,唇色发白,手背干瘪。 整个人比上次见时,明显瘦削了不少。 鹿宁站在病床前,微垂眼帘盯着鹿巍,神情说不出的担忧。 连顾北弦进来,她都没注意到。 顾北弦问秦野:“人严重吗?” 秦野点点头,“从发现就开始抢救,东汶国医术不发达,只能连夜送回京都医治。” 东汶国就是蔺鸷老窝所在的那个小国。 顾北弦道:“我们出去说。” 二人来到走廊。 秦野从裤兜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递给顾北弦。 顾北弦接过来,捏在指间,却不打算抽。 秦野点燃,深吸一口,“元旦前,鹿巍带人去找蔺鸷。春节前夕,他找到了蔺鸷所在的小国,还没来得及通知我们,就被发现了。蔺鸷赶到,把那几人打死了,把鹿巍打得受了重伤。怕他走漏消息,蔺鸷把他关起来。柯北和你的人,抓捕蔺鸷余党时,找到了他。鹿巍的伤,一直没得到很好的医治,五脏六腑受损严重,情况不太乐观。” 顾北弦眉心微微蹙起。 鹿巍可以伤,但不能因为顾家受伤。 这一伤,反倒像顾家欠了他似的。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他不会死。就他那德行,阎王爷都不想收他。” 秦野将烟掐灭,扔到旁边垃圾桶里,“他怎么样我不管,我只是不忍心看鹿宁难过。” “懂,你进去陪她吧。” 秦野转身进屋。 顾北弦神色凝重,拿起手机。 本来想等天亮,再将事情汇报给父亲的。 如今鹿巍又出事,不能再等了。 顾北弦拨通顾傲霆的电话。 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顾傲霆语气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再说,不知道我是有老婆的人吗?” 这爹,简直了! 没眼看! 顾北弦道:“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只听好消息。你马上就要接班了,坏消息请自己消化。” 顾北弦唇角微勾,“蔺魁、蔺鸷、顾凛全被抓了。余党抓了一半,另一半警方正在全力追捕。” 手机里一片静寂! 几秒钟后,传来顾傲霆不悦的声音,“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也跟着一起去!” “行动保密,您老一把岁数了,就别折腾了。万一吓出心脏病什么的,你的姝会怪罪我。” “年纪只是个数字,我身体结实着呢,胆也大,大如东北虎!” 顾北弦无声一笑,并不揭穿他,“蔺鸷的老窝被抄了,屋里搞得像个土皇帝似的,金银玉器古董等数不胜数。蔺魁在瑞士等好几个银行,存有大笔存款。那些赃物和赃款,等走完程序,应该能还给你。” “哈哈哈哈哈!” 顾傲霆一阵大笑。 笑了很长时间。 压抑多年的阴郁,终于释放出来了。 笑得他四体通泰,任督二脉仿佛都被打通了。 顾傲霆道:“等走完程序,把那笔钱全捐出去!捐给山区儿童!捐给六十岁以上的孤寡老人!捐给孤儿院!捐给灾区人们!捐给失业找不到工作的人!古董玉器也拍卖掉,全用来做慈善!捐了,也比给那帮狼心狗肺的东西强!” 顾北弦微挑眉梢,“不是小数目,您老舍得?” 顾傲霆大手一挥,“钱对我来说就是个数字!就当为我大孙女积德了!” “顾董大气!坏消息是鹿巍重伤,昏迷不醒,被蔺鸷所伤。” 手机里一下子没动静了。 足足三分钟后,顾傲霆才出声:“医疗费我们承担,赔偿费你看着给,那三千万也给了,安抚好鹿巍的家属。头疼,挂了。” 顾北弦返回病房。 鹿宁出去了。 只秦野一人,站在病床前守着。 顾北弦从包里取出支票本和笔,在上面唰唰写了几笔,递给秦野,“这是老顾的意思,能用钱解决的事,就别用别的。我们顾家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秦野瞅了眼支票。 一后面八个零。 觉得鹿巍配不上这个数,但一想到,这钱算是间接给鹿宁了,便不觉得多了。 他伸手接过支票,捏在指间,神色沉重。 顾北弦打量他几眼,“蔺老鬼和蔺鸷那个鸟人被抓了,顾凛也要继续回去踩缝纫机,余党端了大半。剩下的残兵余寇,抓住是早晚的事。大仇终于报了,你开心点。” 秦野却开心不起来。 直觉鹿宁要走。 一想到会分开,秦野心里像被撕裂了似的,只是想想,都痛得难以言说。 不敢想象,那一天真来到,他要怎么承受?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拔掉鹿巍的氧气管。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头,“有事告诉我,我永远在你身边。” 秦野压下情绪,“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照顾好苏婳和小逸风。” “好。” 四天后。 顾北弦接到柯北的电话,“蔺老鬼招了。” 这出乎顾北弦的意料! 原以为蔺魁会耍赖,要么像蔺鸷那样,一直死咬着不松口。 再装个病,装个疯,拖延时间,拖到死。 顾北弦问:“怎么让他松的口?” “刑侦队请了全国最出名的几十位权威心理学专家,对他们那帮手下,进行攻心。那帮手下本就是一群孤儿,心理都不健全。从小被蔺鸷收养,跟着他习武,吃苦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专家们使出浑身解数,对症下药唱红脸,我们刑侦队扮白脸。一红一白,用了三天时间将他们的心理防线逐一击破。为了减刑,那帮手下,嘴松的,就招供了。他们一招,蔺魁就慌了。我们又拿个大灯照着他,不让他睡觉。老头年纪太大,撑不住熬。我们再和心理学专家们一白一红,轮番对他攻心,折腾了四天,终于招了。” 顾北弦抬腕看表,“我把工作安排一下,马上过去找你,见面细说。” “把顾董也叫来吧,毕竟他是最大的受害者,很多事也要他配合调查。” “不用,由我全权代表。” 安排好公事。 顾北弦带保镖来到警局。 柯北把蔺魁的招供录像,调给他。 又给他倒了杯水。 审讯录像里。 蔺魁枯瘦的身子穿着犯人必备的黄马甲,双手铐着银色手铐。 眼红唇青,一张皱纹丛生的老脸,晦暗如鬼。 他一脸颓丧,耷拉着眼皮机械地说:“三十几年前,我送我的女儿袅袅,出国留学。名是留学,实则让她借机,去找一些年轻的富二代下手。我们祖辈都是做这种营生的,即使名下有正当生意,也是掩人耳目。为了不让人发现,我们会经常换姓氏,也不在一个城市定居太久。当时确定了好几个目标,但袅袅只看上了顾傲霆。确定行动后,我们全家人前往国外,配合她。一个宴会当晚,袅袅把顾傲霆灌醉,谁知灌得太醉了,她没得手,不过却骗过了顾傲霆……” 第754章 真相毕露 说到这里,蔺魁忽然抬起眼皮,诡异地笑了一下。 “别怪我们喜欢这门营生,实在是这些富二代们太好骗了,比富一代好骗得多,一骗一个准。尤其是那些自小学习好,一门心思都是将自家生意发扬光大,又被家人保护得太好的小少爷。这种对我们来说,就是棵摇钱树,是赚钱机器。能鸠占鹊巢,谁还愿意辛辛苦苦去筑巢?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感谢顾傲霆,我的好贤婿,让我们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哈哈哈哈!” 顾北弦看着他那副恬不知耻的嘴脸。 隔着电脑屏幕都想打他! 幸好没让父亲来。 如果来了,他能被气得吐血! 录像里。 蔺魁猖狂得,连刑警都看不下去了,呵斥道:“好好交待!” 蔺魁这才收敛情绪,继续说:“可惜,事发后,顾傲霆对袅袅不太感兴趣,只愿给钱补偿,却不想娶她。给的钱不少,但不足以满足我们的胃口,我们的目标是整个顾家!想让他娶袅袅进门,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孩子。经验告诉我们,能上位的女人,不一定多漂亮,但一定要有心机,要会生孩子。” 蔺魁顿一下,“我们又把顾傲霆灌醉,怕他不行,还给加了药,不知是剂量不够,还是他醉得太厉害,事又没成。袅袅急着怀孕,同样的招数又不能用太多,怀孕也不是一次就能中的,只能让别人代劳。反正孩子就是个工具,是谁的不重要。袅袅终于怀上孕后,我们开始逼婚。谁知因为彩礼问题,婚事又拖延了。不过孩子已经怀了,砝码在我们手上,顾家又是要面子的人,我们不急。万万没想到,袅袅,我的女儿,会在生孩子时,难产而死……” 蔺魁说不下去了。 抬手捂脸,老泪纵横。 只是不知这眼泪,有几分是心疼女儿。 又有几分是懊悔计划失败。 痛失一块大肥肉。 擦擦眼角。 蔺魁缓了下情绪,“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我给取名叫顾凛。顾是顾傲霆的顾,凛是我们蔺家的‘蔺’,希望顾傲霆能时刻牢记袅袅,不要忘记我们蔺家。我给他规定,五年内不得结婚,结了婚五年后才能生孩子。这样一来,就是十年。十年,即使顾傲霆再婚生子,岁数也拉开了,到时继承家业的必然是阿凛。谁知袅袅刚死一年多,顾傲霆就另娶了,次年就生了个儿子。袅袅尸骨未寒,阿凛年纪尚幼,他怎么能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 歪人不觉得自己歪。 在正常人眼里,这三观,简直离谱到家了! 他居然还好意思嫌顾傲霆“背信弃义”! 蔺魁深吸一口气,“我们的宏图大业,怎么能被一个小小的孩子挡住去路?于是我派人偷走那孩子,交待手下人弄死,扔到深山里埋了。谁知那手下心软了,没弄死,只是扔到深山上。我后悔啊,当年没亲自动手。” 顾北弦眼眸微眯。 手指用力捏着杯子,差点把杯子捏碎。 这种祸害,判他死刑都不够! 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恨! 柯北见他这副模样,生怕他闯进去,把蔺魁捏死。 他安抚顾北弦,“蔺魁必判死刑,等枪决时,我帮你们申请去现场观摩。” 顾北弦抿紧薄唇没出声。 心里却明白了,为什么柯北等审完,才通知他? 要是让他来现场。 审不到一半,他就把蔺魁打死了。 蔺魁嘴角抽了抽,“第一个孩子丢了,我以为秦姝会和顾傲霆离婚,或者短时间内不会要孩子。谁知隔了一年,她又怀孕了,你说可气不?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想让她晚几年再要孩子,和阿凛拉开年龄差而已。好在当时秦姝的父亲查出患病,需要换肾。秦姝要打掉孩子,给自己父亲换肾,顾傲霆不同意,两人关系闹僵。我一直等着他们离婚,可左等右等,他们就是不离。于是我派人从顾傲霆的助理下手,记得没错的话,那小子,应该是叫赫啸白。我派人给他钱,他不要。只能将他家人绑了,逼他就犯。其实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做绝,都是被他们逼的!” 顾北弦坐不住了,倏地站起来。 柯北急忙按住他的肩膀,“顾总,消消气。他早晚是死,没必要因为他脏了您的手。” 顾北弦强压下怒意。 坐下。 录像里。 蔺魁还在交待,“顾傲霆出差去县城分公司,晚上住在当地最好的酒店。应酬时,他心情不好,借酒消愁。机会来了,我们买通那家酒店的经理,派了一个长得有几分像秦姝的女服务员,去顾傲霆房间招呼。果然,顾傲霆醉酒看花眼,误以为是秦姝,要同她行夫妻之实。那服务员死活不从,顾傲霆就收手了。箭在弦上,我们怎么能甘心放弃?就用赫啸白的父亲要求赫啸白,逼他就范。那小子不负所望,事成后,我们给他钱,送他出国。你看,我们并不是坏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杀念。此事之后,秦姝和顾傲霆的关系僵到极点。那个女服务员也挺聪明,偷偷怀孕生子,逼顾傲霆娶她。和秦姝相比,我们更希望那服务员上位。一个微不足道的服务员,掀不起多大的浪花,她生的孩子,对我们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顾北弦直接将这段录像截了,发给顾谨尧。 他不方便对蔺魁下手。 顾谨尧方便。 异能队有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法子。 只是判死刑,不足以解他们心中之恨! 发完,顾北弦抬眸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后。 蔺魁板着一张阴如老鬼的脸,阴恻恻道:“可能是女服务员段位不够,顾傲霆死活不肯娶她。这让我们更加慌张了,这说明顾傲霆很在意秦姝。那么在意她,自然在意她的儿子,以后肯定要将家业送给她生的儿子。那我的阿凛怎么办?我的袅袅白死了吗?我们谋划了这么久,不能就这么落空!于是在秦姝去乡下打听服务员生的那儿子时,我派人放火烧死他,想嫁祸给秦姝,逼他们离婚……” 话音刚落。 门被推开,冲进来一道英挺的身影! 第755章 死去活来 顾北弦回眸。 看到来人是顾谨尧。 说曹操,曹操到! 顾北弦倏地起身,将顾谨尧拉到电脑前,“好好看看,所有坏事,全是蔺老鬼干的!这老鬼头祖辈都是坏种!有团队有组织,有祖传几百年的‘杀猪盘’经验!他领着一大帮人,算计我们顾家,算计你!视人命为草芥!无论老少,说坑就坑,说杀就杀!诈骗、绑架、偷窃、杀人、放火、强暴!无恶不作!看得我七孔生烟,七窍冒火!恨不得亲手将那老鬼千刀万剐!碎尸万断!” 顾谨尧将录像倒回去,逐一细看。 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骨泛白,青筋尽显。 眼神越来越冷,冷如千年幽潭。 忍无可忍之际,一拳就要捶到电脑屏幕上! 顾北弦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别毁坏公物。这只是审讯录像,砸了,并不解恨。” 顾谨尧强压下怒意,看向柯北,“我们这家人,从老到小,从男到女,出生入死,帮你们接连破了好几桩案,抓敌无数人。如今想提个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 柯北早有预料,“请说。” 顾谨尧拳头握得得啪啪作响,“蔺老鬼恶贯满盈,只是吃颗枪子儿,太便宜他了,我想帮他松松筋骨。” 柯北略一思索,“可以,只要别出人命,别有明显外伤,随便。” “谢了,我有分寸。” 顾谨尧转身就走。 顾北弦从桌上拿起一顶帽子,戴到他头上,又找了个口罩递给他,“外面人多眼杂,别落人口实,遮一下脸。” 顾谨尧接过来,“放心,弄不死他。” 很快,蔺魁被带进一间隔音效果很好的房间。 顾谨尧随后走进去。 顾北弦也要进去。 顾谨尧抬手挡了一下,“你有洁癖,别看为妙,怕你吃不下饭。” 顾北弦想象了下那画面,“也好,我等你出来。” 顾谨尧点点头,将门关上。 确认所有监控都关了后,他摘掉口罩和帽子。 蔺魁本来双手戴着手铐,垂眉臊眼地坐在椅子上。 一看到来人是顾谨尧,顿时像受了惊的黄鼠狼一样! 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噌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就朝外逃。 可惜,双腿受损,他走不了路。 只能连滚带爬,狼狈得像只前腿特短的狈。 还没爬出去几步,就被顾谨尧像拎小鸡一样拎回来! 他手劲儿太大,捏得蔺魁手臂都要断了。 顾谨尧直接将他扔到座椅上。 咚的一声,蔺魁尾椎骨都要碎了! 他疼得呲牙咧嘴,瑟瑟发抖。 眼球转了几下,蔺魁噗通一下跪到地上,举起铐着手铐的手,不停作揖,哀求道:“我一把年纪了,随时都会死,就别再折腾我了。万一把我折腾死,还要连累你。你一个大好青年,别为了我这种老朽,脏了手。” 顾谨尧冷笑,“你也怕死啊?你害人时,怎么没想到别人也不想死?你的命是命,被你害的那些人,命就不是命?” 蔺魁脸色唰地一变,连连摆手,“我招的那些,全是假的,是被逼供,是他们逼我说的。我被他们下了降头,胡言乱语,你不要相信。我这么一个老好人,杀只鸡都不敢,怎么可能去害人?” 顾谨尧笑容更冷。 倘若他痛痛快快地承认,他还能给他来个痛快点的。 可他又狡辩!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顾谨尧拿起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你进来。” 两分钟后。 助理推门走进来。 顾谨尧头也不回道:“裤子脱了。” 助理一愣,盯着顾谨尧的背影,想歪了,连忙拿手捂住裤腰带,“少董,我爱好女,对男的实在没兴趣,您不能潜规则我。” 挺搞笑的。 可顾谨尧却笑不出来,微抬下颔指着蔺魁,“是这老头。” 扫一眼跪在地上,人不人鬼不鬼的蔺魁,助理更慌了,恨不得将腰带打个死扣,拿电焊焊上,一脸嫌弃地说:“这老头长得太埋汰了,像个索命的鬼一样!您还是杀了我吧,我实在下不去手。” 顾谨尧没什么情绪道:“脱了裤子,撒尿,不用我教吧?” 闻言,助理长长地松了口气。 本来在这种场合撒尿是一件难堪的事,可因为这一惊一吓,倒也没什么了。 助理将窗帘拉严,把灯关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少董,您走远点可以吗?我要开始了。” 顾谨尧嗯一声,抬脚走远点。 黑暗里。 传来腰带窸窣声,紧接着是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助理提好裤子,低声请求道:“少董,今天的事您可别往外说,我还没结婚呢。要是传出去,我连老婆都娶不到了,自懂事起,这种事我没干过。当然,跟您去出差,在野外找不到厕所另说。” 顾谨尧道:“放心,从这个月起,薪水加倍。” 年轻的助理顿时喜形于色,“谢谢少董!” 他把灯打开。 顾谨尧捏着蔺魁的脖子,将他摁到那滩尿上,“舔干净!一滴都不许剩!” 蔺魁脸上瞬间沾满了尿。 湿漉漉的,鼻间满是尿骚味。 恶心得他想吐! 难受倒在其次。 更难忍的,是那种被羞辱的感觉! 除了被下降头那段狼狈时间,他一直过的是养尊处优,悠然自得的生活。 被佣人被属下侍候得像个老太爷。 哪里受过这等屈辱? 蔺魁一张老脸皱得像个苦瓜,颤颤巍巍地乞求道:“给个痛快的吧,一拳打死我得了。你家中也有老人,应该知道‘尊老爱幼’这个词吧,何必这么羞辱我?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顾谨尧就笑啊,“你连人都算不上,畜生不如的人,也配和我提‘尊老爱幼’?不舔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声音不大,且唇角含笑。 人长得英俊,笑起来自然好看。 可蔺魁却毛骨悚然! 他哑着嗓子磕磕巴巴地问:“你,你要,要干嘛?” 话音刚落,只见顾谨尧手起掌落! 动手快如闪电! 也没看到他是怎么出的手,只听到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蔺魁身上所有关节,能卸的,全都被卸了! 剧痛排山倒海般地传来! 撕心裂肺,痛如万箭钻心! 蔺魁疼得瘫在地上,溃败成一滩泥。 一滩没有形状,歪七扭八的泥。 偏偏想晕还晕不过去。 那痛感那么清晰,覆在四肢百骸里,在全身每一个关节里,在心上,在脑子里,像有人拿把锋利的小刀,一块块地割他的肉,刮他的骨头,挑他的筋…… 疼得他冷汗直冒,浑身颤抖,不停抽搐! 那已经不是痛了! 是恸! 上刀山,下火海,被活活扔进油锅里炸,也不过如此! 蔺魁像抽风似的在地上扭着滚着翻着爬着,毫无人样! 想向顾谨尧求饶,但因为下巴被卸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口水混着眼泪鼻涕和尿液,狼狈不堪! 顾谨尧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冷眼看着。 只是这样,还不解恨。 想到自己小小年纪,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被不懂事的半大小子辱骂欺负,被神经质的母亲当成出气筒! 被烈火焚烧,差点死去,全身被烧得皮开肉绽,一次次植皮,一次次进舱,一次次疼得生不如死! 他就恨得牙根痒痒! 恨不得将他扔进狼窝蛇窝马蜂窝,让他被狼牙撕咬,被毒蛇缠身,被马蜂蛰死! 毕竟年迈体弱。 经不住折腾。 蔺魁疼得久了,最后眼白一翻,晕死过去! 顾谨尧弯下腰,将他提起来,扔到椅子上。 “咔咔”十几声钝响。 将他关节接上了。 那疼痛是刚才的双倍! 蔺魁瞬间被疼醒了! 一具老朽的身体像散了架似的,直往下缩,恨不得缩进地狱里! 在地狱里,也比这样活受罪强! 顾谨尧面无表情,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在他第二腰椎棘突下,志室穴和京门穴之间,不轻不重地点了两下。 那是笑穴。 刚才还疼得呲牙咧嘴,恨不得一死了之的蔺魁,忽然大笑起来。 笑声诡异,响彻整个房间! “哈哈哈哈哈哈!” 他想停都停不下来,笑得浑身肌肉抽搐,脸颊僵硬,心慌意乱,眼冒金星! 明明心里比黄连还苦,却不受控制地笑。 这滋味太难受了! 死去活来! 像有上亿只毒蚂蚁在他身上爬,往他肉里刺,往他血管里钻! 顾谨尧最后看了蔺魁一眼,是很轻蔑的一眼。 他转身走出门去。 一直站在门外的柯北,急忙问:“人没弄死吧?” 顾谨尧很淡地笑了一下,“没死,他开心得大笑,笑尿了。” 柯北隔着门缝往里瞅了一眼,有些担忧,“他会不会笑死?过些日子还得上法庭,给留口气。” 顾谨尧道:“不会,只会生不如死。” 第756章 顿时巨变 顾谨尧看向柯北,“蔺鸷呢?” 柯北回:“我们高局正亲自审问他,还有一帮心理学老专家配合审讯。” “招了吗?” 柯北皱眉,“没,什么法子都用了,死活不肯招。他应该是服了什么药,连苏婳的痒痒粉都不管用了。从警这么多年,我从未遇到过骨头如此硬的人。他一日不招供,就没法判他的刑。” 顾谨尧把手指攥得啪啪作响,“在哪个房间?我去会会他。” 只是收拾蔺魁,不足以解恨! 恨意在胸中四处翻涌! 他杀红了眼! 柯北身处要职,顾虑得多,面露为难之色。 顾北弦察觉到了,劝顾谨尧:“别碰蔺鸷那老怪物了。他习武五十多年,你比他年轻三十岁,少几十年的功力。审清楚后,检查院会去取证,接下来等法院宣判,判完会枪毙。” 顾谨尧扯一下唇角,“我查过,假死药会让人功力大减。蔺鸷功力应该还未完全恢复,至多恢复两三成,否则他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顾北弦拍拍他肩膀,“没必要,马上就要做父亲了,云瑾又孕期抑郁。她那么在意你,你要是受伤,会刺激到她。” “先去会会再说。” 顾谨尧抬脚就走。 顾北弦和柯北忙跟上去。 柯北将他们带进了审讯室隔壁的房间。 这里有监控。 能清晰地看到审讯情况。 几人静默地观摩了一会儿。 从监控里,可以看出高局很有审讯技巧,心理学专家也很有水平。 可惜,对方是蔺鸷。 无论这些人本事多强,多有技巧,他就是闭紧唇不出声。 像哑巴了似的。 顾谨尧道:“这种人就是欠收拾,我进去收拾他一顿!” 说着就要起身。 顾北弦按住他的肩头,“别硬碰硬。这种从小习武的人,对痛感都很迟钝,卸关节什么的,对他不管用,得智取。” 顾谨尧抬手按了按额角。 他现在无法保持冷静,被蔺魁气得脑子充血! 只想快意恩仇!” 顾北弦道:“蔺鸷最在意的是顾凛,我们从顾凛身上着手。” 顾谨尧偏头看他一眼,“对,从顾凛身上下手比较好。” 顾北弦微微扬唇,“试试看吧。” 柯北去安排。 等高局审完,所有人退出。 柯北带顾北弦和顾谨尧走进去。 蔺鸷戴着手铐和脚镣,被关在精钢打造的囚笼里。 小孩手臂般粗的锁链,将他五花大绑在囚笼中间的柱子上。 看到顾北弦和顾谨尧,一直死气沉沉的蔺鸷,眼里带了点活意。 他冷冷打量二人几眼,连连冷笑,“没想到我蔺鸷一生勇猛无敌,无懈可击,没输给警方,没输给顾傲霆,却败给了你们几个毛头小伙和一个黄毛丫头!” 顾北弦眼底闪过一抹讥诮,“所谓的无懈可击,不过是打了个年龄差和人数差罢了。你们蔺家几辈人的坏水,和一帮人,去对付我父亲一个。且你们算计我们的时候,我们几个要么还在襁褓,要么年纪尚幼。但凡人数对等,年龄相当,你们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如今我们长大成人,稍一反击,你们就落网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蔺鸷仰天苦笑。 后悔不该把所有宝,全押到顾凛身上。 更后悔不该让顾凛认顾傲霆作父! 狼崽子认了羊做父,身上的狼味就淡了。 顾北弦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顾凛是你亲儿子。” 蔺鸷瞳孔猛地一缩,“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了,除了亲生父亲,没人会下血本,甚至冒死来救他。小顾胤和我父亲做过dna鉴定,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别说什么小顾胤不是顾凛的儿子,他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替别人养儿子。” 蔺鸷脸阴沉着,“你想做什么?” 顾北弦极轻勾唇,“如果你肯招供,顾凛会减刑。他是杀人未遂,判不了死刑,服完刑出去,还能娶妻生子,为你传宗接代,将你们的宏图大业发扬光大。” 他语气里不乏嘲讽的意味。 蔺鸷却动了心思。 沉默许久。 蔺鸷抬起眼皮,“所有事都是我做的,放过阿凛。” 柯北见状,急忙将纸笔和印泥递进囚笼里,“交待得清楚一些,要么写下来,要么对着前面镜头说,交待完在这里签字画押。” 蔺鸷唇角抽了抽,“可以,但你们要答应我,放人。” 柯北迟疑,“放是不可能的……” 顾北弦手握成拳递到唇边,轻咳一声。 提醒他,兵不厌诈。 柯北意会,“如果你交待得足够清楚,我们可以考虑。” 蔺鸷死死盯着柯北的眼睛,命令的语气说:“放了阿凛,免我义父的死罪。拿你家人和项上人头担保,否则我死也不会交待。我只要一日不认罪,你们就一日拿我没办法。法律约束不了我们,却能约束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人。” 这副欠揍的模样,恨得顾谨尧想上去将他痛打一顿。 柯北举手发誓,“我,柯北,拿我项上人头做担保……” 蔺鸷打断他的话,“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柯北拿笔刚要写。 顾北弦手伸过去,“我来吧。” 蔺鸷讥笑,“就让他立,他是刑侦队队长,你是编外人员,不如他的话有分量。” 顾北弦冷笑。 都死到临头了,还挑三拣四! 柯北唰唰写下来,并签了字,摁了手印。 柯北拿着那张字据道:“眼下人越抓越多,你的手下一个个缉拿归案。他们嘴没你那么紧,审个几天就交待了。如果你撒谎,此字据作废。年轻一代,江湖道义的概念很浅,誓死效忠主人那一套理念,早就过时了。” 蔺鸷心知肚明。 一直以来,那些手下都是忌惮他的武力,才对他效忠。 如今他入狱,如笼中困兽,再指望他们效忠,不可能。 反正早晚都是死,不如替顾凛和义父争取一下。 让放了他们不可能,但能减刑的,就减刑吧。 蔺鸷接过字据,左看右看,将那张字捏在掌心。 盯着前面镜头,蔺鸷道:“当年偷窃秦野的,是我派出去的人。绑架赫啸白父亲的,是我。二十几年前,绑架顾北弦的,是我的人。十一年前,他的车祸也是我找人撞的。苏婳养母在加州溺水,死了两个人,是我派人做的。其他的,记不清了。有问题,你们再来问我。请遵守你们的诺言,否则我化成厉鬼,也不放过你们!” 他交待的时候,柯北拿笔迅速做记录。 记录完毕,柯北将那份笔录,递给蔺鸷。 蔺鸷签字画押。 事毕。 顾北弦对柯北道:“出去记得把监控关了,我有几句话想对蔺鸷说。” 柯北秒懂,“可以。还是那句话,不要弄出人命,你们也不要受伤,否则我没法向顾董和苏婳交待。” 这是个有温情有责任,有大义的刑警。 顾北弦冲他微微一笑,“放心。” 柯北拿着蔺鸷的供认书走出去。 顾谨尧起身就朝囚笼走去。 顾北弦伸手拦住他,“这次我来吧。” 顾谨尧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貌似除了生意做得好,口才好,就只有枪法好。枪法再好,也会留痕迹,还是我来吧。” 顾北弦极淡一笑,“不,我还有个好太太。” 说罢他从西裤兜里掏出一只棕色小瓶,“这是我太太根据蔺鸷密室里的秘籍和材料,研制出来的成品,让我防身用的,试试效果。” 他将瓶盖打开,里面飞出一只很怪异的虫。 那只虫扑腾着一对小翅膀,朝蔺鸷飞过去。 待看清那虫,蔺鸷面色顿时巨变! 第757章 玩火自焚 这是一只毒虫! 是蔺鸷早年间培育出来的。 根据失传已久的古代毒谱,把无数只蝎子、蜈蚣、蟾蜍、蛇、毒蜘蛛和隐翅虫等,放进一个特殊的大陶罐里,念过一通咒语后,让它们互相厮杀。 等九九八十一天后,打开罐子,得到的就是这只变异的毒虫。 会飞,有毒,喜欢往人身体里钻,既具有隐翅虫的特性,又具有蝎子、蜘蛛、蛇等的毒性。 蝎子毒蛇等的毒性自然不容小觑,隐翅虫更被称为“飞行的硫酸”。 被这种变异的毒虫咬上一口,那真是生不如死! 哪怕身体被它爬过,也会出现红肿、灼痛的感觉,轻则痛痒,重则皮肤溃烂、高烧不退。 当年陆玑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争家产时,蔺鸷放出了这只虫。 毒虫咬了陆玑他哥的司机。 司机神智失控,车子撞上路边栏杆,瞬间爆炸起火! 司机当场死亡! 陆玑他哥一家三口,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 夫妇二人年仅三十出头,他们的孩子才几岁。 因为事发地段偏僻,等有人发现,打电话报警时,四具尸体已经被焚烧得面目全非。 司机被咬的位置,更是被烧成灰。 经化验,警方查出司机中毒,但查不出中的是什么毒。 且当年道路监控不够清晰,又没有目击证人。 最大嫌疑人陆玑,有不在场证明。 这个案子查了很久,最终以交通意外结案。 只是这只虫早就死了,尸体存放于他在东汶国的密室里,怎么又复活了? 蔺鸷紧抿双唇,急忙抬起手,捂住鼻孔,又去捂耳朵。 可惜,他只有一双手,且铐着手铐,捂了鼻子,捂不住耳朵,捂了耳朵,又顾不上鼻子。 虫子瞅准空,嗖的一下飞进他的耳朵里! 蔺鸷身体登时不动了! 那种堪比硫酸的腐蚀性,刹那间将他耳朵腐蚀得红肿,化水! 蔺鸷习武多年,很能忍痛,可这疼痛太尖锐了! 蚀骨钻心! 一向冷静自持的蔺鸷,疼得叫出声! 手指用力抠着耳朵,想把那只虫抠出来。 可惜,没用。 那只虫子继续往里钻,所到之处,疼痛尖锐得像把刀子割他的肉。 不,比刀子割肉疼上亿倍! 蔺鸷把自己耳朵都扯烂了,把耳眼抠得鲜血淋漓! 那只毒虫顺着他的耳朵钻进他脖颈里,钻进他的五脏六腑里! 他早年间用药水浸浴,身体能解百毒,却解不了被毒虫腐蚀灼烧的痛楚! 火辣辣、揪心的疼痛,让他疼得死去活来! 生不如死! 他面目痛苦,狰狞扭曲,忍不住大喊大叫! 发狂抽疯! “砰!” 柯北推门闯进来,先瞅一眼顾北弦和顾谨尧。 见他俩安然无恙,长长地松一口气。 “我以为是你俩受伤了,没事吧?” 二人微微摇头,“没事。” 柯北这才看向蔺鸷,一看顿时怔住! 见他疯了一样地扭动头颅和身体,耳朵扯掉半边,手指伸进耳孔里,将耳朵戳得鲜血四溅! 身上绑的铁链和铁柱发出咣咣咣的声音! 柯北面色大变,看向顾北弦,“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顾北弦轻描淡写道:“前些天搜蔺鸷老窝时,不是搜出来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吗?里面有一只怪异的虫,那只虫看着像死了,实则休眠了。形状太特别,苏婳好奇,让我拿来问问蔺鸷。结果这只虫认主,瓶子一打开,我还没来得及问,虫子就飞去找他了。然后,就这样了。这可不怪我,虫是他自己养的,也是虫自己飞过去找他的。我只是打开了瓶盖,其他什么都没做,阿尧可以作证。” 顾谨尧道:“对,我亲眼所见,弦哥所说如实。” 柯北快要哭了,暗叫一声,祖宗哎! 你们可真有能耐! 瞅一眼快成血人疯人的蔺鸷。 柯北面露难色。 把顾北弦拉到门外。 他问:“你跟我说句实话,蔺鸷会不会死?虽然他招供了,但是没招具体过程。等抓到案件牵扯的所有疑犯,一一审问,对上口供,检查院那边还要取证,走完所有繁杂手续后,才能提交法院审理、判刑。虽然我也想快意恩仇,可是没办法,法制社会就得遵规守法。” 顾北弦淡淡道:“换了普通人,会死。但蔺鸷死不了,就是活受罪,不过也是他自作自受。” 柯北爬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处,“只要不死就成。对了,这只虫怎么取出来?” 顾北弦轻扯唇角,“蔺鸷自己养的虫,他应该知道,你们不用操心。” 柯北头疼,“那虫会不会爬出来,伤害我们?” “不会。” 因为苏婳根据蔺鸷遗留的毒谱,对毒虫做了一些手脚。 常人可能觉得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如此。 毕竟那虫和蛊差不多。 忽然想起什么,顾北弦道:“苏婳让我转告你,她往解药里放追踪器,没提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露馅。做戏必须逼真,蔺鸷和顾凛才能上钩。那帮人太狡猾,只能杀他个出其不意,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隐形追踪器是我岳父旗下分公司,新研制出来的产品,对接警用。” 柯北感激道:“这件长达三十几年的连环大案能破,你们顾家人和苏婳功不可没。回头我向上级申请,给苏婳挂个职,不用坐班,只是挂名的那种,每个月发津贴,给工作证。我知道你们不在意钱,但有个证,出门办事方便。” 顾北弦点点头。 津贴不津贴的无所谓,主要是那个证,关键时刻能顶上用。 得知蔺鸷招了。 他们高局和柯北,亲自将几人送至大门口。 尤其是柯北,再三道谢。 辞别后。 顾北弦抬脚要上车。 顾谨尧突然喊住他,“案子马上就要结了,以后让苏婳少接触这些东西,毕竟孕期,养胎重要。” 怕他多想,顾谨尧又补一句,“你别多心,我现在把她当亲妹妹。” 顾北弦淡笑,“没多心,我拿你当亲弟弟。你的好意,我会转告苏婳。” 二人各自上车。 等回到市区时,天色已晚。 想到此事最大的受害者,顾傲霆。 顾北弦忽然特别心疼他。 想去看看他。 补品他不缺,山珍海味他也吃腻了,给他买束花,又不合适。 顾北弦偏头看向车窗外,见路边有卖烤羊肉串、烤牛蛙、煮花生和麻辣蜗牛的。 让司机去买了两人份的,又搞了一箱青岛啤酒。 来到顾府大门外。 顾北弦拨通顾傲霆的电话,“出来,请你吃点好吃的。” “什么?” “出来就知道了,我在你家大门外。” “你小子,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进来?” “怕你家姝说我诱你犯罪。” “啧,出去了。” 十分钟后,顾傲霆衣冠楚楚地走了出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司机打开后备箱,将包装袋撑开。 撒着孜然的肉串和牛蛙,散发着野性而诱人的香味。 顾傲霆瞅一眼,连连摇头,“我不吃,羊肉太肥,吃了容易三高。肉是烟熏火燎出来的,不卫生。吃烤串也容易衰老,我得养生。比你妈大八岁呢,再不注意,怕你妈嫌我老。” 顾北弦拿起一串烤肉串,往他嘴里塞,“吃吧,偶尔放纵一下没事。苏婳以前会吃,我跟着尝过,路边摊做出来的味道,是五星级酒店做不出来的。” 从小锦衣玉食的顾傲霆,很少吃这么接地气的东西。 尝了一口,还挺香。 这种沾着烟火气,加了重料的食物,虽然不健康,却很能刺激人的味蕾。 他捏着签子,站在后备箱前,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顾北弦漆黑双眸静静注视着他。 觉得他真可怜。 因为家世好,年轻时出手又大方,被蔺家人盯上。 一折磨就是三十几年。 换了旁人,早就得心理疾病了。 看他人前风光,背后不知得有多辛酸。 第758章 终于死刑 顾傲霆吃完一根抬起头。 正好对上顾北弦怜悯的眼神。 顾傲霆不悦,“你小子,这是什么表情?请我吃个串,还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我,我是吃不起你这根串吗?” 顾北弦勾起唇角,“您老看花眼了,我是羡慕您。” 顾傲霆自嘲地笑了笑,“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娶了我妈那么高雅漂亮、富有才气的妻子,有我和我哥、阿尧如此英俊睿智又省心的儿子,有苏婳那种美丽全能的儿媳妇,有南音那个调皮捣蛋的女儿,有小逸风那么可爱帅气的孙子,马上又有小孙女,和一对双胞胎孙子孙女。” 顾傲霆放下手里的串,叹口气,“是我连累了你妈,连累了你和阿野、阿尧,连累了苏婳、云瑾、鹿宁。说实在的,连赫啸白、柳忘和鹿巍,都是被我连累的。” 顾北弦拍拍他的手臂,“别愧疚了,你也是受害者,最大恶人是蔺老鬼他们。这帮人马上就要下地狱了,善恶终有报。” 父子俩走到旁边的长椅下坐下,边吃边聊。 倾心长谈。 夜色里。 远处,一辆黑色越野车隐在路边树后。 车里坐着顾谨尧。 副驾驶上,放着他给顾傲霆买的补品和茅台。 这次是专程买给他的,适合中老年男人吃的。 远远望着顾北弦和顾傲霆父子俩有说有笑,顾谨尧暗暗羡慕。 童年的缺憾,是成年后怎么弥补,都弥补不了的。 陪顾傲霆吃好喝足,顾北弦回到家。 一入客厅。 看到苏婳穿一身白色练功服,正站在落地窗前的软毯上,练功。 那姿势,一会儿像仙鹤仰颈长鸣,一会儿又像大鹏展翅。 小逸风穿着小号的练功服,跟在后面有样学样。 一大一小。 大的姿势优美,小的动作萌帅。 顾北弦静静看了一会儿,“你俩在干什么?” 苏婳这才回眸,“我们在练功,蔺鸷秘籍上的,我破译了那些古字。” “你别随便练,万一走火入魔怎么办?” 苏婳莞尔,“普通人哪那么容易走火入魔?蔺鸷的秘籍,很多是名门正派的武功,只要别剑走偏锋,别急功近利,不会有事,就当强身健体了,比练瑜伽有效果。放心吧,我有数。” 顾北弦无奈一笑,“你呀,都快成神仙了。” 三个月后。 蔺魁和蔺鸷被判处死刑。 因其罪行极其严重,罪大恶极,根据《刑法诉讼法》第二百六十二条规定,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后,立即执行死刑。 名下财产,部分充公,部分还给顾傲霆。 顾傲霆说到做到,派人成立专门的慈善基金会,将钱捐给所需之人,财物则进行拍卖,拍卖的钱,也全捐了。 蔺魁和蔺鸷的手下,凡是沾了人命的,皆被判了死刑。 顾凛和其他人,根据实际犯罪情况,依法判刑。 长达三十几年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 执行死刑当天。 顾傲霆和顾北弦、顾谨尧,来到刑场。 刑场在郊外一处偏僻封闭的场所,周围戒备森严,四周围着高压电网,防止有人来劫。 这天天气阴沉,黑云压顶。 阵阵野风卷起地上的灰尘和落叶,呼呼声宛若鬼叫。 蔺魁双腿有疾,站不起来,是跪在地上的。 两条老腿抖如筛糠,面色青灰。 瘦得颧骨突出,两眼凹陷,眼圈青黑。 再也没了以前慈眉善目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只地狱里的老鬼。 蔺鸷正好相反。 瘦削的身子站得笔直,面无表情。 那只虫还在他体内,将他折磨得耳朵没了一只,体内五脏六腑都被腐蚀得红肿,化脓流水,疼痛难忍,一心只想求死。 执行死刑,开枪的是驻地武警。 随着行刑官发动指令,两名武警将黑洞洞的枪口,分别对准蔺魁和蔺鸷的后脑勺,扣动扳机! 蔺魁早就吓得大小便失禁。 蔺鸷脸上却露出轻松的表情。 “砰!砰!” 两声枪响! 蔺魁和蔺鸷的脑袋登时中弹,倒地,四肢僵硬! 那场面太血腥! 顾北弦急忙伸手去捂顾傲霆的眼睛。 却捂到了顾谨尧的手。 因为顾谨尧更早一步,捂住了顾傲霆的眼睛。 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一点通。 被兄弟俩捂着眼睛的顾傲霆,心里酸溜溜的,又觉得幸福。 杀猪盘害惨了他,却让他得了阿尧这个懂事的儿子。 也算是唯一的一点心理安慰吧。 枪决结束后。 三人上车。 顾北弦和顾谨尧将顾傲霆夹在中间,一人握着他一只手,安抚他。 顾北弦手里还拿着纸巾,用来给顾傲霆擦眼泪的。 谁知顾傲霆硬是一滴泪都没流。 这出乎顾北弦的意料。 顾北弦偏头打量他几眼,“您老要是想哭,就哭吧。被折磨了三十几年,您就是学孟姜女,把长城哭倒,都没人会说您。” 顾傲霆瞪他一眼,“你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顾傲霆堂堂正正一九尺男儿,流血不流泪,你什么时候见我哭过?” 顾北弦看破不说破。 两人将顾傲霆送回家。 顾北弦把秦姝拉到茶室里,低声交待道:“哄着你老公,让哭出来,别憋在心里。很多受害者,被迫害后,一直强撑着,撑到坏人死了,心里的防线绷不住了,神经变得异常。越是表面看起来强势的人,心理其实越脆弱。” 秦姝瞥他一眼,“我比你心细,昨晚就让他哭出来了。” 顾北弦觉得她这话,不能细推敲。 一推敲,容易想歪。 顾北弦点点头,“有事给我打电话,男人更懂男人。” 秦姝往外推他,“快走吧,别打扰我们老夫老妻。” 顾北弦和顾谨尧告辞。 秦姝出来送他们。 临别时,秦姝抱了抱顾谨尧,“有空常来家里坐坐,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我却拿你当亲生的。总感觉,上辈子我们就是母子。这辈子,你借着你妈的肚子生出来,来找我,续我们上辈子的母子情。” 顾谨尧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那么坚硬的一个人,总是被秦姝三言两语就打动。 可能来自生母的关爱太少了,偶尔从秦姝这里得到一丝母爱,就像甘霖落进龟裂的田地里,发出嘶的一声响。 秦姝抱完顾谨尧,松开。 顾北弦微挑浓眉,“您老是不是也该抱抱我?” 秦姝白了他一眼,嫌弃道:“一边去!” 顾北弦淡笑。 他和顾谨尧各自上车,离开。 回到日月湾。 车子经过秦野的别墅时。 看到他正倚在车身上抽烟。 身形高大颀长,神情却无比落寞。 顾北弦和顾谨尧下车。 秦野抬眸,“蔺魁和蔺鸷死了?” 顾北弦点点头,“已经枪决了,我们从刑场回来没多久。” 秦野极淡一笑,“死了好,早该死了。”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开心点。” “鹿巍出院了,鹿宁走了。”秦野笑着摇摇头,“她最终还是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想起那年夏天,那个英姿飒爽的小女警,半夜敲响他的窗户,拉着他的手一气儿跑出去很远很远,一脸严肃地告诉他,说有人要害他。 就在那一年,她拉住了他的手,也拉住了他的心。 第759章 思念成沙 鹿宁选在蔺魁、蔺鸷一网打尽时离开,在顾北弦的预料之中。 她是隐忍、懂事,且理智的一个人。 异能队女战士的职业,也决定了她凡事以大局为重。 可惜,却牺牲了她和秦野的感情。 顾北弦看向秦野,“去把她追回来吧。” 秦野很淡地笑了一下,“其实我知道,鹿宁一直在准备离开。现在想来,是我当初太任性,也太自私,非要带她私奔。我们私奔的这一年多,她表面上装作很好,实则顾虑重重。她的处境也是尴尬的,煎熬的,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我。也就是你们,换了别人,肯定会对她有所顾忌,甚至冷眼相加。依着老顾前几年的脾气,早就拿钱让她离开了。一直以来,我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很少顾及她的尴尬。” 顾北弦道:“感情的事,没有任性和自私一说,你和鹿宁都没有错,错的是鹿巍,他就不该醒过来。” 秦野浓睫微垂,“那是她爸,真死了,她会难过。” 顾北弦觉得秦野变了,变得越发成熟,越发理智。 可惜,感情的事不能太过理智。 太理智了,基本就是无可挽回的节奏了。 顾北弦默了默,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走吧,我和阿尧陪你去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秦野将他的手轻轻拿下来,“不必了,你和阿尧回家吧。我等你们,就是想确认一下蔺魁和蔺鸷是不是真死了。蔺鸷假死太多次,总觉得这次死得太利索,有点不真实。” “真死了,我和老顾、阿尧亲眼所见。为了确保意外,警方会对蔺鸷的尸体再做一次鉴定。” 秦野极轻地扯一下唇角,“可能受过的苦太多,也可能这俩老头死得太晚了,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 “是没有,只有一声叹息和无限感慨。去我家住吧,别一个人待着。” 秦野耸耸肩,“不用,你们回家吧。” 顾北弦眼底暗含担忧,“你这样,谁放心?” 秦野故作轻松的语气说:“真没事,以前总是提心吊胆,生怕鹿宁离开,每天过得像钝刀子割肉一样。现在是一刀切下来,虽然疼,但是疼得干脆利落。” 成年人了。 再难过,表面上却装作没事人一样。 说完,秦野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顾北弦和顾谨尧随后跟上。 秦野进了大门,将门反锁,隔着雕花栏杆,冲二人淡笑,“都回去吧,我这么大人了,走过南闯过北,出生入死数百次,失个恋能有什么事?苏婳和云瑾都怀着身孕,你俩快回去照顾她们吧。” 顾北弦和顾谨尧异口同声道:“有事打电话,难过就找我们喝酒,别一个人硬抗。” “好。” 分开后。 秦野走进屋里。 平时那么爱洗澡的人,今天澡也没洗,直接进了卧室。 衣服都没脱,和衣躺到床上。 秦野拿起鹿宁临走时留下的信。 信装在牛皮纸的信封里,十分郑重。 那么大一张信纸,只写了寥寥几个字。 阿野: 我走了,保重。 鹿宁。 每个字,都力透纸背。 可见其决心。 秦野将信纸盖到脸上。 原来,成年人的分别,最让人难受的,不是痛苦,不是难堪,不是不甘,而是无奈。 “无奈”两个字,看似普普通通,一撇一捺却都是绝望。 秦野心里又开始痛起来。 刚开始闷着痛,过了一会儿,刀绞一般。 痛苦潮水般将他包围。 许久之后。 他伸长手臂,从床头柜里,摸出日记本,开始翻看。 从前年冬天和鹿宁私奔到鹿城那天起,他就开始记日记,每天都记。 哪怕那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也要写一下天气。 因为余生,要靠这点回忆过活。 秦野起身,拿起笔,写下今天的日期。 再往下,却不知该写什么好了。 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不想写。 原来,人难过到极点时,心是灰的,意是冷的,字不想写,话不想说。 秦野缓缓闭上眼睛。 眼白泛起细小血丝。 把日记本放到一旁,秦野睁开眼,摸到鹿宁曾睡过的枕头,抱进怀里。 枕头上有她头发的香气。 还有她留下来的一根头发。 他将头发取下来,放到日记本里夹好。 将脸埋到鹿宁的枕头上,一针一针地相念她,针针见血。 挨到快天亮时,秦野才睡着。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他习惯性地去搂鹿宁。 搂了个空,这才想起,鹿宁已经走了。 是离开,不是出差。 秦野心底一片怅然,兵荒马乱。 看看表,已经八点半了。 秦野掀开被子,下楼去做早餐。 是平时做惯了的。 早饭做了双份,一份摆在他面前,一份摆在对面鹿宁的位置。 秦野冲对面笑,“小鹿,今天的早餐做了你最爱吃的菠萝薄饼,皮很酥很薄,还煮了你爱喝的八宝粥,准备了你爱吃的蓝莓和腰果,快吃吧。” 说完他低头开始喝粥。 香甜的粥,喝到嘴里却是苦的。 喷香的饼,食之无味。 匆匆将自己面前那份早餐吃完,秦野开始收拾餐桌。 将鹿宁那份原封不动地端进厨房。 站在洗手盆前,秦野情不自禁想起,两人曾经在这间厨房里一起洗菜,做菜。 鹿宁帮他挽袖子,喂他吃水果。 很平常的细节,却让他痛得不能呼吸。 像有绳子勒住脖颈。 秦野偏过头,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下。 平时厨房收拾得利利索索的人,碗也没往洗碗机里放,就去了客厅。 看着硕大的沙发。 秦野想的是,他抱着鹿宁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情景。 秦野忽然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走到哪里,都是鹿宁的影子。 这影子,让他窒息,让他难受。 心如锥刺。 都说时间久了,情侣感情会变淡。 可他们前前后后加起来四年了,分手还是痛如刀割。 当顾傲霆开门进来时,就看到秦野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巨大的婚纱照,正盯着鹿宁的脸出神。 平时那么警惕的人,连他进来,都没察觉。 顾傲霆伫立一旁,静静看了会儿。 心中暗暗叹口气。 不愧是他的儿。 这想老婆的模样,和他一模一样。 顾傲霆手握成拳,递到唇边咳嗽一声道:“阿野,要不你就去把鹿宁追回来吧。我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鹿巍?蔺魁、蔺鸷那种老狐狸都死了,何况鹿巍这只黄鼠狼?” 第760章 归还支票 秦野听到了,却没反应。 顾傲霆又重复了一遍,秦野才偏头去看他。 他比谁都想去把鹿宁追回来。 可是鹿宁的性格,板上钉钉,主意已定,很难改变。 且鹿宁是为他、为顾家人着想。 蔺魁、蔺鸷是死了,但是顾家人也为此付出了巨大而沉痛的代价。 秦野张了张嘴,问道:“你怎么来了?” 声音不似平时那般有力。 顾傲霆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在离他三米远处坐下,观察着他的神色说:“北弦说你失恋了,让我抽空来陪陪你。我在附近谈了笔生意,路过,过来瞅你一眼。” 秦野将婚纱照放到一旁,挺直肩背,淡声道:“我没事。” 顾傲霆盯着他的眼睛,“你这孩子,眼睛都红成这样了,像是没事的样子吗?爸爸是过来人,懂你的感受。分手了,伤心难过,想鹿宁,都是人之常情。谁说男人不能矫情了?男人也是人。不,这不是矫情,是真情流露。过去的那几十年,你妈不要我。好不容易见一面,她还打我,骂我,可我还是天天想她。白天还好,一忙工作,什么都忘了。晚上回到家,心里空落落的。我也像你这样,抱着她的婚纱照,伤心。” 这种话,从他这种精明能干的商人口中说出来,莫名搞笑。 秦野轻扯唇角,眼底却升腾起一片潮气。 一直以来,他对这位老父亲,颇有怨言。 怨他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害了一大家子人,害他流落在外,害母亲无辜受伤害那么多年,害得北弦和阿尧灾难重重。 可是再嫌弃他,他还是他的种,骨子里有他的基因。 连这相思的模样,都大同小异。 顾傲霆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错,惹他不高兴了。 等了会儿,见他没有要拔飞刀的意思。 顾傲霆才敢开口,“跟我去公司吧,忙起来就没那么难受了。大好青年,别待在家里伤春悲秋,越闲,越难受,容易得相思病。” 秦野默了默,“也好。” 以前不沾公事,是顾忌鹿巍的野心。 如今,没有那层顾忌了。 顾傲霆说做就做,站起来,噔噔上楼去衣帽间取来西装、衬衫和领带。 把衣服放到沙发上,顾傲霆就来给秦野脱睡衣。 秦野迅速往后一闪,避开他的手,一脸警惕,“你要干什么?” “帮你换衣服。北弦小时候,心情不好时,不让佣人碰,都是我给他换衣服,喂他吃饭。我还从来没给你换过呢,一碗水得端平。以后他有的,你也有。” 秦野无语,“我都三十多岁了,个头比你还高,生活能自理。” 顾傲霆不由分说,噌噌将他上衣扣子全解开,“再大再高都是我儿子,给你换个衣服怎么了?回头我还要喂你吃饭,给你洗澡呢。你总觉得我不疼你,都是我的儿,我怎么可能不疼?” 说着将他的上衣脱下来。 顾傲霆扭头拿起衬衫,套到他身上。 开始给他扣扣子。 边扣,顾傲霆边夸赞:“不愧是我老顾的儿子,这身板,这腹肌,没得挑。别说女人了,连我一个男人都心动。” 秦野唰地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觉得他太过了。 从小习惯了秦漠耕那种甩手掌柜般的父亲,不习惯顾傲霆这样的。 太细致,太肉麻。 秦野迅速将衬衫扣好,套上西装,去卫生间把西裤换上。 换好,他推开卫生间的门,出来。 谁知顾傲霆早就拿着领带,等在门口。 顾傲霆把领带套到他的脖子上,熟练地打起来,边打边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就我这帅儿子,个高腿长脸好看,能打理公司,能鉴宝,还会耍飞刀,有钱有貌,何愁找不到老婆?” 秦野垂眸瞅他一眼,眼神微冷。 顾傲霆立马住嘴。 收拾好。 父子二人出门,上车。 来到公司。 顾傲霆领秦野去了原先的办公室,推开门,“你的办公室,我一直给你留着,你的职位也保留着。其实你和鹿宁分手,在我意料之中。人就是这样,得不到时想得到,得到了,就没什么遗憾了,对男人对女人都是如此。从我账上划走的那一个亿,名是给鹿巍,实则是给鹿宁的补偿。四年青春,一个亿值了。虽然情感上会觉得不舒服,但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很多小姑娘,遇人不淑,和渣男谈恋爱,谈到最后落一身伤,一分钱得不到不说,有的还倒贴。更可恨的是,有的渣男,还杀妻分尸。和她们比,我们也算没亏待鹿宁。” 秦野眼神锋利,睨他一眼。 顾傲霆顿时大气不敢出。 秦野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 顾傲霆见他没有负气离开,稍稍心安,清清嗓子说:“你先坐着,你的助理、秘书等人,我马上让人给调过来,配合你。男人就该这样,事业为重,不要沉迷于儿女情长。当然,你妈除外,你妈无人能比。不是说鹿宁不好的意思,是你外公好。鹿巍连你外公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秦野觉得这位老父亲真的到更年期了。 话太多。 见秦野眉宇间露出些许不耐烦,顾傲霆识趣离开。 很快,秦野原先的助理和秘书等人都来了。 助理手里抱了厚厚一堆资料,恭恭敬敬地说:“秦总,我们一直在等您回来。” 将资料放到办公桌上。 助理拿起一份打开,放到秦野面前,“这些是顾董安排的。他把您的行程安排到了三个月后,每周只给您一天休息时间。他说,忙起来,会忘记一切。” 秦野淡嗯一声。 这是亲爹。 接下来,整整一天,秦野忙得脚不沾地。 忙起来挺好的,没那么难受了。 忙到夜里十点,才结束工作。 秦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却发现,喧嚣过后,人更孤独。 夜里。 秦野抱着鹿宁的婚纱照,入睡。 以前总觉得父亲矫情,可是轮到自己,却发现,他比他还矫情。 同样抱着婚纱照睹物思人的鹿宁,更不好受。 辗转难眠。 分手只是关系一刀两断,相思的情绪却剪不断,理还乱。 原以为和秦野把情侣该做的事,全都做一遍。 没有遗憾了。 放下时,会轻松许多。 现在才发现,想法太天真。 相爱的人,在一起时间越久,分开后,越难过。 “叩叩!” 有人敲门。 鹿宁将婚纱照迅速塞到被子底下,坐起来,整了整身上睡衣,问:“谁?” 鹿巍不悦道:“除了你爸,还能有谁?你妈早就搬到你外公家了。” 鹿宁下床,“进来吧。” 门推开。 鹿巍坐着电动轮椅进来,“就这么分了?” “嗯,我提的分手。” 鹿巍恨铁不成钢,“那么优质的一个男人,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想方设法抓住。你倒好,主动提分手,你是不是傻?” 鹿宁笑了,笑容很凉,“因为你。” 鹿巍皱眉,“这三个多月我一直住在医院里,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鹿宁面色平静如水,“你心里清楚,我心里清楚,顾家人心里更清楚。我提分手,是最好的选择。” “你这丫头,人不大,满脑子算计。我知道,你们是怕我像蔺魁和蔺鸷那样。太小瞧我了!我才不像他们那样没下限呢。你明天就去找秦野,和他复合。” 鹿宁硬声道:“我深思熟虑一年多,不是一时意气用事。” 鹿巍怔怔瞅她半天。 见她表情坚决,知道劝不动了。 鹿巍道:“苏婳跟了顾北弦三年,顾傲霆给了她十个亿。你跟了秦野四年,他们才给一个亿。你比苏婳差哪了?你为他们家出工出力,当牛做马,你的右手臂到现在都没好利索。顾家人就是看人下菜碟,气人。” 鹿宁被气笑了,“我右手臂受伤,是因为你急功近利,好大喜功造成的,和秦野无关。那一个亿,你还给顾家,我们不能要。” “凭什么?这是我们拿命换来的!” 鹿宁走到他身边,步步紧逼,“支票在哪?” 鹿巍划动轮椅后退,“那是给我的,你没有权利要回去!” “你一直住院,支票应该还没兑出来。”鹿宁说完,推开门就往外走。 直奔他的卧室而去。 鹿巍急忙坐着轮椅追出去。 鹿宁进屋,将卧室门反锁。 翻箱倒柜,终于在床底下的保险柜里找到了。 鹿巍在门外把门砸得震天响。 鹿宁捏着支票,绕到窗口,打开窗户,长腿一抬,上了窗台,纵身跳下去。 落地后,鹿宁借了别人的手机,拨通队友的号码。 让他帮忙把支票还给顾傲霆。 当晚,那队友就来了,将支票拿走。 次日一早。 鹿宁的队友在顾氏大楼一楼大厅,等到顾傲霆。 将支票塞进顾傲霆助理手里,他扭头就走。 助理急忙将支票递给顾傲霆。 瞅一眼支票,顾傲霆冲那人背影喊道:“你回来!这支票是给鹿宁的,你还给她!你们快拦住他!别让他走了!” 保镖急忙追上去。 喊声惊动刚出电梯的秦野。 秦野迈开长腿追出去。 待追上那人,看清他的脸,秦野面色微变。 第761章 引以为傲 帮鹿宁送支票的,是外号“长臂罗汉”的罗翰。 这人对鹿宁有意思。 秦野剑眉蹙起,“怎么是你?” 罗翰挑挑眉头,“鹿宁半夜给我打电话,让我来还支票,答案不言而喻。” 寥寥数字,信息量却很大。 秦野心被蛰了一下,唇角溢出一抹冷笑,想说什么,发现说什么都多余。 既然分手了,鹿宁肯定要有新的生活。 可是他接受不了,爱过的女人去爱别的男人。 只是想想,都难以忍受。 秦野扭头就走。 一张俊脸冷得像冬天挂满霜花的玻璃。 经过顾傲霆身边,他捏着支票问:“阿野,这支票怎么办?” 秦野一言不发,伸手接过来,转身上了停在路边车位上的车。 用力摔上车门。 刚要发动车子。 副驾驶车门被人拉开。 顾傲霆坐进来,“儿子,你别想太多,我觉得长臂男那么说,是故意虚张声势。鹿宁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你们才分手,她即使找下家,也没那么快。让他来送,肯定是迫不得已。你要是生气,就上当了。” 秦野抿紧唇,不语,调头,倒车。 车子轰地一声开出去。 顾傲霆没系安全带,身子趔趄了一下。 秦野瞥一眼,“系安全带。” 顾傲霆连忙拉了安全带系上,心里却有点小感动。 大儿子会关心人了。 看,付出是有回报的。 一路上,秦野抿唇不语,将车子开至和客户约定的会所。 助理和属下早就等在会所门口。 有个重要项目要谈。 下车后,秦野依旧冷着脸。 他自幼习武,又盗过墓,身上本就有些野性,脸一冷,显得杀气腾腾。 不像来谈生意的,倒像来要债的。 顾傲霆手伸到他面前,见他没反应,大着胆子捏捏他的脸颊,“儿子,你笑一笑。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可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就是这样,哪怕心里再苦,面上还得谈笑风生,你老爹就是这么过来的。” 不敢捏太久,只捏了一下,便迅速收回手。 秦野抬手擦了擦被他捏过的位置。 扯起唇角想笑,实在笑不出来。 满脑子都是那个罗翰和鹿宁的画面。 只是想想,秦野都觉得自己要发疯。 他压了压情绪,对顾傲霆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顾傲霆大丹凤眼里满是担忧,“那你去车里坐着,不要乱走啊,更不要去和那个长臂男打架。虽然你能打过他,但是你也会受伤。你受伤,我和你妈你弟你妹会心疼。主要是打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激化矛盾。等我谈完生意,带你去吃好吃的,你想想等会儿去吃什么。” 秦野觉得父亲这口吻,是把他当成小孩子。 他是粗放养大的,从小都是饿不死就行,养父秦漠耕从来没这样关心过他。 秦野心里有细微触动。 对父亲的肉麻,没刚开始时,那么抵触了。 目送父亲和手下人走进会所,秦野上车。 拿起手机,拨给鹿宁。 响了好多声,鹿宁才接。 秦野道:“支票你收下,我同意分手。不收,就不分了。” 鹿宁沉默许久,才开口,“别给我爸太多钱,他手里钱太多了,会惹事生非。” “支票是给你的。我们顾家人在钱方面,从来不苛待女人。” 鹿宁硬着心肠说:“既然分手了,以后你我会有各自的生活。这钱够普通人花几辈子了,给我,等同于给别的男人花,到时你会膈应。” 秦野心里是挺膈应。 可是又不想鹿宁受苦。 秦野微抬下颔,“给不了你幸福,就让你物质上富足一点。支票我派人送到你单位,钱支出来,存到自己名下。等花完了,打电话告诉我。如今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钱。” 鹿宁无声苦笑,却又觉得自己做得对。 秦野本就是顾家长子,终于回到了他应有的位置。 而不是和她偏安于鹿城。 两人突然就没话说了。 秦野却不想挂电话,哪怕只是隔着手机,听听她的呼吸,都是一种奢侈。 他开口,“那个长臂猿……” “是我同事,你认识的。” 秦野顿了顿,“你们,在交往?” 鹿宁下意识地解释:“只是同事,我们队里除了我,都是男的。平时经常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熟一点。昨晚半夜,我才拿到支票,怕我爸抢走,就打电话让他来取走了。别的队友比我年长,资历也高,不好拜托,只能拜托他。” 哪怕分手了,也不想让秦野误会。 秦野心里的疙瘩解开了一半。 没那么难受了。 挂电话后,他打电话叫人来取走支票,让送到鹿宁单位。 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顾傲霆在属下簇拥下,大步走出来。 刚开始还仪表堂堂,威风凛凛。 等上了秦野的车,顾傲霆身上的威风瞬间消失,弯起大丹凤眼,扬起唇角,笑眯眯的,一副慈父模样。 “儿子,想好吃什么了吗?” “随便。” “那就去你妈参股的那家旋转餐厅吃?” 那家餐厅主打夫妻和情侣套餐,俩老爷们,不知有什么好吃的。 不过秦野心情不好,懒得想太多,便道:“走了。” 他发动车子,来到旋转餐厅。 包间早就预定出去了。 父子二人坐在大厅包厢里。 虽然是大中午,但因为生意火爆,大厅里人满为患。 别人都是一男一女,要么夫妻,要么情侣,唯独他俩是父子。 万绿丛中一点红。 顾傲霆岁数虽长,却不老迈,身杆笔直,西装笔挺,相貌堂堂,双眼炯炯有神,气势、风度皆占。 秦野更是英俊逼人。 一身深色高定西装,白衬衫束进腰带里,勾勒出宽肩窄腰,长腿长身地坐在那里,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冷冷的,酷酷的,颇有点财经杂志上新晋霸总那范儿。 父子俩往那一坐,十分引人注目。 不时有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顾傲霆察觉到了,以秦野引以为豪。 越看这个大儿子,越喜欢。 心里暗想,这么优秀的儿子,可得给他找个好媳妇。 想来想去,觉得谁都配不上秦野,也就玉皇大帝的女儿,能配上。 转念一想,玉皇大帝的女儿得多老了? 不行不行,还是从凡间找吧。 第762章 一声惊雷 等菜的间隙,顾傲霆拨了个电话,把南音叫来,让她活跃气氛。 巧了,南音正好就在附近,有点空。 很快就来了。 顾傲霆道:“宝贝大闺女,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你哥。老爹不会哄人,怕说多了,惹你哥心烦。” 顾南音打量秦野一眼,眼珠转了转,明白了。 能让秦野这般失魂落魄的,除了鹿宁,就只有鹿宁。 她开始说段子说笑话,逗秦野开心。 可惜,秦野开心不起来,又怕南音失望,便强颜欢笑,反倒更累了。 顾南音情商很高,发现了。 把顾傲霆拉出去,顾南音问:“老爹,这事我妈知道吗?除了鹿宁,我哥最在意的就是我妈了。我觉得,只有我妈能安慰到他,其他人白搭。你看我嘴皮子都磨破了,我哥还是不开心。” 顾傲霆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别告诉你妈,我怕你妈伤心。你妈一伤心,就会怪我,一怪我就撵我去睡客卧。” 顾南音挑眉,“那你叫我来,就不怕我伤心?” “你没心没肺的,怎么可能会伤心?” 顾南音杏眼一瞪,“好好说话。” 顾傲霆立马改口,“你心理素质好,像我,大风大浪来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顾南音白他一眼,嗔道:“我才不像你,我像我妈。” 顾傲霆在心里说:那八面玲珑的小模样,明明就是我的翻版嘛,要是像你妈,那清高劲儿,饭都吃不上。 父子三人吃完,乘电梯下楼。 在一楼大厅,遇到一对熟悉的身影。 顾谨尧扶着云瑾走进来。 因为怀着双胞胎,又是孕后期,云瑾肚子比一般孕妇的肚子要大一些。 也幸好她个子高,能撑起这一堆。 脸比上次见时圆润了一些。 人一胖,显得皮肤更白了。 虽然身材走型,云瑾依旧是美的,看样子顾谨尧把她照顾得很好。 顾谨尧一只手搀着云瑾的手臂,一只手轻扶她后背。 那小心翼翼又谨慎的模样,仿佛她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顾南音看得呆了,自言自语道:“瑾瑾真幸福,嫁给我小哥哥这样的绝世好男人。” 秦野心里却一阵钝痛。 想起他和鹿宁认识几个月时,就想着和她生孩子,名字都取好了,男孩叫秦陆,女孩叫秦鹿。 结果分分合合四年,秦陆和秦鹿都没生出来,两人却一拍两散。 顾南音加快脚步,走到云瑾身边,想抱抱她,又怕碰着她的大肚子,便抱了抱她的胳膊,“瑾瑾,你还有多久生?” 云瑾微微一笑,“快了,离预产期还有一两个月。” 顾南音眼睛亮晶晶的,“好快!马上就能见到顾骁了!我好激动!” 云瑾莞尔,“还有顾纤云。怀双胞胎,孕后期很受罪,肚子太大,行动不便。孩子胎动厉害,睡眠也不好,你最好一胎胎地怀。” 顾南音下意识地摸摸一直没动静的小腹,“放心,我家没有双胞胎基因。” 顾傲霆眼神担忧地瞅她一眼,南音结婚也好几年了。 他这外孙,到现在都没抱上。 该不会是墨沉身体不行吧? 顾傲霆抬手扶额,真是操不完的心。 云瑾注意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秦野,问:“野哥,宁姐呢?” 秦野浓睫微垂,“她走了。” 云瑾一怔,“她吃完,有事提前走了?” “她离开了。” 云瑾俏脸一沉,“好可惜,我挺喜欢鹿宁姐。还想着让我弟弟生个孩子,和你们家结亲家。” 秦野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以前总想弄死鹿巍,如今,只剩一声叹息。 可能这就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 学会接受现实,并向现实妥协。 周末。 秦野约了客户去城郊的高尔夫球场,打高尔夫。 商人除了谈生意,还要通过这种方式联络感情。 前两年刚进公司时,秦野还对这种高雅的运动方式,嗤之以鼻,觉得这帮有钱人装,真想运动,跑步、骑马、射箭运动量不是更大吗? 今年却习惯了这种运动。 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顾傲霆“霆”化了。 打完一场。 中场休息。 秦野带客户去vip室喝咖啡。 中途,秦野出来接了个商务电话。 接完,站在门口,静静盯着外面的草地发呆。 想起鹿城的住处,前面也有这么一片大草地,他经常和鹿宁在饭后去那里散步。 那时的他们,手牵着手,有说有笑。 过着恬淡而幸福的小日子。 可惜,一去不复返。 正出神间,耳边传来一声娇甜的声音,“秦先生?” 秦野抬眸。 见不远处走过来一道娇俏的身影。 穿着白色高尔夫球服,扎高马尾,戴一顶白色棒球帽,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 是云恬。 云恬加快脚步,走到秦野面前,唇角溢出浅浅梨涡,“好巧啊,秦先生,又见面了。” 秦野没什么表情,“应该不是巧合。” 云恬耸耸肩,“秦先生,真聪明!我猜着,你周末应该会来这家高尔夫会所打球,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在这里。” “有事?” “听说你和鹿小姐分手了?” 秦野眸色一冷,“听谁说的?” “听朋友说的。顾董,就是你爸,正到处托人帮你介绍女朋友呢。要英姿飒爽,身手好,家世好,父母省事的。这条件也太苛刻了吧,家世好的,生的女儿都是千金宝贝。金枝玉叶的,父母宠都来不及,谁舍得送去练武?众人议论纷纷,然后就传到我耳朵里了。” 秦野不悦,“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恬微微歪头,做出一副自以为可爱的模样,“秦先生,不如考虑下我吧?你看,几年前我们相过亲,如今我还单身,你也单身了,这也是一种缘分。我现在成熟了,没那么挑剔了,不介意你盗过墓,也不介意你谈过女朋友。” 秦野面无表情,“抱歉,我不打算结婚。” 云恬不依不饶,“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呀。” 秦野失了耐心,蹙眉道:“也不打算交女朋友。” 说罢,他转身就走。 盯着他的背影,云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没想到秦野如此不识抬举! 她都把姿态摆得这么低了,他一个臭盗墓的,居然摆起架子来了! 云恬快走几步,追上秦野,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虽笑语气却硬,“秦先生,你爸开出来的条件,除了身手好,英姿飒爽,我全占。像我这么优秀且未婚的女人,真的不多,我劝你好好珍惜,省得以后后悔。” 秦野冷冷一笑,甩掉她的手,“就是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女人,我都不会要你,陆恬。” 云恬一顿,“陆恬是谁?” “你。” “轰隆!”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云恬瞬间愣住! 第763章 兴师问罪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一向伶牙俐齿的云恬说话都开始磕巴了,“我,我姓云,不姓陆,你搞错了!莫名其妙!” 秦野语气坚硬,“你爸是陆玑,全世界都知道了,你不知道?” “陆玑?陆叔叔?怎么可能!他是我小姨的男人,怎么会是我爸?”云恬难以置信。 怎么都没法把那个风流倜傥的男人,和她生父联系到一起! 更可笑的是,她曾经还拿他当备胎! 对他想入非非。 云恬越想越觉得羞耻,简直无地自容! 她恼羞成怒,“你胡说!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要羞辱我!” 秦野微眯双眸,静静注视着她。 那高高在上的眼神,像看一个可怜虫,一个傻瓜,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云恬气焰渐渐弱下来,脑子嗡嗡嗡,乱成一锅粥。 心里五味杂陈,有羞耻,有恼怒,有无法接受,还有恨! 恨陆玑当年抛弃她,二十几年对她不管不问,如今找到他,又欺瞒她,戏耍她,甚至利用她! 云恬羞愤交加,扭头就走,越走越快! 最后跑起来! 身形狼狈。 等她走远,秦野拨通顾谨尧的手机号,“在加州时,我记得你说过,陆玑和蔺鸷有关系。蔺鸷死前有没有招出陆玑?云瑾的小姨,是被害,还是交通意外?” 顾谨尧道:“没招,他那帮手下,也没有供出陆玑的。我特意让柯北审问过蔺鸷,可蔺鸷一口咬定不认识陆玑。” 秦野冷笑,“这个死老头,嘴还挺硬!” “他不招,警方就没法抓陆玑。当年的两起车祸案,陆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和证人。警方也找陆玑调查过,他也一口咬定不认识蔺鸷。” 秦野思索片刻,“按说蔺鸷被判死刑,不差这一桩,换了别人,就揽下来了,他为什么不揽?” “如果真是他做的,却不招,应该是怕事情闹大,连累到陆氏集团。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云恬又来打我的主意了。” 顾谨尧无语了。 云恬这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性格,和她那个在舞场伴舞,当交际花的奶奶,如出一辙。 秦野说:“我告诉云恬,她是陆玑的生女,她反应很大。你跟你岳父岳母说一声,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好。” 顾谨尧当即给云阔海去了个电话,把这事简单一说。 云阔海回:“知道了,保护好瑾瑾。” “放心。” 一个小时后。 云恬怒气冲冲地回到云家。 云阔海和云太太早就坐在沙发上,等她回来,佣人也提前支走了。 云恬进门,劈头就问:“妈,有人说我是陆玑的女儿,是吗?” 云太太想说是,又想到妹妹临死前的话,让云恬不要和陆玑相认。 她欲言又止。 云阔海替她回道:“是,你生父是陆玑,我们只是你的养父母。”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恬忽然一阵大笑,“难怪呢,难怪你们对我越来越刻薄,又是打我,又是骂我,还把我赶出公司!原来我不是你们亲生的!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啊!想必过去的那二十几年,你们对我都是虚情假意吧。一装就是二十几年,你们不累吗?虚伪!” 云太太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活了五十多年,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打她骂她,把她赶出公司,并不是因为她不是他们亲生的。 而是因为她接二连三地利用靳帅,迫害云瑾。 毁她名誉,毁她前途,毁她婚事,还盯上了她肚中的孩子。 再不管教,就无法无天了! 把她捧在掌心,千恩万疼,呵护备至二十几年,她不知感恩,对她稍加管教,就成了刻薄,还骂他们虚情假意,虚伪! 云太太觉得很对不起云瑾和云灏。 早知云恬是只白眼狼,当初她就应该自私一点,只爱自己生的。 牺牲了两个孩子的幸福,却养出了这种东西! 云太太越想越气,气得浑身直哆嗦。 气都快上不来了,脸憋得发红。 就连心胸极为豁达的云阔海,也被气得坐不住了。 他倏地站起来,盯着云恬,“你亲生父亲一天没养过你,是我们夫妇把你养大成人。二十几年来,我们视你为掌上明珠,对你百依百顺,有求必应,比对自己亲生儿女都好,我们问心无愧!” 他抬手指向门口,“你最应该怪罪的是你生父,想兴师问罪,找他去!别来膈应我们!” 云恬冷冷瞪他们几眼,扭头就走。 出门。 云恬拨通陆玑的手机号。 陆玑很快接通。 云恬劈脸就问:“在哪?” 语气再也没有了平时的温柔和娇甜。 陆玑一顿,很快笑道:“我回岛城了,有事吗?云小姐。” “发个定位给我,我现在去找你!” 陆玑语气温和,“三天后,我要去京都办点事,到时我们再见面好吗?岛城离京都不近,让你专程跑一趟,挺辛苦的。” 云恬不耐烦道:“别啰嗦!快发!” 陆玑又是一怔,“发生什么事了?” “发!” 陆玑隐隐有预感,沉思半秒,把定位发了过去。 云恬收到地址,立马用手机订了机票。 陆玑发信息,问她何时到? 云恬不回。 当晚,她连夜飞到岛城。 乘出租车,来到陆玑的家时,已经是夜里八九点钟了。 夏风闷热,吹在人身上,非但不凉爽,反而让人更加烦闷。 云恬简直要火冒三丈! 佣人将她领进屋。 陆玑衣着正式,显然在等她。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唇角浮起笑意,彬彬有礼道:“这么晚了,还劳驾云小姐跑过来,累了吧?想喝点什么?” 云恬想说喝你妈! 但是云家的教养在那里,终是没骂出口。 她怔怔站在原地,目光冷冷凉凉盯着陆玑,一声不吭。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 外表英俊,成熟,儒雅有风度。 身份一换,面目瞬间变得可憎! 以前,云恬觉得他是个多金、风趣、仗义、有魅力的帅大叔。 如今再看,只是个连亲生女儿都不管不问的渣爹! 伪君子! 大骗子! 陆玑见她这副模样,更加确定心中猜测,索性不再端着,“赶了好几小时的路,别站着了,快来坐。” 云恬依旧站着不动。 陆玑走到她面前,抬手轻推她后背,“来自己家,别拘谨。” 云恬眼神嘲讽,冷冷瞪他几眼,忽地扭身,扬手。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狠狠甩到陆玑脸上! 第764章 你欠我的 陆玑愣住,本能地抬手捂住脸。 这些年来,他一直养尊处优,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圈子里,都倍受人尊重。 除了上次被顾谨尧打得住院,他已经很多年没被人打过了,没想到今天又挨了打。 打他的,还是他的女儿。 将情绪压下去,陆玑将手从脸上拿下来,语气调柔道:“有话好好说,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云恬气鼓鼓的,“为什么要骗我?明明是我亲爸,却不说,故意用那种方式接近我,戏弄我,欺骗我!” “我不是存心要骗你,只是隔了那么多年,贸然相认,怕你抗拒。我就采取了一种迂回的方式,先接近你,对你好一点,给你留个好印象,为以后相认,做铺垫。” “为什么抛弃我?” “爸爸当年有苦衷,只能那么做。” 云恬嗤之以鼻,“苦衷?借口罢了!” 陆玑面露难色,“真的有苦衷,不过不方便告诉你。” “为什么二十几年来,你一直对我不管不问?” “其实有默默留意你,但是看到你被云氏夫妇养得很好,就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后来听说你和他们关系恶化,我才想把你接回去,就赶来京都了。没想到你的车追了我的车尾,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 这种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是云恬平时说惯了的。 所以陆玑的话,在她看来,都是假话,是托词! 一句都不可信! 云恬猛地推了陆玑一把,“渣男!变态!”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跑出去。 盛怒之下,她力气极大,陆玑差点被推倒。 稳了稳身子,陆玑抬脚追上去,“恬恬,这么晚了,你去哪?别走了,在家里住下吧!” 他一追,云恬跑得更快了。 气喘吁吁跑到门外。 上了来时的出租车,报了机场的名字。 司机发动车子。 眼泪夺眶而出,云恬再也憋不住,哭了。 哭被生父欺骗、抛弃、戏弄,哭母亲早死! 哭云氏夫妇对她的爱,原来是虚情假意! 哭自己一直高高在上,十全十美,没想到却是个最让她不齿的私生女! 她骄傲惯了,眼里容不下沙子,哪里能接受得了这种身份? 云恬摸出手机,拨给秦野,哽咽一声,“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残忍吗?” 秦野觉得这女人真矫情。 他冷声道:“因为你的行为,对我造成了骚扰。” 云恬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我现在特别难过,疼爱我多年的父母是假的,他们对我的爱,也是装出来的。我妈早死了,生父又是个渣男,我一直以为自己完美无瑕,没想到却是个私生…… 云恬难以启齿。 以前上贵族小学时,班里不乏私生子、私生女。 她顶讨厌那种,觉得他们脏,下贱,没少和同学嘲笑他们,还霸凌过其中一个女生。 要是被他们知道,她也是那样的私生女。 她的脸往哪搁? 秦野没听完,就冷漠地挂掉电话。 云恬又打过去,“秦先生,我现在很脆弱,你别这么冷漠好吗?我记得,你以前挺顾及人的感受,耐心又细心。我第一次去你们公司,拿咖啡试探你,你二话不说,派人去帮我找咖啡。” 秦野无声冷笑,“那只是正常的商业应酬,别自作多情。” 云恬默了默,“说实话,追我的男人不少,可我都没看上眼的。兜兜转转好几年,唯独对你念念不忘。阿尧是我妹夫,即使不是亲的,也是表的。以前因为顾念瑾瑾的姐妹情,我对阿尧可能有点关心过度,让瑾瑾和阿尧误会了。但我是个极有分寸的人,绝对不会对自己妹夫下手。那些关于我的不好的传言,都是假的,是有人嫉妒我,故意捏造。如今你单身了,我也单身。你从小丢失,我也是被遗弃的,我们算同命相连,理应惺惺相惜,以后不要推开我了,好吗?” 秦野瞬间被恶心到了。 二话不说,直接关机! 云恬再打,打不进去了。 瞅着手机,她气不打一处来。 眼泪都被气没了。 她不明白,差不多的情况。 为什么云瑾追顾谨尧,好像没怎么费劲,就追上了。 而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下架子,去追秦野,却如此艰难,别说门了,连道窗户缝都没有。 云恬攥紧手机,暗暗发狠,摆谱是吧? 迟早有一天,她要把他追到手,到时再想办法折磨他! “哧!” 刺耳的刹车声传来! 出租车司机突然刹车! 惯性原因,云恬身子往前一扑,一晃,差点撞到前座椅背上。 她刚要质问司机怎么开车的。 看到前面一辆黑色加长款豪车,拦住了她坐的出租车。 豪车上下来一个英俊儒雅的男人。 是陆玑。 陆玑走到驾驶室前,递给司机几张票子,“师傅你好,后座的是我女儿,跟我赌气半夜跑出来了。我来接她回家,请你打开车锁。” 云恬尖声道:“我不认识他,快开车!” 司机一时拿不定主意。 陆玑拿起手机,拨通云恬的号码。 云恬手机响了。 陆玑对司机说:“你看,我有她手机号,她真是我女儿。” 司机这才接过钱,将车锁打开。 陆玑拉开后车门,把云恬从车上拉下来,拉到自己车上。 云恬吵着要下车。 陆玑伸手箍住她的双臂,不让她动,嘴里哄道:“恬恬,你别任性。大半夜的,黑出租那么多,劫财劫色的都有。你要是出点事,我怎么向你妈交待?” 云恬呵呵冷笑,“别假惺惺了!你要是真有这心,当年就不会抛弃我妈,抛弃我!” “我当年是做错了,我罪该万死,你骂吧,打吧,只要能出气,怎样都行。” 他抓起她的手,朝自己胸膛上捶。 云恬一拳头捶到他胸口! 陆玑倒抽一口冷气。 还没缓过来,云恬又一拳捶下来! 陆玑咬紧牙关忍着。 只是悄悄把曾经骨折过的手,背到身后,生怕云恬给他捶得旧伤复发。 又捶又打了小半天,云恬累了,也发泄得差不多了。 她坐在那里喘粗气。 手机忽然响了。 云恬扫一眼,没接,任由它响。 陆玑瞅了瞅,见是云太太打来的。 他拿起手机,接通后,礼貌道:“你好,云太太,我是陆玑。” 云太太忍着恶心问:“恬恬呢?” “她在我这里,没事。” 云太太挂断电话。 陆玑随手翻了下云恬的通话纪录,看到最近联系人是秦野的名字,眼神骤然一暗! 他问云恬:“为什么给秦野打电话?” 云恬眼一翻,“想打就打,你管得着吗?” “喜欢他?” “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陆玑明白了。 默了默,他开口,“那个靳帅其实挺不错。他家里就一个姐姐,以后迟早要嫁人。你如果能嫁给他,以后靳家是你说了算。” “他那么好,你嫁吧!” 陆玑忍了忍,“秦野是顾家人,顾家水太深,人物关系错综复杂,每个人都不好惹。你和顾谨尧关系又闹得那么僵,我是怕你以后嫁给秦野,会吃亏。靳帅单纯,好摆弄,更适合你。” 云恬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听不懂人话吗?帮我嫁给秦野,这是你欠我的!” 陆玑皱眉,“非要纠缠秦野,你以后会很惨,我绝不是危言耸听。” 云恬脸扭到一边,懒得再接话。 二十分钟后。 车子驶到陆玑家。 隔着车窗玻璃,看到一抹高挑的身影。 云恬一怔,待看清那人的脸,眼白都翻到天上了。 陆玑却笑了,长长地松了口气。 第765章 打情骂俏 瞥到陆玑唇角的笑,云恬明白了。 她生气地问:“人是你叫来的?” 陆玑并不掩饰,“是,靳帅家就在岛城,这几天正好放假在家。小伙子人不错,对你也够意思,一接到我的电话,二话不说,马上开车赶了过来。” 云恬撇撇唇角,“他喜欢的是瑾瑾!接近我,是为了当奸细。这人嘴特别贱,成天对我冷嘲热讽,让人很不爽。” 陆玑温和地笑笑,“傻丫头,你不懂男人。有的男人成熟晚,喜欢女人的方式比较孩子气。冷嘲热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打是亲骂是爱嘛。就像学生时期,有的男生喜欢女生,会拽她辫子,或者往她文具盒里放毛毛虫,是一个道理。” 云恬啧一声,“您老可真是个恋爱高手。” 心里不痛快,她话里全是刺。 陆玑但笑不语。 司机拉开车门。 两人下车。 陆玑走到靳帅面前,脸上浮起得体又适度的笑,“小伙子,来得挺快。” 靳帅指指身后的蓝绿色法拉利812,“开火箭来的。” 陆玑笑容加深,“小伙子挺幽默。” 云恬嗤笑一声,暗道,幽默个屁! 哗众取宠罢了! 经过靳帅时,她故意用肩头用力撞了他一下,表达她的反感。 奈何靳帅是运动员,穿着衣服不显,实则胳膊上的肌肉硬得像铁。 反倒把云恬的肩膀撞得生疼,疼得她直皱眉头。 一行人穿过庭院,进入客厅。 落座后。 陆玑热情招呼靳帅,又是唤佣人给他上好茶,又是让切水果、拿点心、拿冷饮,热情得都带点讨好的意味了。 被指挥得团团转的佣人,看得呆了。 毕竟陆玑平时是淡漠、高深,带点阴沉的性子,能让他讨好的人,少之又少。 佣人很快将茶和水果等端上来。 听靳帅说他爸也爱喝茶,陆玑道:“我前几天刚得了点好茶,在楼上,我去取,你们俩随便聊。” 靳帅自来熟,“谢谢玑叔。” 这个称呼,陆玑听着别扭。 但初次见面,他不好多说,起身上楼。 等陆玑身影消失,云恬拉下脸警告靳帅,“以后少在我面前晃悠!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非常非常讨厌你这种类型的,更不可能和你交往。你这种头脑简单,嘴又贱的,给我当备胎,都不够资格。” 靳帅呵呵一笑。 超长的右腿往左腿上一架,下巴抬起。 他语气里满是不屑,“别自作多情了!我这人最爱看热闹,一听哪里有热闹,嗖的一下就飞过去了。大半夜的,你一个如花似玉的风骚女子,忽然跑到这单身老男人家里。孤男寡女,啧啧,多有看头啊。对了,你俩啥关系?那老男人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 “要你管!” 靳帅手指摩挲下巴,“根据我多年看热闹的经验,来推测,他和你肯定有特殊关系。一个劲儿地撮合你我,要么是你叔,要么是你舅,要么是你干爹。但你叔应该姓云,你舅应该姓金,这人却姓陆,他是你干爹吧?” 云恬斜他一眼,“关你屁事!” “不对,这年头干爹早就不是个好词了。如果他真是你干爹,就自己把你留下了,不会撮合你和我,亲爹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靳帅忽然一拍桌子,“你该不会不是云叔叔的女儿,是这老男人的吧?” 他紧盯她的五官,“你俩虽然长得不像,但那装模作样的派头,简直一模一样!” 云恬心虚,羞耻,恼羞成怒,“你闭嘴!” 靳帅啧啧几声,“还真是?难怪呢,我就说吧,云叔叔一家人品那么正直,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奇葩。原来你是这老男人的私生女。” “私生女”三个字,像把尖利的刀一样! 一刀插到云恬的心窝上! 气得她脸登时发白!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靳帅扔过去! 靳帅手一抬,轻轻巧巧地接住,放回桌上,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别看这货长得人模狗样,听说他年轻时和他小妈搞到一起过。他小妈,可是他亲爹的老婆啊。一个连自己亲爹的女人,都敢睡的男人,是没有道德底线的。你最好离他远点,万一他兽性大发,才不管你是谁呢。” 云恬鼻子都气歪了,伸手就去掐他耳朵。 靳帅反手捏住她的手腕! 还没怎么用力,云恬就疼得受不了,急忙松开他的耳朵。 靳帅抓着她的手腕,轻轻往后一推! 云恬倒在沙发上,毫无招架之力。 靳帅扬唇,讥笑,“就你这小鸡爪,半两力气都没有,还想掐我。回去好好练练吧,练个一两千年,再来跟我动手。” 云恬翻眼瞪他,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但是打不过他,骂更骂不过。 只能敢怒不敢言。 陆玑拿着茶叶下楼。 在楼梯上,恰好看到这一幕,觉得俩人在打情骂俏。 两人都二十来岁,男帅女美,随便做个小动作,都带着恋爱的暧昧气氛。 他微笑着摇摇头,心里暗叹,年轻真好。 情不自禁回想起,他和云恬生母金惜的种种,那时他们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也曾这样打情骂俏过。 可惜,往事已成空。 陆玑深吸一口气。 年轻时,心肠硬,野心大,一心只想着出人头地,女人不过是他踩在脚下的垫脚石罢了。 老了,渐渐生出些良心。 一想起金惜,全是愧疚。 来到二人面前,陆玑将包装得古色古香的茶叶罐,放到靳帅面前。 靳帅道谢。 三人又聊了会儿,靳帅起身离开。 陆玑亲自将他送到大门外,并约好时间,要到他家里拜访。 目送靳帅上车,他才回家。 云恬坐在沙发上,气鼓鼓的,“我真搞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撮合我和靳帅?我爸,不,云瑾他爸撮合就罢了,连你也跟着凑热闹。” 陆玑走到她身边坐下,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爸爸是过来人,看人没错,你就适合靳帅这种。你性子骄傲又娇气,好胜心强,又喜欢掌控别人。找太强太聪明的男人,都想压对方一头,日子很难过下去。靳帅单纯,没什么心机,外形好,又是运动员,身体也好。人也幽默风趣,还仗义……” 云恬打断他的话,“我就要秦野!讨厌靳帅!死也不会嫁给他!” 陆玑蹙眉,“你……” 云恬理直气壮,“你欠我太多,从今天开始好好弥补我,这是第一件。” 陆玑叹口气。 想到蔺魁、蔺鸷和顾凛的下场,实在不想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送。 可是看着这张和金惜八九成像的脸,他又不忍心拒绝。 思索许久,陆玑无奈道:“成吧,我尽力而为,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当然不会!”云恬手指轻绕发尾,“云瑾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都能追到顾谨尧。我比她聪明,比她心眼多,肯定也能。当时云瑾追顾谨尧,她爸妈,还有顾傲霆一家全部上阵帮忙,才把他拿下。如果你们也好好配合我,不出一年,我就能搞定秦野。” 陆玑又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早了,去睡吧,楼上客卧已经让佣人收拾好了。” 云恬嗯一声,跟着起身。 陆玑迈出去一步,忽地停下,扭头盯着云恬的头发,想拔几根。 第766章 被盯上了 对金惜愧疚不假,可陆玑精明惯了,钱再多,也不想替别人白养女儿。 又怕这一举动,寒了云恬的心。 陆玑有点犹豫。 他长了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专注看人时,很容易让自作多情的人,误会。 云恬自然不例外。 想到靳帅的话,云恬柳眉一竖,“我是你亲生女儿,你别对我有非分之想!” 陆玑见误会大了,忙说:“你的头发,头发,能拔几根给我吗?” 云恬一怔,随即明白了。 这是要做亲子鉴定的节奏。 她赌气拔掉几根头发,往陆玑手里一塞,“快去做!搞得谁稀罕当你女儿似的。” 名声那么臭,连自己小妈都搞,以后她也跟着丢人。 当然,后面这句,云恬没说出来,还指望陆玑帮她追秦野呢。 陆玑捏着头发,解释道:“你别生气,当年因为特殊原因,我迫不得已,只能让你妈打掉孩子。后来她出车祸去世,我找人去打听,云家人口径一致,说你是他们的孩子。云太太和你妈长得太像,她那段时间又深居简出,我吃不准你到底是谁的孩子。当时我太忙,也无暇顾及太多。” 云恬鼻子哼出一声冷笑。 她是那种,好听话张口即来的人。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通常也会把别人也想成什么样。 无论陆玑说什么,云恬都觉得他说的是假话,是借口,托辞。 鉴定报告单一天后就拿到了。 结果毫无悬念。 两人基因相似度,高达99.99%。 亲父女无疑。 隔天。 陆玑和云恬返回京都。 陆玑处理完公事,带上云恬,来到顾氏集团。 前两天提前预约过的。 陆玑的陆氏集团在岛城,颇有地位。 顾傲霆是个精明世故的生意人,当然不会堂而皇之地拒他面子。 几人来到会客室。 秘书上茶后,离开。 陆玑将名片递给顾傲霆,彬彬有礼道:“久仰顾董大名,今天才有时间来拜访,幸会幸会。” 顾傲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伸出双手接过名片,学陆玑的口吻,“陆董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早就想拜访了,可惜你一直深居简出。平时在商会上,露面的都是你的副手。” 陆玑觉得他话里有话。 但又挑不出刺来。 陆玑笑笑,“顾董时间宝贵,我就不绕弯子了,今天是慕你们家大公子的名而来。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家大公子正逢适婚年龄,恬恬也是,你看……” 这种事顾傲霆以前常干,一点就通。 想到顾谨尧说的,陆玑和蔺鸷有可能是一伙的! 顾傲霆顿时打了个激灵! 哪里敢答应? 他手握成拳递到唇边,咳嗽一声,“云小姐条件太好,我们家阿野高攀不起。” 陆玑淡笑,“顾董谦虚了。贵公子十分优秀,经商能力强,品性好,学识丰富,外形好,为人低调。放眼全国,富家子弟那么多,综合条件能超过贵公子的,少之又少。多的是泡网红玩女明星,飙车、好赌的纨绔子弟。”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顾傲霆最爱听的就是别人夸他的老婆、孩子和孙子。 脸上情不自禁洋溢笑容。 但一想到对方是瘦马世家,顾傲霆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不,阿野是个粗人,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拔飞刀。云小姐这金枝玉叶的,万一被阿野削掉鼻子,削掉嘴的,我没法向你交待。” 云恬忍不住插嘴,“鹿宁和阿野交往了四年,身上器官一样也没见少啊。” 顾傲霆一本正经道:“那是因为鹿宁身手比阿野好,阿野想削她,打不过。” 明知是托辞,可是陆玑父女找不到话,来反驳。 再聊下去,没有实际意义,反倒惹顾傲霆厌烦。 寒暄一阵后,俩人起身离开。 顾傲霆将他们送至楼下大门外。 盯着他们的背影,顾傲霆暗道:死样! 瘦马世家还想打我家阿野主意,还嫌把我们一家害得不够惨吗? 晦气! 三个小时后。 陆玑带着云恬来到秦姝的婚纱馆。 在一楼,陆玑下单,定了一套商务西装,定的是店里价位最贵的。 做为生意人,他深知,这种方式更好办事。 定可以见一面,取还能再见一面。 一回生,二回熟。 定了最贵的西装,自然能见老板兼设计总监,秦姝。 秦姝早就接到顾傲霆的电话提醒。 一看这俩人的架势,瞬间明白了。 没拿棍子将两人赶出去,已是客气。 落座后。 陆玑一张嘴舌灿莲花,把秦姝从国内夸到国外,从设计界夸到艺术界。 秦家祖宗十八辈,他都翻出来夸了个遍。 可惜秦姝不为所动,只唇角含笑,静坐不语,保持基本礼仪。 觉得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 陆玑开始步入主题,“秦总,恬恬看上你家大公子了,俩人都是单身,希望秦总能从中美言几句。” 秦姝淡然一笑,“我大儿子比较有主见,他的情事婚事我一概不干涉。” 陆玑对付女人自有一套,从未失手过。 没成想在秦姝这里却碰了壁。 停顿一下,陆玑决定拿出杀手锏,“实不相瞒,恬恬是我亲生女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现在拥有的,等我百岁后,都是恬恬的。如果你们家大公子能和恬恬走到一起,那些也将是他的。” 秦姝面露微笑,眼神却带了几分讥诮,“我们顾家还没穷到卖儿子的份上。我、我父母、我公婆、我老公、我大儿子、二儿子儿媳还有小儿子,女儿女婿都很有生意头脑。钱对我们来说,真的不是什么稀罕物。” 那意思,你算老几? 一个靠爬小妈的床,杀兄夺家产的,也敢拿钱来砸我们。 回去称称自己的斤两吧! 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陆玑是穷怕了的人,钱对他来说,就是稀罕物。 他抢来的那摊子家产虽雄厚,但对上顾家、秦家、楚家三家,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一向高高在上的陆玑,有点自惭形秽。 他微微垂下眼皮道:“让秦总见笑了。” 秦姝都懒得说他。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毕竟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秦姝站起来,“陆董的西装,还是去别处做吧,我专做婚纱和晚礼服,男装不太擅长。” 陆玑风度翩翩一笑,“没事,我就认准了秦总。顾董的西装应该出自你手下,型很好,质感也不错。能穿上秦总亲手设计的西装,是我陆某人的荣幸。” 秦姝觉得这男人好油腻。 和他一比,顾傲霆清爽多了。 派助理将二人送至楼下。 陆玑和云恬并肩朝车子走去。 浑然不知,百米开外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轿车后座坐着一个面色阴沉的人,正拿望远镜盯着他们。 从他们踏进顾氏集团那一刻起,就盯上他们了。 第767章 爱如大海 面色阴沉的人,正是鹿巍。 他办了病退,在家养病养得身上都发霉了,有事没事就坐着车,去顾氏集团附近转悠。 哪怕鹿宁和秦野已经分手了,他还是惦记着顾氏集团。 那眼馋的模样,活脱脱就像只盯着肥肉流口水的狼。 巧了,今天就遇到了陆玑和云恬。 他看中的肉,居然被别人惦记上了! 鹿巍心里那个气哟! 火冒三丈! 鹿巍把手指掰得咯咯作响,恨不得一拳将那俩人捶进下水道里。 等到俩人的车走远,鹿巍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将陆玑的来头,打听得一清二楚。 面色越发阴冷。 本来鹿宁和秦野,就复合无望,这又来了个抢肉吃的! 碍眼! 鹿巍当即拨通鹿宁的电话。 他劈头就是一顿训斥,“你这傻丫头,蠢死了!放着好好的男人不要,非要分手!好了,云恬盯上阿野了,还带了个说客,一会儿跑去顾氏集团,一会儿又跑去秦姝的婚纱馆,屁颠屁颠的,像只摇尾巴的狗。那个云恬本来家庭条件就比我们家好,如今她死皮赖脸地追求秦野,还有你什么事?” 鹿宁心颤了颤,声音却异常平静,“我和阿野早就分手了,他要相亲、结婚,都是他的自由。” “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冥顽不灵?我都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我觉得阿野心里还有你,你主动点,找他复合吧,别便宜了云恬那个小妲己。” “说完了吗?挂了。” “别挂!你这死丫头!你要存心气死我吗?我打听清楚了,今天和云恬在一起的,是一个叫陆玑的,陆玑是岛城陆氏集团的老板。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做事很没有下限。传闻他睡他爹的小老婆,为了夺家产,还找人杀了他哥一家三口。传闻不知真假,但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云恬和他走那么近,关系肯定不一般。与其让阿野便宜了那帮人,还不如便宜我们。” 鹿宁无语。 直接挂断电话。 鹿巍气得把手机摔到座椅上,吩咐前面开车的人,“你和你师兄这几天好好盯着那个叫云恬的,有什么举动,随时向我汇报。敢跟我抢女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开车的是他徒弟,连忙应道:“好的,师父。” 鹿巍捡起手机,见还能用。 他又拨给秦野,把笑搁在话音里,“阿野啊,宁宁自从和你分手后,茶饭不思,成天以泪洗面,都快瘦成骷髅了。你俩分分合合也快四年了,都老大不小了,快点结婚吧。云恬除了家庭条件比我们好点,其他哪有宁宁好?宁宁这孩子,吃亏就吃在嘴笨上。” “以泪洗面”这个词,一听就不是鹿宁的性格。 秦野反问:“你跟踪我?” “是碰巧。” 秦野冷笑,“你这么做,只会让人更加反感。” 不由分说,他结束通话。 把手机扔到副驾上,心里烦闷无比。 本来和鹿宁分手,心情就不好,结果一会儿云恬来骚扰他,鹿巍也不消停。 两人俨然就像两只加大号的苍蝇,偏偏还不自知。 秦野停好车,回到公司。 迎面碰到顾傲霆。 顾傲霆小心地观察了下他的神色,才开口,“阿野,你妈想你了,让你晚上回家一趟。” 秦野嗯一声,朝办公室走去。 话少得可怜。 顾傲霆重重叹一口气。 当晚。 秦野回到顾府。 秦姝老早就在门口等着。 秦野一进门,她就盯着他的脸不停打量。 见他脸形消瘦,眼底血丝明显,胡须虽然刮得干净,可是下巴有刀片割破的伤痕。 他的剃须刀是她给买的,买的最好的电动剃须刀。 防刮伤的,还能把他下巴刮伤,可见是多么心不在焉。 她抓住他的手臂,“失恋了,怎么不跟妈说?要不是云恬上门找我,我还被蒙在鼓里。” 秦野淡淡一笑,“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失恋分手,都是人生常态。没事,您别往心里去。” “你再大,也是妈的孩子,以后有事就告诉妈妈,妈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关于婚事,妈不催你,你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也不要考虑传宗接代什么的。如果还喜欢鹿宁,就去找她。需要妈帮忙,你就说。你想怎样,就怎样,无论出了什么事,妈都会给你兜底,千万别委屈自己。” 秦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酸涩发胀。 年幼时,在外面受了气,多想回家找妈妈,找妈妈诉屈,找妈妈撑腰。 可惜那时候连个妈都没有,只有个醉心赌博的养父。 如今有妈了,他又老大不小了,连向母亲说句稍弱点的话,都觉得羞耻,更别提别的了。 千言万语压下去。 秦野强撑笑容,“谢谢妈,我很好。” 瞥一眼顾傲霆,他又说:“我现在在公司,每天忙于公事,过得十分充实。男人不该沉迷儿女情长,应该以事业为重。公司有爷爷奶奶的心血,也有外公外婆的心血,我会和北弦守护好,不让那些宵小之辈染指。” 秦姝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个滋味。 儿子太懂事了,让她愧疚。 从小就亏欠他,如今又让他牺牲自己的感情。 可是顾家被蔺家害惨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鹿巍是第二个蔺家。 涉及人物太多,不是秦姝一个人说了算的。 她揉揉酸痛的眼眶,张罗秦野吃饭。 吃完饭后,秦野要走。 秦姝开口,“别走了,家里就剩我和你爸,太冷清了,以后就住家里吧。” 秦野扫一眼顾傲霆,“好。” 秦姝带他上楼,去他的房间。 这些年,房子换了好几套,但是秦野的房间一直给留着,房间的装修也一直换。 以前是儿童风格,后来变成少年的风格,如今是成年男人的风格。 以黑白灰三色为主,精致大气,不失阳刚。 秦姝走到床前,边整理被子边说:“房间每天打扫,很干净,卫生间里有浴室,睡衣洗浴用品,妈都给你准备好了,去洗漱睡觉吧。听你爸说,你最近工作很拼命,忙得脚不沾地,早点休息。” 秦野嗯一声,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心想,余生就陪着父母这么过吧。 老两口被蔺家害得太惨,不能再引狼入室了。 洗过澡后,秦野出来。 秦姝已经走了。 秦野关上台灯,躺到床上,眼睛一闭,脑子里全是鹿宁的影子。 她那张英气精致的小脸,在他脑海里,心里,不停地晃啊晃。 最开始她脸上是开心的笑,后来就变成了心事重重的笑,笑得他心里沉甸甸的,很不好受。 有一种爱情,在一起痛苦,分开也痛苦。 煎熬。 秦野觉得自己仿佛一条鱼,被放在油锅里煎,煎完这面,煎那面。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煎好。 不知过了多久,秦野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走到门口,停下。 过了好一会儿,门被推开。 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哪怕没开灯,秦野也能凭脚步声,分辨出这人是顾傲霆。 黑暗里,秦野睁开眼,瞅了瞅他。 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一大团黑糊糊的影子。 顾傲霆走到床边,站住,什么也不做,就像个柱子一样,安安静静地杵在那里。 秦野不想说话,怕一开口,打开了他的话匣子,没完没了。 他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又过了很久,顾傲霆弯腰在床边坐下,伸手帮他拉了拉被子。 秦野一动不动。 顾傲霆以为他睡沉了,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又摸摸他的鼻子,再到嘴,下巴。 秦野双手用力抓着床单,生怕自己条件反射,会动手。 忽觉黑影下沉。 顾傲霆凑到他脸上,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 秦野顿觉浑身发麻,像触电似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 手不受控制地伸到枕头下,就要去拿飞刀。 手都摸到刀柄了,转念一想,这是自己亲爹,亲爹! 冷静! 冷静! 秦野将手收回来。 顾傲霆浑然不知,自己刚才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还在那里捧着秦野的脸出神,心中涌动着满腔的父爱。 第768章 他出手了 顾傲霆想,如果秦野没丢,他就俩儿子。 出门一手抱一个,走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如果从小一手将秦野养大,他也会像北弦那样,和他心贴着心,而他也不用这般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行事。 连来看看他,都得偷偷摸摸。 可惜,没有如果。 直到坐到腿都发麻了,顾傲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返回主卧。 秦姝扫他一眼,“怎么去了那么久?说去看看阿野,结果一去就是一两个小时,也不怕打扰儿子休息。” 顾傲霆揉揉眼眶,“他睡得很沉,我动作很轻,没吵醒他。” 秦姝视线落到他那双大丹凤眼上,“眼睛怎么还红了?你又哭了?” 顾傲霆急忙别过头,“哪有,是沙子进眼里了。” “屋里哪有沙子?爱哭鬼。” 顾傲霆鼻子哼出一声气流,背过身去,“你看花眼了,我才没哭。我就是心疼阿野,这几个孩子,阿野最命运多舛,出生第二天被偷走,养父好赌,十几岁跟着他盗墓,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喜欢个女孩子,又摊上那样的爹。这孩子表面上不说,其实心里苦啊。我这些天四处托人帮他找相亲对象,既然不能和鹿宁在一起,就换一个吧。听说新欢能治愈旧伤,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你别惹事,小心阿野收拾你。” “我就是看阿野那样,难受,想做点什么。什么都不做,我干着急。” “你呀,就是出力不讨好,急也没用,让两人都冷静冷静,让鹿巍也冷静冷静再说。” “好吧。” 顾傲霆掀开被子,进了被窝,伸手抱住秦姝,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我刚偷偷亲了阿野的额头。” 秦姝浑身的肉一阵发麻。 这老男人比她还…… 她都词穷了,不知该怎么形容顾傲霆才好。 不过这样也好,有温度,像个人样。 次日,清早。 三人坐在餐桌前,安静吃饭。 吃得差不多时。 顾傲霆将一个包装得古色古香的檀木盒子,推到秦野面前,“这是清康熙御制松花石凤池砚,后天是鹿宁外公的寿诞,你派人送给他。你和鹿宁分手归分手,该有的礼节不能缺,关老爷子对你还有知遇之恩。” 秦野心里微微触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好。” 顾傲霆盯着他的脸,“分手了,还是朋友,想得厉害就去见见,别硬憋着,会憋坏,放下一个人需要时间。” 秦野淡嗯一声。 心道,老孔雀要是好起来,还挺像个人样。 谁知顾傲霆又说:“你和我不一样,你外公好,把女儿给我,把家业给我,你妈又给我生了三个孩子,我一辈子都放不下她。这方面你别学我。” 秦野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严重怀疑,他在秀恩爱。 刚想完,忽听“嘶”的一声。 顾傲霆脸上表情扭曲,脚被秦姝用力踩了一下。 转眼间,到了后天。 鹿宁外公关山月的寿诞到了。 秦野带着助理去送礼。 车子停在外面,秦野没下车,让助理拎着礼物进关家。 他在车里静静坐着。 大老远跑一趟,只为了悄悄看鹿宁一眼,以解相思之苦。 可是左等右等,并未看到鹿宁的影子。 秦野心脏闷闷沉沉,眼底写满失望。 就这么点愿望,都满足不了。 助理送完礼,很快出来,上车。 又静坐了半个小时,最后瞅一眼关家大门,秦野发动车子。 刚开出去十米,前面一辆战地吉普开过来。 车子唰地停下。 从车上下来一队人马。 四男一女,身上穿的是异能队的队服,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打头的是鹿宁。 清瘦,却铁骨铮铮,眼神清沉,冷静。 她带着队友,拎着礼物朝关家大门走去,步伐敏捷干练。 秦野笑了。 看样子,她已经放下了。 放不下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意兴阑珊,车子都开不动了,靠路边停下,问助理:“有烟吗?” 助理一脸为难,“顾董说,吸烟有害健康,他让我监督着您,少抽烟。还说如果您实在想抽,可以去吃烧烤,吃一根炭烤肉串,相当于吸50根香烟,比抽烟效果更好。” 秦野别过头。 本来挺难过的,被助理这么一绕,情绪冲淡一半。 “走吧。”秦野发动车子。 忽然瞥到后视镜一抹熟悉身影,由远及近,跑过来。 秦野急忙停车。 眨眼间,鹿宁已经跑到他车前。 秦野告诉自己要淡定淡定,可是手却没出息地推开了车门。 双腿更是不受控制地迈到车外。 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两个字。 秦野问:“好吗?” 鹿宁黑漆漆的大眼睛静静注视他片刻,微笑着点点头,“好。” “手臂呢?” “还在治疗,等疗程结束,应该差不多了。” 秦野盯着她身上的队服,“已经开始执行任务了?” “嗯,刚回来。” “太凶险的任务不要去,命要紧。” 鹿宁笑容加深,“这话你说过很多遍了。” 秦野垂下浓睫,盯着地面,“其实,我一点都不好。” 鹿宁心像被针扎了下,嘴上却笑着说:“时间久了,就好了。该经历的,我们都已经经历过,没有遗憾了。” 秦野沉默许久,出声道:“走了。” “这个还给你。”鹿宁将手里的礼盒放到他手里,“我外公说这方砚台太贵重了,不能收,你的心意他领了。” 秦野又将礼盒塞给她,“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别人送老顾的,老顾用不着,放家里也是落灰,还不如送给关老爷子,他喜欢这个。” 说完他转身上车。 一脚油门,车子嗖地开出去。 开出去很远,才将车速降下来。 不见时,想她。 见了,心里更难受。 助理见他面色冷沉,小心翼翼地问:“秦总,要带您去吃烧烤吗?” 秦野道:“不必。” “要带您去喝酒吗?” “不必。” “那您想做什么?顾董说了,如果您心情实在糟糕,可以偶尔放纵一下。要不,我带您去儿童游乐园?顾董说坐摩天轮会快乐,还有旋转木马、托马斯小火车等。他让选这些项目安全的,千万不要去蹦极、浮潜,危险。” 秦野微微蹙眉,“请闭嘴,谢谢。” 助理立马把嘴闭严。 又开出去一个路口,迎面被一辆车拦住。 车门打开。 从车上走下来两个人。 一人从后备箱拿轮椅。 另一人从车里抱出一个人。 被抱的那人是鹿巍。 将鹿巍放到轮椅上。 鹿巍坐电动轮椅来到秦野车前。 秦野下车。 鹿巍仰头望着他,可怜巴巴地说:“阿野,你和宁宁复合吧,就当我死了,好吗?” 秦野刚要开口,手机忽然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 秦野接通。 不等对方开口,秦野冷声道:“云小姐,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对你没兴趣。如果阅读理解不好,请去小学复读语文,谢谢。” 云恬硬着头皮说:“你不要急着拒绝我呀,阿尧刚开始对瑾瑾也很排斥,你看他俩现在多幸福。说不定等个一两年,咱俩也像他们那么幸福。” 秦野直接挂断。 将她号码拉黑。 离得近,鹿巍一字不落地将云恬的话全听到了耳朵里,眼神越来越暗。 秦野垂眸看向鹿巍,“你还有事吗?” 鹿巍脸上很快浮起笑,“云小姐在追求你?” “是纠缠。” “明白明白,你去忙吧,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们改天再聊。” 秦野瞥他一眼,上车。 等秦野的车开远了。 鹿巍拨了个电话出去,道:“云恬,云氏集团云阔海的长女,想办法给她下点寄生虫,死不了,活受罪的那种。做得隐蔽点,别被发现了。” 第769章 鹿宁怀孕 十天后。 云恬渐渐觉得身体不舒服,肚子隐隐作痛,尤其下腹位置疼得最明显,伴随着腰酸乏力,心烦意乱,恶心想吐,嘴变馋了,食量也变大了,人反而消瘦。 拿手机一查,是怀孕的症状。 云恬郁闷至极。 她连个男人毛都没有,怎么可能怀孕?总不能自体受孕吧? 当天便去了医院,挂了妇产科。 检查结果出来,自然没怀。 医生建议她去查一下消化内科和传染科。 超声、ct、肠道检查、粪便涂片等一通做下来。 拿到化验结果时,云恬惊呆了! 只见上千颗比芝麻还小的黑色颗粒,盘在她的肠道里,密密麻麻,挨挨挤挤! 看得人头皮发麻,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医生反复翻看云恬拿来的几份化验结果,眉头皱得深深的。 从医多年,他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虫卵。 不是蛔虫卵,不是肝吸虫卵,也不是异尖线虫和安尼线虫卵,只能确定是一种寄生虫。 医生放下化验单,“幸好发现得早,如果再拖延几个月,这些虫卵,长大变成成虫,会到处乱动,侵入你的五脏六腑。等虫子死亡后,会慢慢顺着肝脏转移到胆道,产生结石,也可能造成肝硬化。” 云恬面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后背阴风阵阵,直冒冷汗! 幸好她娇气,稍有不对劲,就来医院检查。 要是个马大哈,这得有生命危险啊。 医生问:“你平时生鱼片吃得多吗?” 云恬道:“吃得多,但我吃的都是进口名贵海鱼,零下二十度急速冷冻,即使有虫卵,也被冻死了。” “先吃点驱虫药驱驱虫,过一周再来复查。” “好。” 医生给她开了吡喹酮、阿苯达唑等广谱抗寄生虫药。 从医院离开后,云恬直奔陆玑位于京都的豪宅。 把化验结果拿给陆玑看。 云恬纳闷,“生鱼片我一直有吃,以前从没生过虫,怎么肠道里忽然就有了这么多虫卵?” 陆玑问:“你去哪里吃过饭?” “很多地方。” 她最近没工作,一直和朋友到处吃吃喝喝。 生鱼片、海鲜、烧烤,没少吃。 云恬说:“但是我去的都是高档酒店,最次也得五星级以上,卫生都是达标的。” 陆玑拧眉思索几分钟,“你得罪人了。” 云恬面色一变,怒气忽地窜到头顶,“是谁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你都得罪过谁?” “顾谨尧、云瑾、靳帅和秦野。顾谨尧已经找我算过账了,不可能再阴我。云瑾那憨丫头,没这么毒的心肠。靳帅是个二哈,更不会。至于秦野,我不算得罪他吧。之前云瑾追顾谨尧时,顾谨尧也冷冰冰的,现在对云瑾好得不得了。你看,男人不会真正讨厌一个追求他的女人,拒绝不过是故作矜持,提高身价。” 陆玑若有所思,“秦野前女友有很大的嫌疑。” “鹿宁?是她害我?”云恬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就朝外走。 “你要去哪?” 云恬头也不回,“我去鹿宁单位,找她算账!整不死她,也得让她先丢了工作再说!” “别冲动,回来。我打个电话,让人先查查再说。” 云恬回到沙发上坐下。 几通电话打出去。 陆玑有眉目了,“不是鹿宁,我问了她单位的一个熟人,说那女孩子虽然面冷,但品性还行。” 云恬郁闷,“不是她,那是谁?是她爸妈吗?” “鹿宁母亲是关山月的女儿,关山月是考古界泰斗,他的女儿做不出这种下作事。倒是鹿巍,他在异能队挂个闲职,私底下还做一些给富豪看风水、掐小三、捉鬼、治疑难杂症之事,手底下养着几个徒弟。这种人,心若歪了,很容易搞歪门邪道,我觉得他的可能性最大。” 云恬冷笑,“死老头!心胸狭隘!阴险至极!鹿宁都和秦野分手了,他还霸着秦野不放。我才追了秦野几天啊,他就对我下毒手了。” “我派人去提点一下鹿巍,省得他再对你下毒手。” 云恬眼珠一转,“不,我去找秦野,一举两得。他鹿巍诡计多端,我云恬也不是傻白甜。” 陆玑劝不住她,只能由着她去。 服药休养了两天。 这天上午,云恬忍着不适,开车来到顾氏集团大门外。 一直等到下午,顾北弦和秦野,才被助理等人簇拥着出来。 两人身高差不多。 一样的高定西装,一样的俊眉大眼,都是行走的衣服架子。 区别是,秦野肤色偏深,头发极短,身上带一丝不羁的野性。 顾北弦肤色冷白,气质矜贵,斯文优雅,风度翩翩,一看就是教养良好的世家贵公子。 云恬隔着车窗玻璃,打量着兄弟二人,手指轻轻摩挲嘴唇。 这么一对比,感觉还是顾北弦更符合她的审美标准,可惜他早就已婚。 可惜。 秦野虽然缺点贵气,但胜在单身。 云恬推开车门下车。 走到秦野面前。 她将化验单递给他,苍白着脸,娇娇弱弱一笑,我见犹怜,“秦先生,我被人暗算了,肚子里生了一堆虫卵,普通驱虫药吃了两天,效果不大。我最近没得罪什么人,除了追你。谁暗算我,你应该清楚,救救我好吗?” 秦野没接化验单,脑子里很快浮现出一个人。 鹿巍。 顾北弦偏头瞥一眼秦野。 四目相对。 兄弟俩心知肚明。 顾北弦道:“有病请去找医生,野哥一不开药房,二不当侦探,你找错人了。” 云恬撇唇浅笑,“顾总和秦先生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到暗算我的人,是鹿小姐的父亲鹿巍吧?秦先生明智,幸好和鹿小姐分手了。就这德性,谁不害怕?” 云恬怎么骂鹿巍,秦野不管。 可是她口口声声把鹿宁带上,秦野听着刺耳。 秦野手伸到裤兜里,拿出一颗上午掉的西装纽扣,捏成粉末,手一扬,朝云恬撒去。 云恬急忙往后退,奈何哪有秦野的速度快? 脸上瞬间沾染黑色粉末! 她抬手抹了下,一手的黑粉,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这是什么?” 秦野面无表情道:“化骨粉,快去医院吧,去晚了,你就化成一堆枯骨了。” 云恬脸都吓青了,哆嗦着嘴唇,“真的?” “真的,就我这德性,你还敢往我身边凑?活腻了是吗?” 云恬不敢再多说话,转身就朝车子跑去。 上车发动车子,一轰油门,车子飘了出去。 拐弯时,差点撞上路边栏杆。 顾北弦和秦野抬脚上车。 顾北弦道:“鹿巍这厮是赖上你了,以后你娶谁,谁遭殃。” 秦野鼻子哼出一声冷笑,“虽然云恬不是好人,但鹿巍这招的确阴毒。” 顾北弦意味深长,“这也是鹿宁离开你的原因,她在用她的方式保护我。” 理是这么个理。 可是秦野听着不太对劲。 别扭。 兄弟二人去办完公事,还有点剩余时间。 经过医院时。 顾北弦对秦野说:“走,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看鹿巍有没有给你下虫或者下蛊。” 其实是他想查。 一个人不想查,想找个伴。 秦野倒也宠着这个弟弟,陪他一起。 两人做了超声、ct和涂片等。 天色不早了,结果要等到明天才能拿到。 兄弟二人从传染科出来,并肩往回走。 经过妇产科大楼时,碰到了戴着棒球帽,黑色短t黑色长裤的鹿宁。 鹿宁帽檐压得极低,手里拿一张化验单。 只凭一个背影,秦野就认出了她。 他心脏骤然一揪,快走几步追上鹿宁,“你受伤了?伤到哪了?” 鹿宁一顿,回头,看到是秦野,急忙把化验单背到身后,微笑着说:“没有,我没受伤。” 秦野不信,朝她伸出手,“把手里的单子给我看看。” 鹿宁将化验单迅速团成一团,就朝嘴里塞。 秦野眼疾手快,握住她的下巴,将纸团抠出来。 展开,扫一眼,看不懂。 他递给顾北弦。 苏婳怀过好几胎,顾北弦有经验,瞟一眼,便道:“怀孕了。” 秦野一怔,随即惊喜! 他一把握住鹿宁的双肩,“小鹿,你怀孕了?这是真的吗?”鼻子却酸了。 第770章 必须娶她 不由分说,秦野拉起鹿宁的手,就朝医院大门口走去。 他太过激动,把顾北弦抛之脑后了。 夏季气温闷热,热得行人蔫巴巴的。 可秦野却神清气爽,唇角止不住上扬,眉眼间皆是笑意,连日来的烦闷烟消云散,脚步都轻快了。 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 来到停车场。 秦野拉开车门,将鹿宁扶进车里,扯了安全带帮她系上。 特意将小腹位置避开。 他转身上了驾驶座,刚要发动车子。 鹿宁说:“先不急着走,我们好好聊聊。” 秦野偏头看向她,坚硬的眉眼溢满柔情,“你说。” 鹿宁抿了抿唇,“检查结果是错的,我明天换家医院再检查一次。我们在一起时,每次都采取措施,我不可能怀孕。” 秦野仔细想了想,“分手前的一个月,我们做得很频繁,有一次是最后才戴,应该是那次怀的孕。” 鹿宁沉默不语。 秦野摸摸她的肩头,语气温柔,“别有心理压力,怀了就生下来。” 鹿宁盯着他的眼睛,“阿野,你冷静点,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想要这个孩子,我以后不会再婚,这会是我唯一的孩子,留下来好吗?”他语气里带着祈求。 鹿宁心像被什么撕扯了一下。 说不出的难受。 她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右手臂,“为了治这条手臂,我一直在针灸,吃药,万一这孩子生下来,不健康怎么办?” “针灸是扎穴位,你吃的又是中药,毒副作用不大。退一万步讲,即使这个孩子是残疾,是弱智,我也要。” 鹿宁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阿野,你理智点,如果孩子有残疾,他也痛苦。” 秦野默了默,“是我自私了,一心只想着要孩子,没想到你的难处。女人怀孕过程很长,很煎熬,生孩子也很痛苦。这样吧,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换这个孩子好吗?” 他从钱包里抽出卡塞到鹿宁的手里。 又将车钥匙也塞给她。 “还有房子,你哪天抽个空,我过户给你。” 鹿宁盯着手里的银行卡和车钥匙,心里酸酸涩涩。 如果没有父亲从中作梗,她和秦野将是多么幸福的一对。 秦野摸摸她的头发,“我开车了?” “嗯。” 秦野发动车子。 一路上将车子开得极稳极慢,生怕颠着鹿宁。 那架势,仿佛她肚子里怀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个易碎品,一个稀世珍宝。 来到日月湾。 进门,秦野将鹿宁扶到沙发上。 他去厨房切了西瓜,端给鹿宁,“天热,你吃点西瓜消消暑。” 鹿宁拿起一块刚要吃。 秦野忽然想起什么,“西瓜寒性大,你吃一小块就好。榴莲你吃吗?榴莲营养丰富,算了,榴莲是热性的,吃了上火。还是吃苹果吧,不行,苹果现在不是当季的,是去年的,不新鲜了。” 他拿起手机,上网搜索:孕妇适合吃什么水果? 鹿宁笑笑地望着他。 泪意涌上心头,又强行压下去。 这辈子恐怕再也遇不到像秦野对她这么好的男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何德何能,被他这么青睐? 除了身手好点,长得还行,貌似也没什么了。 她甚至还不如普通人。 普通人没有那么惹是生非的爹。 秦野查出孕妇能吃的水果,把电话拨给助理,吩咐道:“派人帮我买最新鲜的柚子、樱桃、香蕉、葡萄、柠檬、火龙果、桃,送到日月湾。” “好的,秦总。” 放下手机,秦野看向鹿宁,“孩子名字我早就取好了,男孩叫秦陆,小名陆陆。女孩叫秦鹿,小名鹿鹿。” 鹿宁听得有点懵。 两个名字听起来,明明一模一样。 秦野又说:“我明天一早就给你上司打电话,帮你请长假。” 他打量她身上的衣服,“你这衣服不能穿了,裤子太紧,会勒着孩子。我明天晚上带你去买孕妇装。” 他越对她好,鹿宁心里就越难受。 她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轻声说:“我该走了。” 秦野心一下子提到胸口,“你去哪?” “我爸的徒弟今天有事,没去我家。他一个人在家,没人管,腿脚又不方便。再怎么说,毕竟是我爸。” 秦野目光很沉地望着她,“那我们的孩子……” 他生怕她偷偷去医院打掉孩子。 依着她那过分理智的性格,能做出来。 鹿宁深吸一口气,“阿野啊,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女人,会和她生一堆孩子。我们在一起,我们是幸福了,别人会遭殃。我爸那人,做事太没下限。以前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 秦野眉头蹙起。 如今最头疼的,就是这个问题。 “叮铃铃!” 鹿宁的手机忽然响了。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鹿巍不耐烦的声音,“怎么还不回来?我饿了。” “马上回去了。” 挂断电话,鹿宁抬头看向秦野,“我走了,他还没吃饭。” “我送你。” 秦野开车把鹿宁送回鹿家住的小区。 到家后。 鹿宁进门就看到鹿巍正坐在沙发前,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只碗,碗里是深红的血。 空气里都是难闻的血腥味。 鹿宁忍不住干哕了一下,急忙抬手捂住嘴。 鹿巍警惕地抬头,“你刚才什么动静。” 鹿宁道:“没什么,前几天去执行任务,吃的不行,胃难受。” 鹿巍虎视眈眈盯着她,“你怀孕了?” “别胡说,不可能的事。” 她转身去厨房,做饭。 饭做出来,等鹿巍吃完,又将他背到二楼主卧。 把他安顿好,鹿宁去卫生间刷牙。 刷着刷着,忍不住又泛恶心。 鹿宁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干呕的声音。 她急忙捂住嘴。 心想,得搬出去住了。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露馅。 无论这个孩子是留还是去,都不能让父亲知道。 洗漱完,鹿宁打开卫生间的门。 刚走几步,迎面看到鹿巍坐在轮椅上,一双眼睛别有深意地盯着她,十分笃定地说:“你怀孕了。” 鹿宁微拧眉心,“真没有。” “你骗不了我,你妈怀孕时,就是这种反应。阿野知道了吗?顾傲霆呢?你最好怀个男孩,多生几个更好。” 鹿宁反感,“你别异想天开,我这么冷静的人,不可能怀孕。” 鹿巍鼻子哼出一声气流,什么也没说。 他坐着电动轮椅,返回主卧。 隔天一早。 徒弟开车带着鹿巍,来到顾氏集团。 鹿巍也不上楼,就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等。 等了一个多小时,顾傲霆带着一众属下,下楼。 鹿巍眼睛亮了亮,急忙坐着电动轮椅来到他面前,理直气壮地说:“顾董,借一步说话。” 顾傲霆上下打量他几眼,吩咐手下:“给他搜搜身。” “好的,顾董。” 几个属下走到鹿巍面前,在他身上摸起来。 鹿巍觉得很受辱,“你们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就敢乱搜我的身!” 顾傲霆扯起唇角,“怕你随身携带寄生虫卵。” 鹿巍心虚,不吭声了。 搜完身,顾傲霆带鹿巍来到旁边一间办公室。 把门关上,顾傲霆道:“说吧,想要多少钱?” 鹿巍笑了,“顾董,别隔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我鹿巍不是那贪财之人。” 顾傲霆意有所指,“对,你贪的不是小财,是大财。” 鹿巍不理他的揶揄,手指用力抓紧轮椅扶手,斩钉截钉地说:“我这次来,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宁宁。宁宁怀孕了,阿野必须娶她,这次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顾傲霆一怔,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喜忧参半。 第771章 死死压制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顾傲霆权衡许久,心一横,对鹿巍说:“让我们家阿野娶鹿宁也行,但我们得约法三章。” 鹿巍脸一绷,“哪三章?” “一、你身边的人全换成我的人,你必须二十四小时,在我的监控之下。二、无论你做什么事,都要打电话向我助理汇报,必须征得我的同意,才能去做……” 鹿巍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打断他的话,“你这是要监视我啊。” “答对了,就是监视你。” 鹿巍觉得屈辱,“你不能仗着有几个钱,就仗势欺人。你这样做,和看犯人有什么区别?这是不平等条约。” 顾傲霆眼底浮起一抹淡嘲,“我们家要是没这几个钱,你能处心积虑地让鹿宁嫁给阿野?以前不知阿野是我儿子,你可是一直阻挠两人在一起,嫌弃阿野是个乡野小子,嫌弃他盗过墓,嫌他养父好赌,把他损得一无是处。” 鹿巍不吱声了。 顾傲霆继续说:“第三条,你要严格遵守《岳父德》。” 鹿巍不耐烦了,“啥是《岳父德》?” “《岳父德》,顾名思义,就是当岳父该遵守的道德规范,和《夫德》《妇德》是一个道理。等我回去写好,装订好,派人送给你。” 鹿巍觉得顾傲霆真狡猾,“你这不是约法三章啊。你要把《岳父德》写个一百条,这就是约法一百零三章了。” “不,我打算写一万条。你可以不同意,我们只要鹿宁生的孩子,生下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钱人两清后,这孩子跟你们再无瓜葛,从此老死不相往来。鹿宁以后想嫁人就嫁人,我们顾家不会干涉。” 鹿巍烦躁地闭上眼睛。 这和他想得不一样。 暗暗骂一句,老狐狸精! 鹿巍睁开眼,“《岳父德》都有什么?能提前透露一下吧?” 顾傲霆道:“第一条,手别伸得太长,顾家的事,你别管。没事,别来我们家串门。” “不可能,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我也就南音那么一个女儿,我那么爱操心的人,自从她嫁出去后,我一次都没掺合她家的事。你也不用做得太好,参考陆砚书的标准就行。” 鹿巍憋得说不出话来。 顾傲霆抬腕看看表,“先这样,到时我把《岳父德》整理出来,约法三章打印成合同,签字按手印后,去公证处做个公证。如果你违反其中任何一条,就自动和鹿宁断绝父女关系。” 鹿巍没成想,自己精明一世。 居然鬼不过顾傲霆! 这是要被他死死压制的节奏! 顾傲霆抬脚走到门口,手拉到门把手上,刚要开门,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回去和你太太好好商量商量吧。别你同意了,你太太再不同意。” 鹿巍觉得他是故意的。 明知他和关岚去年就已经离婚,还来这么一句,不是往他心口上插刀吗? 顾傲霆拉开门走出去。 上车,去忙公事。 忙忙碌碌一天。 晚上回到家。 顾傲霆把自己洗得香香的,换了件深蓝色短袖家居服,倒了杯红酒,坐在沙发上,端着高脚杯品起来。 音响里放着歌,是《征服》。 女歌手铿锵有力的声音从音响里钻出来,“终于你找到一个方式分出了胜负,输赢的代价是彼此粉身碎骨。外表健康的你心里伤痕无数,顽强的我是这场战役的俘虏。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 顾傲霆觉得这首歌挺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他征服了鹿巍。 又被阿野的孩子征服,向那还未成型的胎儿屈服。 唉,谁让他亏欠阿野呢。 “亏欠”俩字,横不平,竖不直,全是弯弯钩钩。 谁亏欠,谁就得弯着屈着蜷着,处处收敛。 没多久,秦姝推门走进来。 一袭修身的高定职业套裙,将她高瘦的身材修饰得窈窕有致。 裸色高跟鞋把她的小腿拔得极美。 年过五十了,她依旧风韵犹存,看着像三四十岁的,像吃了不老仙丹似的。 一看到秦姝,顾傲霆心里那些权衡和思虑,全然抛下。 他放下酒杯,起身,快步走到秦姝面前,弯腰帮她脱掉脚上的高跟鞋,给她换了拖鞋,拉起她的手就朝楼上走去。 秦姝嗔道:“你干嘛?急吼吼的。” “有喜事要告诉你。” “什么喜事在楼下不能说?” “楼下有佣人,不方便。” “嘴一张,就能说话,有啥不方便的?” 顾傲霆不答,推开主卧室门。 反手将门关上,他一把将秦姝抱起来,原地转起圈圈。 秦姝被他转得晕头转向,捶他肩头一下,“你个老孔雀,快放下我!” 顾傲霆转得更欢了,“姝,咱又要有孙女了,你开心吗?” 秦姝微微蹙眉,“苏婳怀孕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是鹿宁。” 秦姝一怔,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 顾傲霆急忙将她放下,“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哪里疼?我帮你揉揉。” 秦姝没说话,心里百感交集。 替阿野开心,又忌惮鹿巍会兴风作浪。 鹿巍兴风作浪,受伤害的是北弦。 阿野是她的亲儿子,北弦也是。 左手右手,都是自己的手,哪只手受伤害,她这个当母亲的,都不好受,很复杂的情绪,难以取舍。 “是不是心疼?来,我给你揉揉心口。” 顾傲霆抬手按到秦姝的心口开始揉起来。 女人的心口位置有点特殊。 一揉会影响大脑思考。 顾傲霆没揉两下,秦姝就分了神。 她抬手打掉他的手,“揉哪里呢?好好说句话,别动手动脚。” 顾傲霆讪讪抽回手,“你放心,我和鹿巍已经谈好了,约法一万零三章。如果他敢乱来,就自动和鹿宁断绝关系。如果他还敢乱来,我就使一招‘借刀杀人’。” 秦姝拧眉,“你要借谁的刀?” “陆玑。” 第772章 赶紧领证 秦姝不认同,“陆玑十分精明,鹿巍更是鬼精鬼精的,这俩能乖乖任由你摆布?” 顾傲霆扯扯唇角,“陆玑是十分精明,但架不住有个心高气傲的云恬。云恬也聪明,但是架不住年轻气盛、心浮气躁。狗想咬我们,那就让狗咬狗。到时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让鹿宁打掉孩子吧?阿野那孩子实心眼,一根筋,三十多岁了,就谈了鹿宁那么一个女朋友。要是暗中让鹿宁把孩子打掉,我会失去阿野这个儿子。” 说到最后,顾傲霆嗓音发硬,“几个孩子,亏欠最多的就是阿野。” 秦姝拍拍他的脸,“好了,别矫情了。” 这个动作多少带点宠溺的味道。 顾傲霆很受用。 心头一热,他抬手握住她的手,眼神幽亮,“要不咱俩再生个四胎?人说夫妻感情好时,生的孩子最聪明最漂亮。咱俩现在感情这么好,不得生个绝世小天才?” 秦姝红唇微启,“滚犊子!我五十多了,给你生个锤子!” “你负责播种,我来生。” 秦姝本来心情挺沉重的。 被顾傲霆这么一番插科打诨,心里轻松了许多。 她抬起纤长手指轻戳他额头,“你糊涂了?你是男人,男人怎么生孩子?虽然生意做得好,但不代表你全能。” “知道,我故意这么说,逗你开心的。你去洗澡吧,等会儿我会让你更开心。虽然,但是,不管怎么说,阿野也算有孩子了,这也算喜事一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秦姝白他一眼,“一把年纪了,还和小年轻的一样,馋死了。” 顾傲霆眉眼微敛,做出一副委屈状,“没办法,攒了将近三十年,存款太多,不花可惜了。” 秦姝听懂了,耳朵一烫,转身就朝卫生间走去。 顾傲霆缓了缓,拿起手机,走到窗口,拨给老太太。 老太太很快接通,“小霆啊,有事吗?” 这称呼差点把顾傲霆送走。 “妈,您老都一把岁数了,怎么越老越不正经了?您以前是那么高贵端庄的一个人,看您现在都成什么样了?老没老样的,活脱脱就是个老顽童。我是傲霆,傲霆,不是小霆。” “你是我儿子,我就是叫你狗蛋,你也得乖乖听着。” 得,和狗蛋一比,小霆顺耳多了。 顾傲霆清清嗓子,“麻烦您老帮我撰写一本《岳父德》,请持严谨的态度去撰写,要去公证处做公证的。” “《岳父德》?写给陆砚书和云阔海看吗?人家哪个都比你有道德,还用约束他们?” “是鹿巍。” 安静了一两分钟,老太太才开口,“这个我得参考刑法,好好写。” “尽量写得详细些,事无巨细全写上,一万条起步。” “成,交给老妈!保证完成任务!” 顾傲霆哭笑不得。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放下手机,顾傲霆道:“鹿狐狸,想跟我斗,等着吧,你有阴谋,我有阳谋。以前输给蔺魁、蔺鸷,是因为我当年太年轻。现在我活成了狐狸精,看谁能斗得过谁。”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脚步声。 秦姝满身芬芳地从浴室里走出来。 身上是一件酒红色真丝吊带长裙。 裙长到膝盖以下,并不暴露,但架不住秦姝个高腿长身材好。 丝滑的面料,将她的身体修饰得凹凸有致。 白生生的两条小腿,像白月光一样美好。 瀑布似的浓密黑发垂在肩头,风姿绰约。 顾傲霆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渐渐变得雄浑激越,像要吹响号角,马上开战。 他迈开双腿,几步上前,一把将秦姝抱起,转身,放到床上。 虔诚地剥掉她的丝裙。 他压住她。 喘息。 龙腾虎啸! 她让他年轻,让他意气风发,让他有使不完的劲儿,让他忘却所有烦恼,卸掉所有压力。 室内一片春情,旖旎缱绻。 和顾傲霆正好相反。 鹿巍孤家寡人一个。 孤零零地坐在自家客厅沙发上。 他端起一碗鹿血,一口喝下去。 腥红的血,味儿很冲,可他却习以为常。 喝完,鹿巍拿纸擦一下唇角的血渍。 听到有人开门进来。 鹿巍撩起眼皮瞅了眼。 是鹿宁。 鹿巍将手边的户口本递过去,“我和顾傲霆已经谈好了,他们家答应娶你。这是户口本,你和阿野抽个空,去民政局把证领了。你和阿野未婚同居,我忍了,再未婚生子,我颜面何在?” 鹿宁垂下眼帘瞥了眼,没接,沉默片刻,说:“孩子不是阿野的,我和他不会结婚,你以后不要出现在顾家人面前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曾经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言外之意,请要点脸。 不要再死皮赖脸地往上凑了好吗? 鹿巍脸拉下来,“你说不是就不是?你能糊弄得了别人,糊弄不了我!” 鹿宁没接话,只问:“吃了吗?” “在外面吃过了。” 鹿宁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我背您上楼,早点休息吧。” 鹿巍斜一眼她的小腹,“等会儿让我几个徒弟过来,把床搬下来,我在楼下睡。你怀孕了,不要再背我了。小心你的孩子,他现在不只是一个孩子,还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鹿宁心知肚明,这个孩子不只是一个孩子。 还是他实现野心的钥匙。 她舍不得这个孩子,可是又怕这个孩子,会成为下一个顾凛。 更怕父亲成为下一个蔺魁。 从小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后来读军校,她接触的都是正能量思想。 没有父亲那种离奇的经历,也没被压迫过,实在理解不了他的野心。 看一眼鹿巍,鹿宁转身上楼。 刚进卧室,就接到秦野的电话,“好吗?” 鹿宁轻嗯一声,“很好。” “我买了防止孕吐的水果、孕妇装、孕妇奶粉、藻油、钙片和叶酸,怎么交给你?” “你不要来找我,我明天去找你拿。我对我爸说了,这孩子不是你的,你配合一下。他白天去找过你爸了,还向他逼婚。再这样下去,事情会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我现在脑子很乱,让我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才能两全其美。” 秦野默然不语。 有那么一瞬间,希望时光倒流回去。 回到蔺鸷和鹿巍交手的时候。 如果他那时将鹿巍打死了,一了百了。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 隔天。 鹿巍坐着电动轮椅,以秦野岳父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来到秦野办公室。 进门。 他把户口本拍到秦野的办公桌上,笑盈盈地说:“阿野,你不是一直想娶宁宁吗?如今她又怀了你的孩子,户口本我给送过来了,你俩赶紧去把证领了。再过几个月,宁宁肚子就大了,到时会被人指指点点。” 秦野盯着桌上的户口本,抿唇不语。 和心爱的女人领证结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可他却顾虑重重。 第773章 替你顶着 正在此时,顾傲霆推门而入。 扫一眼鹿巍,顾傲霆皮笑肉不笑,“听秘书说你来了,怎么不提前打电话说声?我好派人下楼去接你。你这腿脚不方便,以后有事打电话说就好了,跑来跑去的,多危险。” 鹿巍扯扯唇角,“顾董日理万机的,就不叨扰你了。我找阿野说点事,很快就走。” 瞟了瞟桌上的户口本,顾傲霆啧一声,“户口本都拿来了啊,这么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嫁给阿野。” 鹿巍脸色灰了灰。 这些日子接二连三被顾傲霆埋汰。 憋得他一肚子气。 鹿巍忍不住说:“顾董也是有女儿的人,将心比心,如果南音未婚怀孕,你肯定早就把刀架到男方脖子上,逼他去民政局领证了。我只不过做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事。” 顾傲霆笑了,眼神讥诮。 “比身手,我比不过你,但是比当父亲,你还真不如我称职。将心比心,我不会把手伸那么长,也不会对女儿夫家的家业虎视眈眈,更不会对女婿指手画脚。但凡换个人,阿野早就把鹿宁娶回家了。是你拖累了鹿宁,就不要再充当慈父了。” 话都直接砸到鹿巍脸上了。 丝毫情面没给他留。 鹿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如坐针毡。 他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迟早要被顾傲霆活活气死。 他今年才五十多岁,还没活够呢。 鹿巍绷着脸,对秦野说:“别忘记我说的话,如果你们不领证,我是不会让宁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这分明就是威胁了! 秦野拳头倏地握紧,眼神冷下来,一字一顿道:“谁弄死我的孩子,谁来陪葬!我说到,做到!” 鹿巍非但不生气,反而暗自开心。 说明秦野在意这个孩子。 他越在意,他手里的筹码就越大。 鹿巍脸上表情松弛下来,“你们忙,我先走一步。户口本我放这里了,用完再派人送给我。” 说完他启动电动轮椅,就要走。 顾傲霆道:“慢着,领证可以,但是我们得做婚前财产公证。” 鹿巍脸顿时拉下来,“北弦和苏婳领证时,你们做过婚前财产公证了吗?” 顾傲霆回:“做了。” “南音和墨沉呢?” “没有。” “你结婚前,做了吗?” “也没有。” 鹿巍嘲讽一笑,“原来你们是看人下菜碟啊。” 顾傲霆慧黠一笑,“没办法,我们是生意人,利益至上。和你们家结亲,我们就已经很亏了,扶贫就罢了,不能再被人空手套白狼。” 鹿巍觉得屈辱极了! 比被人当众打耳光,还屈辱! 怒火噌的一下在胸口爆炸。 他想反击,可顾傲霆就像个穿着铁盔甲的机器人,防御得无懈可击。 他憋了半天,找不到话,憋得肺都要炸了。 鹿巍阴沉着脸离开,再不走,能被顾傲霆气得原地去世。 房间安静下来。 顾傲霆拍拍秦野的肩膀,“儿子,别担心,想和鹿宁领证就去领,老爸都帮你安排好了。他有阴谋,我们有阳谋。他有下策,我们有上策。” 秦野抬眸,“怎么安排的?” “我和鹿巍约法三章,不,确切地说,是约法一万零三章。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你奶奶参考刑法,为他编写一本《岳父德》,严格约束他。我们全家人给你做后盾,别有后顾之忧。” 秦野本来顾虑重重。 听父亲这么一说,心底阴霾瞬间消散三成。 顾傲霆思索片刻道:“财产公证什么的,我安排人手去办,你不要张罗。如果鹿宁问起,你就说是我的主意,说我是个老顽固,守财奴,把所有问题都推到我身上。你唱红脸,我唱白脸,坏人我来当,反正之前我当过坏人,不差这一次。别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你俩的感情。” 秦野心口涌起一种浓浓的情绪。 忽然有了种被父亲疼爱的感觉。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爱,要比亲亲抱抱,更让人舒适。 秦野想说句感激的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放心,鹿宁不会打你。” 想起之前被苏婳接二连三地收拾,顾傲霆一把辛酸泪。 同样的场景上演,话都说得差不多,可是角色换了,他反倒成了好人。 顾傲霆嗓音发潮,“儿子,你想着,无论爸爸做什么,都是为你好,包括北弦和南音。可能手段和方式不被你们认可,甚至被你们厌恶排斥。可是爸爸对自己亲生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虎再毒,它不食子,老牛也有舐犊之爱。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商量,别闷头不说。我比你岁数大,经历得事情多,经验也多点。天塌下来,有老爸替你顶着。” 秦野心口酸酸胀胀,感动的情绪充斥全身。 原来父爱还可以这样。 秦野低嗯一声。 “那你忙,我走了。” 秦野点点头。 顾傲霆抬脚就朝门口走去,手搭到门把手上,身后忽然传来秦野的声音,“谢谢。” 顾傲霆心里五味杂陈。 到底没亲手养大,总是隔着那么一层。 北弦就从不这样。 顾傲霆压了压情绪,回头,大丹凤眼里露出一丝期盼,“阿野啊,你好像从来没叫过我爸爸,能叫一声吗?” 秦野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冻住。 明明很简单的两个字,可是这样刻意叫,真叫不出来。 顾傲霆眼里的期盼渐渐消失,笑了笑,“算了,以后再说,来日方长。” “有点刻意,改天我试试。” “是我矫情了,老顾就挺好听,老孔雀也不错。” 秦野情不自禁勾起唇角,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当天晚上。 秦野驱车,来到鹿宁家小区。 电话拨出去,秦野调柔声音,“小鹿,我在你家小区南门外的停车场这边,出来。” 鹿宁一顿,“不是说了,你不要来找我,我会去找你。” “不用担心,我们可以领证了。” “我爸那副德性,和我领证,对你们家百害无一利……” “放心,老顾会打点好一切。” “顾叔叔是因为亏欠你,不想寒你的心,私底下他肯定承担了很大压力,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秦野默了默,“以前蔺魁和蔺鸷一帮人对付老顾一个,我和北弦、阿尧年纪也小。我们被算计,在情理之中。如今我们都长大了,老顾也更精了。我们一帮人对付你爸一个,总不至于还输。孩子再小,也是一条生命……” 话未说完。 有电话插进来。 是顾北弦打来的。 秦野按了接听。 顾北弦道:“你让鹿宁不要多想,你们俩该领证就领证,该结婚就结婚,千万不要打孩子的主意。孩子再小,也是一条生命,如果我们一群大人,为了自己的安逸,牺牲孩子,让我们这些大人,颜面何在?我顾北弦首先丢不起这个人。我还等着你们俩的娃,喊我叔叔呢,南音也等着你的孩子喊她姑姑。还有咱妈,秦女士一直盼着你生娃,你是她最惦记最在意的一个。当年因为你丢了,她崩溃得都一度活不下去。你幸福了,她才能开心。” 秦野双目发潮。 所谓兄弟同心,即是如此。 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北弦给他来了一剂定心丸。 秦野将录下来的通话录音,发给鹿宁。 第774章 招惹恶魔 鹿宁默默听完录音,心里又感动,又愧疚,“我会好好盯着我爸,但凡有点苗头,我就立马将其掐死在襁褓里,不让他兴风作浪。至于结婚领证,不着急,等孩子生下来,看看我爸什么德行再说。” 见她要把孩子生下来,秦野暗暗松了口气,“出来见面说,我想你和孩子了。” “好。” 五分钟后。 鹿宁坐进秦野车里。 还没坐稳,秦野就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勒得鹿宁双臂骨头都痛了。 鹿宁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这痛让她觉得真实。 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些日子是如何煎熬的。 怕秦野心软,她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抱了许久,秦野才松开她,摸摸她的脸颊,“你瘦了,本来脸就小,一瘦,脸还没我巴掌大。” 鹿宁微微一笑,“哪有那么夸张?” “真瘦了,刚才一抱你,全是骨头,硌人。你现在怀着孕,得多吃点,不能饿着我们的孩子。” “前期靠吸收母亲营养,以后我会好好吃饭。” 秦野视线下移,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我能摸摸吗?” 鹿宁把他的手拿过来,按到自己小腹上。 隔着衣服,秦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面色变得凝重。 又将她的衣服下摆从裤子里扯出来,手探进去摸,秦野表情越发沉重,“怎么不动,是不是孩子有问题?” “走,我们去医院!”他把手迅速抽出来,就要发动车子。 鹿宁笑道:“你紧张过度了,才怀一个多月,胎儿还小,没有胎动。要等三四个月后,才能感受到胎动。” 秦野心里微微触动。 原来她私底下做了功课,并不是不在意这个孩子。 秦野故作轻松地说:“好吧,第一次做父亲,没经验。” 鹿宁手按到小腹上,若有所思,“希望是个女儿。” “只要是你生的,无论男孩女孩,哪怕是双性人,我都喜欢。” 鹿宁眉眼轻弯,“还是生女儿吧,生女儿我爸那边会收敛点。” 秦野眸眼微沉,“好,那就女儿。老顾盼孙女儿盼疯了,盼苏婳生,盼你生。女儿大名叫秦鹿,小名鹿鹿。” 鹿宁早就都想告诉他,这个名字不太好听。 她委婉地说:“阿姨去年就把名字给取好了,叫秦悦宁。” “秦悦宁,秦悦宁,秦野和鹿宁两情相悦,这个名字好听。果然取名还得是我妈,她老人家水准高,北弦南音都是她取的。我本名顾北秦,也是她取的。” 顾北秦,听名字,就被寄予厚望。 也是父母感情的缩影。 鹿宁莞尔,“那就定了,秦悦宁。” 秦野捧起她的脸,亲了亲她消瘦的脸颊,凝视她小鹿般漂亮的大眼睛。 哪怕这样摸着她,亲着她,他都觉得像做梦。 很不真实。 本来以为要孤独终老,没想到突然来了个孩子。 更没想到,全家人团结起来,帮他。 尤其是老顾。 让他出乎意料。 秦野开口,“对了,老顾和你爸约法三章,领证前还要派人做一下婚前财产公证。你别介意,不是针对你,是针对你爸。” 解释一下,怕鹿宁对顾傲霆心有芥蒂。 后知后觉,才发现,他还是挺在意那位父亲的。 鹿宁目光沉静如水,“证真的不着急领,我不太在意那些外在的东西,你别理我爸就好了。” “你们女人不都需要安全感吗?有个证,你安心。” 主要是云瑾孕期抑郁,他怕鹿宁也那样。 鹿宁笑,眼睛湿湿的,“也就你把我当成女人。从小,我被家人当成男孩养,被要求独立自强,不依赖任何人。后来进军校,军校把女生当成男生。进了异能队,敌人把女人当成畜生。层层过滤,层层淘汰,到最后,异能队就剩了我一个女队员。除了外形像女人,我的内心早已经坚硬成钢,不需要从外在形式上汲取安全感。” 她越是这么说,秦野越心疼。 百炼才成钢。 这百炼,得是受了多少磨炼,多少煎熬? 他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 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 如果没有鹿巍扯后腿,他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闻着鹿宁身上的馨香,他忽然发现她的头发长了一些,不知不觉,已经长到耳后了。 她在为他留头发。 就因为他之前拍婚纱照时,他随口说了一句,她长发更好看。 秦野心里生出些隐秘的欢喜,一派脉脉情味,渐渐涌上心头。 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他想把她抱回家,想和她好好温存一番。 男人真的是饱暖思淫欲,一安定下来,就想那事儿。 正当他想入非非之际,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鹿宁的手机。 他刚要去看号码。 鹿宁已经接通,“哪位?” 手机里传来一道娇甜的声音,“你好,鹿小姐,我是云恬。” 鹿宁眼神微凉,“有事?” “阿野和你在一起吗?” “阿野”二字,让鹿宁不爽。 秦野听到了,忙对鹿宁解释,“是她自作多情,我和她没任何关系,已经将她号码拉黑了,你不要多想。” 鹿宁点一下头,语气平静地对云恬说:“什么事,你说。” 云恬做出一副可怜的语气,“鹿小姐,我被人下了虫卵,腹痛难忍,消瘦,恶心,想吐。去医院开了药,连吃好几天了,丝毫不见效果。医生说,普通打虫药对我不管用。麻烦你帮忙给找找解药好吗?我会重金报答你。” 鹿宁拧眉,“我去哪里给你找?” 云恬意有所指,“你父亲应该有。” 鹿宁明白了,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什么也没说,挂断电话。 本来刚放松的心,又悬起来。 她抱了抱秦野,“你先回去,我们改天再约。” “好,你注意安全。” “虎毒不食子,毕竟是我爸,不会要我的命。我现在怀孕了,他不敢打我。” 秦野下车。 将买的孕妇装、吃食和药品补品,帮她提到家门口。 又将自己身上的飞刀摘给她,“防身用。” 鹿宁淡笑,想说,我有枪。 转念一想,女人不能太独立了,会让男人没有安全感。 她伸手接过来,放好。 和秦野依依惜别。 回到家。 鹿宁放下东西,走到沙发前,拿起摇控器将电视关上。 鹿宁盯着鹿巍,“云恬肚子里的虫卵,是你下的?” 鹿巍下巴微抬,理直气壮道:“是我,谁让她打阿野的主意。” 鹿宁伸手,“解药给我。” “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给她解药就承认是我做的了,不给,她就只能怀疑。没有证据,她拿我没办法。那药是苗疆那片的,黑苗寨里就有,她有的是钱,派人去那里找吧。” 鹿宁蹙眉,“酒店都有监控,你就不怕犯法?” 鹿巍呵呵一笑,“监控会坏,法律再严密,也有漏洞。我找了道上的人做的,滴水不漏。” 他朝鹿宁伸出手,“手机给我。” 鹿宁把手机递给他。 鹿巍找到云恬号码拨过去,“云小姐,你年纪轻轻的,长得也挺漂亮,怎么红口白牙的污蔑人呢。什么虫卵,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再到处污蔑我,我告你诽谤!” 云恬被气笑了,“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你得罪人太多,关我屁事?我坐在轮椅上,生活都不能自理,哪有闲功夫去给你一个黄毛丫头下虫卵?莫名其妙!” 一向伶牙俐齿的云恬,被憋得哑口无言。 手机被陆玑拿走。 陆玑客气道:“鹿先生,请问解药多少钱?你开个价。” 鹿巍恼了,“你们听不懂人话吗?不是我下的,不是我下的!非要污蔑我,拿出证据来!只要你们能拿出证据,我把这条命给你们都行!” 鹿巍挂断电话。 陆玑盯着手机屏幕沉默几秒,看向云恬,叹口气,“你这是不小心招惹了个狡猾的恶魔,噩梦还在后面!” 第775章 落荒而逃 云恬疼得面色蜡黄,歪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小腹。 她冲陆玑烦躁道:“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我肚子越来越疼!我要告鹿巍,告死他!” 陆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之前去过的那几十家餐厅和酒店,我派人调过监控,其中两家监控坏了,三家监控画面模糊不清。画面清楚的,查不到任何异常。没有证据,即使报警,警方也束手无策。我还是先派人帮你找解药吧。” 云恬面露讥诮,“你不是挺能耐吗?你去找鹿巍要解药啊,我肚子疼得厉害,等不了那么久!” 陆玑思索一下,“行,我打电话派人去要。” 云恬忍着疼从沙发上爬起来,“不,你亲自去!鹿巍太狡猾,你手下人去了,也是浪费时间!我肚子疼得一刻也不想多等!” 陆玑不想和鹿巍打交道。 但见云恬疼成那样,又于心不忍。 “我这就约鹿巍。” 他拨出鹿巍的号码,提出见个面。 原以为鹿巍会拒绝,出乎意料,他答应得挺痛快,约在明晚九点钟见。 云恬疼得等不及。 陆玑次日晚上八点,便提前带上保镖和两密码箱钱,前往鹿巍的家。 鹿巍徒弟来开的门。 进门后,陆玑吩咐随身进来的四个保镖:“钱拿出来。” 两个黑色密码箱摆到茶几上。 “咔咔”几声。 密码箱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票子,在暖色灯光下散发粉色光晕。 少说得两百万。 如果放在从前,鹿巍看到这么多钱,眼神会微微发直。 但现在,这点小钱,他还真瞧不上眼。 鹿巍抬起眼皮,细细打量陆玑。 但见他白皮,高个,看起来也就四十上下,高鼻梁,薄嘴唇,长了双桃花眼,眉眼间自带一股风流飘逸。 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衣服偏休闲,看不到品牌logo,但质感极好,熨帖合身。 脚踩一双意大利进口小牛皮休闲鞋。 腕上戴一块上百万的劳力士手表。 一看就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鹿巍当下便轻视了他。 是只豹子又怎样? 过得太舒服了,豹子也没了兽性,不足为惧。 鹿巍扯动脸上肌肉,挤出一丝笑,对陆玑说:“陆董,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钱?你这么大一董事长,大半夜的,能来看我,就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他朝旁边沙发指了指,“快请坐。” 陆玑走到沙发前,坐下。 心中暗自腹诽,果然是阴人一个,干了坏事,还这么淡定。 面上却堆着笑,“恬恬肚子疼,去医院,开了打虫药,吃了几天没效果。听朋友说,鹿先生无所不能,我过来找你开几副药吃吃。药钱如果不够,你可以提,我再派手下去取。” 鹿巍暗道,让她先疼着吧。 省得身体舒坦了,又去纠缠秦野。 鹿巍摸摸下巴,“陆董过奖了,我就是个打打杀杀的粗人,在单位混个闲职,如今还病退了,哪里称得上无所不能?至于云小姐肚子疼这事,连医生都束手无策,我一个粗人,能有什么办法?你们不如去别处打听打听。” 陆玑眼神微凉,朝手下保镖伸出手。 保镖立马将支票本和笔递过来。 陆玑拿起笔,在支票本上唰唰几笔,开完支票,放到茶几上,“鹿先生,这是三百万,加上那两百万,换你几副药,我觉得这笔生意可做。” 鹿巍扫一眼支票金额,咧了咧嘴,抬头冲徒弟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陆董上茶。” “好的,师父。” 徒弟很快将茶泡好,端上来。 橙黄色的茶汤散发出大红袍独有的香气。 陆玑却不敢喝,笑着对鹿巍说:“我不渴。实不相瞒,来之前,我打听过,鹿先生虽然在异能队上班,但也在外面接些私活,算半个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有钱没有不赚的道理,几副药就赚五百万,利润相当可观。” 鹿巍眉间轻皱,“这钱我当然想赚,可惜,我没有解药。” 陆玑眼神阴沉下来,“奉劝鹿先生一句,能吃敬酒的,别吃罚酒。” 鹿巍笑了。 在单位顾忌上司,是因为上司比他本事还大。 在外面顾忌顾傲霆,是因为指望鹿宁嫁给秦野,好让他扬眉吐气。 这个陆玑,一个靠抱小妈大腿,弑兄杀侄的卑鄙小人,凭什么也敢威胁他? 鹿巍盯着陆玑,“如果我就是不给呢?” 陆玑眉头一皱,朝那四个保镖使了个眼色。 四个保镖唰地围上来,将鹿巍团团围住,每人手里多出一把弹簧刀,锋利的刀刃闪着冷寒的光芒。 徒弟忽地闪身挤进来,挡在鹿巍面前,“你们谁敢动我师父试试!” “砰砰砰!” 门外突然传来砸门声! 紧接着是工具撬锁的声音! 不到两分钟,呼啦啦冲进来十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全是陆玑的人。 十几个人黑压压地站在那里,个个满脸戾气!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剑拔弩张! 空气里都是硝烟味! 鹿巍面色微变。 陆玑淡笑,“鹿先生是一身本领不假,但双拳难敌四掌。能好好说话的时候,千万别逼我动粗。” 他站起来,不紧不慢地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居高临下地对鹿巍说:“我这个人吧,看着斯斯文文,挺好说话,实则也是有些本事的。解药拿出来吧,我也不想惊动警方。” 鹿巍面上微笑,手却悄悄伸到背后,从沙发靠背后面,摸出一个铁罐。 手指迅速扣开铁罐盖子。 “嗡嗡嗡嗡嗡嗡!” 一群马蜂瞬间从铁罐里飞出来。 直冲陆玑和他手下而去! 名副其实的蜂拥而上! 十几个保镖顿时乱了阵脚,纷纷乱成一团,捂脸地捂脸,挡眼的挡眼,抱头的抱头,捂屁股的捂屁股,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陆玑也不例外,一群马蜂追着他跑! 且专往他引以为傲的脸上蛰! 陆玑急忙拿手捂住脸,手却被蛰了一口! 那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叫出声! 没多久就起了个大包,又红又肿! 马蜂又去蛰他脖子,蛰他耳朵。 这马蜂的毒素比蜜蜂毒好几倍! 仿佛受过训练似的,蛰人又快又狠! 眨眼间,陆玑就被蛰了好几口。 手上、脖子、耳朵全是红肿的大包! 陆玑疼得受不了,捂着脸,夺门而逃! 再也没了初进门时风流倜傥,温文尔雅的模样。 那帮手下,见主子都跑了,自然也不想多留,拔腿追出去,钱都忘了拿。 马蜂们紧跟着追出去! 一帮人都等不及坐电梯,顺着消防通道往外跑。 鹿巍看着一群人落荒而逃的模样,哈哈大笑,“一群酒囊饭袋,也想跟我斗!” 第776章 拍手称赞 鹿巍的徒弟很快将门锁修好。 又把屋里收拾利落,将地板拖干净,把陆玑没喝的茶倒进马桶,冲下去。 从卫生间出来。 徒弟瞅瞅茶几上那两密码箱钱,问:“师父,这钱是还给他们,还是怎么着?” 鹿巍呵呵一笑,“这钱是他们心甘情愿送给我的,哪有还回去的道理?回头你和你师兄分了吧,这段时间你们照顾我,辛苦了。至于支票,撕了。去取支票,会被陆玑抓住把柄。” 徒弟犹豫了一下,“我们没给他解药,却收了钱,这帮人会不会再来找事?” “怕什么?陆玑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能弑兄杀侄,也是狠人一个,师父,咱们不能轻敌。” 鹿巍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你背我去卧室吧。” 徒弟将他背进卧室,放到床上。 等徒弟走后,鹿巍拿起手机,找到顾谨尧的号码拨出去。 接通后。 鹿巍道:“谨尧贤侄,陆玑就是当年抛弃云瑾小姨的那个男人,对吗?” 顾谨尧忍着膈应问:“你想说什么?” “我刚才帮你收拾了他一顿,整得他挺狼狈,算是替云瑾小姨出了口恶气。你欠我一个人情。” 顾谨尧眼底闪过一丝淡嘲,“你收拾他,是泄你的私愤,别扯那么多。” 鹿巍顿一下,“之前为了算计顾凛,连累到了云瑾,这次算是扯平了,以后不要记恨我了好吗?” 语气中有求和的成分。 顾谨尧一时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鹿巍哈哈一笑,“我一个坐在轮椅上,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孤寡老头,身子被土埋了半截,说不定哪天就驾鹤西去,能有什么目的?无非就是宁宁怀孕了,阿野马上要娶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希望你和北弦多多照应照应阿野和宁宁。” 顾谨尧挂断电话。 狼就是狼,再怎么示弱,再怎么装可怜,仍旧是狼。 无论鹿巍怎么说,顾谨尧都觉得虚伪。 半个小时后。 鹿宁回来。 进厨房,将熬好的中药倒进碗里,端进鹿巍的卧室。 鹿巍接过碗,放到鼻子下嗅了嗅,觉得没问题,才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鹿宁又递给他一杯糖水,“压压嘴里的苦。” 这是往常喝惯了的。 鹿巍接过来,闻了闻,抿了口,压下中药的苦涩。 放下杯子,扫一眼鹿宁,鹿巍觉得这个女儿虽然有些冥顽不化,但是挺孝顺。 去年他误会她,盛怒之下,将她暴打一顿。 没成想,这个女儿非但不记仇,在他昏迷之际,她还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如果不是她,他恐怕都醒不过来。 出了院,她又忙前忙后地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有时候俩徒弟都有事,来不了,都是她给他做饭、熬药,背他上楼,半夜还背他去卫生间。 鹿巍视线落到鹿宁的脸上,“看看你,死要面子活受罪,好好的,非和阿野闹分手。分了次手,人瘦了一圈。幸好老天眷顾你,让你怀了孕。你去找阿野吧,去他家住,我有徒弟照顾,用不着你。” 鹿宁平静地说:“不去,我要留下来看着你。” 鹿巍拍拍自己的右腿,“我腿不行,坐在轮椅上,什么都干不了。” 鹿宁唇角扯起一抹极浅的弧度,“没耽误你害人。” “我害的是云恬。云恬不要脸地往秦野身边凑,她比咱家世好,嘴又比你会说,脸皮也比你厚,做事没有下限。如果我不出手,秦野迟早被她追到手。放眼望去,整个京都,有钱、单身,还对你死心塌地的,除了秦野,再也没有第二个。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你好,走吧,去看紧阿野。好好一个小姑娘,成天和我一个糟老头子待一起做什么?” 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鹿巍语气少有的和蔼。 俨然一副慈父面孔。 自从秦野富三代身世暴露后,鹿宁已经很久没见父亲这副模样了。 她想起几年前,他于她,还是亦父亦师,教她武功、教她战略、教她本领。 鹿宁情绪有点复杂,起身道:“我去给你准备夜宵。” 十多分钟后。 鹿宁端来一碗速冻虾肉小馄饨。 放到鹿巍的床头柜上,“吃吧。” 鹿巍拿起汤勺,习惯性地闻了闻,香油太香,混着馄饨、虾肉、紫菜和香菜的香味,闻不出什么异常。 鹿巍慢慢吃起来。 鹿宁静静伫立一旁,等他吃完,收起碗勺说:“虽然你打过我,骂过我,但是再怎么说,你毕竟是我爸,给了我生命。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 鹿巍顿了顿,“你比你妈有良心,离婚后,她对我不管不问。” “我妈是被你伤透了心。” “我真没做对不起她的事。” “不早了,睡吧。” 鹿宁端着碗,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鹿宁回头,语气很淡地说:“对了,馄饨汤里下了一种慢性药粉,是你没见过的。药粉服下去后,你不疼不痒,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是每个月得吃一次解药,如果到日子不吃,你会浑身疼,疼痛难忍,最后毒发身亡。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别算计顾家,别伤害顾傲霆、顾北弦和小逸风等人,还有顾谨尧一家,我会按时给你解药,保证你能长命百岁。” 鹿巍面色骤然阴鸷! 怒火噌地一下子窜到头顶! 刚才还想着这个女儿孝顺,没成想全是装的! 居然吃里扒外,为着顾家一帮外人,给他下慢性药! 鹿巍简直要气炸了! 他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就朝鹿宁砸去! 鹿宁早有防备,手一扬,轻轻巧巧地抓住台灯,淡定地说:“我怀孕了,打死我,一尸两命。我死了,以后没人给你送终,阿野也不会放过你。” “你!你!你……” 鹿巍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上不来气。 牙根都要咬断了! 嘴唇咬得出血! 他手一挥,厉声喝道:“滚!滚!滚!你给我滚出去!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你这个逆女!孽障!畜生!猪狗不如!” 鹿宁面无波澜,将台灯放下,退出去,把他的门从外面锁上。 上楼收拾行李。 一二十分钟后,鹿宁拉着行李箱,出门,上车。 来到日月湾。 进了秦野的家。 没人。 鹿宁拿起手机,拨给秦野,“阿野,你在哪里?” 秦野道:“最近住在父母家。” 鹿宁微笑,“我来你家了,拉着行李箱来了,你欢迎吗?” 手机里安静半秒,很快传来秦野的声音,“当然!当然欢迎!干嘛那么生疏?那就是你的家,一直都是!你等着,我马上回去!你不要走!千万不要走!“ 第777章 爱与被爱 生怕鹿宁反悔,秦野挂断电话,推开卧室门,迈着一双长腿,噔噔下楼。 连招呼都顾不上和父母打了。 生怕耽搁一秒,鹿宁就走了。 秦姝听到脚步声,追出来,“儿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秦野回眸,英俊的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妈,鹿宁在日月湾等我,她拉着行李箱来了。” 秦姝安静一瞬,很快笑道:“好!快去找她!快去!记住,凡事都顺着她,让着她。女人怀孕生孩子是一生最脆弱的时刻,千万别委屈她。如果和鹿宁闹别扭了,不知该怎么哄,就来问顾清流,他鬼点子多。” 秦野点点头,“记住了,晚安,妈。” “路上开车慢点。” “放心。” 秦野刚要走,身后又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阿野,等等我!” 秦野停下脚步。 顾傲霆转身回屋,拿出户口本,三步并作两步地下楼。 把户口本塞到秦野手里,顾傲霆说:“咱家的户口本你先拿去,等财产公证好,你奶奶把《岳父德》写出来,你和鹿宁就去领证。” 秦野垂眸瞅瞅手里的户口本,又还给顾傲霆,“你忘了?我户口是自立出来的,不在你们这本上。” 顾傲霆这才想起来,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一高兴给忘了。” 见父母都这么支持自己,秦野既开心又愧疚。 秦野盯着顾傲霆的大丹凤眼,“我是不是很自私?置你们的安危于不顾。” 顾傲霆脸一沉,生气了。 他嗔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总不能让鹿宁把孩子打掉吧?我们这么多人,在各行各界都是翘楚,却为了自己的安危,去为难鹿宁和一个尚未成型的胎儿,显得我们多无能似的。传出去,我们老顾家的脸,往哪搁?何况那不是普通的孩子,是我老顾的宝贝大孙女儿。等她出生了,我还要抱她哄她,喂她喝奶粉,给她唱《世上只有爷爷好》。” 本来满心都是愧疚,被他这么一说,秦野不由得笑了。 心里涌动着一股浓浓的暖意。 秦野想说“谢谢爸”。 不知怎么的,那个“爸”字卡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 反倒是当初喊“妈”时,脱口而出。 秦野郑重地说:“谢谢您,谢谢您和妈,谢谢你们所有人。” 顾傲霆更不高兴了,“谢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呢?想方设法找了三十几年,终于把你找回来,是想好好弥补你,不是让你为我们大家做牺牲的。这些日子,看着你受煎熬,爸难过得都睡不着觉,瘦了整整三斤呢。快走吧,鹿宁还在家里等你。” “好!” 秦野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隔着门口,顾傲霆望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对秦姝说:“多想他喊我一声‘爸’,要是能主动抱抱我就更好了。” 秦姝白他一眼,“一把年纪了,到处求抱抱,害不害臊?” “年轻的时候,我冷静得近乎冷血,总觉得男人得以事业为重,挺瞧不起儿女情长的,觉得很没出息,更不会把‘爱’挂在嘴边。这几年渐渐发现,无论男人女人,还是得投奔个感情,才有意思。只赚钱,不讲感情,那是机器人,了无生趣。人活着,归根到底,就是爱与被爱,爱父母爱妻子爱孩子,被父母爱,被妻子和孩子爱。说白了,所有人都是过客,来这世上匆匆过个几十年上百年,就离开了。有爱的人生,才不枉来这一遭。” 这话太通透,也太煽情。 秦姝鼻子酸溜溜的,嘴上却调侃道:“我们家顾清流终于长大了,懂事了。” 顾傲霆深情款款瞅着她,“是你熏陶得好,家有贤妻,如有一宝。” 秦姝轻轻捶他胸口一下,“马屁精。” 半个小时后。 秦野回到日月湾。 手按到指纹锁上,刚要开门,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鹿宁伫立在门后,眉眼含笑望着他。 活生生的人就站在面前。 秦野眼眶发涩,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搂着她瘦而硬的身体,明明胸中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化成了两个字,“小鹿!” “阿野。” “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是真的。” “你以后还会离开我吗?” “如无意外,不会。” 秦野将她抱得更紧,“不会有意外了,我和顾家所有人都会保护好你和小悦宁,也会自保。” 就在不久前,鹿宁还想打掉腹中胎儿,换取顾家所有人的安宁。 如今那个胎儿,变成小悦宁,忽然就有了温度,有了感情。 让她心生不舍。 让她奋起反抗。 鹿宁抬手抚摸秦野消瘦的俊脸,“我告诉我爸,我给他汤里下了一种慢性药粉,用药物控制他,让他不敢乱来。如果他敢乱来,我就不给他解药,让他活受罪。” 秦野想说做得好,又顾忌鹿宁的感受。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鹿宁轻弯眉眼,“我是不是挺阴险,连自己亲生父亲都算计?” 秦野垂下头,拿额头轻抵她的头,“这不是阴险,是被逼无奈,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错在你爸,你爸是你的亲人,小悦宁也是你的亲人。换了谁,都会像你这么做。” 夜深了。 两人上床,紧挨着躺在一起。 失而复得的感情,让秦野倍加珍惜。 他都舍不得睡,也不敢合眼。 生怕一觉醒来,是黄粱一梦。 更怕鹿宁在他睡着后,偷偷离开。 鹿宁猜到了,抬手搂住他的腰,“放心,我离开是深思熟虑,回来也是深思熟虑。如果没怀孕,我不会回来。既然决定回来,就不会轻易离开,你别患得患失。” 秦野嘴上答应着,心里还是没有安全感。 不会轻易离开,就是如果事情生变,她还会离开的意思。 只是想想,心里都沉甸甸的,揪成一团。 秦野不敢再多想,轻轻掀开鹿宁睡衣下摆。 她小腹依旧平平,腰细细瘦瘦一把。 小腹上还有薄薄一层马甲线,像龟背甲。 秦野修长手指轻轻划过她漂亮的腹肌,“小悦宁在你肚子里渐渐长大,会不会把你肚子撑出花?” 鹿宁想了想,“应该会。” “我明天去问问北弦,如何防止长纹,他有经验。” “好。” 秦野手伸到她颈下,“快睡吧,你不睡,小悦宁也不会睡。” 鹿宁唇角情不自禁弯起。 自打怀孕后,她一直顾虑重重,无法进入孕妈妈的角色。 反倒是秦野,比她先进了角色。 怀孕嗜睡,没多久,鹿宁就睡沉了。 秦野往旁边挪了挪,轻手轻脚下床,去沙发上拿了抱枕,挡在鹿宁身旁。 生怕她一不小心翻身掉下去,再摔到小悦宁。 拿了一个不够,又拿来两个。 最后连那边地板上都堆了好几个。 嘴上嫌弃顾傲霆矫情,事儿多,可是轮到自己,秦野发现,他比老父亲还矫情,事还多。 再嫌弃,骨子里还是遗传了他的一些基因。 黑暗里,秦野站在床边,静静望着鹿宁沉睡的面庞,唇角默默上扬。 他抬手掐了自己手臂一下。 疼。 这一切是真的。 不是梦。 他的小鹿带着小悦宁回到了他身边,他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重新有了妻女,有了家! 第778章 环环相扣 因为想得太多,秦野挨到很晚才有睡意。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秦野睁开眼,偏头朝旁边看了看。 是空的! 秦野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一跃而起! 拖鞋都没穿,光着脚就去找鹿宁! 先进了主卧自带的卫生间,没有鹿宁的身影。 他又拿起手机,拨打鹿宁的号码。 手机就在飘窗上,她没带手机! 秦野拉开门,跑到客卧,没人! 秦野心开始慌起来,大声喊道:“小鹿,鹿宁?你在哪?” 没人回应。 秦野更慌了,边喊边找! 把楼上找遍了,又去楼下找。 终于从楼下卫生间里传来鹿宁的声音,“我在卫生间。” 声音听着有点压抑。 秦野心里乱糟糟的,大步走进去。 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到鹿宁正抱着马桶在吐,吐得昏天黑地。 整个卫生间都弥漫着一股酸腐味,开了排气扇也不管用。 马桶里的呕吐物里有黄黄的、近似胆汁的东西。 秦野心一揪,急忙走过去,弯腰帮她拍背。 鹿宁抬起头,强颜欢笑,对他说:“看你睡得熟,怕吵醒你,我就下来吐了。你担心过度了,放松一点。” “抱歉,初为人父,放松不了。” 秦野转身去接水,递给鹿宁,“漱漱口,怎么吐得这么厉害?” 鹿宁接过杯子漱了漱,笑道:“没事,怀孕孕吐很正常。” 秦野按了马桶开关,将呕吐物冲下去,“孕吐多久了?” “没多久,就清早吐一会儿,其他时间都能克制住。” “你们女人真不容易。” 鹿宁摸摸他的手,忍着难受,反过来安慰他,“真没事。刚去异能队时,有次执行任务,去的是一个灭门案现场,一家七口全被杀了。犯人作案手法极其残忍,尸体被刀砍得脑袋挂在脖子上,就剩一点筋连着。真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我那时也就二十出头,当场就吐了,吐得比现在还厉害,后来慢慢就适应了,以后再看到各种血腥场面……” 秦野急忙捂住她的嘴,“胎教,注意胎教。” 鹿宁苍白一笑,“你经历的,肯定比我经历得更残酷。你我都是在野外生长的鹰,生不出温室的花苗,没必要过度担心。” 秦野将她略长的头发往后整了整,“都说侄女像姑姑,我想让小悦宁活成南音的模样。” 南音也是鹿宁最羡慕的。 她不再说话。 秦野扶鹿宁去沙发上躺着,拿毛巾蘸了温水,帮她擦了脸。 将卫生间打扫干净。 秦野去厨房做早餐,变着花样儿地做。 今天的早餐终于不用一个人吃了。 偌大的房子明明只多了一个人,忽然间就变得不再空旷。 仿佛满满当当,全是人。 鹿宁只安安静静地坐在哪里,什么都不说,气氛就变得热热闹闹,温温暖暖。 秦野不时帮鹿宁夹菜,喂她吃。 恨不得嚼碎了喂她。 吃好饭后,将鹿宁安顿好。 秦野去公司。 一上楼,迎面碰到顾北弦。 秦野开门见山地问:“孕吐怎么治?” 顾北弦眉心轻蹙,“苏婳这胎没怎么吐,上胎倒是吐过,但当时我在服药,影响记忆,你打电话问她吧。” 秦野又把电话拨给苏婳。 苏婳回:“没有太好的办法,基本靠忍。可适当服用维生素b6,晨起呕吐的,空腹吃点饼干,柚子也能减轻孕吐症状。如果吐得太厉害,又吃不下饭,就得去医院治疗,防止胎儿营养不良。” “好的。鹿宁一个人在家,你有空带小逸风去看看她,让她知道小孩子的可爱。” 苏婳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当即便明白了秦野的担忧和焦虑,和顾北弦简直一模一样。 别人家妻子怀孕,是妻子焦虑,这兄弟俩,是男人焦虑。 不愧是亲兄弟。 挂断电话,苏婳将手头的事安排好,便带着小逸风,来到了鹿宁和秦野的家。 进屋后。 苏婳将手里的婴儿礼盒、孕妇营养品、柚子、维生素b6、苏打饼干等,递给鹿宁,“柚子、维生素b6能减轻孕吐,吐得厉害时,适当吃点。” 鹿宁道了声谢,接过来放下。 她弯腰摸了摸小逸风的小脸,对苏婳说:“我休产假了,小逸风还没到上幼儿园的年龄,以后就送到我这里吧,我教他一些防身功夫。” 苏婳意会,摸摸小逸风的头,“快喊师父。” 小逸风学着电视里拜师学艺的模样,小手抱拳,奶声奶气地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鹿宁忍不住笑。 小孩子原来这么可爱。 手覆到小腹上,她想,小悦宁生出来,会是怎样? 像她,还是像秦野? 还是像秦野吧,像秦野有人情味儿。 苏婳问:“名字取好了吗?” “取了,去年阿姨帮忙取的,叫秦悦宁。”鹿宁望着她的小腹,“你的呢?” “让姓苏,名字还在取。老顾倒是给取了好几个,叫苏喜、苏凤凰、苏惊语。” 鹿宁觉得还是秦姝取的名字好听。 说话间,有人开门。 鹿宁以为是秦野回来了,起身朝门口看去。 看到来人,鹿宁面色倏地大变,“你怎么进来的?你来做什么?” 鹿巍坐着轮椅,由徒弟推进来,脸上堆起笑,“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我是你爸啊,当爸的,来看女儿,不是很正常吗?” 他指指轮椅后面挂着的鱼,“给你带了两条鱼,是我一大清早去河边钓的。你看,爸爸还是挺疼你的。” 鹿宁却不敢要,要了也不敢吃。 怕他在鱼里下什么东西。 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亲父女互相忌惮,互相防御。 鹿巍注意到了小逸风,按动轮椅,朝他划过去,脸上露出慈爱的笑,“这是北弦的孩子吧?都长这么大了。孩子长得真俊,和北弦简直一模一样。”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摸小逸风的脸。 苏婳急忙把小逸风拉到身后护着,满眼戒备地盯着鹿巍。 鹿巍哈哈一笑,“姑娘,你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不是坏人。记得四年前,我们还同桌吃过饭,那时我们有说有笑的,气氛多和谐。” 苏婳抿唇不语,只是朝鹿宁看过去。 鹿宁道:“昨晚给你下的慢性药,是我去年执行任务,剿敌时得到的,是一个犯罪团伙的头目,专门用来控制他情妇的。药是特制的,独门的,会配解药的人已经被枪毙了。这件事,我们队友都知道,不信你可以去打听。” 鹿巍越听脸色越阴沉。 此行来,就是为了要解药的。 没成想,却听到这样的消息。 他顿时火冒三丈,抓起轮椅上的鱼,就朝鹿宁身上扔过去。 鹿宁抬手接住,平静地说:“解药的配方我有,能配解药的,只有苏婳,所以你的命攥在她手里。如果你敢伤害她和她的家人,你必死无疑!” 鹿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一手带出来的亲生女儿,居然将他的命,放到别人手里捏着! 鹿巍阴冷着脸,伸出手,“解药配方给我,我找人配。” “很复杂,你配不出来。” “给我!” 鹿宁调出解药配方,发到他手机上,“我说过,你配不出来,别乱吃,万一吃得走火入魔,别怪我。” 鹿巍气哼哼地走了。 他徒弟急忙跟上去。 全程一头雾水的苏婳,看向鹿宁,“我什么时候给你配解药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爸生性多疑,我便将计就计,用这种方法诈他、算计他,达到制约他的目的。” “所以那解药是真的?” “不,解药才是药,他配出来吃了,就真给自己下了。”鹿宁垂下眼睫,“我是不是很可怕?” 苏婳没觉得可怕,这种手段,她曾在蔺鸷身上用过。 用在敌人身上,只觉得痛快,可是用在亲生父亲身上,肯定万分纠结,万分痛苦。 她突然心疼鹿宁。 特别心疼。 那么正直孝顺善良美好的一个人,硬生生被父亲逼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手机忽然响了。 是顾谨尧打来的。 苏婳接通。 顾谨尧道:“云瑾来医院了,快要生了,她特别紧张,想见你。” “好,我马上过去。” 鹿宁道:“我也去。” 苏婳看着她苍白消瘦的面孔,“你别去了,你孕反这么厉害。” 鹿宁开始收拾东西,“要去的,顾家所有人生孩子,我都要陪着,让你们平平安安地生。” 第779章 一定保大 苏婳叫来随行保镖,让把小逸风安全送回家。 她要和鹿宁去医院。 出门时,鹿宁把指纹密码锁的密码换了,从苏婳和小逸风的生日各取了三个数。 无论是房门还是大门,全换成了这个密码。 换完,鹿宁把密码告诉苏婳,“以前密码阿野设的是我的生日,我爸一猜就猜到了。这个密码,他应该猜不到了。” 苏婳觉得暖,又替鹿宁悲哀。 父亲本该是最信任,最依赖的。 在鹿宁眼里,却远不如她这个外人。 嘴上不说,鹿宁的心恐怕早就寒透了。 二人上车。 几十分钟后,来到市人民医院妇产科。 云瑾住在vip特护产房。 门推开。 云瑾正躺在病床上,面色发白,眉心拧着,鼻梁皱起,长发散乱,很痛苦的样子。 是生产前的阵痛。 因为怀了双胎,云瑾的肚子比其他孕妇大得多,像个大铁锅一样,倒扣在身上。 别说云瑾本人了,就是苏婳这个过来人,看着都替她发愁。 她顺产生一个都疼得死去活来。 云瑾得生俩,双重折磨。 顾谨尧正握着云瑾的手帮她擦汗,不时安慰她,哄她。 一向冷静的他,眼底是难以掩饰的紧张。 那么警觉的人,连苏婳和鹿宁进来,都没察觉。 直到助理提醒,顾谨尧才抬起头,看向苏婳和鹿宁,唇角浮起一抹笑意,打招呼道:“你们来了,嫂子。” 这个称呼,让苏婳微微一顿。 第一次听他喊她嫂子。 喊得对,应该也是想给云瑾最后一颗定心丸。 苏婳将在路上买的孕婴用品,放到一旁,走到云瑾床边,坐下。 等她阵痛过去了,苏婳才开口,“是不是提前了?我算着没到日子。” 云瑾点点头,“比预产期提前了一个多星期。” “打算顺产吗?” “对,我身体素质好,除了羊水有点少,没有任何妊娠综合症。两胎都不大,b超估的是四五斤左右,医生说可以顺产。我也想顺产,顺产对孩子好。” 苏婳将她散落的头发整理到耳后,学顾北弦的口吻说:“我们瑾瑾很坚强,加油!” 云瑾苍白着脸,挤出一丝笑,“不知怎么的,特别想见你。你怀着孕,还让你跑一趟,麻烦你了。” 苏婳摸摸她的脸,“应该的,小逸风的媳妇出生嘛,我这个当婆婆的,当然要来。” 云瑾又看向鹿宁,“宁姐,你脸色怎么那么憔悴?” 鹿宁刚要开口。 苏婳替她说:“宁宁也怀孕了,快两个月了。” 云瑾顿时面露惊喜,“恭喜宁姐!恭喜!你怀孕了,就不用和野哥分手了!也能和我弟弟结亲了!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到时我就是没出月子,也要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鹿宁淡笑,“不急。” 云瑾眉眼弯弯,“反正迟早的事,以后我就得改口喊你大嫂了!大嫂!” 鹿宁应一声,还是笑。 话少得可怜。 苏婳握握云瑾的手,“饿吗?顺产要多吃点,否则会没劲。” “不饿,我已经吃过了,宫口开了一指了。” 苏婳说:“别急,头胎生得没那么快,要开到十指才能生。” 云瑾倒抽一口冷气,“我觉得,我已经够能忍疼了,没想到还这么疼,想要个孩子真不容易。” “是很疼,会越来越疼,不过顺产可以打无痛,打上无痛好很多。你们安排了吗?” 云瑾抬头看向顾谨尧,眼底露出幸福的神色,“阿尧早就签完字了,万事俱备,只等孩子出生。” 苏婳问:“等生的时候,阿尧陪产吗?” 云瑾欲言又止,“我,我不太想让阿尧陪产,还是让我妈陪吧。” 苏婳懂她的心思。 女人生孩子是最狼狈的时候,裤子脱掉,什么都要打开,和动物似的,很难堪。 尤其是顺产,孩子头要冒出来。 很多男人看到,会留下心理阴影。 云瑾那么在意顾谨尧,自然不想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呈现给他。 当年她顺产,也没让顾北弦进去陪产。 苏婳道:“那我也进去陪产,多个人多点安全感。” 云瑾视线落到她的小腹上,“你怀孕了,看到我生孩子,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没事,我什么场面都见过,也生过,不会有心理阴影。” 云瑾笑意深浓,“谢谢姐,爱你!” 鹿宁说:“我也进去,确保安全。” 云瑾若有所思,“婳姐生过孩子,你没生过,会落下心理阴影的。” 鹿宁微微一笑,“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不会被生孩子吓到。” 云瑾觉得两位嫂子都好厉害! 一个时不时下墓,和千年古尸打交道。 一个则和一帮穷凶极恶之徒以及鬼怪打交道。 都不是普通人。 很快,云太太和云阔海提着大包小包地来了,还有云瑾外婆,云灏在国外,正在赶来的路上。 一帮人将云瑾围成一团,对她嘘寒问暖。 云瑾纸白的小脸上浮起笑容。 应该是发自内心的笑。 宫口开到三指时,要打无痛。 医护人员开始开始清场。 所有人都出去。 只留下苏婳、云太太和鹿宁陪产。 苏婳和云太太安抚云瑾。 鹿宁则忍着不适,逐一检查产房各个角落,同时暗中打量现场所有医护人员。 明知蔺魁、蔺鸷已死,顾凛等人也被关进大牢,父亲没有对云瑾下手的动机,可鹿宁还是不敢放松警惕,生怕出现一点意外。 女人生孩子,是最脆弱的时候,容不得一点意外发生。 云瑾躺在产床上。 虽然打了无痛,但还是会痛,只不过疼得轻了些。 顺产的过程,漫长又难熬。 突然,主任医师神色变得紧张起来,“胎动减少了,胎心率和胎动出现异常!快!输氧!准备剖腹产手术!” 所有医护人员顿时忙碌起来。 有帮云瑾准备输氧的,有准备手术推车的,有准备手术同意书的…… 虽忙却有条不紊。 听到“剖腹产”三个字,云瑾蒙了! “医生,我要顺产。整个孕期,我一直在努力,控制饮食,坚持运动,就是为了顺产。” 医生一脸严肃道:“急性胎儿窘迫,胎动减少甚至消失,胎儿缺氧,造成胎儿智力下降或者死亡!出了事,责任谁负?” 众人面色均变。 云瑾脸色唰地一下子全白了,颤抖着嘴唇说:“剖!剖吧!一定要救活顾纤云和顾骁!” 云太太脸都发灰了,“剖!快拉去剖了!快!” 医护人员迅速将云瑾抬到手术推车上。 门打开。 外面站了一群人。 秦野、顾北弦、顾傲霆和秦姝等人都来了。 看到云瑾被推出来,还以为生了。 秦姝刚想说,头胎怎么生得这么快? 瞧见云瑾、苏婳等人面色不对,她立马住了嘴。 云瑾被医护人员急匆匆推向手术室。 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走到顾谨尧面前,语速极快地说:“产妇胎儿窘迫,要剖腹产,麻烦你在这里签个字。” 顾谨尧接过手术同意书,还没看,就说:“保大!请一定要保大!救云瑾!” 说到最后,他声音发硬,眼底一片腥红! 第780章 一胎双宝 年轻的女护士急忙安慰顾谨尧:“不是让你保大保小的意思。产妇急性胎儿窘迫,虽然危险,但现在医学发达,出现意外的概率极低。请在这里签字,孕妇要马上做手术了。” 顾谨尧握着笔,找到需要签字的地方,唰唰几笔签好,递给护士,“请一定要救云瑾,救俩孩子。” “放心,我们会尽力。” 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去走程序。 一行人快步走到手术室附近。 顾谨尧漆黑坚硬的双眸,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 未说担心,全是担心。 手术室里躺着的,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是他余生的伴,是他的亲骨肉,他的家人。 他最亲的人。 明明护士告诉他,出现意外的概率极低,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难以想象,如果那娘仨出现意外,他该怎么活? 他垂在身侧的双拳,情不自禁握紧。 心像是被什么摁住了,憋得透不过气来,胸口沉沉坠坠。 刚开始是闷着疼。 过了一会儿,刀绞一般。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别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剖腹产现在已经是很普通的手术了,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做,医生相当有经验。你看我,当年苏婳生孩子,那才叫一个惊险,羊水栓塞,直接去鬼门关走了一遭,险些要了她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 顾谨尧沉着脸说:“就生这一胎,以后再也不生了。” “你一胎得俩,生一胎也够了。” 顾谨尧心里暗暗决定,等云瑾出了月子,他就去做结扎手术。 生孩子这事,风险太大了。 一有风吹草动,简直要人命。 他抬手用力摁了摁胸口位置,缓缓闭了闭眼睛。 秦野更是脸都变了色。 他扶着鹿宁走到远处坐下,生怕她留下心理阴影,回头再悄悄把孩子打了。 不想让她受罪,可又想用这个孩子留住她。 鹿宁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你放心,这个孩子我说要生,就一定会生。” 千言万语凝聚在心口,秦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握紧她的手。 手术室里。 云瑾戴着氧气罩,躺在手术床上。 无影灯将手术室照得一片雪白。 医护人员围着她忙忙碌碌。 手术室要求无菌,不能陪产。 看不到母亲,看不到苏婳和鹿宁,更看不到顾谨尧,云瑾忽然觉得孤单,很没有安全感。 又担心腹中胎儿的安危。 云瑾脑子乱成一团糟。 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惊慌失措过! 由于无痛分娩使用的麻醉药物和镇痛药物剂量较小,代谢速度较快,做剖腹产还要再打麻药。 麻醉师根据云瑾的情况,往她体内注入麻醉药物。 因为时间紧迫,且是双胎,上了全麻。 全麻比半麻快。 打完麻药,要等麻药起作用了,才能动手术。 云瑾忽然想起一件事。 停氧的间隙,她忍着难受,偏头看向主任医师,“医生,孩子不会有危险吧?” 医生边做手术准备,边说:“发现得早,抢救及时,出现意外的几率极小,别担心,放轻松。” 云瑾暗暗松了口气,“那剖腹产的时候,可以顺道结扎吗?我在网上查过资料。” “结扎不是小事,得让你丈夫签字。” “不用,我自己签就好,孕妇可以自己签的。我怀了双胎,以后应该不用再生了,快,我签字。” 手术同意书很快拿来。 云瑾握着笔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因为疼加上慌乱,字写得歪歪扭扭。 签完,云瑾还想说什么,意识已经变得模糊。 眼皮也越来越沉。 能听到医生说话,但是舌头想动却动不了,身体发木,僵硬。 很快,云瑾失去知觉……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也仿佛过了很短时间。 等再有意识时,云瑾已经被推进监护室,进行观察了。 睁开眼,云瑾看到旁边的婴儿床上放着两个小小的婴儿。 用小被子包着。 云瑾头昏昏沉沉的,浑身僵硬,腹部隐隐作痛。 她顾不上自己,先问护士:“孩子一切正常吗?” “一切正常。” 云瑾一直悬着的心,咚的一声落了地。 这才有心思打量俩孩子。 俩小孩小脸红红的,额头上有未退的胎脂,眉毛很淡,嘴巴小小的。 头倒是圆的,头发软而短,湿湿的油油的。 一个娃闭着眼睛。 另一个睁着双眼,似好奇似茫然地盯着她。 云瑾挺失望。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顾谨尧那么英俊,她长得也漂亮。 为什么生出来这么丑的俩娃? 云瑾越想越郁闷,“护士姐姐,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是从我肚子里剖出来的吗?” 护士笑了,“刚生出来的宝宝,长成这样,已经很漂亮了。新生儿五官还没长开,会越长越好看的,你放心好了。” “真的?” “千真万确,你和你老公都好看,孩子怎么长也不会丑的,你放一百个心吧。” “好吧,是男孩还是女孩?” “龙凤胎,一儿一女,先剖出来的是女孩,女孩是姐姐。” 云瑾顿时喜笑颜开! 她吃力地抬起手,冲俩孩子打招呼,“顾纤云,顾骁,你们好哇,我是你们的妈妈。我叫云瑾,你们可以叫我二瑾。不对,你们应该喊我妈妈。” 护士被逗笑了。 刚剖完就这么活泼的产妇,很少见。 大部分产妇刚剖完,都像丢了条命似的,话都没力气说。 在观察室里又观察了很久。 后半夜快天亮时。 云瑾才被推出观察室,要送回病房。 刚一出门,顾谨尧就迎上来,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担心。 他隔着袖子握了握云瑾的手臂。 那一握,胜过千言万语。 顾谨尧看向护士,“我太太怎么样?” 尽管主刀医生出来时,已经告诉过他了,可是顾谨尧还是想再问一遍。 护士笑,“手术很成功,母子母女健康,你太太状态也很好,有惊无险。” 这时一群人呼啦啦围过来! 全是熟悉的面孔。 云家人,顾家人。 顾南音和楚墨沉也来了。 顾南音哭得鼻子红红的,眼睛都肿了。 看到云瑾,她破涕为笑,凑过来,想抱抱云瑾,不敢抱,怕抱坏了,摸也不敢摸,只能冲她竖起大拇指,“瑾瑾,你真棒!又顺又剖,生儿生女,一下子全经历了!” 云瑾哭笑不得。 很快,顾谨尧和医护人员将云瑾和孩子送进vip产房。 把云瑾挪到产床上。 还要继续观察。 怕云瑾累,众人悄悄离开,只留下顾谨尧和云太太,以及医护人员。 顾谨尧坐在床边,一直拉着云瑾的手不肯松。 那架势,仿佛一松手,她就要消失似的。 云瑾被他握得手都痛了,心里却甜滋滋的。 有种被他深深在意的感觉。 这让她很有安全感。 她白着脸冲他笑了笑,“害你担心了。” 顾谨尧却笑不出来,浓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底落了一片阴影。 他低声说:“不只担心,魂都没了。” “那我帮你叫魂,阿尧,阿尧,魂来了,回来了,你的二瑾和你的顾纤云、顾骁在等你。” 顾谨尧还是笑不出来,“以后打死也不生了,就生这俩。” 云瑾灿然一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剖腹产的时候,结扎了,以后可以不带套了。” 顾谨尧红着眼圈,忍俊不禁。 生死攸关,他担心得魂都飞了,她还有心情想那事,心可真大。 第781章 热泪盈眶 端着盆从卫生间出来的云太太,恰好听到了云瑾的话,脸一热,又倒回卫生间。 这丫头平时在他们面前规规矩矩,没想到和顾谨尧在一起时,这么口无遮拦。 不过她也暗暗欣慰。 说明小夫妻俩感情好。 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也听到了,早就见怪不怪。 别说说几句话了,大哭的大骂的,要死要活的,都有。 医生提醒云瑾产后注意事项,比如饮食、排气、产后恶露、宫缩、婴儿喂养等。 云瑾记性大不如从前,这耳朵听了,那耳朵出。 顾谨尧站在一旁用心记着。 医生交待完,离开,留下护士照看。 顾谨尧这才有功夫好好打量孩子。 盯着俩脆脆小小的宝宝,顾谨尧激动的心情难以描述。 他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过上了和大多数人一样的生活! 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过上这种生活。 以前挺反感娶妻生子,可是真过上了这种生活,貌似也挺好。 顾谨尧伸出手,想抱抱孩子,又怕抱不好,给抱坏了。 他们太小了,小胳膊小腿,小手那么一点点,可可爱爱,又脆弱,仿佛风一吹,就被刮跑了。 顾谨尧在心里说:顾骁,顾纤云,爸爸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让你们俩安安全全地长大。 云瑾见他不语,以为他也嫌丑,出声道:“是不是挺失望?没小逸风好看。” “不,很好看,男孩像我,女孩像你一样漂亮。看她的眼窝,嘴巴,脸形,长大后一定是个小美女。” 云瑾盯着那俩毛孩,红红的脸,塌鼻梁,连睫毛都没长。 其实不算丑,但是和她的期望差得太远。 她想象的是,孩子一出生,就通体雪白,大眼睛,高鼻梁,像精灵一般。 很快,早就请好的两个月嫂,进来照顾孩子。 一人麻利地抱起一个,帮孩子吐羊水,观察胎便,喂奶粉,有条不紊。 顾谨尧站在一边,静静看着,用心学着。 日子刚开始,以后这种事,得常做。 虽然有月嫂有保姆,但是有时间,他还是决定亲力亲为,力争做一个合格的父亲,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镇痛泵取了后,伤口疼,加上一阵阵的产后宫缩,云瑾疼得受不了。 怕顾谨尧担心,她强忍着,忍得额头冒冷汗,紧紧咬着牙齿。 顾谨尧察觉到了,心疼得要命,拿毛巾帮她擦掉冷汗,“辛苦你了。” 云瑾忍着疼说:“有没有觉得我自私,不理智?那种情况下,还要结扎。万一俩孩子生出来有问题,怎么办?” “没有,我也打算结扎的,等你出了月子就去结。” 云瑾心中暖意涌动。 觉得何其有幸,遇到这么贴心的男人。 一般男人哪有愿意主动去结扎的? 她冲他虚弱一笑,“做节育这件事,几个月前我就决定好了,也查了资料,只是没想到会突发意外。我当时想的是,赌一把吧,万一孩子真有问题,需要再生,到时我去做个输卵管复通手术。” 顾谨尧心一紧,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傻不傻,结扎手术男人做更简单。万一有意外,你肚子上割一刀又割一刀,不疼吗?” 云瑾心说,当然疼,可是谁让我爱你呢。 受点苦,又算什么。 当晚,顾北弦和秦野轮流带人在病房外守夜。 三兄弟像商量好了似的,谁有事,另外俩兄弟齐上阵。 虽然蔺魁、蔺鸷已死,可是习惯已经养成。 信念早就根植入骨。 鹿宁虽已怀孕,仍执意陪着秦野守夜。 一是怕云瑾遇到危险。 二是担心万一出事,秦野防御经验不如她丰富,被坏人钻了空子,她怕他受伤。 一帮人无形中拧成了一股绳。 顾谨尧几次出去,让鹿宁回家,可鹿宁坚决不走。 她笑着对他说:“我是大嫂,保护弟妹们,是我的职责和义务。怀孕没什么的,以前打仗时,有的女将女兵在战场上生孩子。生完没几天,继续作战。” 顾谨尧觉得鹿宁比几年前初见时,成熟了很多。 变得内敛,坚硬,胸怀博大。 越来越具女将风范了。 可是这样的她,却让人心疼。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出来,怕秦野那小心眼的,会多想。 次日一早。 顾峥嵘长途跋涉地从加州飞了过来。 让属下在门外等着。 确认云瑾方便了,顾峥嵘才进屋。 把补品放下,顾峥嵘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云瑾,“辛苦你了,孩子,这是爸爸的一点心意,别嫌少。” 云瑾扫了眼金额,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长这么大,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金额。 如果顾峥嵘是顾谨尧的亲生父亲,她会当之无愧地收下。 可是顾峥嵘是顾谨尧的养父,她不好意思收。 云瑾笑,“爸,这钱我不能收,你养大阿尧,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精力和金钱,教他做人、做事、做生意,给了他那么多,还要给我这么多,我受之有愧。” 顾峥嵘直接将支票塞到她枕头下,“阿尧虽然是我养子,可我一直拿他当亲生儿子。你为我们老顾家生儿育女,太辛苦了。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就给钱吧。等你身体好了,自己去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拘束。爸爸辛辛苦苦赚钱,就是给你们花的。” 云瑾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是生父,却胜似生父。 原来父亲好不好,跟是否亲生没关系,和人品有关。 正说着,有人推门走进来。 听脚步声,穿着高跟鞋,是个女人。 云瑾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进来的是柳忘。 对她有心理阴影。 顾峥嵘猜出她的心思,和蔼一笑,“别怕,没让她来,怕她说话气你。她人倒是不坏,就是年轻时吃了些苦头,心理有些扭曲,又被那帮姐妹教唆着,闲着没事干,总想惹点事,找找存在感,别理她就好了。” 云瑾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鼻间嗅到一股好闻的香水味。 紧接着脚步声越走越近,走进病房套间里。 云瑾偏头,看到来人,颇为意外。 第782章 被惊艳了 来人个子很高。 典型的长脸,白皮肤和过高的鼻梁,让她带点异国风情。 看不出真实年龄,一头棕色长发随意绾在脑后,浅咖色西装配同色系阔腿裤,单肩背一只真皮大包,身上没有多余首饰,只腕上戴一块白金手表,妆也只涂一抹艳红的唇。 清爽中带着攻气,又美又飒。 正是顾峥嵘的女儿顾华锦。 顾华锦给云瑾的印象是,特别忙。 每次她去加州,都见不到顾华锦本人。 即使在她和顾谨尧的婚礼上,顾华锦也是急吼吼地露一面,就去应酬宾客了,私下很少和她打交道。 以至于,云瑾以为顾华锦不喜欢自己。 没成想,她生孩子,顾华锦会万里迢迢地从加州赶过来,看她。 顾华锦朝云瑾挥挥手,咧唇一笑,“嗨,弟妹,又见面了!” 云瑾有点拘谨,规规矩矩地喊道:“大姐好。” 顾华锦将肩上的大包拿下来,拉开拉链,哗啦啦倒出来一堆东西。 打开首饰盒,里面金光闪闪,装的全是小孩子的东西。 有金铃铛、金项圈、金手镯、玉佩、玉手镯、平安扣等。 其中一块碧玉,有小孩子拳头那么大,雕成青苹果模样。 还有一个大红包。 顾华锦指指这些东西,“送我小侄子小侄女的,请笑纳。” 她在加州长大,典型的abc,说话中洋结合。 云瑾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感动地说:“谢谢大姐。” “甭客气。” 顾华锦走到婴儿床前,低头去看娃。 看完顾骁,又看顾纤云。 她对顾纤云十分喜爱,伸手摸摸她的小胳膊,啧啧道:“这小妞,长胳膊长腿,像我,漂亮!” 云瑾觉得她,看外表高冷,一开口,却是成熟版的顾南音。 可能因为是堂兄妹的关系,骨子里有那么点相似。 顾华锦拍拍顾谨尧的肩膀,“感觉怎么样,老弟?之前排斥结婚,现在有妻有子有女,享受天伦之乐,幸福吗?” 顾谨尧道:“幸福。” 顾华锦瞟他一眼,对云瑾说:“我这老弟,除了嘴笨,其他全是优点。我教他说话,教了十几年,都没教巧。不过男人话少也好,金口难开,金口玉言嘛。” 云瑾终于明白。 有这样的继父,这样的继姐,难怪顾谨尧会变得那么好。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姐姐,云恬。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表姐才对。 说曹操,曹操到。 正想着,门外传来云恬的声音,“瑾瑾,瑾瑾,你在病房里吗?听说你生了,我来看看你和孩子,可门口保镖不让我进。你对他们说一声,让我进去好吗?” 云瑾被气笑了。 真不知她是什么心理。 pua了她那么多年,陷害她,算计她,都被赶出云家了,还要假惺惺地来看她。 图什么? 云瑾看向顾谨尧,“我不想见她,让她走吧。” 顾谨尧点点头,起身就要出去。 顾华锦拦住他,“毕竟是云瑾的姐,这事你不要出面,我来吧,反正我不在国内,几天后就走了。” 说完顾华锦走到门外。 她身高足足有一米七五。 穿上高跟鞋,一米八往上,气场又强。 云恬本就虚弱,看到她,本能地发怵。 想了想,她歪着头甜甜一笑,“原来是大姐啊,你平时那么忙,还飞来看瑾瑾,瑾瑾真是好福气。” 对云恬的所作所为,顾华锦早有耳闻,当下便皮笑肉不笑道:“瑾瑾就是好福气,如果没有你这个姐,福气会更好。” 云恬脸登时沉下来,“我出于礼貌叫你一声大姐,可是大姐却很没礼貌啊。” 顾华锦云淡风轻一笑,“没礼貌也比厚脸皮强。如果我是你,就躲得远远的,没事别往前凑。不知道自己讨人嫌吗?苍蝇要有苍蝇的自觉,别把自己当成蝴蝶。” “你!” 云恬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咬牙,将手里的玫瑰花和果篮扔到地上! 云恬扭头就走! 顾华锦吩咐保镖:“把花和果篮扔到垃圾桶里。” 保镖照做。 云恬气哼哼地上了电梯。 出了妇产科大楼。 她再也撑不住,蹲到地上,蜡白着脸,拨出去个号码,怒道:“我来看瑾瑾,希望她能去找鹿宁说说情,问鹿巍要解药。却被顾华锦拦在门外,还惹了一肚子气。气死我了,一个假洋鬼子,嘴皮子怎么那么溜?我又没惹她,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陆玑安慰她,“别生气了,你本来就生着病,别气坏了。” 云恬气呼呼的,“我受气还不是因为你?让你去找鹿巍要个解药,结果你被蛰一身包。你手下帮我找解药,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再找不到,我就被寄生虫咬死了。” “鹿巍诡计多端,身边还有俩徒弟形影不离。鹿宁是异能队的,从业经验丰富,身手又好。这俩人,都不好下手。” “那就从顾华锦身上下手好了!绑架她!逼顾谨尧去问鹿巍要解药!” 陆玑蹙眉,“顾华锦是顾谨尧的姐姐,顾谨尧的身手比鹿宁还好,你又不是没吃过他的亏。” 云恬觉得生父简直就是个废物! 这不敢那不敢! 畏手畏脚! 云恬嗤笑一声,“传闻你年轻时弑兄杀父,我看是假的吧,你明明胆小如鼠。” 陆玑眼神阴沉下来,“你以后得改改你的脾气了,这样说话,很容易得罪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养父母那样惯着你,宠着你,去外面会吃亏。” 云恬理直气壮,“我对别人很有分寸,只对你这样,因为你欠我太多!” 陆玑一言不发,挂断电话。 觉得这个女儿是来讨债的。 没办法,谁让他当年欠她妈呢。 陆玑派助理找来顾华锦的资料,不看不知道,一看被惊艳到了。 不只是被外表惊艳到。 没想到,顾华锦一个女流之辈,却颇具商业头脑。 事业版图集中在加州,打理得井井有条,比她父亲顾峥嵘在职时做得还好。 只是感情生活不顺,结婚又离婚。 年近四十,还单身。 陆玑盯着顾华锦的照片,陷入沉思。 十多分钟后,他换了身衣服,拿着资料,坐上车。 来到云瑾生孩子的医院。 站在妇产科大楼下等。 等了约摸半个小时,顾华锦背着大包,大步如风地走出来。 陆玑眼睛微微亮了亮。 顾华锦本人比照片更具魅力。 个高腿长,风姿绰约,连头发丝都透着美感。 陆玑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彬彬有礼道:“你好,顾小姐,我是岛城陆氏集团的陆玑,很高兴认识你。” 顾华锦微微拧眉,“陆鸡?不认识,只知道田鸡。田鸡至少是盘菜,陆鸡是什么东西?” 陆玑深吸一口气。 终于知道云恬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这人的确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陆玑忍了忍,“顾小姐有时间吗?请你喝杯咖啡,有事要拜托你。” 顾华锦将墨镜戴到鼻梁上,下巴一扬,“不喝,不熟。” 陆玑硬着头皮说:“是这样的,小女被人下了寄生虫,解药只有鹿巍有。但那人很难说话,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都很难说话。陆某实在是被逼无奈,只能拜托顾小姐,去找阿尧说说情,让他帮帮忙。钱方面,陆某不会缺你的,当然如果你不想要钱,要其他什么都可以,条件你随便开。” 顾华锦觉得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一开口却七绕八绕。 把她都绕晕了。 顾华锦刚要开口。 陆玑忽觉头顶发寒,抬头一看。 顾谨尧正站在楼上窗口,朝他看过来,眼神冷峻。 第783章 后会有期 曾被顾谨尧伤过的手臂,隐隐作痛。 可是就这么走,陆玑不甘心。 他年轻时也是个好勇斗狠的人,只不过年岁渐长,行事变得稳重了。 陆玑收回目光,对顾华锦说:“顾小姐,我们借一步说话吧,医院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谈事。” 顾华锦失了耐心,“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了,跟你不熟不熟。你小女是云恬吧?你俩不愧是亲父女,一个德行!” 陆玑装作好脾气的样子,温文尔雅一笑,“小女平时优雅得体,最近是体内生了虫,心情烦躁,说话冲了些。若冲撞了顾小姐,还请见谅。” 顾华锦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她爹,凭什么要对她见谅?起开,别挡道,谢谢。” 她迈开长腿就走。 陆玑闪身拦住她,“其实找你说事,是借口,我很欣赏顾小姐的能力和手腕。” 顾华锦红唇微启,“欣赏我的多了,你算老几?” 陆玑噎住。 没想到这个外表风姿绰约的女人,居然这么不解风情。 不过他和云恬一样,就喜欢啃硬骨头。 轻而易举就钓到手的,他反而不稀罕。 “顾小姐打算在京都待多久?今天如果不方便,那明天能约吗?我以岛城陆氏集团的名义约你,我们都是做企业的,应该有共同语言。” 话音刚落,守在附近的四个保镖,呼啦啦冲过来! 将他围在中间! 陆玑还没反应过来,忽觉手臂上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他低头一看,见手臂上密密麻麻扎了无数根牙签! 把他右臂扎得像刺猬一样! 没多久,便有殷红的血迹顺着袖子往外渗。 为了表示隆重,他今天穿的是一样高级定制的铁灰色西装,面料不薄,还是被扎透了。 陆玑疼得耳鸣眼花,直吸冷气! 他抬头去看,并未察觉异常,冲保镖怒道:“你们怎么做事的?四个人跟着,还能让人伤到我!” 保镖们面露惧色,低声说:“是顾谨尧。” “他在楼上,没那么快下来!” 话音刚落,顾谨尧从景观树后走出来。 扫一眼陆玑的伤臂,顾谨尧淡声道:“这次扎的是手臂,再有下次,扎的可就是陆董的脑子了。” 这嚣张的口气,气得陆玑脸色都变了。 他养尊处优那么多年,却接二连三在顾谨尧身上吃瘪。 上次全身关节被卸,手臂骨折。 刚长好,今天又被扎伤皮肉。 好歹也是一上市集团的首脑,却被个年轻人明目张胆地欺负。 他怎么受得了? 陆玑按着伤臂,压下怒火,咬着后槽牙说:“顾先生,大家都是生意人,一个商圈里混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希望你好自为之。得罪我,对你没好处。” 顾谨尧面无波澜,“你可以去告我。陆氏集团董事长光天化日下,纠缠我大姐,带着保镖强抢民女。为了摆脱你的纠缠,我出手相助。看看法官会站在谁那边?” 顾华锦眼珠微转,“对,这人见我人生地不熟,非要把我拐到别处,不知是要非礼我,还是想割我腰子?我拒绝了,他还纠缠不休。他们五个人,人高马大,我只有一个人。幸好你来了,否则我就被他们绑走了。这就是名副其实的拐卖案、绑架案,是刑事犯罪,跨国拐卖大案。” 陆玑觉得这姐弟俩虽然性格不同,却一样的鸡贼。 从头至尾,他都彬彬有礼,很注意遣词用句。 却被两人颠倒是非。 手臂上伤口疼得受不了,得快去处理。 陆玑眉头一竖,有心想冲顾谨尧发几句火,又碍着形象,顾着大局。 只能忍气吞声。 他冲顾华锦强颜欢笑,“顾小姐,我去处理一下伤口,我们后会有期。” 顾华锦在国外长大,向来心直口快,当即道:“顺便治治耳朵。年纪也不算老,耳朵怎么聋了?我都跟你说了,我懒得搭理你,你还没完没了。脸皮也得去削一削,太厚了,比城墙还厚。” 陆玑气得胃疼,快要气出胃癌了。 本来想一箭双雕,结识顾华锦,曲线救人,要到解药。 结果却自取其辱。 陆玑转身就走。 等他们走远,顾谨尧打量顾华锦几眼,“那老色胚有没有怎么着你?” “没,你大姐就是你大姐,不只脑子厉害,嘴也厉害,柔道十段,不是吹的。” 她把细长的手指掰得咔咔作响,“本来想展示一下,可惜被你抢了风头。” 顾谨尧淡笑,“姓陆的外表长得人模狗样,实则是个极品渣男。他是云瑾的小姨夫,当年抛弃了云瑾小姨。为了夺到父亲的家产,他勾搭自己小妈,连亲兄弟亲侄子都杀,你不要被他外表欺骗了。他对你表示好感,不是冲你来的,是冲我们父亲家业来的。” “太小瞧我了,我又不是二八少女,哪那么容易被骗?搞男人没有搞事业香,真要搞,姐也是搞小狼狗,谁要搞那个风流老狗?” 刚说完,忽然听到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说谁是风流老狗呢?” 顾谨尧和顾华锦寻声望过去。 人群中,走来一个大高个,穿白色t恤,磨白的牛仔裤,脚踩一双白色限量版球鞋。 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发型简单随意。 是靳帅。 靳帅晃着两条大长腿,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背上还背着满满当当一堆东西,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二道贩子。 顾华锦问顾谨尧:“是敌是友?” “现在是友,云瑾的队友。” “懂了。” 靳帅晃到二人面前,冲顾谨尧道:“你好啊,妹夫,听说云瑾生了,我来看看我小外甥。” 顾谨尧觉得靳帅这人挺鸡贼。 之前喊他老男人,如今又变着法儿,占他便宜。 顾谨尧道:“你嫂子昨天生的,大人孩子都很健康。” “嫂子?呵呵,嫂子。”靳帅忍了忍,“是龙凤胎吗?” “对。” “女儿好,女儿好。这辈子娶不到云瑾了,那就让我儿子娶云瑾的女儿吧。本来想对云恬下手,看样子不行了,近亲不能结婚。”靳帅咂咂嘴,“他奶奶的,小爷我还得另找媳妇儿,费事巴拉的。” 顾谨尧眸色微敛,“我女儿早就名花有主了,你死心吧。” “是谁下手这么快?” “别管是谁,反正不会是你儿子。” 一直冷眼旁观的顾华锦,忍不住笑出声,“老弟,这小狼狗原来是你情敌啊,有意思。” 靳帅这才注意到顾华锦,“这位艳杀四方、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燕妒莺惭、桃羞杏让的大姐,请问您贵姓?” 第784章 合不拢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顾华锦被靳帅逗乐了,“这小狼狗嘴巴挺甜,姐喜欢。小弟弟,你今年多大了?” “芳龄二十有七,不过我是除夕夜出生,虚一岁,满打满算,二十六岁半。” 顾华锦盯着他那朝气蓬勃的脸,“不错,还算年轻。姐姐姓顾,名华锦,爱我中华的华,锦绣河山的锦,是阿尧的大姐。” 靳帅自来熟地说:“弟弟姓靳名帅,都是一家人,你叫我帅帅就行。” 顾华锦笑眯眯地打量着他。 觉得这小狼狗比刚才那个姓陆的风流老狗,有趣得多。 至少看着干净、单纯。 帅气的脸蛋上洋溢着稀缺的纯真,身上散发出来的荷尔蒙,像白色棉t恤上被风吹起的褶皱,天然,不做作。 和他一比,风流倜傥的陆玑显得油腻。 靳帅冲顾谨尧喊:“亲家公,快过来帮忙,你是要累死我吗?” 顾谨尧不跟他一般计较,上前,从他手里接过东西。 他偏头向顾华锦交待:“大姐,你去拍卖行绕一圈,就回日月湾休息吧,家里有人。” “好嘞。” 顾华锦冲靳帅挥挥手,“帅帅再见!” 靳帅学她的语气,“再见锦锦!” 嘴上喊着“锦锦”,心里却咯噔一下,想到云瑾也是“jinjin”,只不过字不同。 他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 再看顾华锦时,心里漾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顾华锦则笑得眉眼弯弯。 她是长脸,个子又高,从小就显成熟,一直是大姐头的身份。 别人都喊她华姐、锦姐、大姐、姐头,就连父亲对她的称呼也是中规中矩的“华锦”,还是头一次听人喊她“锦锦”,有点特别。 三人分开。 靳帅和顾谨尧来到病房。 靳帅把大包小包放下,把背上背着的东西,也卸下来。 揉了揉压酸的肩膀,靳帅冲套房里的云瑾喊道:“二瑾,你收拾一下,我要进去了。” 喊二瑾,显得大大咧咧,可以忽略那些细微的情绪。 不知不觉,他也学会替云瑾和顾谨尧考虑了。 几分钟后。 套房里传来云瑾的声音,“好了,你们进来吧。” 靳帅随顾谨尧走进去。 扫一眼面色苍白的云瑾,靳帅心疼得要命,“以后我娶了老婆,才不让她生孩子,这哪是人干的事?” 因为心疼,带了埋怨的语气。 顾谨尧面色微沉。 他更心疼。 看着云瑾受罪,他一直在自责、愧疚。 可是怀了,又不能不生。 小孩子也的确可爱。 卫生间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娇脆的声音,“现在说得好听,等你结婚了,巴不得让你老婆给你生一堆,到时别嫌脸疼就好。” 靳帅扭头去看。 见说话那人娇俏玲珑,长了张漂亮小脸,杏眼圆睁,皮肤极白。 一副被娇宠着长大的富家女模样,眉眼间却是不好惹的神态。 靳帅认识她,是顾北弦的亲妹妹,顾南音。 如果放在平时,就这个辩题,他能和她辩个三天三夜。 不过今天他没时间。 靳帅对云瑾说:“给你带了产妇补品、祛疤的、止痛的、产妇奶粉,还给俩孩子买了衣服玩具。你要是嫌弃就扔了,但是不要当着我的面扔,要脸。” 云瑾急忙瞅一眼顾谨尧,见他面色不变,这才对靳帅说:“谢谢你。” “谢啥,都是队友,来看你是应该的。” 靳帅走到婴儿床前,“哪个是女孩?哪个是男孩?” 顾谨尧指了指小顾骁,“穿蓝衣服的是男孩。” 靳帅绕到小顾骁面前,俯身,细细观摩他片刻,冲他打了个响舌,“小帅哥,本来叔叔想生个儿子娶你妹妹的。听说你妹妹名花有主了,那叔叔就生个女儿,以后嫁给你吧,反正叔叔这辈子是缠上你家人了。你放心,叔叔长得帅,再给你找个漂亮岳母,生个漂亮的小媳妇儿,不会亏待你。” 小顾骁睁着黑黢黢的大眼睛瞅着他。 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顾南音脆声道:“顾骁是我女婿,指腹为婚,早就定好的了。你是何方神圣,想跟我抢,也得问问我同意吗?” 靳帅扫她一眼。 觉得和这丫头犯冲。 不过他是男人,男人得有男人的风度。 尤其不能在云瑾面前失了风度。 靳帅看向顾谨尧,“那你再生个女儿吧,反正这亲我是结定了。” 顾谨尧刚要开口。 顾南音嗤笑一声,“刚才是谁说生孩子不是人干的事?这才几分钟,你就食言了,脸疼吗?” 靳帅忍了忍,“你什么时候走?” “我刚来,走什么走?” “那我走。” 靳帅扭头,最后瞅一眼云瑾,故作大喇喇的口吻说:“二瑾,我走了,照顾好自己。不是我说不过这丫头,是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得静养。我和她吵来吵去,太聒噪,影响你休息。” 云瑾觉得靳帅现在真的变得特别好。 体贴,又细心。 她冲他点点头,“以后离我姐远点吧,她那人没有心的。你俩在一起,受伤的只能是你。” 靳帅凝视她憔悴面孔。 暗道,如果不是你,谁会靠近她? 莞莞类卿而已。 他不会把真心捧给她的。 等靳帅走后,顾南音来到顾骁面前,弯腰摸摸他的小帽子,“好险好险,小骁骁差点被那二货抢走了。骁骁啊,就这么说定了,你以后只能娶我顾南音的女儿,不许三心二意哦。” 小顾骁大睁着两眼。 可能是觉得今天来的人都奇奇怪怪。 顾南音转身打开行李箱。 从里面往外掏金锁、金砖、金碗、金算盘、金手镯、金剑和金盾等。 顾南音拿着这些东西,一一向小顾骁展示,“这是岳母给你的定情信物,收了岳母的东西,以后就是我们楚家的人了,不许中途变卦,更不许退亲。你要做一个像你爸爸、大伯伯、二伯伯、岳父那样专一的人,知道吗?” 小顾骁话没听懂,但是快要被那些金光灿灿的东西闪瞎眼了。 本能地动了动小手。 顾南音以为他听懂了,急忙把小金锁递给他。 她乐得眉开眼笑,“不愧是我顾南音的亲亲小女婿,这么快就听懂岳母的话了,真聪明。” 顾谨尧伫立一旁,静静看着顾南音表演。 觉得这丫头,这辈子都长不大了,和刚出生的婴儿沟通起来,毫无障碍。 哄了会儿小顾骁,顾南音又绕到顾纤云身边。 这次她从行李箱中掏出来的是玉锁、玉碗、玉笔、玉算盘等。 顾南音嘴里念念有词,“小纤云啊,记住,你是小逸风的老婆。收了姑姑的玉锁,你俩就锁定了。以后可不许见异思迁、移情别恋,知道吗?” 明明是哄小孩的话。 顾南音却说得极认真。 仿佛在宣布一件大事,就差让俩小孩签字画押了。 躺在病床上的云瑾,被顾南音的骚操作逗得合不拢嘴。 怕云瑾累,顾南音和俩娃只玩了一会儿,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临走时,顾南音冲云瑾再三叮嘱:“瑾瑾,不许把这俩娃许给别人啊,只能是小逸风和我女儿的。” 云瑾笑,“放一万个心吧,不会。” 顾南音这才出门。 顾谨尧去送她。 送至楼下。 忽然看到一抹半生不熟的身影,被一众保镖簇拥着走过来。 顾谨尧眼神倏地沉下来。 第785章 写遗书吧 那人一身标志性的白衣白裤,长身玉立,高且瘦。 虽然上了点岁数,却依旧相貌堂堂,颇具风度。 正是顾谨尧的生父,赫啸白。 可能已经从丧子之痛走出来了,赫啸白的气色,比上次见时好了很多。 顾谨尧眯眸盯着他,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赫啸白笑容温和,带点讨好的意味,“听说你妻子生了,我来看看孩子们。” “不必。” “毕竟是我孙子,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 顾谨尧眼神讥讽,“孩子们姓顾,顾峥嵘的顾,顾傲霆的顾。” 言外之意,别乱攀亲戚。 赫啸白皱眉,“阿尧,何必这么固执?等我百年后,我的全部身家都是你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了,不给你,给谁?” 顾谨尧下颔微抬,“捐了。” “慈善我也在做,但是那么大一笔身家,还是要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比较好。蔺魁的案子已经审清楚了,一切真相大白。虽然我没出庭作证,可也派了人来配合警方调查。你知道的,我当年是被逼无奈。我不那么做,我父母就有生命危险。换了你,你也会那么做。” “当年是迫于无奈,但是事后,你完全可以来说清楚。” “蔺家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蔺魁、顾凛和顾傲霆关系又好。那种情况下,我即使说了,顾傲霆也不会相信,反而给我招来杀身之祸。” “别为自己的懦弱和自私找借口。有良心的人,都会从自己身上找不足,而不是推卸责任。” 赫啸白抬手按了按额头,“行,你骂吧,打也行,只要让我看一眼孩子,随便你怎么着。” “我说了,孩子跟你没关系。” 赫啸白搞不明白。 他这么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为什么会生出如此顽固的儿子? 像他这样的,换了别人,肯定巴巴地凑过来讨好他。 毕竟有那么一大笔财富,可以继承。 赫啸白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井然有序的脚步声。 顾谨尧英俊面容泛起笑意。 赫啸白微诧,回眸。 见是顾傲霆被助理和保镖簇拥着来了。 顾谨尧大步迎上去,喊道:“爸,您老那么忙,就别总来看孩子了,耽误您处理公事。” 这声“爸”喊得赫啸白心里酸溜溜的。 他这个亲爹,都没听到这个称呼。 顾傲霆这个便宜爹,却被顾谨尧左一声“爸”,右一声“爸”的。 顾傲霆笑眯眯地说:“再忙哪有看孙子孙女重要?我们老顾家,还没出过龙凤胎呢,你们真会生。这俩孩子不得了,龙飞凤舞,以后肯定大有出息。” 顾谨尧扫一眼一旁的赫啸白,对顾傲霆说:“多亏了您。如果您当年对我和我妈,不管不问,让我们自生自灭,我都活不到今天,哪还有孩子们什么事?” 顾傲霆觉得顾谨尧这阴阳人的本事,一定是和顾北弦学的。 一句话堵得赫啸白哑口无言。 顾谨尧半揽半扶着顾傲霆,走进产科大楼,姿势亲昵。 赫啸白定定站在原地,瞅着二人亲亲热热的背影。 心里一片灰凉。 年轻的时候,并不在意顾谨尧。 因为对柳忘没感情,且是被逼生下来的孩子,是罪恶和屈辱的产物。 自打老来丧子后,顾谨尧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忽然变得重要起来。 可惜,顾谨尧太固执。 赫啸白往后退了退,退到暗处等。 等一线转机。 顾傲霆和顾谨尧进了病房。 一进屋,刚好听到小顾骁哭。 月嫂急忙去招呼。 顾傲霆快步走进卫生间,洗干净手,出来和月嫂抢着去招呼小顾骁。 他手脚麻利地帮小顾骁换了尿片,又喂他喝奶粉。 喝完,还让他趴在自己肩上,帮他拍嗝。 顾傲霆人高马大,气场强,动作又快。 月嫂不敢跟他抢,心里有了浓浓的危机感。 顾傲霆边给小顾骁拍嗝,边对顾谨尧说:“你们不要重女轻男,男孩子比女孩子发育晚,表达能力也差,更要多抱抱。你有力气,一手抱一个,不要偏心眼。你看阿野,从小没人抱,话都说不好,脾气也倔。北弦是我一手抱大的,小嘴多溜?做事能屈能伸,游刃有余。” 顾谨尧忽然看向顾傲霆身后,“野哥,你怎么来了?” 顾傲霆浑身一个激灵,头也不敢回,立马改口道:“阿野那是有性格,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铁骨铮铮,倔点好。” 说完才敢回头。 身后哪有秦野的影子? 这才晓得顾谨尧刚才故意吓唬他呢。 这是顾谨尧第一次同他开玩笑。 后知后觉,顾傲霆发现他和顾谨尧的关系,已经越来越亲近,快赶上他和北弦了。 拍完嗝,顾傲霆把小顾骁哄得舒舒服服,才将他放进婴儿床里。 顾纤云还在睡。 顾傲霆不敢吵醒她。 那种对俩孩子发自内心的喜爱,难以言喻。 顾傲霆拿起手机,关了闪光灯和拍照声音,摆好姿势,让顾谨尧帮他拍张合影。 为了将就躺在婴儿床上的俩娃,他姿势摆得十分滑稽。 顾谨尧咔嚓拍了三张,递给顾傲霆。 顾傲霆对照片非常满意。 他怎么样无所谓,主要是俩娃拍得好看。 顾傲霆将三张照片全发到朋友圈里。 配文是:喜迎双胞胎孙孙和孙女。 顾傲霆拍拍顾谨尧的肩膀,“给俩娃准备的东西,全送日月湾了。送病房里,怕丢,你们搬来搬去的,也麻烦。好好照顾云瑾和孩子们,我去忙了。别送我,我有脚,有保镖。” 顾谨尧想笑,“好的,您老慢走。” 顾傲霆眉眼漾着幸福而满足的笑,离开。 带着保镖出了产科大楼。 被赫啸白拦住。 赫啸白脸上堆起谦恭的笑,“顾董,你好。” 顾傲霆笑意收敛,“有事?” 赫啸白垂眉,“我想来看看孩子,可是阿尧不让我看。” “换了谁,都不会让你看。” “怪我当年不是人,可是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蔺魁一帮人都死了,我和阿尧也该和解了,恳请顾董能好好劝劝阿尧。” 顾傲霆上上下下将也打量一遍,“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是个商人,从不白做事。” 赫啸白意会,连忙朝保镖伸出手。 保镖将支票薄和笔递给他。 赫啸白握着笔对顾傲霆说:“顾董,请开个价吧,只要我和阿尧能和解,无论多少钱,我都在所不惜。” “我不要你的钱。” “那你想要什么?” 顾傲霆缓缓吐出两个字,“遗书。” 赫啸白眉头隆起个疙瘩,“我今年才五十多岁,就写遗书,是不是太早了点?提前写遗书,很不吉利。” “这是唯一表达你诚意的方法。如果这点诚意,你都不想给,就是神仙老子来了,也没办法。” 赫啸白深提一口气,“遗书要怎么写?” “很简单,等你死后,所有财产,全归阿尧。” 第786章 好自为之 赫啸白拧眉思索片刻,“我的财产百年后肯定全是阿尧的,但是现在就写遗书,有点早了。事关重大,我得回去和我太太好好商量商量。” 这在顾傲霆的意料之中。 毕竟是上门女婿。 那么大一笔财富,不是他说了算的。 顾傲霆点点头,“你什么时候拿出诚意,我什么时候去帮你劝阿尧。” 放下这句话,顾傲霆抬脚离开。 上车后。 顾傲霆拨出顾谨尧的号码,“帮你争取了点福利。” “什么?” “赫啸白的全部身家。” “我不要,脏手。” “别这么清高。做生意起起伏伏,大起大落是常有的事,钱多总比没钱好。再说那钱赫啸白得等死后,才舍得给你,到时你也花不着了。给你就是给顾纤云和小顾骁,也是给小逸风和南音的女儿。” 顾谨尧觉得顾傲霆真的是老谋深算。 不,是目光长远。 连百年后的事,都筹谋好了。 难怪生意一直做得那么稳。 都扯得那么远了,顾谨尧不好再拒绝,应了一声。 放下手机,顾谨尧走进套房里间。 云瑾刚睡醒。 顾谨尧在床边坐下,手伸进被子里,帮她按摩双腿。 “伤口疼得还厉害吗?” 云瑾点点头,很快又摇头,“不疼了,就是在肚皮上划一道口子,很快就长好了,你别担心。” “剖腹产是割七八层,不会那么快长好,你不要大意。” 按摩了一会儿。 顾谨尧要帮云瑾清洗下半身。 云瑾有些难为情。 前两天是母亲帮她清理,今天母亲有事走了。 当女人太爱一个人时,总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任何不堪。 云瑾小声说:“我自己来吧。” “你有伤,会扯到伤口。” “可是……” “你都为我生了俩孩子,帮你做点小事,算什么?” “你会有阴影的。” “你男人是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什么阴影没经历过?” 云瑾闭上眼睛。 不清洗,实在难受。 让月嫂来吧,更难为情,护士只负责消毒。 顾谨尧将窗帘拉上,把门反锁,去卫生间打了温水,拿来毛巾,帮云瑾洗清。 虽然结了婚也生了孩子,可是这种事,他只有以前在车里摸黑干过。 大白天,倒是没做过。 顾谨尧拿着湿毛巾,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帮云瑾擦洗。 云瑾睁开眼睛,瞥到他耳朵红红的。 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都是俩娃的爹了,还这么纯情。 世间少有。 在医院住了一星期,云瑾出院。 回到日月湾。 云瑾开始坐月子。 月嫂够专业,请的佣人也挺细心。 云太太、秦姝、苏婳和鹿宁,隔三差五,会来帮忙照料,顾谨尧更是体贴入微。 云瑾的月子坐得倒也算舒心。 这天,上午。 苏婳领着小逸风,又来看云瑾。 进屋的时候,云瑾的弟弟云灏,正靠在婴儿床旁,瞅着俩娃,静静地笑。 年轻内向的男孩子,表达感情的方式,很单一,也很淳朴。 浓浓的爱意深埋心底。 表面上却很平静。 云瑾比他活泼得多。 她指指婴儿床里穿粉色衣服的顾纤云,对小逸风说:“小女婿,快去看看你小媳妇,漂亮吗?” 小逸风瞅了眼顾纤云,没多大兴趣。 目光移到穿蓝色衣服的小顾骁身上,小逸风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兴趣浓厚的样子,问云瑾:“岳母,小弟弟什么时候能跑能跳?” 云瑾笑得眉眼弯弯,“你只能娶顾纤云,不能娶顾骁哦,顾骁是男孩子。” “我只想和小弟弟玩。” 小逸风伸手就去摸小顾骁的脸。 苏婳怕他没轻没重,急忙拦住他的手。 小逸风瞟了她一眼,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放心吧,我有数。这是我最亲的小弟弟,我只会宠他,不会打他。” 产后泪点低。 云瑾被小逸风的话,感动得眼泪啪嗒的。 小逸风伸出小手,轻轻摸摸了小顾骁的鼻子,又摸摸他的小手手,嘴里念念有词,“小弟弟,小弟弟,快长大,长大后,哥哥教你画画,带你去找师父学武功。” 毕竟有顾傲霆和顾南音的基因。 小逸风口齿伶俐,逻辑清晰。 惹得苏婳和云瑾笑出声。 一笑扯动伤口,云瑾极轻蹙一下眉心,很快又堆起笑。 正当大家其乐融融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在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云瑾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这声音,不用抬头去看,都知道是柳忘来了。 佣人一脸为难,“我们拦不住,老夫人非要闯进来,说她才是这家的当家主母,看谁敢拦她?” 可能产后激素失调的原因,也可能柳忘给云瑾的心里阴影太大。 看到柳忘,云瑾就头疼,心情压抑。 她抿着唇不说话,招呼也忘记打。 柳忘斜了云瑾一眼,“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万里迢迢地飞过来,看我孙子孙女。你让佣人拦着我不说,见了我的面,还甩脸子给我看。你们云家也算豪门大户,就教出来这样的女儿?” 云灏噌地站起来,俊气的脸绷得紧紧的,“你再说我姐一句试试。” 柳忘哟一声,“怎么着,你还要打我是吗?当初我同意这门婚事,是冲着你们云家家教去的,没想到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教养。” 云灏拳头握得紧紧的,脸色冰冷。 苏婳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 苏婳对柳忘说:“云家人的教养,只对有教养的人。让佣人拦着,不让你进的,是阿尧。连自己亲儿子都防着你,阿姨,你还是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吧。” 柳忘理亏,说不过苏婳。 她走到婴儿床前,瞅了瞅。 看到穿蓝衣服的,想着肯定是男孩,伸手就去抱。 因为没怎么带过孩子,没经验。 小顾骁一到她怀里就大哭。 柳忘束手无策,嗔道:“哭什么哭?别哭了,奶奶来看你,你该开心才对。” 苏婳伸手把小顾骁接过去,哄了好一会儿,才哄好。 柳忘觉得挫败,板着脸对云瑾说:“我们家峥嵘家业大,又特别喜欢小孩子,你多生几个。你们运动员,身体素质好,养个一年半载,就可以生了。生个四胎五胎的,六胎也行,多子多福,反正我们家有钱,养得起。” 云瑾心说,我又不是猪,生那么多干什么? 想要孩子,自己生去! 柳忘见她不说话,越发来气,“跟你说话呢,听不到吗?长辈说话,你一声不吭,有没有家教?” 云瑾语气平静地回:“我是剖腹产,剖腹产三年后才能生。即使能生,我也不会生了,做剖腹产手术时,顺便结扎了。” 柳忘怒火忽地上涌,“结扎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云瑾挺直脖颈,“我嫁的是阿尧,不是你。” “阿尧是我儿子,他都听我的,你更应该听我的!” 苏婳按了按云瑾的肩膀,示意她别生气。 苏婳看向柳忘,黛眉微拧,“阿姨,你印堂发黑,煞气很重,是不是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东西?” 柳忘本能地抬手摸摸额头,“出了机场,坐车来的路上,碰到一辆灵车。” “那就对了,你被煞气附身了。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影响阳寿。” 这几年,柳忘越发惜命。 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深信不疑。 听苏婳这么一说,柳忘顿时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后背真趴着个死人似的。 再开口,柳忘声音都有点异样了,“那我该怎么做?” 苏婳指指门口,“出去,到太阳底下晒着。你身上的煞气属阴,太阳属阳,以阳克阴,方能除煞气。等我喊你,你再进来。” 柳忘半信半疑,“这管用吗?” “我外公苏文迈,不只擅长修复古画,还给人看风水,去煞气。你老家和我外公老家是邻居,应该清楚。” 柳忘不再说什么,转身出门,去太阳底下站着。 盛夏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灼热的光线烫得人发晕。 没多久,养尊处优的柳忘就被晒得浑身冒汗,衣服都湿透了。 用昂贵化妆品和医美保养得雪白娇嫩的皮肤,快要被晒破了。 煞气去没去,她不清楚。 反正这一晒,脸至少得黑一层。 养三年,都不一定能养过来。 柳忘隐隐觉得被苏婳耍了。 可是苏文迈的确是懂这些阴阴阳阳的东西。 她也的确觉得身体发冷,自打撞了灵车后,身体就开始发虚,后背阴风阵阵。 她拿起手机,拨给顾峥嵘,将此事简单一说。 顾峥嵘道:“听苏婳的没错,那丫头不可能骗人。忍一忍吧,晒晒总比被煞气附身强。” 柳忘将信将疑地挂断电话。 快要晒晕时,顾谨尧和顾华锦回来了。 姐弟俩进门,就看到柳忘在大太阳傻站着。 整个人被晒得蔫蔫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身上穿了件改良版的绿色真丝旗袍,活脱脱像一棵被晒卷了叶的丝瓜秧子。 顾华锦纳闷,“阿姨,您老这是在做什么?” 柳忘有气无力地说:“苏婳让我出来晒晒煞气。” 顾谨尧心知肚明。 事情没那么简单。 肯定是柳忘又为难云瑾了,苏婳才出此下策。 顾华锦也深知这位继母的为人。 沉思几秒,顾华锦问:“阿姨,您知道当初我爸为什么娶您吗?” “当然知道。因为峥嵘当年投资失利,我把我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借给他,他被我感动了。还因为我长得漂亮,又是华人,他乡遇故知。我性格温柔,心地善良,通情达理,峥嵘很欣赏我。” 顾华锦有些无语,仍淡定地说:“这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因为我还有个哥。当年我爸和我爷爷做生意,路子比较野,得罪了人。对方寻仇,放火烧了我们家,我哥被烧得最厉害,送进医院,没抢救过来。后来遇到同样被火烧的阿尧,我爸想到我哥,把对我哥的思念和愧疚,寄托到了阿尧身上。如果没有阿尧,我爸不会娶你。看在阿尧的份上,我从来没为难过你。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些年我和我爸忍着你,让着你,不是因为你怎么样,全是因为阿尧。如果没有阿尧,你可有可无,望你好自为之。” 听到最后,柳忘脸色唰地一下子变得惨黄,再也支撑不住,头一蒙,身子朝前倒去! 第787章 跟你离婚 顾谨尧伸手扶住柳忘,用大拇指使劲掐了掐她的人中,又试了试她的鼻息。 鼻息还有,只是比平时微弱。 是中暑加急火攻心引起的休克。 顾谨尧将她扶进屋里,平放在沙发上,拿凉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打开窗户通风。 缓了会儿,柳忘缓缓苏醒。 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找手机。 “手机,我的手机,快把手机给我!” 顾谨尧找到手机,递给她。 柳忘接过来,手指颤抖着,拨通顾峥嵘的电话,声音嘶哑,“峥嵘啊,华锦说你娶我,是因为阿尧?” 顾峥嵘一怔,慢半拍才开口:“尘封多年的事了,这孩子怎么忽然提起来了?” 柳忘表情开始扭曲,“她说的是真的?” “是。” 柳忘近乎歇斯底里,“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没必要。” 柳忘语气强硬,“你说得详细点,我要听!” 顾峥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大儿子十几岁时,遭遇火灾去世。我和我太太十分悲痛,好几年都走不出来,决定再生一个弥补伤痛。因为我身体原因,一直生不出来。几年后,我太太因病去世,我没打算再娶。倒是想领养个孩子,可惜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后来碰到阿尧,阿尧当年的遭遇和我大儿子差不多,就连痛苦的眼神都一样。在医院里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被揪住。派人打听了一番,我想收养他。觉得你肯定不会同意,就连你一起收了,反正我养得起。事实证明,我当年的决定是对的,阿尧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柳忘面如死灰,“这么说,你从来没爱过我?” “你爱过我吗?” “我,我当然爱你!” “小柳啊,你比我小二十多岁,我看你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样,看得一清二楚。你那点心思,我不明说,不代表我不清楚。” 柳忘瞬间有种被人扒光的感觉。 想到她对顾傲霆的那点觊觎,被人窥得一清二楚。 柳忘恼羞成怒,“顾峥嵘,我要跟你离婚!” 顾峥嵘笑了,“你早就想离了对吧?好,我成全你,给你自由。” 见他答应得如此痛快。 柳忘反而犹豫了。 如果顾傲霆和秦姝感情不好,离婚了,她还有一丝希望。 可俩人感情很好,离婚于她百害而无一利。 柳忘硬着头皮说:“离婚可以,夫妻十几年,我要你一半家产不过分吧?” 顾峥嵘笑得更大声了,“小柳啊,夫妻十几年,你应该清楚,我这人吧,看着脾气挺好,但也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你若不问我要,我反倒会给。你硬要,我一分钱都不想给。如果我不愿意,没人能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 年纪轻轻就和父亲在加州硬闯出一片天地。 顾峥嵘自然不是普通角色。 他平时太和善了,以至于柳忘都快忘记他也曾是一头征战南北的雄狮。 想想要净身出户,柳忘顿时呆若木鸡! 过了好几分钟,才恢复理智。 “不离了!不离了!我刚才说的是气话!我被你们气糊涂了!” 顾峥嵘恢复和蔼的语气,“孙子孙女都有了,你也该成熟了,不要总是把自己当成那个十八岁的受害少女,满腹怨怼,埋怨这个挑剔那个。这个社会人人都不容易,发泄情绪是本能,能克制情绪的,才是强者。” 柳忘嘴里胡乱嗯嗯几声,垂眉臊眼,挂断电话。 顾华锦双臂环胸,冷眼旁观这一切。 十分纳闷,柳忘这样的德性,怎么能生出顾谨尧那么好一儿子? 见风平浪静了,顾谨尧转身上楼。 刚到二楼。 手机震动起来。 是顾峥嵘打来的。 顾谨尧按了接通。 顾峥嵘道:“阿尧,你别担心,我不是真要和你妈离婚,就是吓唬她一下,希望她能好自为之,别再去折腾你和云瑾了。你好不容易娶到媳妇儿,有了家,可别被她给折腾散了。” 顾谨尧默了默,“你们真要离,我支持您。我和您的父子关系,不会因为你们婚姻解除而消失,我永远是您的儿子。” 顾峥嵘鼻子一酸,声音发哽,“好儿子,我的好儿子,爸爸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当年收养了你。” 顾谨尧想说,您是我的恩人,是我的贵人,是我人生路上的指明灯。 奈何他不是巧言如簧的人。 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只道:“谢谢爸,谢谢您。” “爸爸也该谢谢你,没有你,爸爸这十几年该多孤单。”顾峥嵘红了眼圈。 顾谨尧心中暖意涌动,只觉得父爱如山。 顾峥嵘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结束通话。 顾谨尧推开卧室门,冲苏婳和云灏点点头。 他盯着云瑾,“我妈是不是又惹你不高兴了?” 生怕她抑郁症再犯了。 云瑾微微一笑,“没事,我弟弟和婳姐都在,你妈不敢太过分。没说几句,就被婳姐支出去了。” 顾谨尧看向苏婳,“谢谢你。” 客气得有点疏离。 不过苏婳能理解。 毕竟云瑾刚生完孩子,体内激素失调,情绪过分敏感,疏离点好。 正说着,楼下传来低沉好听的男声,“阿尧,给你带了月子餐,快下来接。” 这声音,一听就是顾北弦的。 顾谨尧下楼。 茶几上摆着好几个高档食盒。 顾北弦指着食盒,挨个介绍:“这是人参松茸鸡汤,这是冬虫夏草,这是黄芪乌鸡汤,其他的记不清了。你生孩子辛苦了,好好补一补。” 顾谨尧忍俊不禁。 明白顾北弦这汤是送云瑾的,觉得不好意思,就这样信口胡诌。 小逸风听到顾北弦的声音,兴冲冲地喊一声“爸爸”。 迈开小腿腿,就朝楼下跑。 跑出去没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倒回去。 俯身凑到小顾骁奶呼呼的小胖脸上,小逸风吧唧亲了他一口,煞有介事地说:“小弟弟,我爸爸来了,我要回家了,改天再来找你玩。你乖乖地吃奶睡觉,不许哭闹哦,哭闹不是男子汉。” 小顾骁睁大眼睛瞅着他,只会本能地动动手蹬蹬腿。 他太小了,不会说话,连笑都不会。 倒是把云瑾逗笑了。 云瑾笑道:“还有顾纤云呢,你不能只亲小弟弟,也亲亲小妹妹。” 小逸风一本正经地说:“顾纤云是女孩子,我不能亲她。我爸爸说了,男女授受不亲,要保持距离。” 云瑾更乐了,“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是你未来的小媳妇儿。” 小逸风认真地想了想,“以后再说吧,反正我现在不能亲她。” 云瑾朝苏婳竖起大拇指,“小家伙,年纪小小,就开始守男德,高!” 苏婳莞尔一笑。 看样子以后得多带小逸风过来找云瑾玩,省得她产后抑郁。 第788章 他女朋友 隔天晚上。 靳帅来了。 背了一大箱子进口水果。 进门把箱子往门厅那里一放,靳帅看向顾谨尧,“我不是来看你的,也不是来看云瑾的,我是来看孩子们的。我天生就喜欢小孩,你信吗?” 顾谨尧一百个不信。 真要天生喜欢小孩,就去孤儿院,去幼儿园献爱心。 而不是隔三差五,往云瑾跟前凑。 顾谨尧撩起眼皮,“你不忙吗?” 靳帅揉揉被箱子压酸的肩膀,“忙,忙得脚不沾地,过几天又要去训练了,临走前来露一面,混个脸熟。这一走就得两三个月,回来你俩娃别再不认识我了。” 顾谨尧心道,你这张脸都混得熟透了。 短短一周时间,来看了两次。 幸好他不是斤斤计较的性格。 把靳帅让到客厅沙发前。 顾谨尧问:“想喝什么?” “随便。” “咖啡?” “白开水就行。” 顾谨尧转身去给他倒白开水。 这时一道高挑曼妙的身影,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 是顾华锦。 靳帅自来熟地朝她摆摆手,“嗨,大锦姐,又见面了!” 顾华锦学他的口吻,“嗨,小帅弟!nicetomeetyou!” 靳帅咧嘴笑,“大锦姐比小矮姐强太多了。那小矮个每次见了我,上蹿下跳,又吼又喝,张口闭口骂我二哈、蠢货、傻瓜。” 说话间,顾华锦来到靳帅面前,“小矮姐是谁?” “云恬,云瑾她姐。” 顾华锦喔了一声,“原来是那只苍蝇。” 马上到饭点了。 顾谨尧留靳帅吃饭。 云瑾不能下楼,都是顾谨尧端上去,给她吃。 柳忘这两天消停了不少,缩在房间里,吃解暑药,贴晒后修复面膜和各种美白面膜,连门都不出。 饭桌上只有顾谨尧、顾华锦和靳帅三人。 饭菜准备得十分丰盛。 席间,靳帅不时给顾谨尧夹菜,“妹夫,你多吃点,好有力气照顾二瑾和孩子们。” 顾谨尧抬眸,“这是我家,谢谢。” 靳帅不当回事,“八百年前靳顾是一家,你家就是我家,我家也是你家,别见外。” 顾谨尧觉得靳帅这人满嘴跑火车。 但也不讨人嫌。 靳帅盛了一碗汤,起身,放到他面前,“你放心,我早就放下了,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顾谨尧抿了口汤,“早有这觉悟,我当初不会打你。” “嗐,不打不相识,我们击剑运动员都是这德行。没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一架不管用,那就打两架,越打感情越好。” 顾华锦冷眼旁观。 觉得这小伙性格大喇喇的。 大喇喇倒也有大喇喇的好处,相处起来不累。 像她这种在商场上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女强人,其实最讨厌像陆玑那种阴沉沉的,满腹算计的人。 吃至一半。 靳帅问:“有酒吗?” 顾谨尧起身拿了一瓶基础版的白兰地,醒好,给靳帅倒了一杯。 靳帅端起酒杯,像喝白开水似的,咕嘟咕嘟灌进嘴里。 顾谨尧暗道,幸好没拿太贵的酒。 再贵的酒,到他这里,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 顾谨尧得照顾云瑾和孩子,不能喝酒。 顾华锦除了应酬,私下不喝酒。 一瓶白兰地被靳帅干完了。 酒足饭饱,靳帅上楼看了看云瑾和孩子们。 不方便看云瑾,他就盯着俩孩子使劲儿地看。 心中暗想,如果娶云瑾的是他,那么,这俩娃就是他的了。 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多美。 可惜,没有如果。 要离开时,靳帅才想起,自己开着车来的。 没带司机,司机在岛城。 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电话找代驾。 顾华锦从他手中拿过车钥匙,“我送你回去吧。” 靳帅瞥她一眼,“你车技怎么样?” “上学时当过赛车手,你说怎样?” “ok,出发吧。” 靳帅长腿一跃,跨进他的法拉利敞篷跑车里。 顾谨尧叮嘱顾华锦:“送完就回来,不要在他家待太久,毕竟是男人,还喝了酒。” 顾华锦啧一声,“老弟长大了,知道担心大姐了。放心,小毛孩一个,不敢怎么着我。” “谨慎为妙。” “快去照顾云瑾和孩子们吧。” 顾华锦拉开车门,上了跑车,熟练地发动车子。 一脚油门,车子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起步又快又稳。 靳帅朝她竖起大拇指,“大锦姐帅气!” 顾华锦握着方向盘,红唇微扬,“那当然,当年我差点成为专业赛车手,要不是……” 要不是她哥被火烧死,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夏风吹起,拂动她的长发。 因为母亲有二分之一白人血统,顾华锦的脸部轮廓非常优异。 长脸,浓眉高鼻,大眼睛,深眼窝,发色偏棕。 靳帅不经意间瞅她一眼。 只觉得这位大姐别具魅力,熟女韵味非常特别。 和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 白兰地后劲儿大,靳帅是运动员,平时忌酒,酒量并不大。 被风一吹,醉意渐渐浓郁。 靳帅深埋心底的情绪慢慢上涌。 音响里在放一首老歌。 是林依轮的《爱情鸟》。 靳帅情不自禁地跟着哼起来,“树上停着一只一只什么鸟,呼呼呼,让我觉得心在跳。我看不见她,但却听得到……如今变得静悄悄,因为我爱的人已经不见了,呼呼呼,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 唱着唱着,靳帅眼睛湿了。 声音也开始发硬,语已经不成调,他在念:“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她还没来到……” 顾华锦察觉到了,扯了张纸巾递给他,“小可怜,擦擦眼泪。” 靳帅接过纸巾,擦擦眼角,“我没哭,是下雨了。” 顾华锦抬头看了看天,“这雨挺会挑地方下,只下到你一个人身上。” 靳帅没心情接梗。 他偏头看向外面。 道路旁边霓虹漫天,万家灯火。 这个夜晚,他心情出奇得惆怅。 多新鲜,“惆怅”这么娘们兮兮的词,居然和他挂上钩了。 放在从前,他难过时,会去找云恬,和她嬉笑怒骂、插科打诨一番,心情慢慢也就平复了。 可现在,他没了那个心劲儿。 可能年龄渐长,也可能日渐成熟的原因。 来到靳帅的公寓。 顾华锦停好车,扶着靳帅上楼。 将他送进屋,安顿在沙发上。 靳帅拉着顾华锦的手喊:“瑾瑾。” 顾华锦听成了“锦锦”,拍拍他的脸,“大姐在,你躺会儿,大姐下楼给你买醒酒药。” 靳帅醉眼朦胧,这会儿看人都已经重影,嘴里嘟囔着:“瑾瑾,你别走。” “乖,大姐很快就回来。” 怕他掉下来,顾华锦拿了几个抱枕挡在沙发一旁。 这才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一拉门。 顾华锦看到门外立着一抹苍白消瘦的身影。 白衣白裤,长发披肩,头垂得低低的,手扶在墙上,像个鬼一样。 顾华锦吓了一跳,“是人是鬼?” 那人缓缓抬头,拨开垂下来的长发,露出一张尖尖白白的小脸,一开口语气却很冲,“当然是人,你是谁?” 四目相对。 顾华锦认出这是云恬。 云恬也认出顾华锦,鼻梁一皱,“怎么是你?你怎么在二哈家?” 如果换了别人,顾华锦也就如实相告了。 可这人是云恬。 顾华锦就不想好好说话。 她将门关上,微挑眉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 “你,你们,你和二哈,你俩搞到一起了?”云恬难以置信。 觉得挫败又恼怒,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靳帅明明是她的备胎,是她的狗,却摇身一变,投到了顾华锦的麾下。 偏偏她前几天刚被顾华锦羞辱过。 这于心高气傲的云恬来说,是怎样的奇耻大辱啊! 顾华锦耸耸肩,“对,我是靳帅的女朋友。小苍蝇,以后别来纠缠我们家帅帅了,懂?” 第789章 混合双打 云恬眯细眼睛,冷冷瞪了顾华锦几眼,转身离开。 这倒出乎顾华锦的意料,原以为云恬会像她爹陆玑那样,纠缠不休。 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顾华锦觉得有点不爽。 她乘电梯下楼。 去小区沿街的药店,买了解酒药、干柠檬片和蜂蜜,又去便利店买了酸奶。 回来输入门锁密码,进屋。 靳帅还躺在沙发上,眼睛闭着。 个子太高,他躺在那里,显得长腿长脚的,三人座的沙发,都盛不开他。 因为翻身,白色t恤掀上去一角,露出一小块结实的腹肌。 二十七岁的年纪,其实不算小了。 可靳帅不知怎么的,身上却有一种弥足珍贵的少年感。 就像被大太阳暴晒过的被子,散发出的那种味道。 干净,清新。 想起路上他在车里唱着《爱情鸟》,红着眼圈落泪的模样,顾华锦成熟美艳的脸上溢出一丝极淡的笑。 一个为爱情烦恼的小屁孩,挺逗的。 而她,早就记不起爱情是什么感觉了。 更不会因为失恋伤心落泪。 三十几岁的年纪,心早就钝了,想起过往,哪怕再痛的事,也只会云淡风轻一笑。 顾华锦走到饮水机前,泡了蜂蜜水、柠檬水,又将酸奶倒进玻璃杯里。 这几样和解酒药一样,都是解酒的。 顾华锦返回来,蹲在沙发前,拍拍靳帅的脸,“帅帅,醒醒,该喝药了。” 靳帅含糊地嗯一声,并不睁眼。 顾华锦扶他坐起来,喂他喝了点蜂蜜水,润了润喉咙,又把细小的吸管插进解酒灵口服液,递到靳帅唇边。 靳帅吸溜完,闭着眼睛说:“谢谢,二瑾。” 顾华锦笑,“我是大锦,你情敌的大姐。要是阿尧知道,你喝醉后,还念着他老婆的名字,估计会火冒三丈。” 靳帅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用力揉了揉眼睛,盯着顾华锦看了好几秒。 靳帅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硬着舌头说:“不,不好意思,大锦姐,我喝多了,见笑了,谢谢你照顾我。” “甭客气。解酒药是护肝的,我还泡了柠檬水,还有酸奶,要喝哪样?” 靳帅醉眼朦胧,仰头想了想,“我,要去卫生间,去卫生间。” 说完他单手撑着沙发,吃力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就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顾华锦急忙跟上,扶住他。 毕竟是个大男人,将她肩膀都压低了半边。 进了卫生间,顾华锦把他引到马桶前。 抬脚走出去。 等靳帅方便完,顾华锦进卫生间,马桶已经自动冲干净了。 她扶他去洗手盆前洗手,洗完扯了毛巾,帮他擦手。 说实话,她已经很多年没照顾过人了。 上一次照顾人,还是十几年前。 照顾的是她前夫。 顾华锦扶着靳帅的手臂,“扶你去卧室吧,睡一觉,明天就清醒了。” 靳帅单手撕扯着身上的棉t,“我,要洗澡,洗澡。” “洗澡这种事,大姐真没法帮你。你一个人洗,万一脚滑,摔倒了怎么办?忍一忍吧,明早再洗。” 靳帅眼睛半眯,语气固执,“要洗,不洗,难受。” 顾华锦轻声说:“听话,不听话大姐会打你的。大姐柔道十段,好多年没动过手了,手正好有点痒。” 可能是上次被顾谨尧打得太痛了。 留下的阴影太深。 哪怕醉了,靳帅都记着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感,立马变乖了。 顾华锦扶他穿过客厅,朝主卧室方向走去。 刚走到客厅中间,门从外面打开了。 走进来一道苍白消瘦的身影。 是云恬。 云恬冷冷盯着顾华锦和靳帅,目光充满敌意和鄙夷。 仿佛俩人关系多肮脏似的。 顾华锦眉心拧起,“还真是只苍蝇,无孔不入,你怎么钻进来的?” 云恬下巴轻抬,语气傲慢而暧昧,“我在他家过过夜,不只知道他家门锁密码,还睡过他的床。” 靳帅被气得酒都醒了三分,“放屁!你睡的是沙发!” 云恬冷哼一声,“以前喜欢我,转眼间就移情别恋,你的喜欢可真廉价!” 靳帅被膈应到了! 本来舌头撸不直的。 这一生气,话都说得利索了。 “有你廉价吗?你心里想着顾谨尧,追着秦野,连你爹陆玑,你都暧昧着!但凡出色点的男人,你都要意淫一遍!潘金莲都没你玩得花!” “哈哈哈!” 云恬放肆大笑。 一笑肚子更疼了。 她按着绞疼的肚子,“我追秦野时,他单身!陆玑是我亲爹,顾谨尧是我妹夫,你少污蔑我!倒是你,你到处留情,处处发骚!我看你不只是二哈,还是泰迪!一边追着我,一边和这大姐搞到一起。这么晚了,她还不走,是要留下来跟你过夜吗?拜托,她得快四十了吧,再有几年就绝经了,你是多缺女人,才会去睡这么老的一个老女人……” “啪!” “啪!” 云恬话未说完,脸上忽然挨了两记耳光! 一个是靳帅打的! 另一个是顾华锦打的! 速度之快,快得云恬都没反应过来,脸登时就红了! 没多久就肿了! 云恬捂着红肿的脸,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怒气冲冲,扭头冲门外喊道:“来人!这对狗男女打我,给我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门留着一道缝。 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不只三两个人。 说时迟那时快! 顾华锦松开靳帅,迈开长腿,疾步跑到门口,啪地将门关上,反锁! 前后不过眨眼间。 门外的人进不来,砰砰砸门! 顾华锦拿起手机,按了几个号码,做出报警的模样,报了公寓位置后说:“你好,这边有人强行入室,对我们进行人身攻击,请你们快点过来救援,谢谢。” 电话一打,砸门声瞬间停止。 外面的人安静下来。 顾华锦扭头看向云恬,要赶她出去。 却见靳帅眉头紧蹙,右手按着胸口,仿佛酒气上涌的样子。 顾华锦刚要问他,是不是难受想吐? 谁知靳帅嘴一张,呕的一声,吐到了面前的云恬身上。 把她胸口的衣服吐脏了。 那酸腐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云恬顿时火冒三丈,就要冲靳帅发火。 靳帅忽然用力按着她的肩膀,“呕!呕!” 又吐了她一头一脸! 云恬一头秀发黏满黄黄白白的东西! 抹着昂贵护肤品的小脸,也被厚厚抹了一层! 脖子也没能幸免! 她顿时被恶心坏了! 第790章 你危险了 云恬按着胸口直干呕,脸色由苍白变成了煞白! 顾华锦上前,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推到门外。 紧接着咣的一声,反锁上门! 这下知道密码也进不来了。 那帮手下被云恬身上的酸腐味,熏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反应过来后,才上前将她扶住,拿纸巾帮她擦脸、擦头发和衣服。 有个手下问:“大小姐,您看这事怎么办?他们报警了,再待下去,对我们不利。” 云恬捏着鼻子,狠狠白他一眼,“一群没用的废物!快找家酒店,我要洗澡!身上臭死了!这个二哈!蠢狗!越来越阴了!” “妈的!” 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此仇不报,非君子!你们给我等着!” 本来今晚来,是看靳帅和云瑾他们走得挺近。 她想唆使靳帅,去鹿宁或者鹿巍那里,要解药的。 没成想,羊肉没要到,反倒惹了一身骚! 几人将云恬扶进电梯。 一帮人仓惶离去。 公寓内。 顾华锦扶着靳帅走进卫生间。 接了漱口水,让他漱了漱口,又挤了牙膏,让他刷牙。 她打湿毛巾帮他擦脸。 指腹碰到他下巴上胡渣的根部,硬硬的。 扎得她的手有点痒。 顾华锦拿毛巾的手微微停顿,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自从十多年前,和前夫离婚后,她一头扑到父亲的事业上,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感情却始终空白。 更没这么近距离地和男人独处过。 刚开始答应送靳帅回来,是把他当男孩看的。 可是这不是男孩,是男人。 一个身材脸蛋都优秀,且极具雄性荷尔蒙的年轻男人。 他干净,青涩。 美好。 靳帅见她不动,伸手来接毛巾,“我自己,来吧。” 毕竟身上还有酒劲儿,手不如平时利索,不小心按到了顾华锦的手上。 肌肤相触。 靳帅的手指比平时要热。 顾华锦的手像被烫了一下。 缓了缓,她收回思绪,“不用,快擦完,你睡觉去吧。” 麻利地帮他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 她将他扶进卧室。 刚要出去收拾污物。 靳帅拉住她的袖子,睫毛半垂,不敢看她,“我以前,脑子一时糊涂,追过云恬,害你被骂,对不起。” 这话,莫名的,有点男朋友向女朋友解释的意味。 顾华锦极轻一笑,“正常,年轻时谁没有犯糊涂的时候?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我不是孩子,我二十七了。” “在我面前就是个孩子。” “别说得这么,老气横秋,你看着,也就比我大个三五岁。” 顾华锦拍拍他的肩膀,“大姐三十多了。” “女人三十多,是最美的年纪。” “小嘴真甜,睡吧,我把外面清理一下就走。门锁密码,我走的时候帮你换了,换好发你手机上。” “我送你。” 靳帅手撑着从床上下来,摇摇晃晃要送顾华锦。 顾华锦笑出声,“傻不傻?我送你回来,你再送我回去,我还得再送你回来,这要送到什么时候?“ 靳帅老老实实地说:“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危险。” 顾华锦笑意更浓,“你见过三十多岁的女孩子吗?我是你大姐,你大姐就是你大姐,身高一米七五,柔道十段,从来都只有我打坏人的份,坏人不敢打我。” “云恬那人特别阴,她不会明打,都是暗里使坏招。” “别担心,大姐也不是吃素的,否则接不了我爸那一盘。” 靳帅摸着后脑勺,努力地想了想,“那你别走了,去客房睡吧。放心,我不会,怎么着你。虽然我喝醉了,却不会发兽性,我还是个处……” 意识到不妥,靳帅忙改口,“你把房门反锁上,如果我去敲门,你别开。” 顾华锦唇角漾笑,眯眸看他几秒。 觉得醉酒后的他,憨憨的,有点可爱。 像只小憨狼。 思索片刻,顾华锦道:“成吧,万一你再吐了,我还能照顾一下。” 十岁出头就进击剑队,身边都是粗枝大叶的男队友。 醉酒后头一次被人这么细心地照顾,靳帅有点感动。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华锦微微歪头,手指撩起长发,潇洒一笑,“因为你可爱呀。” “我挺招人厌的,云恬总骂我,云瑾不要我。” “可怜的孩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去床上乖乖躺着。客厅再不收拾,就发臭了。” “我帮你收拾。” “好了,别越帮越乱了。” 顾华锦转身出去。 开窗通风,将客厅污物收拾干净,把垃圾袋扔出去。 回来,端着蜂蜜水送到靳帅的床头柜上。 顾华锦这才来到客卧。 她给顾谨尧去了个电话,“老弟,大姐今晚不回去了。” 顾谨尧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 顾华锦嗔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小子喝多了,吐了,还闹着要送我。送来送去的,多麻烦,我留下来看着他点。有客卧,我在这里将就一晚。” “大姐,你危险了,记得保护好自己。” “去你的,你大姐是谁啊,能让男人随便碰到?” “那靳帅危险了。” “滚吧你。” 顾华锦挂断电话。 去盥洗室,拆了新的牙刷,简单洗漱一番。 回房间,拿手机,又处理了点公事。 将房门反锁,顾华锦上床入睡。 睡至半夜,她起身去靳帅房间,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试了试他的鼻息。 见没有异常,这才放心地离开。 次日醒来。 顾华锦穿好衣服,推开门,走出去。 脚迈出去一步,又迅速收回来。 因为靳帅光着上身,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身上只穿一条运动裤。 手臂有好看的肌肉,不是健美先生那种过分夸张的,也不是吃激素长出来的那种。 就是运动员独有的,健康的肌肉。 还有胸肌,龟背甲般的漂亮腹肌。 肤色也是健康的小麦色。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洒落一层金芒。 顾华锦又想到了干净、美好两个词。 靳帅听到动静朝顾华锦看过来,顿一下,才意识到什么,随即笑着打招呼:“大锦姐,早上好。” 可能是和队友住惯了。 他没觉得光着上半身有什么不妥。 他如此坦然,顾华锦不好再说什么,便落落大方地欣赏了片刻,赞道:“运动员的身材不是吹的。” 靳帅学她的口吻,“大锦姐的美貌也不是吹的,素颜无妆,都这么漂亮。” 两人相视一笑。 问了顾华锦想吃什么,靳帅打电话给酒店,让送早餐。 俩人一起吃完早餐。 靳帅开车送顾华锦回去。 还未到日月湾大门口,远远就看到顾谨尧已经等在那里了。 两人下车。 靳帅打量一眼顾谨尧。 见他一张俊脸绷着,眉眼英挺冷峻。 靳帅莫名有点心虚,清清嗓子,“人我给你安全送回来了,我俩一人睡一间房,我没动大锦姐一根汗毛。” 顾谨尧点点头,对顾华锦说:“大姐,你先回家,我有话要对这小子说。” 顾华锦微微一笑,“好好说话,别动手。” “放心,我有分寸。” 等顾华锦走进日月湾大门,没影了。 顾谨尧才开口:“大姐是我最亲的人,娶她可以,玩不行。” 靳帅脑壳有点蒙,“娶?娶她?我和大锦姐,这就要谈婚论嫁了?是不是太快了?” 第791章 热情过度 顾谨尧觉得靳帅这小子,有点蠢萌。 幸好是个富二代,也幸好顾华锦能赚钱。 否则他这个当弟弟的,得操碎心。 顾谨尧拍拍靳帅的肩膀,“之前挺讨厌你,后来觉得你这人还行,可交。喜欢我大姐就去追吧,但是要抱着结婚的目的去追。结了婚,就不能伤害她,否则我饶不了你。我大姐人特别好,各方面都很优秀,配你绰绰有余。错过了,你会后悔。” 话里话外,有威逼,有诱哄。 靳帅还是懵。 之前追云恬是为了刺激云瑾,也因为她和云瑾长得像。 后来和云恬走得近,是为了防止她做坏事,伤害云瑾。 至于去追顾华锦。 一下子从云瑾和云瑾的周边,跨到风格迥异的大姐,还要娶她。 这跨度不是一般的大! 靳帅按按隐隐作疼的额角,“我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昨晚喝多了,脑子混混沌沌的。” “成。” 辞别顾谨尧。 靳帅跨进跑车。 车子开出去老远了,靳帅脑子里还回响着顾谨尧的话。 睡了一晚,事情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 习惯了喜欢云瑾,他一时还不习惯去喜欢别人。 对顾华锦,更多的是敬重和感激。 至于男女之情,之前他压根就没想过,当然,也不敢想。 手搭在方向盘上,靳帅努力回想,昨晚有对顾华锦暧昧吗? 想破了脑壳,也没想起来。 这边,顾谨尧回到日月湾。 一进门,就看到顾华锦长身玉立,站在客厅里。 明显是在等他。 顾华锦微挑长眉,“和靳帅说什么了?神神秘秘的,还得支开我才能说。” 顾谨尧如实说:“鼓励他追你,让他慎重对待你。” 顾华锦笑了,“你小子,天生就是操心的命,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连大姐你都要操心着。省省吧,大姐觉得单身就挺好。” 顾谨尧眸色认真,“以前我也不想结婚,现在有了家庭有了孩子,感觉也挺好,俗世有俗世的快乐。” 其实主要是想有个人照顾大姐,体贴大姐。 虽然她身边有助理,有生活秘书,有下属。 但毕竟都是拿工资的,远不如丈夫知疼着热。 顾华锦轻扫他一眼,唇角淡笑。 转身去了阳台。 她把电话拨给靳帅,“帅帅,别听阿尧的,大姐快四十了,不能欺负你一个小毛孩。” 靳帅顿了顿,“你三十几?” “三十七。” “我二十七,正好大十岁,十岁……” 他深提一口气,“大十岁,倒也还能接受。” 后知后觉,靳帅才发现,潜意识里,他已经开始往那方面考虑了。 顾华锦大笑几声,“帅帅啊,你要是被阿尧威胁了,就咳嗽一声。” 靳帅把车停到路边,很认真地说:“婚姻是终身大事,我慎重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好吗?” 顾华锦洒脱地耸耸肩,“不用考虑了,做朋友就挺好。大姐一个人自在惯了,不需要男人,更不需要婚姻。好了,你开车吧,再见。” “再见。” 靳帅却没心思开车了。 从包里找出一盒烟。 推开车门下车。 倚在跑车上,点燃烟。 抽了一根,脑子还是乱,又点燃一根。 一改以前的玩世不恭,神色变得少有的凝重。 恣意了二十七年,第二次这么慎重地对待一件事。 第一次是鼓足勇气向云瑾表白。 可惜,被拒。 次日。 上午十点钟。 顾华锦如约来到顾氏集团。 由秘书带着,走进顾北弦的办公室。 顾华锦把厚厚一沓资料和合同,往他办公桌上一放,“有个项目要和你谈,签完合同,我就该回加州了。” 顾北弦扫一眼合同,唇角微勾,“财神爷来了,快请坐。” 顾华锦轻翻他一眼,嗔道:“难怪阿尧自从回京都后,嘴皮子越来越溜了,原来是你的功劳。” “是老顾的功劳,我是他带出来的。” 顾华锦轻笑,“我堂叔那张嘴,的确无人能敌,死人都能让他说得原地诈尸。” 说话间,两人走到沙发上坐下。 秘书很快上了咖啡。 两人开始谈论公事。 别看顾华锦平时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办起公事来,却一丝不苟,专业性很强,办事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颇有女霸总那味儿。 从小在国外长大,典型的abc。 她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什么事都搁到明面上说。 不像一些国内商界老狐狸,谈起事来喜欢装深沉,打太极,让人费解。 顾北弦挺喜欢这位堂姐的性格。 合同谈了个七七八八。 顾北弦对合作项目是满意的,但这边要开个会,走个流程,才能定下来。 快到中午了。 顾北弦给秘书打电话,让订酒店,招待顾华锦。 来到京都大酒店。 落座后,顾北弦把菜谱推到顾华锦面前,让她先点。 等她点完,顾北弦又点了两人份的菜。 两个人吃饭,却点三个人的量,明显还有人要来。 顾华锦只当是苏婳要来,没往心里去。 上完菜,服务员敲门,带着人进来。 顾华锦抬头。 来的竟然是靳帅! 顾华锦微微纳闷,但还是笑着问:“帅帅,你来找北弦的?” 靳帅摸摸后脖颈,“阿尧给我打电话,让我来酒店,说有要事相商。” 顾华锦明白了,抬眸看向顾北弦。 顾北弦淡笑,“怕你拘束,我给阿尧发了条信息,让他来作陪,谁知这小子给你安排了别人。” 顾华锦觉得这俩弟弟,热情得过度了。 硬把她和靳帅往一块凑。 顾北弦打量靳帅几眼,站起来,三分客气七分斯文地说:“靳公子,请坐。” 靳帅道声谢,瞅了瞅座位。 圆桌前只有三把座椅。 顾北弦坐在主位。 顾华锦在宾位,另一个座位紧挨着她。 放在平时,他大喇喇的,就过去坐了。 可是现在要想一下,才能决定坐不坐。 那可不是一般的位置,坐不好,会被顾谨尧打。 走到顾华锦身边坐下,靳帅觉得手心里仿佛捏着一把汗。 服务员要过来倒茶。 顾华锦示意她来,拿起茶壶,帮靳帅倒茶。 靳帅急忙接过茶壶,“我自己倒。” 因为有心事,倒茶的时候,茶满了,都没察觉。 顾华锦笑出声,拍拍他的肩膀,“帅帅,别怕,大姐不吃人。” 靳帅这才回过神,“没怕,我就是有点紧张。” 顾华锦颇有兴致地看着他,“有什么好紧张的?像之前那样嘻嘻哈哈、无拘无束就好了。至于北弦,你也认识,他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比你多个头多只眼,一点都不可怕。” 靳帅是父亲的晚来子。 从小被父母捧着宠着长大,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很少对人紧张。 顾华锦是个例外。 第792章 值得更好 顾北弦招呼二人,“吃菜。” 靳帅拿起公筷,给顾华锦夹了一道京酱肉丝,“这是地道的京都菜,你能吃得惯吗?” 顾华锦笑,“你忘了,我老家就是京都的。在加州,我们家用的厨子是地道的京都人,吃的基本都是京都菜。” “那就好。” 后知后觉,靳帅发现他这是在变相地想多了解顾华锦。 吃了没多大会儿,靳帅的手机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 是父亲靳崇山打来的。 靳帅站起来,对顾北弦和顾华锦说:“弦哥,大锦姐,我出去接个电话。” 不知怎么的,再叫大锦姐,靳帅觉得有点别扭。 叫大锦吗?有点憨。 和她仪态万千的模样,挺违和。 叫锦锦,和云瑾的瑾,听起来一样,不妥。 叫华锦,又有点疏离。 靳帅的脑壳又开始疼了。 顾北弦和顾华锦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去接。 靳帅接通电话。 出了包间,走到走廊窗前。 手机里,靳崇山开门见山地说:“有人匿名发短信,告诉我,说你和一个老女人过夜,是多老的女人?” 这个“有人”,不用猜,都知道是云恬。 靳帅对她越发反感。 他本能地反驳,“一点都不老,也就三十多点。” “多多少?” “多……她外表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特别显年轻。我和她没过夜,是我喝醉了,她照顾我。我们分房睡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靳崇山固执地问:“比三十到底多多少?” “多七岁。” 靳崇山的火气噌地一下子上来了,“什么?三十七了?比你大了整整十岁!太大了!我不同意!” 那么好的大锦姐,聪明、漂亮、优雅、干练、体贴。 却因为年龄被父亲嫌弃。 靳帅心里很不舒服,当即怼道:“你比我妈大二十,我都没反对,你凭什么反对我们?” “臭小子,嘴硬是吧?男人比女人大很正常。女人比男人大,我接受不了,你妈更接受不了!” “你这是典型的男权思想。” “我们国家自古以来都是男权思想!” 靳帅扯扯唇角,“好好复习一下历史吧,母系氏族持续了长达35000年,被你吃了?” “别贫嘴!我还是更看中那个叫云恬的姑娘,和你同岁,家世也和我们家门当户对。” “云恬人品不行,还是陆玑的私生女。” 靳崇山不说话了。 约摸在安排助理调查陆玑。 很快,他开口,“陆玑的口碑是不太好,但是生意做得还行。云恬那丫头年轻、漂亮,人又聪明,以后嫁进我们家,还能帮你和你大姐一起打理生意。既然你和那个三十七岁的女人没发生什么,那就离她远点,继续和云恬交往吧。” 靳帅轻嗤,“云恬白送给我,我都不要。” “去年是谁闹着要和她订婚的?聘礼都下过了,你给我来这一套!” “去年我还小,年轻气盛,不懂事,今年成熟了。” “是成熟了,熟到喜欢比自己大十岁的女人!你是缺母爱吗?你妈那么疼你,也没缺着你什么!” 靳帅懒得和父亲继续扯皮,挂断电话。 返回包间。 顾北弦扫他一眼,明白几分,“谁打的电话,打了这么久?” 靳帅抬手揉揉额角,“我爸,有人嘴贱,把我和大锦姐的事,捅到他那去了。” 身为过来人,不用靳帅详说,顾北弦都能猜到靳父的话。 把私人手机号码给靳帅,顾北弦道:“有棘手问题,打电话问我,这方面我经验丰富。” 靳帅记下号码,“谢弦哥。” 他走到顾华锦身边坐下。 顾华锦拍拍他的肩头,“没必要为了大姐,和你家人伤和气。大姐是独身主义者,比你大十岁,事业重心又在加州,忘年交加跨国恋,荆棘重重。” 说实话。 这才隔了一天,交往的事,靳帅还没考虑好。 只是不满父亲对顾华锦的嫌弃。 吃完饭后。 几人下楼。 顾北弦问顾华锦:“你开的是阿尧的车吧?” “对。” “车钥匙给我。我很少开越野,试试性能怎么样,回头也搞一辆。” 顾华锦从包里掏出钥匙,递给他,“那让你司机送我回日月湾。” 顾北弦没接话,偏头看向靳帅,“你送大姐回家,明白吗?” 到底是久居上位的人,虽然人长得英俊,年纪也不大,只言片语间却透着一股无名的威压。 让人不得不服从。 靳帅机械地晃了晃手中的跑车钥匙,“成。” 他和顾华锦上了跑车。 靳帅明显不如以前自在。 车子开出去三站路。 靳帅清清嗓子,“大锦,姐,你什么时候回加州?” “快了,明天或者后天。” 靳帅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慢慢涌入心间。 他粗线条惯了,一时理不清这种细腻的心思。 只说:“到时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去机场送你。” 顾华锦见他面色有细微变化,笑,“别送了,不需要太郑重其事,大家就做个朋友,随意点就好。” “做朋友,也得送。” 顾华锦盯着他棱角立体的侧脸,“是不是北弦也威胁你了?如果是,你就眨眨眼睛。” 靳帅别过头,睫毛紧张得直眨,“没,没人威胁我。” 顾华锦笑意更浓,“看我这俩弟弟,把你吓成什么样了。别管他们,大姐不是没人要,更不是嫁不出去,只是懒得找男人。照顾你一晚,不算什么,别放在心上。” 靳帅想说,你俩兄弟都把刀架到我脖子上,我敢不放在心上吗? 心里却隐约觉得,并不只是因为如此。 他对顾华锦是有好感的,第一次见面就有。 否则就是一万把刀架到脖子上,他也不会照做。 把顾华锦送到日月湾。 下车后。 顾华锦冲他落落大方地挥挥手,“再见,帅帅。” 靳帅也挥手,心里却想,她怎么还那么淡定? 他都快紧张死了。 那么溜的嘴皮子,现在说话都磕巴。 等顾华锦进入大门,消失不见了。 靳帅拿起手机拨给顾谨尧,“你在家吗?” “来拍卖行了。” “我去找你。” “来吧,到的时候,提前打个电话,我让秘书下去接你。” “好。” 半个多小时后。 靳帅坐到了顾谨尧办公室的沙发上。 顾谨尧亲自倒了杯白开水,放到他面前,“考虑好了?” 靳帅盯着白开水冒出来的热气,“我问你件事,你别打我。” “说。” 顾谨尧在他身边坐下。 靳帅往旁边挪了挪,挪出两米的距离,才敢开口,“听说你以前喜欢苏婳,是怎么走出来的?你当时是怎么下决心和云瑾交往的?有没有不甘和失落?你现在对云瑾是真爱吗?” 顾谨尧剑眉微蹙,“酒还没醒?要我帮你醒醒酒吗?” 靳帅不敢再问,“有人向我爸告密了,他反应很强烈,就三个字,不同意。理由是十岁的年龄差,他接受不了。” 顾谨尧俊脸一沉,站起来,“那就别耽误我大姐了,我大姐那么优秀,不需要受气,更不需要被人挑三拣四。” “我没觉得大锦姐太大,就是太突然,我一时转不过弯来,想来找你取取经,毕竟你以前喜欢苏……” 顾谨尧眼神骤然一冷。 靳帅立马闭嘴。 “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她还没有来到……”靳帅手机又响了。 还是父亲靳崇山打来的。 接通后。 手机里传来靳崇山强势的声音,“小子,你在哪?” “你猜。” “猜你个头,你去峥嵘拍卖行了是吧?我到一楼了,你派人下来接我!” 靳帅皱眉,“你找人跟踪我?” “是监视!”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我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不是七岁!” “你就是七百岁,也是我儿子,身为你的监护人,我该监视的还得监视!不说了,我上去了!” 几分钟后。 秘书推开门。 让人意外的是,一前一后走进来的是靳崇山和顾华锦。 靳帅瞅瞅靳崇山,再瞅瞅顾华锦,心口堵堵的,又担心顾华锦,“你俩一起上来,没吵架吧?” 靳崇山微微一愣,这才偏头去看顾华锦,“你就是那个三十七岁的女人?” 顾华锦微笑颔首,“对,我今年三十七岁,性别女,是人。” 靳帅听着靳崇山的话觉得刺耳,“大锦姐有名字,姓顾名华锦,爱我中华的华,锦绣河山的锦。请您礼貌点,谢谢。” 靳崇山没回话,眯起眼睛盯着顾华锦,从上打量到下。 又从下打量到上。 顾华锦的个头,他是满意的,穿着高跟鞋,得一米八多。 她的衣着他也满意,没穿得花里胡哨,也没露这露那,只简单穿一件白色衬衫,杏色阔腿长裤,同色系高跟鞋,背一个款式大方的包。 气质优雅得体,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那种。 长相也顺眼,五官明艳大气,眼睛深邃,眉毛舒展,没浓妆艳抹。 长得确实不显老,看着像三十出头的。 和靳帅在一起,并没有太大的年龄差。 靳崇山来时的怒气,没那么浓了。 刚要开口。 靳崇山的手机响了。 他出门去接听。 接完回来,靳崇山面色变得脸青,劈头盖脸质问顾华锦:“你离过婚?” 顾华锦极淡一笑,“对,十四年前结的,婚礼当天就离了。” 靳崇山呵一声,又呵一声,连连冷笑,“大十岁,我也就忍了。可是你离过婚,谁能忍?我四十多岁才得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不可能让他娶一个大十岁,还离异的女人!我不同意你俩在一起!请你远离我儿子,听懂了吗?” 顾谨尧的手瞬间握成拳,手背上筋脉隆起,忍得很辛苦。 顾华锦依旧笑,笑容淡定从容。 她是个内心强大的人,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自怨自艾。 她也不需要别人对她品头论足,指手画脚。 三十七岁怎么了?谁不会老? 离过婚怎么了?婚姻状况丝毫不影响她的价值。 与其在不幸的婚姻里挣扎受苦,不如跳出火海,活出自我。 靳帅登时沉了脸,“老靳头,你过分了啊!再不走,我打电话报警了!告你扰民!人身攻击!” 靳崇山浓眉一竖,“你报吧,我看谁敢抓我!你就是跟我脱离父子关系,我也不同意你娶这个三十七岁的离异女人!” 话音刚落。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靳董,此言差矣!哪条法律规定,离异女人就不能拥有幸福了?你这老古董思想,该改一改了!” 第793章 春心荡漾 来人是顾北弦。 被说成老古董思想,靳崇山自然不高兴。 但顾氏集团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靳崇山压下情绪,对顾北弦说:“儿女的婚姻大事,我们当父母的,必须要慎重对待。顾总年纪轻轻,体会不到为人父母的一片良苦用心。如果换了你,你会娶一个离异女人吗?” 顾北弦俊眸微敛,一本正经,“会,我太太就是离异女人,再婚娶了她,我们过得特别幸福。不信,我回头拿结婚证给你看。” 靳崇山顿时哑口无言! 没想到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顾谨尧听了,只想打顾北弦。 苏婳是离异女人不假,可是前夫现夫都是他。 这是欺负靳崇山是岛城人,有信息差。 很快意识到靳崇山才是对立方,顾谨尧立马调整好思路,对他说:“靳董,我大姐女强人一个,人聪明、漂亮,有能力,有魄力。我爸那么一大摊子家业,她一个人几乎全部撑起来了,只这一点就堪称女中豪杰……” 顾北弦把话接过去,“对,我堂姐因为忙于事业,才耽误了终身大事。不瞒你说,在加州要娶她的富豪、商界精英,多如牛毛,其中不乏二十几岁且单身的年轻新贵。可惜,她都看不上眼。你要是再挑剔,我堂姐一赌气,回去就找人嫁了,到时有你们后悔的。” 本来靳崇山气势汹汹地来兴师问罪。 硬是被这兄弟俩整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儿子配不上顾华锦。 不得不说,这俩人一唱一和洗脑能力太强了。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靳崇山很快恢复理智,轻咳一声道:“你们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回去和我太太商量商量再说。” 这是把太太推出来当挡箭牌。 顾谨尧微微颔首,“行,您回去和家人好好商量。” 顾北弦淡笑,“对了,据科学研究,男孩智商遗传自母亲多一些。我堂姐能接住我大伯的家业,智商自然不低,以后生的孩子肯定是顶级聪明。” 这点靳崇山深有感触。 他和病逝的前妻智商都高,生的大女儿超级聪明。 靳帅的妈妈是选美冠军出身,容貌身段没得挑,智商却平平。 生的靳帅皮相挺帅,聪明程度比不上大女儿。 当然,这话靳崇山不会说。 儿子再怎么着,都是他的心头宝。 靳崇山面色微沉,瞪着靳帅,命令的口吻说:“小子,跟我回家,你妈想你想得几天都吃不下饭了。” 这话一听就有夸张的成分。 不过终身大事,是得回去和父母好好商量商量。 靳帅朝顾华锦晃了晃手机,“大锦姐,我先回家了,电话联系。” 顾华锦笑容优雅,“好。” 靳帅和靳崇山一前一后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外,靳帅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朝顾华锦看了一眼。 心思有点奇妙。 前几天遇到她,她还是顾谨尧的大姐,漂亮、大方、亲切,让人心生好感。 一夜之间,她和他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身边人也迅速变成两方。 一方将他俩推到一起,另一方则想方设法将他们拆开。 被这两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拉着扯着,他都没时间去慎重考虑。 顾华锦抬手将耳边散落的长发轻轻撩到耳后,冲靳帅仪态万千一笑,轻启红唇,“再见。” 靳帅唇角情不自禁上扬,“再见。” 都到楼下了,靳帅脑子里还浮现着顾华锦手指轻撩长发的模样。 怎么有女人连撩个头发,都那么风情万种? 平时要么训练,要么比赛,见的女人多是又刚又直的女运动员,很少见像顾华锦这种。 顾华锦颠覆了他对女强人的认知。 等父子俩离开,顾华锦看向顾北弦和顾谨尧,“你俩够了啊,一唱一和的,演双簧呐。我不就在帅帅家将就了一晚上嘛?看把你俩激动的,恨不得让我和帅帅原地结婚。你大姐是这么恨嫁的人吗?” 顾北弦勾唇,“主要我们都成双成对,就你单着,看着可怜。难得见你动凡心,我们几个别的帮不上,只能帮你推一把。” 顾华锦很少回国。 这一回来,才知顾谨尧不想回加州的原因。 除了这里有云瑾,有苏婳,还因为有顾北弦这帮人。 西方国家讲求独立自主,凡事以利益为重,人情味儿很淡。 在那里钱赚得再多,顾华锦始终觉得缺点什么。 如今才明白,缺的就是这种“情义”。 情义值千金。 “喝什么?”顾谨尧问顾北弦。 顾北弦抬手阻止,“不渴,我带人来附近看个项目,顺便上来瞅你一眼,马上就走。” 顾谨尧被麻到了,“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顾北弦俊脸微扬,“老顾的意思,让我们有空就来看看你,说你从小就缺少父爱、母爱、哥爱和妹爱,让我们给你很多很多的爱。他的原话是,看你一眼,又花不了几分钟,却能给你提供很大的情绪价值。” 顾谨尧忍俊不禁,“滚吧你!” 心里却感动。 看到俩人感情这么好,顾华锦由衷地替顾谨尧开心。 因为苏婳的原因,他本该和顾北弦水火不相容,却做成了亲如手足的兄弟。 忽听“叮咚”一声,来了条微信。 顾华锦轻划手机屏幕,点开。 是靳帅发来的:大锦姐,你放心,我会管好我的家人,不让他们为难你。我爸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他就是只纸老虎,表面凶巴巴的,其实最怕我。我三天不理他,他就蔫巴了。 顾华锦握着手机,头偏到一边,忍不住笑。 这小狼狗,随便一条信息都透着满满的奶萌。 世间怎么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她回道:不要和家人闹僵,大姐是个外人,不值得。 靳帅的对话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过了很久,信息才发过来:以后不要把自己当成外人了,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我现在给不了你什么承诺,等我考虑清楚,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辜负你。 这种话和他平时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模样,截然相反。 性子跳脱的小狼狗一旦认真起来,竟别具魅力。 顾华锦脸上笑容止不住,深邃的眼睛像沉着一片细碎星影,散发别样光芒。 看在顾北弦这个过来人眼里,可不得了。 这是女人陷入爱河的表现。 他和顾谨尧相视一笑,觉得功夫没白费,以后得再接再厉。 第794章 情不自禁 顾华锦还有公事要和顾谨尧商量。 顾北弦去了公司。 忙到傍晚,返回日月湾。 顾北弦开门进屋。 小逸风正和苏婳在阳台作画。 画的是落地玻璃窗外的那丛竹。 可能遗传了苏婳的绘画基因,再加上启蒙早,还不到三岁的小逸风,竟然画得有模有样,连竹子的风骨都能绘出三分。 站在母子身后静静观摩了几分钟,顾北弦暗暗感叹,娶妻娶贤。 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娶了苏婳。 指点了小逸风几处,苏婳回眸,看向顾北弦,“什么事这么开心?” “大堂姐要和我们公司合作,长辈间不常走动,关系变得生疏。如今到我们这一代,又热络起来,亲上加亲,是好事。” “还有呢?你们公司合作项目那么多,不会因为一个项目合作,就把你开心成这样。” 顾北弦抬手按了按额角,“很明显吗?” “脸上看不出,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心思。” “苏婳同学,你这是背着我偷偷去学读心术了?” “没学。夫妻久了,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什么心思。” 顾北弦不再卖关子,“靳帅你认识吧?和大堂姐在交往。” 苏婳诧异,“这俩人,性格风格截然不同,年龄差得也不少,能擦出火花吗?” “已经擦出来了。阿尧那个不解风情的钢筋,居然破天荒做起了助攻,还拉着我一起,一唱一和。嘴上不说,他心里把大姐看得很重。毕竟也是我亲堂姐,就顺手帮一把。对了,你鬼点子多,给出出主意。” 苏婳想了想,“用补天胶把俩人黏起来?要么给他们下情蛊?情蛊一种,俩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顾北弦蹙眉,“别,这法子太烈了,伤身体,还是循序渐进吧。” “我只是随便说说,那种情蛊我见都没见过。” 顾北弦扶苏婳到旁边藤椅上坐下,手指触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再有五个多月就能见到我们的宝贝女儿了。” 苏婳手覆到他的手上,“名字还没取好,奶奶和咱妈,以及我爸妈、老顾、南音都在帮忙取,力求取个石破天惊的好名字。” “让老顾和南音省省吧,那俩就是捣乱的。” 想起顾傲霆取的那些名字,苏婳别过头,笑得纤肩轻颤。 说话间,门铃响了。 佣人去开门。 进来的是顾华锦。 顾华锦左手拎着乐高,右手拎着机器人,肩上还背着大包,喊道:“小逸风,快来,看大姑姑给你带了什么!” 小逸风扔下画笔,迈开小腿腿跑过去。 顾华锦手脚麻利地将包装盒拆开,露出银光闪闪的智能机器人。 是科研团队刚研制出的最新款,还没上市的那种。 小逸风抱着机器人,乐得小嘴合不拢,“谢谢大姑姑!” 顾华锦摸摸他的头。 她打开包,取出两个蓝色丝绒首饰盒,递给苏婳,“弟妹,给你带了套首饰,打开,看看喜欢吗?” 苏婳道声谢,接过来。 打开,耳环和项链是成套的,绿莹莹的玉,种水不错,价值肯定不菲。 苏婳冲顾华锦笑,“很喜欢,谢谢大姐。” 心里却暗自盘算,该怎么回礼。 顾北弦将顾华锦招呼到茶几前,佣人上了饮料和水果。 没说几句,顾华锦的手机来信息了。 是靳帅发来的:大锦姐,岛城今晚月色很好,京都的呢? 顾华锦笑了笑。 臭小子,下午刚从京都离开,就装上了。 后知后觉,她发现最近几天笑得有点多。 顾华锦手指轻触手机屏幕,回信息:京都月色也很好,你爸还生气吗? 靳帅的信息很快发过来:不生气了。老头子很好哄,就像小孩哭,雷声大,雨点小。 顾华锦弯起唇角。 头一次见人这般形容自己父亲。 她对她父亲都是尊重敬重,毕恭毕敬。 顾华锦问:阿姨呢?有没有生气? 靳帅:我爸还没想好怎么告诉我妈,我妈比我爸难缠得多。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家最难缠的是我,谁都缠不过我。 顾华锦忍不住又笑。 一方面喜欢和这小狼狗接触。 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比他大太多,还离过婚,会给他带来麻烦。 她回道:陪你爸妈去,别给我发信息了。 靳帅:我在陪我老姐,她苦口婆心劝我退役,让我和她一起打理我们家生意。我老姐人特别好,和你一样,女强人一个,四十了还未婚,你俩肯定有共同语言。 顾华锦勾起唇角。 这傻小子,嘴上说着慎重考虑,却不知不觉,把她融入他的家人。 在加州,因为生意往来,她经常出入各种场合。 年轻的小狼狗不是没遇到过,或多或少都会带点油腻,要么浮夸,要么刻意。 有的一看就是冲她的钱来的。 唯独这个帅帅,明明开跑车喝白兰地,却听老掉牙的《爱情鸟》。 做事大喇喇,满嘴不在乎,心思却朴实而纯真。 可能在商场上见过太多老狐狸,尔虞我诈经历得多了,“纯真”俩字比稀有粉钻还稀有。 坐了一二十分钟,顾华锦辞别顾北弦夫妇。 出门。 走在别墅的道路上,夏风闷热。 天上月明星稀。 顾华锦抬头仰望夜空。 月亮皎洁如雪,静静悬挂在墨蓝色的天上,仿佛夜空流的一滴泪。 远处高楼林立,家家户户的灯亮起来。 离得远,那些房子像蜂巢一般,被隔成一个一个的小格子。 里面匝住的,是她年轻时,曾经渴盼过的,明晃晃的幸福。 想起当年那个年轻单纯,无所畏惧,一心追求爱情,却被爱情狠狠伤害的自己。 顾华锦笑了,笑容多少带点落寞。 时隔太久,对前夫已经没有了恨。 只是忽然觉得孤单。 多稀奇。 无论她活得再强势,再无坚不摧,把自己包裹得再好,还是会害怕孤单。 顾华锦加快脚步,想把孤单的感觉甩掉。 可是孤单如影随形,像油漆一样黏在她身上,无论走得再快,都甩不掉。 快到顾谨尧家时,顾华锦做了件和她年龄、性格截然不符的事。 她借了顾谨尧的车,连夜开到了靳帅的公寓楼下。 停好车。 上楼,输入门锁密码。 第一次输的是原密码,提示错误。 顾华锦又输入靳帅手机号后六位,还是错误。 三次就锁定了。 顾华锦变得小心起来,想了一两分钟,输入自己私人手机号后六位。 居然提示成功! 这出乎顾华锦的意料。 走进去,打开灯。 房间里很干净,应该有钟点工定时来打扫。 顾华锦走到沙发前,坐下,长腿交叠。 她双臂环胸,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后背上,看向客厅。 明明客厅里没有人,可她却好像看到那个年轻高挑的小狼狗,光着上半身在客厅里晃来晃去。 麦色肌肤,超长的腿,漂亮性感的腹肌。 满满的雄性荷尔蒙,干净帅气的眉眼。 顾华锦明艳大气的脸上,情不禁浮起一抹笑。 脑海里又浮现出靳帅喝醉酒,坐在跑车里,红着眼圈,唱《爱情鸟》的模样。 顾华锦莫名的,就有点心疼他。 人沉浸心事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不知不觉,好几个小时过去了。 顾华锦已经很多年没这样消磨过时间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 不知过了多久。 门上忽然传来开锁声。 靳帅回岛城的家了。 这人要么是云恬,要么是入室行窃的贼! 顾华锦顿时警觉! 她抓起茶几上一只玻璃杯,起身,轻手轻脚走到门后,眯起眼睛,浑身呈防御架式,紧盯着门口。 就等那人进来,给他致命一击! 门很快推开。 走进来一道高挑的身影。 年轻帅气的脸庞,干净的眉眼。 刚要拿玻璃杯袭击他,待看清来人的脸,顾华锦挥起的手臂迅速收回来! 来人是最不可能的靳帅! 四目相对。 靳帅吃惊! 顾华锦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把玻璃杯藏到身后,她冲他挥挥手,“嗨!我说我在梦游,走错门了,你信吗?” 第795章 烈火干柴 靳帅瞬间被顾华锦可爱到了。 大女人的外表下,却有个风趣的灵魂。 他学她的口吻,“信,因为我也在梦游。” 顾华锦笑出声,抬手轻捶他肩膀一下,“臭小子,就你嘴贫!怎么突然回来了,不在家多陪陪你爸妈?” 捶得一点都不疼。 反而有点甜。 靳帅抬手按了按被她捶到的地方,话都说不好了,机械地回道:“不知为什么,心神不定的,像有根绳子拽着我,召唤我快回来,快回来。临时订机票订不到,我开车过来的,开了好几个小时。” 顾华锦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清甜。 抬腕看了看表,这才发觉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 她居然在靳帅的公寓里孤坐了五个小时! 这太荒唐,也太不可思议! “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该回去了。”顾华锦转身走到茶几前,拿起车钥匙。 走到门口时,手腕却被靳帅一把抓住。 顾华锦垂下眼帘,去看他的手。 那是一只很好看很性感的手,手指很长,手背筋脉分明,指间因为常年握剑有一层薄薄的茧。 掌心很热,那茧更热,硌着她指间的肌肤,有点儿痒。 顾华锦心跳微微加速。 连她自己都惊讶。 她这个年纪,早就见惯风云,历经世事,居然还能因为被人握一下手,就乱了心跳。 多新鲜! 见她不说话,靳帅以为她生气了,急忙松开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太晚了,你别走了,路上不安全。去客卧将就一晚上吧,反正上次也将就过。” 顾华锦考虑了几秒钟,点点头,转身朝客卧走去。 扭捏拘谨不是她的风格。 走出去几步。 身后传来靳帅的声音,“你别怕,我不是随便的人。” 顾华锦忽然想起有次在飞机上,听到的一个段子,回眸冲他一笑,“你随便起来不是人,对吗?” 她可能不知道。 大半夜的,她一个风情万种,散发成熟肉香的女人,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说这种话,有多诱惑。 靳帅情不自禁想象了一下自己随便起来不是人的模样。 脸顿时泛红,血直往脑门冲,大腿肌肉微微发麻。 强行冷静下来,他抬手摸摸后脑勺,“嗐,我也就嘴上厉害,没随便过。” 顾华锦下意识地去看他的嘴。 他唇形很好看,不是太薄也不是太厚,嘴唇颜色也漂亮,泛着健康的红,润泽得像刚接过吻。 很干净很美好的一张唇。 她有点好奇,和他接吻会是怎样的感觉? 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接过吻了,突然有点向往,向往热吻,向往美好激烈的爱情,向往年轻有活力的男体。 莫名的,她觉得渴。 顾华锦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喝下,还是渴,又喝了一杯,那种渴的感觉依旧没缓解。 这才意识到,渴的不只是嘴和身体,还有心。 十四年没被爱情滋润过,她的心早就干涸得裂纹。 她忽然就笑了,事业再成功,赚再多钱有什么用? 她连段像样的爱情都没拥有过。 和前夫从恋爱到结婚,表面看起来甜蜜,实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 “我去洗澡了。”顾华锦朝卫生间走去。 想起什么,靳帅忙说:“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衣服,你先穿我的可以吗?今天来不及了,明天一早就去给你买。” “可以。” 靳帅去主卧衣柜取了没拆吊牌的t恤。 想到这是没洗过的,穿在身上不舒服,又找了洗过的没怎么穿过的干净t恤,和长裤。 出来递给顾华锦,“你先将就穿,总是让你将就,不好意思。” 顾华锦接过衣服,半开玩笑道:“没事,我愿意为你将就。” 靳帅差点跳起来! 漂亮又风情的熟女,忽然对他一个毛头小伙说出这么情意绵绵又撩人的话。 谁能顶得住? 可是一想到她柔道十段和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再想到顾谨尧,靳帅冷静下来。 他强压下体内残存的兽性,微垂眼睫,在心里默念:做个人吧,做个人,好好做个人,做畜生会被打的。 顾华锦笑着瞟了他一眼,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可能请的钟点工比较尽职。 单身男人的浴室竟出奇得干净。 顾华锦打开花洒。 热水淋在肌肤上,将全身润泽,可那种渴的感觉反而更强烈了。 不只渴,还有热。 她不敢冲太久,关了花洒,去储物柜里取了白色浴巾,擦身上的水珠。 一想到这浴巾曾擦过靳帅的身体,顾华锦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走到镜子前,她开始打量自己的身体。 毕竟比他大了十岁,或多或少,会有点容貌焦虑。 好在她的身材还是很能打的,除了胸围不够丰满,其他没得挑。 她暗暗庆幸,幸好没生育过,平时从不暴饮暴食,坚持健身,用各种昂贵护肤品,时不时做个sp。 否则爱情来了,都没自信能接住。 擦好身体,顾华锦穿上靳帅的t恤。 他比她高了十几厘米,他的t恤刚好到她的大腿根。 柔软的棉质面料,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眼神清亮,双腮泛起微微的红。 将内衣外衣全扔进洗衣机清洗,烘干。 她开始刷牙洗脸。 没有女士护肤品,她就抹了点靳帅的乳液。 看了下牌子,竟然是海蓝之谜的男士乳液。 顾华锦暗笑,臭小子,还挺懂保养,转念一想,可能是他妈给买的。 想起他说他妈挺难缠的,顾华锦眼神微微暗了暗。 拿起靳帅的裤子穿上,太长也太肥,没穿内裤极不舒服。 想着靳帅应该回屋了,顾华锦将裤子脱下,往下拉了拉t恤下摆,对着镜子照了照,长度倒也够,能出门。 反正卫生间离客卧,也就几米的距离。 她推开门走出去。 谁知靳帅就站在客厅里,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仿佛正在等她出来。 顾华锦往下拽了拽t恤下摆,不在意的口吻说:“裤子穿着不舒服,我的衣服正在洗。” 靳帅已经说不出话了! 满眼都是她那双白晃晃的大长腿,又长又直,白得发光! 怎么有那么漂亮那么性感的腿? 她湿漉漉地站在那里,全身散发迷人的肉香,那香气,隔着一二十米远,直往他鼻子里钻。 靳帅头晕,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忽然发觉,人和畜牲本质上是没区别的。 看到漂亮有吸引力的异性,都想往上扑! 此刻他不想做人了,很想当一回畜生! 第796章 如此美妙 顾华锦瞟一眼靳帅发亮的双眼,轻笑一声,“狗崽子,快擦擦口水。怎么,以前没见过漂亮姐姐?” 靳帅急忙抬手擦了擦嘴角。 并没有所谓的口水。 相反,他嗓子干得冒烟。 靳帅不敢多看,急忙垂下眼皮,喉咙咽了咽,“见过,但没见过你这样的。” 顾华锦撩起眼皮,“都见过谁的?” 靳帅盯着地面,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集训不只有击剑,还有跑步、棒球、游泳等运动项目,有时候场地不够,就男女共用一个泳池,见过女队友的。” 顾华锦抬手撩一下长发,“姐姐美,还是你的女队友美?” “你。” 顾华锦还想问,那我和云瑾比呢? 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意思。 一大把年纪了,学小女生争风吃醋,拉低格调。 她抬脚朝他走过去,伸手接过牛奶,递到嘴边喝起来。 靳帅呼吸都停了,一动不敢动,头也不敢抬。 垂着眼睫,视线落到她白生生的脚趾上。 她脚上穿的是他的拖鞋。 她的脚不算小,奈何他的拖鞋太大,将她的脚衬得小小一只,黑色的鞋面,把她的脚面衬得雪白雪白。 没涂趾甲油,可她的脚趾很好看,呈健康的淡粉色。 靳帅觉得透不过气来。 他急忙背过身,深呼吸几下,心跳得像掉进陷阱里的小野狼,上蹿下蹦。 顾华锦把喝完的玻璃杯塞到他手里,“怎么,流鼻血了?” “没。” “那你转身做什么?” “怕我管不住自己。” 顾华锦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红通通的耳垂,“你真是个处?” “如假包换。”想一下又觉得不对,靳帅问:“是不是挺没出息?” 顾华锦笑,舌尖轻绕牙齿,语气媚滑如丝,“不,姐姐喜欢。” 靳帅觉得她太会撩了。 简直就像个妖精。 和她一比,那些女队友就是钢铁直女。 “我去洗澡了。”靳帅几乎是逃也似的去了卫生间。 呯地一声把门关上,他靠在门上,闭上眼睛,呼吸急促起伏。 指尖微微发颤,两腿发麻。 后背不知不觉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明明室内开着中央空调,恒温二十七度。 靳帅急忙走到浴室前,打开花洒。 脱了衣服,走进去,温热的水淋到身上,身体更烫了。 他试着把水调凉,凉水反而舒服。 “叩叩!” 有人敲卫生间的门。 不用猜也知道是顾华锦。 靳帅心说:别敲了,拿这一套来考验男人,就是神仙老爷来了,也受不了。 门外传来顾华锦的声音,“小子,你晕了吗?要不要打120?” “没,没晕。” “你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老姐’,要接吗?” “你帮我接吧。” “你姐人怎么样?” “特别好。” 顾华锦按了手机接听键,落落大方道:“你好,靳小姐吗?靳帅正在洗澡。” 手机里安静了几秒。 很快传来一道清朗的女声,“不是靳小姐,是靳大姐。我是帅帅的亲姐姐,姓靳名琼,靳帅的靳,何超琼的琼。你是顾小姐吧,听我爸提起过你。” “巧了,我也不是顾小姐,是顾大姐,姓顾名华锦,你叫我华锦就好。” “你肯定没我大,我四十一了。” “那我真得喊你一声大姐,我三十七。” 靳琼哈哈一笑,“大姐喜欢你这性格。我找帅帅没什么事,就是看他大晚上忽然开车跑出去,打电话问问他是不是有急事。既然和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你们继续做你们爱做的事吧。” 这话,让人浮想联翩。 连顾华锦都觉得不自在了,“我们没做……” “什么”二字还没说出口。 靳琼把话接过去,“懂,男人女人看对眼,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人之常情。我弟弟看着不正经,吊儿郎当的,其实很正经。得到了请珍惜,别对他始快终弃就好。那孩子特单纯,二十七了,还没真正谈过恋爱,希望能被你温柔以待。” 顾华锦心生感动,“你不嫌我比帅帅大?” “真爱不分年龄,大了会疼人。帅帅情绪不稳定,需要一个情绪稳定的伴侣。” “靳叔叔应该告诉过你,我离过婚。” 靳琼正色道:“一个女人优秀与否,值不值得爱,不会被一段不幸的婚姻影响。” 这格调连顾华锦都佩服,“大姐,你不是大姐,是天使。” “哈哈哈,你们继续,继续,玩得开心点,我不打扰了。” 挂断电话,顾华锦走到卫生间门口,敲门。 靳帅关了水笼头,“我姐说什么了?” “没事,就问你是否安全?” “还有呢?” “自我介绍。” 靳帅不信,“只说了这些吗?这不是她的风格。” “还让我们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做爱做的事。” 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靳帅许久都没出声。 顾华锦等了会儿问:“又晕了?没晕就吭一声。” 靳帅吭了一声。 顾华锦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返回客卧。 靳帅好不容易降下来的体温,又热了起来,只能再冲一遍凉水澡。 幸好是夏天。 要是冬天,得冻死。 听着外面没动静了,靳帅才走出去。 进了主卧,他把门关上,又拉开一道缝。 想了想,又关严了。 没结婚,他可不敢对她做那禽兽之事。 顾谨尧打人实在是太疼了,顾北弦也不是好惹的,还有顾南音那张小嘴叭叭叭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太快结婚又不可能。 培养感情需要时间,父母那关也得过。 短时间内,他也很难从那段漫长的暗恋里彻底抽离。 他不想带着上一段感情的阴影,投入下一段感情,那样对顾华锦不公平。 靳帅头一次发现,自己对感情居然有这么独道的见解。 他觉得自己又成熟了一步。 次日,清早。 靳帅起床。 脚步极轻地走出去。 将客卧推开一道门缝,看到顾华锦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身影背对着他,看不到脸。 只看到空调被下纤长的躯体,婀娜有致。 多神奇。 就在几天前,她还是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短短几天后,她就躺在了他的客卧里。 昨晚上,他还差点对她做了禽兽之事。 靳帅打电话给酒店,订了早餐。 简单洗漱一番,他出门。 去附近商场给顾华锦买衣服、拖鞋和护肤品。 来到商场一楼,看着眼花缭乱的护肤品,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选择才好,就给姐姐靳琼打电话。 经靳琼一番指导,靳帅买了海蓝之谜的全套护肤品。 又去楼上给顾华锦买衣服,靳帅更蒙了。 之前给云瑾买过孕妇装,孕妇装好买,款式都差不多,售货员也会给推荐。 可是正常女装难买,要选款式,选面料,选颜色,还分大小码。 靳帅又给顾谨尧打电话。 经过他的指导,才买得差不多。 返回公寓。 顾华锦已经起床了,身上穿的是她自己的衣服。 虽然长裤长褂包得严严实实,可是靳帅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昨晚上她那两条白晃晃的大长腿。 靳帅急忙摇了摇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把衣服、拖鞋和护肤品递给顾华锦,“看看你喜欢吗?不喜欢我拿去调换。” 顾华锦接过来,瞅了几眼,抬手捶他肩头一下,“臭小子,还挺贴心。” 因为出乎她的意料,捶得有点重。 靳帅觉得疼,但是心里更甜了,甜丝丝的。 原来双向的,比单恋竟然美妙这么多。 两人吃过早餐,快十点了。 顾华锦和顾北弦约好,十点四十去顾氏集团签合同。 她的助理已经准备好资料和手续提前过去了。 靳帅开车送顾华锦过去。 半个小时后。 两人抵达顾氏集团大楼。 顾华锦和靳帅下车,恰好遇到刚从车上下来的顾北弦。 顾北弦扫一眼两人,瞬间明了,意味深长道:“现在流行先上车后补票,奉子成婚也不错。喜事到了,记得发请帖。” 顾华锦面无波澜。 靳帅的脸却唰地一下红了! 第797章 闪闪发光 顾华锦瞅一眼靳帅泛红的脸,忍不住笑。 明明是小狼狗的长相,大高个,五官有棱有角,漂亮的扇形双眼皮,剑眉高鼻,却时不时露出奶萌的一面。 怎么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和他相处的这几天,顾华锦觉得自己都年轻了,浑身散发久违的活力。 几人乘电梯上楼。 来到顾北弦的办公室。 两人的助理早就将合同和各种手续准备好了。 在沙发上坐下,秘书上咖啡。 顾北弦和顾华锦开始商谈合作事宜。 靳帅手握成拳递到唇边,轻咳一声,“事关商业机密,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顾北弦瞥他一眼,“不用,你俩都要奉子成婚了,自己人,无妨。” 靳帅汗颜。 明明他和顾华锦什么事都没发生,连亲都没亲过呢,硬是被顾北弦说得,孩子都怀了好几个月似的。 很久之后,靳帅才明白,这是一种心理战术。 不停地暗示,人就会潜意识地跟着那个暗示走。 顾北弦和顾华锦谈的合作和智能机器人有关。 顾华锦看中了国内的庞大市场。 他们团队出智囊团、核心技术和材料,顾北弦这边出人工,负责市场调查、广告运营和产品销售等。 两人讲的多是专业术语,有时候还会夹杂英文。 英文不是日常用语,是靳帅没听过的专业词汇。 尤其顾华锦,说到最后几乎全程英文,说得又快又流利。 靳帅听得头皮发麻。 再看顾华锦,他眼里露出赞赏和惊艳。 觉得她闪闪发光,无所不能。 看外表,她明艳大方,美得不可方物,像个世界版的时装杂志模特,一工作起来,整个人严谨、精明、睿智,分明就是商界女强人。 听到最后,靳帅隐隐有点自卑。 觉得像顾华锦这种样样都优秀的女强人,应该配顾北弦这种同样样样优秀的男霸总,而不是配他这个击剑运动员。 除了是击剑冠军,长得小帅,家境好,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多稀罕。 他居然开始自卑了。 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父母捧在掌心,家里有钱,长得又帅,自上学起就被小姑娘堵着门口追,年纪轻轻就拿了世界冠军,“自卑”这东西在他这里压根就不曾存在过。 可是遇到顾华锦,他头一次有了自卑的念头。 觉得配不上她。 顾北弦和顾华锦签完合同,把流程走好。 剩下的事,安排给手下人去做。 顾北弦问顾华锦:“机票订好了吗?” 顾华锦淡笑,“订了,明天下午三点。” “好,到时我去机场送你。” 靳帅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心忽然间就空了。 舍不得顾华锦走。 直到出了顾氏集团,坐到车上。 靳帅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还没消失。 顾华锦拍拍他的肩头,“小子,在想什么?闷闷不乐的。” 靳帅想说,不要走好不好? 又觉得幼稚。 顾华锦事业版图在加州,和顾北弦的合作不过是新开拓的一个项目,像这样的项目,她公司没有上千,也得过百吧。 怎么可能因为他的挽留就抛下一切? 靳帅扯动唇角挤出一丝笑,“下午还有工作吗?” “还有两个,是阿尧负责的,我去签个字就好。此次回国,主要是探亲、休假。” “我们俩还没正式约过会呢,等你签完字,我们约会吧。” 顾华锦轻笑,“不慎重考虑了?” “你堂弟都让我们奉子成婚了,我要是再考虑不好,也太迟钝了吧。” 顾华锦笑容加深,“去哪约?” 靳帅想带她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和碰碰车,可是想到以前带云恬去过,瞬间打消念头。 他问:“去爬山或者划船?” 顾华锦想了想,“去看电影吧。” “好。”靳帅拿起手机,就要订票。 顾华锦说:“工作压力大时,我和助理去汽车电影院看过几次,挺解压。国内的汽车电影院,不知和国外一样吗?” 电影院遍地都是,汽车电影院倒是少有。 靳帅是岛城人,对京都不太熟悉。 他拿起手机给本地队友打电话。 队友问:“和谁看?” 靳帅说:“女朋友。” 队友明白了,当即挑了个汽车电影院的地址,发到他的手机上。 当晚。 靳帅开车载顾华锦来到那家汽车电影院。 电影院名叫枫林电影院。 靳帅买了票,将车开到露天电影院里。 前面悬挂一个硕大的电影屏幕,院里是一辆辆汽车。 第一次来,靳帅对这里不太了解,就把车停到靠后面的一个位置。 按照工作人员的解说,调好音响。 趁电影未放映,靳帅去电影院自带的超市买来爆米花、零食和饮料。 电影播放的是一部大片,很有名的西方爱情片。 靳帅对爱情片不感兴趣。 顾华锦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靳帅闲极无聊,随意往车窗外看了看。 夜色里,旁边的车好像在隐隐震动。 他纳闷,车里的人在做什么? 这么大的车,居然也能震动。 好奇心使然,他降下车窗,定睛细看。 夜色黑,看不太清,只看到车子震动得更厉害了。 忽然意识到什么,靳帅心头一热,立马收回目光,觉得眼睛都脏了。 顾华锦察觉他的异常,也朝车窗外看,“在看什么?” 靳帅急忙捂住她的眼睛,“别看,少儿不宜。” 顾华锦笑,“谁是少儿?我可比你大十岁呢。” 靳帅赶紧把车窗关上,“车里肯定不是正经情侣。大晚上的,跑来这里偷情,臭不要脸,咱们往前开开。” 顾华锦先是一顿,很快明白。 靳帅把车开到前面,停好,“怪不得电影院叫枫林电影院。‘停车坐爱枫林晚’,老板太会钻空子了,好好的一首诗,被他歪成这样。” 顾华锦摸摸他的后脑勺,“帅帅真纯情。” 靳帅这才发觉,在顾华锦面前,他将自己真实的一面暴露无遗。 面对云恬时,他表现得油滑、风流、毒舌,像个老道的情场高手。 说好的去追她,却从未对她动过心。 而现在,对顾华锦是上心了,所以他才会紧张、自卑,暴露本质。 怕再看到辣眼睛的画面,靳帅不再东张西望,专心看电影。 大屏幕里恰好播放到情侣激吻的画面。 离得太近,看得太清楚。 靳帅咽了咽喉咙,也想亲吻。 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顾华锦。 巧了。 顾华锦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 靳帅的视线落到她的唇上。 她今晚没化妆,唇色没有那么浓艳,就是正常的红,唇瓣柔软漂亮,在大屏幕散发的光芒中忽明忽暗。 像散发幽光的红宝石,引人采撷。 靳帅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他闭上眼睛,本能地靠近她的脸,心咚咚作响,像敲锣打鼓。 还未碰到她的唇,后脑勺被一只手托住。 顾华锦将他的头往前轻轻一带。 他的嘴对上了她的嘴。 靳帅瞬间触电似的,觉得嘴唇发烫。 她的嘴很软,很甜,香香的。 靳帅还没来得及做下一个动作。 顾华锦舌尖轻轻撩了撩他的唇瓣,探进去,缠绕住他的舌尖。 靳帅全身血液瞬间集中到舌尖上,觉得自己快要炸了,像坐上了过山车,嗖的一下,到了最高峰! 第798章 被他感动 靳帅头一次发现,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事。 比开最新款跑车,在无人公路上飙车还爽。 骨头发酥,身体肌肉麻溜溜的。 他情不自禁握紧双手,手不知该往哪放才好。 顾华锦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 她的腰很细,不算软,隔着衣服,有一种力量感传过来。 握着她的细腰,亲着她的嘴,靳帅心猿意马,想对她做点更禽兽的事,奈何这是车里,大屏幕的幽光不时照到他们身上,旁边的车里也有人。 想到刚才说那对不是正经情侣来偷情的话。 靳帅脸有点疼。 火候到了,真的情难自禁。 一个长长的深吻过后,顾华锦松开他。 她深邃双眼散发别样亮光,有点水莹莹的潮湿感,皎白的皮肤微微泛红,嘴唇红润饱满,像熟透了的樱桃。 直到现在,靳帅都不敢相信。 这个成熟美艳的女强人,居然是他新交的女朋友。 靳帅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 她长而微卷的头发,散发别样清香。 他深深闻了一下,那香气明明是他常用的洗发水香味,却突然让他着迷。 一吻过后,电影已经没有意思。 顾华锦道:“走吧。” 靳帅心思也早不在电影上,应了一声,发动车子。 一路上,两人少有的沉默。 靳帅是还没从那个吻里走出来。 顾华锦想得更多,和这个小狼狗在一起阻力太大,直觉没有未来。 不过于她来说无所谓,享受一段爱情也是好的。 前夫打着真爱的名义,追求她,讨好她,娶她,实则图她的家世,图他们家的钱。 这小狼狗家里不缺钱,人也单纯,和她在一起,爱情的可能性更大。 爱情,是多么稀缺的玩意儿,如果能遇到,哪怕短短几天,也知足了。 等以后老了,也有件可值得回忆的事。 正沉默间,靳帅的手机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靳帅按了接通,戴上蓝牙耳机。 耳机里传来靳崇山的声音,“在哪?” 靳帅换了副吊儿郎当的口吻,“你不是派人监视我的吗?你不知道我在哪?” “明知故问!你像个活猴子似的,前一刻在岛城,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车子七拐八拐,黄鼠狼都没你会躲!” 靳帅哈哈一笑,“请问靳老,您找我有何贵干?” “还是那句话,你不要和那个三十七岁的女人交往了!我跟你妈说了,她死活不同意!” “晚了。” “你,你们,你们做什么了?”靳崇山气到说话开始磕巴。 “你的人没告诉你吗?大锦姐昨晚在我公寓过夜了,您的宝贝孙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你,你,你要气死我是吧?” “别,您老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就气死了。您得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以后还得看孙子看孙女,四世同堂,儿孙承欢膝下,享天伦之乐。” 靳崇山气得挂断电话。 顾华锦偏头看向他,“你爸年纪不小了,别这么气他,老人家不能气。” 靳帅不在意的口吻说:“没事。我从小和我爸就是这种说话方式,别看他电话里气得要死要活,电话一挂,他该吃吃该喝喝,吃嘛嘛香,白骨精都没他会演。” 顾华锦和父亲是父慈女孝的相处模式。 不太了解靳家父子的相处方式。 没多久,靳帅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他妈靳太太打来的。 靳太太倒没发脾气,语气和平时那般温和,“帅帅啊,你把那个三十七岁的女人带回来,给妈看看。成不成的,妈先看看再说。” 靳帅想也不想,“不给看。” “那你什么时候给妈看?” “等结婚再看吧。” 一听俩人还要结婚,靳太太怒火噌的一下子窜到头顶,“你小子皮痒痒是吧?明天带回来!否则别认我这个妈!” “她明天就要坐飞机走了,她很忙,管着那么大一家公司。不像你,成天就是打麻将做美容旅游逛街买衣服听戏,除了游手好闲,就是炫富臭美。” 靳太太气到手抖,“把手机给她!” “不给。” 虽然靳帅戴着耳机,但顾华锦根据他的话,猜到了。 顾华锦伸手拿起靳帅的手机,礼貌地喊道:“阿姨,您好,我是顾华锦,就是那个三十七岁的女人。” 靳太太语气非常强硬,“你明天来岛城,我要看看你!” 顾华锦斟酌着用词,“这次时间太仓促,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您看行吗?” 手机里没声音了。 靳太太把电话挂了。 顾华锦笑着摇摇头。 小狼狗是挺好,他的父母却一个比一个难缠。 顾华锦越发沉默。 靳帅腾出一只手握了握她的手,“别担心,我会搞定我爸妈,父母最终是拗不过儿女的。” 顾华锦很淡地笑了一下,“其实我们没必要结婚,谈谈恋爱就挺好。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恋爱也可以不谈。姐姐大你十岁,老牛吃嫩草,惹人笑话,你也吃亏。” 靳帅心忽地就疼了那么一下。 像被针扎了似的。 从小没心没肺,除了被云瑾伤得心疼过几次,平时就没疼过。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反正心里就是难受。 他沉默着,把顾华锦送到顾谨尧家里。 直到分别时,他脸上都没有笑容。 次日,上午。 顾华锦和顾北弦带着助理,约在一家会所。 项目前期合作,有很多步骤要商讨。 趁顾华锦还在,先定下来一部分。 两人谈得差不多时,顾华锦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顾华锦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一道虽好听却强势的女声,“顾三十七是吗?我是靳帅的妈妈,我和我先生来京都了,要见你一面。你现在在哪?发位置过来。” 顾华锦从来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会多个新名字。 她彬彬有礼地说:“我叫顾华锦,会所地址马上发给你。” 结束通话,顾华锦发了个信息给靳太太。 离得近,顾北弦听到了。 他轻嗤一声,“早知靳帅父母这副德行,我和阿尧就不白忙了。本来以为你找到了幸福,没想到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顾华锦耸耸肩,“能理解,谁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宝?捧在掌心养那么大,自然想让他找个差不多,忽然找个大十岁的,谁都接受不了。你去公司忙吧,我能应付。” “不用,我陪你。等会儿的会议,让我哥负责。” 顾北弦走到窗口,给秦野去了个电话。 二十多分钟后。 靳崇山和靳太太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杀来了。 把手下人留在门口。 靳崇山和靳太太推门进屋。 瞥到顾北弦,靳崇山脚步瞬间停下来。 他轻轻拽拽太太的衣袖,把她拉到门外,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没问清楚他也在?” 靳太太顺着门缝,瞟一眼顾北弦,“怕啥?你都快七十了,还怕一个年轻后辈?” 靳崇山声音更低,“你不知道,那小子口才太好,人特别狡猾,上次把我忽悠晕了。说什么他娶了个离异女人,过得很幸福。后来我一打听,他娶的离异女人是他前妻。他和另一个小子,一唱一和,硬是把我忽悠的,让我觉得帅帅配不上那个三十七岁的女人。” 靳太太白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看我的。” 两人再次进屋。 顾北弦和顾华锦已经站起来。 顾华锦打量了一眼靳太太,她比靳崇山年轻太多。 保养得超级好,看着像三十七八岁的。 面皮绷得紧紧的,细皮嫩肉,油光水滑,头发乌黑浓密,做着时髦的发型。 打扮得珠光宝气,脖子手腕手指头上全是首饰,恨不得把家中所有珠宝都戴上。 就像靳帅说的,像来炫富的。 顾华锦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快请坐。” 靳太太眼皮一翻,目光挑剔地把顾华锦从上打量到下,又从下打量到上,阴阳怪气地说:“可别叫我阿姨,我只比你大十二岁,你应该叫我一声‘大姐’才对。你说你,长得挺不错,又有钱,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非得来拐我们家帅帅?他比你小十岁,按说得喊你一声‘阿姨’。你一个长辈,去搞一个晚辈,你好意思下手吗?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能要点脸吗?” 顾华锦终于体会到靳帅说的,他妈更难缠,是什么意思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她偏头无奈一笑。 生意场上见惯风云的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 顾北弦刚要开口。 门被推开,冲进来一道高挑的身影。 是靳帅。 靳帅一把拉起顾华锦的手,板着帅气的脸,对靳太太说:“老妈,你看清楚了,是我在拐大锦!是我纠缠她!是我对她死缠烂打!不要脸的是你儿子!” 顾华锦一怔,眼睛忽然就涌起一层潮气。 少有的,有了感动的情绪。 第799章 浑身灼热 顾华锦反手握住靳帅的手,握得紧紧的。 靳帅低头去看她,语气少有的温柔,“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再欺负你。” 顾华锦有种被保护的感觉,小狼狗的形象瞬间比从前高大了许多。 她仰头去看他,四目相对。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有奇异的电流感穿过她的心脏。 对他的好感,在一次次接触中,渐渐累积成了扎实的喜欢。 她真真切切地喜欢上了这个小狼狗。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和他天长地久。 上次有这种想法,还是十四年前。 多稀奇,三十七岁的成熟女人,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早就练得刀剑不入,竟然还会有恋爱脑。 靳太太瞅着俩人手拉手,你侬我侬,气得嘴唇直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北弦正好相反。 原本打算劝顾华锦结束这段时间不长的恋情。 如今一看,靳帅这小子,值得。 顾北弦看向气得脸发白的靳太太,斯斯文文道:“靳太太,你好,容我这个局外人说几句话。” 靳太太白着脸,“你说。” “感情的事,如果你们不反对,当事人因为年龄和性格差距太大,又是跨国恋,谈着谈着,慢慢也就散了。如果你们强烈反对,那他们俩会牢牢拧成一股绳,和你们抗争到底。人都是有叛逆心的,小孩有,大人更厉害。古有梁山伯祝英台,今有我和我太太,国外有罗密欧和朱丽叶,都是最好的例子。” 靳崇山忍不住插嘴,“你现任太太是你前妻吧,你们不是早就复婚了吗?” 顾北弦微微一笑,“对。六年前,我和我太太因为某些原因,决定离婚。要离不离之际,我父亲插手了,没想到,他越反对,我和我太太感情越好,最终复婚。如果他没从中反对,我和我太太不一定会复婚。” 对此靳崇山深有感触。 当年他要娶这位小二十岁的太太,父母不同意,嫌她家穷。 他们越反对,他偏要娶,非娶不可,不娶就活不下去了似的,娶到手后,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香,无非就是叛逆心在作祟。 那时他都四十露头了,叛逆心还那么重,何况靳帅才二十七。 靳崇山悄悄扯扯太太的袖子,低声说:“先回去吧,此事从长计议。” 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太难听也太露骨。 连他都觉得小家子气。 靳太太不理他,冷着脸对顾北弦说:“别忽悠我们,我可不是被忽悠大的。我们什么都不做,等这俩人把孩子生出来,就晚了!” 顾北弦语气淡淡,“全球人口出生率越来越低,女人都不愿生孩子了。一个长得漂亮,事业成功的女强人,肯牺牲宝贵时间,冒着生命危险,为你们家传宗接代,你该高兴得烧香拜佛才对。我堂姐要身高有身高,要美貌有美貌,要智商有智商,要财富有财富。就这条件,到哪都是抢手货。” 靳太太嗤笑一声,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靳崇山忍不住将顾华锦又打量了几遍。 也是奇怪,不见她人时,觉得大十岁还离异,真的很难很难很难接受。 可是看到本人,又觉得她和靳帅也能凑合。 虽有瑕疵,但架不住优点太多。 靳崇山拽着靳太太的胳膊,“走吧走吧,回头单独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靳太太白了他一眼,“你呀,就是棉花耳朵,经不起吹。别人三言两语,你就成墙头草了。” 靳崇山道:“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闹得太难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靳太太还想说什么,被靳崇山拉到了门外。 带着手下人,乘电梯下楼。 夫妇坐进豪车。 司机发动车子。 靳崇山开口说:“我刚才又仔细看了几眼,觉得那姑娘比上次顺眼多了。虽然三十七,但一点都不显老,看着也就三十出头,和帅帅站在一起,不算太违和。” 靳太太还在生闷气,“我看你就是见色起意!看到个漂亮女人,嘴就软了!” 靳崇山气得说话都磕巴了。 “你,你,你怎么说话呢?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那是帅帅女朋友!按辈分算,我是她老公公!” “哟呵,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自称老公公了?” “不然呢,自称爹吗?依我看,那姑娘智商挺高,三十七岁也还能生,要是能给咱们家生个聪明孙子也不错。” 靳太太口气强硬,“不行!我当年家里困难,嫁个大二十岁的就罢了。我儿子又不缺钱,还要娶个大十岁的,别人背后不知要怎么笑话我们母子俩!” 靳崇山想了想,“等孩子生了,压着不让领证就是了。女强人都心高气傲,不让他们结婚,时间久了,俩人肯定分手,到时再让帅帅娶个你中意的。阿琼早晚会嫁人,帅帅对做生意又不感兴趣,找个女强人,生个聪明孙子。指望不上儿子,指望孙子,我这盘家业至少还能姓靳。如果把公司交给女儿女婿和外孙,我的家业就改成外姓了。” 靳太太气鼓鼓的,“年轻美貌的姑娘遍地都是,我儿子随便挑!” “不,对我们这种家庭来说,美貌不重要,女人智商才重要,直接影响下一代的基因。” 靳太太白眼一翻,“你拐着弯骂我没脑子是吧?” 靳崇山急忙哄她,“你也聪明,但是女强人智商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就像阿琼她妈,智商140,你才100。那姓顾的姑娘,我查过,哈佛大学毕业的,全美最好的大学。能进那所大学的,智商就没有低的。” 靳太太拿包打他,“你前妻聪明,你去找她啊!你找她去!娶我干嘛?” 靳崇山拿手挡着头,委屈道:“我前妻在九泉之下,你让我怎么找?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咱俩是一伙的,还没开战呢,就先内乱了。” 靳太太停下手,仍旧怒意难消。 靳崇山答应陪她去逛商场,可劲儿地买买买,才算哄好。 靳崇山把电话拨给靳帅,和蔼地说:“你俩想在一起,可以,但是得答应老爸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先生孩子,再结婚。她三十七了,早就过了最佳生育年龄,如果生不出孩子,我们老靳家就绝后了。我提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吧,我为你们考虑,你们也得为我考虑。” 这出乎靳帅的意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靳头改邪归正了?” 靳崇山嗔道:“你这孩子,净学你妈乱用成语!老爸从来都是正派人物,就没邪过。说真的,老爸今天被你感动了。” 靳帅手指轻摸下颔,“我怎么觉得有诈呢?” 靳崇山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诈!今天看到你突然冒出来,一把拉起那姑娘的手,把所有错误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我瞬间觉得我儿子长大了,变得有责任,有担当,有个大男人样了。以前吊儿郎当的,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靳帅直觉父亲没说实话。 不过总算解决一个,暂时能松口气。 此时,靳帅和顾华锦还在会所房间里。 顾北弦已经走了。 顾华锦叫了东西在吃,吃完,等会儿得去机场。 靳帅走到她身边坐下,“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爸也同意我们交往了。只剩我妈一个人反对,少数服从多数,反对无效。” 顾华锦笑着摸摸他的脸,“多亏了帅帅,帅帅今天超帅,姐姐都被你帅到了!” 靳帅不禁夸,抿着唇,睫毛微垂,“我还有更帅的地方。” 顾华锦想了想,“腹肌是挺帅,腿也超帅。” 话赶话,靳帅想说点更过分的,忽然意识到这是要娶回家当老婆的,不能像对云恬那样,想什么说什么。 他抬腕看看表,“还有时间。” “什么?” 靳帅盯着她漂亮优雅的唇,“你就要走了,是不是该给我留点念想?” 顾华锦明白,起身走到门口,把门反锁上。 一转身,身体被靳帅推到墙上,手担在她后脑勺上。 顾华锦凝视他年轻帅气的脸,笑,想说什么又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 靳帅闭上眼睛,捏起她的下巴,就开始吻起来。 他学她昨晚的样子,笨拙地拿舌尖撩了撩她的嘴唇,抵进去,缠绕吸吮着她的舌,渐渐从笨拙到熟练。 情欲的火苗腾地窜起来,以嘴唇为原点,迅速燃遍全身! 两个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互相吞吐! 靳帅心如鹿撞,胸膛里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咆哮! 再也受不了,他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到沙发前,放下,俯身压下去。 身体贴得太紧。 隔着薄薄的布料,顾华锦能清晰地感受到一切。 这小狼狗比她想象得更有料! 心突然间就抖了一下,心跳也开始加速。 呼吸控制不住变成了喘息,她纤长的身体慢慢变得松软,像一团火,浑身都是灼热的! 第800章 对我负责 一个长长的深吻过后。 靳帅松开顾华锦。 身体还压在她身上,忘了下来。 他深深地呼吸几声,刚开始接吻,没经验,又贪恋接吻的美妙,搞得透不过气来。 顾华锦眼睛微微潮湿,凝视着他,语气如丝,“想要吗?” 靳帅一怔,惊了一下,慢半拍才开口,老老实实地说:“想。” “楼上有房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靳帅差点跳起来! 没想到性福来得这么快! 他一把拉起她的手,就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冷静下来。 他转身,帮顾华锦整了整上衣,“我爸让我们先生孩子,再结婚,可我觉得还是先结婚,再生孩子比较好。我爸那人老奸巨滑的,昨晚还强烈反对,今天突然变了主意,转变这么快,肯定有诈。” 顾华锦笑着摸摸他的下巴,“看不出来帅帅这么有责任心。” 心里却感动。 原来男人有没有责任心,和性格无关。 靳帅吊儿郎当的性子,一旦认真起来,比谁都有责任心。 而她的前夫,看着性格沉稳,和她刚交往没多久,就打着爱的名义,要和她发生关系。 如果不是她一直抗拒,孩子都上初中了。 顾华锦轻撩眼皮,双眸如一汪春水,“真不要?我这一走,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见面,能不能见面也不好说,你别后悔啊。” 靳帅抱住她,忍了忍,“我对你是认真的,不是玩玩。” 其实主要还是怕被顾谨尧打。 吃完饭后,结了账。 靳帅和顾华锦下楼。 顾谨尧早就开车等在楼下,对顾华锦说:“大姐,东西都收好了,在后备箱里,你坐靳帅的车吧。” “好。” 靳帅暗暗庆幸,幸好没要。 如果真要了,少不了挨一顿打。 疼倒在其次,主要是丢不起这个人。 他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面子大过天。 几十分钟后,三人抵达机场。 顾北弦和苏婳也来了。 苏婳从包里拿出两个墨绿色丝绒首饰盒,递给顾华锦,“堂姐,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一对镯子你收下,看看喜欢吗?” 顾华锦接过来,打开,是一对帝王绿翡翠手镯。 这种成色的,实属稀有。 价值远超她送她的那套首饰。 顾华锦把首饰盒推给苏婳,“我是大姐,给你什么都是应该的,这镯子你留着戴吧,我平时戴不着首饰。” 两人推让一番。 苏婳没争过顾华锦。 顾华锦看向顾谨尧,“我房间的床底下,有个银色保险箱,密码是你生日,里面放了些首饰。是我妈留给我哥哥娶媳妇的,你拿给云瑾。” 顾谨尧一顿,“那是阿姨给你们的传家宝,你自己留着吧,云瑾有很多。” 顾华锦笑容温暖,“阿尧,你姓顾,顾峥嵘的顾,顾华锦的顾,是我亲弟弟,云瑾是我亲弟妹。我们家就你一个儿子,传家宝不给你,给谁?” 顾谨尧心生感动。 不是亲姐,胜似亲姐。 他声音微微发硬,“谢谢大姐。” 顾华锦抬头瞟一眼身旁的靳帅,对顾谨尧说:“我不在的时候,帮忙照顾一下这小子。” 顾谨尧误解了,“放心,我会看住他。” 顾华锦语气调柔,“不是看,是照顾,他很乖的。” 顾北弦会心一笑,抬腕看看表,对顾谨尧和苏婳说:“我们走吧,他俩还有话要说。” 三人辞别,离开。 顾华锦看向靳帅,灿然一笑,挥挥手,“小子,我要走了,别想我啊。”说到最后,鼻间竟有酸楚的感觉。 她笑容更深,掩饰那点酸楚。 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年纪不小了,好歹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居然对一个才相处几天的小狼狗,动了心。 说出去谁信? 靳帅垂眸定定凝视她几分钟,平时巧舌如簧,口若悬河,如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一把抱住顾华锦,“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吧?” 顾华锦微微偏头,冲他短促一笑,“你说呢?我虽然在国外长大,离过婚,却不是随便的人。你是我这辈子吻过的第二个男人。” 靳帅对她的过去不感兴趣,“以后只许吻我一个人。” 顾华锦调侃道:“哟,霸道小狼狗。” “我不是小狼狗,我是你男朋友。” “好吧,男朋友,乖,回去吧,我要进去了。” 她抱了抱他,又抱了抱,依依不舍地离开,一步三回头。 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靳帅高挑的身影渐渐变得越来越小,小到看不到。 坐在头等舱里,顾华锦盯着飞机窗口,两眼发潮。 她笑着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女人外表再坚硬,心还是软的,年纪再大,拥有的再多,也需要一份感情的慰藉。 同样难过的,还有靳帅。 飞机都飞没影了。 靳帅还站在原地,头微微仰着,看着天空。 那是顾华锦乘坐的飞机,离开的方向。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略带沧桑的声音,“人都走远了,别看了,快擦擦眼泪吧。老大一个小伙子,在公众场合哭鼻子,丢不丢人?” 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自己的父亲靳崇山。 靳帅头也不回,嘴硬道:“我没哭。” 靳崇山绕到他面前,盯着他泛红的眼圈,砸砸嘴,“你是没哭,就是眼睛红了。眼睛红了,肯定是进沙子了,或者鸟把屎拉到你眼里了。” 靳帅抬手揉揉眼睛,“您老一把岁数了,说话能不能正经点?” “正经是装给外人看的,你是我亲儿子,我还装,累不累?” “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对那姑娘是真情,还是图一时新鲜?啧啧,不看不知道,一看又被你感动了。”靳崇山装模作样地擦擦眼角,“这跨越年龄跨越空间的国际恋爱,真感人!” 靳帅瞥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在演戏?” “我都答应你俩交往了,还演戏,图什么?图她家的钱吗?咱家又不缺。” 靳帅想想也是。 “我回公寓了,你别跟着我。” “去吧,我和你妈该回岛城了,再不走,你妈把能把京都的商场全搬回家。” 靳帅点点头,去机场停车场取了车。 开车回到公寓。 这套公寓是买了方便在京都训练时,有个落脚点的,面积不算大,百多平方。 平时觉得刚刚好的。 今天忽然觉得空旷。 靳帅抬脚走进客卧。 在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抚摸床单,仿佛上面还沾着顾华锦的体温。 他将被子抱起来,贴在胸口。 上面有顾华锦身上自带的清香。 他深深吸一口,那香气迷人心魄。 很想她。 他搞不明白,这才认识几天,按说和她应该没有太深的感情。 可他心里为什么这么难受? 以前单恋云瑾,鼓足勇气去表白,结果被拒。 那时年轻气盛,对云瑾有不甘,有怨气。 如今这一对比,怨气都比单纯的思念好很多。 怨气是可以向外发散的,去健身房,戴上手套,对着沙袋,哐哐当当发泄一番,心里会舒服大半。 可是思念就像扔进洗衣机里甩干的床单,高速搅着,拧着,闷着,揪着他的心。 太难受了! 想念一个人,真的不是一般的煎熬! 打顾华锦的电话,她还在飞机上,手机关机,打不通。 十几个小时的行程,得飞很久。 挨到晚上,靳帅草草吃了点饭,开车去了枫林电影院。 买了票,把车子开到前面。 盯着闪闪烁烁的大屏幕,靳帅一点都没看进去,脑子里想的全是和顾华锦初次在这里接吻的画面。 这下好了,不只心里难受,连身体也难受了。 再也受不了,靳帅拨通了顾北弦的电话,“在哪?” “公司。” “有空吗?” “刚忙完,马上就要走了,有事?” “等我,我现在去找你。” 靳帅用最快的时间,赶到顾氏集团。 秘书把他领进顾北弦的办公室。 进门,靳帅往沙发上一坐,后背后仰,长腿交叠,看向顾北弦,“我现在很难受,稀里糊涂被你们一群人连吓带哄加骗,忽悠进一场跨国恋,要忍受分离之苦。这才刚开始,我就受不了了。你是忽悠得最厉害的一个,得对我负责。说说吧,你打算怎么负责?” 顾北弦忍俊不禁。 连他都觉得这小子是个活宝。 难怪顾华锦会喜欢他。 早有预料,顾北弦起身递给他一张机票,“很简单,这是飞往加州的机票,去找她吧。” 靳帅扫一眼机票,没接,“区区一张机票,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她在加州,我在岛城,这是跨国恋,坐飞机都要十几个小时。” 顾北弦淡淡道:“入赘就好了,她家大业大,不缺你一口吃的。” 靳帅一下坐直身子,“开什么玩笑,我爸就我一个儿子!” 顾北弦又递给他一张机票,“那就带着你爸一起入赘。” “不可能的事!我爸好歹也是岛城数一数二的富豪!” “入赘的事以后再说,你不是想她吗?先去看看她吧。” 靳帅想了想,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谢了。” 他接过机票,起身就走。 出了电梯。 靳帅拨通靳崇山的号码,“老爸,准备一下,明天陪我飞加州。” 靳崇山一愣,“去加州干嘛?” 靳帅一本正经地说:“丑公公总要见亲家的,去加州见你未来亲家!” 第801章 给她惊喜 “见亲家?”靳崇山惊住了! 连被说成丑公公都忘记反驳。 “这么快就要见亲家了?那姑娘怀孕了吗?不对!你们肉体凡胎的,她怀孕没这么快。” 靳帅嫌他啰嗦,“就问你去不去吧?你不去,我一个人去了。” “去去去,当然要去!你头一次登门,我不跟着,怕他们家为难你。要准备聘礼吗?时间太短了,太仓促,来不及。臭小子,你怎么不早说?” “聘礼当然要准备,但不是现在,先去认个门,你别紧张。” 靳崇山松口气,“那好,我看着准备,不够等到了加州再买。” “成,别让我妈知道,你就说出国考察一个新项目。” “有数。” 次日,上午。 父子俩带着礼物和保镖,坐上前往加州的飞机。 十几个小时后,抵达加州机场。 落地时已是深夜,自然不方便登门拜访。 父子俩就近找了家星级酒店,住了一晚。 天亮后,靳崇山又在当地商场买了些礼物,还给靳帅买了套价格不菲的西装。 靳帅平时休闲惯了,被西装拘束得难受,不想穿。 靳崇山恐吓他,“还记得之前陪你去云恬家提亲,被拒绝了吗?就因为你穿得不够正式,人家觉得你没当回事,是故意戏弄他们。” 靳帅一听,老老实实地穿好西装,扣子扣得板板正正,连领带都打上了。 心中暗暗后悔,以前怎么做出那么中二的事? 就为了气云瑾,居然拿婚姻大事当儿戏。 幸好那次提亲,被云家拒绝了,如果真娶了云恬,这会儿恐怕早就离婚了。 即使不离,也会过得鸡飞狗跳。 就遇不到顾华锦这么好的女人了。 感谢云恬不嫁之恩。 顾北弦已经提前帮他们约好见面时间。 坐上酒店的车,靳帅和父亲带了厚礼,来到顾家。 顾峥嵘十分客气。 让佣人泡了最好的茶,招待靳帅和靳崇山。 顾峥嵘和靳崇山年纪相仿,又都是做企业的,自然有共同语言。 靳帅插不上嘴,心思也不在那上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方向,盼着顾华锦回来。 约摸过了二十多分钟。 门口传来开门声。 靳帅耳朵竖起来。 听到佣人喊了声“大小姐。” 顾家大小姐自然是顾华锦了。 靳帅都顾不上和顾峥嵘说一声,噌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就朝门口走去! 靳崇山急忙对顾峥嵘说:“亲家别见怪,帅帅骨子里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晚熟。看到华锦回来,他太激动了,失礼了失礼了。” 顾峥嵘微微一笑,拿起茶壶给他添茶,“不算失礼,你家公子是真性情。放心,只要华锦喜欢,我不会过多干涉。” 靳崇山笑眯眯的。 对顾华锦的好感,又添了一分。 说话间,靳帅已经来到门口。 想得抓心挠肝的女人,就在眼前,靳帅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 不顾旁人目光,他一把将顾华锦按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嘴里道:“终于见到你了,可想死我了!” 顾家家风内敛。 旁边的佣人哪见过这阵仗? 先是愣住,随即掩嘴偷笑,急忙躲进厨房。 顾华锦看到了,却没推开靳帅,不想拂他面子。 年纪摆在那里,她对靳帅除了喜欢,还相当包容。 抱了好一会儿,靳帅才松开她。 去和靳崇山打了个招呼,顾华锦把靳帅带到后花园。 后花园里没人,静悄悄的。 花香四溢,微风不燥,紫藤树下清凉如荫,很适合谈情说爱。 两人走到紫藤树下的长椅前,坐下。 顾华锦上下打量着靳帅,眼里闪过细微的惊艳感。 平时他衣着休闲,再价值不菲的t恤,也很难穿出庄重感,给人的感觉就是帅气,心无城府的阳光大男孩。 但是穿西装的他,比穿t恤的他多了几分成熟,堪称英俊。 甚至有了风度翩翩那味儿。 顾华锦笑,“北弦打电话让我回家,说有惊喜,的确挺惊喜,没想到你会来。” 靳帅望着她,心怦怦直跳。 来之前,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 可是真见到人了,却不知该从哪一句话说起。 原来真喜欢上一个人,反而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是说给不相干的人听的。 顾华锦拍拍他帅气的脸,“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靳帅抬手握住她的手,“就是很想你。” 顾华锦笑,“我就在你面前。” “还是很想,想得难受。” 顾华锦又笑,笑着笑着,心里却有了细微的触动。 这些年,不是没有追求她的,综合条件比靳帅好的也不少。 但是对方什么意图,什么心思,一开口,她便知。 那些个男人,风度有,做事周到,甜言蜜语张口即来,真情却少有。 女人太成熟,事事通透,也不好。 不容易被男人骗,也不想自己骗自己,只能独身。 二十七岁的男人,本该被现实社会磨炼得油滑有余,八面玲珑,靳帅却有其真诚纯真的一面。 本来回到加州,顾华锦被工作忙得,热情降了三分。 如今靳帅一来,她又重新燃起热情。 顾华锦抬手攀上靳帅的肩膀,下巴担在他的肩头上,“给你准备了游戏机、智能机器人,是我们团队设计的。本来打算给你寄过去,既然你来了,直接送给你吧。” 靳帅平时为了释放压力,会玩游戏。 但现在生怕顾华锦嫌他幼稚,当即道:“我早就不玩游戏了,我这么大一个人,玩什么游戏。” “那你喜欢玩什么?我去准备。” 靳帅盯着她美艳大气的脸,“说真话会被打吗?” 顾华锦笑,“当然不会,姐姐舍不得打你。” “你。” “我?你想玩我?”顾华锦扑哧笑出声,抬手打他肩头一下,“臭小子,有贼心没贼胆。上次在会所,我让你有花堪折直须折,你装矜持。” 靳帅没接话,细细凝视她灿若夏花的脸,眼神渐渐变得异样。 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轻轻亲吻她的发丝,她的额头,再到鼻尖,到嘴唇。 舌尖抵进她的唇瓣,他闭上眼睛,深深吸吮她唇间的甘甜。 那甘甜滋润了他心底的焦躁。 因为思念带来的难受感,逐渐减轻。 他觉得,他可能这辈子都离不开这个女人了。 稀里糊涂地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爱上的人。 可是他不后悔。 第802章 干点大事 靳帅牵着顾华锦的手,返回屋里。 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靳帅一愣,“妈?你来做什么?” 靳太太瞅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鼻子轻哼一声,“你爸从前天晚上就鬼鬼祟祟的,我就猜到有问题。悄悄跟着他,去了机场,一打听,你们竟然要飞加州。我跟过来一看,好家伙,你们竟瞒着我来见她家长了!” 她连顾华锦的名字都不想叫,直接用个“她”来指代。 靳崇山急忙朝靳帅使眼色。 让他顾全大局,有话回酒店再说,别吵。 靳帅也不想给未来岳父留下不好的印象,强行把情绪压下去。 靳太太扭头看向顾峥嵘,“顾老先生,这门婚事,我不同意。你也是父亲,也有儿女,应该能理解我当母亲的心理吧?你女儿是很优秀,可是我儿子也不差!我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以他为傲,不想让他娶一个大十岁且离异的女人,这是人之常情吧?凭什么你儿子娶个小六岁的,让我儿子娶个大十岁的?请你劝劝你家女儿,不要再纠缠我儿子了!初次见面,我不想说得太难听。趁我还能好好说话之前,请你们自重,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靳太太虽是选美冠军出身,自幼家境却很不好,家教更谈不上。 哪怕后来学过很多礼仪,也混着上流富太圈。 可是一遇事,就暴露本性。 说的话其实有几分道理,但这扯着脖子吵吵嚷嚷的姿态,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靳崇山都抬不起头来。 靳帅忍不住开口,“妈,趁我还能好好说话之前,也请你自重。如果你再这么无理取闹,我现在就拉着华锦去登记结婚。” 靳太太气黄了脸,“臭小子,你要气死我是吧?这个老女人到底哪里好?把你迷得鬼迷心窍!” 见她羞辱顾华锦,靳帅顾不上好印象不好印象了,抬起下颔,脱口而出,“现在社会男女平等,你可以为了钱,嫁给大二十岁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能为了爱,娶大十岁的女人?钱就比爱更高贵?” 被亲儿子当众揭开遮羞布,靳太太顿时恼羞成怒! 她抄起桌上的一只青花瓷茶杯,就朝他脚下扔去。 “砰!” 一声碎响! 顾峥嵘盯着茶杯碎片,眼里露出惋惜的神情。 那是清代康熙时期官窑烧制的茶具,胎釉精细,青花鲜艳,和茶壶是配套的。 这一只摔碎了,整套茶具的价值大幅下跌。 钱不钱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这套茶具是他祖上传承下来的,辗转从国内带到国外,平时珍藏着不用。 今天为了表示隆重,才拿出来泡茶招待靳崇山。 顾峥嵘觉得愧对列祖列宗。 靳崇山对古董略知一二,盯着茶杯碎片,脸色微微一变,刚要开口对顾峥嵘说话。 楼上忽然传来一道女声,“谁在楼下摔摔打打呢?当我们家是菜市场吗?” 紧接着一个穿茶绿色真丝薄旗袍的女人,扭着腰肢,顺着楼梯,款款走下来。 是柳忘。 明明是在家里,她却化着妆,梳着精致的盘发,戴着全套的翡翠首饰。 手里要是再拿个白手帕,活脱脱就是个民国时期受宠的姨太太。 来到众人面前,扫一眼同样打扮得珠光宝气的靳太太,柳忘皮笑肉不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贵妇啊,干的事却一点都不主贵。” 言外之意,挺贱的。 靳太太胸口一闷,“你怎么说话呢?” 柳忘扭头对顾华锦说:“阿锦,你带你男朋友去楼上吧,我们几个大人说说话。这种场合,你们两个晚辈不适合说太多。” 虽然也不喜柳忘的性格,但是靳太太那种人,还就得柳忘磨。 顾华锦点点头,“有话好好说话,别伤了和气。” 柳忘扯起唇角,“放心,你阿姨别的不行,就会说话。” 顾华锦带靳帅上楼。 柳忘唤来佣人,让把茶具碎片找个盒子装起来,回头拿去找人修复。 靳太太并不懂古董,小声嘀咕:“一个茶杯碎了就碎了,还拿去修,小家子气。” 柳忘呵一声,“没见识!这可不是普通的茶杯,这是康熙时期的御用瓷器,皇帝老儿王公贵族专用的。” 靳太太觉得她在吹牛。 柳忘走到靳太太身边坐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淡淡地说:“刚才在楼上,我打电话打听清楚了,你家小少爷是个击剑运动员,是吧?” 靳太太头一昂,一脸自豪,“是,拿过奥运冠军,大大小小的金牌拿了无数枚!” 柳忘歪嘴一笑,“你们家少爷十几岁就进国家队,文化课上得不多吧?我们家阿锦可是哈佛的高材生,还是大公司的总裁!” “高材生有什么了不起?总裁不也是接了自己家产业吗?年纪可比我们帅帅大十岁呢!” “其实我们也嫌你家小少爷太小,年纪小了,不会疼人。以后结了婚,老妻少夫,当妻子的太累。我们家阿锦那么优秀,应该配更优秀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除了长得帅,一无是处的击剑运动员。” 靳太太噌地站起来,“你这女人,你怎么说话呢?我儿子怎么就一无是处了?” 柳忘斜着嘴角笑,“这就难听了?更难听的我还没说呢。你刚才说阿锦一口一个老女人,怎么不嫌难听?乌鸦笑黑熊,不知自己丑!” 靳太太快要气死了! 自打嫁给靳崇山后,她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这么呛过了! 招呼都没打,她气呼呼地走了! 包都忘记拿了。 靳崇山急忙站起来,就去追。 走出去几步,忽然想什么,他回头冲顾峥嵘陪着笑脸说:“亲家,真不好意思,你看今天这事闹得,我们改天再好好约,就咱们俩约。对了,你那茶杯多少钱,我赔给你。” 顾峥嵘语气和善道:“不值什么钱,回头找人修修就好了,别当回事。” 他这么说,靳崇山更不好意思了,“不行,要赔的,我对古董只懂点皮毛,回去找人好好打听打听。我先走了,我那太太一把年纪了,还是小孩子心性,脾气上来了,不得了,我去看看她。” “快去吧。” 靳崇山抓起靳太太的包,追出去。 追到大门口才追上。 上了车。 靳太太还是气鼓鼓的,“这家人都什么素质!我儿子长得帅,世界冠军,我们家又那么有钱。什么时候,要轮到被别人挑三拣四了?真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靳崇山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别人说难听话,你也会难受?那你不想想,你骂顾华锦不要脸,骂她老女人,她心里什么滋味?” 靳太太两眼一瞪,“你是哪一伙的?” “我当然是你这伙的,但是我觉得这门亲事可行。” “行个屁!顾峥嵘那婆娘就是个泼妇!” 靳崇山心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啊,嘴上却道:“顾峥嵘这人挺好,温厚,大度,得体有礼,华锦像他,回头生个孩子,能改改咱家的基因。” 靳太太更生气了,“孩子!孩子!你就是嫌我把你们家基因毁了呗!没有我,帅帅能长这么帅?” 靳崇山暗道,帅对男人来说,用处不大。 他那一盘家业,只靠一张帅脸可守不住,得靠聪明脑子。 面上却不敢再多说。 好不容易把太太哄好, 回到酒店,安顿好她。 靳崇山抽了个空,悄悄出去给靳帅打电话,“帅帅,我把你妈弄走了。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干点大事。我已经给孩子想好名字了,叫靳睿,睿智的睿。不成功便成仁,你有点出息。只要华锦能生个男孩,我奖励她九位数。” 靳帅无语,“您老能不能正经点?我和华锦是正儿八经谈恋爱,不是找代孕妈妈,更不是重金求子。” “你答应我的,不能出尔反尔。” 靳帅挂断电话。 顾华锦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他,侧脸轻轻抚着他的脖颈上,“谁给你打电话了?” “我爸。” “说什么了?” “让我干点大事,和你快点生个孩子,名字都给取好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顾华锦笑,绕到他身前,微抬脚跟,吻了吻他的脸颊,眸眼如水,“想生吗?” 靳帅认认真真地说:“想过。”但是不敢。 顾华锦笑容更深,一把抓起他的手臂,半开玩笑道:“那还等什么?走,咱们生孩子去!” 第803章 撩得翻滚 一听生孩子,靳帅心跳如鼓,被顾华锦拉着的手都冒细汗了,“你,你老是这么开玩笑,我会当真的。” 顾华锦红唇微张,冲他仪态万千一笑,“那就当真好了。老女人很难动心的,要趁热打铁。等我冷静下来,可就没这个心劲儿了。” 靳帅心情莫名复杂。 一时又参不透她话下更深的意思。 他本能地去抱她,低头吻她的唇。 一吻过后,他捧起她的脸,凝视她深邃漂亮的眼睛,“等你冷静下来,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顾华锦别过头,笑。 看,恋爱就得和年轻人谈,患得患失才有意思。 太冷静的人,是谈不了恋爱的。 顾华锦没接话,抬手按到他的腰上,拍了拍他性感紧实的腰肌,“腰挺好。” 靳帅心说,其他地方更好。 当然,这话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说不出来,怕造次。 抱得紧,顾华锦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可他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顾华锦只当他在顾忌他母亲的感受,人之常情,倒也能理解。 她冲他宽容一笑,“不吃我,那就下去吃饭吧。” 靳帅一颗心被她撩得翻滚,欲上不上,欲下不下,吊得很难受。 他鼻音微重,呼吸间的热气扑在她细长的脖颈上,“饭没你好吃。” 顾华锦脖颈微偏,轻嗔:“我好吃,你又不敢吃。” 她可能不知道,像她这样成熟美艳的女人,说这话时有多勾人。 靳帅很想立刻马上把她按到床上! 三两下剥干净! 一吃为快! 手都解开两颗扣子了,靳帅又停下来。 初次登门,就把她吃干抹净,太不像话。 何况顾峥嵘就在楼下,天也没黑,明晃晃的大太阳还挂在半天空,而他也清醒着,连个酒后乱性的借口都没有。 到底吃,还是不吃? 靳帅脑中天人交战。 正当他举棋不定时,有人敲门。 “叩,叩,叩。” 敲得很轻,很慢,很有礼貌。 顾华锦瞅瞅两耳泛红,呼吸微促的靳帅,笑着说:“肯定是我爸。” 靳帅急忙松开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深呼吸,试图让身体冷静下来,不能让顾峥嵘看到自己不雅观的一面。 顾华锦整了整被靳帅抱皱的衣服,去开门。 门打开。 顾华锦喊道:“爸。” 顾峥嵘瞅瞅背对着他的靳帅,“我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我和帅帅在聊天。” 听提到自己的名字,靳帅急忙侧过身,冲顾峥嵘打招呼,“峥嵘叔叔,您好。” 顾峥嵘望着他年轻帅气的脸,慈爱一笑,“小伙子,挺好。没事,就是来告诉你们,午饭准备好了,下去吃饭。你先下去吃,我和华锦有几句话要说,说完马上下去。” “好。” 嘴里应着,靳帅却没动。 又冷静了几分钟,等身体雅观了,才出门。 顾峥嵘把房门关严,对顾华锦说:“不像你的风格,爸爸以为你会找个成熟点的,至少年龄和思想能跟你匹配。” 顾华锦耸耸肩,“恋爱这东西,要和单纯点的人谈,才有意思。两个太成熟的人,谈的不是情,是权衡利弊。” 顾峥嵘眉心有浅浅阴翳,“他母亲太难缠,爸爸怕你以后嫁过去,少不了受委屈。” 顾华锦还是笑,“爸,您想多了。能嫁就嫁,嫁不了也无所谓,您女儿压根就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难得遇到个动心的,回头生个一儿半女,好陪您。我快四十了,再不生,就不能生了。找个活生生的人生,总比去医院动用医学手段生强。我平时工作太忙,阿尧云瑾和孩子们远在京都,柳阿姨又成天和她那帮姐妹玩。您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有个孩子陪在您身边,也热闹点。” 顾峥嵘笑,眼睛却发涩,“如果你哥还活着,你不会因为忙于事业,耽误自己的人生,你本该值得更好的。” 顾华锦洒脱一笑,“帅帅就很好,很有意思。” 顾峥嵘眼神担忧,“等你五十岁了,他才四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爸爸怕你以后受伤。” “我没想那么长远。年轻人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来了,我配合;他走了,我也不遗憾。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感情不是最重要的,不过是个调剂品罢了,否则人生太无聊了。” “你倒是通透。” 顾华锦唇角勾起,笑容多少带点儿无奈,“这把年纪,再爱得死去活来,不等别人笑话,自己先瞧不起自己了。” 父女俩下楼。 靳帅坐在桌前,却没动筷,在安静地等他们。 看得出比他妈有教养。 靳帅起身帮顾峥嵘拉开椅子,又帮顾华锦拉开。 顾峥嵘坐下,目光慈善地打量着靳帅。 小伙子给他的感觉还行,不像大奸大恶之人,就是长得太帅,太年轻,像一瓶包装漂亮,味道甘甜的汽水。 顾华锦是蕴藏多年的红酒。 汽水虽好喝,和红酒却不是一个类别的。 顾峥嵘拿起公筷给靳帅夹菜,“别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靳帅道了声谢,低头吃菜。 菜是地道的京都菜,做得很美味。 靳帅的心思却不在菜上,暗暗庆幸,幸好刚才在楼上,没吃顾华锦。 如果吃了,就吃不上顾峥嵘夹的菜了,说不定还会被他拿棍子打出去。 在国内顾忌顾谨尧,出了国,又要顾忌顾华锦的父亲。 不知何时才能吃到想吃的? 靳帅的心吊在半空中,像被裹在茧壳里的蛹,很想破茧成蝶,却钻不出那个壳。 他悄悄朝顾华锦看过去。 顾华锦也正在看他,一双美而深邃的大眼睛,含烟带雨,别具风情。 四目相对。 靳帅喉咙一烫,唇角情不自禁上扬,心底一片齁甜。 瞬间觉得满桌盛宴淡而无味,都不及顾华锦一人。 这该死的爱情! 说来就来了! 快得像龙卷风! 第804章 意乱情迷 吃完饭,顾华锦还有公事要处理,得去公司。 靳帅把她送到大门口,目送她上车。 车开走了,他的心又空了。 回来,靳帅陪顾峥嵘下棋。 除了不爱学习,其他靳帅样样精通,击剑就不用说了,像下棋、骑马、游泳、蹦极、浮潜、攀岩,于他来说,都是小儿科。 下棋的时候,靳帅会故意让着顾峥嵘。 但让得很有技巧,不让他发现是故意让的。 下至一半。 顾峥嵘开口:“华锦这辈子其实很不容易。我大儿子十几岁去世,我和我太太一度崩溃,无暇顾及华锦。华锦并未自怨自艾,相反,她迅速成长,刻苦学习,考上名校,修了双学历。二十出头,大学毕业,回来帮我打理公司。好不容易遇到个看对眼的,恋爱结婚,却发现对方是个感情骗子。离婚后,她一头投入公司,所有时间都用来工作,能力很快超过我。为了这盘家业,她忙到连恋爱都没时间谈。每次我劝她,找个人嫁了吧,一个人太孤单。她都说,嫁男人不如嫁事业,事业好歹是自己的,男人以后是谁的说不定。如果你真心喜欢她,请善待她。别看她外表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心底其实特别柔软,对我、对她继母和弟弟,都温柔包容。” 靳帅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异样的情绪,戳得发疼。 之前是被顾华锦的美貌、性格和身上散发的成熟魅力吸引。 如今是入心。 他对她有了怜香惜玉之情。 多稀奇,他这样的混不吝,二世祖,神经大条的公子哥儿,有生之年,居然也会怜香惜玉,还是怜惜一个大他十岁的女强人。 这不是爱情,什么是爱情? 陪顾峥嵘下了三盘棋,见他有困意,靳帅提出要回酒店。 才交往时间不长,就留下来过夜,不像话。 顾峥嵘笑道:“等华锦下班回来,你再走也不迟,否则她会以为我苛待你了。” 靳帅刚要开口。 靳崇山又打来电话。 知道自家老子的德性,靳帅不敢当着顾峥嵘的面接,出去接的。 电话一接通。 靳崇山的声音传过来,“儿子,你们发展得怎么样了?” 靳帅郁闷,“才半天,又不是半年,能有什么发展?” “半天可以做很多事。你小子,该老实的时候不老实,不该老实的,又老实得出奇。” 靳帅轻嗤,“我是不如你油腻。这是在人家家里,她爸就在楼下,你让我怎么和她生孩子?您老英明一世,怎么到老了,反而糊涂了?” 靳崇山声音隐隐透着激动,“我才不糊涂,我精明得很,我是大智若愚!” “请问您精在哪里?” “我刚刚找当地的几个老熟人打听了一下,越打听,越觉得你配不上华锦。她在本地华人圈相当有名,是富二代的典范,从小学习就好,有名的才女、精英、女强人,自律,高智商,人品好,有手段有手腕,关键长得还漂亮。所有人提起她,都对她赞不绝口,好几个想收她为儿媳,奈何被华锦婉拒了。华锦要是和你一般大,绝对不会看上你,你纯属是捡了个漏!这是多好的商机,来之不易,能抓住的就快抓住!别等她冷静下来,看不上你了,到时有你哭的时候。我可告诉你,女强人自控能力都很强的,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靳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啧一声,“您可真是我亲爹,生意都做到我头上了。” “你没做过生意,你不懂。一单好的商机,迅速抓住,可暴富。一门好的亲事,迅速抓稳,可福荫子孙后代。我当年就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娶了你妈,拉低了你的智商,害了你一辈子。不要担心你妈,以后你妈再惹是生非,我来处理。也不要担心年龄问题,女人会保养,十岁差得不多。我比你妈大二十,从来没觉得配不上她,更不会自卑,华锦肯定也这么想的。高智商的自信,你们普通人不懂。放心大胆地去和华锦恋爱吧,不要有任何顾虑。” 靳帅觉得父亲此刻就像一位两元店的老板。 拿着大喇叭,站在大街上喊:清仓大甩卖!两元,两元,全部两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比顾北弦还能忽悠。 不同的是,顾华锦不是打折清仓的货物,是无价之宝。 父亲还在喋喋不休,靳帅道:“我马上回酒店,见面再说吧。” “不许回来!留宿!留宿!趁热打铁!打铁!懂吗?” 靳帅觉得父亲真是个老奸商。 刚开始嫌顾华锦年纪大,还离过异,现在见有利可图,就恨不得让他俩原地生子。 商人就是商人,眼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打完电话,靳帅回房。 佣人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说:“老先生上楼午睡了,他说您想午睡,就去楼上最东边的客房。如果不想午睡,就去地下室看电影,有家庭影院,有健身器材。院子里有游泳池和网球场等。” 靳帅平时酷爱运动,可现在只想静静坐着等顾华锦回来。 他冲佣人摆摆手,“我在客厅里等就行,你去忙,不用管我。” 等到天黑。 顾华锦回来。 两人和顾峥嵘一起吃了晚餐。 见靳帅没有要走的意思,顾峥嵘给他安排了房间。 顾华锦的闺房在三楼。 顾峥嵘给靳帅安排的是二楼客房,且房间就在他隔壁。 他们家的毕竟是姑娘,再大再成熟的姑娘,在父亲眼里,也是弱小的,是需要保护的。 靳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楼上的顾华锦。 她修长的眉她潋滟的眼,她柔软饱满的唇,她雪白的大长腿。 在他脑子里晃啊晃,晃得他心里发烫,身体更烫。 挨到后半夜,靳帅都没有睡意。 他悄悄起身,穿好衣服,推开门。 见隔壁主卧门关着,走廊静悄悄的,佣人也都睡了。 靳帅轻手轻脚地上楼。 轻轻敲响顾华锦的房门。 敲第三声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室内只点一盏台灯,橘光朦胧,像落日最后一点余晖。 靳帅压低声音说:“我睡不着,想来借本书,催催眠,或者褪黑素、安眠药也行……” 说到最后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眼前的顾华锦,长发披散,眼神慵懒,身上是一件单薄的淡金色真丝吊带睡裙。 细细的肩带,挂在她的香肩上。 滑润的肩头肤如凝脂,修长婀娜的身材凹凸有致,胸前春光若隐若现。 靳帅喉结上下翕动几下,喉咙干得厉害,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 鼻子一湿,有血涌出来。 他抬手抹一把,指间是鲜红的血。 靳帅脑子直发蒙。 他居然流鼻血了! 多丢人! “出息。”顾华锦轻嗔一声,笑出声,一把将他拉进屋里,让他坐在床上。 她拿纸帮他擦干净鼻血,又把纸搓成条,塞进他的鼻孔里。 靳帅眼里已经没有别物。 全是她雪白的半圆,在他脑子里晃啊晃,晃啊晃。 晃得他脑浆都快成豆腐脑了。 很想一览全景。 很想!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抱住她细长的腿,心想,打就打吧,骂就骂吧,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坐着,顾华锦站着,他的脸正好贴在她的小腹上。 她纤薄而有弹性的皮肤,隔着薄薄的真丝面料向外散发温度和香气。 那香气让他心智迷乱。 用意乱情迷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他再也受不了,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手顺着她的小腹,往上…… 终于摸到了全景! 那是全新的触感,柔软,滑腻,销魂,瞬间打开了他的新世界!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全身发麻! 原来女人这么美妙! 人是贪婪的,得到一,还想得到二。 他想深入了解她更多…… 第805章 快如闪电 手下不停,靳帅捧起顾华锦的脸,深深吻住她的唇,舌尖缠绵。 手指和舌上传来的双重刺激,让靳帅脑子晕晕乎乎,身体麻麻酥酥,仿佛喝醉了酒。 此时的他眼中已无别物,只剩顾华锦。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今晚不做人了,要做个畜生! 顾华锦配合地回吻他,手摸到他的胸肌上,隔着衣服轻轻抚摸。 胸肌手感很好。 她心底一片灼烫。 想把手伸进去更好地抚摸,可靳帅身上穿的是衬衫。 衬衫扣子有点难解。 顾华锦解了两下,没解开,暗道,臭小子,大晚上的居然穿着衬衫西装,连西裤都穿上了,就差一双皮鞋了。 穿得这么正经,不还是要做禽兽? 顾华锦手从他衬衫下摆探进去。 摸到了壁垒分明的腹肌,触感比她想象得还要好,年轻的男体身上散发干净好闻的气息。 新鲜的触感和年轻的雄性荷尔蒙,让她眩晕。 她沉迷于这种眩晕。 吻了一会儿,靳帅有点透不过气。 空出一只手把鼻孔里的纸抽掉,又拿湿巾将血迹清理掉。 觉得自己又帅又雅观了,才有自信。 他手滑到她的腰上,想往下探,又不敢,垂下睫毛,低声问:“你真的是柔道十段?” 顾华锦语气调柔,“很多年前的事了,放心,我不会打你。真打起来,估计也打不过你。” 靳帅暗暗松口气,手往下挪了挪,都不敢和她的眼睛对视。 那翘臀富有弹性的触感,让他脑子更晕了。 好想捏一捏,揉一揉,又怕顾华锦觉得他放肆,没敢。 手在臀上停留了一会儿,见她没排斥,靳帅才敢问下一句,“你会不会觉得太快了?” 顾华锦笑,“我们做生意的,最讲究效率,看准目标,快准狠稳,一鼓作气拿下,速战速决,不会浪费多余时间和精力。” 靳帅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他现在精虫上脑,无法分心往深处想。 他空出一只手去解自己的腰带。 平时都穿带松紧带的休闲裤,或者牛仔裤,很少系腰带。 靳帅抠了好一会儿,才把金属腰带扣解开。 手心都出汗了。 他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脊柱发麻,连手指都在发抖。 十几岁时代表国家,出国去参加奥运会,都没这么紧张过。 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不得要领,不知道该怎么做…… 还没碰到,就停了下来。 挫败的感觉瞬间铺天盖地! 他趴在顾华锦身上,一动不动。 顾华锦等了好一会儿,见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抬手摸摸他的后背,“怎么了?” 靳帅闷闷道:“太快了。” “还好,自从接手我爸的公司后,我习惯了快节奏高效率的生活,没觉得突兀。和我前夫离婚后,我十四年没谈恋爱,也没遇到过动心的。见你第一面就觉得你有意思,你喝醉了,我主动提出送你回家,还荒唐地留宿,只为了照顾你。当时没觉得,现在回想起来,潜意识里,我应该就是想和你更进一步。” 靳帅情绪很不好的样子,头也不抬,埋在她胸口低低地重复道:“太快了,对不起。” 顾华锦还是没弄明白他的心思。 想了想,她决定换个文艺点的方式,“真的一点都不快,我等了你三十七年。三十七年啊,人生能有几个三十七年?你迟迟才出现,再不出现,我就老了。” 靳帅感动得两眼发潮。 又暗暗埋怨自己不争气。 明明平时身体很好,运动量足,耐力也够,俯卧撑一口气能做三百个。 为什么真干起实事来,就成了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了? 靳帅又说了句“对不起”。 顾华锦仔细琢磨了片刻,才恍然大悟。 她摸摸他的头,“可能是你太紧张了,休息一下,再试试。” 靳帅想试试,又怕试了,还是快。 岂不是更丢人? 从来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沉默了许久,他从她身上下来,拿纸巾擦干净床单,又帮她换了新的床单。 开窗通风,让屋里暧昧的气息散去。 他垂着头,抱了抱她,“我配不上你。” 顾华锦抚摸他俊气的脸庞,“别灰心,以后会更好。” 靳帅只当她在安慰他,或者发好人卡。 不管她怎么说,他心里已经晦暗无光,挫败得厉害。 “你休息吧,我回房了。” 顾华锦眉眼温柔,“别想太多,睡一觉就好了。” 靳帅默然地点点头。 走到门口,又返回来,把垃圾袋收起来,系上,提出去。 来时笔直挺拔的一个小伙子,等出门时垂头丧气的。 摸着黑,下了楼梯。 走着走着,靳帅隐隐觉得前面有人。 没开壁灯。 他抬起头,借着从窗口透进来的月光,看到前面的人是顾峥嵘。 “噗通!” 手里的垃圾袋掉到了地上。 靳帅失声喊道:“叔,叔,峥嵘叔叔,您怎么还没睡?” 顾峥嵘并未发怒,目光和蔼地望着他,“我在这里等了你十多分钟。” 靳帅心里一片灰败,挫败和愧疚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对不起。” “是有点快,不过如果你对华锦是真心的,倒也无所谓。有阿尧和北弦担保,你人品应该不错。虽然你妈不同意这门婚事,可你爸对华锦是非常满意的,后来又打电话跟我交流了两次。华锦是比你大十岁,但她是一个很自爱的姑娘,你是她第二个男朋友。有时候她思想太超前,想得太通透,容易被人误解,不代表她轻浮。” 顾峥嵘难得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与其说在劝靳帅,不如说在劝他自己。 劝自己接受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小女婿。 靳帅眼圈红红的,帅气的脸上表情复杂。 月光将阴影打在他的脸上。 眼里的颓丧之情更浓。 顾峥嵘以为自己言重了,“是不是叔叔哪句话说错了?如果有,叔叔向你道歉。” 靳帅摇摇头,“没有,叔叔说得全都对。” 顾峥嵘顿了顿,“那是华锦欺负你了?” “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靳帅难以启齿,憋了好几分钟,冒出来一句,“我给不了她性福。” 四十多年的代沟摆在那里,顾峥嵘听成了“幸福”。 “你们吵架了?” 靳帅还是摇头,“没吵。” “那你们……” “叔叔,您先别问了,给我点时间,我好好考虑考虑。我现在很难过,脑子里乱糟糟的,冷静不下来。” 不得不说,长得帅也是有用处的。 明明是他占了顾华锦的便宜,因为这张帅脸,反倒像是他受了欺负似的。 换了别人这样,挨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可是靳帅,顾峥嵘都舍不得骂他,更别说打了。 顾峥嵘语气温和道:“好,你好好考虑考虑,感情的事我们旁观者不好多说。” 靳帅朝他略一鞠躬,“谢谢叔叔。” 他迈着颓废的脚步,朝客卧走去。 连垃圾袋都忘了捡。 顾峥嵘帮忙捡起来,摇摇头,去扔掉。 回到客卧。 靳帅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开始查。 越查越烦,网上乱七八糟的,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男人第一次都这样,多来几次就好了。 有说是身体不好,得怎么补怎么补。 查到最后,有的连生殖癌都扯上了。 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靳帅看得头大,决定等回国去看看男科。 有病快治,如果能治好,就和顾华锦继续交往。 如果治不好,就不能耽误她了。 刚要把手机关机,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国内的一个陌生号码。 靳帅以为是队友,国内和加州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这边是深夜,国内是白天。 靳帅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一道甜得有点假的声音,“二哈,你和那个老女人没发生什么吧?如果没有,咱俩要不要试试?我爸,是我亲爸,说觉得咱俩合适,家又都是岛城的。虽然我挺看不上你,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就勉强和你凑合凑合吧。” 靳帅想也不想道:“滚!” 云恬恼怒,“你疯了?我哪里比那个老女人差?” “请你现在立刻马上放下手机,去卫生间,趴到马桶上,好好瞅瞅你那张丑脸,皮下面全是蛆!就你这种吃屎长大的,只配活在粪堆里的蛆虫,也配和华锦相提并论?” 不等她回答,靳帅挂断电话,把她的号码拉黑! 第806章 把人套牢 次日,清早。 靳帅早早起来。 饭都没吃,留下一张纸条,悄悄地走了。 实在太羞愧,都不好意思看到顾华锦。 他一向没脸没皮,可是在顾华锦面前却出奇得要面子。 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原来男人不是没有自尊心,只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有。 以前在云恬面前,他都是死皮赖脸的那种。 乘坐顾家的车,靳帅来到酒店。 进屋,靳太太还在睡。 靳崇山起床了,正坐在套间外面的沙发上,看报纸。 看到靳帅回来,靳崇山抬头,冲他咧嘴一笑,“事成了吗?” 靳帅没应,迈步走进卫生间,脱掉西装,开始解衬衫纽扣。 靳崇山跟进去,“我小孙子有着落了?” 靳帅还是不出声,年轻好看的脸,紧紧绷着。 靳崇山沾沾自喜,“这趟出国考察值,超值!我又打听了,华锦手下的公司,市值数百亿美金,是美金!阿尧是他们家继子,大部分家业以后肯定会留给华锦,给华锦就是给你。大十岁和数百亿家业相比,不值一提。虽然她离过婚,但那是十四年前离的,离婚后,她和前夫老死不相往来。这十四年里,她感情一直空白。这么好一姑娘,被你小子捡到宝了!” 靳帅闷闷道:“让人订机票,今天回去。” 靳崇山这才察觉他情绪不对劲,“儿子,你怎么了?和华锦吵架了?” “别问,烦。” “好好好,我不问不问,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跟爸爸说。” 靳帅把他推出去,将卫生间门反锁。 脱掉西裤,换上休闲裤。 垂眸盯着,他出了好一会儿神。 搞不明白,明明长得这么帅,为什么不中用? 为什么老天对他如此不公平? 给了他帅气的样貌,完美的身材,优渥的家境,却在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难道是天妒蓝颜? 靳崇山一边派人订机票,一边又备了礼。 带着厚礼,他再次登门拜访顾峥嵘。 两位搞了一辈子企业的老男人,硬是猜不透靳帅奇奇怪怪的小心思。 聊着聊着,隐隐约约也猜到了点眉目,但是那种事,于他们来说,压根就不是事。 问顾华锦吧,男女有别,实在张不开口。 临走时,靳崇山对顾峥嵘说:“亲家,那茶杯我找人打听了,是清代康熙年间的青花瓷,价值不菲。我回去托人买一套,下次让帅帅给送过来。” 言外之意,俩孩子闹别扭归闹别扭,很快就会和好。 这门亲事,不能黄,咱们大人得认真对待。 顾峥嵘当然能听出来,唤人拿来包装好的茶杯碎片,“不用费那个钱买,茶杯可以修。麻烦带给苏婳,她能修复得完好如初。不过她现在怀孕了,让她等生完孩子慢慢修,不着急。” 那意思,感情有裂痕了可以修,不会换。 如果值得,他们这边会耐心等,别着急。 靳崇山自然懂,会心一笑。 就冲顾峥嵘这品行,这门亲事结定了! 大十岁怎么了? 总比找云恬强吧? 且不说云恬怎么样,就她生父陆玑那德性。 连自己小妈都搞的人,真要和他们家结了亲,靳崇山还怕他勾搭自己的小娇妻呢。 当天下午。 靳帅和父母,带着保镖坐上了飞往国内的飞机。 靳太太满腹牢骚,不停地抱怨靳崇山和靳帅父子俩合伙耍她,埋怨靳崇山不是个东西,把亲儿子往老女人怀里推。 靳崇山不停地拿话哄她。 靳帅连怼她的心思都没有,戴着耳机,沉浸心事。 十几个小时后。 一行人回到国内。 休息一晚。 靳帅去了京都。 他是岛城人,不好意思在本地看男科,要脸。 可能是生活压力大,也可能是周末,男科医院生意出奇得好。 等候大厅里,人挤人。 靳帅戴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坐在椅子上等。 等了没多久,手机响了。 以为是顾华锦,靳帅心里咯噔一下。 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她。 手机又响了一会儿,靳帅才鼓足勇气,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扫一眼是顾谨尧,靳帅暗暗松口气,接通,“有事?” 顾谨尧道:“我大姐给我打电话,说你情绪不好,让我关心关心你,你现在在哪?” 靳帅后背往椅背上一靠,“在地狱深渊。” “好好说话。” “医院。” 顾谨尧微微蹙眉,“你受伤了?伤到哪了?还是病了?在哪家医院,地址发过来。” “不给。” 顾谨尧失了耐心,“骨头是不是又痒了,要不要我帮你松松骨?” 被他卸过的骨节隐隐作疼,靳帅道:“我不找你,我找弦哥,让他给我打电话。” “小子,开始摆谱了啊,还挑三拣四的,等着吧。” 结束通话,顾谨尧拨给顾北弦,“大姐说靳帅不太正常,你给他去个电话问问。那小子看人下菜碟,不找我,要找弦哥。” “好,我这边忙完就去找他。” 忙完公事,顾北弦打电话问清楚靳帅在哪。 司机开车。 载他去了靳帅所在的医院。 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顾北弦没下车,把靳帅叫到车上。 顾北弦将靳帅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你得了什么病?年纪轻轻的,要看男科。” 靳帅将车内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监听设备,才冲顾北弦道:“你发誓,别告诉任何人。” 顾北弦举手发誓,“如果告诉别人,就让我下辈子守活寡。” 靳帅听成了“下半辈子”,这才放心地开口,欲言又止,“我,我,太快了。” “秒?” 靳帅抬不起头来,闷闷地嗯一声。 “你是处?” “是。” 顾北弦难以置信,“不会吧,你都二十七了,还这么纯情?你们运动员荷尔蒙不都挺旺盛的吗?” 靳帅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被你们联手忽悠,我能处到地老天荒,你信不信?” 顾北弦勾起唇角,想笑,又觉得会伤他自尊,忍住了。 他拍拍靳帅的肩膀,“初次快,很正常,99.99%的男人都这样,以后会好很多。” “真的?” “没必要骗你,不信你进去问医生。” 见完美如神的顾北弦都这么说了,靳帅有了点信心,问:“那你呢?” “抱歉,我是那0.01%中的。” 靳帅刚恢复的自信,又被兜头一盆冷水泼灭。 “告辞!” 他推开车门下车。 进去咨询了医生,把该查的查了个遍。 都没有问题。 医生给的答复也是肯定的,靳帅这才稍微好点。 接下来的两天,他又跑了无数家医院。 医生的话都差不多,让他不要太紧张,多试几次,如果以后还这样,再来复诊。 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暂时卸下来,靳帅心情没那么沉重了。 出门,上车。 天色已黑。 开车回到公寓。 坐在客卧的床上,想了很久。 靳帅给顾华锦去了个电话,“我回国的这三天,一直在看医生,跑了很多家医院。医生都说我这不是病,是太紧张造成的。” 顾华锦微笑,“我当时也这么说的。” “我以为你那是安慰话。我那晚状态很不好,情绪也差,第二天招呼没打就离开了,你别多心。” “能理解。” “我们不会分手吧?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检查结果没问题,我各方面软件硬件都不错。” “不会。” 靳帅心说,我想再试试,你哪天有空,我飞过去找你好吗? 又有所顾忌。 欲言又止之际,有人敲门。 靳帅一顿,心里惊喜! 以为是顾华锦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拉开门,刚要伸手去抱,却见眼前是个高高大大的老男人。 靳帅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怎么是你?” 靳崇山把身后的行李箱推到他面前,“你马上要参加集训了,我来给你送行李和证件,还有户口本。” 靳帅一怔,“送户口本干嘛?” 靳崇山把户口本往他手里一塞,“傻小子,你硬件不行,先和华锦领个证,把人套牢再说,省得她反悔!” 第807章 是我姐夫 男人最大的忌讳,就是被说不行。 靳帅俊气的脸当即板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硬件不行?你试过?” 靳崇山一张老脸被呛得微微泛红,“你这小子,没大没小的,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还用试吗?我们这种高智商的人,一猜就猜出来了。那天你从华锦家回来,闷闷不乐的。回到京都,你各个医院跑,挂的还是男科,答案不言而喻。” “得嘞!您可真是我亲爹,除了成天派人跟踪我,您还会什么?” “我会的多着呢。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不好好关照你,关照谁?” 靳帅瞥他一眼,拿着户口本,拉起行李箱进屋。 靳崇山跟进去,叮嘱道:“领证前先求个婚,打电话问问华锦戒指戴什么尺寸,喜欢什么款式,我派人帮你买。还有求婚仪式,到时我找人帮你搞,搞得隆重点。华锦是女强人,平时工作忙,压力大,你要多让着她点。以后改改你的少爷脾气,记住了吗?” 靳帅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放,扭头看向他,“不先生孩子了?” 靳崇山嘿嘿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嘛,你硬件不行,减分。” 靳帅想打人! 这要不是亲老子,一顿揍是少不了的。 他指指天花板,“您老干脆拿个大喇叭,去楼顶上喊吧,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儿子不行。” 靳崇山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忙陪着笑脸,“好好好,是我不对,你硬件很行,很行,行了吧?” 靳帅想换个爹。 瞧瞧人家顾峥嵘,宽厚,豁达,说话极有分寸感。 再瞅瞅自家这个。 爹没爹样! 靳帅走到沙发上坐下,左腿架到右腿上,生闷气。 看了三天的男科,好不容易才有点自信。 被亲爹三言两语,又快打回原形了。 靳崇山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小型密码箱,走到靳帅身边,“这是你妈那天摔碎的青花瓷茶杯。你明天抽个空,送给苏婳,让她帮忙修复一下。你岳父的东西,你亲自送去修复,显得有诚意。” 靳帅瞟一眼,嗯了声。 靳崇山弯腰把密码箱放到茶几上。 手背在身后,他在客厅缓缓踱步。 转了十来圈,停下。 他看向靳帅,轻咳一声,“那什么,要爸爸传授你一点经验吗?” 靳帅眼皮都不抬,“不用。” “不要不好意思,爸爸毕竟是过来人,娶过两任老婆,比你一个毛头小伙有经验。你应该不是硬件不行,可能是年轻,没经验。爸爸没想到你看着吊儿郎当的,却这么老实。你们队友有因为找女公关,上新闻的,爸爸以为你早就不干净了……” 靳帅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口,“请您老迈开您的24k大金腿,转身,往前步行十米,那里有扇门,打开,出去,谢谢!” 靳崇山翻他一眼,“臭小子,小时候事事找我,现在翅膀硬了,用不着我了。” 靳帅压着脾气,“您一个长辈,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您觉得合适吗?” 靳崇山想了想,确实不太合适。 他也是关心则乱。 “那你休息,爸爸走了?” “慢走,不送。” 靳崇山走后没多久。 靳帅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以为是云恬换了新号来骚扰他,靳帅没接。 可是打电话的人很有毅力,一遍一遍地打,打到靳帅不耐烦,接了。 手机里传来一道温厚沉稳的男声,“是小帅吗?” 这个称呼挺特别,头一次听人喊。 靳帅问:“哪位?” “我是南音的丈夫,楚墨沉。” “南音?那个小喇叭的丈夫?不好意思,口误口误,那小喇,不,南音小姐很可爱。你找我有事吗?” 楚墨沉是个务实的人,不喜欢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地说:“男人初次秒很正常,你别有压力,我第一次情况和你差不多。” 靳帅脸当即黑了,如鲠在喉,咬着牙根问:“是谁,谁告诉你的?” “是北弦,他让我来安慰你。” 靳帅想去抄顾北弦的老窝! 楚墨沉道:“你放心,北弦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并让我发誓,不要告诉任何人。他也是好意,你别怪他。小帅,你真的不要往心里去,你是运动员,身体素质比一般人都好,又年轻,以后只会越来越威猛。” “谢谢。” “下次记得少说话,直入主题,别有心理压力。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省得被打扰。过程中,要不停地暗示自己,‘我是最棒的,我一定行’。” 见他语气真诚,不是来八卦的,更不是看笑话的,靳帅心底的反感慢慢减轻。 楚墨沉又传授了一些实打实的经验,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靳帅怕记不住,按了录音键,录下来,留作备用。 传授完后,楚墨沉说:“以后就是亲戚了,有事直接问我,别拘束。” “谢谢墨沉哥。” 楚墨沉老实,“哥当不起,等你和华锦大姐结婚了,我得叫你一声‘姐夫’。” 靳帅嘴上没说什么。 心里却想,为了这声姐夫,不行也得行。 次日上午。 靳帅提着装有碎茶杯的小型密码箱,开车去找苏婳。 路上经过商场。 他下车,去给小逸风买了几套进口玩具,顺便给云瑾俩孩子也买了。 来到日月湾。 进门,靳帅把玩具交给小逸风。 他长得太帅,平时没心没肺的,比同龄人显年轻,又穿着t恤,磨白牛仔裤和运动鞋,发型打理得酷酷帅帅。 看起来阳光又开朗。 和秦野、顾谨尧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小逸风没见过这一挂的,抱着玩具,仰起小脸冲他笑,“谢谢大哥哥!” 靳帅摸摸他的头,“不是大哥哥,是姑父。” 小逸风脆脆地喊一声,“姑父!” 靳帅心里美滋滋的。 婚都还没开始求呢,他已经提前进入角色了。 苏婳泡了咖啡,招待他。 靳帅打开小型密码箱,把茶杯碎片拿出来,“茶杯是峥嵘叔叔的,被我妈那个不省心的打碎了。峥嵘叔叔让拿来找你帮忙修复。” 苏婳仔细观察了片刻,碎片还算完整,修复起来难度不大。 小逸风凑过来,伸出小手拿起一片,有模有样地看起来。 苏婳提醒道:“小心,别割伤手。” 小逸风一副小大人的口吻,“放心,我有数。” 他观察了一会儿,煞有介事地说:“妈妈,你看这是青花瓷吧?看这胎釉,精致细腻,青花色泽鲜艳,造型古朴,纹饰优美,应该是康熙年间的吧?” 靳帅惊呆了! 他都不懂。 这个还不到三岁的小孩居然了若指掌! 以前常听父亲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他还不信。 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苏婳莞尔,“他瞎蒙的,早上刚给他介绍了清三代的青花瓷,他现学现卖,蒙对了。” “那也不得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只知道吃和玩。” 靳帅后知后觉。 这就是普通小孩和天才小孩的区别吧? 难怪父亲成天催着他和顾华锦生孩子。 那个老奸商,无利不起早。 自己打错了算盘,就把算盘打到他的头上。 苏婳把茶杯碎片收起来,“一个月后来取吧。” “不着急。我马上要集训了,集训完还要参加比赛,最快也得三个月后才有时间来取。”靳帅瞄一眼她微鼓的小腹,“等你生完孩子,恢复好了,再修复也不迟。” “没事,我孕反不严重,顺手的事。放在从前,不到一星期就能修复好。” 靳帅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这是修复费。” 苏婳怎么也不肯收,“华锦是我大堂姐,你俩以后结婚了,你就是我姐夫。一家人,收什么钱?” 第二次被人喊“姐夫”。 靳帅心里还是有种异样的感觉,类似于安全感。 想想他也是顾谨尧的姐夫,心里隐隐有些得意。 身手再好又怎样,以后见了他,照样得乖乖喊一声“姐夫”。 第808章 我爱的人 从苏婳家出来。 靳帅去车子后备箱取了礼物,来到顾谨尧和云瑾的家。 顾谨尧不在。 云瑾在楼上,还没出月子,穿着宽松舒适的棉质睡衣,正抱着孩子哄。 保姆在哄另外一个。 靳帅也没啥顾忌,大喇喇走进主卧。 把礼物放到门后,靳帅说:“我找苏婳修复一个茶杯,顺便来看看你俩孩子。” 被顺便了,云瑾没觉得有什么。 她弯起眼睛冲靳帅一笑,用下巴指指墙边的沙发,“自己坐,想喝什么?让阿姨去倒。” 云瑾有点产后胖,月子里捂得又白,一笑,像朵开得正香的盛世牡丹花。 怀里抱着孩子,衣服穿得肥大,头发扎在脑后,发丝蓬松,有点乱。 她身上有种俗世的幸福感。 靳帅静静看她几眼,发觉内心很平静。 她再也不是他十几岁时暗恋的那个青涩美好的女孩了,她已经为人妇,为人母。 也是奇怪。 十几岁时,他鼓足勇气向她表白,被拒,他赌气劝自己放手。 之后她疏远他排斥他,他也劝自己放手。 后来她交男朋友,订婚,结婚,生孩子。 他无数次劝自己放下,却未能真正放下。 可是如今,再见云瑾,他心如止水,毫无波澜,甚至隐隐觉得云瑾有点陌生。 原来能让人真正放下过往的,是新的恋情。 不知不觉,顾华锦已经取代了云瑾在他心中的位置。 和云恬嬉笑怒骂纠缠了两年多,都没取代,短短时间,却被顾华锦取代。 对的人,是不分时间长短的。 云瑾见他出神,问:“你和大姐怎么样了?” 靳帅道:“等这次拿了冠军,就向她求婚。” “哇!”云瑾又惊又喜,“你们发展得好快!这才几天,就打算求婚了!闪电般的速度!” 靳帅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一副老成持重的口吻说:“不快了,她等了我三十七年,不能再让她继续等下去了。” 云瑾大眼睛亮晶晶的,“听起来好浪漫!” 靳帅心说,这有什么浪漫的? 憨丫头,真憨! 以前没发现她憨。 如今和顾华锦一对比,才发现她憨态可掬,可能是顾华锦太聪明,把她衬托憨了。 坐了一会儿,靳帅要走。 他从佣人手中接过孩子,抱了抱。 小孩子太软,他抱得小心翼翼,生怕孩子哭,让他没面子。 望着怀中婴孩天真可爱的小脸,靳帅这次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和顾华锦生个孩子,会是怎样? 估计一开口就是满嘴生意经。 反正不会像云瑾这样憨乎乎的。 陪孩子玩了一小会儿,靳帅离开。 出了大门,刚要上车。 碰到顾谨尧从车上下来。 靳帅抢先说:“你先别往我头上扣帽子,我是来看你儿子和你女儿的,早知你不在家,我就不来了。” 顾谨尧面无波澜,“喜欢小孩就自己生一个。” “放心,会生。华锦基因那么优秀,到时我们会多生几个,羡慕死你。” 顾谨尧剑眉微拧,“你是看中我大姐,还是看中我大姐的优秀基因了?” 靳帅刚要如实回答,忽然想到楚墨沉和苏婳的话。 他挺直腰杆,非常硬气地说:“这不是你该管的。等比赛结束,我会向华锦求婚。如果她答应,我就是你姐夫了。小子,以后对我放尊重点,见了面,要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姐夫’,不要动不动就打我恐吓我,否则我会动用顾家家法。” 顾谨尧瞅着他那嘚瑟样,很想给他松松骨头。 暗道,大姐什么眼光,怎么看上了这货? 除了长得帅,会击剑,家里有钱,其他一无是处。 靳帅朝他挥挥手,“妹夫,不,小舅子,再见!” 说完,他飞快地上车。 那架势,生怕上慢了,顾谨尧会打他似的。 目送靳帅的车走远,顾谨尧给顾北弦去了个电话,“靳帅要向大姐求婚了。” 顾北弦微诧,“这么快?” “我到现在都不理解,大姐那样的女强人为什么会看上靳帅这种?那晚靳帅喝醉酒,大姐抢着要送他,我当时没阻止,现在特别后悔。” 顾北弦忍俊不禁,“我记得前些日子,你还拉着我一起撮合的。这才几天,你就变卦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心里很矛盾,想让俩人在一起,又不想,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其实顾北弦也有这种感觉。 但是架不住顾华锦喜欢。 感情的事,外人不好评判。 结束通话。 顾北弦给顾华锦发了条信息:听苏婳说,靳帅马上要集训了。如果是封闭式训练,你们可能要好几个月见不到面。 很快收到顾华锦的回信:谢谢老弟,云瑾已经告诉我了。 隔天,清早。 靳帅停好车,下车,拉着行李箱,背着大包小包,朝训练场地的大门走去。 一步三回头。 却只看到父亲远远躲在车后,时不时露头瞅他。 没看到顾华锦的影子。 靳帅暗暗失落。 他要集训的事,告诉了苏婳,告诉了云瑾,告诉了顾谨尧。 按说这些人会把消息传到顾华锦的耳朵里。 如果她在意他,会飞来看他吧。 如果不来看他,就是不在意他。 后知后觉,靳帅才发觉,再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男人,谈起恋爱来,也会变得别别扭扭,死要面子,活受罪。 明明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非得让别人传话。 都到大门口了,还是没看到顾华锦的影子。 靳帅脸上写满大写的失望。 觉得顾华锦不够爱他。 就因为第一次不行吗? 第二次又没试,不代表第二次也不行。 唇角拉下来,靳帅帅气的脸阴沉着,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忽然,耳边隐隐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紧接着轰鸣声越来越清晰。 靳帅抬头,看到半空中一架商务直升机越来越近。 快接近地面时,机舱门打开。 舷梯降下来。 一道纤长高挑的身影,穿一身利落的米色长裤长衫,顺着舷梯跳下来。 女人飒步如风走近,风情万种一甩长发,冲靳帅挥挥手,“嗨!帅帅,我来了!” 靳帅眼前一亮! 来人不是顾华锦,还能是谁? 他唰地一下松开手中行李箱,把肩上的大包小包拿下来,砰地扔到地上! 迈开长腿就朝她跑过去,一把抱住她! “可想死我了,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顾华锦灿然一笑,脸颊贴在他脖子上,“我们帅帅要集训,要为国争光了。这么大的事,姐姐当然要来为你捧场了。” 靳帅激动万分,“等我拿了冠军,我们就……” 说到一半,他住了嘴。 打算到时给她个惊喜的。 但愿云瑾那个憨丫头,没把求婚的事告诉她。 他拿起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指丈量她的无名指,好买求婚戒指。 量完,又把她抱进怀里,嗅着她发丝间的馨香,他心潮澎湃,情意涌动,身体渐渐燥热,“好想今晚就试试,可惜要进场了。” “来日方长,不急。” 顾华锦的出场方式太拉风,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 可能在国外长大,顾华锦没觉得有什么。 靳帅更是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顾华锦万里迢迢飞来看他了! 他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这时有嘹亮的口哨声传来。 靳帅寻声看过去。 是他的几个队友,手里拉着行李箱,正一脸坏笑地瞅着他们,时不时地吹几声口哨,脸上写满八卦。 靳帅表面嫌弃,实则暗喜,嗔道:“吹什么吹,没见过情侣是吧?” 队友啧啧几声,“原来是情侣啊,你小子可算是脱单了!” 靳帅大大方方地牵起顾华锦的手,相当自豪的语气说:“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顾华锦,爱我中华的华,锦绣河山的锦。” 队友的口哨声吹得更响了。 靳帅暗恋云瑾的事,是众所周知的。 他们暗暗将顾华锦和云瑾对比,比来比去,觉得难分上下,各有千秋。 女人都喜欢被另一方当众承认。 顾华锦也不例外。 她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低声说:“小子,不介意我比你大十岁了?” 靳帅垂眸瞅着她,认认真真地说:“大一百岁,你也是我女朋友,是我爱的人。” 顾华锦心中一阵甘甜。 看,再成熟的女人,也喜欢甜言蜜语,喜欢海誓山盟。 第809章 多宠着点 两人抱了很久。 靳帅的队友陆续入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顾华锦拍拍靳帅的后背,“快进去吧,回头我找机会来见你。” “好。” 靳帅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转身朝行李箱走去,走了几步,又大步折回来,靳帅捧起顾华锦的脸,对准她的唇深深吻下去! 顾华锦一怔,随即笑着配合。 心中却暗叹,臭小子,当着这多人的面就下嘴,真是年少轻狂啊。 不过狂点也好,再不疯狂,她就老了。 周围口哨声更嘹亮了。 吻了足足好几分钟,靳帅才松开顾华锦。 顾华锦动作轻柔地帮他揩掉嘴唇上的口红,深邃而漂亮的眸眼柔情似水,“好好训练,别太累,想我了就给我发信息、打电话,别憋着。” “好。” 靳帅吻她吻得动情,这会儿身体憋得难受,心里却幸福感满溢。 他拿起她的手指吻了吻。 顾华锦被他接二连三吻得心里微烫,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精美的深蓝色丝绒首饰盒,递给他,“打开看看,喜欢吗?” 靳帅接过来,打开。 里面是一块蓝黑色渐变表盘的劳力士潜水腕表。 款式大气又不乏活力。 靳帅意外,“怎么忽然送我表?” 顾华锦拿起表,帮他戴上,“你在国内,我在加州,中间隔着万水千山,不能时时相伴,就让这块表代替我,二十四小时陪着你吧。” 靳帅被感动得一塌糊涂,鼻子都酸了。 表不表的,他不在乎。 在乎的是顾华锦的心意。 从小到大,爷爷奶奶父母姐姐和朋友送他的名表数不胜数,唯有这块,意义非凡。 靳帅抬起手细细摩挲蓝黑色渐变的表盘,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摩挲的是顾华锦的脸。 再看顾华锦,恨不得和她原地结婚。 可能恋爱中的人,都像喝醉了酒吧,只要顾华锦一出现,靳帅就觉得自己晕晕乎乎,脑子不受控制,像被她下了蛊。 两人难分难舍,好不容易才分开。 靳帅拉着行李箱,一步一回头。 顾华锦单手插兜,面露微笑,目送他进场。 等他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顾华锦转身,大步朝直升机走去。 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盘旋离去。 一直躲在车后偷看的靳崇山,仰头盯着直升机消失的方向,不由得感叹,女强人就是与众不同! 这豪气,这浪漫劲儿,又是直升机又是名表的,谁能顶得住? 难怪靳帅那小子被迷得神魂颠倒。 之前觉得顾华锦比靳帅大十岁还离异,死活接受不了,如今发现大点也挺好。 就靳帅那傲傲娇娇,张张狂狂,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性格,同龄人还真降不住他。 十分钟后。 顾华锦乘坐的直升机在顾氏集团楼顶的停机坪上降落。 下了直升机。 顾华锦带着助理等人,来到顾北弦的办公室。 顾北弦早就接到电话,起身相迎,手里端一杯热咖啡递给她,“怎么不坐客机?客机安全系数比直升机更高。” 顾华锦接过咖啡,走到沙发前坐下,“昨天要出发时,临时来了个棘手的客户,误了航班。只能改坐公司的公务机,到了国内又换乘直升机,紧赶慢赶,否则就错过帅帅了。我到的时候,那小子一步三回头,正眼巴巴地盼着我来呢。看到我,他别提多开心了。 顾北弦勾了勾唇角,“你太惯着他了,平时工作那么忙,还万里迢迢地飞过来,只为了瞅他一眼。公务机起飞也要提前报备,你说得轻松,私下肯定没少打点关系。” 顾华锦长腿叠起,“没办法,人家比我小十岁,多宠着点没错。” 顾北弦身边情侣和夫妻都是男大女小,只华琴婉和陆砚书是男小女大,但那对也是男宠女。 还是头一次见女强人宠小狼狗的组合,觉得新鲜。 他好奇,“姐弟恋会不会觉得累?” 顾华锦将长发撩到肩后,红唇微启,“乐在其中,并不觉得累,姐姐的快乐,你不懂。” “是不懂。” 如果他是个女的,会喜欢陆砚书、顾谨尧、楚墨沉、秦野那种,再次也是顾傲霆,绝对看不上靳帅。 长得太帅,又总长不大,让另一半没安全感,还累。 稍微休整,顾华锦迅速投入工作。 两人合作的新项目,很多问题需要处理。 这一忙就忙到天黑,中间只简单吃了一顿工作餐。 忙完,顾华锦坐上顾北弦派的专车,去秦野家。 在路上眯了会儿。 等醒来,已到日月湾。 顾华锦拎着礼物,来到别墅一栋。 鹿宁和秦野都在家。 鹿宁孕反严重,秦野刻意减少工作量,在家陪她。 顾华锦将手中礼盒放到茶几上,对秦野说:“上次来,时间太仓促,没来得及专程来看你们,这次补上。” 实则是秦野和鹿宁都是内敛的性格。 她贸然登门拜访,怕打扰。 “谢谢堂姐。”秦野帮顾华锦泡茶。 鹿宁坐了一会儿,又要吐,急忙捂着嘴,跑进卫生间。 “堂姐,你喝茶,我进去看看。” “好,去吧。” 等秦野进了卫生间。 顾华锦打电话给助理,“派人寄几盒能减轻孕吐的特效保健药过来,地址写日月湾一栋,秦野收。” 鹿宁吐完出来,面色苍白。 坐在沙发上,没精神。 顾华锦看一眼她平平的小腹,“几个月了?” 鹿宁微微一笑,“快三个月了,可能一直吐的原因,不怎么显怀。” 顾华锦若有所思,“怀孕挺辛苦。” 鹿宁手覆到小腹上,“是有点辛苦,不过为了孩子值得,阿野很喜欢小孩。” 顾华锦忍不住想象了下,她和靳帅以后会生个什么样的孩子? 不管怎样,希望像靳帅一样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就好。 不要像她,成天忙得像一个旋转的陀螺。 表面看起来风风光光,实则就是个赚钱机器,一点都不快乐。 顾华锦打开随身背的大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金属盒,递给鹿宁,“听说你是异能队的,我让助理帮忙搜罗了几样特制的防身工具,还有几种独门暗器,里面有说明书。” “谢谢堂姐。” 顾华锦又从包里掏出几样首饰盒,“这是给孩子准备的一点见面礼。” 说着她把盒子打开。 里面是雕工精美的平安扣,以及各种玉饰。 玉一看就是上等好玉。 鹿宁婉拒,“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顾华锦把玉饰放到茶几上,“我爸以前做过玉石生意,这是当年积压的货底子,不值什么钱的。放在家里占地方,不如拿来送给你们,所有人都有份。” 鹿宁外公是国内考古界的泰斗。 知道顾华锦这是谦虚的说法。 好玉是无价的,时间越久越值钱。 几人寒暄了会儿,顾华锦离开。 秦野和鹿宁将她送到大门口。 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鹿宁开口,“堂姐人挺好,平时都没怎么联络,忽然来送了这么多贵重东西。” 和她一比,自家那父亲简直没法看。 成天只想着算计顾家的财产。 秦野道:“老顾家人都这样,外冷内热,热起来,恨不得对你掏心掏肺。对了,老顾派人把资料都准备好了,你带上户口本,我们去把证领了吧。” 第810章 秦鹿领证 鹿宁沉默了片刻,“先生孩子吧,孩子生了,看我爸的反应再说。” 秦野垂眸盯着她消瘦的面庞,“不领证,孩子生得名不正言不顺。” 鹿宁轻笑,“我不在意,孩子小,更不会在意。” 秦野握住她冰凉的手,扶着她往回走,“如果我出生在普通家庭,你爸就不会有贪心,我们就可以做普通平凡的小日子了。” 鹿宁没接话。 心里却像明镜似的,如果他是普通家庭,父亲不会同意他俩在一起的。 父亲控制欲很强,前几年逼她相亲,要么相官二代,要么相富二代,攀龙附凤。 回到客厅。 鹿宁躺在沙发上,不想动。 胃难受,干哕恶心,脑子昏昏沉沉的,浑身不得劲。 平时再阴险的敌人,她都没怕过,却被肚子里这个小东西打败了。 秦野切了柚子,拿水果签插了一小块,喂她吃。 鹿宁笑,伸手接过来,“我自己来吧,你该忙就忙,别总围着我,是个女人都会怀孕,没什么的。” 秦野帮她把半长不长的头发撩到耳后,“别人可没你反应这么厉害。早知怀孕这么辛苦,我当初就应该小心点。” 说完后知后觉,如果当初小心点,鹿宁怀不上孕,就不会回来。 他还是单身汉一个。 吃完水果,鹿宁去浴室洗澡。 秦野跟在旁边招呼。 被人盯着,鹿宁挺不自在。 “你出去吧,就洗个澡而已,几分钟冲好就出去了。” 秦野脚步不动,“你现在怀孕了,不比平时,万一脚滑,万一晕倒了,对孩子都是致命打击。” 鹿宁坚硬惯了,挺不习惯被人当成个娇娇女。 秦野走到她面前,“我帮你洗吧。” 他手覆到她光洁的后背上,轻轻搓起来。 说是搓,但因为动作太轻柔,像抚摸。 鹿宁后背极轻一颤,哪怕和他在一起好几年了,被他这样抚触,她还是很敏感。 鹿宁下意识地瞥一眼他的裤子,已经被水打湿了。 肌肉形状凸显。 自打上次分手,秦野就一直禁欲,禁了好几个月。 洗着洗着,他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沉重。 鹿宁转身抱住他,身体贴上他的身体。 手顺着他的小腹下滑…… 秦野一怔,想推开她,嘴却被她的嘴堵住。 水打湿他的头发,打湿他的衣服。 也打湿了他的心。 理智再也左右不了身体,秦野一把抱紧鹿宁,闭上眼睛,默默体会那种入骨的快乐。 就像久旱逢甘霖。 哪怕这甘霖是人工降雨。 事毕。 秦野低头亲了亲鹿宁的眼睛,“难为你了,那么难受,还帮我做这个。” 鹿宁微笑,“你快乐,我才快乐。” 秦野暗暗发誓,余生一定要对她一直好,一直好。 如若背叛她,不得好死。 隔日,一早。 顾傲霆登门。 鹿宁今天气色稍微好点。 看到顾傲霆,她从沙发上起来,笑道:“顾叔叔,您来了。” 顾傲霆不高兴了,嗔道:“孙女儿都有了,你还喊我顾叔叔?叫爸爸。” 鹿宁顿了一下,喊道:“爸。” 顾傲霆眉开眼笑,应一声,“哎!” 从包里拿过一个大红包递给她,“这是改口费。” 鹿宁没接,“改口费不都是婚礼上给吗?” 顾傲霆弯腰把红包放到茶几上,“那是别家的规矩,咱们老顾家的规矩是,只要我开心,随时随地都可以发红包,你要早点适应喔。” 鹿宁笑。 还真像秦野说的那样,老顾家的人,外冷内热,只要认准谁,就掏心掏肺。 可惜父亲那个心胸狭隘的,只想一口吞个大胖子。 顾傲霆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和阿野去把证领了吧。我催了他好几次了,他总说你不同意。” “我爸他……” “孩子都快生了,总不能连个证都不给你。证领了,回头也好给孩子上户口。你爸那边,约法一万零三章他已经签了,也公证过了,阿野的婚前财产也公证了。如果你爸安安分分,啥都有。如果他敢胡来,会失去一切。他不是吃素的,我们老顾家也不是好惹的。” 鹿宁思索许久,点点头。 去楼上换了衣服。 和秦野上车,去了民政局。 顾傲霆早就派人提前安排好一切。 队都不用排,很多程序能省则省。 证领得十分顺利。 前后不过几分钟,鹿宁和秦野就拿到了红本本。 坐在车里,看着手中赭红色的结婚证,鹿宁有些恍惚。 这是她一直以来渴望而不可及的,没成想,这么轻易就到手了。 她将结婚证翻过来翻过去,不停地看,手指轻抚上面的钢印,最后在她和秦野的合照上定格。 平时照镜子没发觉。 看照片,才发现自己消瘦得厉害。 孕吐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心有顾虑。 她将结婚证按到心口上,缓缓闭上眼睛。 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强压下去。 她终于嫁了最爱的男人。 一路走来,多么辛酸。 肩膀忽然被一只大手揽住,秦野将她拥入怀中,“又难受了?要下去吐吗?” 鹿宁摇摇头,漂亮的小鹿眼湿漉漉的,冲他笑,“我很开心,谢谢你,谢谢你和爸,谢谢你们全家不嫌弃我,肯给我一个证。” 秦野揉揉她的头,也笑。 笑着笑着心里却发涩。 明明那么优秀那么自立的一个女人,因为摊上那么个爹,自卑成这样。 鹿宁低头看了看表,“去看看你养父吧,毕竟养大了你。” 秦野早就提前打电话和监狱约过了,“把你送回家,我就去。” 鹿宁握住他的手,“我陪你一起。” 秦野点点头,给前车的顾傲霆去了个电话。 顾傲霆一听,“我也去吧。虽然他让你小小年纪就盗墓,但如果不是他救你,你活不到现在。” 一个小时后。 一行人来到城郊的监狱。 顾家的面子摆在那里,秦漠耕又多次立功。 监狱给安排了单独的房间。 秦漠耕铐着手铐坐在探监室里。 因为作息规律,且不能熬夜赌博,秦漠耕反而胖了,人也白了一些,看着比入狱前年轻了点。 秦野和鹿宁并肩坐到秦漠耕对面。 秦野把结婚证放到秦漠耕面前,未开口,声音已经发硬,“爸,我和鹿宁今天领证了。鹿宁怀孕了,再有半年多,您就要做爷爷了。” 一声“爸”,把顾傲霆给羡慕死了。 秦漠耕眼圈一红,老泪纵横,抬手捂住脸,哽咽道:“爸爸替你开心。” 秦野拿纸帮他擦眼泪,“听监狱长说,您在牢里又立了一次功,已经减了三次刑。我这边再想想办法,争取让您提前出狱。” 秦漠耕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想出去,牢里就挺好,出去我还会去赌。” 秦野默了默,“等孩子生了,我带过来给您看。孩子姓秦,如果是女孩叫秦悦宁,如果是男孩叫秦陆。不管男女,都是您的亲孙女您的亲孙子。” 秦漠耕老大一个人哭得双肩颤抖,泣不成声。 到最后,他嚎啕大哭。 哭声嗷嗷呜呜,如一匹来自漠北的老狼。 哭了好一阵,秦漠耕才停下来,肿着眼睛长叹,“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我秦漠耕这辈子还能有孙子孙女。” 原以为秦野会改姓顾,会从此和他一刀两断,彻底撇清关系。 毕竟他是个盗墓的下九流。 而秦野,是高不可攀的贵公子。 顾傲霆扯掉西装装饰口袋里的真丝领巾,走到秦漠耕面前,动作轻柔地帮他擦掉眼泪,“感谢秦老替我养大儿子,等你出来,我养你。只要有我顾傲霆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你。” 秦漠耕感动地握住他的手。 千言万语,全在这一握上。 第811章 商量婚事 临走时,顾傲霆和秦野给秦漠耕留了些钱,供他日常开支用。 且叮嘱狱警,请多关照秦漠耕。 回到牢房,秦漠耕一直沉默不语。 挨到残阳靛紫,有狱警过来巡视。 秦漠耕忽然出声喊住他们,“管教同志,我还有要交待的,事关机密!” 秦漠耕虽是盗墓贼,但屡次立功,帮考古队解了不少燃眉之急,为发掘和抢救保护文物立下大功。 狱警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把他带到审讯室。 秦漠耕交待出了三处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大墓,和一个战国墓群。 春秋战国时期厚葬成风,诸侯大墓里文化瑰宝自然必不可少,说不定还能改写历史。 本来这四处大墓,秦漠耕想等熬到出狱后,偷偷去挖了,卖了钱,供自己安享残年的。 如今,顾傲霆要养他,秦野又这般孝顺。 晚年的事不用担忧了。 秦漠耕断了那念头,只想多立功多减刑,好早点出去看孙子。 交待完,秦漠耕给女儿沈鸢去了个电话,“你哥都领证了,你嫂子也怀孕了,你什么时候结婚?和那个周占要是没结果,就别浪费时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眼瞅着就要奔三了。” 这种话秦野也对沈鸢说过。 可是感情的事,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沈鸢装傻,啊的欢呼一声,“什么,我哥领证了?这是大喜事啊!喜事喜事!太开心了!太开心了!我现在就去他们家,帮他们庆祝去!爸,您在牢里好好改造啊,争取早点出狱,过几天我就去看您!” 说完沈鸢挂断电话,拔腿就往门口跑去。 风风火火地上车。 开车来到日月湾。 抱着束花,进了秦野家。 客厅沙发上不只坐着秦野和鹿宁,还有顾傲霆、秦姝和关岚。 几人正襟危坐,一看就是在商量正事。 沈鸢一愣,随即看向秦野,半嗔半埋怨道:“哥,你和嫂子领证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要不是咱爸说,我都不知道。” 秦野起身,从她手中接过花,“鹿宁一直不同意,今天老顾才说服她。我们正在商量办婚礼的事,你嫂子累了,你陪她上楼吧。” “好。” 沈鸢扶鹿宁上楼。 秦野和顾傲霆等人继续商量婚事。 商量得差不多时,顾北弦和苏婳带着贺礼来了。 随后来的是顾谨尧,顾南音和楚墨沉,云瑾元气还没恢复好,又弄着俩孩子,不方便过来。 顾南音一来,偌大房间顿时盛不下她了。 她一会儿噔噔上楼去看鹿宁,一会儿又噔噔下楼,抱着秦野又笑又叫。 “哥,亲哥!终于把你打发出去了!差点就打了光棍,好险!” 那架势,比她自己领证时还激动。 明明容貌英俊,身高腿长,身手不凡,学识丰富,又在公司位居高管的秦野,硬是被她说得像仓库里积压多年的滞销货一样。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秦野并不生气,反而开心。 觉得他和南音的关系越来越松弛,也越来越亲密了。 初相认时,顾南音表面大大咧咧,实则小心翼翼,刻意和他套近乎,说话也很注意分寸,生怕哪句话说错,惹他不高兴。 如今她对他,也变得像对北弦那般无拘无束了。 顾傲霆对关岚说:“我这个小女儿,从小被我和我太太宠坏了,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没有,让亲家见笑了。” “很好,孩子很活泼。”关岚微笑着打量顾南音。 明明和鹿宁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是顾南音就像永远长不大似的,娇俏的小脸上带着点婴儿肥。 衣着娇贵,身上有一种被娇养出来的贵气。 一看就是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富家千金。 反观鹿宁,从小家人对她寄予厚望,在高压下长大,坚强自立,品学兼优。 长大后也很争气,身手非凡,且在异能队独当一面,数次立功,前途不可估量。 可是她太懂事,也太顾全大局,过得并不快乐。 一直以鹿宁为傲的关岚,开始陷入沉思。 秦姝开口道:“亲家母,我是做婚纱设计的。鹿宁的婚纱嫁衣什么的,我全包了。” 关岚这才回过神来,“什么都让你们准备,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顺手的事,这帮孩子的婚纱都是我亲手设计的。鹿宁是我大儿媳,更得好好设计。” 关岚和秦姝打交道不多,没想到她清贵冷傲的外表下,如此平易近人。 一点豪门贵妇的架子都不端。 本来还担心门第差得太多,鹿宁嫁进顾家,会受气。 如今一看,关岚放心了。 说话间。 佣人进来报:“外面有人闹着要进来,快拦不住了。” 秦野问:“谁?” 佣人看了眼关岚,“是大少夫人的父亲。” 秦野面色一沉,从沙发上站起来,刚要去把鹿巍打发了。 关岚抢先说:“阿野,你坐着,我去吧,这事只能我出面解决。宁宁那孩子是鹿巍一手教出来的,你去了,万一动起手来,宁宁夹在中间,不好做。” 秦野想了想,“也好,你注意安全。” “没事,鹿巍不敢怎么着我。”说完关岚走出去。 秦野远远跟在身后,以防万一。 关岚来到大门口。 鹿巍坐在轮椅上,身后跟着俩徒弟。 看到关岚,鹿巍一怔,随即脸上堆起笑,“阿岚,你也在啊?宁宁和阿野今天领证,你也知道了,对吗?” 关岚板起脸来,“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在阿野家装窃听器了吗?”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做那种下三滥的事?” “狡辩!” “真没有!”鹿巍搓了搓食指和拇指,“昨晚我夜观天象,看到红鸾星动,掐指算了算,阿野和宁宁今天会领证,就过来了。既然领证了,他们是不是该办婚事了?” 关岚冷笑,“他们办不办婚事,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我是宁宁的爸爸,是他们孩子的外公。婚礼上,我还要亲手把宁宁交给阿野呢。” 关岚呵一声,“要不是你夹在中间,宁宁和阿野早就结婚了,你还好意思腆着脸往跟前凑?快走吧,别来扫大家的兴。” “我不能走,宁宁的婚姻大事,离了我不行。顾傲霆给我约法一万零三章,我也得给他们约法一万零三章,不能让他们仗势欺人。” 关岚笑容更冷,“你配吗?滚吧,快滚!” 她推着他的轮椅就朝路边的车推去。 如果换了别人,鹿巍的徒弟肯定不让。 可关岚是他们的师母,他们不敢动粗。 鹿巍将轮椅锁死,嗔道:“你这人怎么越来越不讲理了?女儿领证这么大的事,我大门都没进,就赶我走,有你这么做事的吗?” 关岚推不动轮椅,拽着他两条胳膊把他往车里拉。 鹿巍死死撑着不上车。 推推搡搡之间,鹿巍从轮椅上跌下去。 鹿巍本能地站起来,意识到什么,又歪倒在地上。 关岚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又去拽他。 鹿巍心虚,冲关岚怒道:“你怎么越来越像个泼妇了?你以前的知书达理,温文端庄都去哪了?算了,不让进就不让进吧,晦气!” 他扭头冲徒弟喊道:“我们走!快扶我起来!” 两个徒弟急忙上前,将鹿巍从地上拉起来,把他弄进车里。 秦野远远看到这一切,眼神暗了暗。 第812章 长嫂如母 鹿巍的车子开走了。 秦野上前问关岚,“岳母,您没事吧?” 关岚掸掸上衣上的折痕,“没事,鹿巍这人虽不是个东西,却不敢打我。” “不,他打过鹿宁。去年在医院,他用输液管差点把鹿宁勒死。” 关岚一怔,随即怒道:“这个该死的老东西!简直丧心病狂!毫无人性!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打!他怎么不去死?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鹿宁怕你担心,不让我们说。” 关岚叹口气,“宁宁那孩子太懂事了,什么事都自己扛。” 风波过后,一行人开始用餐。 吃完饭后,相继辞别。 苏婳和顾北弦手牵手朝自家走去。 两个保镖跟随身后,离着四米左右的距离。 走至一半,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北弦贤侄,请留步。” 一听这声音,顾北弦就本能地反感。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鹿巍。 没想到他阴魂不散,走了,又返回来。 顾北弦转身,“有事?” 鹿巍坐着电动轮椅过来,冲顾北弦讨好一笑,“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要打扰你们。” 保镖急忙上前拦住他。 顾北弦则将苏婳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冷着一张俊脸道:“知道是打扰,就不要做不好意思的事。” 鹿巍丝毫不觉得尴尬,厚着脸皮看向他身后的苏婳,“苏小姐,我误服了宁宁给的药,每到月底,就发作,浑身酸疼难忍,不吃解药不行。你能把解药的配方给我吗?我愿意拿功夫秘籍换。” 苏婳微微一笑,“这事你和鹿宁商量吧。” 鹿巍眼底一片阴翳,“那丫头煞费苦心算计我,用药控制我,不可能完全解掉我身上的毒。听闻苏小姐宅心仁厚,温柔善良大度。如果你把我身上的毒全解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除了我这条命。” 老狐狸的话,苏婳一个字都不信。 鹿宁好不容易用药控制住鹿巍。 相当于给他上了把锁。 她怎么可能傻到去把这把锁打开? 苏婳轻笑,“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鹿宁始终狠不下心给你下狠药,是你自作聪明,问她要了药方,服了药,导致中毒。我可以给你配解药,但是我会再下新的药,蔺鸷就是这么被我整进牢里的。你比蔺鸷还厉害吗?如果比不过,就老老实实听从鹿宁安排吧。” 鹿巍脸色瞬间黑了,咬牙道:“算你狠!” 他扭头冲徒弟一甩手,“我们走!” 等他们走远。 苏婳看向顾北弦,“有没有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顾北弦点点头,“是不一样了。以前温婉宁静,与世无争,小女人一个。现在有勇有谋有担当,妥妥的大女人。” 苏婳莞尔,“怕我吗?连鹿巍都说我狠。” 顾北弦牵起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不,现在的你,让我特别有安全感。有妻如此,家宅安宁,我只要负责努力赚钱养家就好了。这就是大男人的快乐。” 苏婳嫣然一笑。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人若犯她,她必犯人。 如果鹿巍敢出手伤她家人,她绝对不会放过鹿巍。 回到家。 苏婳把鹿巍来找她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鹿宁。 鹿宁静静听完,沉默几秒,“如果我爸敢胡作非为,你尽管出手,不要顾忌我。” “好。” 放下手机,门外传来敲门声。 鹿宁起身去开门。 进来的是秦姝。 秦姝上下打量她几眼,眼里露出心疼的神色,“你孕吐太严重,我和你妈的意思是,等你生下孩子再给你们办婚礼,你看可以吗?” 鹿宁睫毛轻垂,“听您的,不用大办,几个亲戚聚在一起吃顿饭就行。” “不,要大办。阿野是我大儿子,你是我大儿媳妇,是顾家长媳,不只要大办,还要办成全京都最隆重的。” 鹿宁心中涌动着浓浓的感激。 外公家是书香门第不假,但是在这个现实的社会,只认钱。 他们家和顾家在财富上,差着天堑。 可是顾家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也没因此瞧不起她。 秦姝拍拍鹿宁的肩膀,“婚纱和嫁衣得提前准备,你这几天挑着身体舒服的时间段,去妈店里选选面料和款式。” “好的,妈。” 隔天上午。 鹿宁来到秦姝的婚纱馆里。 秦姝亲自下楼来迎接。 她穿一身精干的黑色职业套装,脚踩五公分高跟鞋,步伐优雅美丽,远远冲鹿宁招手,“儿媳妇!” 隔着三四十米远的距离,鹿宁微微一笑,喊一声“妈。” 走着走着,秦姝脚下忽然一滑,本能地朝前跌去。 地板上是刚才客人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水,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拖。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身影闪电般飞过来,一把扶住秦姝。 秦姝心有余悸,反应过来才发现,扶她的是鹿宁。 秦姝顿时心惊肉跳,急忙按住鹿宁双肩,声音都开始发颤了,“傻孩子,你怀着孕,我摔一下就摔一下吧。你肚中孩子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向阿野交待?” “没事的,妈。”鹿宁反过来安慰她。 刚才她纯属本能反应,没想那么多。 事后,也是手心微微出汗。 潜意识里,她已经把秦姝当成了最重要的人,因为她是她爱人的母亲。 工作人员急忙过来将地板上的水擦干净,连声向秦姝道歉。 秦姝是个大度之人,简单说了一句。 她搀扶鹿宁上楼。 鹿宁对婚纱不太挑剔,很快定好一套款式简洁的婚纱。 婚纱选好,秦姝带鹿宁来到一个特制的衣柜前。 输入密码打开。 里面是一套绣金线的新娘嫁衣,嫁衣上绣着凤凰、鸳鸯、孔雀等象征吉祥的花纹。 金线绣得太多,都看不出底下的红了。 看绣工看面料,价值肯定不菲。 秦姝手指轻抚嫁衣上的凤纹,轻声说:“这套嫁衣是当年我出嫁时,我妈送给我的,四个婚姻幸福儿女双全的绣工耗时一年半才绣成。我妈祖上是外地富商,当地有个风俗,嫁衣以后传给儿媳或者女儿,可以将幸福代代相传。苏婳办婚礼时,我想传给她,奈何当时我婚姻不幸,怕影响他们夫妻。后来打算给南音,但南音身高不够,撑不起来。你和我身高身材都差不多。如果你要,我稍作修改。如果不要,就重新给你定制。不是为了省钱,就是一份美好寄托。我和老顾分分合合,吵吵闹闹一辈子,现在重修旧好,也算先苦后甜吧。” 鹿宁心底潮气氤氲,摸着嫁衣领子,“要,就要这套,我很喜欢。” 秦姝凝视她消瘦面庞,“这帮孩子,你和阿野是最苦的一对,妈希望你们长长久久,和和美美。” 鹿宁声音发湿,“谢谢妈。” 秦姝别过头抹一把眼角,笑,“该我谢谢你才对。你是大嫂,长嫂如母。百年后我和老顾不在了,这个家要靠你撑起来,辛苦你了。” 见她如此放心自己,鹿宁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秦姝,“好的妈,您放心,我会保护好他们,誓死护佑他们一生平安。” 第813章 恋妻情结 同一时间,顾氏集团。 顾北弦推开顾傲霆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他拿着纸巾在擦眼角。 顾北弦俊眉微蹙,“大白天的,你怎么还哭上了?我妈又打你了?” 顾傲霆嘴硬,“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莫名其妙!我顾傲霆顶天立地,铁骨铮铮,是那么爱哭的人吗?还有,你妈才舍不得打我,别败坏她名声。” 顾北弦瞅着他泛红的眼白,“哭又不丢人,哭了不承认才丢人。” 顾傲霆瞪他一眼,“不怪我,只怪太感人了!” “什么感人?” “我被鹿宁深深地打动了。说句实话,你们兄弟三个找的媳妇,鹿宁是综合条件最差的。放在从前,打死我都不会同意,没想到她却是最让我感动的一个。” “请直说,谢谢。” 顾傲霆拿起手机,调出监控画面,按了回放,递给顾北弦。 顾北弦接过来,就瞅到鹿宁和秦姝相抱相拥的画面。 婆媳俩的确挺感人。 看周围环境,是秦姝的办公室。 顾北弦瞥一眼顾傲霆,“胆子肥了啊,竟然敢装监控监视秦老虎。就不怕她一发火,把你给休了?” 顾傲霆板着脸威胁他,“这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休怪我翻脸无情,直接避开你,传位给小逸风。” 顾北弦忍俊不禁,“传吧,搞得我多稀罕这个位置似的。” 见恐吓不管用,顾傲霆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慢腾腾地说:“我不是监视你妈,是我有恋妻情结,晚上看不够,白天还得瞅瞅她,不瞅浑身难受。你妈嫌我骚,不跟我视频,我就只能在她办公室里偷偷装个隐形监控。忙里偷闲的,用手机监控软件瞅她一眼。巧了,今天就看到她和鹿宁感人的一面。鹿宁说要誓死保护我们所有人,这孩子耿直,说到自然会做到,不枉我对她的一番支持。” 顾北弦也被震撼到了。 没想到鹿宁瘦瘦的骨架,大大的能量。 顾傲霆继续说:“活了大半辈子,我算是悟到了,想让对方死心塌地给你卖命,不要威逼,也不要利诱,而是拿真心换真心。” 顾北弦淡扫他一眼。 言多必失,话一多,就暴露了他的商人本质。 做什么事都力求回报。 顾北弦向他汇报工作上的事。 汇报完毕,返回办公室。 拿起桌上的文件,开始处理。 处理得差不多时,秘书带领苏婳走进来。 苏婳手里拎一只精致的保温桶。 桶里装的是枸杞雪梨燕窝羹,清热消暑的。 顾北弦起身相迎,“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也像隔壁老顾,有恋夫情结?” “什么恋夫情结?” 顾北弦把顾傲霆在秦姝办公室装监控的事,简单一说。 苏婳哭笑不得。 老年人的爱情,比他们这些年轻人还炙热。 放下保温桶,苏婳在顾北弦办公室角角落落开始检查起来,“野哥和鹿宁领证了,鹿巍那个不省油的灯,估计要有动作了。虽然老顾跟他约法一万零三章,鹿宁也用药控制他,可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妙。毕竟他太阴,手段五花八门,防不胜防。” “我办公室新换了虹膜锁,除了我本人,任何人都进不来。” 苏婳抬手抚摸他英挺面容,“我就你这么一个老公,必须小心再小心,预防再预防。万一你出事,我下半辈子可怎么过?” 顾北弦心里泛起一阵清甜。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沙发前。 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 他低头去亲吻她的发丝,她的唇。 不知不觉,从闪婚到现在,已经九年了。 可是他对她依旧没腻,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腻了,当然也不敢腻,毕竟苏婳太全能,惹不起。 吻了会儿,顾北弦情动,想对她做更多,奈何她肚子里怀着一个。 做四维彩超时,医生暗示了,是女儿。 怀小逸风时,他和苏婳偶尔还能同下房。 得知这胎怀的是女儿,他就再也不碰苏婳了,也不让苏婳帮他,一直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顾北弦压下心底的悸动,隔着衣服抚摸苏婳的小腹,“都说女儿贴心,果然如此。你怀这胎,孕反很轻,反应时间也短。要不是肚子大了,还以为你没怀孕。” 苏婳手覆到他的手上,“希望生的时候顺顺利利。” “从知道你怀孕那天起,我就日行一善,各种捐赠,且尽量吃素,换你顺利生产。” 苏婳把头靠到他肩上,“我也是,日行一善,希望善有善报。” 夫妻二人亲亲昵昵地依偎了会儿。 苏婳起身离开。 顾北弦送她出门。 走到电梯口,刚要进去,看到秦野急匆匆地来了。 电梯门还未开全,他就闪身走了进去。 顾北弦扶着苏婳进去,问:“出什么事了?你神色匆匆的。” 秦野道:“听保镖说,鹿宁从咱妈的婚纱馆出来,就被鹿巍带走了。” 听到鹿巍的名字,顾北弦本能反感,“这老头都残了,怎么还不安分?作天作地,作不死他。” “我怀疑他是装残,或者他的腿早就好了,却故意不下轮椅,好让我们放松警惕,让鹿宁放下戒心,同意和我领证。” 顾北弦眸色微敛。 这种事鹿巍也能做出来。 把苏婳送上车,再三交待,让保镖保护好她。 顾北弦上了秦野的车。 秦野一边开车,一边给鹿宁打电话。 打了好几遍才打通,是鹿巍接的。 秦野冷声问:“鹿宁呢?” 鹿巍陪着笑脸,“女婿你别紧张,我带宁宁来诊所了。她在抽血,不方便接听。” “抽血做什么?” “验个dna,看看她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哪有亲生女儿给老子下毒,控制老子的?” 秦野咬着牙根,“头发、牙刷、口腔黏膜都可以验dna,你为什么要她的抽血?” “抽血更准确,正好多抽点,可以验一下她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抽点血很正常的,你别大惊小怪。” 鹿宁本就消瘦,怀孕又一直吐,都快贫血了。 有那么一瞬间,秦野想一拳捶死鹿巍! 第814章 替天行道 秦野强压下怒意,“把地址发过来,见面再说。” 鹿巍很快把地址发过来。 秦野用最短的时间赶到河边那家诊所。 诊所是私人诊所,是鹿巍朋友开的。 秦野开着车子到诊所大门的时候,鹿巍坐着轮椅迎出来,陪着笑脸说:“女婿,你太紧张了,宁宁是我女儿,她再怎么着我,我也不可能伤害她,更不可能伤害她肚中的孩子。” 秦野睨他一眼,抬脚走进诊所。 鹿宁正拿棉棒按着胳膊上的针眼,走出来,面色如常般苍白。 秦野急忙上前,叮嘱道:“下次不要跟他走了,拔几根头发给他就行。你身体本就不好,何必要抽血?头晕吗?难受吗?血管扎的疼吗?” 他拿起她的手臂,要帮她吹吹针眼。 鹿宁心头热乎乎的,冲他微微一笑,抬手挡了一下,“没事,抽血验验,如果怀的是女儿,他也能收敛点。如果我不是他的女儿,更利索,从此断绝父女关系,两不相欠。你不要担心我,我能自保。” 理是这么个理,可秦野还是担心。 初为人父,且三十多了才来这么一个孩子。 万一出点事,后果不敢设想。 经过鹿巍时,秦野冷冷瞪了他两眼,“姓鹿的,如果鹿宁真不是你女儿,你给我等着,到时新账旧账我们一起算!” 撂下这句话,秦野扶鹿宁朝车子方向走去。 顾北弦坐在车里也没闲着,拨通关岚的号码,道:“关阿姨您好,您前夫鹿巍,带着人挟走鹿宁,抽她的血,去验dna。验dna事小,您的尊严事大。您和您父亲关老,都是有名有望,有风骨有正气的人。鹿巍怀疑他不是他妈亲生的,都不能怀疑鹿宁不是他亲生的。士可杀,不可辱,如果您下不了手,我派人去教训他,替您出气。” 关岚还没听完就已经气得脸色发青。 “不用,这事我亲自去处理,你不要出手。那家伙鬼迷心窍,早就不是从前的他了。” “有需要打我电话。” “谢谢你,北弦。” 一个小时后。 鹿巍回到家,被徒弟推着轮椅进屋。 徒弟刚要开灯。 鹿巍低声说:“小心,屋里有人。” 徒弟立马呈进攻状态,从裤兜里摸出弹簧刀,就要出手。 鹿巍出声阻止,“慢着,是阿岚,我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了,她就躲在玄关后的散尾葵后面。” 听到是师母,两个徒弟松口气,“师父,要开灯吗?” “开吧。不对,怎么这么腥?有血!” 话音刚落。 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盆污血哗地一下泼到鹿巍头上! 徒弟急忙把灯打开。 再看鹿巍已成一个血人! 头发、身上全是粘稠的污血,腥臊烂臭,像是鱼血,又像是猪血、狗血,更像各种血混杂在一起! 已经隐隐发黑的血顺着鹿巍的脸和衣服往下滴。 前一分钟还淡定自若的鹿巍,此时狼狈至极! 关岚手里拎着一只塑料桶,另一只手拿着桶盖,面色清冷,怒目瞪着鹿巍。 鹿巍抬手抹一把脸上的污血,冲关岚吼道:“你疯了?往我身上泼的是什么血?” “你不是喜欢血吗?成天喝生鹿血,还抽宁宁的血,这次让你喜欢个够!” 关岚几步上前,抓着鹿巍的领子,就往地上按,“喝呀,给我使劲喝!” 俩徒弟急忙上前拦住她,“师母,有话好好说,别动粗,师父腿脚不好。” “起开!这是我和他的家事,轮不到你们俩个小辈插手!” 徒弟们等了下,见鹿巍没发话,不敢再插手。 因为鹿巍几次在他们面前,不经意间念叨过关岚的好,万一日后两人复婚了,怕关岚给他们穿小鞋。 关岚毕竟是习文之人,斗不过习武的。 按了几下,没把鹿巍按到地上。 她挥起右手,啪一巴掌甩到鹿巍脸上。 鹿巍捂着脸,翻眼斜她,“没离婚前,你打我就罢了,顶多算家暴。婚都离了,你还上门来打我,就不怕我报警抓你?” 关岚气极反笑,“你报警啊,报吧,快报!没离婚前,我打你是动用家法。离了婚打你,是替天行道。去年你差点把宁宁勒死,我今天也得把你勒个半死,否则对不起宁宁!” 不由分说。 她从裤兜里掏出输液软管,往鹿巍脖子上一套,用力勒起来! 鹿巍抓着她的手,往外推,“关岚,念在几十年的夫妻情份上,我没动手。你别逼我,虽然我残了,可是打你二十个,还是绰绰有余。” 关岚勒不动他,伸出手在他脸上挠了长长一道。 鹿巍明明能躲,却没躲,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阿岚啊,我和你从小就认识。后来我爷爷去世,我们家败落了,你不顾父母反对嫁给我。婚后我事事不顺,工作换了无数种,你也没嫌弃我。我们以前是恩爱过的,为什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去年那几张照片,我也解释了,是有人陷害我。我在外面真没女人,如果有,离婚后,我肯定会去找她。我带宁宁去抽血,只是为了查查她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身为外公,这个不过分吧?我说验dna,也是一时气话,不是存心侮辱你的意思。” 关岚默了半秒,开口道:“都是你作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作天作地,作得所有人都讨厌你。” “我还真没做过什么坏事,不就找人给顾凛的袜子动了点手脚,给那个叫蔺魁的老头下了点降头术,又给云恬肚子里下了点虫吗?顾家人我可是一个都没动,你们就如临大敌,又是约法一万零三章,又是搞婚前财产公证,又是下毒控制我,你还上门来打我。你们太小题大做了!” “你能做初一,就能做十五!如果不是他们早有预防,灾难早就降临!” 鹿巍摇摇头,“你走吧,我要去洗澡了,都离婚了,就不邀请你一起洗了。” 关岚骂了句,“老流氓!” 气已经出得差不多了,打个措手不及还行。 真要实打实地打架,她是打不过鹿巍的。 关岚懂得见好就收,狠狠睨了鹿巍一眼,转身离开。 徒弟们开始收拾地板。 鹿巍坐着轮椅进了浴室。 把门反锁,他从轮椅上下去,走到花洒下,打开,冲起来。 那血也是奇怪,怎么冲,腥味都难去。 可能是心理作用,鹿巍觉得身上隐隐发寒,去照了照镜子,觉得额头好像也有点发暗。 他更加怀疑这血有问题。 鹿巍又冲了十几分钟,擦干净身上水珠,穿上衣服,处理好脸上伤口,将轮椅冲洗干净。 他坐着轮椅出去,对徒弟说:“这血可能有问题,找家温泉,我去泡泡温泉,先去去身上的寒气再说。” 小区往北开几十公里外,就有家温泉山庄。 四十分钟后。 鹿巍被徒弟开车送到了那家温泉山庄。 躺在热腾腾的室内温泉池里,鹿巍四肢百骸舒服了不少。 身上那股寒气仿佛也渐渐消退。 他闭着眼睛,一脸享受样,对两个徒弟说:“你们也去开个房间泡泡吧,成天跟着我,辛苦了。” 徒弟谦让了片刻,不再客气。 转身去隔壁开了个房间,也泡起来。 靠在温泉池壁上,听着优美舒缓的轻音乐,嗅着高级熏香,鹿巍舒坦得快要睡着了。 不知何时,耳边忽然传来极轻的开门声。 紧接着是脚步声。 以为是徒弟来了,鹿巍眼睛都没睁说:“让你们好好享受就去好好享受,我虽然双腿有疾,一般人也伤不到我。” 来人没出声,只是慢慢靠近他。 鹿巍泡得昏昏欲睡,警惕性和神经都不如平时灵敏,懒洋洋道:“知道你们孝顺,不放心师父。听话,去吧,有事我会打电话。” 话音刚落。 他后脑勺突然被一把硬梆梆的东西顶住! 在异能队待过那么多年,鹿巍再清楚不过这是什么! 是枪! 后背生寒,浑身一个激灵! 顾不得身上没穿衣服,鹿巍一跃而起! 第815章 昏死过去 鹿巍飞起一脚踹掉来人手中的枪。 两人打起来。 来人脸上罩着黑色面罩,穿棕色长裤灰色短t,身手还算不错。 但鹿巍身手明显更胜一筹,动作快准狠,拳脚虎虎生风,哪像需要轮椅代步的人? 七八个回合后,鹿巍将那人按倒在地上。 抽掉他腰间的皮带,把他反手绑了。 鹿巍扯掉他脸上的面罩,很陌生很普通的一张脸,年纪约在三四十岁左右。 鹿巍掐着他的脖子问:“谁派你来的?” 那人刚要开口,眼神忽然发直,下意识地朝鹿巍背后看了一眼,紧接着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鹿巍迅速转身。 门后不知何时进来个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柄黑洞洞的枪。 那枪用衣服挡着。 枪口正对着他的后肩。 鹿巍噌地起身就朝他冲过去,要去夺他的枪。 可惜已经晚了。 下一秒,鹿巍肩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紧接着是麻嗖嗖的感觉。 还未到黑衣人面前,鹿巍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噗通一声,他晕倒在地上。 等他两个徒弟听到动静,穿上浴袍从隔壁房间赶过来时,鹿巍已经被带走了。 再醒来时,鹿巍在一处陌生的地下室里。 身上只穿一条黑色泳裤,被五花大绑在一根大理石柱上。 绑他的是一种软钢丝绳,冰冷又结实。 不只如此,他手上还铐着手铐,脚上戴着脚镣。 鹿巍用力挣了挣,挣不断。 他冲门口方向吼道:“谁?出来!有种来明的,玩阴的算什么本事?” 很快,地下室门被推开。 走进来一道修长的身影,衣着考究。 是陆玑。 身后跟着俩手下。 鹿巍眼睛一瞪,怒目而视,“果然是你!” 陆玑走近,皮笑肉不笑道:“我早就对鹿先生说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听不进去。我这人呢,看着好说话,实则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惹。我不出手,不代表我怂,只是怕麻烦罢了。” 鹿巍扯着嗓子,“快给我松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陆玑笑,不紧不慢地说:“你身上绑的是特制的钢丝绳,任凭你身手再好,也挣不断。带你来时,我手下人沿途处理了所有监控,这地下室安装了信号屏蔽器。等你徒弟找到你时,恐怕你早就被饿死了。” 鹿巍冷笑,“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玑捻了捻拇指和中指,“我想要的很简单,解药。” 鹿巍哈哈大笑,“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找到解药?” 陆玑闭唇不语。 他派人去苗疆那里找来蛊师,给云恬吃了能杀虫的药,也驱魔了,巫术也用了,还用特制的药水泡了澡,可是云恬肚子里的虫依旧活着,怎么都排不出来。 去医院,医生给云恬开了药也没用,灌肠也不行。 医生建议动手术,开刀清理腹内寄生虫。 可云恬不想在肚子上动刀,怕留疤。 无奈之下,他只能来找鹿巍。 陆玑懒得再废话,抬起下颔道:“明人不说暗话,姓鹿的,你也别再装,把解药拿出来,我放你走。如果不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他一挥手。 他的手下走到墙边,拿钥匙打开靠墙的柜子。 柜子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刑具。 有皮鞭、刀具、绞手器、木狗子、链子、凿子、电锯和针刺等等。 两个手下把几样刑具搬到鹿巍面前。 陆玑道:“要么拿出解药,要么吃尽苦头。你在异能队待过,这些刑具,你应该不陌生。” 鹿巍眯起眼睛盯着那几样刑具。 这些刑具,他以前带队,审讯俘虏时,曾经用过,再了解不过。 随便一样都能让人皮开肉绽。 给云恬下虫卵搞她,是因为她不停纠缠秦野。 如今秦野和鹿宁已经结婚,云恬没有再搞的必要。 可是这口气,鹿巍咽不下! 这个仇是结下了! 盯着陆玑的脸狠狠看了三分钟,鹿巍咬牙道:“解药在我大徒弟那里,你们找他要,就说我让给的,拿我的表做证物。” 陆玑装模作样叹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好好的三百万,你不要,非得逼我出此下策。” 鹿巍一口牙差点咬碎! 短短时间内,脑子里已经萌生出弄死陆玑的无数种方式! 陆玑吩咐手下:“摘了他的表,去找他徒弟拿解药。” 手下照做。 鹿巍道:“可以放人了吧?” 陆玑冷笑,“你这人诡计多端,万一解药是假的怎么办?等恬恬彻底康复了,再放你出去也不迟。你放心,我不会苛待你,虽然你对我不仁过。鹿先生,就在这里好吃好喝的,多待几天吧。”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鹿巍盯着他的背影,一口恶气闷在胸口,恨得胃快要出血! 后悔轻敌。 没想到这个靠抱小妈大腿上位的绣花枕头,居然也有两把刷子! 三个小时后。 陆玑手下人取到解药,拿来给云恬。 看着蚕豆般大小,黑乎乎的药丸,云恬直皱眉头,“这药管用吗?吃了会不会有毒?我可就一条命,万一毒死了,你就失去我这个女儿了。” 陆玑道:“鹿巍还在我手上,他怕死,不敢糊弄我。” 云恬犹豫,“你尝尝吧,你没事,我再吃。” 陆玑面露难色,“是药三分毒,我体内没虫,吃了会损伤身体。” 云恬极为不满,“古代越王勾践为吴王尝粪,汉文帝刘恒连续三年为母亲尝药汤。让你为亲生女儿尝个药,你磨磨叽叽,一点父亲的担当都没有。我妈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看上你这么没担当的男人?” 陆玑被女儿埋汰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他深吸一口气,吩咐手下找来一条狗。 把解药掺在肉沫里,喂狗吃下。 几个小时后,见狗只是精神不振,没有生命危险,云恬才敢吃解药。 解药要连服五颗。 云恬把那黑乎乎的药丸,掰开,忍着恶心一一吃下。 没过多久,云恬腹痛加剧。 体内翻江倒海,成千上万只虫子在她肚中濒死挣扎。 云恬疼得在床上打滚。 后半夜,她开始上吐下泻。 刚开始吐出来的是晚上吃的饭,后来就是黑红色的液体。 液体中隐约可见细小的死虫,细细长长,虫身是肉红色,最长的有一厘米。 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一整夜。 天亮时,云恬昏死过去。 第816章 要掏家底 陆玑慌了! 不顾云恬身上沾着呕吐物,一把将她抱起来,放进车里,送去医院。 一番检查后,云恬是因为疼痛加上上吐下泄,体力不支,脱水,导致的昏迷。 医生给开了药,输液补充营养,杀菌消炎。 折腾到中午,云恬才算勉强缓过劲儿来。 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云恬恨鹿巍恨得牙根痒痒! 恨不得当场弄死他! 她追求秦野时,秦野和鹿宁已经分手了,而她也单身。 男未婚女未嫁,她勇敢地去追求爱情,有什么错? 却要遭受这不白之冤! 被一些莫名其妙的虫子折磨了好几十天。 云恬咬着后槽牙,冲陆玑道:“把鹿巍带来!我不能白受这个罪!” 陆玑拍拍她的肩头,“你冷静点,这里是医院,人多眼杂,做什么都不方便。想报仇,等回去再说。” 云恬咬牙切齿地想了无数种折磨鹿巍的方法! 只等着出院,好去狠狠收拾鹿巍! 中途陆玑接了个电话,岛城那边公司有急事。 陆玑安排手下人好好照顾云恬。 云恬见他要走,冷笑,“你亏欠了我二十多年,就是这样弥补的?亲生女儿难受成这样,你扔下我,不管不顾就走。是我重要,还是你的公司重要?” 陆玑烦躁,抬手按了按额角。 初见云恬,觉得她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又不失干练。 没想到身世暴露后,她性格朝极端方向发展,言行举止活脱脱就像个赌气的青春期叛逆少女。 陆玑觉得得快点给云恬找个男朋友了。 这样也有人照顾她,省得老是缠着他。 陆玑帮云恬掖了掖被角,语气温和,“恬恬,给你找个男朋友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告诉爸爸。” 云恬想也不想地说:“顾北弦、顾谨尧那种就行。如果找不到,就秦野那种。实在不行,靳帅也凑合。” 陆玑皱眉,“你为什么总喜欢有主的?秦野单身时,你嫌他盗过墓。靳帅苦追了你两年,你嫌他蠢,嫌他嘴毒。如今他和顾华锦谈了,你又惦记上了。你这毛病以后得改改了。” 云恬嗤笑一声,“还不是遗传了你?你连亲生父亲的女人都搞,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陆玑当即黑了脸,“我那是迫不得已!我只对你妈认真过,其他都是逢场作戏。” 云恬白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想了想,“顾谨尧身手太好,脾气又硬,惹不起。秦野和鹿宁有孩子了,抢来也没意思。就靳帅吧,你去把他给我追回来。我就不信了,比不过云瑾,打不过鹿宁,我还比不上一个三十七岁的老女人!” 陆玑耐着性子说:“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爱他吗?还是只想满足胜负欲?” 云恬斜眼看他,“重要吗?只要我开心就好了!” 陆玑一时拿她没办法,出去抽烟。 一根烟抽完,陆玑冷静下来。 觉得云恬的方法虽然荒唐,但是可行。 她攻靳帅。 他攻顾华锦。 如果事成,靳家和顾家的巨大财富,都如探囊取物,没人会嫌钱多。 可惜蔺鸷死了,蔺鸷的手下进了监狱,犹如断了他的臂膀。 没了蔺鸷的帮助,风险很大,但是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 富贵险中求。 脑中情不自禁浮现出顾华锦个高腿长,长发飘飘,风情万种的模样,陆玑心里直痒痒。 琢磨许久,他拿起手机,拨通顾华锦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陆玑彬彬有礼道:“顾小姐,你现在在国内还是国外?” 顾华锦顿了一下,声音清冷,“我在哪跟你好像没关系吧?” 陆玑轻笑,“听说你和靳帅在谈恋爱,对吗?” 顾华锦拧眉,“陆董好好的公司不管,跟狗仔抢活干,不觉得跌份儿吗?” 怕她挂电话,陆玑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顾小姐,我觉得你和靳帅年龄差太大,玩玩可以,认真就没必要了。你更适合成熟的,事业有成的男人。” “比如你,对吧?” 陆玑下意识地站直身姿,“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我比你大十多岁,性格成熟稳重,包容心强,且我们都是做企业管理的,有共同经历和阅历。如果你我能联姻,可谓是强强联合。” 顾华锦瞬间被恶心到了! 骂一声“自恋狂!” 挂断电话。 被顾华锦拒绝,在陆玑的意料之中。 如果轻而易举就拿下,他反而觉得没意思。 收起手机,陆玑返回病房。 云恬探着头,问:“怎么样?” 陆玑笑了个无所谓的笑,“挺傲气的一个女人,骨头比我想象得还硬。没想到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要做这种事,让别人知道了,铁定以为我疯了。以后不要再说爸爸不疼你不管你了,这么荒唐的事,爸爸都配合你做了,不符合我的身份、年纪和阅历。” 云恬上下打量着陆玑,“顾华锦再傲气也是老女人了,再过三年就四十了。女人四十豆腐渣,男人四十一枝花。你虽然年过五十,但看着也就四十出头,气质好,长得也英俊,配顾华锦那个老女人绰绰有余。不过我可提前跟你说好,把她追到手,睡过之后,就扔。不能娶回家,我可不想喊她小妈。” 陆玑暗道,果然还是年轻,目光短浅。 他图的不只是顾华锦的美色,还有顾家的财产。 想睡漂亮女人,唾手可得。 不至于冒那么大的风险,去追顾华锦。 追都追了,骚气都沾上了,自然要吃到顾家那块肥羊肉,才能放手。 陆玑拿起手机,给顾华锦发了条信息:上次一见,陆某对顾小姐一见钟情,时隔多日,仍难忘怀。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等你。 顾华锦收到信息,点开,扫了眼。 觉得此人口吻像个高端牛郎。 把手机放到一边,她和顾北弦及项目组的人继续开会。 一个小时后,会议开完。 顾华锦和顾北弦回到办公室。 顾华锦把手机递给顾北弦,“看,陆玑发春了,给我来了条这么骚的信息。好歹也是公司老董,作派怎么像个向富婆招揽生意的牛郎?” 顾北弦接过手机,看了眼,忍俊不禁。 果然,越是装得一本正经的男人,私底下越骚。 顾北弦道:“听说陆玑他妈年轻时是做舞女的,也就是交际花。被那种人养大,耳濡目染,难免会沾染些浮滑之气。陆玑年轻时,喜欢钓富家女,后来搞自己小妈。再会伪装,经历的事,也会在细节里不经意间展露。” 顾华锦微微偏头,“还是我们家帅帅好,干净,单纯。”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双手撑在脑后,后背靠在沙发背上,轻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诚不欺我。” 顾北弦微勾唇角,递给她一杯咖啡,“认真了?奔着结婚去的?” 顾华锦伸手接过咖啡,修长手指微垂,“结婚不结婚的,暂时没想那么长远,倒是想有个孩子。去医院用医学手段吧,不知道捐精人人品怎么样。前不久爆出个新闻,有个人化名疯狂捐精,生下五百多个孩子,这就很可怕。帅帅虽然缺点多多,人品还行,起码干净,生下的孩子近亲结婚率小。” 顾北弦意味深长,“女强人就是不一般。” 心里却暗暗同情靳帅。 可能人都喜欢怜悯弱势的一方。 这场感情,明显女强男弱。 顾华锦将咖啡喝完,站起来,拿起包,“走了。” “去阿尧家?” “去选套房子。国内人口多,市场潜力巨大,以后会将生意重心渐渐挪到国内。我爸那些生意有一些跟不上时代了,也要慢慢淘汰掉。做企业要与时俱进,不进则退。以后在国内待的次数多了,总在阿尧家住不方便。住酒店,阿尧又会过意不去。” 顾北弦道:“我名下还有几套别墅,空着,装修好了的,你随便选一套住吧。” 顾华锦略一思索,“成,房款回头打你账户上。” “到时再说,我们先去看房子。” 顾北弦带顾华锦去看了几处别墅。 顾华锦最后选中一套位于半山的别墅。 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环境安静清雅,隐私性极好。 拍了几张照片,顾华锦发给靳帅,附信息:小子,喜欢这里吗? 靳帅很快把电话打过来,“喜欢,怎么突然去看房子了?你要在京都定居?” “以后在京都住的次数会多,你集训也可以打电话?” “中场休息,别人不能打,我例外,因为我难缠。” 顾华锦淡笑,“以后搬来这里住吧,大,安静,私密性也好。” “好是好,就是觉得有点怪。” 顾华锦微挑长眉,“哪里怪?” “有种被包养的感觉。” “很正常,男人可以养女人,女人也可以养男人。法律没规定,只能男人养女人。” 靳帅很认真地说:“要养也是我养你。我们家有很多套别墅,在岛城。我名下就有三套,够我们住的了。我在我爸公司有分红,我拿冠军也有奖金,我平时有接代言,广告费很可观。我养得起你,真的。” 顾华锦脸上渐渐浮现出繁花般的笑。 这小子,真是单纯得可爱。 还没怎么着呢,他就要把家底掏给她。 第817章 冲冠一怒 看着顾华锦脸上那不值钱的笑,顾北弦勾了勾唇角。 原来女强人恋爱起来,和普通人无异,也喜欢口是心非。 前一刻还说只想要个孩子,一副把靳帅当成取精工具人的架势。 后一刻就被靳帅三言两语,迷得眉开眼笑。 顾北弦看破不说破,交待道:“门锁密码发你手机上了,记得换一下。有空时,给我助理打电话,约个时间去房产局过户。我半个小时后还有个会,先走一步。” “好。” 把顾北弦送走,顾华锦抬脚上了二楼主卧。 主卧室很大,装修风格清爽利落,是她喜欢的风格。 床上铺着干净的淡色被褥,隐隐散发着阳光的清香,地板纤尘不染。 看样子平时有专人打扫。 顾华锦在床边坐下,按了按床垫,弹性不错,柔软度也可以。 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出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这里没人盯着,也没人打扰,没有任何压力,希望靳帅下次不要那么快。 顾华锦站起来。 明天要回加州了,今天稍微有点空闲,得去商场买买东西,布置一下这个新家。 确切地说,是“爱巢”。 想要孩子,得先垒个窝嘛。 顾华锦下楼,换了门锁密码。 带助理出门。 顾北弦留了辆车,供她使用,还给配了司机。 顾华锦笑了笑,不得不说,顾北弦很会做人。 做生意其实就是做人,人做好了,事业自然成功。 上车,去了附近最大的商场。 顾华锦挑了两套床上用品,又给靳帅选了几件男士睡衣,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 买完交给司机和助理拎着。 一行人又去三楼买女士睡衣。 女士睡衣需要好好挑,挑对了,可以增加情趣。 顾华锦拣着颜色雅致,款式清凉,面料丝滑的款,拿了几件,让营业员开单子。 正开着,身后传来一道温文尔雅的男声,“顾小姐,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顾华锦回眸。 是陆玑。 陆玑衣着考究,踏步而来,身后跟着两个手下。 顾华锦微微蹙眉,“你跟踪我?” 陆玑扯起唇角,“陆某这个岁数和这个身份,没那么不知分寸。是小女住院,穿不惯医院的病号服,让我来商场帮她挑几件舒适的衣服,碰巧遇到你,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顾华锦微微一笑,用葡萄牙语说了声“晦气!” 陆玑听不懂,见她微笑,还以为在夸他细心。 “相请不如偶遇,顾小姐可否赏光,一起喝个茶?” 顾华锦瞥他一眼,“抱歉,我很忙。” “那就一起吃个饭吧?吃饭的时候,我们可以谈谈公事。譬如我的公司,旗下有项业务是船舶和进出口生意,和你们家公司应该能搭上关系。” 顾华锦冷笑,“不好意思,我们家做生意挑人品。” 陆玑脸色沉了沉,很快浮起一抹假笑,“顾小姐,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坊间对陆某的那些传闻,都是捕风捉影。顾小姐这种有大格局的女强人,应该不会因为一些传闻,就对陆某持有色眼镜吧?” 顾华锦单手插兜,“格局用在做事上,做人我一向都是率性而为,喜欢不喜欢全挂在脸上。” “这么说,顾小姐不喜欢我?” 顾华锦抬起下颔,指指旁边的穿衣镜,“去照照镜子吧,看看你的样子,油油腻腻,着实惹人讨厌。” 陆玑对自己的容貌一向自信,头一次被人无情打击。 不由得抬脚走到穿衣镜前,照了照。 镜子里的男人,个高腿长,肤白俊美,衣冠楚楚,风流倜傥。 虽然不年轻了,但比年轻小伙多几分成熟儒雅,反倒更添男人魅力。 陆玑忍不住问手下:“我油腻吗?” 手下急忙安慰他,“顾小姐在国外长大,可能汉语不太精通,用错了词。她应该是想说您,说您油油润润,润润滑滑,是夸您皮肤好的意思。女人都喜欢口是心非,说男人讨厌,其实心里是喜欢的,这叫娇嗔,是女人欲擒故纵的一种小把戏。您看,她都没说我们讨厌,只说您讨厌,您在她眼里是特别的。” 陆玑不信。 回头再找顾华锦,人早就没影了。 草草挑了几件女式睡衣和女装,陆玑返回医院。 嘴上没说什么,眼底却写着不高兴。 云恬察觉到了,埋怨道:“你拉着个脸给谁看呢?一会儿要给我找男朋友,一会儿又甩脸子给我看,就这么着急把我打发出去?” 陆玑道:“在商场遇到顾华锦了,她说讨厌我。很少有女人讨厌我,她是第一个。” 云恬撇了撇嘴,“一个年近四十的老女人,都快成豆腐渣了,有什么资格讨厌你?她越是讨厌你,你越要不屈不挠,越挫越勇,争取早点拿下她,然后甩了她,报复她,懂吗?” 陆玑皱眉,“我这个身份,再做这种事,太跌份了。” 云恬讥笑,“你搞你小妈,不跌份?” 陆玑当即黑了脸,甩袖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后悔认回云恬。 自打认回来,除了给他惹祸,就是给他添堵。 云恬眯起眼睛盯着门看了几秒。 眼珠转了转,来了主意。 借了护工的电话,云恬给靳帅发信息:你那个老女朋友,在商场碰到我亲爸,对他暗送秋波。国外长大的就是开放啊,老少通吃。听说过一句话没?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少不了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每个成功的女人背后,都少不了一群默默奉献的男人。长得漂亮的女人,做生意就是开挂啊,只需要动动嘴,张张腿就好了。 信息发出去时,靳帅正在训练。 等他看到这条信息时,已经是晚上了。 这口吻,一看就是云恬的。 靳帅气得手发抖。 当即把云恬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拨通后,他劈头盖脸道:“嘴巴这么臭,刚吃完屎吗?内心得多阴暗,才会把别人想成这样?你以前在云氏集团上班时,全靠你张嘴张腿拉生意吗?你亲爸陆玑卖身就罢了,你也跟着卖!你干脆别做人了,去做鸡吧!做鸡都高抬你了!鸡肉可以吃,你的肉是臭的馊的骚的,吃都没人吃!你这种小垃圾,活着污染空气,死了污染大地!你就是细菌!苍蝇!老鼠!蟑螂!人类渣滓!社会毒瘤!卑鄙无耻!下流至极!” 云恬气炸了! 她刚要开口,靳帅挂断电话,把她拉黑! 云恬借了护工的手机再打过去,又被拉黑了! 憋了一肚子气,发不出去,云恬气得把手机摔烂了! 打完电话,靳帅缓了好一会儿,都无法冷静下来。 他握着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情少有的复杂,夹杂着浓浓的不安全感。 思索许久,他给顾北弦去了个电话,“华锦在哪?” 顾北弦微诧,“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问她?” “她在哪?” “你们闹别扭了?” 靳帅不回,重复道:“她在哪?” 顾北弦淡笑,小狼狗,还挺有脾气。 他调出别墅地址发给他。 当晚,靳帅翻墙出了集训场地,开着跑车,一路风驰电掣,直奔顾华锦所住的别墅而去! 第818章 为爱而爱 训练场地有监控,在靳帅翻墙时,教练就看到了。 这不符合规定。 奈何队员们喝的牛奶、吃的海参,训练穿的服装和击剑器材等,全是靳家赞助的。 富二代,背景强,性子难缠,业务能力又过硬,教练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他回来后象征性地惩罚一下就好了,防止其他人有样学样。 一个多小时后。 靳帅开着跑车,抵达半山别墅。 坐在跑车里,看着隐在夜色里的豪华别墅,连他都觉得自己疯了。 以前集训时,他从来没中途离场过。 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他很喜欢击剑,每次比赛都会全力以赴,冠军也拿了一个又一个。 可是不来,他觉都睡不好了,更无心训练。 靳帅迈开长腿,下车,按响门铃。 有保镖来开门。 保镖是顾北弦的人,认识靳帅,放行。 靳帅大步匆匆朝里走去。 穿过花园,小桥和泳池,来到楼房前,靳帅按门铃。 顾华锦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踩着拖鞋来开门。 门一打开,看到风尘仆仆的靳帅。 顾华锦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使劲眨了下眼睛,没错! 这年轻帅气的脸庞,这挺拔轩昂的身板,这蓬勃洋溢的朝气,除了靳帅,还能是谁? 顾华锦唇角快要咧到天上了。 她一把抱住他,下颔抵在他的肩膀上,“你不是在集训吗?怎么忽然跑回来了?北弦说你们是封闭式训练,出不来。” “是出不来,我翻墙爬出来的。” 顾华锦想笑,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松开他,拿起他的手看了看,掌心有两道长长的划痕。 又弯下腰,挽起他的裤腿,膝盖上也有压痕。 顾华锦笑不出来了。 心疼。 她拉着他走到沙发上坐下,取了碘伏帮他擦了擦伤痕,又贴上创可贴。 盯着靳帅的脸,顾华锦问:“发生什么事了?” 靳帅凝视她几秒,抬手将她按进怀里,脸埋进她的发丝,“我虽然二十几,但是我比五十几的会疼人。我比五十几的年轻,体力好,耐力久,活得长。我第一次不行,不代表我以后也不行。五十几的有过很多女人,没我干净。我不只干净,还专一,我对你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就像那二尺长的吹火筒,只有一个心眼儿。” 顾华锦满脸问号,“五十几的是谁?” “那个老垃圾。” “老垃圾?陆玑吗?” “嗯,你别喜欢他。” 顾华锦扑哧一笑,“你该不会又在梦游吧?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老牛郎?” 她拍拍他的脸,“姐姐只喜欢吃嫩草,放着年轻帅气的不吃,去找老牛郎,我少根筋吗?” 靳帅欲言又止,“云恬说你对陆玑暗送秋波。” 顾华锦笑得更大声了,“那个小苍蝇的话能信?那父女俩都是变态,你别理他们。” 靳帅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 也觉得不可能。 顾华锦不像那种水性杨花的人。 可是人吧,关心则乱。 当然,也可能因为第一次不行,潜意识里害怕顾华锦嫌弃他,甚至抛弃他。 “好,不理他们。”靳帅一只手环上顾华锦的腰,另一只捏起她的下巴,低头去亲她,吻她皎白的脸颊,滑到嘴唇、脖颈,最后含住了她的耳垂。 手不受控制地往上摸。 突然想到上次流鼻血的情景,靳帅手像被烫了一下,迅速缩回来。 怕手不听话,再乱摸,他把胳膊别到背后。 顾华锦察觉到了,空了嘴,问:“手还疼?” “不疼了。” “那你别到背后做什么?” “怕手不老实乱摸。” 顾华锦笑,“想摸就摸,别禁锢天性。” 靳帅老老实实地说:“一摸就想更多,管不住。” 顾华锦视线下移,看了看,唇角扬起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男人不能憋,会憋坏的。” 靳帅神色郑重,“第一次得有仪式感,不能仓促,等我拿了金牌,好好准备一下,我们再做。” 其实还是紧张。 顾华锦微微偏头,“那你今晚还走吗?” “要走,得给教练面子。” 顾华锦一听,乐不可支,“翻墙跑出来,开这么远的车,就为了找我说几句话?你怎么这么可爱。” “对,不看你一眼,我今晚别想睡了。” 顾华锦心里微微发烫,又如涌泉淙淙。 恋爱真有意思。 两个人都像疯了一样。 她万里迢迢飞过来,只为了送他一程。 他半夜翻墙跑出来,只为了看她一眼。 没有算计,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利益权衡,只有单纯的爱,为了爱而爱。 就冲这份心意,哪怕他日后不行,也值了。 顾华锦身上的真丝睡衣太单薄,又刚洗完澡,雪白美好的身体带着成熟女人的肉香。 迷得靳帅有些睁不开眼。 他站起来,“我得走了,再不走,就更不想走了。” 顾华锦瞅了瞅他身上的运动裤,“你这样,还能走吗?” 靳帅深提一口气,“出去静静就可以了。” “那我送你到大门口。” 靳帅连忙摆手,“别,别送了。看着你,我更走不了路。” 顾华锦忍不住笑,“那你随便吧。” 靳帅站起来,步伐异样地走到门外。 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能正常走路。 再回头,顾华锦双臂环胸,倚在门口。 靳帅冲她招招手,“回屋吧,外面有蚊子。你太白,太香,又太漂亮,蚊子最喜欢咬你这种。” 顾华锦笑弯了眉,“再见,慢点开车。” 靳帅依依不舍地离开。 上车。 拨通靳崇山的号码。 靳帅说:“老爸,陆玑那个老垃圾盯上了华锦,正在打她的主意。我要集训要比赛,暂时抽不开身。如果被陆老垃圾抢先下了手,您的高智商孙子就没影了。您的万贯家财,百年后就改姓外姓了。该怎么办,您老心里有数吧?” 靳崇山一听,可不得了! 好好的如意算盘,打得正响呢。 居然有人要横插一脚! 是可忍,孰不可忍! 靳崇山回道:“放心吧,儿子,这事交给老爸。敢从我们嘴里抢食吃,看我怎么整他!整不死他,我不姓靳!” “看好你,加油!” 挂断电话。 靳崇山不顾现在已经是大半夜,让佣人找了个临时手机号,拨通陆玑的电话。 陆玑人在云恬的病房,睡意朦胧接听了。 眼睛都没睁,他迷迷糊糊地问:“哪位?” 靳崇山打开音响,放出阴森森的音乐,捏着嗓子模仿陆玑父亲的声音,开始装神弄鬼,“儿啊儿,你好损啊,睡了你小妈,又撞死我儿子、儿媳和孙子。你这个孽障!畜生!我在阎王爷这里等了你二十多年了,你怎么还不下来报到?” 大半夜的。 手机传来的音乐太阴森。 靳崇山的声音又模仿得惟妙惟肖。 陆玑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全醒了。 他噌地坐起来,冲手机喊道:“你是谁?谁在装神弄鬼?” 靳崇山卡着嗓子阴沉沉道:“是我啊!我!你老子!孽障!你还我命来!还我们一家六口的命来!” “一家六口”四个字,让陆玑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第819章 做贼心虚 陆玑失了理智,咄咄逼人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还知道些什么?” 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吼! 外界只怀疑,同父异母的大哥一家三口死因和他有关系,却从来没人提过一家六口。 “六口”这个敏感的字眼,让他心里直发毛! 靳崇山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见陆玑慌了,很快猜出些什么。 眼珠一转,他扯着嗓子装模作样地说:“说了多少遍了,我是你爹!你爹!你死去的亲爹!你这个不孝子,害死我就罢了,还杀我妻杀我儿杀我孙子!该死的孽畜,杀了这么多人,你良心不疼吗?你会有报应的!我和我妻儿孙子在地下等着你!快下来吧!快下来,快下来啊……” 陆玑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一不小心碰到免提键。 老头子招魂的声音配着鬼乐,瞬间放大! 陆玑吓了一跳。 本能地把手机甩出去! 手机摔落到地上。 还能通话。 那阴森森的鬼乐和魔咒一般的话语,从手机里飘出来。 大半夜的,可怖至极! 陆玑面色煞白,上前抬脚用力跺手机! 仿佛要把手机里的人踩死似的。 那歇斯底里的架势,和他平时风流倜傥的样子截然相反。 躺在病床上的云恬,被吵醒了,睁开眼就看到陆玑在踩手机,不耐烦地问:“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抽什么疯?” 陆玑一声不吭,苍白着脸,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死死摁住关机键,关机。 世界终于恢复清静。 他站在原地不动,背对着云恬,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好几分种,陆玑才开口:“没事,有人打骚扰电话。” 云恬狐疑地盯着他的背影,“你好歹也是公司老董,一个骚扰电话就让你惊慌成这样,是什么电话?” “没什么。” 陆玑越隐瞒,云恬越怀疑。 她想了想,“你不应该关机的,应该保持通话,然后安排人监听,查出电话ip,再顺藤摸瓜,找到那人。” 冷静下来,陆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是谁,还知道些什么,打那通电话是什么意思? 他甚至连打过去的胆量都没有,生怕打草惊蛇。 人真是奇怪。 岁数长了,胆子却变小了。 沉默了会儿,陆玑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等他再打来时再说吧,睡吧。” 他把灯关上,走到陪护床前,躺下。 这才发觉手心全是冷汗,后背衣服已经汗湿,黏黏的,贴在身上不舒服。 可是他不想去洗澡,一动都不想动。 只是大睁着两眼,不停猜测那人到底是谁?打这个电话,想要钱,还是想要别的? 要钱还好说。 要别的,就棘手了。 黑暗里。 云恬看向陆玑,“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鬼叫声,还听到有个老头子说是你爹,说你害死他,害死他的妻他的儿和孙子,你真杀过人?” 陆玑一怔,翻过身背对着她,“怎么可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从来不做违法的事。” “那你发誓,如果你真杀过人,就被天打雷劈,出门被车撞死。” 陆玑烦躁地皱紧眉头,“如果发誓有用的话,这世上就不剩人了,睡吧!” 云恬却没了睡意。 盯着陆玑的背影,隐隐有些害怕。 他不敢发誓,说明他心虚。 难道他真杀了他亲爹? 一个连自己亲爹都杀的人,如果惹急了,他会不会连她也杀? 云恬不禁毛骨悚然! 同样毛骨悚然的,还有靳太太。 远在岛城的靳太太,推开书房的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幽幽的鬼乐。 靳崇山坐在黄花梨木书桌前,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拿着鼠标,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正盯着电脑屏幕查资料。 靳太太走到音响前,把鬼乐关了。 瞟一眼靳崇山,靳太太没好气地说:“大半夜,你不睡觉在搞什么?放的什么音乐,吓死个人!” 靳崇山抬起头冲她咧嘴一笑,“陆玑这个老祸害,一把年纪了不知道丑,竟然抢帅帅的女朋友。我装成他爹的口吻,吓唬了他一下。这个陆玑,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成想被我三言两语吓得惊慌失措,还真是做贼心虚。” 靳太太脸拉下来,“三十七岁,又不是年轻小姑娘了,还成香饽饽了!陆玑想抢,就让他抢吧。抢走了,我们帅帅好找更年轻的。” “年轻漂亮还聪明的,可看不上帅帅。之前那个云恬,我都带着聘礼上门提亲了,帅帅又苦苦追了她两年,都没追到手。” 靳太太杏眼一瞪,“那是云恬有眼无珠!” 靳崇山劝道:“你就别这山望着那山高了,就顾华锦吧。岁数大点就大点,个子高长得漂亮,聪明,有能力,亲家公也有素质。听说华锦还是混血儿,到时给我们生个洋气的混血小孙子,带出去多有面子。” 靳太太嗤之以鼻,“杂种有什么好的?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靳崇山又开始后悔了。 这位续娶的太太,除了比他年轻,长得漂亮,精神上一直跟不上他的节奏。 靳太太还在絮絮叨叨,“你就可劲儿地惯吧,帅帅就是被你惯坏了。小时候他要学击剑,你立马买下一个击剑馆,专门让他学,还花高价请洋教练教他。要不是你那么纵容他,他早就进公司,接手家里生意了。他说要去找云恬提亲,你都不好好打听,立刻备了聘礼,就去了云家。他找个大十岁的老女人,你一声不吭,陪着他飞到加州。现在又装神弄鬼,吓唬陆玑。万一被陆玑知道是你搞的鬼,他能放过你?” “四十多岁才得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我不惯他惯谁?陆玑不是善茬,我也不是好惹的。” 好说歹说,才把太太打发走。 靳崇山给靳帅去了条信息:儿子,第一局搞定,我们稳胜!第二局,容老爸好好想想! 很快收到靳帅的信息:谢谢老爸! 靳崇山嘿嘿一笑。 把电话拨过去,将他装神弄鬼之事详细一说。 说完,靳崇山道:“我怀疑,陆玑手上有六条人命,我找人暗中查查看。如果他再敢打华锦的主意,老爸就帮你把他送进监狱,永绝后患。儿子,老爸仗义不?” 第820章 血案重重 靳帅惊住了! “六条人命?你是说,陆玑杀了六个人?传闻他大哥一家三口是被他杀的,另外三个是谁?” 靳崇山急忙嘘一声,“你小声点!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没事,我睡单间,身边没人。你找人好好查查吧,记得隐蔽点,别被陆玑猜到是你。那人太阴,我怕你会有危险。” 靳崇山老怀大慰,觉得儿子长大了,知道替他着想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以前他苦追云恬两年,都长不大,如今和顾华锦在一起,短短数十天,长进不少。 靳崇山对顾华锦的好感又添一分。 靳帅想把这事告诉顾华锦,又怕打扰她睡觉。 憋了一晚上,终于挨到天亮。 吃早饭时,他悄悄走到餐厅外面,拨通顾华锦的电话,“我爸帮你出气了。” 顾华锦饶有兴致,“怎么出的?” 靳帅把靳崇山装神弄鬼吓唬陆玑之事,简单一说,当然,刻意避开了“一家六口”那个敏感信息。 顾华锦笑弯了眼睛,觉得靳崇山挺逗。 难怪靳帅这么有意思,基因在靳崇山身上。 “替我谢谢你爸。老爷子爱喝什么酒?有什么特殊喜好?喜欢玩玉吗?” 靳帅鼓起勇气说:“我爸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高智商孙子。” 顾华锦笑得更厉害了。 心说,你倒是行动啊,你都不动,我一个人又不能自体繁殖。 她不说话,靳帅以为她生气了,急忙说:“你不想生孩子也行,不用管我爸。我爸虽然年纪大,但是人很开通。我姐四十一了,没结婚没生孩子,我爸不催她也不嫌她,由着她开心就好。” “没事,我喜欢孩子,能生出来就生。” 靳帅暗暗松一口气,“生下来交给岳父养,我爸老不正经,会把孩子带歪的。” 顾华锦弯起唇角,笑着笑着,心生触动。 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 他有认真地设想和她的未来,连孩子生下来由谁抚养都考虑到了。 而她前夫,从始至终,关心的都是她家的公司,她家的财产以后由谁继承。 顾华锦默了片刻,开口道:“帅帅,我比你大十岁。现在你可能感觉不到差异,但是等你四十岁时,我就五十了。你风华正茂,我却要绝经了,到时你会后悔认识我的。如果后悔了,别憋在心里不说,告诉我,我们好聚好散。不过,请把孩子留给我好吗?你还年轻,以后会有很多孩子,而我可能就那么一个。到时,我会给你补偿。” 靳帅心脏像被人用手生生扯了一把,尖锐地疼了一下。 他考虑不到那么长远。 只知道,他现在不想错过她,失去她,心里会很难受。 他难受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知是谁先挂的电话。 回到餐厅,靳帅打了饭,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吃起来。 队友凑到他身边坐下,拍了他肩膀一下,“干什么去了,怎么才来?” 靳帅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出声,继续闷头吃饭。 队友惊诧,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你眼睛红了!你哭了?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靳大少爷竟然也会哭!小子,你为什么哭?” “吃你的吧!”靳帅端着饭,去了别处。 丰盛营养的早餐,靳帅却吃着淡而无味。 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顾华锦只是打个比方,随口那么一说,他居然红了眼圈。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浪荡子,吊儿郎当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没想到却是个情种。 以前觉得大十岁,也能接受,毕竟父亲比母亲大二十。 现在才意识到,顾华锦比她大十岁,要比他先死。 一想到她先死,他又开始难受了。 这一天,靳帅少有的沉默。 平时性子活泼嘴又贫的人,一旦沉默起来,竟然有种别样的魅力,显得稳重许多。 因为昨晚翻墙出去,训练结束后,靳帅被罚跑一万米,以儆效尤。 跑完,靳帅回到宿舍。 浑身是汗,躺在沙发上,累得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有陌生号码打来。 靳帅瞅了眼,接通。 手机里传来云恬的声音,“是你吧?你找人装神弄鬼吓唬我爸!” “滚!” “就那么喜欢那个老女人?为了她,你连装神弄鬼都用上了。那老女人给你下迷魂药了?听说她离过婚,床上功夫一定很好吧?不过那么大岁数了,再好能撑几年?等到五十一绝经,想折腾也折腾不动了,到时有你后悔的。” 这话一下子捅到了靳帅的心窝子! 怒火噌地一下子窜到头顶! 靳帅翻身坐起来,冲着手机劈头盖脸道:“陆玑床上功夫更好,上伺候小妈,下伺候你!你也别去相亲祸害别人了,你俩过吧,原地捆死!” “你!” 云恬气得说不出话来。 靳帅还想骂她个狗血淋头。 忽然想到父亲说的,他冷静下来,“你去问问陆玑,他都做过什么?他树敌那么多,想整他的,肯定不少。别一有坏事就想到我,我在场地集训,很忙。以后不要有事没事就打我电话,会影响我训练,影响我为国争光。” 说完,靳帅把这个号码又拉黑了,关机。 云恬再换号打,打不进去。 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撒。 云恬看向刚进门的陆玑,“你到底害了多少人?你究竟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你要是真杀过人,就提前跟我说,我心里好有数。你睡小妈,顶多算道德败坏,法律不会制裁你。可杀人是犯法的,万一事情暴露,会连累到我。我年纪轻轻的,可不想当杀人犯的女儿。” 说这么多,实则是想套陆玑的话。 如果他真连自己亲爹都杀了,她可不敢再在他身边待下去。 陆玑眼神阴沉了一下,很快露出温和的笑,“爸爸怎么可能杀人?我们家老爷子是重病死的,他小老婆是做流产手术时意外死亡。我哥他们一家三口,是意外出车祸死的。案子早就结了,要相信警方的能力。” 云恬盯紧他的眼睛,“那我妈呢?我妈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 陆玑眼皮抽了一下,很快垂下眼帘,“你妈也是车祸意外。我对不起你妈,当年不该抛弃她。” “我怎么觉得,我妈的死也和你有关系?一两次意外就罢了,这么多意外,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人为刻意制造的。” 陆玑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皮,笑,“恬恬,别套我的话了。你摸着良心说,爸爸对你不好吗?你现在吃的喝的住的,全是爸爸提供的。你想做什么,爸爸都配合你。我没有别的孩子,就你一个,等爸爸百年后,我所有的一切,全是你的。” 他越是这么说,云恬越觉得他在掩饰什么。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弥漫全身。 云恬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忽然想念云阔海夫妇。 那两人善良磊落,从来不会让她有阴森的感觉。 办好出院手续。 云恬坐到车上,对司机说:“前面拐弯,去云家吧,不要进去,就停在外面,我远远看几眼就好了。” “好的,大小姐。” 半个小时后。 车子在云家别墅三十米开外停下。 隔着雕花大门,云恬远远看着庭院里,云太太在浇花。 那熟悉的背影,让云恬心情复杂。 陆玑将她的情绪捕捉眼底,“后悔和我相认吗?” 云恬盯着云太太的后脑勺,喃喃自语:“多希望时光能回到三年前,我和秦野相亲时。如果当时没嫌弃他盗过墓,或许我们孩子都生了,早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就不会嫉妒云瑾,不会借靳帅的手去伤害她,更不会被我爸妈赶出家门。” 有泪滴下来。 云恬擦擦眼角,“实在不行,回到两年前也行,靳帅和他爸上门提亲,我如果能答应,和靳帅早就结婚了。靳帅除了嘴毒,头脑简单,其他条件也还凑合。都怪我太心高气傲,错失了那么多好男人。” 陆玑叹口气,“如果时光能回到从前,我也不会抛弃你妈,我们一家三口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惜,我们都回不去了。” 云恬偏头对司机说:“走吧。” “大小姐,是要回别墅吗?” 云恬眼神微冷,咬牙道:“不,去找鹿巍!我要跟他好好地算算账!” 第821章 报复鹿巍 四五十分钟后。 车子抵达关押鹿巍的地方,是一处位于郊外偏僻位置的别墅,类似于合院性质。 司机拉开车门。 云恬就要下车。 陆玑叫住她,“你别亲自动手了,让手下人去做吧,做得隐蔽点。鹿巍那人太阴,我们得罪不起。” 云恬白了他一眼,“鹿巍狼子野心,一直视顾北弦为障碍,却迟迟不敢对他下手,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顾北弦和苏婳快意恩仇,有仇当场就报,让鹿巍有所畏惧。鹿巍敢对我们下手,全因为你唯唯诺诺,缩手缩脚,让他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可捏。和他的仇早就结下了,你以为我们做得隐蔽点,鹿巍就不会怀疑我们?不如狠狠折磨他,打得他不敢还手。人都是欺软怕硬的,鹿巍也不例外。” 陆玑想了想,“成吧,别闹出人命就行。” 父女二人来到地下室。 陆玑的手下打开门。 鹿巍被关了三四天了。 不给吃不给喝,他早就饿得有气无力。 恹恹抬头,看到是陆玑,鹿巍眼底闪过一丝凶光,“你这个小人!说话不算数!快放了我!” 陆玑道:“鹿先生也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徒增烦恼。” 鹿巍眯起眼睛扫一眼云恬,咬牙对陆玑说:“早知你出尔反尔,我就应该在解药里动手脚,直接弄死她!” 陆玑呵一声,“世间哪有什么早知道?” “你跟他废什么话?浪费时间!”话音刚落,云恬闪身窜到鹿巍面前。 “啪!” 她手起掌落。 一记清脆的耳光甩到鹿巍脸上! 除了自家亲人,鹿巍何曾挨过他人的耳光? 顿时目眦欲裂! 想掐死云恬的心都有! 奈何他被精钢所制的链子牢牢绑在柱子上,手脚也被铐,动弹不得。 “啪啪啪啪啪啪!” 无数个耳光甩到鹿巍脸上。 云恬把他的脸打得又红又肿。 手都打疼了,云恬还不解气。 她偏头问陆玑:“有刑具吗?” “有。” “拿来。” 陆玑吩咐手下:“上刑具。” 手下们很快将皮鞭、刀具、木狗子、链子、电锯和成套的长针拿过来。 看着各式各样的刑具,云恬眼泛精光,唇角溢出浅浅梨涡。 平时娇俏动人的笑,此时看起来有点阴森。 陆玑盯着她的脸,眼底浮现一抹微诧,像不认识她似的。 云恬拿起鞭子。 手起鞭落! “唰唰唰唰!” 几鞭子下去,鹿巍身上的衣服被抽烂了,皮肤上留下道道红痕! 毕竟有功力在那,鹿巍比一般人抗揍。 云恬又抽了几十鞭,鹿巍身上的皮才出血! 瞅着他皮开肉绽的模样,云恬心情大好,几十天来憋的气仿佛也减轻了一半! 云恬抽累了。 她弯腰拿起一把刀,走到鹿巍面前,在他脸上比了比,阴恻恻地笑一笑,“你说我是割掉你的鼻子好呢,还是剜了你的眼珠?要不把你舌头割下来吧?省得你到处去害人。” “呸!” 鹿巍一口浓痰混着血水,吐到云恬脸上! 云恬瞬间被恶心坏了! 陆玑急忙拿了纸巾帮她擦。 擦干净后,云恬挥起刀,一刀扎到鹿巍的手臂上! “噗!” 鲜红的血瞬间涌出来,溅到云恬脸上。 “啊!” 鹿巍再也忍不住,痛叫出声! 云恬抹一把脸上的血,眼底涌起兴奋的情绪。 她拔出刀,盯着刀尖上的血,笑,“难怪顾谨尧喜欢打直球,果然还是快意恩仇爽!借刀杀人,还得弯弯绕绕,费事巴拉,不痛不痒!” “噗!” 她手起刀落,又一刀扎到鹿巍大腿上! 鹿巍疼得直翻白眼,一口老牙差点咬碎! 云恬挥起刀又要往下扎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慢着!” 云恬扭头看向陆玑,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陆玑眉心微蹙,“差不多得了。鹿巍和顾家已经结亲,顾家的面子要给,鹿宁也不好惹,鹿巍玩得又阴,防不胜防,没必要把人往死里整。” 云恬冷哼一声,“我揣着一肚子虫,被恶心了好几十天,疼得生不如死!就这么放过他,太便宜他了!这次非要整他个半死,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省得下次还来找事!” 放下刀子,她拿起电锯,按动开关。 电锯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锋利的锯齿在灯光下散发寒光。 鹿巍眼露惧色。 云恬握着电锯在他手臂上比划,眼泛幽光,“姓鹿的,你说我先锯你哪条胳膊好呢?” 鹿巍盯着电锯,面色煞白,气得胸口急剧起伏,又不敢激怒云恬。 生怕她一气之下,真把他胳膊给锯了。 就连见惯场面的陆玑,都惊住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云恬吗? 初相认时,她温柔恬静,知书达理。 这才短短几个月,她怎么变得如此可怕? 和他年轻时好勇斗狠那劲儿差不多。 陆玑忍不住说:“恬恬,你妈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好姑娘,包里随时装着火腿肠,好喂流浪狗。你怎么一点也没遗传她?” 云恬斜他一眼,“还不是你的基因太强大!怪我吗?” 奄奄一息的鹿巍,忽然想起什么,有气无力道:“是那虫,应该是,是那些虫子的后遗症。毒虫在人体内待久了,分泌出的毒素会影响人的神经,让人变得凶残,见血后,戾气会加重。陆,陆玑,你快制住她,否则她会杀了我!我死了,我女儿和我徒弟,不会放过你们!” 陆玑也怕事情闹大,急忙吩咐手下:“快把恬恬带出去!” 两个手下上前,拉住云恬的手臂,“大小姐,我们出去吧!” “不行,我还没出够气!” 云恬挥舞着电锯就朝鹿巍胸口戳! 手下急忙拉她出去。 可惜,晚了一步。 电锯戳到的地方,肉瞬间碎成泥! 鲜血淋漓! 鹿巍痛叫一声,两眼一翻,疼晕过去! 就连手上沾染无数鲜血的陆玑,都别过头,不忍直视。 云恬自己也惊呆了! 看看鹿巍身上的鲜血,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电锯,仿佛不相信这是自己做的。 她触电似的,一下扔掉电锯。 用力一甩,甩掉两个手下的手。 她抬起双手抱住头,神情近乎癫狂,“我这是怎么了?他死了吗?我只是想出口恶气,没想杀他!这不是我做的,你们都看到了,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杀人!” 众人面面相觑。 没人回她的话。 门外忽然传来打斗声。 陆玑顿时警惕! 刚要打电话问外面的人,什么动静? 砰的一声巨响! 地下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齐刷刷走进来五个人! 为首的是鹿宁。 身后跟着鹿巍的俩徒弟,和两个顾家的保镖。 鹿巍的俩徒弟急忙上前去查看鹿巍,掐他人中,给他做人工呼吸,帮他快速止血。 两个保镖则去找趁手工具,帮忙拆钢链。 鹿宁瞅一眼绑在柱子上鲜血淋漓,昏迷不醒的父亲,眼底瞬间一片腥红! 她咬牙厉声道:“谁干的?” 没人敢出声。 眯眸环视众人一眼,鹿宁视线落到云恬身上。 云恬眼神惊慌。 鹿宁迈开纤长的腿,几个箭步上前,飞起一脚朝云恬胸口踹去! 第822章 羞愧难当 陆玑和手下人急忙上前,想护住云恬,奈何晚了一步。 云恬被鹿宁一脚踹得飞到了墙上! 后背剧痛,胸口疼得钻心,云恬差点疼晕过去! 身体贴着墙缓缓滑落,云恬坐到地上,皱着眉,满眼惊恐地盯着鹿宁,“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想出口恶气,打他一顿,拿鞭子抽他几下,没想杀他,我……”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眼珠子瞪得老大,语无伦次,“我刚才,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从来没拿刀杀过人,我是第一次,看到血,就不受控制了。” 可惜,听在鹿宁耳朵里,只觉得她在狡辩。 鹿宁一言不发,抬起脚步步逼近她。 陆玑急忙闪身拦在云恬面前,“鹿小姐,我可以作证,你爸刚才也说了,恬恬是因为毒虫在她肚中待太久了,毒素沁入神经,影响了她的心智。” 鹿宁只觉得他和云恬沆瀣一气! 狼狈为奸! 鹿宁冷眼看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起开!” 陆玑不动,道:“我们是不对,可你爸不对在先。他先是找人给恬恬暗中下虫卵,我带着钱上门,找他买解药,他放马蜂蛰我们。恬恬被肚中的虫折磨了几十天,疼得有气无力,生不如死。” 鹿宁冷笑,“我爸是浑,可他罪不至死,你们这是把我爸往死里整!是云恬先招惹阿野,如果我爸不出手,云恬还不知要对阿野做什么腌臜事。休想跟我胡搅蛮缠,再不起开,我连你一起打!” 陆玑朝手下人使眼色。 两个手下上前来拉鹿宁。 手还未碰到鹿宁的手臂,其中一个手下的脑门,被一柄枪顶住。 鹿宁左手持枪,抵着他的脑门,冷声道:“滚开!” 话音刚落,她突然飞起一脚直踹陆玑小腿。 陆玑没想到她声东击西,没防备,被踹得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摔了个狗吃屎! 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陆玑恼羞成怒,冲门外吼道:“姬凫呢?他怎么还不来?” 姬凫是他的助理之一,也是他的亲信和走狗,从小跟着他混的,身手极好。 平时很少露面,只在关键时刻才出现。 听到这个人有名有姓,想必不是普通角色,鹿宁心生警惕。 眼下不可恋战,救父亲要紧! 唰地一下! 鹿宁把枪顶到陆玑的脑门上,“快让你的人把钢链、手铐脚镣全打开!如果我爸真没气了,你们也休想活!” 陆玑刚要开口,门外走进来一道人影。 脸上戴着银制面罩,身上穿着利落的黑色练功服,脚上是一双黑色千层底布鞋。 陆玑面露喜色,“阿凫,你终于来了!” 姬凫冲他点点头,“玑哥,抱歉,阿凫来晚了。” 说完他直冲鹿宁而去。 鹿宁拿枪抵着陆玑的脑门,“你别过来,否则我开枪打死他!” 姬凫像是料定鹿宁不会开枪似的,一闪身来到她面前,劈手就来夺她手中的枪。 鹿宁和他打起来。 两人身手不相上下,一时难分胜负。 顾家保镖见来者不善,想上前帮忙,可是两人皆是高手。 高手过招,刀光剑影,速度快到眼花缭乱,他们一时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 如果放在平时就罢了,如今鹿宁怀着身孕,不能有任何闪失。 鹿巍的俩徒弟正忙着救鹿巍,空不出手。 保镖拿出手机给秦野打电话,打不出去,没信号。 其中一个保镖拿着手机出去打。 还未走到门口,一道高大凛冽的身影走进来。 身后跟着两个帮手。 保镖惊喜,“秦总,您怎么来了?您来得可真及时,快!大少夫人正和人交手呢,对方身手太好,我们插不上手。” 秦野抬手推开他。 手摸到腰间。 也没看到他怎么出的手。 只见嗖嗖嗖,几道银光飞出去! 电光石火间! 那个叫姬凫的双臂和双手均中飞刀,脖颈也中了一刀,险些射中他的颈动脉! 鲜红的血瞬间涌出来! 姬凫吃痛,疼得眉头皱起,手下动作也慢了半拍。 这一分神的功夫,他挨了鹿宁好几脚。 姬凫咬牙拔掉脖颈上的飞刀,勉强应对鹿宁。 陆玑见机不妙,忙吩咐手下:“把钢链、手铐脚镣的钥匙全都留下!我们撤!” 手下连忙照做,趁乱护着他和云恬逃出去。 姬凫身上血越流越多,不敢恋战,也迅速撤退。 秦野急忙上前扶住鹿宁,“肚子疼不疼?” 鹿宁摇摇头,冲鹿巍的俩徒弟喊:“快,试试那钥匙是真是假!” 鹿巍的徒弟赶忙捡了钥匙,去开钢链和手铐脚镣。 好在能打开。 几人手忙脚乱,把鹿巍从柱子上抬下来,就朝外走。 鹿宁道:“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救护车来得更快!开车去会堵车!” 其中一个徒弟急忙跑出去打电话。 鹿宁又指挥几个人,这样做,那样做,慌而不乱。 连秦野都暗中佩服。 救护车很快来到,对鹿巍进行急救,将他抬上车。 一行人朝医院开去。 秦野和鹿宁也上了鹿巍所在的救护车。 鹿宁神色凝重,问医生:“我爸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一边急救,一边道:“伤口虽然很多,但都不致命,是疼痛加失血过多造成的休克。胸口的肉已经被锯烂了,修补难度不小,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鹿宁握紧双手,眼神生寒。 对云恬恨之入骨! 秦野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明明是秋初,天气暖暖和和,可她的手冰凉。 秦野用手温暖着她的手,安慰道:“这笔账我们慢慢跟他们算,你别着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带着几个人就冲进去,多危险?你还怀着身孕,孕反又那么严重。” 鹿宁深吸一口气,“我爸很不讨喜,我来救他就罢了,不想麻烦你。” “我是你丈夫,谈何麻烦?” 鹿宁瞅着浑身鲜血,昏迷不醒的鹿巍,眼底渐渐潮湿,“他再混,也是我爸,我不能见死不救。” 秦野轻抚她后背,“我懂,我懂你的心思。就像老顾,我以前特别讨厌他,觉得我们所有人的灾祸全是他招来的。可是再讨厌他,我也只是吓唬他,从没伤过他。那次他被人下了降头,我比谁都担心,生怕他死了。这可能就是亲情的原因,血浓于水。” 鹿宁仰头看他,“你不觉得我愚孝?” “怎么会?你要是见死不救,我反而会觉得你冷血,觉得你可怕。” 鹿宁将头靠在他肩上,“阿野,你真好。” 很快把鹿巍送到医院。 秦野去交费。 鹿巍要做手术修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长达几个小时,手术才结束。 在重症监控室待了一整天。 隔日,鹿巍被转移到vip病房。 鹿宁寸步不离,照顾鹿巍。 这边去卫生间吐完,那边马上爬起来,拿毛巾给鹿巍擦手擦脸,喂他吃流食,帮他换尿袋,体贴入微。 秦野要找护工来照顾鹿巍。 鹿宁拒绝了。 秦野要帮她做,鹿宁还是拒绝。 她赌着一口气,折磨自己,想感化父亲。 顾傲霆带着补品,进病房时,就看到鹿宁帮鹿巍换尿袋。 “噗通!” 顾傲霆扔掉手中补品,急忙上前接住尿袋,“我的好儿媳妇,你怀着身孕,怎么能做这种事?你怀的可不是普通身孕,是我宝贝大孙女!金贵得很!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向顾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鹿宁心生感动,伸手将尿袋接过来,“脏,您不要碰。” “肚子疼吗?” “我没事,您去坐,我去洗把手,给您倒茶。” 顾傲霆摇摇头,叹口气,走到鹿巍病床前坐下。 睨他一眼,顾傲霆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人吧,什么都不好,唯一的优点就是生了个好女儿。去年你把鹿宁打成那样,后来你受伤,昏迷不醒,鹿宁不计前嫌照顾你。你被陆玑捉走,鹿宁不顾身孕去救你,又这样不辞劳苦照顾你,以德报怨。我要是你,我都没脸活下去!” 鹿巍被他劈头盖脸训得羞愧难当,头都抬不起来。 第823章 好好做人 鹿宁洗过手后,泡了杯茶,递给顾傲霆端,“您喝茶。” 顾傲霆接过来,放到床头柜上,和颜悦色道:“回家吧,你怀着孕,身体素质不比平时,医院里病菌太多。” 鹿宁垂眉,“没事。” “听话,回去吧。你是我们顾家的儿媳妇,你爸不心疼你,我们心疼。又不是花不起请护工的钱,哪能逮着个孕妇可劲儿折腾?折腾的不是你,是我大孙女,我心疼我孙女。记住,你现在是个需要被呵护的孕妇,不是异能队女战士,不要总把自己当成钢筋铁骨,知道吗?” 鹿宁心生感动。 她点点头,看向鹿巍俩徒弟,“那就辛苦你们了。” 徒弟忙说:“应该的。” 顾傲霆站起来,对鹿巍说:“这次的补品你放心吃,没有任何问题。” 鹿巍上次被他整怕了,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敢吃。 顾傲霆带鹿宁和秦野离开。 快到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鹿巍有气无力的声音,“宁宁,我都这样了,我体内的药能给解了吗?” 鹿宁脚步一顿,回眸,语气平淡,“不能。” “咳咳咳!” 鹿巍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说:“我都差点死了,你还不肯放过我?“ 鹿宁硬着心肠,“只要你老老实实,我会按时给你解药。” 鹿巍皱紧眉头,闭眼不语。 三人来到楼下。 顾傲霆忍不住对鹿宁说:“你妈都不管他,你何苦往他跟前凑?换了我,就让他自生自灭。他上次打你那么狠,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 鹿宁道:“我妈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我有。法律上,我也有赡养他的义务。他以前对我虽然严厉,但是把我养大成人,教我功夫,教我本领,教了我很多很多,小时候也很疼我。云恬打他出气,我没意见,随便打,哪怕用鞭子抽他,我都没意见。可是,她往死里打他,刀子电锯都用上了,直取他的性命。我到的时候,我爸浑身是血,胳膊腿上插着刀,胸口的肉都碎成渣了。但凡我去晚一步,就只有给他收尸的份了。本来我偷了我爸的药方,想方设法,凑齐各种药材,托人配了解药,要交给云恬的…… 顾傲霆叹口气,“这个云恬也是可怕,看外表温柔恬静,心怎么这么狠?幸好阿野和她没成。你爸和她倒是很像父女俩。” 忽然想起什么,秦野问:“上次说要做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鹿宁摇头,“没问。” “问问吧。” 鹿宁拨出鹿巍大徒弟的手机号,“师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徒弟回:“出来了,是父女,你怀的是女孩。” 离得近,顾傲霆和秦野都听到了。 是男是女,对秦野来说没区别。 倒是顾傲霆,喜笑颜开,激动不已。 他当即把电话拨给陆砚书,“亲家啊,我终于有大孙女了!如花似玉的大孙女儿,和你们家恩恩一样可爱!” 陆砚书早就习惯了他的浮夸,“恭喜顾董!” “同喜同喜,你很快也会有。” 陆砚书儒雅一笑,“不急,南音和墨沉想什么时候要孩子,就什么时候要,我们不催。” 提到南音,顾傲霆又开始操心了。 俩人结婚这么多年,她迟迟没动静。 该不会楚墨沉真的不行吧? 顾傲霆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哎,这操心的命! 把鹿宁送到秦野的车前。 顾傲霆叮嘱道:“儿媳妇,下次再有事,一定要跟我和阿野说,你现在是顾家的一分子,别什么事都自己扛。救鹿巍这事,幸好你身手好,也幸好阿野去的及时,但凡阿野去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鹿宁点点头,“我记住了。” “你和阿野先回家吧,我有个老朋友也在这家医院住院,我去探望探望他。” “好。” 辞别后。 顾傲霆折返回鹿巍的病房。 鹿巍见他去而复返,眼里闪过一丝惧色。 他忍着疼,语气虚弱地说:“亲家,我现在浑身是伤,经不起任何折腾。您想折腾我,等我出院后再说。如果我死了,宁宁会很难过。” 顾傲霆道:“道理你都懂,就是不办人事。” 鹿巍闭唇不语。 顾傲霆从西裤兜里,拿出手机,按了录音播放键。 手机里,清晰地传出鹿宁的话,“我妈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我有。法律上,我也有赡养他的义务。他以前对我虽然严厉,但是把我养大成人,教我功夫,教我本领,教了我很多很多,小时候也很疼我……” 鹿巍越发羞愧。 顾傲霆盯着他的眼睛,“以后能好好做个人吗?一身本事,不去做人,偏要做黄鼠狼。上次你被蔺鸷打得半死,这次被云恬打得只剩一口气。如果不是鹿宁,你早就去见阎王爷了。你觊觎我们家财产,虎视眈眈盯着北弦。换了别家,打死不会娶鹿宁。我们老顾家宰相肚里能撑船,不顾隐患不顾风险,包容鹿宁,接纳她。你两次受伤,都是阿野出钱找医生。阿野那么野的一个孩子,为了鹿宁,几次三番容忍你。你还要怎样?” 鹿巍耷拉着眼皮,一声不吭。 顾傲霆拿眼剜着他,“老实点吧,你连陆玑云恬都斗不过,还想跟我们顾家斗?是嫌苏婳的炸药不够威猛,还是嫌阿野的飞刀不够快?阿尧更不好惹,还有北弦,你……” 顾傲霆想说,害你离婚的那些照片是北弦搞的。 最难对付的就是他,不声不响让你家破。 话到嘴边,顾傲霆咽了下去,不能给北弦树敌。 鹿巍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 “你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是鹿宁。那孩子,煎熬得都瘦成排骨了。因为你,她和阿野分分合合,孩子怀了,证都不敢领,还是我好催歹催,才去领的。你们也是运气好,赶上我变好了。放在前几年,打死我,都不会让鹿宁进家门。” 鹿巍沉默许久,颤抖着手摸到手机,拨通鹿宁的手机号。 电话很快接通。 鹿巍闷闷道:“宁宁,爸爸对不起你。” 许是早就对鹿巍失望,也可能被他折磨太久,一句“对不起”,于鹿宁来说,毫无意义。 鹿宁平静道:“安安分分的,比说一万句‘对不起’都强。” 鹿巍嗯了一声。 “医生要报警,我阻止了。如果你想报就报吧,报警的话,你派人给云恬下虫卵也要受刑罚。到时,你和云恬一起去牢里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鹿巍默了默,“不报了。” “你自己决定,挂了。” “等等!” 鹿宁问:“还有事?” “孩子名字取了吗?听我徒弟说,是个女孩。” “取了,秦悦宁。” 鹿巍不满,“怎么和你重名?” “很好听,我们这一辈人没那么多讲究。” 鹿巍还想反对,忽然想到什么,打消念头。 他低声说:“去年被人挑拨,我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你,现在很后悔。” “只是后悔没用,好好做人比什么都强。马上就要做外公了,也要有个外公的样子。如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外公,就向我公公顾傲霆学习。” 鹿巍掀起眼皮,看向衣冠楚楚的顾傲霆。 心想,这个老奸商,有什么可学的? 除了装模作样,就是花言巧语。 鹿巍道:“我会向你外公学习,争取做一个合格的外公。” “希望你说到做到。”鹿宁挂断电话。 第824章 宠儿狂魔 见目的达成,顾傲霆又交待了几句,离开。 鹿巍盯着天花板,长久沉默。 身上的鞭伤刀伤和锯伤,疼得他浑身微微发颤,尤其是胸口,碎肉斑驳,犹如万箭穿心。 明明很困,鹿巍却疼得睡不着,吃止疼药又怕影响神经。 他木然地躺在病床上,一秒一秒地熬着,生不如死。 挨到下午。 鹿巍做出个决定。 他抖着手,摸起手机,拨给顾北弦,忍着疼说:“陆玑和蔺鸷是一伙的。” 顾北弦并不意外,“我们早就推测到了,你说晚了。” 鹿巍说:“云瑾小姨的死,绝对不是意外,凭我多年经验推测,这是个连环谋杀案,云瑾小姨是谋杀案中的一个受害者。等我伤好后,我会帮你们查清这个案子,替云瑾小姨报仇。之前连累云瑾受伤,也算是弥补她。” 难得鹿巍能做件人事。 顾北弦问:“为什么不给阿尧打电话?” “他很排斥我。” 顾北弦如实道:“我也很排斥你。” “你比他们格局大。” 顾北弦勾了勾唇角,老狐狸,这顶高帽子戴下来,格局不大,也得大了。 “说条件吧。” 鹿巍咧了咧嘴,“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陆玑手上应该有好几条人命,案子一旦水落石出,他必死无疑。等把他送进监狱,他名下的所有财产,不要落到云恬手里。我要让云恬流落街头,下半辈子落魄潦倒。” “云恬有智商有能力,落魄潦倒不至于。” 鹿巍不再遮掩,“我要陆玑一半的财产,凭你的能力不难做到。” 顾北弦眼底闪过一丝淡嘲,“你这是不打我们顾家主意,开始打陆玑的主意了?” 鹿巍眯起眼睛,“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阿野的主意,更不该出尔反尔!解药我已经交给他们了,把我捆在柱子上三天四夜,不给吃不给喝,再狠狠打我一顿出出气就罢了,云恬却想要我的命!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得罪了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顾北弦不再说什么。 狗与狗撕咬,身为人,兴趣不大。 忙完公事。 回到日月湾。 顾北弦领着小逸风,带着玩具,来到顾谨尧家。 顾谨尧正抱着顾纤云在客厅里哄,看到顾北弦,有点意外,“今天怎么是你?” 往常都是苏婳带着小逸风来。 “我太太太美了,不能老给别的男人看。”顾北弦拿消毒湿巾擦了擦手,走到小顾骁的摇篮前,弯腰将他抱起来。 顾谨尧给他一个“你够了”的眼神。 顾北弦摸摸小顾骁的小胖脸,道:“鹿巍要搞陆玑了,替云瑾小姨报仇。” “无利不起早,他有什么目的?” “还能有什么目的?无非为财为仇。听老顾说,鹿巍被云恬拿鞭子抽,拿刀捅,又拿刀锯了,胸口的肉碎得医生拼都拼不齐。云恬也是自不量力,敢这样重伤鹿巍的,只有蔺鸷。蔺魁那个老鬼,明知被鹿巍下了降头,都不敢去挑衅他。” 小逸风摩挲着小顾骁的小手。 端着一张萌帅的小脸,一板一眼地听着。 听完,小逸风忽然一声轻叹,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顾谨尧微诧,“你儿子简直就是个人精。前一句出处是《众经撰杂譬喻卷下》,后一句出处是《红楼梦》,成年人都未必知道。” 顾北弦看向小逸风,唇角露出自豪的笑,“没办法,我太太太聪明,虎母无犬子。” 顾谨尧深提一口气。 想把顾北弦赶出去。 一道脆甜的女声突然传过来,“我小女婿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会引经据典,可不得了,我们家顾纤云有福了!” 顾北弦和顾谨尧抬眸。 见云瑾扶着栏杆从楼上走下来。 顾谨尧把鹿巍要查陆玑一事,简单对她一说。 云瑾秀眉微拧,“如果鹿巍能替我小姨报仇,我一定会重重感谢他。我小姨年仅二十几岁就香消玉殒,我外婆受不了打击,成天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 说话间,门打开。 佣人领着一众客人走进来。 为首的人高马大,穿酒红色丝绸唐装衫,头发灰白,年约七十,手里盘一串昂贵的21瓣金刚菩提。 是靳崇山。 云瑾忙对顾北弦说:“靳老打电话约好,要来家里做客。” 几人打过招呼。 靳崇山的手下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肩上背着各式各样的礼物。 将东西放下,他的手下鱼贯退出。 顾北弦面含微笑。 这个靳崇山某些方面和老顾有一拼。 出手都很大方,会来事。 靳崇山拆了零食和玩具,拿给小逸风,羡慕地摸摸他的头发,又看看奶帅的小顾骁和冰雪可人的顾纤云,“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孙女。” 小逸风抬起小下巴,奶声奶气地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别急。” 靳崇山嘿一声,“这孩子,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帅帅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话都说不好。” 听到“帅帅”二字,小逸风想起来了,“爷爷,姑父上次让我妈修的那个康熙时期的青花瓷茶杯,我妈已经修好了,你有空去取。” 一声爷爷和姑父,把靳崇山喊得心花怒放。 他打开包,从里面摸出一沓新钱,递给小逸风,“这是爷爷给你的见面礼。” 顾北弦推辞。 靳崇山硬塞,“我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没权利推辞。这钱来之前,放消毒柜里消过毒了,干净的很,三个孩子都有份。” 顾北弦推脱不过,收下。 小顾骁和顾纤云太小,靳崇山不敢抱,就把小逸风抱进怀里,脸贴着他的小脸,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奶香。 心想,什么时候,能抱上自己的亲孙子? 顾华锦长得漂亮个子高,人又聪明。 生的孩子肯定也和小逸风这般机灵,到时带出去,多有面子。 天刚黑,他就开始做美梦了。 想着想着,笑得合不拢嘴。 小逸风睁大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盯着他看了几分钟,“爷爷,你是不是也想拥有我这样的同款孙子?” 靳崇山忙不迭地说:“对对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你还等什么?快点让姑父,把我大姑姑娶回家呀。我大姑姑人美,还能变出很多玩具,姑父再不快点娶她,我大姑姑就被别人娶走了。” 靳崇山刮刮他的小鼻梁,“娶娶娶,爷爷今天来就是为这事。” 他看向顾谨尧和顾北弦,“等帅帅比赛拿了冠军,要向华锦求婚。我来向你们打听打听,华锦喜欢什么款式的婚戒?钻石还是玉?礼服订什么款式的好?求婚场地,选在京都、岛城还是加州?我们打算搞得隆重点,可是帅帅第一次求婚,没经验。我想出来的法子都过时了,助理建议的,我不满意,来找你们支支招。” 顾北弦和顾谨尧对视一眼。 二人都是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神情。 头一回见儿子求婚,老子这么上心的。 求个婚,比别人结婚还郑重。 前些日子还死活不同意来着,短短时间,靳崇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顾北弦问:“靳帅打算什么时候求婚?” “两个多月后吧。” “不急,慢慢想。” “急,要准备的东西太多。”靳崇山掰着手指,“求婚场地,求婚戒指,求婚礼服,要邀请的宾客,求婚主持人,求婚见证人,鲜花和烟火,还有我和我太太的礼服也要提前定制……” 顾北弦打断他的话,“您这是要求婚,还是结婚?” “当然是求婚了,结婚会更隆重。” 顾北弦俨然看到了加强版的老顾。 他把顾傲霆的手机号报给他,“找我爸吧,这些东西他擅长。” 靳崇山存上手机号,起身走到阳台上,拨通顾傲霆的手机号,清清嗓子,“你好,顾董,我是岛城靳崇山,靳帅他老爸。” “你好你好,靳董,久仰大名。” “我有个疑问,很早就想问你了,一直没机会。” “问吧。” “你是怎么把北弦培养得如此优秀的?羡慕羡慕。” 顾傲霆哈哈一笑,“很简单,娶个像我太太那么优秀的妻子就好了。” 被戳中痛处,靳崇山老脸微微一紧,“告辞!”连正事都忘了。 第825章 花式炫媳 顾傲霆把电话又打过去,特无辜地问:“靳董怎么还生气了?” 靳崇山压了压情绪,“没有没有,你说得对,所以我得帮帅帅娶个优秀的媳妇。这不,打算求婚的,在阿尧家正好遇到北弦。他说你比较懂,让我向你求教。” 顾傲霆哈哈一笑,“求婚啊,你可算是找对人了!等着,我手头还有点工作,很快忙完就去阿尧家找你。” “好嘞!” 挂掉电话。 靳崇山去卫生间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整了整仪容仪表。 同样是当地龙头企业家之一,但因为行业不同,两人鲜少有交集。 高手相逢,靳崇山莫名有点小激动。 半个小时后。 顾傲霆来了。 来之前,顾傲霆特意换了件崭新的衬衫,笔挺的西裤,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打了摩丝,梳成背头。 他五官本就出色,又因为皮厚耐老,注重保养,加之日子过得舒心,被秦姝滋润得好,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 整个人显得英挺伟岸,活力四射。 一进门,硬生生把靳崇山衬老了好几十岁。 靳崇山不由得自惭形秽,暗暗后悔来时没好好打扮打扮。 他几步上前握住顾傲霆的手,未开口先笑,“早年间参加商会,和顾董匆匆碰过一面。如今再见顾董,比年轻时还要精神,真人比电视上更英武,气质卓尔不凡。” 顾傲霆喜笑颜开,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没办法,我太太是国际著名婚纱设计师。搞时尚艺术的嘛,气质自然非凡,我成天被她潜移默化,不知不觉,气质也跟上去了。” 靳崇山噎住。 没想到顾傲霆是这样的人。 三句话不离他太太。 扎心! 两人反客为主,走到沙发前坐下,相见甚欢。 身为主人的顾谨尧,反而一句话都插不上。 顾傲霆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求婚必须得浪漫,场地就选我们家小岛吧。放心,我不收你钱,免费赞助。礼服嘛,肯定要穿最漂亮的,去找我太太设计吧,我太太是世界顶尖婚纱设计师,号码等会儿给你。你也得多做几套礼服,凸显自己的地位。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女儿办婚礼时,我做了六套。我们是一家之长,是中流砥柱,必须得增加存在感。我们在,家庭凝聚力才在。” “我也是这么想的,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呐。”靳崇山紧紧握住他的手。 两人一见如故,互捧了半天。 顾北弦坐在一边,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要不是出于礼貌,他就带着小逸风走了。 顾傲霆伸手把小逸风抱进怀里,摸着他的头发向靳崇山炫耀,“我这个大孙子啊,遗传了我和我太太的基因,超级聪明。当然他外公外婆和他爸妈的基因也好,他爸就不用说了,说说他妈吧。他妈是我二儿媳,国内顶级文物修复师,人美智商高,胆子大会赚钱。还有我大儿媳,异能队女战士,人美身手不凡。我小儿媳,奥运击剑冠军,人美剑术高超。” 靳崇山觉得顾傲霆不应该叫顾傲霆,应该叫顾秀秀。 秀妻秀孙秀儿媳,秀起来无下限。 靳崇山手握成拳递到唇边咳嗽一声,“羡慕羡慕,不过我未来儿媳也不差。华锦,女强人一个,人美智商高,胆子大会赚钱,柔道十段身手不凡,学霸女总裁,外语高超。” 顾傲霆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被比下去了。 有点不开心。 但是想想顾华锦是他堂侄女,又豁然开朗。 顾傲霆笑道:“华锦是很优秀,谁娶到她,是谁家的福气。如果我还有个儿子,但凡和她家没有亲戚,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帮儿子把她娶回家。” 靳崇山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是帅帅的福气。” 完全忘记刚开始时,他反对得多么激烈。 顾北弦不由得暗暗同情靳崇山。 好好一老头儿,被他们这帮人老少齐上阵,硬生生给忽悠“瘸”了。 顾北弦出声道:“靳叔,我堂姐比靳帅大十岁,还离过婚,您不介意了?” 靳崇山大手一挥,“大十岁算什么?女人会保养,年龄不是问题。某国总统,年轻英俊,娶了个比他大二三十岁的太太,数十年如一日的恩爱。人家那么大一人物,都能娶比自己大的,帅帅为什么不能?离异就更没什么了,只能说明那段婚姻不幸,不能说明华锦不优秀。我也是二婚,我没觉得我比别人矮一头。” 顾北弦这下彻底放心了。 本来还担心靳崇山日后反悔。 饭菜端上桌,几人开始吃饭。 席间。 顾傲霆和靳崇山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还时不时劝大家吃菜。 俨然这是他俩的主场。 全然忘记,这是顾谨尧家。 酒足饭饱后,各自回家。 司机将顾傲霆送回顾府。 秦姝还没回来,发了条信息,说她在加班,晚些才回家。 顾傲霆瞬间不快乐了。 默默洗澡上床。 躺在床上,顾傲霆打开手机监控软件,瞅着秦姝姣好的面庞,脸上情不自禁地浮起温柔的笑。 越看秦姝,越觉得她美。 就连她略显松弛的眼角,颈间的细纹,鬓角发丝间隐隐夹杂的几根白发,都觉得生动。 隔着手机屏幕,轻抚秦姝高翘的鼻梁,顾傲霆心道,我的命怎么这么好? 娶了这样美好的一个人。 哪哪儿都合他的心意,除了太忙,脾气太大。 因为喝了酒,不知不觉,顾傲霆握着手机睡着了,睡得比平时沉。 等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早。 一睁眼,就看到秦姝眸光清冷,正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顾傲霆一骨碌坐起来,“姝,谁惹你生气了?” 秦姝把手机扔到他面前,“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顾傲霆连忙拿起手机。 手机屏幕里正是秦姝办公室的监控画面。 顾傲霆浑身寒毛噌地炸起! 暗道,糟了糟了! 喝酒误事,昨晚忘记把监控软件退出来了! 坏事了,坏大事了! 顾傲霆强行冷静下来,嘿嘿假笑,“这是谁搞的?胆子太肥了,竟敢在我手机上装监控软件!一定是北弦!这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偷拿我手机,装监控软件,故意陷害我。” 秦姝瞥他一眼,“是吗?那我打电话问问他。” 她作势要给顾北弦拨过去。 顾傲霆急忙伸手去夺她的手机,“别,别问。我想起来了,不是北弦装的,是阿野。” 秦姝秀眉微拧,“你干脆说是小逸风得了。” 顾傲霆摸摸鼻梁,“也不是没可能。那孩子成天要拉我去考古,连什么文物‘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的原理都懂。装个监控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秦姝懒得听他胡诌八扯,“监视我有意思吗?” 顾傲霆连忙摆手,“不是监视,是想你!只晚上看到不解渴,白天也想看看你。抽个空跟你视频吧,你不接,我就只能偷偷派人装监控。” “还有呢?” “你太优秀又太美,我怕其他男人觊觎你。万一有对你动歪心思的,我好提前将情敌扼杀在萌芽之中。” 秦姝无语,“我都五十多了,哪还有男人觊觎我?收起您那些花花肠子吧,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就是一百岁,在我眼里也是貌美如花,人间绝色。” 秦姝眼风一凛,“还敢狡辩?” “噗!” 顾傲霆跪到床上,帮她揉肩膀,“好好好,我是小人,别生气。我这不是在意你嘛,我都没在北弦办公室装,也没在阿野房间装。” “你那是不敢,回头把监控撤了,我不想成天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撤撤撤,等会儿就派人去撤了。” 嘴上这么说,顾傲霆心里却想,撤了回头再偷偷装上。 第826章 别样宠媳 顾傲霆说到做到。 当天就派人来秦姝的婚纱店,将隐形监控拆了。 监控拆完,秦姝接到靳崇山的电话预约,说下午要来订正装和礼服。 这一看就是顾傲霆给她拉的生意。 一般客户预约,都是按时间往后排,预约都排到三个月后了。 顾傲霆给她拉的客户都喜欢插队。 下午四点钟。 靳崇山和太太来了。 靳崇山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情商也高,言谈举止让人很舒服。 倒是靳太太,趾高气昂的,看秦姝时,目光挑剔,充满质疑。 不是所有的富太太,都有素质。 秦姝见怪不怪,不放在心上。 和二人洽谈好,定下设计方案和日期。 靳太太道:“顾太太,你先生那么有钱,你干嘛还出来工作?你们家不缺你赚的那仨瓜俩枣吧?安安分分地在家里相夫教子,负责貌美如花,做个富贵闲人,多好。” 秦姝微微一笑,“我爸妈从小培养我学画画,做设计,出国留学。学了那么多,却在家相夫教子,对不起他们的培养。女人不只是妻子母亲,还是自己,活出自我,实现自我价值,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当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自己觉得快乐就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靳太太自幼家境贫寒,别说出国留学了,从小也没学过画画。 觉得秦姝在故意嘲讽她。 靳太太轻嗤一声,“有些人啊,出国喝了几年洋墨水,就自以为了不起了,还不是要回来赚自己人的钱?国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在国外发展?” 秦姝压了压脾气,笑,“我在国外发展也很好,国外有好多家分店。之所以回国,是因为我家人都在京都,谢谢。” 靳崇山睨了靳太太一眼。 越发觉得她小家子气。 更加坚定让靳帅娶顾华锦的决心。 娶妻娶贤。 他丢人就罢了,不能让下一代也受这个罪。 靳崇山拿起手机,拨通顾华锦的号码,“华锦,你礼服穿几码?我这边帮你订礼服。” 顾华锦纳闷,“订什么礼服?” 靳崇山笑呵呵,“你别多问,就是重要场合穿的礼服。你说下尺码、款式,有什么要求。我把手机给秦总,你对她说。” “好。” 顾华锦向秦姝报了身体尺寸。 靳崇山又向秦姝报了靳帅的尺码。 报完,靳崇山笑眯眯道:“这俩人一个身高一米九多,一个一米七五,看身高就是天生一对。” 靳太太撇撇嘴,“一个老女人,比帅帅大十岁,当他姨都行了。就因为你耳根子软,被一群人忽悠傻了,拿那老女人当个宝。” 秦姝忍无可忍,看向靳太太,“靳太太,请问你今年芳龄?” 靳太太回:“四十九。” 秦姝喔了一声,红唇微启,“四十九啊,比三十七岁老十二岁呢。如果三十七岁是老女人,那你四十九,得是老老老老女人了吧?用年龄去衡量一个人,不觉得很肤浅吗?华锦比帅帅大十岁,当他姨,你先生应该也比你大吧?当你什么?” 靳太太被人捧惯了。 只能她去刺别人。 别人刺她,她就受不了。 靳太太当即黑了脸,“你这人怎么骂人呢?什么素质!” 秦姝语气平淡,“想让别人尊重你,你也得尊重别人。还有,我赚的不是仨瓜俩枣,我的婚纱店在全世界都有连锁店,赚的钱你十辈子都花不完。我用自己双手赚钱,我自豪,不觉得比你这种向丈夫伸手要钱的低多少,更不明白你哪来的优越感。” 靳太太气得噌地站起来,一拍桌子,“不订了!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她甩袖离开。 靳崇山急忙对秦姝说:“不好意思顾太太,我回头再向你赔礼道歉。礼服该订的订,我们家我说了算。订金我让手下人去楼下付款,不,我们付全款,你别生气。” “没事。” 靳崇山拿起包,赶忙去追靳太太。 追到楼下。 靳太太上了车。 靳崇山跟着上去。 靳太太气鼓鼓的,“什么素质!一会儿炫耀自己家境好,一会儿炫耀自己能赚钱,显摆不开她了!” 靳崇山忍了忍,“缺什么,才会觉得别人在炫耀什么。依我看,秦姝的话一点都没错,她说的是事实,你应该放宽心胸。” “呵,嫌我小家子气是吧?我算是明白了,自打顾华锦一出现,你就处处看我不顺眼。我看不是帅帅想娶顾华锦,是你想娶吧?难怪你那么大劲头,老不正经!” 靳崇山被她骂得臊红了脸,“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华锦是帅帅女朋友,帅帅要集训要比赛,抽不开身。我身为父亲,帮忙操办一下,是人之常情。” 靳太太鼻子冷哼一声。 扭头看向车窗外。 气呼呼的,不说话。 靳崇山拍拍她的肩膀,“你啊你,嫁给我二十多年了,眼界怎么一直没多少长进?你以为我今天来订的是礼服?不,我订的是人情世故,是人脉,是巨额财富。秦姝婚纱馆背后是两家顾氏集团,是楚氏集团,云氏集团,还有陆氏集团,是别人伸长脖子都够不到的巨大人脉。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往外推,傻不傻?“ 靳太太扭头白了他一眼,“我们靳家家大业大,还需要去抱别人大腿?没出息!” 靳崇山摇摇头,“狭隘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笑话我是井底之蛙?” “你是最美的那只蛙。” 靳太太拿拳头捶他,“老东西,敢笑话我!看我不打死你!” 靳崇山笑着躲开,握住她的手腕,“走,陪你买首饰去。” “每次就只会用买买买糊弄我!” “我没有钱,你当年也不会嫁我。” 靳太太不吭声了。 来到京都最大的商场。 靳崇山陪靳太太挑选珠宝。 陪她挑的同时,靳崇山也在暗暗留意戒指,是帮顾华锦选的。 陪靳太太买好,靳崇山找了个借口回到商场。 把先前看好的几枚戒指照片,一一拍了照,发给顾华锦。 附信息:儿媳妇,你看看,喜欢哪款?帅帅在集训,抽不开身,我这边帮他买。 顾华锦盯着“儿媳妇”三个字眼,怔住。 很陌生,很遥不可及的字眼。 过了好几秒,顾华锦才反应过来,靳崇山是在叫自己。 她忍不住笑,心里涌起一种热乎乎的情绪,百感交集。 从来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会拥有这样的俗世幸福。 靳崇山等了会儿,没等到回信,以为顾华锦不喜欢。 他当即把电话拨过去,“儿媳妇,你是不是嫌我眼光老气?没关系,你可以挑款式,发设计图,我去买钻石,帮你订,订到你满意为止。” 顾华锦笑出了眼泪。 她抬手擦擦眼角,“很漂亮,每款我都喜欢。您的眼光一点都不老气,很时尚,谢谢您。” 靳崇山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你这孩子,回头要给我们家生高智商孙子的,区区几个戒指算什么。” 挂掉电话,他冲营业员大手一挥,“刚才那几枚戒指,选我说的尺寸,全要了!刷卡!” 第827章 来克她的 营业员乐疯了,忙不迭地开单! 靳崇山刷卡付了款。 保镖提着购物袋,护送他上车。 刚一坐好,靳崇山就迫不及待地给靳帅发信息:帅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老爸效率高吧?快夸我! 看到信息时,靳帅训练刚结束。 以前没觉得父亲这种口吻有什么不妥,自打和顾华锦交往后,靳帅隐隐觉得他有点幼稚。 拿毛巾擦了把汗,靳帅出去回电话,“都搞定了?” “搞定了!求婚场地去顾傲霆家的小岛,到时他会派人提前布置。你求婚穿的西装和华锦的礼服,找秦姝定制了。钻戒我一口气买了五个,全是大克拉的,老爸给力吧?” 靳帅以为听错了,“五个?” “对,女人都喜欢珠宝,多多益善嘛。” 靳帅哭笑不得,“您老好歹也富了几十年,怎么还一副暴发户作派?华锦是气质型,可不像我妈成天花枝招展,珠围翠绕。” “你没经验,不懂!戒指嘛,自然是越多越好。求婚时送一个,订婚时送一个,结婚时送一个,生一胎送一个,生二胎再送一个,五个刚刚好。” “您老想得可真长远。” 靳崇山哈哈一笑,“是吧?为了我的高智商孙子,我简直不择手段。” 靳帅越发觉得父亲浮夸,一把年纪了,还不如他稳重。 “我妈不反对了?” “你妈头发长,见识短,不用管她。凭我两次婚姻的经验来看,婆婆和儿媳是天敌。即使华锦和你同龄,没离过婚,她也会挑刺。太闲的人就是这样,喜欢吹毛求疵,来找存在感。” “这话倒是中肯。不聊了,我去给华锦发信息了。见面时,感觉她挺喜欢我的。分开了,又感觉她好像没那么喜欢我。” “正常,我们高智商的人都这样,事业和爱情分得很清楚。爱也是爱的,只是事业更重要,不像你们,把爱情排在第一位。‘自古商人多薄情’,‘商人重利轻别离’,说的就是我们这一类人。” 可怜靳帅,头一次正儿八经地谈恋爱,本来就患得患失的。 被靳崇山这一吓唬,更紧张了。 急忙挂断电话,去给顾华锦发信息。 生怕热度降下来。 靳崇山回到酒店。 要下车时,他把买的五个不同款式的钻戒,放进密码箱里,怕被太太发现。 拎着密码箱,上楼。 靳崇山刷卡进了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靳太太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双臂环胸,一张风韵犹存的脸绷着。 靳崇山一怔,“你不是睡了吗?怎么起来了?” 靳太太眯起眼睛在他身上打量一圈,视线最后落到他手里的密码箱上,“你鬼鬼祟祟地溜出去,做什么去了?” 靳崇山本能地把密码箱往身后藏,藏到一半,觉得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又挪到身侧,挺直肩背道:“我出去办了点公事,生意人嘛,事情多,你是知道的。” “是吗?什么公事?” “还能有什么公事,谈生意呗。” “什么生意?” “贵金属,上千万的生意。” 靳太太冷哼一声,起身走到他面前,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密码箱,掂了掂,狐疑地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文件。” “打开看看。” 靳崇山很严肃地说:“机密文件,除了合作方,不能给任何人看,家人也不能。” 靳太太不信,把密码箱放到茶几上,开始捣鼓密码。 先试了靳帅的生日,又试了靳帅的手机号后六位,最后把靳帅和他姐姐靳琼的生日合在一起,输进去。 密码锁开了。 里面赫然装着五个质地高档的首饰盒! 靳太太的怒火噌的一下子窜到头顶! 靳崇山急忙上前,要收起来。 靳太太抢先抓起一个,打开,看到里面是闪闪发光的大钻戒,更加怒不可遏,“钻戒是送谁的?你在外面有女人了?偷偷背着我出去买首饰送别的野女人?老东西,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一肚子花花肠子?” 靳崇山老脸一红,“你呀你,气糊涂了吗?这是送给华锦的。帅帅等夺冠后,要求婚,求婚得有求婚戒指吧。帅帅集训没有时间,也没经验,我帮他买。” 靳太太不吭声,迅速把剩下的四个首饰盒全部打开。 里面全是清一色的大钻戒! 除了款式不同,钻石成色都超级好! 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闪烁着漂亮的光彩。 一看就价值不菲! 靳太太气得脸都变了色,“你当年向我求婚时,才送了一个!给那个离异的老女人,却买五个!她配吗?要买也是她买,我们帅帅比她小十岁,还是头婚。她占了那么大的便宜,你还给她买这么多钻戒,你脑子进尿了吗?” “华锦本来就有钱,送少了,入不了她的眼。” “你是说我小门小户,好打发是吧?” 靳崇山头疼,暗暗后悔,当年不该贪图美色。 这位后娶的妻子,虽然比去世的前妻漂亮,却远不如她通情达理。 还是顾傲霆命好啊,找的太太不只长得漂亮,还善解人意。 默默地把钻戒指放进密码箱里,靳崇山拎着,朝卧室走去。 身后传来靳太太的话,“把钻戒全退了,那个老女人不配!说好的,让她生个孩子,不领证,逼她自己离开。你倒好,出尔反尔,骗我去订礼服,还偷偷给她买钻戒!” 靳崇山脚步停下,扭头看向她,“将心比心,如果我只要帅帅,不和你领证,逼你离开,你什么滋味?” 靳太太气得眼都圆了,“我跟你时才二十出头,选美冠军,还是黄花大闺女!她一个三十七岁的离异老女人,也配跟我比?” “你家徒四壁,除了年轻漂亮,一无所有。美貌对我们来说,从来不是稀罕物,有钱就能买到。我们的财富不会贬值,你的美貌却在不停地贬值。如果当年我没娶你,你进娱乐圈混,能红还好。不红的话,也就是个一百零八线小明星,到处跑龙套,连温饱都混不上。” “我长得漂亮,没嫁给你,我早就红透半天了!” “你空有美貌,没有心机,情商低,话都不会说,一开口必得罪人。就你这水平,进娱乐圈,能被人玩死。幸好遇到我这样的好男人,知足吧。以后小事听你的,大事听我的,帅帅必须要娶华锦,这事没得商量!” 靳太太肺都要气炸了! 她抬脚就朝门口跑去! 换了平时,靳崇山就去追了。 可一次次的,没完没了,他累了,也烦了。 靳崇山打电话吩咐保镖:“太太生气跑出去了,你们跟着她,看着点,别让出危险。” “好的,靳董。” 靳太太跑到楼下,上了车。 越想越生气。 自打这个顾华锦在她生活里出现后,儿子怼她,老公也怼她。 原本挺和睦的家庭,被顾华锦搅得鸡飞狗跳! 本来就瞧不上她,这下靳太太对她的意见更大了! 等了会儿,见靳崇山没追出来。 靳太太更加气愤了。 看样子靳崇山这次是认真的。 原本打算等靳帅求婚时,给顾华锦难看,让她知难而退。 眼瞅着所有人都站到了顾华锦那边,而她却成了孤家寡人。 靳太太气昏了头,拿起手机拨出顾华锦的号码,“你会妖术吗?” 顾华锦满脑子问号,“妖术不会,高数倒是精通,读心术略知一二。我擅长领域在经商、科研和古董珠宝等方面。不过我学习能力很强,您想让我懂妖术,我回头拜个师父学学也行。” 顾华锦态度其实很诚恳。 在国外长大的abc,天生自带一种耿直的幽默感。 听在靳太太耳朵里却成了炫耀和挑衅,“别显摆了!懂那么多,你前夫还不是抛弃了你?三十七岁也没嫁出去!你到底给我老公和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药?” “迷魂药?就是能勾魂的药对吗?这种药在国内有市场吗?能审批下来吧?如果可以,我们公司会派人去做市场调查,尝试投入研发。” 靳太太快要气死了! 鸡同鸭讲! 都没法和她沟通! 靳太太觉得这个顾华锦,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克她的! 第828章 感谢命运 靳太太气呼呼地挂掉电话,脸都气黑了。 满肚子的气,没地儿撒,憋得她胃疼。 司机问:“太太,您要去哪?” 靳太太没好气地说:“随便!” “去商场还是去兜风?” 靳太太想也不想,“去商场!” “好的,太太。” 司机发动车子。 来到京都最大的商场,靳太太踩着高跟鞋,噔噔蹬去了常买的专柜,疯狂刷卡。 也不管喜欢不喜欢,只要能出气就好。 她豪掷千金,报复性消费,很快引来众人侧目。 人群里有个衣着华贵身形消瘦的年轻女人,远远打量着靳太太,很快走到她面前,笑容可掬地问:“您好,阿姨,请问您认识靳帅吗?” 靳太太一脸狐疑地看着她,“靳帅是我儿子,你是?” “我是云恬,云阔海的女儿,靳帅以前来我们家提过亲。” “啊,是你,云小姐。我差点没认出来,以前只见过你的照片,你比照片瘦了很多。” 云恬摸摸脸,“前不久生了场病,刚痊愈,气色不如以前好了。倒是阿姨您,越来越漂亮了,难怪靳帅长得那么帅,原来是遗传了您啊。刚才我一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您。您的气质、美貌、身材、衣着打扮卓尔不凡,站在那里像鹤立鸡群。”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快要被靳崇山和顾华锦气疯了的靳太太,被云恬哄得眉开眼笑。 “云小姐,看看你喜欢哪个包,尽管拿,阿姨送给你。” “阿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缺包,就是来逛逛,散散心,没想到会遇到阿姨您,真是缘分啊。对了,靳帅还好吗?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靳太太愁眉苦脸,“去训练了,一点都不好。” “发生什么事了?” “咱去那边坐下说。” 两人走到贵宾休息区坐下。 靳太太开口道:“那傻小子,喜欢上了一个比她大十岁还离异的老女人。原以为就是闹着玩的,等新鲜感过了,就分了。没想到那傻小子认真了,说等他夺冠后,要求婚。求婚就求婚吧,到时我使点手段,求不成就好了。可我们家老头子,也上心了,给那老女人买了五个大钻戒!死老头子,对我都没这么大方!” 云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嫉妒得要命。 靳帅有一搭没一搭地追了她两年。 虽然嘴巴毒,对她却不算差,有次还救过她。 她一直把他当成她的备胎,她的舔狗。 嘴上嫌弃着,她却有自己的算盘。 想着,如果以后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男人,就和靳帅勉强凑合一下吧,毕竟他长得帅,家里有钱,个高体型好,不泡网红,不吸也不赌,在富二代中也算一股清流。 可才短短两年,这条狗就去别的女人面前摇尾巴去了,还为了那个女人,几次三番辱骂她,甚至要求婚了! 云恬心中涌起失落的情绪,觉得不甘,挫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但这蛋有缝,就别怪苍蝇了。 云恬笑道:“我也不理解靳帅,明明条件那么好,可供选择的那么多,偏偏喜欢上条件如此差的女人。靳叔叔就是太溺爱靳帅了,事事顺着他,幸好阿姨理智,不为所动。” 靳太太满肚子委屈,正愁没处说。 一听云恬这么说,顿时如遇知己。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我是对的,那爷俩就是被顾华锦那个老狐狸迷了心窍!” 她盯着云恬左打量右打量,眼里泛起亮光,“既然帅帅苦追了你两年,说明他是喜欢你的,你去把帅帅抢回来吧。他和那个老女人在一起没几天,就去集训了,没多少感情基础的。你俩认识两年多,你胜利的几率更大一些,阿姨也会帮你。” 云恬勾起一边唇角笑。 心想,不愧是二哈的妈,比靳帅还蠢。 三言两语,就上钩了。 “阿姨,靳帅在哪集训?” 靳太太忙不迭地把靳帅训练场地告诉她,连训练几点开始,几点结束,怎么能见到他,都和盘托出。 云恬会心一笑,“谢谢阿姨,那我改天去看看他。以前总让他追我,追了两年,辛苦他了,现在换我主动点。” 靳太太一听乐不可支,“你和帅帅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别等改天了,就明天吧,越快越好,省得夜长梦多。” “好。”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怕被靳帅骂得下不来台,云恬说:“不用,我能搞定。” “那我给他们教练提前打个电话,让帮你们安排一下。” “别说是我。” 靳太太眨眨眼,“懂,保持神秘感,你要给他个惊喜嘛。” “阿姨真聪明!” 最近一直被靳崇山说傻,难得被夸聪明,靳太太尾巴快要翘上天了。 次日傍晚。 算着靳帅一天的训练结束了。 云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开车来到他的训练场地。 有了靳太太的安排,云恬很顺利地见到了靳帅。 看到是云恬,靳帅眉头拧起,“怎么是你?教练说是我妈来了。” 云恬手指轻绕胸前长发,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没错啊,你妈让我来的。她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非得拉着我,求着我,让我做她儿媳妇。” 靳帅嘴皮子那么溜的人,硬是被恶心得说不出话来! 云恬以为他在考虑。 没开口就骂,应该有戏。 云恬挺直脖颈,一脸认真地说:“帅,我以前嫌弃你骂你排斥你,其实是在考验你。你和顾华锦在一起,肯定也是为了刺激我对吗?我承认,你的方法有效果,我被刺激到了。回到我身边吧,帅,这次我会好好珍惜你。” 靳帅一言不发,抬手用力捶了旁边的墙一下。 坚硬的墙壁和指骨相撞,传来清晰的痛感。 疼痛分散了恶心的感觉。 不分散,他能被云恬恶心死! 靳帅深呼吸两声,“既然我妈那么喜欢你,你去找她吧,我爸应该不介意再娶一房。祝你们仨玩得愉快!” 云恬气青了脸,“你,你适可而止吧。虽然打是亲,骂是爱,可你骂得太过了,会把我推远的。” “不,我从来不骂华锦,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我追你,前期是想报复云瑾,后期是为了看着你,不让你对云瑾使坏。你这种毒蛇一样恶毒,蛆虫一般恶心的女人,配不上我高贵的爱。你滚吧,有多远滚多远!” 云恬顿时被气得胸闷气短,上不来气! 过了足足一分钟。 云恬才说出话来,“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错过我这么优秀的一个女人!” “不,我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遇到华锦,才知真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嫉妒让云恬心理扭曲。 她搞不明白,她比顾华锦年轻十岁,年轻漂亮又聪明,经商能力也不差。 为什么短短数十天,靳帅就对顾华锦死心塌地? 她到底输在哪里? “帅帅!”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悦耳好听的女声。 靳帅回眸。 看到一道高挑秀丽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 那风情万种的长发,那大气明艳的脸,那两条超长的腿,比雪还白的肌肤。 除了顾华锦,还能是谁? 惊喜铺天盖地砸下来! 靳帅年轻帅气的脸上顿时浮起灿烂的笑。 他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走过去,抓着她的肩膀傻笑,“你怎么来了?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掐我一下试试。” 顾华锦轻轻掐了掐他的脸,“疼吗?” “不疼,你用力点。” 顾华锦拍拍他的脸,“用力我可舍不得,这么好看的脸掐坏了,我会心疼的。” 靳帅不知该怎么表达心中喜悦才好,一会儿摸摸她的头发,一会儿拉拉她的手,最后一把将她按进自己怀里,恨不得和她原地生孩子! 云恬杵在原地,冷眼旁观这一切,嫉妒得面目全非。 第829章 恋爱好甜 云恬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对着相拥相抱的靳帅和顾华锦,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靳太太。 附信息:阿姨,我尽力了,拉下面子,不顾尊严,求靳帅回来,奈何顾华锦太无孔不入了。我是个自尊自爱的人,脸皮很薄,争不过她。 靳太太很快把电话打过来。 “云小姐,你可千万别灰心,他们年龄差太大,还是跨国恋,迟早会分手。阿姨喜欢你,一看你就像我们家的人。你一定要加油,争取早点把帅帅抢回来!” 云恬嘴上应着“好”,心中却暗自腹诽。 觉得这个靳太太脑袋空空,徒有其表。 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结果就只会喊个加油。 眼瞅着顾华锦和靳帅,黏黏糊糊抱在一起,云恬插不进去。 再待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自取其辱。 愤愤地看了他们几眼,云恬转身离开。 等云恬走远了,靳帅才松开顾华锦,解释道:“是云恬自己来的,不是我叫来的。我没有三心二意,更没有朝秦暮楚,我不是水性杨花的人。看见那个女人,我只想吐,早就对她没有任何想法,你要相信我。” 顾华锦觉得这样着急解释的靳帅,着实可爱。 她宠溺地拍拍他的脸,“我相信你。” 靳帅唇角扬起。 找个大女友挺好的,豁达,通透,不小心眼,和她谈恋爱一点都不累。 不像他妈,比他爸小二十岁,动不动就使小性子,耍脾气,成天让他爸哄着捧着。 靳帅盯着顾华锦眼底的倦色,“你别老是飞过来看我,太辛苦,等我训练完,飞去看你。” 顾华锦手搭到他的手臂上,“小狼狗,还挺会疼人。” 靳帅端起帅气的脸,认认真真地说:“我不是小狼狗,我是要做你未来丈夫的人。” 顾华锦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对再婚没有多大兴趣。 但是她喜欢靳帅对感情认真的样子。 享受和他的爱情。 顾华锦笑容明艳,“好,你不是小狼狗,是小丈夫。” “不,我是男子汉大丈夫。” 顾华锦乐不可支。 恋爱中的人真有意思,只是同他说说话,都能乐半天。 看在别人眼里,一定觉得他俩傻乎乎的。 日影西沉,天色渐暗。 落日余晖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两人并肩朝前走去。 靳帅说:“我们集训是军事化管理,外人进不来。云恬是打着我爸妈的名义才进来的,因为我爸几乎包揽了我们队的全部物资,有点特权。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华锦晃晃右手,“巧了,我也是来捐物资的。阿尧让我来的,说可以趁机见你一面。明天你们要吃的进口海参,是你女朋友捐的,幸福吗?” “幸福。” 靳帅心中涌起一派脉脉情味,像春风拂过,痒痒的。 以前他暗恋云瑾,好不容易表白了,云瑾躲着他。 后来追云恬,云恬老骂他。 遇到顾华锦,才知道,恋爱原来可以这么甜。 他情不自禁牵起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心中泛起阵阵甘甜。 两人来到靳帅的宿舍。 单身男士宿舍,床上铺着洁白的被褥,屋里打扫得很干净。 靳帅去卫生间洗了把手,出来给顾华锦削哈密瓜吃。 削完他切成小块,用水果签插了,喂她吃。 顾华锦独立惯了,不习惯这样的喂食,伸手来接,“我自己来吧。” “不,我要喂你,不觉得这样很浪漫吗?” 顾华锦笑着点点头,不再拒绝。 由靳帅喂着吃了几块,顾华锦唇角沾上了哈密瓜汁。 她刚要去抽纸擦。 靳帅忽然凑到她面前,将那点汁液吻掉,漂亮的扇形大眼睛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 被年轻帅气又狼又奶的男人这般盯着,谁能受得了? 顾华锦情不自禁捏起他的下巴,唇角贴上他的唇,舌尖顶进去。 靳帅伸出舌尖绕住她的舌,贪恋地吮吻,唇齿间,都是她口腔中哈密瓜的清甜。 顾华锦抬手轻扶他的后脑勺,手伸进他粗硬的头发里。 靳帅头皮一阵麻酥酥的感觉,情不自禁抱紧她。 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的柔软,她婀娜的曲线,她皮肤细腻的光滑滋味。 靳帅心中热意涌动。 两人亲吻许久。 不知不觉,就躺到了沙发上。 靳帅翻身压到顾华锦身上。 顾华锦两条长腿不知该往哪放好了,只能自然地分开。 贴得太紧,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顾华锦心中一颤,抬起双臂搂紧他的脖子,微微闭上双眼,迎接他的亲吻。 靳帅睁着眼睛,俯视她姣好的脸庞,闻着她发丝间的淡淡清香。 她长长的睫毛有细微颤动,白皙的脸庞透着一丝极淡的粉。 靳帅越看越喜欢。 他低下头吻她的唇,她的秀发,她的额头,鼻子和脸,最后滑落到她的耳朵和脖颈,锁骨…… 柔软的肉感,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身体仿佛要爆炸! 他渴望更多。 渴望来一场酣畅的甘霖,将他心中的热火浇灭。 手不受控制地探到她的纤腰后,往下。 她腰臀山峦起伏的弧度和丰富的弹性,让他再次燃烧! 明明想好,等求婚成功后,再对她行禽兽之事,到时好好准备一下,搞得隆重点,可是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将她身上的衣物剥了一半。 她雪白美好的曲线,风情万种,让他瞬间滚烫! 眼睛都看直了。 他低下头,把头埋到她如瀑般的秀发间,身体微微颤着,几乎不能自已。 脑子里天人交战。 睡,还是不睡? 就这么睡了,显得潦草。 可是箭在弦上,是个男人都很难忍住…… “叩叩叩!”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靳帅心情莫名烦躁,头也不抬地问:“谁?” “你教练。” 虽然平时对教练很尊重,可这一刻靳帅很想爆粗口。 没有比扰人好事,更让人扫兴的了。 教练还在敲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靳帅忍了忍,艰难地从顾华锦身上下来,将她的裤子提上。 他吻吻她的额头,把她凌乱的发丝整理好,“教练忽然来了,不知要做什么,我去看看。” “等等,你衣服乱了。” 顾华锦帮他整理身上的运动服。 整到裤子时,她弯起唇角,轻声说:“等会儿再去开门吧,你这样去,不太雅观。” 靳帅低头瞅了瞅,抬手搭到她的肩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不知怎么回事,一看到你就特激动,它比我还激动,我是不是挺禽兽?” 第830章 送他惊喜 顾华锦摸摸他的头发,“很正常,如果你看到我不激动,才有问题。” 靳帅盯着她的眼睛,“那你呢?你看到我激动吗?” 顾华锦笑,“废话,我那么忙的人,万里迢迢飞过来看你,已经说明一切。” 靳帅觉得不能和她说话了。 一说话,更激动。 她太撩,撩人撩心,且撩人不自知。 靳帅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消下火气。 转身去门口,打开门。 门外站着四五十岁的男教练。 靳帅脸色不太好看,“教练,您有事?” 教练早就习惯了这位二世祖的臭脾气,哈哈一笑,看向端坐在沙发上的顾华锦,“原来顾总在这里,我正到处找她呢。国际友人,不辞万里,来给我们队捐物资,怎么着也得搞个感谢会,好好感谢感谢她,否则对不起我们国家‘礼仪之邦’这个称呼。” 靳帅心说,我正在身体力行地感谢她,你不来,我都感谢上了。 嘴上却说:“不用。” 教练不解,“为什么?把队友聚在一起,简单搞个仪式,不会耽误顾总太长时间的。” 靳帅理直气壮,“我女朋友太漂亮,不想被那帮色狼看。” 教练语塞,慢半拍,抬手捶他肩头一下,“你小子,有种。” “您还有事吗?” “没事了,好好训练。” 言外之意,别因为谈恋爱分心,恋爱重要,国家荣誉更重要。 靳帅道:“知道。以后除了华锦和我爸我姐,其他人再来探望我,一律拒绝,我妈也不行,还有那个叫云恬的,一起拉入黑名单。” “好,我来都来了,连门都不让我进?” 靳帅这才闪身,让开门口位置。 教练走进去,对顾华锦说:“刚才要好好感谢顾总的,还没来得及说,你忽然起身跑出去,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 顾华锦毫不遮掩,抬手指指靳帅,“看到他了,他就是最急的事。” 教练噎住。 鲜少见女人有这么直爽的。 他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细细打量两人几眼,女大男小,职业不同,性格天差地别,在一起,居然没有太大的违和感。 可能因为俩人颜值都高。 顾华锦起身去倒了杯水递给教练,“教练先生,以后请多关照帅帅。” 教练接过水,“应该的,大家对他都很关照。” 说完低头喝水。 一杯水喝完,靳帅偏头看他,那意思,你还不走? 教练也觉得自己在这里,有点碍事。 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又同顾华锦说了几句客套话,教练找借口离开。 本来热情高涨,被教练这么一打岔,靳帅身上的热度降下来,人也冷静了七分。 靳帅看向顾华锦,“今晚住哪?” 顾华锦秀眉轻挑,红唇微启,“你说呢?” 靳帅当然想让她留下来,可宿舍和她平时住的地方相比,太简陋。 虽然身体很想,但他不想把自己的初夜,在这么简陋的地方交出去,得有个仪式感吧,毕竟是守了二十七年的东西。 靳帅压了压心底的燥热,问:“吃了吗?” “中午在飞机上吃的。” “我打电话让餐厅送餐。” 餐送来。 两人一起吃了顿晚饭。 天色不早了。 靳帅送顾华锦离开。 两人走至大门口。 好家伙,门口围了一堆人! 全是靳帅的队友。 一个个竖在那里,高高的个子,身上穿着简单的背心和短裤,活像一根根电线杆。 每个人都呲着一口洁白的牙,冲顾华锦和靳帅笑。 因为不熟,那笑容看起来有点憨。 顾华锦颇为意外。 原本以为像靳帅这样的小少爷,在队里不会受欢迎,怕他们冷落他排挤他,特意来捐物资,希望他们多关照靳帅。 没想到靳帅人缘还挺好。 其中一个队友冲靳帅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弟妹长得真漂亮,你小子挺有福气!” 靳帅瞥他一眼,把顾华锦拉到自己身后挡着,不让他们看。 这一举动惹得众人大笑。 顾华锦从他身后站出来,冲大家落落大方打招呼,“你们好,我是顾华锦,帅帅的女朋友,很高兴认识大家。” 队友们学她的口吻,“我们也很高兴认识你。” 他们又看向靳帅,起哄:“帅帅十年磨一‘剑’,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这隐晦的黄段子,男人都懂。 靳帅脸上的笑凝固了,“我女朋友虽然是混血,在国外长大,但我岳父是搞珠宝古玩古董拍卖行的。我女朋友家学渊源颇深,你们少来。” 顾华锦并不介意,但是很喜欢靳帅这样护着她的感觉。 平时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心早就硬了。 只有和靳帅在一起时,心才会变得柔软。 同队友辞别。 靳帅把顾华锦送到门口的车上。 顾华锦忽然出声,“我比你大十岁,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靳帅耸耸肩,“如果我们家穷,他们会说我傍富婆,说我虚荣拜金,可我们家不穷,没有傍富婆的必要。只是喜欢的人,比我早出生了十年而已。大十岁,大二十三十,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彼此舒服就好了,人是为自己活的,又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所谓的困扰,全是自卑引起的,我没有要自卑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任何困扰。” 顾华锦觉得短短几十天,靳帅仿佛又成熟了。 听听,这话说得,七八十岁的人,也不过这觉悟。 她拍拍他的手臂,“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还要集训。等比赛结束,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顾华锦神秘一笑,“提前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放心,你一定会很意外。” 靳帅不由得期待起来。 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 顾华锦上了车。 直到她的车影彻底消失不见,靳帅才转身返回。 五十分钟后。 顾华锦来到顾北弦家。 苏婳正坐在沙发上等她。 胎儿月份已大,苏婳已明显见孕相。 可能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苏婳只小腹变大,四肢仍纤细如初。 这胎几乎没有孕反,苏婳气色不错,皮肤甚至比平时还要好,白里透粉。 互相打过招呼。 顾华锦走到她身边坐下,“这次来京都除了开拓新业务,还有件事要办。我爸想把家里的一些古董,捐献给故宫博物馆。听北弦说,你认识故博的人,帮我引荐一下吧。” “我师兄高沧海是故博一把手,我帮你约一下,你打算哪天捐?” “古董已经派人运到海关了,在那边走下程序,很快就能到位,明天吧。” “好。” 顾华锦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要捐赠的古董名单。” 苏婳接过来看了看。 其中有几件是价值不菲的元青花,还有一些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些古董,都是国内失传已久的,意义重大。 顾华锦道:“我们打算在国内拓展生意,自然要给上面增加点好感,这是敲门砖。” 和顾北弦长年累月生活在一起,苏婳懂他们的生意经。 她拿起手机,给高沧海拨过去,将此事详细一说,把捐赠名单也简单报了下。 听完名单,高沧海忙不迭地说:“这个捐赠仪式必须得搞得隆重点,到时邀请电视台来采访一下,欢迎文物回流,感谢海外华人大公无私。” “行,您看着安排。” 几天后。 靳帅和队友集中在地下观影厅,看电影。 影片是和女排有关的《夺冠》,属于精神激励影片。 集训时,教练会组织一些团建活动,增加团队的凝聚力。 影片结束后,放映人员“不小心”切换到了新闻联播。 靳帅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正是让他魂牵梦萦的顾华锦! 屏幕里,她落落大方地接受记者的采访,“之所以把这些文物捐给祖国,是因为这些文物本就是华夏文明。如今捐出来,让它们回到属于它们的地方,还因为祖国的人可爱……” 这个可爱,是“值得爱”的意思。 队友们顿时嘘声一片。 祖国的人可爱不可爱,他们不清楚,但他们知道,顾华锦说的祖国可爱的人,铁定是靳帅无疑了。 队友撞了靳帅肩膀一下,“行啊,你小子,女朋友在央视向你当众表白,激动吗?这可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靳帅激动得顾不上回答。 他握着手机,大步走出去。 找到个僻静处,给顾华锦打电话:“这就是你对我说的惊喜吗?我很惊喜!” 顾华锦微微一笑,“不,这只是个开胃菜,到时你会更惊喜。” 第831章 为你发狂 两个多月后。 第n届国际奥林匹克运动会,在国外某个国家的首都城市,拉开大幕! 赛场上热火朝天! 激烈的比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顾华锦一身淡色休闲装,姿态闲适地和顾北弦坐在观众席中。 周围坐着的是各色人种。 顾华锦拿着望远镜,全程盯着靳帅。 赛场上的靳帅,身穿白色击剑服,腿长臂长,手持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正和对手紧张博弈。 一向吊儿郎当的他,上了赛场后,变得极其认真。 出剑动作利落帅气,快而狠,且灵活多变,非常具技巧性和准确性! 平时没觉得,此时的他,举手投足间浑然带一股优雅的贵族范儿。 用英俊威武,英姿飒爽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顾华锦边看边赞:“终于知道阿尧的快乐了,击剑运动员就是帅气!这么有魅力的男人谁不爱?” 顾北弦勾唇,“当初老顾把云瑾介绍给阿尧,阿尧磨磨唧唧,磨蹭了快两年才和云瑾确定关系,还是堂姐爽快。” 顾华锦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你大姐就是你大姐,看中就拿下,快准稳狠,从不拖泥带水!” “也是,自古巾帼不让须眉。” 顾北弦朝旁边看了看,“阿尧怎么没来?” “帅帅特意打电话交待过,不让他来。” 顾北弦扬起唇角,“为什么?” “没说原因,只让邀请你。说让你来赛场上看看,看看他是配得上你堂姐我的。” “这小子,有意思。” 顾华锦偏头瞅他,“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顾北弦忙改口:“姐夫挺有意思。” 顾华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第一场比赛结束,不出意外,靳帅获胜。 裁判判定的那一刻,顾华锦情不自禁站起来举臂欢呼,“帅帅最棒!帅帅,我为你骄傲!” 顾北弦抬眸瞟她一眼。 此人是女强人不假,却一点都不刻板,有其生动的一面,不装,真性情,该冷静时冷静,该活泼时活泼,难怪能和哈里哈气的靳帅走到一起。 靳帅从赛场上下来。 教练递给他毛巾和水。 靳帅把面罩摘下,伸手接过毛巾擦了把额头的汗,又喝了几口水。 把剑和面罩交给队友。 靳帅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朝顾华锦坐的位置走过去。 顾华锦站起来,笑着冲他挥手,“帅帅,我在这里!” 靳帅眼里顿时星光闪烁,加快脚步。 走到面前,两人一把抱在一起! 观众席上的人开始起哄。 顾华锦丝毫不在意,松开靳帅,捧起他帅气的脸,“帅帅今天表现得真棒,我为你骄傲,为你发狂!” 靳帅又被撩到了。 血直往脑门冲,二话不说,他捏起她的下巴,就开始亲她! 无关情欲。 纯属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和对她的喜爱。 观众席里口哨声一片。 顾华锦搂着他的腰,迎接他的吻。 顾北弦不忍直视,别过头,看向别处。 觉得这一对太不矜持了! 比不矜持的南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和苏婳结婚那么多年了,孩子都造了仨,从没在大庭广众下接过吻,顶多也就是抱一下。 坐在二十米开外的靳崇山和靳太太也看呆了! 短暂愣怔后,靳崇山啪啪鼓起掌来,手都鼓疼了! 就差扯着嗓子喊“亲得好”了! 靳太太正好相反,气得脸都白了。 她没好气地说:“一把年纪了,还当众亲嘴,也不害臊!你总说顾家家教好,就教出来这种伤风败俗的东西?” 靳崇山听着刺耳,“是你儿子主动亲华锦的,关华锦什么事?要说伤风败俗,也是你儿子伤风败俗!” 靳太太撇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华锦是你亲生的!” “我巴不得她是我亲生的呢!我要是有个那么聪明那么优秀的女儿,做梦都能笑醒,不过我大女儿阿琼也不错。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华锦了,因为华锦和阿琼是一类人。” 靳太太拿话阴阳他,“那你也给阿琼找个小十岁的吧,一碗水得端平。” “她找小二十的,我也没意见,只要他们两情相悦。” 靳太太找不出话来反驳,憋得肝疼。 漫长而激烈的比赛结束后。 靳帅不负众望,夺得奥运会男子重剑比赛个人冠军,和佩剑团体比赛冠军! 这一刻,他激动得两眼发潮。 他拿的不只是金牌,还是向顾华锦求婚的许可证! 颁奖时,靳帅站在颁奖台上,手握金牌,遥遥看向顾华锦坐的位置。 眼泛星光。 心中情意涌动,像烧沸的水咕嘟咕嘟。 漫长而艰苦的训练,付出那么汗水和努力,他拼着一口气,连夺两冠,终于有资格向顾华锦求婚了! 一想到求婚成功后,要做的事,靳帅不由得喉咙发紧,小腹微热,有些迫不及待。 比赛结束,处理完后续事宜。 靳帅和家人乘飞机,返回京都。 选了个良辰吉日。 傍晚,天刚擦黑。 靳帅率先登上要求婚的小岛。 小岛位于京都东边的海中,气候宜人,风景秀丽,鸟语花香。 正适合求婚结婚。 顾傲霆很给力,提前派人把小岛布置得美轮美奂,宛若人间仙境。 靳帅在小岛上转了一圈,要先熟悉一下环境,背背台词,走走流程,省得等会儿紧张得忘词。 也是奇怪。 因为遗传了父亲的性格,他从小做什么事都是落落大方,从未惧过场。 比赛赛了一场又一场,大奖领了一个又一个,获奖致词也没少说,报纸上过,电视台也上过,很少紧张的他,今天却出奇得紧张。 生怕求婚遭拒。 患得患失的。 等靳帅熟悉完流程,没过多久,顾华锦就乘坐私人飞机,从国外飞到小岛上。 飞机徐徐降落。 看着心爱的女人从舷梯上下来,大步朝他走过来。 靳帅心潮澎湃。 抬腿就朝她跑过去! 走到跟前,他一把抱住她。 下颔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靳帅动情地说:“你给了我那么多惊喜,今天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第832章 靳帅求婚 顾华锦其实早就猜到个七七八八,但还是配合地说:“什么惊喜?好期待!” 靳帅抬腕看看表,“等我爸和弦哥来了,就可以开始了。” “没喊阿尧?” “没叫他,他来我会紧张。” 这时一道低磁好听的男声从不远处传过来,“你男朋友被阿尧打过,这种场合,阿尧还是不出现的好。” 来人正是顾北弦。 靳帅有点后悔邀请他了。 可是不请他,又不行,万一顾华锦不同意求婚,顾北弦能支招。 一听靳帅被打,顾华锦心疼坏了,急忙握住他的手臂,“阿尧怎么打的你?打哪了?还疼吗?” 靳帅有点不好意思,“去年的事了,早就不疼了。” “为什么打你?” 靳帅垂下眼帘,“我该打。” 顾华锦拍拍他的肩头,“放心,有我在,以后他不敢打你了。” 靳帅哭笑不得,觉得顾华锦好有“女友力”。 很快,靳崇山也来了。 身后跟着俩保镖。 这次靳崇山没穿唐装,手里也没盘串。 他穿一身极正式的黑色燕尾服,白衬衫,打着黑色领结,脚踩一双进口小牛皮皮鞋,腋下夹个高奢男包。 一来就笑眯眯地冲顾华锦喊:“儿媳妇好!” 顾华锦忍俊不禁,“靳叔叔好。” 靳帅开口:“好了,人到齐了,华锦,我们去换衣服吧。” 两人分别去酒店房间里换了礼服。 出来。 靳帅穿着秦姝亲手设计的白色西装,白色皮鞋,白色风琴褶皱的衬衫,黑色王子领结。 他五官长得帅,气质阳光干净,个子高而挺拔,人又显嫩。 穿白色西装竟出奇得好看。 颇有点白马王子那范儿。 顾华锦则是一身质感良好的黑色修身晚礼服,配同色系高跟鞋,没有多余首饰,只在颈间戴一串钻石项链。 她个高腿长,皮肤雪白,五官明艳大气。 黑色礼服被她穿得高贵美艳。 两人一碰面,怦然心动,眼里都跳跃着大写的惊艳! 觉得找对了人。 一行人来到海边。 夜色下,霓虹漫天。 沙滩上白沙细软,用鲜花搭建了巨大的背景墙。 拥拥簇簇,全是碗口大的进口鲜花。 还有白色的座椅、圆桌和红酒,连自助的西餐都给准备上了。 海风卷起细浪,轻轻拍打在沙滩上,像情人间的呢喃。 顾傲霆还给提前安排了琴师拉小提琴,琴声舒缓悦耳。 顾华锦环视一圈,没看到顾傲霆的身影,问:“我堂叔怎么没来?” 顾北弦道:“我没让他来。他老人家特别喜欢抢风头,他一来,就没靳帅什么事了。” 众人皆笑。 靳崇山清清嗓子,“吉时已到,帅帅,开始吧!” 靳帅刚要说台词。 “霹雳啪啦!” 忽然一阵鞭炮声炸起! 靳帅蹙眉,抬眸看向靳崇山。 靳崇山嘿嘿一笑,“这叫开门红,临时加的,预祝你求婚顺利!” 这土洋结合的求婚方式,让顾华锦乐不可支。 硕大宁静的月亮悄然升起,盘在墨蓝色的天空中。 靳帅单膝跪到白色沙滩上。 从裤兜里掏出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 他拿起戒指,深情款款地看向顾华锦,“锦,从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与众不同。你明艳,开朗,风趣,温柔,体贴,和你在一起快乐不断,如沐春风,每天都像浸在蜜罐里。不知不觉,你已经牢牢盘踞在我的心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很想和你一起生两三个孩子,共度余生,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嫁给我,好吗?” 虽然台词肉麻,但架不住他情太真,意太切,人又太帅。 那双漂亮的扇形眼,眼巴巴地瞅着你。 很难让人不答应。 觉得拒绝他,都是一种罪过。 顾华锦别过头,擦了擦笑出来的泪,刚要答应。 这时一道尖利的女声从远处传过来,“我不同意!” 众人寻声看过去。 只见靳太太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身后跟着靳家的两个保镖。 那俩保镖一脸为难地对靳崇山说:“靳董,抱歉,我们实在拦不住夫人。” 靳太太怒气冲冲地质问靳崇山:“你什么意思?装模作样地带着我去订礼服,结果帅帅求婚又不让我来,你把我当猴耍是吧?” 靳崇山摊摊手,“本来以为你能答应,可是你冥顽不灵。这种场合,你不适合出现,快回去吧。” 靳太太哪里肯回去。 她板着脸对靳帅说:“你是我生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个当妈的,一天不同意,你就不能娶这个老女人!” 靳崇山急忙朝靳帅使眼色,示意他继续。 靳帅把戒指套到顾华锦左手无名指上,“锦,嫁给我吧?” 顾华锦刚要开口。 靳太太冷眼瞅着顾华锦,“帅帅年轻不懂事,你一把年纪了,还是大公司总裁,怎么也跟着他瞎胡闹?你说你都三十七了,还离过婚,来祸害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小伙子,你好意思吗?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顾华锦抿唇不语。 顾北弦看不下去了,“靳太太,你看清楚了,是你们家求着我堂姐嫁给靳帅。靳帅是年轻,可是靳叔叔老成持重,请你说话注意分寸。” 靳太太扭头去瞪靳崇山,“你一把岁数了,跟着瞎折腾什么?要不要脸?” 靳崇山懒得理她。 他打开腋下夹着的高奢男包,掏出剩下的四个钻戒,把首饰盒递给靳帅,“儿子,加把劲!一个不够就俩,拿出诚意来,打动华锦!” 靳帅接过首饰盒,又拿出一个戒指,套到顾华锦手指上。 顾华锦低头去看戒指。 靳帅以为她嫌诚意不够,连忙又套了一个。 很快,五个戒指全套到了顾华锦手上。 顾华锦看着满手的钻戒,闪闪发光,活脱脱像个地主婆,顿时哭笑不得。 本来挺难堪的场面,被靳帅这样一弄,变得搞笑了。 见所有人都无视自己,靳太太简直气疯了! “你们,你们胡闹!你们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你这个老女人,快把戒指还给我!你不配戴我们家的戒指!” 她闪身上前就去扒拉顾华锦,要把她手上的戒指扒拉下来。 靳崇山急忙拉住她,对靳帅说:“你们继续,别管她,我会处理好一切,继续,快继续!” 说罢,他拽着靳太太离开。 人被靳崇山拉着,靳太太还扭头冲顾华锦大喊大叫:“只要我一天不同意,你休想嫁给我儿子!” 靳崇山立马冲顾华锦说:“我们家我做主!华锦,我支持你嫁给帅帅!户口本早就给他了,求完婚,你们就去领结婚证!” 夫妇俩拉拉扯扯,很快走远。 世界恢复安静。 顾华锦耸耸肩,问顾北弦:“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靳帅满眼紧张地瞅着顾北弦。 生怕他让顾华锦拒绝他的求婚。 顾北弦微微一笑,“父母是拗不过儿女的。当初我爸反对我和苏婳在一起,反对得那么厉害,最终还不是屈服了?他现在比谁都疼苏婳。苏婳吃的用的喝的,都是他送的。就连脸上抹的护肤品和面膜,都是他买的,比疼亲生女儿还疼。” 靳帅长长地松了口气,暗暗朝顾北弦竖了竖大拇指。 就知道有他在,铁定能逢凶化吉。 靳帅眼巴巴地瞅着顾华锦,“弦哥说得对,我妈那人嘴巴不饶人,但是护犊子。一旦她认可了你,就会对你掏心掏肺。锦,你就嫁给我吧,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华锦怎么舍得拒绝他? 她仪态万千一笑。 “啪!” 抬手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夜空明亮,烟花四起! 靳帅抬头。 见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变幻出一排字:我愿意!顾华锦愿意嫁给靳帅! 这画面冲击力太强! 靳帅被惊喜砸蒙了,激动得差点落泪,“你早就猜到我要向你求婚了?还是谁泄了密?” 顾华锦浅笑,“其实,你爸问我戒指款式时,我就猜到了。” 靳帅突然觉得,和智商高的谈恋爱,千好万好,唯独一点不好,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想给她点惊喜,都被她猜到了。 “啪!” 顾华锦抬手又打了个响指。 这时有船舶缓缓靠岸。 船上载着一辆拉风的限量版法拉ferrariaperta超跑。 全球限量发行209辆,国内配额仅3辆,一上市就被抢空了。 靳帅一眼就看中了这辆跑车,心心念念,却买不到。 见靳帅盯着跑车看直了眼,顾华锦笑道:“喜欢吗?送你的求婚礼物。” 靳帅连连点头,“喜欢喜欢!只是怎么觉得我有点像霸道女总裁的小娇夫?” 顾华锦冲他风情万种一笑,“不小,挺大的。” 此话一语双关。 靳帅听懂了,心头一烫,不该起来的,又起来了。 今天穿的是白色西裤,不是宽松的运动裤,有点尴尬。 他急忙扭头去看顾北弦。 见他不知何时走了,连拉小提琴的琴师和闲杂人员等,也一并消失了。 这是什么神仙小舅子? 太爱了! 顾华锦从包中拿出车钥匙,递给他,“去车上看看吧,车里还有惊喜。” 靳帅接过钥匙,朝车子走去。 拉风的车门自动打开。 靳帅坐进去。 看到车子的中控台上,放着个藏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靳帅拿起来,打开。 里面是一枚男戒。 戒指下有一张纸条,上写:帅帅,猜到你会求婚,这就是我的回答。往后余生,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靳帅握着戒指,用力闭上眼睛。 告诫自己,不要掉泪,不要掉泪,太丢人,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到了眼底。 他喜极而泣! 一把将顾华锦抱在怀里,声音激动得发颤,“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如果你早十几年出现……” 他就不会暗恋云瑾,更不会去追云恬,会少走很多很多弯路。 顾华锦轻拍他的后背,“现在出现也不晚,先别激动,还有更大的惊喜在后面!” 第833章 激情一夜 靳帅激动,“什么惊喜?” 顾华锦神秘一笑,“很快就知道了。” 靳帅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惊喜,冲击得脑子晕晕乎乎,如履云端,无法保持正常思考。 心里的小火苗一直往上蹿。 他捧起顾华锦的脸,疯狂激吻。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吃人! 吃顾华锦! 现在就想把她拆吃入腹! 长长的激吻结束,靳帅抬头看看车顶。 这拉风的车什么都好,就是车内空间窄,而他和顾华锦身高又太高,在这儿震的话,压根不可能。 松开顾华锦,冷静了好一会儿,靳帅牵着她的手,下车。 两人顺着海滩往回走。 月光皎洁,沙滩细软,海风腥甜。 靳帅的心比这风还甜。 所谓爱情,就是如此简单,互相念着,用心给对方惊喜,看到她就开心,以及想睡她睡她,不停地睡她! 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的是顾傲霆,“帅帅贤侄,我在岛上的酒店给你们准备了套房。我提前派人布置好了,方案是北弦出的。去一楼大厅,报我名字,前台客服人员会带你们上楼。” “谢谢傲霆叔叔。” “快去吧。”顾傲霆文绉绉地拽词儿,“良辰美景,不可辜负,希望你们会喜欢。” “好的,叔叔。” 靳帅不由得感叹,不愧是顾北弦的爸,这情商,这细心程度,简直一流。 离得近,顾华锦听到了,“走,去看看北弦出的方案,有多浪漫。” 俩人不由得加快脚步,走进酒店。 报了顾傲霆的名字,前台带他们去了顶楼套房。 房门打开,里面豁然开朗。 是豪华海景房。 地板上洒着酒红色的玫瑰花瓣。 两面墙是宽大的落地玻璃窗,有风吹进来,卷起白色纱幔,宛若人间仙境。 在室内便可观海,观星,观月,观远山。 可是海美星美月美远山美,都不及顾华锦美。 此时的靳帅,眼中已无别物,只剩她! 他一把将她抵到门上,抱着她就亲。 边亲边将门反锁。 手探进她的衣服里,摸到了想摸的…… 他心里一阵颤动的热感。 两人时而火热吮吸,时而分开轻吻,吻得不可自拔。 顾华锦气息微喘,“去洗澡吧,洗干净,我们吃正餐。” “正餐”二字,让靳帅想入非非。 他走到墙边柜前,拿起座机拨给前台客服,“你好,请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包括我妈,还有那只叫云恬的苍蝇。今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让他们上楼,谢谢。” 前台微笑,“顾北弦顾总已经提前交待过我们,放心好了。房间里该有的都准备了,你们还需要什么,直接打电话就好。” “好,谢谢。” 靳帅心想,等结婚那天,一定要让顾北弦和顾傲霆坐上座。 他能有今天的幸福,他们一家功不可没。 靳帅将自己的手机卡抽出来,又把顾华锦的手机关上机,“知道你忙,可我怕被打扰。没办法,接二连三的,心里有阴影了。” 顾华锦善解人意,摸摸他帅气的脸,“公事再重要,都不如你重要。公事可以派别人上阵,而你,只能我亲自‘上’阵。” 靳帅暗道,智商高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这么窄的道,都能开上“车”。 漂亮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皮囊漂亮灵魂又有趣的,绝世仅有。 靳帅暗骂顾华锦的前夫眼瞎。 这么绝的女人,居然离婚。 不过也幸好他们离婚了,否则轮不到他。 顾华锦撩一下长发,拿一双深邃漂亮的欧式大眼睛含情脉脉凝视他,“要一起洗吗?” 靳帅打量一眼她被黑色晚礼服包裹得风情万种的身段,想象了下和她共浴的画面,怕自己太激动再秒了,急忙摇头,“我们分开洗,到时直接进入主题。” 顾华锦宠溺一笑,“好。” 她转身去了主卧浴室。 浴室是玻璃的。 洁白的浴缸里洒满玫瑰花瓣,墙角燃着好闻的熏香。 躺在浴缸里泡澡,还能看电视。 悠扬的轻音乐从隐在天花板后的音响中飘出来。 不得不说,顾北弦的品味,真的很浪漫,很优雅,很有情趣。 顾华锦脱了衣服,迈开长腿,跨进浴缸里。 水是恒温的,浴缸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居然不硬也不凉,且尺寸比普通浴缸大得多。 这么浪漫的环境,顾华锦想和靳帅鸳鸯戏水。 可惜他上次秒怕了,暂时享受不了戏水之欢。 洗完澡后,顾华锦出来,擦干净身上的水,走到浴室镜子前,拿起润肤乳,往身上涂。 窈窕的身体,因为期待,微微泛粉。 喷了点香水,顾华锦从包里拿出提前准备的黑色真丝吊带裙。 细细的肩带挂在她的肩上,细腰盈盈一握。 推门走出去。 顾华锦来到床前。 床是柔软且弹性极好的超大圆床,三面皆是镜子。 顾华锦想象了下接下来的画面,忍不住心旌荡漾。 她坐在床上,等了很久,靳帅迟迟没出来。 顾华锦纳闷,以为他反悔了。 毕竟年轻,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顾华锦起身走到外面卫生间,抬手敲门,“帅帅,发生什么事了?” 靳帅急忙道:“没事,我正在洗澡,马上就好。” “那好,你慢慢洗,不着急。” “好,我洗完就出去。” 靳帅其实早就洗好了,正握着手机,站在穿衣镜前,拿着手机,听录音。 录音里是楚墨沉的声音,“过程中,要不停地暗示自己,‘我是最棒的,我一定行’……” 顾华锦站在门外,耳朵贴到门上,隐隐约约听到了。 差点笑死。 可怜这小子,上次秒怕了。 返回床上,顾华锦又等了五六分钟,靳帅千呼万唤,终于过来了。 身上穿着酒店的系带睡袍,宽肩窄腰,超长的腿,运动员的身材简直一流。 年轻性感的雄性荷尔蒙,透过浴袍呼之欲出。 顾华锦心跳加速,把大灯关上,打开台灯,将光线调得朦朦胧胧。 她眼波潋滟望着靳帅,黑色真丝吊带睡裙下的美好身段,美得像一潭幽深的秋水。 令人急急想沉下去,一探到底。 靳帅压抑着冲动,默默走到她面前,低下头来亲她,心中牢记楚墨沉的话,少说话,手握住她的细腰,不停地鼓励自己,“我是最棒的!我一定行!” 这样一分心,没那么敏感了。 他翻身将她压到身下…… 几分钟后,他进入美妙的新世界! 那冲击力太强! 以至于靳帅觉得自己不是自己,整个人已经魂飞天外! 他加快速度,不顾一切,像一头脱了缰绳的白马…… 脑中仿佛有七彩烟花噼里啪啦炸开,春生的植物节节生长,草长莺飞,花朵烂漫,清风拂柳,炙阳下有奔跑的顽童,落雨的屋檐下是情深意笃的眷侣。 他在女人柔软温热的皮肤上,感受到所有的人间至情。 这一刻,他愿化风化雨,与她缠绵至死。 从来没有过这么美好而销魂的感受! 从来没有! 他在大汗淋漓中结束。 却不舍得下来。 伏在顾华锦身上,他在她耳边动情呢喃:“我爱你,锦,我爱你,很爱很爱……” 顾华锦修长手臂搂紧他性感而有力的腰,“我也爱你。” “感觉好吗?”他抚摸她的脸,紧张地盯着她的眼睛。 顾华锦凝视他的眼睛,笑,“很美妙,简直销魂,你很棒!” 靳帅暗暗松一口气,悄悄看了下时间,还算可以。 不过他觉得,下次时间应该会更长,这次还是紧张。 两人抱着温存了许久。 顾华锦道:“你休息吧,我去冲一下。” “好。”靳帅双腿这会儿还是麻的。 不是累的,是舒服的。 对于长年运动的运动员来说,这点运动量简直就是小儿科。 顾华锦套上睡衣,掀开被子,朝浴室走去。 走路姿势有点别扭。 靳帅只当她也是累的,没多想。 浴室是玻璃的,角度设计得有点刁钻。 他躺在床上,能清晰地看到浴室女人洗澡的身影。 那长腿,那纤腰,婀娜美妙,那雪白的肌肤,耀得人眼晕。 靳帅小腹不由得又热了。 他朝下看了看,低声道:“你怎么那么贪心?还没吃饱?” 当然,没人回答他。 靳帅又静静观赏了会儿顾华锦的曼妙身姿,忍不住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想和她再来一次。 拿睡衣时,忽然瞥到白色床单上有一片嫣红的血! 靳帅怔住。 急忙把被子全部掀开! 看到床单上有斑斑血迹,如红梅落雪,十分显眼! 靳帅只当是自己太粗暴,抬手打了脸一巴掌,怨自己只顾舒服,不懂怜香惜玉。 想了想,他把电话拨给顾北弦,“那个,受伤了,该买什么药?” 顾北弦没听懂,“你受伤了?伤得严重吗?如果严重就快去医院。那可是你的命根,不容小觑。” 靳帅欲言又止,“不是我,是……” 顾北弦猜到了,不好意思再多说,“给你妇科医生的电话,你自己问吧。” “好。” 靳帅收到号码,拨通妇科医生的电话。 仔细询问后,他给靳家的保镖打电话,让去买药送过来。 等顾华锦冲完澡出来,靳帅上前抱住她,语气愧疚极了,“对不起。” 顾华锦灿然一笑,“这次时间挺长的,你能给我性福,不用对不起。” “疼吗?” “还好。”顾华锦仔细回味,“刚开始有点,后面感觉很棒,嗯,棒极了!不愧是小狼狗!” “都怪我太粗鲁,我已经打电话派人买药去了,很快就能送过来。如果你疼得厉害,我们就去医院看看。” 顾华锦扑哧笑出声,抬手轻戳他额头一下,“傻小子,你傻不傻?” “什么?” “男人初次会秒,女人初次会流血,你们初中生理课没学过?” 靳帅惊呆了! 他一把握住顾华锦的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女人初次会流血,很快就能愈合,用不着大惊小怪。” 靳帅难以置信! “你不是离过婚?” 顾华锦耸耸肩,“婚礼当天就离了,我和前夫没洞房,婚前也没同过房。那时我才二十出头,太年轻,我爸管得也严,加之前夫有些细节,让我心里不舒服,就一直抗拒。” 这也太意外了! 靳帅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顾华锦云淡风轻,“说了,要给你个惊喜嘛。其实这东西对我来说,无所谓,女人的幸福不能靠一层膜决定。有没有那一层膜,并不影响我的优秀。但你是处,且是在国内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应该会在意,就暗示你了。是不是很意外?” “是很意外,意外极了!” 靳帅欣喜若狂,一把将她抱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 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惊喜才好,只想和她再战三百个回合! 第834章 只许爱我 但是想到顾华锦是初次,靳帅忍住了。 毕竟是要用一辈子的,不急于这一时。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靳帅整理好睡衣,去开门。 是靳家保镖,来送药的。 靳帅接过药,将门反锁。 拆了外包装,他拧开药瓶,语气温柔,对顾华锦说:“去床上躺着。” 顾华锦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伸出手,“给我,我自己来吧。” “你现在有我了,不要凡事都亲力亲为,男朋友就是拿来用的。” 顾华锦学他的口吻,“我男朋友好宠。” 靳帅不经夸,“是吧,我好用的地方多着呢,以后你会慢慢知道。” 顾华锦朝他腹肌位置看过去,意味深长一笑,“的确好用。” 她走到床前躺下,静等靳帅帮她上药…… 他上药的动作真的好温柔好温柔,小心翼翼。 很难想象运动员那种粗线条的人,居然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顾华锦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年轻帅气的小狼狗,体力好,细心温柔,最难能可贵的是对她一片真心实意。 这样的男人,哪怕不能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也知足了。 上完药,顾华锦忍着疼抱抱靳帅,“你也去冲澡吧,我要睡会儿,飞了十几个小时。” 靳帅心疼地摸摸她的腿,“好。” 怕吵到她,靳帅去了外面的浴室冲澡。 冲完,他了无睡意。 满脑子都是,他居然是她唯一的男人! 虽然不介意她离过婚,可是这个惊喜,着实太意外! 靳帅心里藏不住事,激动得想跟人分享。 告诉父亲吧,不妥。 告诉顾北弦吧,更不合适。 想来想去,靳帅返回卫生间,把房门关严,拨通母亲的号码,“妈,以后不要再说华锦离过婚了,她还是黄花大闺女。” 靳太太嗤之以鼻,“三十七岁的黄花大闺女?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千真万确,华锦婚礼当天离的婚,和前夫没洞房。” “骗人的吧,现在医院有那种修补手术,专骗你这种愣头青,一骗一个准。” 靳帅气笑了,“华锦样样优秀,即使不是,我也不会在意。她是自信磊落的性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必要弄虚作假。” 靳太太语塞。 靳帅道:“顾傲霆叔叔以前挺看不上苏婳,现在拿苏婳当成宝。希望你没事多向傲霆叔叔学习,改邪归正,省得影响我们母子感情。” 靳太太嗔怪:“臭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你有我爸,妈和媳妇是两种概念。你要学会把握界限感,否则会影响家庭和睦。” “啧啧啧,跟女强人待了没几天,说话都变得高大上了,都反过来教训你妈了!” 靳帅挂了电话。 搞不明白,为什么二十几年的优渥生活,她却一点长进都没有? 靳帅轻手轻脚走进卧室。 掀开被子,躺到顾华锦身边。 就着月色,凝视她美好皎白略有些欧式的面孔。 靳帅觉得一切好像在做梦。 不敢想象,他彻底拥有了她。 后来他在激动欣喜中渐渐睡去。 一夜好梦。 清晨醒来。 靳帅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顾华锦也正盯着他看。 那双深邃漂亮的大眼睛,睿智而多情。 靳帅陷在她的眼睛里出不来,伸手摸摸她的秀发,满脸爱意,“早。” 顾华锦笑意盈盈,嘴唇凑到他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亲,“早。” 靳帅握着她的手,“接下来,我会放一段时间的假,我要陪你回加州。我现在正处在热恋阶段,不能和恋人分开,否则我会吃不下饭,会煎熬,你舍得我受煎熬吗?” 顾华锦乐不可支。 小狼狗撒起娇来,又霸道又萌。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她抬手环上靳帅的脖颈,“不舍得,以后我走到哪,把你带到哪。” “我原本打算等三十岁退役了,回我爸公司接班。现在改主意了,等退役后,我去加州给你做生活助理,二十四小时陪着你。反正我爸那班,我也接不住,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对你更感兴趣。” 顾华锦笑喷了,“你爸会不会怪我把他儿子拐走了?” “我爸早就放弃我了,只等着你生个高智商孙子,他好重新培养接班人。” 顾华锦手探进被子里,往他身上摸了摸,不小心被烫到了,“到底是年轻……” 靳帅触电似的往后躲了躲,“别乱摸,否则你会吃苦头。你好好养几天,我们再继续。” 想起昨晚的美妙,顾华锦心里湿得一塌糊涂。 两人起床穿好衣服。 洗漱过后,酒店送来餐。 正吃着,靳帅手机响了。 是靳崇山打来的,“帅帅,我的高智商孙子有着落了吗?昨晚我哪儿都没去,一整宿看着你妈,生怕她去搞破坏,眼都没敢合一下。” “没那么快。” “户口本早就给你了,记得去领证。华锦那么好一姑娘,不能让人家没名没分地跟着你。” 靳帅心生感动,刚要说句感谢的话。 谁知靳崇山又压低声音说:“主要是顾家男女老少都不好惹,你敢让华锦没名没分地跟着你试试?” “这话你说给我妈听吧。华锦是加州户籍,领证要走程序,需要时间,不用你催。” 靳帅挂了电话。 顾华锦听到了父子俩的对话,笑道:“打算在京都领证,还是去加州领?” “都行,看你那边怎么方便怎么来。” 顾华锦耸耸肩,“好快,恍若做梦。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结婚,没想到又要结了。” 靳帅的心一提,“你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不能反悔。” “这话该我说才对。你们年轻人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会不会反悔?” 靳帅盯着她的眼睛,“我不是个肤浅的人,以前我暗恋云瑾暗恋了十几年,可见我的长情……” 话说完靳帅才意识到说错了话。 急忙住嘴,屏气凝神,静静盯着顾华锦的脸。 生怕她生气,发脾气,甚至赌气离开。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靳帅肠子都悔青了,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谁知顾华锦非但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你爱的人已经飞走了,爱你的人已经来到。以后只许爱我,不许再爱其他人了,知道吗?” 靳帅忙不迭地点头,“知道知道!” 心里暗暗捏一把汗。 这是什么神仙女人? 竟如此大度! 顾华锦抬腕看了看表,抬手环住他的肩膀,“走吧,云瑾的孩子今天满百日,带你去吃百日宴。你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姐夫,让你感受一下扬眉吐气的滋味。” 想到完美如神的顾北弦和拳头梆梆硬的顾谨尧,都要排队喊自己姐夫。 靳帅不禁有些得意,开始期待。 第835章 吐气扬眉 当天上午十一点。 顾华锦和靳帅盛装出现在京都大酒店,参加云瑾俩孩子的百日宴。 靳帅正装太少,穿的还是昨晚求婚时穿的白色定制西装。 顾华锦为了配合他,穿的也是昨晚求婚时的黑色晚礼。 两人一黑一白。 男人高大帅气。 女人高挑优雅。 一入酒店,十分引人注目。 两人过分优质的外形,给人冲击力太强,反倒没人去注意所谓的年龄差了,当然,现在姐弟恋太多,世人早就见怪不怪。 顾华锦手伸到靳帅臂弯挎住他,笑道:“今天来的有很多顾家人,给你个宣示主权的机会。” “好。” 还未开始,靳帅就有点飘了。 话音刚落,一声“大姐”传来。 顾谨尧和云瑾迎了过来。 两人今天也穿得极正式,顾谨尧是黑色西装,云瑾是宝石红小晚礼。 顾谨尧还是一如既往的英气。 云瑾瘦了很多,身材基本恢复得差不多,眼底下有淡淡黑眼圈,可见带孩子比击剑还辛苦。 顾华锦从包里掏出两个红包,红包里装的是支票。 把红包塞到顾谨尧手里。 顾华锦道:“这是我和你大姐夫给孩子们的百日钱。” 听到“大姐夫”三个字,顾谨尧眼神沉了沉。 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当初撮合靳帅和顾华锦在一起,只想着顾华锦难得动情,他这个弟弟有义务帮她一把,没成想却给自己招来了不痛快。 顾谨尧接过红包,“谢谢大姐。” 靳帅也从包里掏出俩红包,递给顾谨尧,“这是大姐夫和你大姐给孩子们的百日钱,小舅子,请笑纳。” 顾谨尧觉得靳帅就是故意的。 那种不爽的感觉更浓了。 连红包都不想接了。 气氛有些冷场。 云瑾急忙接过靳帅的红包,唇角漾起甜甜梨涡,“替孩子们谢谢大姐和大姐夫。恭喜大姐和大姐夫佳偶天成,天作良缘,望早日成婚,早得贵子,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每句话都说到了靳帅的心窝上。 靳帅乐不可支,“看,还是弟妹会来事。” 说这话时,靳帅自然而然,坦坦荡荡。 全然忽略早前曾苦恋云瑾,并纠结十多年。 眼下云瑾只是他的亲戚。 靳帅又看向顾谨尧,“红包大姐夫和你大姐给了双份,给的是支票,看着不厚,礼金却不少。这么多礼金换你一声‘大姐夫’,不过分吧?” 顾谨尧下颔微抬,嘴硬道:“云瑾已经叫过了。” 靳帅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依不饶,“辈分摆在这里,叫一声大姐夫,你又不少块肉。” 顾谨尧瞥他一眼,“我叫一声,你能多块肉?” “不是肉不肉的事,我本来就是你大姐夫。我都叫小舅子了,你为什么不能叫我一声大姐夫?华锦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领证手续正在准备,婚礼也开始筹备了。板上钉钉的事,早叫晚叫都是叫。” 理是那么个理,可顾谨尧实在懒得叫。 顾华锦朝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他小,不懂事,你让着他点。 顾谨尧默了默,含糊地喊了声,“大姐夫。” 靳帅手搭到耳朵上,夸张的语气说:“什么?我没听清。” 顾谨尧深提一口气,出声道:“大姐夫!” 他有内力,这一声喊得实在太响,中气十足,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引得众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靳帅更是吓了一跳,耳朵都快被震聋了,暗暗担心,今天是不是作过头了? 万一顾谨尧背后再给他穿小鞋,怎么办? 他可打不过他。 关节仿佛又开始疼了。 顾华锦像猜到他的心思,捏捏他的手指,低声说:“没事,都是自家人,阿尧对自家人只会掏心掏肺。” 靳帅这才意识到,顾华锦是他的免死金牌。 说话间,顾北弦搀扶着苏婳缓缓走过来。 苏婳穿一件月白色孕妇裙,软底小羊皮鞋。 虽然快生了,却并不显臃肿。 气色比上次见时更好了,皮肤白而透亮,双眸含水,眉眼如画,不笑也像在笑。 顾北弦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眸光温柔宠溺。 顾谨尧以为靳帅会像刚才刁难他那样,去刁难顾北弦,刚要出声提醒顾北弦。 谁知靳帅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扶住顾北弦的手臂,热情地喊道:“弦哥好!弦哥那么忙,怎么还亲自来送红包?你打个电话说声,我帮你给就好了。咱们是一家人,谁给不是给?” 顾北弦被他逗笑了,直觉他有夸张的成分,像在故意表演。 便配合地说:“不敢,你现在是我们这帮人的大姐夫,哪敢劳烦你?” 靳帅瞟一眼顾谨尧,对顾北弦说:“明面上你们叫我姐夫,私下里我还是要喊你一声弦哥。你一日是我弦哥,终生是我弦哥。” 顾谨尧视线移到别处,懒得看靳帅表演。 觉得这小子今天是存心来找茬的。 不,是故意来气他的。 顾华锦啼笑皆非。 暗道,这是找了个什么活宝? 能活活把人笑死。 她朝顾谨尧又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你大姐夫年纪小,孩子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顾谨尧对顾华锦一向尊重,便点点头。 靳帅又从包里拿出俩红包,递给苏婳,“婳姐,这是给你们俩孩子的。” 苏婳忙说:“姐夫,你还是叫我名字吧,这声婳姐,我可不敢当。” “没事没事,咱们各论各的。红包是给小逸风和他妹妹或者弟弟的,这是当姑父的一点心意。我能和华锦在一起,小逸风功不可没,这钱他该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苏婳不得不收下,“替孩子们谢谢你。” 靳帅扬唇,“我纯粹就是想沾点孕气,希望我和华锦也能生个像小逸风那么聪明的宝宝。” 苏婳喔了一声,明白了。 靳帅这是借着送红包,告诉大家,他俩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单纯的人有单纯的好处,一点小事,就开心得不得了,恨不得普天同庆。 这种人自带团宠性质,只要不是太作,大家也愿意宠着让着。 苏婳莞尔,“恭喜姐夫和堂姐,你俩郎才女貌,金玉良缘,天造地设,天生一对。” 靳帅绕来绕去,想听的就是这句话,顿时喜不自禁。 他道了声谢,环视大厅一圈,“小辣椒和墨沉哥怎么还没来?” 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楚墨沉,他的方法很管用, 他第二次真的没秒,想好好感谢感谢楚墨沉。 第836章 高调催生 说曹操,曹操到。 楚墨沉和顾南音来了。 顾北弦清清嗓子,对顾南音道:“小辣椒,快来见过你大姐夫。” 顾南音满眼嫌弃,“这个绰号不好听,换一个。” 顾北弦忍着笑,“你大姐夫赏你的,还不快来谢恩?” 顾南音翻起眼皮,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看向靳帅,从上打量到下,又从下打量到上。 对靳帅这个大姐夫怎么都不感冒。 虽然他长得人模狗样,但是太年轻,嘴皮子也损,配不上样样都优秀的大姐顾华锦。 顾南音觉得,只有楚墨沉这种成熟稳重、事业有成、有责任感,包容心强的男人,才和顾华锦般配。 靳帅不敢挑衅顾南音,吵不过她。 他从包里掏出个大红包,递给楚墨沉,“墨沉哥,谢谢你,真心的。” 楚墨沉秒懂,把红包推回去,“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顿一顿,楚墨沉又补一句,“你放心。” 那意思,他嘴很严,一直保守秘密,没告诉任何人。 靳帅见他为人稳重,不是到处乱说的性子,暗暗松一口气,把红包硬塞进他手里,“这是给你家孩子的。我这人别的没有,就只有这个,你们别嫌弃。” 楚墨沉尴尬了,“我们还没有孩子。” 靳帅一怔,“早晚会有,地好种子好,何愁结不了果?红包先给着,讨个好彩头,说不定收了我的红包,下个月你们就有喜事传来。” 正为怀不上孕犯愁的顾南音,原本准备了一堆话,想怼怼这个华而不实的大姐夫。 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对他有了好感。 顾南音手握成拳递到唇边咳一声,脆声道:“大姐夫,我怎么觉得你挺眼熟,你是不是上过电视呀?” 她声音脆甜,人长得又可爱。 这一声“大姐夫”把靳帅的心都叫酥了。 比顾谨尧叫得好听一百倍。 靳帅忙不迭地说:“对对,我是击剑运动员,刚在不久前的奥运会上夺了双冠,记者采访过我,平时也有接拍牛奶和运动服广告。” 顾南音懂顾华锦的快乐了。 运动员的耐力和体力,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能拿冠军的,更是亿里挑一,精中选精。 男人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也喜欢。 女强人什么都不缺,想找个年轻帅气劲大的小伙子谈谈情说说爱,也是人之常情。 这样一想,顾南音再看靳帅,顿时顺眼许多。 她问云瑾:“小嫂子,小顾骁和顾纤云呢?” 云瑾笑道:“在百盛阁,走,我带你们去看看他们。” 留顾谨尧和助理招呼客人。 一行人来到百盛阁。 推开门。 只见顾傲霆和靳崇山一人怀中抱一个孩子。 正儿八经的爷爷顾峥嵘,却怀中空空,被晾在一边。 好在顾峥嵘是淡然的性子,不争也不抢,坐在那里安静地喝茶。 顾傲霆抱着顾纤云,正在教靳崇山该怎么抱小顾骁,提醒他,手臂要托住孩子的肩颈和头,姿势放松,这样那样,每个小细节都很到位。 俨然一副金牌月嫂的架势。 搞得旁边的月嫂、保姆都暗暗捏着一把汗。 靳崇山虚心受教,认真学着。 听到开门的响声,靳崇山抬头。 进来那么多人,靳崇山一眼就看到了高挑出众的顾华锦。 他把小顾骁往顾峥嵘怀里一放,大步迎到顾华锦面前,脸上堆满笑,旁若无人地说:“儿媳妇你……” 想说,你辛苦了,觉得不妥当。 靳崇山忙改口:“儿媳妇,你来了!你今天气色挺好,帅帅有没有气你?” 顾华锦落落大方一笑,“靳叔叔好,帅帅很懂事,只会让人开心,不会气人。” “那就好那就好,那小子要是敢犯浑,你该打打,该骂骂,别客气。” 靳帅听不下去了,“靳董,您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拿您当哑巴。” 靳崇山瞪他一眼,“我这是为你好。” 顾华锦朝靳帅跟前靠了靠,挽住他的手臂,“帅帅很好,虽然年轻,但思想成熟,和我很合拍。我们是情侣,是互相尊重,互相爱护的关系。” 靳帅觉得,女朋友就是比亲爹强,在外人面前,给足他面子。 环视一圈,没看到自己亲妈的影子,靳帅松口气,“我妈没来吧?” 靳崇山无可奈何一笑,“这么重要的场合,谁敢带她来?” 靳帅点点头,“做得对,以后不该带出来的,就尽量别带出来。” 话音刚落,门从外面推开。 走进来一道秀丽的身影。 女人身形苗条,衣着奢华,妆容精致,脸上戴着超级大的墨镜。 墨镜摘下。 是云恬。 众人皆是面色微变。 云恬脸上却堆满甜美的笑,挥手冲众人打招呼,“大家好,今天好热闹呀,我也来凑个热闹,沾沾喜气,去去晦气。” 众人无一人接话。 云恬丝毫不觉得尴尬。 扫一眼在场众人,云恬目光在靳帅身上停留,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她郁闷。 以前挺瞧不上的靳帅,又蠢又哈,嘴毒肤浅,除了长得帅家里有钱,一无是处。 为什么自打和顾华锦在一起后,突然就有了光彩,变得夺目耀眼,连气质都有了质的飞跃,舒展大气,从容沉着,仿佛一下子从毛毛躁躁的毛头小伙,变成了真真正正的男人。 一身白色西装矗在那里,活脱脱就是个现实版的白马王子嘛。 云恬肠子都悔青了! 后悔过去的那两年,只顾着嫉妒云瑾,贪恋顾谨尧,贪恋秦野,却错过了靳帅。 她弯起眼睛问靳崇山:“靳叔叔,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阿姨怎么没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靳崇山眼神不自在地避了下,“你阿姨身体不太舒服,让我和帅帅来送祝福。” 云恬甜甜地说:“我挺喜欢阿姨的,等回岛城请她喝茶。” 靳帅太熟悉她的用意,当即冷声道:“少往我妈跟前凑。我眼里只有华锦,难听话不多说,自己心里有点数。” 云恬一堆话强行忍下去。 不过她心理素质极好。 宠辱不惊。 从巨贵的包里拿出两个红包,云恬走到小顾骁和顾纤云面前,拿腔拿调地说:“小宝贝,几天不见都长这么大了。来,这是姨妈给你们的红包,百日快乐哟。” 云瑾推回去,“圈子不同,不必强融。陆小姐姓陆,没必要和我们云家人顾家人来往。” 云恬脸垮下来,“即使不是亲姐,我也是你表姐,大家还是亲戚。” “亲的才是亲戚,不亲的,还不如近邻。你的红包拿着烫手,我们不敢收,请回吧。” 见云瑾一点面子都不给,云恬轻哼一声,悻悻离开。 出了门,她扭头再看一眼靳帅。 越发觉得他极富魅力。 云恬悔不当初! 云恬走后,房间恢复热闹。 服务生开始上菜。 难得大喜的日子,在座男人开始小酌。 靳帅端起酒杯,刚要喝。 靳崇山起身,风一般蹿到他身边,劈手夺过他的酒杯,“你现在不能喝酒,不能抽烟,别熬夜少食辛辣,多吃高蛋白食物和叶酸。” 靳帅蹙眉,“什么鬼?” 靳崇山端着一张老脸严肃地说:“备孕,备孕!趁着假期,你和华锦回加州该领证领证,该生孩子生孩子。趁着我还年轻,能帮你们带孩子,多生几个。“ 靳帅无语,“您老都六十九了,哪里年轻?” 靳崇山理直气壮,“顾董说了,按百岁算,六十九还是小年轻,我年轻着呢。” 靳帅哭笑不得。 再看向顾华锦,靳崇山换了副盛世芙蓉般的笑脸,“华锦,辛苦你!明人不说暗话,你生一个孩子,我给百分之十股份!生两个,给百分之二十!生三个,我把我名下所有股份全都给孩子们!” 一旁的顾傲霆隐隐觉得自己又被比下去了,不开心。 第837章 一箭四雕 顾傲霆当然不甘示弱。 他看向苏婳,一脸郑重地说:“儿媳妇,你放心,不出意外,我以后会把公司传给小逸风!从娘胎里,我就开始培养他做接班人了!” 苏婳啼笑皆非,“爸,这事咱们回去再说。” 言下之意,靳家正铆足了劲催生呢,他们八字刚有一撇,扯着脖子盼那一捺。 您老孙子孙女已经板上钉钉了,就别抢他风头了。 可好胜心极强的顾傲霆,哪有耐心去细细悟她的言下之意? 一心想扳回“国民好公公”的头衔。 顾傲霆豪气万丈道:“我是认真的!儿媳妇,等你给我生了大孙女,我那岛那游轮那私人飞机,还有靠江的那几套别墅,全都过户给你,给你本人。咱真金白银地给,不玩虚的!” 这是内涵靳崇山玩文字游戏,只把股份给孩子,不给顾华锦。 说的好听,生再多孩子,顾华锦只有代持的份。 被内涵了的靳崇山,一张老脸顿时拉下来。 大写的不高兴。 他是万万没想到,顾傲霆如此不讲武德,刚才还热情指点他,转眼间就开始拉踩他,拆他的台。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一直冷眼旁观的顾北弦,早就料到这一切。 瞥了顾傲霆一眼,顾北弦压低声音对刚进来的顾谨尧说:“早就对你说过,这种场合,别请老顾,太抢戏,你不听。看看,他一开口,别人无路可走。” 顾谨尧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没事,反正给的是苏婳,又没给外人,多多益善。” 顾北弦道:“老顾和靳叔叔不一样,靳家孩子少,情况简单,好分。老顾孩子多,形式复杂,需要权衡再三,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顾谨尧敛眸,“阿野和鹿宁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南音也不是,我更没意见,是你想太多了。” “阿野和鹿宁不是,鹿巍是。” “鹿巍被鹿宁拿药物控制着,不敢兴风作浪。知道你在那个位置,需要高瞻远瞩,需要未雨绸缪和权衡,但过犹不及,就成杞人忧天了。” 顾北弦竟无言以对。 靳崇山好歹也是一司霸主,怎愿屈居人下? 劲头也上来了。 靳崇山看向顾华锦,“儿媳妇,你放心嫁给帅帅。只要你能给我生个高智商孙子,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一大半都给你和孩子们!如果帅帅以后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和他断绝关系!儿媳妇和孙子是亲的,儿子可有可无!” 二强相争,无辜被牵连的靳帅,顿时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顾华锦刚要开口维护靳帅。 顾谨尧拿起手机晃了晃,“靳叔叔,已经录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靳崇山微微一怔,随即大手一挥,“我靳崇山一向说话算话,从无戏言!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华锦只要嫁进我们靳家,地位高高在上。谁敢让她受气,就是与我为敌,亲儿子也不行,在座诸位可以作证!” 顾谨尧扬唇,“你太太呢?” “我太太也不行!以后在我们家,华锦最大!” 顾谨尧微微一笑,将录音键关上,保存。 他朝顾北弦递了个眼色,那意思,叫老顾来,就是为了这。 顾北弦觉得顾谨尧这人,表面一本正经,像个好人。 实则阴起来,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个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江湖,被他耍得团团转。 靳帅更是觉得顾谨尧工于心计,老奸巨猾。 幸好他不会做对不起顾华锦的事,当然,也不敢。 一群成了精的狐狸,就他一个纯良小白兔,玩不过,玩不过。 顾华锦却被顾谨尧感动得两眼发潮。 这个半路收养的弟弟,不是亲的,胜似亲的,平时少言寡语,却无时无刻不为她这个当姐姐的着想。 老孔雀比美大赛,完美收官。 反应过来后的众人皆笑出声。 “吱。” 门从外面推开。 身着正装的云阔海和云太太一前一后走进来,身后跟着云灏。 他们来时露了下面,就忙着去招呼云家那边的客人了。 忙到现在,才有空过来。 顾峥嵘起身招呼夫妇二人,“亲家,快过来一起坐。” 他让服务生添了三把椅子,安排三人坐下。 落座后。 云阔海笑着问大家:“还没进门,就听到这屋里笑声不断,大家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记忆力极好的顾北弦,把顾傲霆和靳崇山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云阔海瞬间被架了上去。 今天是云瑾孩子的百日宴,他这个当外公的,是主角之一。 如果不好好表示表示,就被顾傲霆和靳崇山压下去了。 云阔海略一思忖,对云瑾说:“公司旗下的慈善基金会以后交给你打理,公司的形象大使以后由你担任。云恬名下所有股份过户给你,额外再转十个点,半山那套别墅也给你。你回去准备下资料,股份和别墅都需要过户,到时我助理会联系你。” 一直被云恬排挤在外的云瑾,直到这时,才真真正正有了云家亲生女儿的感觉。 虽然物质不是最重要的,可很多东西都需要通过物质来表现,“爱”也不例外。 话说得再好听,都不如来点实打实的。 云瑾嗓音发哽,“谢谢爸。” 云阔海温声道:“这些东西本就属于你,被云恬鸠占鹊巢多年,该还回来了。” 云太太愧疚,“都怪我,怪我为了报恩,一味纵容恬恬,让你受委屈了。” 云瑾眼圈一红,低声说:“都过去了。” 她抬脚走到夫妇二人中间,弯腰将他们俩紧紧抱住。 千言万语,全在这一抱上。 静谧的微笑,雪花一样落在云瑾眼角眉梢,从未有过的温柔安宁。 她心已释然。 顾北弦又朝顾谨尧看了一眼。 这家伙,不动声色,玩了一出一箭四雕。 借着一场宴会,帮顾华锦奠定了未来家庭地位,帮苏婳争取到了更多的好处,帮云瑾拿到了她应得的,又替她解了积郁许久的心结。 但凡顾凛有顾谨尧一半的心机,必定是个强有力的对手。 也幸好顾谨尧心术正,如果心术不正,他恐怕都不能好手好脚地坐在这里吃饭喝酒了。 更不可能和苏婳夫妻比肩,儿女成双。 想到这里,顾北弦不由得暗暗捏一把汗。 手从桌下伸到苏婳那边。 他握住她的纤纤细手,牢牢握住,不敢松手。 苏婳猜到他心中所想,冲他嫣然一笑,轻声说:“放心。” 第838章 一抓定情 一直安安静静的云灏,抬脚走到婴儿床前。 俯身蹲下,微笑着看看小顾骁和顾纤云。 想抱抱他们,又怕抱不好,只能摸摸两人的袖子和小脚丫,过过瘾。 摸了会儿,他低头亲了亲他们的小胳膊。 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 每个红包里都装着一张银行卡,密码是顾纤云和小顾骁生日加姓名笔画数。 云灏把卡放到两人的小床上,轻声说:“卡里是舅舅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以及平时绘图做兼职赚的钱,全给你们。你们上大学的费用,舅舅承包了。” 隔着几米的距离,云瑾听到了。 鼻子一酸,眼圈更红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姐弟俩被云恬排挤在外,没被家人娇生惯养,却变得独立自主,拥有美好人格。 四五十分钟左右,百日宴热热闹闹地结束。 临走时,顾傲霆又给了云瑾两个红包,“这个是你秦姝阿姨的,这个是阿野和鹿宁的。全是支票,记得去兑。你秦姝阿姨在国外分公司有事,飞回不来。鹿宁胎动异常,阿野陪她去医院了。” 云瑾一惊,“宁姐要紧吗?” “吸氧就可以,别担心。” 云瑾松了口气,把秦姝的红包还给他,“您已经给过了,就不收阿姨的了。” 顾傲霆硬塞回去,“你秦阿姨能赚钱,赚那么多钱,不给你们花,她赚着没意义。” 云瑾心生感动。 这一家人多么好,有情有意,有血有肉。 返回日月湾。 举行了祭拜仪式。 云瑾和保姆给俩小孩沐浴更衣,开始“抓周儿”。 “抓周儿”一般在周岁礼时举行,百日宴抓,纯属图个热闹,抓着玩,就叫“抓礼”吧。 本来打算早晨抓,奈何俩孩子醒得很晚。 在酒店举行吧,今天来的客人成百上千,担心孩子们会受惊。 由顾峥嵘主持“抓礼”仪式。 顾谨尧在宽大的桌上,放了笔、墨、纸、砚、尺子、康熙字典、算盘、金银、玉石、钱币、银行卡、鼠标、剑、笛子、铲子、筷子、乒乓球、足球和小鞋子等。 小顾骁瞅了瞅桌上的东西,一把抓起离自己最近的一柄银色宝剑。 云瑾欢呼,“儿子像我!看样子长大后又是个击剑运动员!” 她拍拍小顾骁的袖子,“顾骁加油!快快长大,以后进国家队,为国争光!” 谁知小顾骁又伸出一只手,抓起一块离自己最远的绿莹莹的玉佩。 顾峥嵘微笑,“看样子峥嵘拍卖行后继有人了。” 云瑾更开心了,“我儿子简直就是个全能小天才,一手持剑,一手帮爷爷爸爸打理拍卖行。” 平时吃奶玩玩具都火急火燎的顾纤云,此时却慢慢腾腾,不急不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瞅瞅桌上的东西,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云瑾弯腰问她:“小纤云,这么多东西,你就没一样喜欢的吗?” 顾纤云不会说话,当然回答不了。 只是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似乎对她的话表示认同。 云瑾又让佣人拿来糖果零食和漂亮的小裙子,摆在她面前。 顾纤云还是不感兴趣,手都不伸一下。 云瑾纳闷,“奇怪了,这孩子平时能争能抢,今天是怎么了?” 她拿话哄顾纤云,“宝贝儿,你就勉强抓一样吧,这样为娘心里也好有个数,知道朝哪方面培养你。” 顾纤云不为所动,傲娇得很。 又哄了小半天,顾纤云依旧一样不抓。 都祭拜了,也给孩子沐浴更衣了,不抓一样,不像那么回事。 云瑾把顾纤云交给顾谨尧。 她拿起手机,走到阳台给苏婳打电话,“姐,小逸风百日宴时举行‘抓礼’了吗?” “抓了。” “抓了什么?” “他抓了金算盘、书、画和玉佩,四样。” “奇怪,顾纤云一样不抓,平时她啥都要,性格很好强。” 苏婳想了想,“等着,我带小逸风过去。” 几分钟后,苏婳牵着小逸风的手来了。 看到小逸风,顾纤云黑黢黢的大眼睛顿时有了神采。 她挥舞着小胖手,朝小逸风露出天真无牙的笑。 苏婳试探地把小逸风推到她面前。 顾纤云伸出小手手,一把抓住小逸风的袖子,乐乐呵呵的,再也不肯松手。 那玉粉可爱的小胖脸,笑得像朵白白香香的栀子花。 美得冒泡。 云瑾惊讶极了,“咦,这小丫头成精了!别人‘抓周儿’,都是抓玩具抓吃的,她倒好,抓男人。这是什么平平无奇的抓人小天才?” 顾谨尧想说,还不是遗传了你的基因? 抓男人有一套。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怕云瑾多想。 苏婳莞尔,“女孩子比男孩子发育得早,看起来比男孩聪明。顾纤云在娘胎里,我们就总拿她和小逸风说事,算是胎教吧。平时小逸风也常来陪他们玩,她可能就是想找小逸风玩。” 云瑾不认同,“我觉得她和小逸风上辈子就是情侣,且是情定三生的那种。走奈何桥时,顾纤云没喝孟婆汤,这辈子投胎到我们家,来找小逸风,再续前缘。” 苏婳忍俊不禁。 这丫头,生孩子生得脑洞大开,玄学都搬出来了。 不过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 她开心就好。 苏婳低头对小逸风说:“陪小妹妹玩一会儿吧,今天是她出生一百天。对她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你别惹她不开心。” 小逸风原本想和小顾骁玩的。 听苏婳这么一说,他伸手摸摸顾纤云的小胖脸,“小妹妹,我们玩成语接龙好吗?” 云瑾哭笑不得,“顾纤云连话都不会说,怎么玩成语接龙?” “那我和她一起画画。” “她太小了,笔也拿不好,坐都坐不起来。” 小逸风瞬间觉得顾纤云好弱啊,这不会那不会,这不行那不行。 远不如妈妈苏婳。 妈妈能和他玩成语接龙,能猜谜,还能教他画画,给他讲古董讲历史,讲《三国演义》和《红楼梦》。 简直无所不能。 小逸风偏着头想了想,奶声奶气地说:“那我抱抱顾纤云吧,她看到我笑得这么开心,我不能不给她面子。” “好啊好啊。”云瑾弯腰把顾纤云抱出来。 小逸风伸出双臂举着。 云瑾把顾纤云放到他手臂上。 小逸风抱住。 云瑾双手在下面接着,生怕小逸风抱不稳,再给摔了。 谁知小逸风抱得很稳。 他小大人似的口吻冲苏婳说:“妈妈,帮忙拍个照吧。等以后长大了,让顾纤云知道,我是第一个抱她的男孩子。” “好。”苏婳拿起手机,笑盈盈地对准二人。 “咔嚓!” 手机拍下美好瞬间! 后来的后来,这张照片成了小逸风和顾纤云的定情照。 第839章 爱得太满 顾谨尧站在旁边静静望着小逸风和顾纤云,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这几个孩子。 让他们安安全全长大,别再走他的老路。 别重蹈他的不幸。 苏婳把照片分别用微信发给云瑾和顾谨尧。 顾谨尧盯着收到的照片微微出神。 照片里。 小逸风的眉眼像极了苏婳,大而灵秀。 顾纤云的眉眼则像他,漂亮不失英气。 命运就是如此离奇。 他和她青梅竹马,却有缘无份。 他们的儿女也是青梅竹马,不出意外,会有缘有份,有情人终成眷属。 “眷属”这个词,不华丽,不唯美,平平无奇,朴实无华,却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 苏婳和小逸风又陪顾纤云、小顾骁玩了会儿,离开。 夜晚,月华如水。 云瑾和顾谨尧将俩孩子哄睡后,交给保姆。 云瑾去洗澡。 顾谨尧则去书房处理一点公事。 云瑾洗完澡在卧室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顾谨尧过来。 她等得失了耐心,起身去了书房。 轻轻推开书房的门,看到顾谨尧正坐在写字台前,对着电脑屏幕,却什么都没做。 电脑屏幕是黑的。 云瑾走到他身后,手指握着鼠标,轻轻一晃。 电脑屏幕亮了。 屏幕上是小逸风和顾纤云的照片。 云瑾笑,“照片这么好看吗?看了这么久。” 顾谨尧低嗯一声,“孩子很可爱,回头让助理洗出来,做成相框,摆桌上。” “好。” 二人都不再说话 气氛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这份安静有点异样,有点沉重。 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云瑾觉得顾谨尧看的,不只是照片。 他心中应该还有遗憾。 放在过去,她会笑着追问到底,可现在,她忽然就累了。 凭心而论,顾谨尧是个合格的丈夫,成熟稳重,有责任心,对她体贴尊重,对孩子疼爱,所有银行卡都交到她手上,大事小事都同她商量,就连别墅名字也改成了她的。 她挑不出任何瑕疵。 他已经把苏婳的照片全收起来了,锁到角落的柜子里,再也没打开过。 他和苏婳相处,也是坦然的,亲戚般的相处。 他只是盯着小逸风和顾纤云的照片出了会儿神。 如果她再追问不休,倒显得她咄咄逼人,无理取闹了。 云瑾轻声说:“我回卧室了,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好。” 云瑾转身返回卧室。 顾谨尧关了电脑,起身跟过去。 云瑾掀开被子,靠在床头上半躺着。 顾谨尧熟练地拿起她的腿,帮她揉起来,动作十分熟练。 孕后期的时候,她双腿浮肿,他都是这么帮她揉的。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好到无可挑剔的丈夫。 云瑾兀自笑了一下,“看到靳帅和大姐在一起,真替他们开心。” 顾谨尧眼睫微垂,“总觉得那小子配不上大姐,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大姐为什么会喜欢他?” “爱情这东西,没有配不配,只有适合不适合。就像很多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可我们还是结婚了,日子过得也算恩爱。云恬聪明机敏,看外在条件和你更般配,可你并不喜欢她,不是吗?” 顾谨尧听出了“也算恩爱”四个字下面的意思。 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 他已经在很努力地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很努力地去爱她。 顾谨尧低头去亲吻云瑾的发丝,吻她的脸颊,脖颈,最后含住了她的唇…… 双手温柔地去剥她的睡衣。 云瑾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用手按住上衣下摆,“肚子上有疤,丑,别看。” “不丑。” 他掀开她的上衣下摆,去吻她小腹上狰狞的疤痕,小心翼翼,近乎虔诚。 剖腹产的伤口太深。 即使用了玉源灵乳,疤痕还是没有完全褪去。 不只有疤,还有淡淡几条妊娠纹,小腹也未恢复到先前那般平坦紧实。 双胎让云瑾原本皎好的身体,出现各种瑕疵。 云瑾隐隐有些自卑。 顾谨尧似乎并不在意。 他抬手伸到她的睡裤上,问:“满百天了,可以了吗?” 云瑾点点头,“医生说早就可以了。” “好。” 他轻轻将她的睡裤褪下…… 这是产后他们第一次同房。 云瑾的身体一直绷着,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很紧张的样子。 比她初次时还要紧张。 顾谨尧试了几次,未果,观察了下她的表情,斟酌着用词说:“是不是还没恢复好,要不我们再等等?” “不,不用,已经恢复好了。”云瑾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再试试。” 顾谨尧照做。 还是太艰难。 怕她疼,顾谨尧草草收场。 产后初次同房,两人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其实都不太满意。 云瑾故作轻松地开玩笑,“古人说‘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我才二十五岁,这么年轻就要‘爱弛’了吗?” 顾谨尧将她抱在怀里,脸贴到她的头发上,“不会,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 云瑾鼻子一酸,终是忍不住问:“那你爱我吗?” “爱。” “爱也是爱,就是少点刻骨铭心,我猜得对吗?” 顾谨尧手臂一僵,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没必要非得去追求那点刻骨铭心,刻骨铭心背后都是难以磨灭的伤痛。我们这样就挺好,踏踏实实,安安稳稳,一起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看着他们结婚生子,平淡地过完这一生。别钻牛角尖,也别想太多。” 云瑾把头埋进他怀里。 觉得自己太较真了。 可能太爱一个人,爱得太满了,就想让对方也全心全意地爱自己,一点瑕疵都容不下。 却忽略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次日,清早。 顾华锦和靳帅来辞别。 两人都是大大方方的性格。 孩子才满百日,俩人却将他们十几岁后的衣服和玩具都给备齐了。 靳帅弯腰从顾谨尧手中接过小顾骁,大喇喇地逗他,“小帅哥,快点长大,我带你练剑,送你进国家队。” 小顾骁听不懂,只是咧开小嘴,冲他乐乐呵呵的笑。 那憨态可掬的模样,着实惹人喜欢。 靳帅心底一片柔软。 以前抱着云瑾的孩子,靳帅想的是,如果这俩孩子是自己的该有多好? 如今想的却是,他和顾华锦以后生的孩子,肯定比云瑾生的更聪明,更优秀,更漂亮。 顾华锦还有些行李落在这里了,上楼去收拾。 顾谨尧跟着上楼,去帮她。 很快到喝奶时间了,保姆和月嫂过来将两个孩子抱进婴儿房去喂奶。 客厅里只剩下靳帅和云瑾。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默然。 安静了片刻,云瑾先开口:“彻底放下云恬了?” 靳帅嗤笑一声,“别提那只苍蝇,一提就恶心!” 云瑾默了默,“是全心全意地爱着大姐吗?” 靳帅后背往沙发上一仰,左腿架到右腿上,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当然!华锦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优秀最聪明情商最高腿最长最体贴最温柔最飒最浪漫最大气的女人,我不爱她,爱谁?” 云瑾扑哧一声笑了。 笑着笑着又有点惆怅。 这种话,打死,顾谨尧都说不出来。 第840章 共度春宵 正拿着包下楼的顾华锦,恰好听到了靳帅的话。 顿时乐不可支。 她转身,问身后拎着行李箱的顾谨尧:“这小子,一连说了十个最,我有那么好吗?” 顾谨尧嗯一声,“你比他说得还要好。” “你那是对大姐有滤镜,我也是肉体凡胎,吃五谷杂粮长大,缺点一大堆。” 话音刚落,一道高挑的身影噔噔噔蹿过来,快得像一阵风。 吓了顾华锦一跳。 定睛一看,是靳帅。 靳帅一把扶住顾华锦的手臂,搀扶着她下楼,叮嘱道:“下楼梯小心点,别回头看,万一踩空了,滚下来,摔到了怎么办?” 顾华锦忍俊不禁,“我活了三十七年,头一次见你这么虚张声势的。” 靳帅端着一张帅脸,一本正经,“以后你会天天见,要早点习惯才好。” 顾华锦乐得眉眼漾笑。 顾谨尧和云瑾将二人送至大门外。 要分别时。 顾华锦走到云瑾面前,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想开点,会快乐很多。你看我和帅帅,我比他大十岁,虽然他现在口口声声说爱我,但爱这种东西,它有保质期。等新鲜感过了,就没那么爱了,说不定他还会爱上别人。真到了那一天,也没什么好难过的。这个世界除了男人就是女人,男爱女,女爱男,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时光飞逝,眨眼即过,浮生不过尔尔,当下开心就好了,活在当下。” 云瑾没想到顾华锦大大咧咧,却什么都知道。 更没想到,她活得竟如此通透。 她现在还达不到顾华锦的境界。 当然,很多人都达不到。 十几个小时后。 顾华锦和靳帅抵达加州。 顾峥嵘比他们早几个小时到的家。 顾华锦从行李箱里掏出在京都买的首饰、包、丝巾和香水,送给柳忘。 对这个继母,她的相处方式就是少接触,少说话,多笑,多送礼。 所以柳忘虽为人刻薄挑剔,但对顾华锦还是蛮喜欢的。 连带着对靳帅也笑脸相迎。 柳忘把顾华锦送的礼物收起来,招呼佣人开饭。 丰盛的饭菜摆上桌。 顾峥嵘和柳忘坐在主位。 顾华锦和靳帅并肩坐在顾峥嵘下首。 顾峥嵘不时招呼靳帅吃菜,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慈爱。 自打顾谨尧进了异能队,家里仿佛空了一半,后来他又去了京都,家里更空荡了。 如今顾华锦带回来一个。 靳帅又是热络的性子,一口一个“峥嵘叔叔”,“柳忘阿姨”,嘴甜得不得了。 把顾峥嵘喊得眉开眼笑。 就连性格古怪的柳忘,都忍不住喜欢他。 婆婆看媳妇,越看越不顺眼。 丈母娘看女婿,正好相反,越看越喜欢。 席间,柳忘不时偷偷打量靳帅。 觉得这小伙子,浓眉大眼,干净清爽,个子又高,性格活跃,嘴巴甜,还年轻,难怪顾华锦会喜欢他。 靳帅还勤快,一会儿帮顾华锦剥个虾,一会儿帮她盛个汤,时不时还夹菜喂到她嘴里。 真真是体贴至极。 人真是奇怪。 如果顾谨尧这样对云瑾,柳忘就觉得云瑾矫情,没长手吗?还要让人喂。 可靳帅这样对顾华锦,柳忘就羡慕。 羡慕顾华锦活得洒脱,恣意。 这样的人生才算没白活,有钱有颜,有个年轻帅气的小男友在身边伺候着。 而她,年轻时被强暴,十几岁未婚生下孩子,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 为了报复顾傲霆,为了赌一口气,她嫁给同样姓顾的顾峥嵘,只为了让顾谨尧也姓顾傲霆的姓。 却葬送了一生的幸福。 顾峥嵘大她二十多岁,那方面也很寡淡,她几乎是守了半辈子的活寡! 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吃完饭后。 顾华锦去书房处理公事。 靳帅则陪顾峥嵘下棋。 柳忘时不时借着送水果,送茶,过来找靳帅说话。 下了三盘棋后,顾峥嵘乏了,上楼去休息。 靳帅还不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等顾华锦忙完。 柳忘悄无声息坐到靳帅身边,笑眯眯地问:“帅帅,阿姨问你件冒昧的事,你别介意啊。” 靳帅惧怕顾谨尧,不敢对柳忘造次,恭恭敬敬地说:“不介意,您请问。” “你这么年轻,长得又这么帅,家里也不缺钱,为什么会喜欢华锦?她可比你大十岁呢。” “华锦漂亮,有趣。” 柳忘觉得这两样自己也有,又问:“你们会结婚吗?” “快了,这次回来就是办手续,准备领证的。” “那你以后会变心吗?” 靳帅摇摇头,“不会,我爱的是华锦的灵魂,灵魂不朽,我对她的爱不变。” 妈呀! 这小情话说的,连柳忘都忍不住春心荡漾了! 柳忘压抑着激动,试探地说:“我有个玩得很好的小姐妹,和我差不多大,离异,有钱,长得漂亮,也有趣。你觉得像她那样的,会有年轻男人喜欢吗?” 靳帅挑眉,“她有孩子吗?” “有一个。” “多大了?” “你别问多大,就问像你这样的年轻男人会喜欢她,愿意娶她吗?也不用太年轻,三四十岁就行。” 靳帅明白了。 这个老不羞,说的哪是她朋友啊,是她自己吧。 放着顾峥嵘那么好的老公,她不安分守己,居然想离婚! 靳帅清清嗓子,“您要听实话还是好听话?” “当然是实话。” “不是每个富姐,都能像华锦那么幸运,遇到我。现实中,很多大十岁的姐弟恋,都是别有所图。像我这种只图华锦灵魂的,亿里挑一。你那个小姐妹,如果没离婚,尽量别离。就她那智商,离了婚去泡个小狼狗,铁定会被骗得倾家荡产,晚年凄凉。四十不惑,人过了四十岁,能别作的,就别作。不作不死,懂吗?” 柳忘听得心惊肉跳,脸色微变,“谢谢你,我去劝劝我那个姐妹。” 她起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靳帅觉得自己老厉害了! 三言两语,帮顾谨尧拯救了他母亲的婚姻。 靳帅拿起手机,拨通顾谨尧的号码,洋洋得意道:“小舅子,快谢谢你大姐夫!” 手机里传来顾谨尧冰冷的声音,“有话就说。” “你妈他……” 靳帅忽然住嘴。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这种丑事,要是说出来,万一顾谨尧恼羞成怒,剥他的皮怎么办? 他现在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得好好珍惜生命。 靳帅忙改口:“你妈她老人家很喜欢我,特别喜欢。我现在得到你妈的认可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以后对我尊重点。” 顾谨尧觉得他在说废话,挂断电话。 “叮咚!” 手机来信息了。 靳帅点开。 是顾华锦发来的:帅帅,出门左转,那边有栋白色小楼,我们今晚住那里。 靳帅纳闷,电话拨过去,“为什么不住你卧室?” 顾华锦想说的是,你上次在我卧室秒了,怕你有心理阴影。 当然她不会那么说,只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小楼那边没人打扰,早就派人收拾好了。你先去洗澡,我很快就过去,等我。” 靳帅初尝肉味,正处在食髓知味的阶段。 看到“春宵”二字,小腹本能一紧,忍不住想入非非,浮想联翩。 几乎是想也不想,他起身出门,左转。 去了那栋白色小楼。 推门进去。 小楼果然布置过了。 地上铺着昂贵的进口波斯地毯,高大的花瓶里插着芬芳的鲜花,空气里有淡淡的熏香,闻着心情舒适。 法式餐桌上摆着醒好的红酒。 楼上卧室的床换了干净淡雅的被褥。 靳帅去卧室带的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走到床前。 被子底下有人,蒙着头,看不清是谁。 靳帅轻轻掀开被子。 下面是一具凹凸有致,活色生香的玉体,身上穿着极性感的黑色真丝睡衣。 那睡衣也不知是怎么设计的,比不穿还要性感。 正是顾华锦! 顾华锦飞起眼角,冲他风情万种一笑,“来吧,一起共度春宵。” 这,谁能抵得住? 靳帅浑身顿时热血沸腾,血直往下冲! 他睡袍都顾不上脱了,俯身扑了上去…… 第841章 痛快淋漓 这次比上次容易得多。 靳帅很轻松就步入另一种世界。 顾华锦身体柔软,皮肤丝一般润滑,深邃的眼睛湿漉漉的,像一汪深沉的海,诱人深入。 靳帅瞬间被粘稠的浪潮席卷! 两人同音同律,血肉相融,连拥抱都斗榫合缝,浑然天成…… 情到浓时,顾华锦翻身上去。 她身子轻捷有力,眼神万种风情,小腹平坦紧实,一双玉腿让人血脉贲张。 整个过程激烈! 高涨! 驰魂夺魄! 堪比乘风破浪! 很快,两人进入完全忘我的境界,如两株焦渴的树木拼命汲取甘霖,又像两波海浪呼啸着拍打对方,彼此交融…… 长达一个小时后。 终于风平浪静。 顾华锦伏在靳帅身上,一动不动,腿压在他的腿上,长长的发丝垂下来,极轻颤动。 靳帅双臂搂紧她的细腰,还没从刚才的状态中走出来。 顾华锦在他脸颊上重重一吻,笑着问:“感觉好吗?” 靳帅用力点头,“好,前所未有的爽!” 上次一直担心自己会秒,心事重重,注意力全在时间上。 这次完全放松,可以用心体会,时间也长了一大半。 顾华锦扑哧笑出声,觉得靳帅可爱。 她翻身下来,躺在他身边,手搭到他的胸肌上,摸了把。 这结实的触感,这年轻的荷尔蒙,谁不爱? 男人爱美人,女人爱美男,是同样的道理。 两人抱着温存了会儿。 顾华锦摸摸靳帅的手臂,“你睡吧。” 靳帅眼巴巴地瞅着她,“不困,还想要。” 顾华锦笑着嗔道:“贪吃。” “怪你太美。以前总觉得女人年轻时最美,现在才发现,三十多岁,才是女人最美的年纪,像上等红酒,渐渐被时间和阅历发酵出女人味。” 顾华锦乐不可支。 这小狼狗选对了。 年轻帅气,嘴还甜,不停地为她提供良好的情绪价值。 人生在世,什么最重要? 开心最重要。 靳帅手伸到她的小腹上,“希望别太快怀孕,这样我们就可以多做几年了。” 顾华锦逗他,“你爸不是急着要高智商孙子?” “他要孙子是他的事,别理他,我们快活最重要。” 顾华锦笑得眉眼弯起。 到底是年轻单纯,这么快就转投她的阵营了。 男人单纯了也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不累。 半个小时后,两人又做了一次。 熟门熟路,比上次还要美妙。 连做三次,靳帅终于心满意足,澡都没去冲,就睡沉了。 年轻美好的男人,连身上的汗味,都透着青草的气息。 夜色里。 顾华锦凝视靳帅年轻英俊的脸,眉眼漾笑。 图得太多,失望也多。 只图当下,只图他身轻有力的身体,反而会有意外惊喜。 管他爱不爱,管他爱多久。 想太多,自寻烦恼。 顾华锦轻手轻脚下床,去浴室洗澡。 站在花洒下,她抬手轻抚自己的腰腹,体会他刚才抚摸她的感觉。 她身体比从前饱涨,唇色是诱人的红,皮肤莹亮,双眸含水,腰胯有了山峦起伏般的美。 回味细节让她的脊柱感到虚空。 温热的水淋在肩上,溅起令人惊讶的温柔。 这盛大肥熟的爱欲,竟胜过天价护肤品。 太疯狂! 她想。 冲完澡出来,顾华锦穿着睡袍,返回卧室。 靳帅放在飘窗上的手机在震动。 顾华锦怕吵醒他,走过去,按了无声,任由它响。 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国内的。 推测应该是靳帅的家人,换了号打来的。 没多久,她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顾华锦接通,走出去。 来到书房,把门关严。 手机里传来靳太太毫不客气的声音,“帅帅和你在一起吧?让他接电话!” 顾华锦礼貌地说:“对,跟我回加州了,他在睡觉,接不了电话。国内和国外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我们这儿是晚上。” 靳太太憋了几分钟,吭哧出一句,“真不要脸!” 顾华锦极轻一笑,“脸在我脖子上好好待着呢,您不用担心。” 靳太太噎住,“别装傻充愣!我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憋得慌!我儿子那么优秀,年轻帅气家里有钱,还是世界冠军。我就不明白了,放着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他不喜欢,为什么偏偏喜欢你这种老女人?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顾华锦耸耸肩,“很简单,我若盛开,蝴蝶自来。” 靳太太无语。 怎么有这种人? 想跟她吵个架都吵不起来。 就像一拳头打到棉花上。 靳太太更生气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俩即使领证了,以后也会离婚!我听云恬说,帅帅以前喜欢云瑾,喜欢了十几年。后来喜欢云恬,喜欢了两年。现在又喜欢你,估计最长也就喜欢几个月。他年轻没有定性,又是爱玩的性子,一旦遇到比你更优秀的,肯定还会移情别恋,到时有你哭的时候!” 顾华锦笑了,“放心,到时我会洒脱地放手,还会笑着祝福他。” “你怎么油盐不进?一个姑娘家家的,脸比城墙还厚!” “脸比城墙厚好啊,战争年代可以当盾牌用,和平年代也是致胜法宝。在商场上,脸皮太薄,反而是缺点。” 靳太太快要气死了! 她话都说得这么难听了,换了别人早就知难而退了。 顾华锦居然不羞不恼,连气都不生,还笑嘻嘻的。 她铆足了劲儿,不顾颜面,不顾风度,脏话说尽,却未伤她分毫! 活这么久,靳太太头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人! 她气得啪的一下挂断电话! 顾华锦刚要关机睡觉。 又有号码打过来。 这次是靳崇山的。 顾华锦问:“靳叔叔,您有事吗?” “华锦啊,我太太是不是又给你打电话了?” “对。” 靳崇山怨道:“这人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我派人看着她,让她别去骚扰你,结果她躲到卫生间里偷偷给你打电话。她有没有说难听话?” 顾华锦轻描淡写,“没事,区区几句话而已,我能应付。” “也是,像我们这种高智商的,可以向下兼容她。昆虫再蹦跶也是昆虫,斗不过我们这些鸟儿。” 顾华锦轻笑出声,“有个问题,能冒昧地问一下吗?” “你问。” “您当年为什么娶她?” 第842章 如沐春风 靳崇山道:“我和我去世的前妻是家族联姻,娶她时,我还年轻,没弄明白爱不爱就结婚了。她像你一样,是个学霸,冷静理智聪明,婚后帮我打理家里生意,是个生意场上的好帮手。慢慢的,公司很多大事,都要她拿主意才行。刚开始觉得挺好,时间久了渐渐反感,她性格太强势,有时候很不给我面子。后来她因病去世了,我那时才四十左右,父母催着我再娶。” 靳崇山顿一下继续说:“我当时想的是,第一次婚姻娶的是父母喜欢的,这次怎么着也得娶个自己喜欢的,帅帅妈妈就在那时候出现了。她和我前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她温顺漂亮听话,很崇拜我,能满足男人的虚荣心。本来犹豫要不要娶她,毕竟门不当户不对,因为我父母强烈反对,让我生了逆反心理,决意要娶她,非娶不可。婚后她缺点渐渐暴露,我有点后悔,可她又怀了帅帅。晚年得子的我,顾不上太多,将就着过吧。自己娶的嘛,含着泪也要过下去。” 顾华锦觉得靳崇山也算个温厚善良之人。 薄情之人,才不管这些那些。 靳崇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你和帅帅快点把证领了,再生个孩子,我太太就彻底死心了。婚后她肯定还会夹枪带棍地说几句难听话,不过我觉得这种小事,对你来说,不值一提。” “我已经让助理去准备资料了,需要走手续。至于生孩子,也不是想生就能生的,我已经三十七岁了。” “三十七岁不算晚。” “放心,如果实在生不出,我会放帅帅走,您老别担心。” 靳崇山默了默,“这样做对你不公平。” “没事,我看得很开。人生本来就是活片段,这个片段遇到帅帅,是我的荣幸。” 靳崇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只觉得这么合拍的儿媳妇,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次日,清早。 靳帅起床,站在窗前,伸展筋骨,整个人神清气爽,一副吃饱餍足的模样。 顾华锦更是眉眼生辉,满面春风。 四人坐在餐桌前吃饭。 柳忘眼神躲躲闪闪,去偷看顾华锦。 见她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眼睛水润,面孔白而发光,像清晨盛开的白玫瑰。 这是女人被男人滋润后才会有的容颜,汁液饱满。 柳忘羡慕死了! 也渴望这样的滋润,就像旱地渴望甘霖。 瞥一眼身边的顾峥嵘,柳忘越发觉得他老气横秋,配不上自己。 再去偷看一眼靳帅,柳忘觉得找男人,还是找年轻的好。 连以前心心念念的顾傲霆,她都开始嫌弃了,甚至想到了赫啸白。 那个男人虽然渣,但皮相不错,年纪也和她差不多,还是她第一个男人。 女人对自己第一个男人,都会有种特别的感情。 可惜,他已婚。 柳忘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无处安放。 吃过饭后。 顾华锦对靳帅说:“我得去公司,你要去玩吗?我让人开车送你去,加州有些景点还是值得一看的。” 靳帅双手插兜,“加州这边的景点,小时候我爸妈带我来看过,没什么好看的,还是陪你去公司吧。” 顾华锦微微一笑。 小狼狗,还挺霸道。 说是去公司,实则是去宣示主权吧。 不过她愿意宠着他。 两人上车,来到公司总部。 总部在一幢现代化的大楼里办公,外观气派庄严。 顾华锦的办公室在顶楼,大得近乎空旷,装修风格以黑白灰为主,偏男性化。 顾华锦去休息室换了衣服。 一身灰色西装,白衬衫,黑色高跟鞋。 她个高腿长,穿得又酷又飒。 女霸总味儿更浓了。 靳帅却觉得她在玩制服诱惑,很想把她按在办公桌上,和她好好交流一下原始生理知识…… 顾华锦看着发光的双眼,猜出他的意图,笑,低声说:“改天,等下班后。” 短短六个字,听得靳帅心花怒放,不该起来的,又起来了。 顾华锦扫一眼,笑容更浓。 到底是年轻。 昨晚连做三次,他居然还能行。 拍拍他的肩膀,顾华锦拿了资料,“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个小时,我去开个会。休息室有电脑,可以打游戏,开机密码是你手机尾号六位数。” 靳帅不由得感动,“你早就猜到我会来?” “对,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这是什么神仙女友? 靳帅瞬间觉得以前的岁月白活了。 早遇到这样的女朋友,他还去暗恋云瑾做什么?更不可能去云恬面前自找不痛快。 枉活那么多年! 顾华锦去开会。 靳帅进了休息室,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输入密码,开机。 电脑上早就装了几部游戏软件,居然全是他喜欢的。 这是什么贴心女朋友? 看样子,她私下问过他队友,对他用了心。 一个小时后,顾华锦回来。 她的手下不时进来汇报公事。 每来一个人,顾华锦都会不厌其烦地向他们介绍靳帅,“这位是我男朋友,靳帅,本届奥运击剑冠军。” 给足他尊重。 靳帅觉得她情商极高,让人如沐春风。 忙忙碌碌,一天的工作结束。 窗外的天际红由黄而红,再成绛紫。 夜幕降临。 顾华锦换下西装套装,穿上自己的衣服,拿起包,问靳帅:“我一直在忙来忙去,你有没有觉得无聊?” “不,我一直在默默观察你,以便更好地了解你。” 顾华锦撩一下长发,“是不是觉得女强人工作起来挺无趣?” “恰好相反,觉得我未婚妻好厉害,管着那么大一家公司,有条不紊。我爸给我在他公司安排了一间办公室,放假时,他经常逼我去。看到那些文件,我就头疼,更别提处理公事了。” 顾华锦踮起脚尖,揉揉他的头,“没事,回头给你生个高智商儿子,帮你解决一切烦恼。” 靳帅乐了,“合着我这辈子就该靠老子靠妻子靠儿子?” 顾华锦灿然一笑,“有福之人,没办法。” “倒也是。” 什么话到她嘴里,都变得舒心。 靳帅转身去把门反锁,回来,捏起她的下颔,低头亲吻她。 吻到情浓时,他弯腰抱起她,将她放到办公桌上。 把她上衣下摆,从衣襟从里面拉出来。 手伸进去,摸到她平滑的小腹,往上…… 他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想要更多,手不控制地往下,去解她的裤扣…… 手机忽然响了。 靳帅没理,继续亲吻顾华锦,上下其手。 手机响个没完。 靳帅蹙眉,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扫一眼,是父亲打来的。 靳帅按了接听,“爸,您老人家今天怎么没数了?我在度假,和华锦在一起,您还想要高智商孙子吗?” 靳崇山声音有点异样,闷闷的,“想要。” “想要就别老打电话,来打扰我。” 靳崇山欲言又止,吭哧了几秒,有气无力道:“帅帅,你妈她,她自杀了!” 第843章 缓兵之计 靳帅大脑唰地一片空白! 头皮都麻了。 他机械地问:“我妈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靳崇山语气沉重,“你妈自杀了,吃了一把安眠药,幸好发现得及时,已经送到医院洗胃了。” 靳帅还是难以相信,“真的假的?我妈那么惜命的人,平时剪个指甲都怕剪到肉,怎么舍得自杀?她胆子又小,怕这怕那,最怕死了。你是不是故意吓唬我?吓唬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脑子太乱了,他停不下嘴。 “不是骗你,千真万确。我巴不得你在加州和华锦快点生孩子,怎么可能撒谎催你回来?” 靳帅这才找回点理智,“也是,你等着!我马上回去!一定要救活我妈!” “好好,医院地址发你手机上,你别太着急,你妈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靳帅应了声,挂断电话。 他看向顾华锦,“我得回去了,我妈出事了,抱歉,不能陪你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 顾华锦叫住他,“临时订票来不及了,我给你安排公司的商务专机吧,加州这边短时间内就可以起飞,中途再转机,尽快把你送回去。” “好的,谢谢。” 顾华锦拨了内线,吩咐助理马上安排。 行李和证件还在顾家,靳帅和顾华锦坐车回去取证件。 靳帅神色不太好。 到顾家取了行李就走。 在庭院里碰到顾峥嵘,他也只是冲他敷衍一笑,话都忘记说了。 商务专机很快到位。 靳帅拉着行李箱朝飞机走去。 要登机时,顾华锦帮他整了整衣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好。” “注意安全。” “好。” 顾华锦伸出手臂,很用力地抱住他,抱了足足一分钟之久,才松开,冲他挥挥手,“再见。” “嗯。” 靳帅转身就走。 走出去两步,靳帅又倒回来,更加用力地抱了抱顾华锦,“等我。” 顾华锦没说什么,只是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目送商务专机飞走。 顾华锦返回家。 顾峥嵘正在花园里浇花,看到她,问:“帅帅出什么事了,怎么失魂落魄的?” “他妈自杀了。” 顾峥嵘面色一变,手里的喷壶差点掉到地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出声道:“放在从前,爸爸不会说什么,可现在人命关天的,你一向聪明,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顾华锦深吸一口气,“我会慎重考虑。” 十多个小时后。 靳帅抵达岛城。 来到当地最高档的私立医院。 靳太太已经转回病房了,正躺在床上输液。 原本保养得细皮嫩肉的脸憔悴,苍白,虚弱不堪。 见惯了母亲珠光宝气,花枝招展的样子,头一次见她这副模样。 靳帅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他叫了声“妈”,下面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靳崇山忙对他说:“儿子,别担心,你妈已经脱离危险了,再住几天院就没事了。” 靳帅长长地松了口气。 听到动静,靳太太缓缓睁开眼睛,瞅着靳帅,有气无力地嗔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靳帅蹙眉,“干嘛闹自杀,年纪也不小了,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靳太太瞪他一眼,扭头看向靳崇山,“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儿子不孝,老公胳膊肘往外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下次我直接跳楼算了,一了百了!” 靳崇山一声不敢吭。 靳帅抬手按了按胀疼的额角,“您累不累?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要死要活吗?” 靳太太翻了个白眼,“你累不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找个大十岁的老女人,玩玩就罢了,你还要和她结婚!知道别人背后都怎么说我吗?说我找个爹一般的老公,生的儿子,找个娘一般的老婆,上梁不正下梁歪!” 靳帅无语,“不可理喻!” “你和顾华锦分手!现在就分!” “妈,您能别闹吗?我爱华锦,不可能和她分手!” “不分是吧?好,我让你不分!”靳太太一把扯下手背上的针头,跳下床,就朝窗台蹿过去。 动作敏捷得不像刚洗完胃的人。 靳崇山急忙上前,拦腰抱住她。 靳太太挣扎着,伸着手和腿往窗台上扒,嘴里喊着:“别拦我!让我去死!养儿子有什么用?就是来气我的!我现在不死,以后也会被活活气死!早死晚死都是死,就让我跳下去吧!我死了,就不用受这些窝囊气了!” 靳帅走到她面前,弯腰将她从父亲怀里抱出来。 像抱小鸡一样,把她抱到床上,拉了被子盖到她身上。 拿手按着她的腿,不让她动弹。 靳崇山也忙过来哄靳太太,“孩他妈,别闹了,一把年纪闹成这样,也不怕别人笑话。” 靳太太气喘吁吁,“我们家笑话还少吗?儿子找个大十岁的离异老女人,我被全岛城的人戳着脊梁骨笑话。” 靳帅道:“您别自以为是了,全岛城的人都很忙,没时间去戳你脊梁骨。” 靳太太说不过他,指着床头柜上的手机,“你给顾华锦打电话,提分手,现在就打!” 靳帅烦躁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妈,求求您老人家,做个好人行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妈妈也是为你好。你娶个大十岁的老婆,全岛城的人都会笑话你!女大男小,婚姻不会幸福的!” 靳帅怼道:“男大女小,婚姻也不一定会幸福,幸不幸福跟年龄没关系。” 靳太太气得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粗气。 靳崇山连忙朝靳帅使眼色。 那意思,先答应着,使个缓兵之计。 靳帅意会,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顾华锦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 靳太太道:“开免提!” 靳帅打开免提,问顾华锦:“在工作吗?” “对,阿姨怎么样了?” “洗过胃了,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我就放心了。” 靳太太朝靳帅挤眉弄眼,示意他快说。 可是“分手”二字,太过沉重,哪怕是缓兵之计,靳帅也说不出口。 靳太太忽然抓起输液的针头,就朝自己脖子上比划,“帅帅,你不说,我就扎死自己!你要相信,一个人如果真想死的话,会有一万种死法,我说到做到!” 靳崇山赶忙从她手中夺掉针头,按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弹。 靳帅看着狼狈而狰狞的母亲,深提一口气,硬着头皮说:“华锦,我们分手吧,我妈以死相逼……” 手机里安静了几秒。 很快传来顾华锦的声音,“好。” 靳帅意外,“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 顾华锦无声地笑了笑,“我说过,你若不离,我就不弃。你想离开,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会放手,绝不纠缠。” 靳帅心里有点难受,“你不难过吗?” “还好,时间会治愈一切。” 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感情。 靳帅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保重。”顾华锦轻轻挂断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靳帅的心脏蓦地下沉,像不停下陷的地壳,一点点被咸涩的海水淹没。 第844章 她要生了 等把手机放下时,靳帅才发现双眼潮湿。 说好的缓兵之计,他却难受得像心已裂开。 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靳帅红着眼睛看向靳太太,“这下你满意了?” 靳太太冷笑,“我当你俩爱得多深呢,你一提分手,她马上就痛快地答应了,看样子也没多爱你嘛。” 靳帅无语。 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强压下心中躁意,他问:“你还自杀吗?” “只要你俩别和好,我就不会自杀。” 靳帅忍了忍,对靳崇山说:“看好你老婆,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他抬脚就走。 靳太太喊住他,“你不会出去偷偷给那个老女人打电话吧?” 靳帅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道:“别逼人太甚,我谢谢您。” 靳崇山急忙朝他摆手,“儿子,你快去吧,出去好好透透气,你妈有我照顾,放心。” 靳帅乘电梯下楼。 来到楼下小花园里。 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靳帅拨给顾华锦,“锦,刚才是权宜之计。我妈以死相逼,逼着我那样说。对不起,我不是真想和你分手。” 顾华锦冷静地听完,问:“你妈自杀是真的,对吗?” “对,吃了安眠药,我爸发现得及时,送到医院洗过胃了。气色有点差,但是能跑能蹿,吵架也挺有劲儿。” 顾华锦默了默,“对不起,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她口吻有点客气。 这点客气让靳帅一愣,不祥的预感像蛇一样冰凉,顺着后背往上爬。 他失声问:“什么意思?” “如果真绕不过去,就以你妈的安危为重吧。她生了你养大你,你们二十七年的母子情,我们才认识四五个月。” 靳帅一颗心像被一只手攥住,闷闷的,“你真要跟我分手?”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靳帅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你最宝贵的东西给了我,就这么分手,对你不公平。” 顾华锦极轻一笑,“没事,有没有那层膜,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很感谢你带给我的快乐,如果时光倒回去,我不后悔认识你。” 靳帅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生生的疼,“可我不想分。” “被骂被羞辱,我都不怕,也不觉得难堪,可是我怕你妈自杀。她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千古罪人。爱情和幸福是值得追求,但我们的爱情和幸福不能凌驾在你妈的性命之上。” 泪水悄然滑落至脸颊,靳帅声音发哽,“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分手,我怎么这么难受?” “想开点。” “我想不开。” “帅帅,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听话,去陪你妈吧。”顾华锦轻轻挂断电话。 隔着落地窗,顾华锦静静俯瞰楼下。 楼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楼层太高,从上往下看,楼下的人像蚂蚁一样渺小。 每个人都为着生活,为着亲情爱情婚姻,往返奔波,忙忙碌碌,挣挣扎扎,一辈子。 众生皆苦。 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回眸,顾华锦脸上浮起标志性的微笑。 分手在预料之中,但比她想象得要快。 快了也好。 分得快,忘得也快。 顾华锦拨通顾北弦的号码,“靳太太以死相逼,我和帅帅的感情只能按终止键。他心情不太好,你打个电话帮忙安慰安慰他吧。” 顾北弦问:“你呢,需要安慰吗?” 顾华锦耸耸肩,“不需要,我该忙工作了。大把的工作等着我,没时间去伤春悲秋。” “女强人就是洒脱,拿得起,放得下。” “没办法,日子总得往下过。像我这个年纪,再为着爱情要死要活,喝酒买醉,别说别人笑话了,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心情不好就给我打电话,或者找老顾。老顾现在已经荣升情感专家兼段子手,三言两语,包你啼笑皆非,大彻大悟。” 顾华锦笑,“好。” 结束通话。 顾北弦安排助理订机票。 把手头工作处理好,顾北弦飞去岛城。 几个小时后。 顾北弦抵达岛城。 赶到那家高档私人医院时,靳帅还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坐着。 花园里的繁花早已凋零,只留残枝败叶。 仿佛前些日子还是盛夏,一转眼就到深秋了。 风吹起,把地上的落叶卷得跌跌撞撞。 那落叶像极了此时的靳帅,落寞,无助,凄冷,孤独。 顾北弦走到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瓶暖和的乌龙茶,“听说悲伤时来杯乌龙茶,可以缓解悲伤,你试试。” 靳帅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 因为顾北弦是他心中的神,是他的阿拉丁神灯。 他刚才正在想顾北弦呢,顾北弦就飞来了,比阿拉丁神灯还神。 伸手接过乌龙茶,靳帅闷声道:“谢谢。” 插上吸管,吸溜了大半杯。 握着茶杯,靳帅仔细品了品,“我还是很难过,你这茶不管用。” 顾北弦拍拍自己的肩膀,“来,肩膀给你靠。” 靳帅偏头看了看他的肩膀,试探着靠上去。 靠了一会儿,他开口,“还是难过,心口疼,还有别的方法吗?” “去喝酒,但是酒精只能麻痹当时,清醒后还是会难过,且伤胃。” 靳帅撩起眼皮翻他一眼,“那我干嘛还要做无用功?浪费酒钱和时间。” “那就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得我心疼。我记得你说过,傲霆叔叔一直反对你和苏婳,可你俩不离不弃。说说,你们是怎么打败傲霆叔叔的?” “那不一样,你傲霆叔叔是企业家,脸皮虽厚,却有底线,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靳帅蹙眉,“那我和华锦除了分手,就别无他法了?” “只能好好劝劝你妈。” 靳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知该怎么劝,我妈那人太难缠,打不得骂不得,一言不合就吃药自杀。” “很简单,以暴制暴,她难缠,你比她更难缠。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也一哭二闹三上吊。” 靳帅想象了下那画面,实在拉不下脸。 “还有别的方法吗?你们不能把我忽悠上船就不管了,你们得负责售后。这事不处理好,我不放你走。” 顾北弦啼笑皆非。 他这是在冲他撒娇吗? 搞不懂顾华锦为什么看上了这么个小子? 除了年轻帅气嘴甜,家里有钱,会击剑,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正在为难之际,手机忽然响了。 顾北弦扫了眼,是家里司机打来的。 接通后,司机说:“顾总,少夫人快要生了,我们正往医院赶,您现在能回来吗?” 顾北弦一惊,“这么快?离预产期不是还差半个月吗?苏婳没事吧?” “少夫人没事,我打电话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提前半个月正常,您放心。” “好,我马上飞回去!”顾北弦站起来就走,全然把靳帅抛之脑后。 靳帅抬腿追上去,“等等我,我也去!” 顾北弦这才想起他,回眸,“你去陪你妈吧,我们那边人多,用不着你。” 靳帅脱口而出,“我去沾沾孕气!” 顾北弦觉得好笑,“你们都分手了,还孕什么气?” 靳帅帅气的脸再次垮下来,如霜打的茄子,“是啊,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她不要我了。” 第845章 苏婳生女 几个小时后。 顾北弦等人风尘仆仆,赶回京都,直奔医院而去。 来到vip产房门口,顾傲霆率众人正在等。 那么多人,顾傲霆是最着急的一个,别人要么站,要么坐,只有他不停地在走廊里踱来踱去,神色焦急。 顾北弦大步如风走到他面前,“苏婳怎么样了?” 顾傲霆眼前一亮,停下脚步,忙道:“你可回来了!别着急,生孩子没那么快,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顾北弦抿了抿唇,一张俊脸微微绷着。 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提心吊胆。 苏婳生小逸风时,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他生怕这次再重蹈覆辙。 顾傲霆猜到他心思,抬手拍拍他肩膀,“自打苏婳怀孕后,我们全家老少都积德行善,尤其是你奶奶,每天吃斋念经,为苏婳祈福,保佑她顺利生产,你别担心。” 顾北弦点点头,“谁在里面陪产?” “鹿宁和你妈在里面陪着。你岳母和你岳父带着孩子出国旅游了,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苏婳养母也是,正从国外往回赶。” 顾北弦眉心微蹙,“鹿宁也快临产了,怎么让她进去陪产,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顾傲霆眼神带一丝委屈,“她执意要进去,我们拗不过她,也打不过她。” 顾北弦冲站在一旁的秦野点了点头。 秦野比他还紧张,双拳微微握紧,仿佛鹿宁也在里面生孩子。 环视一圈,顾北弦没瞅到顾谨尧的身影。 顾傲霆道:“云瑾产后情绪敏感,阿尧怕她多想,没来,但派人把礼钱提前送来了。” 顾北弦嗯一声,“避避嫌也好。” 一行人提着一颗心,左等右等。 又过了一两个小时。 护士推开产房门,走出来。 顾北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再像上次那样,传来噩耗。 护士摘下口罩。 顾北弦深吸一口气。 护士笑,“恭喜,恭喜喜得千金!母女平安,宝宝五斤六两!” 顾北弦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长长地松了口气。 顾傲霆做出了个惊人的举动,原地蹦了一下,蹦了足足有半米高。 他朗声欢呼:“我老顾终于也有大孙女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这个举动太不符合他沉稳肃穆的霸董形象了。 众人皆朝他投来讶异的目光。 顾北弦嫌弃地瞥了顾傲霆一眼。 要不是苏婳大喜,铁定得说他两句。 顾南音也觉得父亲没眼看,脆声提醒道:“老爹,这是公众场合,请您注意一下影响。” 顾傲霆全然不顾,“我乐意!我高兴!我要是能飞,我铁定在这医院上空飞两圈!” 顾南音撇撇嘴,“得嘞!干脆给您找个大喇叭,您拿着去楼顶吼几嗓子吧。” 顾傲霆不理她,从西裤兜里掏出手机,拨给助理,“通知财务,给公司每位员工发个大红包,走我私人账户。恭喜我喜得爱孙女,普天同庆!” “好的,顾董,我这就去办。” 顾傲霆心中喜悦还是难以言表。 他又拨给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爸妈,告诉你们二老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苏婳生了!生了个千金!五斤六两呢!你看苏婳多会生,生个孩子都是吉祥数,五斤六两,五六五六,我顺我顺,一帆风顺。我命真好,父母健康,儿女双全,想孙子来孙子,想孙女来孙女。太太聪明漂亮,优雅大方,还事业有成。” 顾老太太比他还激动,“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医院,看看我宝贝重孙女!” “别,您老一把年纪了,就别折腾了,等苏婳出院再说。” “这么大的喜事,没我怎么行?” “苏婳刚生完孩子很累的,你来了,她还要招呼你,更累。” 顾傲霆好说歹说,才把老太太劝住。 苏婳刚生完,还在观察期,顾北弦进不去。 他没顾傲霆那么浮夸,只是把好消息群发给了陆砚书、华琴婉、苏佩兰等人。 几人还在飞机上,没法回信息。 楚墨沉走过来,握住顾北弦的手,“恭喜!” 顾北弦这才发觉,楚墨沉手心全是汗。 明明已是深秋,天气很冷,楚墨沉却担心得手心冒冷汗。 所谓兄妹情深,不只表现在嘴上。 等苏婳过了观察期,顾北弦走进产房。 苏婳虽疲惫,但状态比生小逸风时,好很多。 她冲他无力地笑了笑,“给你生了个女儿,快看看孩子。” 顾北弦顾不上看孩子,上前俯身一把握住她的手,牢牢抓住,“辛苦你了,老婆!” 苏婳发觉他的手指微微发颤,安慰道:“还好,这胎比生小逸风时快,痛苦小,也没发生意外。” 她摸摸他英俊却苍白的脸庞,“你一定担心坏了吧?” “嗯,提心吊胆的。” “害你担心了。” “是我害你受苦了才对。”顾北弦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又亲,“好在一切顺风顺水。” 苏婳笑,“你猜你爸会不会给孩子取个乳名叫顺顺?” “有可能,不理他,他取的名字没一个能听的。” 苏婳再次提醒,“快看看你女儿吧,之前不是一直盼着孩子出生吗?” 顾北弦这才偏头去看孩子。 粉粉的小奶娃娃被小被子包着,那么小一点点。 可能因为提前半个月出生,她比小逸风刚出生时还要小,娇娇弱弱,手指小小巧巧,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头发也很多。 眼睛闭着,双眼皮折痕很深。 下巴俏生生的。 一看就是个小美人胚子。 顾北弦的心瞬间变得柔软,父爱爆棚,情不自禁伸手想去抱抱她,可是又怕抱不好,只是用手轻轻摸摸她的小被子,轻声说:“难怪男人都喜欢女儿,看到她,我的心都化了。” 他英挺眉眼仿佛沉着一片星影,柔和得不像话。 苏婳莞尔一笑,“女儿脾性像父亲多一些,我猜这孩子估计也是个傲娇的性子。” 她其实想说的是矫情,奈何人多,给他留点面子。 顾北弦不以为意,“傲娇就傲娇吧,我愿意宠着,哪怕把她宠得像南音那样一无是处,我也乐意。” 话音刚落。 顾北弦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疼痛。 顾南音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捏着他手臂上的肉拧了一圈,“说谁一无是处呢?我聪明漂亮,活泼开朗,情商超高,口才好,交际能力强,是堂堂楚氏集团少当家的贤内助。怎么到你嘴里,我就一无是处了?” 顾北弦勾唇,“我是夸你呢,无用的女人最厉害。” “臭哥,欠收拾,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幸好我今天喜得大侄女,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计较。” 把顾北弦推开,顾南音凑到孩子面前,冲她挥挥手,“嗨,我的亲亲宝贝小侄女,我是你姑姑呀。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那粉粉的小娃娃像听懂了似的,忽然睁开眼睛,瞅着顾南音。 眼睛黑漆漆的,大得像宝石。 顾南音顿时乐开了花,声音都酥了。 她伸手就要去抱,“我的亲亲小侄女,你也最喜欢姑姑是不?” 顾北弦拽着她的袖子,一把将她拉开,“想抱自己生去,我女儿刚出生,很脆,经不起你粗手粗脚地折腾。” 顾南音气鼓鼓的,“你放心,我一定会生,到时你也休想抱我女儿!” “好了好了,你俩安静点,别打扰苏婳和我小孙女休息。”顾傲霆把顾北弦和顾南音挤开,冲到婴儿床前。 他冲孩子笑眯眯地摆着手,“小孙女,你好呀,我是你爷爷顾傲霆,傲睨一切的傲,雷霆万钧的霆。初次见面,我很开心,你呢?对了,你出生得这么顺利,爷爷给你取了个乳名,叫顺顺,顺顺利利的顺,你喜欢吗?” 第846章 你真来了 苏婳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果然如她所料。 秦姝嫌弃道:“不会取名,就不要乱取,听听你取的都是些什么?这么漂亮的小美女,你给取个男孩名。取名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都取好了。等到开出生证明时,给你们个惊喜。” 顾傲霆这才作罢。 他看向苏婳,“儿媳妇,你就是我们老顾家的幸运星!大功臣!辛苦你了!” 苏婳微微一笑,“我妈和我大嫂更辛苦,大嫂快生了还陪着我。” 顾傲霆扭头去看鹿宁。 见她面色苍白,正被秦野扶着往外走。 等门关上。 顾傲霆对苏婳说:“儿媳妇,老爸说话算话,之前答应给你的,等你出了月子,全部到位。” 苏婳知道他的脾气,不再推脱,只道:“谢谢爸,别忘了大嫂,她更不容易。” 顾傲霆微微一顿,不由得暗暗感慨。 苏文迈教出来的孩子,格局就是不一般。 换了别人,都巴不得一人独宠。 顾傲霆出声,“放心,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拍拍顾北弦的后背,“儿子,你提前休产假吧,等苏婳出了月子,你再回公司。电话保持畅通,很多工作需要交接。” 顾北弦嗯一声。 又叮嘱了几句,顾傲霆朝婴儿挥挥手,“再见喽,小孙女,你好好休息,明天爷爷再来看你。” 当然,孩子没法回答他。 顾傲霆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 鹿宁正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四肢纤瘦,只肚子鼓鼓,气色很差。 再有一两个月就要生了,她孕吐反应还是很严重。 秦野打开保温杯,倒了杯水,给她喝。 顾傲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快步走到她面前,“儿媳妇,等你生了孩子,爸爸也给你奖励,游轮、别墅、股份,一样不少。” 鹿宁微微一怔,很快道:“谢谢爸,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东西我不能要。” “苏婳和南音都有,爸爸一碗水得端平。 鹿宁看向秦野,“给阿野吧,或者等孩子生下来,给孩子,不要给我,我爸那人贪得无厌。” 顾傲霆重重叹口气,“也行,只要你别觉得爸爸偏心眼就好。” “放心,不会。” 顾傲霆抬脚离开。 等来到楼下,他的心情很快变好。 拨通顾峥嵘的号码,顾傲霆中气十足地说:“堂哥,苏婳生了,我喜得大孙女!” 顾峥嵘笑道:“恭喜恭喜!” “谢谢堂哥,百日宴记得来吃酒。” “一定一定。” 顾傲霆又打给楚砚儒,“楚老弟啊,我大孙女终于出生了!” “恭喜!” “别着急,南音和墨沉应该也快有了。你放心,即使是因为墨沉的原因不能生,我也不会拆散他们。我现在想开了,能不能生孩子无所谓,只要他俩感情好就行。实在生不出来,我有大孙子大孙女,可以给他俩养老。” 楚砚儒又感动又心塞,“你现在和以前判若两人,要不是声音还是以前的声音,我都怀疑给我打电话的,是另外一个人。” “人要与时俱进嘛,不能做老顽固,是不是?” “是。” 顾傲霆又拨给靳崇山,“老靳啊,我喜得大孙女!” 靳崇山叹口气,“你是孙子孙女都有了,我到手的高智商孙子飞了。” 顾傲霆一怔,“啥意思?不是说俩人正在准备领证吗?” “你有所不知,我太太脑子被门挤了,突然吃安眠药闹自杀,逼帅帅和华锦分手。好好的一桩姻缘,就这么被她拆散了,可惜,可惜!” 顾傲霆啧啧几声,“你真可怜,娶妻娶贤,谁让你当年只顾贪图美色,现在遭到反噬了吧。” “唉!婚前她温顺听话,谁知道婚后变了面孔,如今越老越不讲理。” 顾傲霆忽然板起脸,“你们父子俩联手欺骗我大侄女的感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吧?” 靳崇山一愣,本能地说:“放心,我们会补偿华锦。” “你最好说话算话。” 挂断电话,靳崇山拨给靳帅,“你小子,说出去透透气,一透就是大半天,你透的是仙气吗?” 靳帅闷闷道:“我来京都了,苏婳生孩子,我来看看。” 靳崇山又叹了口气,羡慕不已,“别看了,把份子钱给了,回来吧,你妈老念叨你。” “心里烦,看到我妈,我也想自杀。” 靳崇山一听,慌了,“别别,你还是待在京都吧,你妈有我。对了,顾傲霆让我们补偿顾华锦,你觉得该怎么补偿是好?” “她什么都不缺,就缺我,你说怎么补偿吧?” 靳崇山哭笑不得,“一边是你妈,一边是你,我这个老夹心饼干,夹在你们母子中间,快被难为死了。” 靳帅心情不好,懒得听他抱怨。 结束通话。 靳帅起身,走到产房前,轻轻敲门。 得到允许后,进屋。 苏婳已经睡着了。 顾北弦和顾南音正站在婴儿床前,围着孩子细细观察。 试图从她小巧的面孔上,找到自己的基因。 靳帅轻手轻脚走到顾北弦面前,塞给他一张支票,低声说:“恭喜弦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顾北弦这才想起靳帅。 伸手接过支票,他压低声音说:“谢了,你可以走了。” 靳帅瞅瞅婴儿床里的小奶娃娃,欲言又止,“那个,我想抱抱孩子,沾点好孕气,行吗?” 顾北弦蹙眉,“你一个男的,又没子宫,再怎么沾孕气也怀不上,干嘛这么迷信?” 靳帅帅脸一红,“万一华锦怀孕了,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顾北弦俊脸微沉,“想得挺美,我堂姐即使怀孕了,孩子也姓顾。” “有了孩子,我妈或许会老实。” “云瑾给阿尧生了俩孩子,柳忘老实了吗?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是糊不上墙的。” 靳帅被说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转身走出去。 其他人渐渐离开,产房里只剩顾北弦和两个月嫂。 几人轮流照看苏婳和孩子。 忙忙碌碌一晚上。 快天亮时,顾北弦趴在苏婳身边,眯了会儿眼。 等再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 苏婳累狠了,还在睡。 交待月嫂几句,顾北弦起身出去。 出门打电话,吩咐助理,给苏婳买她最爱吃的那家佛跳墙。 收起手机,一抬头,顾北弦看到走廊长椅上坐着个又高又长的身影,头垂着,应该是睡着了。 看那一身限量版名牌休闲服,不用猜,也知道是靳帅。 顾北弦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头,“小子,你在京都不是有套公寓吗?” 靳帅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懵了一会儿,点点头,“是有套。” “困了就去那里睡。你就是在这里打地铺住一年,把妇产科所有孕气都吸光,也怀不上。你是男的,没那功能。” 靳帅憋了会儿,终于说出实话,“你喜得千金,华锦肯定会来,我就想偷偷看她一眼。” 说到最后,他红了眼圈,低下头小声说:“我很想她,我对不起她,我不是个东西,玩弄她感情。” 顾北弦一向能言巧辩,硬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沉默了会儿。 顾北弦道:“真放不下,就想办法说服你妈。人就活这一辈子,难得遇到个喜欢的人,别留遗憾。” 靳帅点点头,“我已经想好了自杀的方法,既能吓唬我妈,又对身体没有太大伤害。” 顾北弦勾起唇角,“孺子可教也。去附近找家酒店好好睡一觉吧,睡好了,才有力气对抗你妈。等我堂姐来了,我给你发信息。” 靳帅一听眼泛亮光,“谢谢弦哥,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顾北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觉得这小子,好幼稚。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 靳帅站起来,转身朝外走。 没走几步,腿一软,差点摔倒。 坐在长椅上凑合了一晚上,两条腿睡麻了。 电光石火间! 忽然从斜刺里伸出双柔软细长的手,稳稳扶住他! “谢谢。”靳帅扭头看向来人。 那风姿绰约的长发,那熟悉的明丽面孔。 不是顾华锦还能是谁? 靳帅顿时惊喜,“锦,你来了!你真来了!不枉我等你半天一夜!” 第847章 当断则断 和靳帅的激动正好相反。 顾华锦只是淡淡一笑,松开他的手臂,道:“靳先生,下次走路小心点。”语气客气得近乎疏离。 靳帅怔住,心底一片冰凉。 她的客气让他说不出的难受。 女强人就是心狠啊,他想,拿得起,放得下,不像他,拿得起,放不下。 靳帅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 顾华锦已经走到病房门前,抬手轻轻敲门。 顾北弦意味深长地瞥了靳帅一眼,转身走到门口,推开门。 姐弟俩进屋。 独留靳帅愣在原地。 把门关上,顾北弦开口:“明明心疼那小子,为何装得这么疏离?” 顾华锦极浅地勾了勾唇角,“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靳太太怎么辱骂我,都可以忍,可是她拿命威胁,就没必要了。万一人真死了,所有矛头都会指向我,到时所谓的爱情就成了原罪,不值一提。” “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遇到这种事,智商再高也没用。” “不提了,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 顾华锦走到床前,冲苏婳道:“辛苦了。” 苏婳坐起来,“谢谢堂姐来看我。” 顾华锦从包里掏出个大红包,放到床头柜上,“正在印尼那边看项目,听我爸说你生了,就飞了过来。时间太紧,准备得不太周到。等百日宴时,再给小侄女好好准备礼物。” “让堂姐破费了。” “应该的,我看看孩子。” 顾华锦走到婴儿床前,俯身,凝视那小小婴孩,深邃的眉眼里蕴着说不出的温柔。 顾北弦问:“很喜欢小孩?” 顾华锦的视线不舍得从孩子脸上挪开,语气温柔地应着,“对,很喜欢。你看,人类进化得再高级,本性却难改,尤其是女人,到了一定年纪,体内的母性自然而然激发。以后如果能生就生一个,不能生,就去孤儿院领养一个。这样我爸不会孤独,我的晚年也不会孤苦一个人。” 她明明是笑着说的。 顾北弦却莫名生出种心疼她的感觉。 有的人伤心难过全挂在脸上,有的人却把心事隐藏得很好。 只在只言片语间偶尔流露心事,譬如“孤苦”二字。 顾北弦淡声道:“靳帅那小子,从昨天就闹着来沾孕气,盼着你怀孕。说你怀孕了,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顾华锦沉默了会儿,撑出一个笑,“到底是年轻……” “是啊,到底是年轻,总喜欢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却不知,特定条件下,人性会被激发得有多恶。” 顾华锦唇角浮起一抹无奈的笑,看向苏婳,“孩子叫什么?” 一提这事,苏婳就忍俊不禁,“我公公给孩子取名叫苏惊语,苏娴,苏凤凰,小名顺顺。我婆婆给孩子取名叫苏星彤、苏悦兮、苏繁星、苏星妍、苏月彤、苏月皎。因为孩子出生时是晚上,那晚星河漫天,月华皎皎。星或者月,和小逸风的风、顾纤云的云都对仗。我爸妈和爷爷奶奶也给取了很多名字。名字取太多了,不知该选哪个好了。” 顾华锦隔着小被子轻抚孩子的小脚丫,“不管叫什么,都是位倍受宠爱的小公主。” 恋恋不舍再看一眼孩子,顾华锦直起腰,“好好休息,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好的,堂姐。” 顾华锦起身离开。 顾北弦送她出门。 靳帅还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她。 顾华锦像早就猜到似的,不意外,也没停留,只是冲他点点头,便飒步朝前走。 靳帅在原地停滞几秒,闪身追上去,拦住她的去路,“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顾华锦很淡地笑一下,“分手了,大家就是陌生人了,没必要再藕断丝连。” 靳帅心脏一阵寡痛。 她看上去太冷静也太理智,仿佛一点都不难过。 以至于靳帅觉得她以前对他的好,像幻象。 憋了几分钟,靳帅忍不住问:“你对我的爱,是真的吗?” 顾华锦冷静地说:“爱的时候,拿出真心,尽情地爱。分手了,就收起所有情绪。这是成年人该有的恋爱观。” 放下这句话,她轻轻推开靳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靳帅抬脚去追。 顾北弦道:“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先处理好你母亲。这样纠缠,毫无意义,反而会消耗你们原有的感情。” 靳帅面色一灰,脚步停下。 眼睁睁看着顾华锦消失在电梯里。 伸手想去抓,却抓了个空。 良久,他缓缓收回手。 走到顾北弦面前,头垂到他肩上。 靳帅涩声道:“弦哥,我很难受,长这么大从没这么难受过。你们这群高智商的人,把我忽悠上船,让我天上仙境几日游,又把我踹进冷冰冰的地狱,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顾北弦抬手将他从自己肩头推开,“靳二公子,你搞清楚,把你踹进地狱的,不是我们,是你妈。” “那你说,我妈安的什么心?” “你妈自己嫁了个大二十岁的,被人指指点点半辈子,不想你也被人指指点点。却不知现在世风早就开化,每个人都很忙,无心管他人事,除了你妈身边那些闲得皮疼的富太太。用专业术语说,你妈这种行为,叫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进行道德绑架,情感操控。当然,不排除有人别有用心。” 靳帅忽然想到一个人。 云恬! 他急忙问:“你说是云恬在从中作梗?” 顾北弦道:“云恬是可疑对象,和你妈来往的那些富太太也不排除。虽然我堂姐比你大十岁有过婚史,但她其他方面胜过很多人。富太太在一起闲着没事,总喜欢攀比,攀比珠宝钻石,攀比儿媳妇。她们的儿媳妇多是南音那种无所事事的千金大小姐,你妈的儿媳妇却是掌握管数百亿财团的女总裁,这百亿还是美金。长得漂亮,个子高,家世好,性格好,除了大十岁离过婚,全是优点。那些人眼红嫉妒,难免会从中挑拨。你妈没什么心机,很容易上当。” 靳帅眼神暗了暗,拿起手机,刚要打电话找母亲问清楚。 “叮咚!” 手机忽然来了条信息。 是顾华锦发来的。 靳帅激动地喊道:“华锦给我发信息了!你看,我就说吧,她没那么绝情,她还是爱我的!” 他欣喜若狂地点开信息。 第848章 戏演过头 手机白屏黑字写道:别做傻事,别伤害自己,更别学你母亲自杀,做个理智的成年人。 靳帅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半晌。 他把手机递给顾北弦,“你看,她好懂我,总是能未卜先知。知道我要求婚,她提前备好求婚礼物。猜到我会去加州,她提前备好笔记本电脑和游戏软件。连我要假装自杀,她都猜到了。她怎么这么懂我?错过她,我以后再也遇不到这么懂我的人了。她就是我的missright,完美女友,意中人。” 顾北弦道:“没办法,你俩不是一个层次的。如果一个人让你觉得很舒服,事事懂你,且未卜先知,说明人家在向下兼容你。” 靳帅帅气的脸登时垮下来! 觉得顾北弦变了,变得好残忍。 干嘛要把赤裸裸的真相摊开,就不能说是因为爱吗? 因为爱,他心里至少好受点。 “走了!不理你了!”靳帅抬脚朝电梯厅走去。 下了楼。 有保镖迎上来,要开车送他。 是顾北弦派来的人。 靳帅上车,怏怏地返回公寓。 没去主卧,直接去了客卧。 因为客卧的床,顾华锦曾经睡过,这里是离她最近的地方。 身子一歪,靳帅躺到床上。 他拿起枕头,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的是顾华锦。 可是枕头没有温度,不香,不美,不聪明,不风趣,更不了解他,代替不了顾华锦。 没人能代替她。 是的,没有! 靳帅把脸贴到枕头上,眼眶一阵酸涩。 “分手”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手分了,情难断。 靳帅叹了口气,翻过身,看到床头柜上有东西闪闪发光。 他伸长手臂摸过来,是一对钻石耳钉,小小的钻石,很亮,在灯光下散发夺目光彩。 这是顾华锦落下的。 他将耳钉攥在掌心,缓缓闭上眼睛,心里像塞满了石头,硌得生疼。 头一次有了生无可恋的感觉。 手机忽然响了。 靳帅懒得理。 打电话的人非常有毅力,一遍遍地打个没完。 靳帅被铃声吵烦了。 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接听,懒懒地喂了一声。 靳崇山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帅帅,你还是回岛城吧,我今天右眼皮老是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靳帅盯着天花板,机械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心如死灰。” 靳崇山一听,急了,“帅帅,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你这么年轻,长得帅,咱家又有钱,你还拿了好几次冠军,大好人生等着你去享受,你想开点!” 靳帅闭上眼睛,“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想不开。” “帅帅,你好好说话,我是你爸!” 靳帅哑声说:“爸,我也不想活了。” 靳崇山重重地唉一声,“你怎么跟你妈一个德性?活着多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想找女朋友,凭你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回岛城,年轻漂亮的,大把任你挑。” “可她们都不是华锦。” “你以前喜欢云瑾,喜欢云恬,也没要死要活啊。” “别拿云恬那只蛆和华锦比!玷污了华锦。”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儿子,你回岛城好吗?回爸爸身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你好好活着,快快乐乐的。” “我快乐不起来,只想死……”说完,靳帅把手机开了免提,坐起来。 他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匕首,拔掉匕首套,咚地一下扔到地上。 坚硬的金属和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靳崇山慌了,“帅帅?帅帅!帅帅,你在做什么?” 靳帅冷淡地说:“割腕。” 靳崇山声音都变腔了,“帅帅,你别割!别割!爸爸求你了!割腕很疼的!会流很多血!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京都找你!你千万别想不开!” 靳帅漠然地说:“晚了,已经割了。” 靳崇山愣住。 过了半秒,他嗷嗷地哭起来,边哭边说:“帅帅,你快去医院!快去包扎!你拿毛巾捂住手腕,别让血流出来!你现在在哪?在医院,还是回公寓了?” 靳帅鼻子一酸,眼睛情不自禁红了。 觉得戏演得有点过了。 可是没办法,不这么演,不痛不痒,没效果。 他硬着心肠,把手机关机。 靳崇山一遍遍地打,打不通,抓着手机就朝外跑。 躺在病床上的靳太太,急忙坐起来,喊住他,“你要干什么?” 靳崇山气急败坏地吼:“你干的好事!非得逼着帅帅分手!他想不开,自杀了!你满意了?” “轰隆!”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 靳太太愣住,喃喃地说:“不可能,不可能,帅帅不可能自杀,那小子一定在玩鬼把戏。他从小就调皮,心眼贼多,他才舍不得死,一定是装的,故意骗我们……” 靳崇山顾不得理会他。 匆匆忙忙跑出门,脚像踩了风火轮一样,嗖嗖地,直冲电梯厅跑去! 靳家的保镖不知出了何事,连忙追上去! 临时订机票来不及。 靳崇山坐上车,吩咐司机:“快,快!快去京都,快点走,帅帅出事了!” 司机急忙发动车子! 一路上,靳崇山不停地给靳帅打电话。 可惜,再也打不通。 可怜靳崇山那么大一个企业家,泰山压顶都不怕的人,被靳帅吓得六神无主,手忙脚乱。 他颤抖着手指,又拨给顾北弦,“北弦,帅帅和你在一起吗?” 顾北弦道:“他走了,回公寓了。” “你能帮我去看看吗?” 忽然想到苏婳刚生了孩子,靳崇山赶忙改口,“你找个人帮我去看看好吗?帅帅说要自杀,我四十多岁才得那么一个宝贝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 说到最后靳崇山又嗷嗷地哭起来。 他这一哭,哭得顾北弦耳膜发麻。 也觉得戏有点过了。 顾北弦忙安慰他,“靳叔叔,你别太着急,我现在就派人过去,抢救得及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好好好,谢谢你,谢谢你!快,快,快派人去吧!快!”靳崇山哽咽着,语无伦次。 结束电话。 顾北弦没拨给手下人。 靳帅自杀是假的,手下人去了铁定穿帮。 很多事需要随机应变,应变不好,这出戏就白演了。 顾北弦首先想到让顾谨尧去,但顾谨尧性子太硬,且这事事关顾华锦。 面临自己亲人,顾谨尧很难保持理智,会把事情搞砸。 思索几秒,顾北弦把电话拨给顾傲霆,“老顾,靳帅玩自杀,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降服他妈。他妈什么情况不清楚,靳崇山反正是被降服了,哭得一塌糊涂,正往京都赶。你带人过去看看吧,不去显得我们不近人情。再说这出戏,靳帅一个人也不好演。” “懂了,我把手上工作安排好,马上过去。” “你打电话问靳崇山要靳帅公寓地址,显得我们这边重视。” “不用你交待,我明白。” 顾傲霆打电话要到公寓地址和楼道门锁密码,将手头工作安排好。 坐车来到靳帅的公寓。 怕人多坏事,顾傲霆没带手下人,自己亲自上去的。 敲门,没人开。 顾傲霆输入靳崇山说的门锁密码,打不开。 他又打电话给顾华锦,要了门锁密码。 一进屋,屋里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没开灯,窗帘拉着,室内黑沉沉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阴森起来! 顾傲霆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大着嗓门喊道:“帅帅,帅帅!” 没人应。 顾傲霆推开主卧的门,没人。 又去推客卧的门。 门一推开,那血腥味更浓了,扑鼻而来! 顾傲霆被熏得,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摸着打开灯,入目一滩鲜红的血! 靳帅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面色发白,手臂耷拉下来,手腕上血淋淋一片! 淋漓的鲜血,正顺着手腕不停地往下滴。 地上一把锋利的匕首,散发寒气森森的光。 那画面,触目惊心! 顾傲霆吓了一大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前,去晃靳帅,“帅帅,帅帅,说好的演戏,你怎么来真的了?这血是怎么回事?醒醒,你快醒醒!” 第849章 心惊胆战 任凭顾傲霆怎么晃,靳帅都一动不动,双眼闭得紧紧的。 顾傲霆越发慌张。 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说好的做戏,怎么来真的了? 他急忙把头贴到靳帅胸口上,听他心跳,心跳倒是有,但很微弱。 顾傲霆又把手伸到靳帅鼻子下,试他鼻息。 怎么试,都没有呼吸。 顾傲霆吓得手缩回来,反应过来后,又去掐他人中,掐了几下,才想起该送医院。 他连忙弯下腰去抱他。 奈何靳帅一米九多的大高个,顾傲霆试了好几次,硬是抱不动。 顾傲霆赶忙给手下人打电话,让他们快点上楼。 又拨打120。 好巧不巧,120一直占线。 焦急万分。 顾傲霆才想起来,拨给相熟的医生。 医生问清楚情况,告诉顾傲霆,先对靳帅进行简单急救,找东西扎住他的动脉血管,喂他喝点含糖的水,尽量举高他受伤的手臂,阻止血液继续流出来。 医生特意叮嘱,不要移动靳帅,大量失血会导致人血压极低、头晕,频繁移动他会呕吐。 医生答应,马上带救护车赶过来。 顾傲霆一一照做。 忙了一通后,顾傲霆让进来的保镖举着靳帅受伤的手臂。 抹一把额头的冷汗,他拿起手机,拨给靳崇山。 电话一接通。 顾傲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看你们把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我以前那么混账,都没把孩子逼得自杀!你们太过分了!帅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靳崇山被训蒙了! 明明靳帅是他的儿子,怎么说得好像是他顾傲霆的儿子似的? 不过眼下靳崇山顾不得理论,忙说:“顾大哥,你一定要救活帅帅!快!快送他去医院!” “谁是你大哥?我比你小好几岁,别把我叫老了!医生马上带救护车赶过来,我已经对帅帅进行简单急救,血暂时止住了。因大量出血,医生不让随便移动帅帅。屋里满地都是血,看得我都心疼。你们夫妻俩太过分了!狼狈为奸!沆瀣一气!逼人太甚!” 靳崇山脸色唰地一白,“能拍几张照片给我看看吗?” 顾傲霆拿手机咔咔拍了几照靳帅的照片,发给靳崇山。 靳崇山收到,点开。 瞅一眼血淋淋的画面,差点晕过去。 靳崇山匆忙从兜里掏出速效救心丸,往嘴里塞。 将救心丸含在舌底下。 靳崇山拨通靳太太的电话,“看看你干的好事!帅帅要是有个闪失,我跟你离婚!” 靳太太吓得面色煞白,心存侥幸地说:“不可能吧?那孩子一向开朗乐观,自杀肯定是做做样子给我们看,吓唬吓唬我们。” “你自己看!” 靳崇山颤抖着手,把照片发给她。 靳太太收到照片,看着儿子闭着眼睛,躺在血泊中,顿时头皮发麻,脑子一片空白,浑身血液仿佛逆流而上,手脚冰凉,全身发颤。 僵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点理智。 靳太太气急败坏地拨给云恬,劈头就是一通骂,“你出的好主意!我儿子也自杀了!他要是有个万一,你也别想活!” 云恬一愣,“真的假的?” “真的!割腕了,浑身是血,躺在京都的公寓!我就那么一个儿子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靳太太呜呜地哭起来。 云恬听得心烦。 掐掉电话,换了手机,拨给靳帅。 没人接。 云恬想打给云瑾,又惧怕顾谨尧。 想了一圈,云恬拨给顾傲霆,“顾叔叔,你派个人去看看靳帅好吗?听人说,他出事了,我在岛城,过不去。” 顾傲霆道:“是出事了,帅帅割腕自杀了!我就在现场,满地都是血,人命关天!这事你掺合了吗?” 云恬忙说:“没有!绝对没有!” 顾傲霆意味深长,“做人一定要心存善念,否则会有报应,报应可能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云恬不出声了。 把手机放下,顾傲霆不时抬腕看表。 救护车还没到。 顾傲霆等得忧心如焚,不停在屋里走来走去。 走了好几圈,他又绕到靳帅身边。 看着他苍白面色,顾傲霆心疼得厉害,忍不住又拿起手机催促医生:“王大夫,你和救护车怎么还没到?你们从南极赶过来的吗?” “顾董,从您打我电话到现在,九分钟,我们速度已经很快了。” “快点吧,我都快急死了!这么好一小伙子,要是有个万一,我怎么向我堂侄女交待?”顾傲霆喉咙沙哑,眼眶泛红。 “好好好,救护车快到小区西大门了,正往里开,再稍等两三分钟,顾董。” “你们再快点,人命关天,不是小事!” 顾傲霆忽觉西装下摆被人扯了一下。 他本能地去推那人的手。 突然意识到不对,顾傲霆垂眸去看,见扯他西装下摆的居然是靳帅! 顾傲霆吃了一惊,“帅帅?帅帅,你苏醒了?” 靳帅把眼睛睁开一道缝,观察了一下室内环境。 顾傲霆忙说:“没事,都是我的人。” 靳帅这才放心地睁开眼睛,“顾叔叔,我没那么严重,你别害怕。” “你刚才都没鼻息了,还不严重?” “你试我鼻息时,我闭气了,手腕割得不深,您别担心。” 顾傲霆指着地板上鲜红的血,“这满地的血……” “我打电话让队友送来的血包。” 顾傲霆长长地松了口气,抬手用力捶捶胸口,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心惊肉跳,心脏病都差点吓出来了。不知道年纪大的人,经不起吓吗?” “弦哥给您打完电话,又给我来了个电话,打的是我另一个手机,告诉我,做戏要做真,等您把事情向我爸汇报完,再告诉您实情。他说您心理素质极好,这点惊吓不算什么。” 顾傲霆又好气又好笑,“这臭小子,太狡猾了,居然连我也瞒着!” “弦哥说您演技太浮夸,我爸又是个老狐狸,必须要真实反应,才能骗过他。” 顾傲霆呵一声,“鬼儿子太了解我了,不愧是我的种,青出于蓝。” 救护车很快来到。 医护人员对靳帅手腕伤口紧急处理,抬上担架,送到救护车上。 顾傲霆跟着上车。 坐在靳帅旁边陪着。 靳帅叮嘱道:“这事别告诉华锦,她发信息,叮嘱我,不要伤害自己。如果她知道我割腕,肯定会生气,觉得我冲动,不成熟。可是除此之外,我真的别无他法,我实在是被逼无奈。” 顾傲霆叹口气,“伤口还疼吗?那么长几道呢,你怎么下得去手?” 靳帅微微蹙眉,“疼,但是能忍。” 还有句话他没说,割之前敷了外涂麻药。 疼也疼,但比生割疼得轻点。 都到这火候了,不动点真格的不行。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顾傲霆又重重唉了一声,“看把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想想我当年真是混账,想方设法逼北弦和苏婳分开,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偏偏当时理直气壮,觉得自己做得对,是为北弦好,是他们不可理喻。现在才发现,我当年就是欠收拾,你爸妈更欠收拾!你妈那样的,就该配苏婳那种儿媳妇,用高科技手段对她一通收拾,铁定老实。” 第850章 梦中情宝 靳帅对苏婳了解不多,只觉得她温温婉婉,清雅漂亮,一开口就笑。 除了知识量丰富,会修复文物,貌似也没多凶。 可能这就是顾北弦说的,顾傲霆浮夸? 耳边又传来顾傲霆的声音,“但凡你妈有我太太一半好,你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娶妻娶贤,娶个愚昧的妻子,毁四代,古人诚不欺我。” “哪四代?” “你爷爷奶奶,你爸,你,和你儿子。要是活得久了,连你孙子重孙子,都会被波及。” 靳帅更加坚定要娶顾华锦。 以前只觉得母亲爱炫富爱打扮,性格张扬,其他的也没什么缺点。 如今和顾华锦相处过,才发现母亲诸多不足。 简直天差地别。 救护车很快抵达医院。 靳帅被送进急诊病房。 医护人员立马对他的伤口进行处理,治疗,输液,并做相应检查。 顾傲霆派人交了治疗费,全程守着。 几个小时后。 靳崇山终于来了。 顾傲霆这才得以离开。 靳崇山眼睛都哭肿了,像个发红的杏。 他顾不上感谢顾傲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病床前,一把抱住靳帅的腰,头埋到被子上嗷嗷痛哭,边哭边说:“儿子啊儿子,你干嘛这么想不开?你才二十七岁,万一有个闪失,你忍心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什么。你七岁时,说想要天上的星星,老爸立马花重金让人去寻找新的小行星,以你名字命名。就这一次没顺着,你就割腕。你要是撒手走了,让老爸怎么活?” 靳帅半睁着眼,“虚弱”地说:“你们别救我,让我去死吧,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做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别死,别死,老爸依你,都依你!我已经训你妈了,她现在大气不敢出一声。以后你想娶谁,就娶谁!她再反对,我第一个收拾她!” 靳帅暗暗松了口气。 佩服顾北弦的法子。 他伸出手,“手机。” 靳崇山立马把自己的手机奉上,又帮他拨通顾华锦的号码。 接通后。 靳帅说:“华锦,我爸同意了,我妈也不敢吭声了,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 顾华锦问:“你用了什么方法让你妈同意的?” “我……你别管,反正我妈不会反对了。” “你是不是伤害自己了?” “我,没有!” “我堂叔问我要你公寓的门锁密码时,我就怀疑。如今你又这么说,语气也支支吾吾,我更加确定,你肯定伤害自己了。帅帅,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改变的,你妈只是暂时被你的苦肉计唬住了,等缓过来后,她还会照旧。以后别伤害自己了好吗?徒劳。” 靳帅拧眉看向靳崇山,“爸,您表个态。” “好。” 靳崇山从他手中接过手机,“华锦,改天让我太太亲自找你谈。我就帅帅一个宝贝儿子,不能没有他,今天这事吓得我魂飞魄散。我太太也害怕了,以后肯定会收敛。” 顾华锦冷静地说:“不,她会认为我是祸水,害得她儿子自杀。” “华锦啊,你就给靳叔叔一个面子吧,我会让我太太写保证书。” “刑法都约束不了人,保证书更不能。” 靳崇山叹口气。 女强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理智,太冷静,太难哄。 不像他太太,三言两语就哄好了,给张卡去商场一通狂买,啥事没有了。 顾华锦道:“靳叔叔,请照顾好帅帅。” “好,好,不过我觉得,他现在应该更想看到你。” 顾华锦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轻轻挂断电话。 此时她就在这家病房外的走道里,远远盯着病房。 本来人都离开京都了,顾傲霆打电话要靳帅的门锁密码,她又折了回来。 顾华锦叫住一个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护士,“请问里面的患者伤得怎么样?” 护士问:“你是患者什么人?” “前女友。” “患者手腕割伤几道,没割到动脉,有惊无险。” 顾华锦胸口压着的巨石这才落了地,那种心脏被揪着的感觉,也开始缓解。 担心是真担心,爱也是真爱过。 可是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控制。 她只想要一段美好快乐的爱情,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如果能结婚生个孩子更好,而不是这种血淋淋的生活。 更不想靳帅残害自己。 如今母子俩一个吃安眠药自杀,一个割腕自杀,万一抢救不过来,置她于何地? 顾华锦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越走越直。 上了车后,她打电话吩咐助理:“给靳帅的账户转一笔钱,附留言:好聚好散。” 助理斟酌了一下,“顾总,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伤人?” “这么做伤的是他的心,否则,伤的是他的身体。心受伤,迟早会好,身体受伤,会疼,会留疤,会有生命危险。” “转多少合适?” “你看着办。” “好的,顾总,我回去就安排。” 同一时间。 病房内。 靳崇山正打电话劝靳太太:“儿子都这样了,为了儿子,你改改你的思想吧,去找华锦,让她嫁给帅帅。” 靳太太登时就恼了,“让我去求那个老女人?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脸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帅帅可是你亲生的,想让儿子好好的,你就得低头。你以前没少羞辱华锦,向她低个头又怎么了?” 靳太太憋了半天,不服气地说:“先晾晾她再说吧。帅帅一出事,我就巴巴地上赶着,她的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靳崇山又觉得还是智商高的女人好。 自家这位太太思想狭隘,浅薄,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浅薄。 等靳帅伤情趋于稳定,靳崇山叮嘱保镖好好看着他。 他吩咐手下人去买来补品。 拎着补品,靳崇山去了妇产科大楼vip产房,探望苏婳。 顾傲霆不在,顾北弦临时有急事出去了。 小逸风和月嫂在。 靳崇山同苏婳寒暄时,小逸风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 靳崇山被看得莫名其妙。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老脸,问小逸风:“宝宝,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靳爷爷看呀?靳爷爷的脸上长花了吗?” 小逸风童声稚气地说:“靳爷爷,你面色发青,眼白泛红,猜得没错的话,你家人应该有血光之灾。” 靳崇山惊讶极了,“不得了!不得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你自己看出来的,还是听大人说的?” 小逸风微微偏着小脑袋,“我刚来,没人告诉我,我从你脸上看出来的。” 苏婳忙说:“他刚才拿着ipad刷视频,看到有面相学,好奇,来问我。我随口一说,他记下了,瞎蒙的,您别当回事。” 靳崇山一脸郑重,“不,小孩子有天眼,能看见大人看不到的。” 靳崇山走到小逸风面前,弯下腰,摸着他的头,“小宝贝,那你说,靳爷爷以后会有像你这么聪明的高智商孙子吗?” 苏婳笑,“他只是个不到三岁的小孩,您就别逗他啦。” 靳崇山神情认真,“你要相信,天才儿童在两三岁时就能看出慧根。” 小逸风一本正经地说:“很简单,从遗传学上说,姑父娶我大姑姑,就会有,不娶就没有。根据玄学来推算,你们对我大姑姑越好,您孙子就越聪明。对我大姑姑不好,正好相反。” 苏婳哭笑不得。 怎么生了这么个鬼灵精怪的儿子? 她看向靳崇山,“小孩子随便说说,靳叔叔别当真。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要看双方以及双方家庭,不要听小孩子信口胡诌。” 靳崇山一脸肃穆,“不,我当真了,铁了心让帅帅把华锦娶到手。我太太再阻止,我跟她翻脸!” 苏婳觉得他真是越老越迷信。 靳崇山从包里掏出个红包,放到床头柜上,“这是给你孩子的,恭喜你们喜得千金。” “谢谢靳叔叔。” 恋恋不舍瞅一眼小逸风,靳崇山离开。 快要被小逸风馋死了! 没过多久。 顾傲霆来了。 先去卫生间洗手消毒,抱了抱小逸风,又去抱大孙女。 他有经验,熟门熟路,抱得比护士还好,边抱边轻声哼唱:“世上只有爷爷好,有爷爷的孩子像块宝……” 苏婳见怪不怪,“爸,我们打算给孩子名字定下来,叫苏星妍或者苏悦兮。如果您没意见,等出院时就去开出生证明了。” 顾傲霆心说,我有意见,明明苏惊语更好听,惊才风逸,和小逸风也配。 嘴上却笑呵呵,“以你的嘴为定,我们家你最大,你说了算。” 苏婳莞尔,“您是长辈,还是得征求您的意见。” “不,我们家我排行老末,地位仅次于北弦。” 说罢,顾傲霆抱着婴儿走到窗前。 趁苏婳不注意,他压低声音对怀中玉粉可爱的婴儿说:“顺顺,顺宝,我的乖孙女,你怎么长得这么可爱?你在娘胎里吃可爱多了吗?瞧这眉这眼,这小嘴巴,跟爷爷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就是爷爷的梦中情孙女!爷爷喜欢死你了!” 第851章 热泪纵横 没过多久。 陆砚书和华琴婉来了,带着女儿恩恩。 恩恩快四岁了,但陆砚书走哪抱到哪,捧在掌心宠得不得了。 小姑娘眉眼越长越像母亲华琴婉。 猛一看,就是缩小版的苏婳。 互相打过招呼后,小逸风迎上去,喊道:“小姨。” 陆砚书把恩恩放下来,温声说:“恩恩,你不是给小逸风带了玩具吗?快送给他。” 恩恩打开提着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个精致的电动玩具,走到小逸风面前,小大人似的口吻说:“这是小姨去国外旅游,给你买的。看,小姨多疼你。” 小逸风接过玩具,“谢谢小姨。” 恩恩摸摸他的头,“应该的,谁让我是你小姨呢。” 众人皆被逗笑。 大一岁,大一辈,难为小逸风了。 俩小孩径直走到阳台,去玩玩具。 顾傲霆抱着他心爱的大孙女走过来,向陆砚书炫耀:“老陆啊,我们家也有小小公主喽!看,我这个宝贝孙女,长得多漂亮,多可爱,像天使一样。这大眼睛这小眉毛小嘴巴,和我简直一模一样。” 陆砚书看看顾傲霆那张浓眉大眼,自带威严的脸,再看看他怀中粉嘟嘟的小奶娃娃。 俩人可以说毫不相干。 不知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不过陆砚书涵养极好,不会直接说。 他朝孩子伸出双手,声音调柔,“来,外公抱抱。” 顾傲霆不肯给,“你们刚从国外回来,万一身上携带不知名病菌,会传染孩子的。” 陆砚书眉心微微蹙起,“我和琴婉恩恩来之前,特意去查了体,全身消了一遍毒,可以抱了吗?” 顾傲霆还是不想给,“你一个大老爷们粗手粗脚的,我宝贝孙女刚出生,嫩胳膊嫩腿,你别给抱坏了。” 饶是陆砚书涵养再好,也受不了了,怼道:“你不是大老爷们?凭什么你能抱,我就不能抱?” 顾傲霆不吭声了。 苏婳忍俊不禁,对顾傲霆说:“爸,把孩子给我爸抱抱吧。” 顾傲霆这才不情不愿地把孩子递给陆砚书,再三叮嘱:“小心,小心点,手托住她的背,别把腰给闪了,脖子也要托住……” 陆砚书想拿胶带把他的嘴粘上,“琴婉产后身体不好,恩恩是在我手里长大的,抱孩子我专业,不用你瞎操心。” 顾傲霆被怼得哑口无言。 陆砚书觉得话说得有点重了,为缓解气氛问:“孩子名字选好了吗?” 顾傲霆回头瞅一眼苏婳,见她正和华琴婉说话。 趁她不备,顾傲霆小声说:“大名还没选好,小名取好了,叫顺顺,你们可以喊她顺宝。” 陆砚书眼神微暗,“顺顺?谁取的?是认真的吗?我给取了那么多好听的名字,为什么不用?” 顾傲霆急忙去捂他的嘴,“你小声点,别吵到苏婳她们聊天。我觉得这名字就很好听,叫着心情也好。单看‘顺’这个字,舒舒展展,横平竖直,有川,有页,有贝。川是山川;页是书页,象征文化和知识;贝是宝贝,是货币和金钱,招财。寓意孩子一生顺顺利利,有地有钱有才,回头嫁个名字带‘石’的,就是硕,硕果累累,儿孙满堂。我连他们以后生的孩子名字都给想好了,叫硕硕。” 陆砚书原本觉得这名字平平无奇,且不是女孩名。 硬是被顾傲霆掰扯得,有那么点意思了。 陆砚书妥协了,“顺顺就顺顺吧,大名你们可得慎重点。” 见终于有人认同自己,顾傲霆忍不住开心,“大名让苏婳拿主意,我这人开通得很。” 陆砚书目光温柔如水,望着怀中婴儿,轻声说:“顺宝,来,叫外公。” 小婴儿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全然不懂他在说什么。 顾傲霆凑过来,笑眯眯道:“顺宝,叫爷爷。” “叫外公。” “叫爷爷!” 小婴儿被这俩大人吵得脑壳疼。 苏婳啼笑皆非。 陆砚书以前是那么儒雅正经的一个人,从不开玩笑,硬是被顾傲霆带偏了画风。 华琴婉也笑,“自打恩恩出生后,你爸脸上成天堆着笑。没陪你长大,陪恩恩长大,也算是弥补遗憾。” 苏婳笑,“对,生孩子养孩子虽然辛苦,但是乐趣也多,那种被孩子全心全意爱着的感觉,也很触动。” 华琴婉伸手来握她的手,“妈来晚了,你不怨妈妈吧?回程路上遇到大雾天气,飞机没法起飞,在机场又耽搁了好几个小时。到了医院,你爸又让我们去查体,等结果。” 苏婳莞尔,“没事,比预产期提前了半个月,这是谁都预料不到的。” “身体怎么样?” “顺产,孩子小,又是二胎,生得很快,也没侧切,生完当天就能下地走路了,除了产后宫缩痛,身体有点虚,其他都还好。” 华琴婉感慨,“还是年轻生孩子好,我生完恩恩,好几年都缓不过来,恩恩几乎是你爸带大的。” 苏婳看向陆砚书。 从前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儒商兼画家,如今抱着孩子,满脸温柔。 身上蕴满温暖的烟火气。 改变男人的,从来都是女人和孩子。 正沉思间,有人敲门。 紧接着走进来一道身影,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是苏佩兰。 看到苏婳没睡,孩子也醒着,苏佩兰放开嗓门喊道:“外孙女,我的宝贝外孙女,看看谁来喽!” 顾傲霆眉头微皱,“你小点声,小孩子耳膜嫩,别把她耳朵吵坏了。” 苏佩兰白他一眼,“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就你那破锣嗓子,大吼一声,十里八村都能被你吵醒,千年僵尸都能被你吵得原地复活。” 顾傲霆不甘示弱,“我要是真有那功能,我也不用辛辛苦苦搞企业了,直接去搞玄学好了,复活一个人收费一千万,很快发家致富。” 苏婳抬手扶额。 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这俩吧。 苏佩兰说不过顾傲霆,看向苏婳,“闺女,你恢复得怎么样?” 苏婳笑,“我恢复得很好,妈您放心。” “好嘞,那我就可以放心地抱我外孙女了!” 苏佩兰放下东西,去卫生间洗了把手,把全身消毒。 出来,她从陆砚书手中接过婴儿,小心翼翼地抱着,啧啧称赞:“好漂亮的小宝贝,和你妈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怎么这么俊呢?对了,名字取好了吗?” 苏婳嫣然一笑,“孩子出生当晚星河漫天,月华皎皎,我婆婆给取名叫苏星妍,苏悦兮……” 顾傲霆插嘴,“还有苏惊语。” 苏佩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孩子姓什么?” 苏婳和顾傲霆异口同声道:“姓苏。” 苏佩兰难以置信,“你们说孩子不姓顾,不姓陆,却姓苏?姓我的姓?” 苏婳点点头,“我的命是妈妈您救的,您和外公外婆辛辛苦苦养大我,外公又倾囊而出教我手艺,就让孩子姓他的姓吧,把他那一脉传下去。” 苏佩兰咧开嘴笑,眼泪却唰地一下流出来。 一向伶牙俐齿的她,说话有点磕巴,“你,你们,这,这太让我意外了!我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哎妈,我怎么哭了?” 第852章 好巧不巧 顾傲霆扯了几张抽纸,递给苏佩兰,“孩子给我,你快擦擦眼泪。” 苏佩兰抱着孩子,身子一撇,“不给,我还没抱够。” 顾傲霆攥着纸,“那你就别哭,别的女人哭,会让人觉着可怜。你一哭,让人忍不住想打人。人高马大的女汉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苏佩兰瞪他一眼,“那你闭上眼睛别看,我又没求着你看,也不是哭给你看的。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苏婳掀开被子要下床,去给苏佩兰擦眼泪。 华琴婉忙按住她,“我去吧。” 华琴婉走到苏佩兰面前,拿抽纸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陆砚书道:“佩兰姐,孩子给我吧,你别累着。” 苏佩兰对陆砚书印象一向很好,顺从地递给他。 转过身,苏佩兰一把抱住华琴婉,“谢谢你生了这么好的孩子,让我圆了当母亲的梦,晚年衣食无忧,老有所依。” 华琴婉也抱住她,“谢谢你救了婳婳,养大她,没有你,我估计还待在精神病院里。” 两人抱在一起,各自落泪。 顾傲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别过头,悄悄揉一揉眼睛。 觉得女人就是矫情,动不动就哭,惹得他眼睛都发潮了。 怕苏婳累,几人待了会儿,离开。 没多久,陆砚书让人送上来两个行李箱。 行李箱里满满当当,都是他们给孩子买的礼物,里面放着个大红包。 红包里是张支票。 支票上的金额大到连顾傲霆看了都觉得惊讶。 捏着支票,顾傲霆道:“原以为你爸妈生了恩恩,对你的疼爱会减淡,没想到他们还是挺舍得的。” 苏婳淡笑,“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儿女的?只是我长大了,且被公婆丈夫疼爱,他们放心了。” 一句话说得顾傲霆眉开眼笑。 没过几分钟,苏佩兰又给苏婳发了条信息:闺女,妈在桌上的花瓶下放了个红包,你拿给孩子,密码是你生日。 苏婳让人去拿了。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苏婳笑,笑中带泪,“我妈真是,我给她的钱,她总舍不得花,存在卡里,找个机会又还回来。出去旅游也报最便宜的团,住的那套房子,都旧了,也不肯搬。” 顾傲霆听完,闷声道:“下次再吵架,我让着她点。以后她再抱小逸风和顺宝,不,是小星妍,我也不跟她抢了。” 苏婳哭笑不得。 “叩叩!” 有人敲门。 门外的保镖道:“少夫人,顾太太来访。” 顾太太肯定就是云瑾了。 苏婳笑,“让她进来。” 门推开,云瑾拎着补品,走进来。 小逸风迎上去,萌萌地喊道:“岳母!” 云瑾放下补品,弯腰将他抱起来,在他脸上左亲亲右亲亲,爱不释手,“我的小女婿,好几天没看到你,岳母可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岳母呀?” 小逸风端着一张萌帅的小脸,很认真地说:“想,但是更想小顾骁,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陪我玩?” 云瑾扑哧笑出声,“顾纤云也可以陪你玩呀。” “顾纤云是女孩子,男孩和女孩有代沟,玩不到一块去。” 云瑾乐不可支,“孩子,你太单纯了。等长大后,你会发现顾纤云才是最有意思的。” 小逸风当然听不懂其中玄机。 苏婳怕云瑾说着说着就下道了,急忙道:“瑾瑾,快过来坐。” 云瑾放下小逸风,走到床前坐下,打量苏婳一遍,夸道:“姐,你气色真好,恢复得挺快的,看样子还是顺产好。我生顾纤云和小顾骁时,顺转剖,遭了两遍罪,到现在刀口一遇阴天下雨,都隐隐发疼。” 苏婳笑,“你恢复得也挺快,身材都快和从前一样苗条了。” “我看看孩子。” 云瑾走到婴儿床前。 孩子已经睡着了,大眼睛闭着,睡得甜甜的。 云瑾静静看她几秒,轻声说:“姐,你生的娃,为什么刚出生就这么漂亮?比顾纤云出生时好看多了。要不是小顾骁早就许给了南音家,我都想把这娃娃娶回家,当儿媳妇。” 苏婳忙抬手阻止,“别,南音会不高兴的。” 云瑾唇角漾起浅浅梨涡,眼神却有点飘忽,“我就随便说说,长大后谁娶谁,也不是咱们大人说了算的。” 苏婳一怔,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总感觉云瑾这句话,好像话里有话。 环视一圈,云瑾问:“弦哥呢?” “他去公司处理公事,回来又去了靳帅病房。” 云瑾一顿,“靳帅怎么了?” “割腕自杀。” 云瑾面色一变,“自杀?这么严重?为什么自杀?” “为情。” “这小子,没想到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看不出来,我等会儿走的时候去看看他。” 又待了会儿,给了红包,云瑾离开。 下楼,去了急诊科大楼。 云瑾来到靳帅病房。 顾北弦正在同靳帅说话。 见云瑾来了,顾北弦道:“你好好劝劝这小子吧,我要去看我女儿了。” “好的,弦哥。” 顾北弦离开。 云瑾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将靳帅上下打量一遍,“一直觉得你没心没肺的,没想到你会为情自杀。” 靳帅开口,“为了对付我妈,用魔法打败魔法。” 云瑾拿起一只桔子剥起来,“大姐呢?她知道吗?” “知道。” “没来看你?” 一句话戳到靳帅的心窝子。 他垂下眼帘,神情失落,“以为割腕能挽回我和她的感情,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给我打来的分手费,附带‘好聚好散’四个字。” 云瑾纤长手指轻轻揉着桔子皮,“你妈那性格,我有所耳闻,据说和我婆婆不分伯仲,没几个人能受得了。站在大姐的立场上看,分了也好。” 靳帅掀起眼皮,翻她一眼,“不会安慰人,就不要瞎安慰。” “我说的是实话,有个难缠的婆婆会把幸福指数降得很低很低。我大姐本来就什么都不缺,只缺幸福和快乐,没必要跑到你们家去受气,自寻烦恼。” “理是这么个理,可我舍不得华锦,我爱她,很爱。”靳帅痛苦地闭上眼睛。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在他眼底留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那阴影,让他看起来分外惹人心疼。 有那么一瞬间,云瑾有点羡慕顾华锦。 虽然靳帅配不上她,可是靳帅对她的爱,却是全心全意的,甚至不惜为了她自杀。 以前靳帅暗恋她那么多年,又追了云恬两年,说放下就放下了。 原来男人并不是放不下心中白月光。 几分钟后,靳帅睁开眼睛,看向发呆的云瑾,“你愣什么神?那桔子跟你有仇吗?被你蹂躏得面目全非了。” 云瑾笑,“没什么。” “有心事?是因为阿尧吗?” 云瑾嗯一声。 靳帅道:“虽然我看那小子不顺眼,可是凭心而论,那小子软件硬件都是万中无一,对你也没得挑,还是你努力追来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云瑾垂下眼睫,盯着手中揉烂的桔子皮,轻声说:“可能我产后抑郁太多心,也可能他真的不够爱我,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你知道吗?他对我太好了,好得近乎完美。我们从来没吵过架,他事事顺着我,什么都依着我。这很不真实,像空中楼阁,像海市蜃楼,美却空,你懂这种感觉吗?” 靳帅点点头,“我懂,华锦就是太完美了,无可挑剔。她还非常懂我,无论什么都未卜先知,会提前备好一切。分手后,我难过得要死,她看起来却云淡风轻。她拿得起,放得下,我却放不下。我好想她,想得心里特别难受……” 眼圈一红,泪水情不自禁流出来,靳帅难过地闭上眼睛。 想擦眼泪,奈何一只手输液,另一只缠着绷带。 云瑾扯了纸巾,要给他擦,觉得不太妥当。 叫护士和保镖进来帮忙擦吧,又有点小题大做。 眼瞅着靳帅眼泪都流到嘴里了,云瑾抬手把纸按到他脸上,草草抹了两下,嫌弃地说:“别哭了,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爱哭鼻子?” 靳帅眼泪流得更凶了,“我都这样了,华锦也不来看我,还给分手费气我,她一点都不心疼我。” “大姐是女强人,女强人冷静理智,智商高于普通人,想得也长远。她给你分手费,肯定别有深意。” 靳帅泪眼模糊看向她,“什么深意?她是不是想和我玩欲擒故纵?” “大姐才没那么无聊,也没时间玩这些没用的,她大概是想及时止损。” 靳帅觉得云瑾说话也挺损的。 他才不是那个要被及时止的“损”。 靳帅吸了下鼻子,抬起下颔指向门口方向,“向后转,那里有门,您请吧。没见过你这样的,除了会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往人伤口上撒盐,你还会做什么?” “长痛不如短痛,只有这样,你才能放下过去。”云瑾站起来,要走。 见他泪流满面,着实可怜。 云瑾又扯了几张纸巾,往他脸上随便按了几下,问:“你家也不缺钱,怎么没请个护工照顾你?” “我爸那个高级护工正在卫生间里拉粑粑,请别人照顾我,他不放心。” 云瑾刚要开口,门忽然从外面推开。 紧接着走进来一道颀长硬挺的身影。 是顾谨尧。 云瑾的手还按在靳帅脸上。 从顾谨尧的方向看过去,两人动作分外暧昧。 顾谨尧视线在云瑾手上停留一瞬,眼神沉了沉。 第853章 爱得很累 云瑾急忙把手从靳帅脸上拿下来,下意识地解释:“阿尧,不是你……” 说到一半,她忽然住了嘴。 不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顾谨尧,目光疲惫,倔强,甚至带着点摆烂的心理。 顾谨尧同样目光复杂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两人无声僵滞,像两株安静的雕塑,谁都不肯先开口。 空荡而生硬的沉默,渐渐笼罩整个病房。 突然,顾谨尧扭头就走。 走出去几步,又折了回来,径直进屋。 “啪!” 顾谨尧把手中提着的药袋,扔到床头柜上。 他本就身手不凡,自带威压,一生气更是骇人。 整个房间气氛瞬间冰冷。 靳帅汗毛乍起,全身神经顿时绷得紧紧的,脱口而出,“阿尧,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顾谨尧冷声道:“闭嘴!” 靳帅不敢闭嘴。 这事解释不清楚,麻烦多多。 靳帅冒着被打的风险说:“我现在心里只有华锦,只有华锦!我对天发誓,若说假话,我被天打雷劈!我对云瑾是青春期懵懂的情愫,向她表白被拒后,萌生叛逆心理,简单地说,就是和她较劲,和我自己较劲。后来你俩谈了,我因爱生恨,又被云恬利用,报复了云瑾。报复完我觉得愧疚,开始暗中保护云瑾,赎罪。遇到华锦,我才知道,原来她才是我的missright。我和云瑾现在就是亲戚,是哥们,是队友,我哭也是因为华锦。云瑾这个二货,把我脸擦得很疼,我这么帅的脸,快被她擦毁容了。” 顾谨尧本来怒意上涌,听到最后,居然消了气。 这么个二货,都不值得为他大动干戈。 顾谨尧看向云瑾,“刚才话说到一半,怎么不说了?” 云瑾无声一笑,“没什么好说的,无论你想怎样,我都成全你,包括离婚。” 顾谨尧深吸一口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总感觉云瑾情绪不太正常。 一种不祥的预感隐隐爬上心头。 “我可以作证,两人是清白的!” 忽然一道苍老的男声传过来。 顾谨尧闻声抬眸,只见靳崇山提着裤子从卫生间噔噔噔跑出来。 “阿尧贤侄,我可以作证!刚才他们一直在聊华锦,丝毫暧昧没搞。都怪我拉肚子,耽搁时间太长了,不然啥事没有。阿尧贤侄,你不相信帅帅,也得相信你太太吧,她为你生了俩孩子,肯定很爱你。不爱你,谁肯牺牲身材,年纪轻轻的,在事业上升期就给你生孩子?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们千万别因为一点小误会就离婚。” 顾谨尧冲他点点头。 抬手指指床头柜上的药,顾谨尧对靳帅说:“玉源灵乳,祛疤止痛,促进伤口愈合,每天早晚在患处涂抹两次,省着点用,很难买。” 靳帅顿时如临大赦,忙道:“谢谢尧哥!” “别谢我,是我大姐让送的。” 靳帅眼里倏地闪过一丝亮光,抬头朝门口瞅去,“华锦来了吗?我就说吧,她还是爱我的……” 顾谨尧冷静地说:“我大姐说,她不欠你的了,以后不要再做傻事。” 靳帅帅气而苍白的脸,再次垮下来。 如被寒霜打过的树。 顾谨尧走向云瑾,调柔声音,“瑾瑾,我们回家吧。” 云瑾没动。 顾谨尧拉起她的手。 她手指冰凉。 顾谨尧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风衣口袋里。 两人并肩走出病房。 乘电梯下楼。 顾谨尧开口,“手这么凉,是不是刚才被我吓到了?” 云瑾出声,“我的确给靳帅擦眼泪了,还擦了两次,你一点都不生气?” “刚开始很生气,后来听他和他爸解释,就没那么生气了。” “你不觉得我轻浮吗?和其他男人没有界限,那男人还是以前曾经暗恋过我的。” 顾谨尧好脾气地说:“靳帅一只手输液,一只手腕受伤,没法擦眼泪,你帮他擦,也是人之常情。” 云瑾极淡一笑,“你是真大度,我是假大度。” “你不是假大度,你是产后情绪敏感,不受控制,你以前不这样的。” 云瑾抿了抿唇,的确,自打怀孕到现在,包容性变得极差,一有点风吹草动,就钻牛角尖。 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乐观开朗了。 有时候连她都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是情绪不受理智控制,去看心理医生,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她就像半夜遇到鬼打墙,怎么走,都绕不出那个死胡同,越着急,越走不出去,困得团团转。 却没人能把她救出来。 两人上车。 顾谨尧拉了安全带,给云瑾系上。 刚要发动车子。 云瑾说:“阿尧,我们不如吵一架吧,把所有积压的情绪发泄出来,或许会好一些。你肯定忍我很久了,我也忍你很久了,一直忍,解决不了问题。” 顾谨尧沉默不语。 云瑾深呼吸一声,“那我先开始了。我以为时间久了,我会成为你的唯一,我们都有俩孩子了,你会放下过去。可是你没有,你对苏婳还是念念不忘。我累了,很累。” 顾谨尧闭上眼睛。 “你说话呀,为什么一扯到重点,你就沉默,你在逃避什么?” 顾谨尧还是不说话,只是默默发动车子。 回到日月湾。 扶着云瑾下车,将她送回家。 顾谨尧对佣人说:“照顾好她。” “好的,顾先生。” 顾谨尧转身朝外走。 身后传来云瑾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顾谨尧背对着她,“你刚生完孩子没几个月,体内激素失衡,容易产后抑郁,我们最好不要吵架。人吵架的时候,话赶话,说出来的话会很伤人。你是我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是我余生的伴侣。你拿命给我生了俩孩子,我不能伤害你,哪怕伤害的话也不能说。” 云瑾笑容虚浮,“又是责任,责任……” 顾谨尧回眸,眉心微微蹙起,眼神疲惫晦暗,“负责任不好吗?爱情会有新鲜期,没爱了,婚姻很容易破裂。负责任,却会负一辈子,我不觉得负责任是缺点。” “可是我想要爱,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爱,只要你全心全意的爱,这很难吗?” “好,我爱你,很爱,全心全意地爱你,只爱你一个。” 云瑾却觉得他在敷衍。 顾谨尧看向佣人,“带太太上楼,给她热杯牛奶,让她好好睡一觉。如果睡不着,就给她吃一粒褪黑素。看好孩子,不要去打扰她。” “好的。” 佣人走到云瑾面前,来搀扶她,“太太,我们上楼吧。” 云瑾嗯一声。 目送云瑾去了楼上。 顾谨尧走了出去。 来到地下停车场,坐进车里。 降下车窗,他拉开储物箱,从里面拿出烟、打火机和烟灰缸。 打开烟盒,抖出一根烟。 点燃,顾谨尧深深吸了一口。 停车场的灯光透过挡风玻璃,洒在他英俊的脸上,留下一层明明灭灭的光影。 那光影让他看起来分外落寞和无助。 那么坚硬的男人,在战场上无往而不胜。 再凶残再狡猾的敌人都没怕过,面对自己的妻子,却束手无策。 他叹了口气,烟一根接一根地抽起来。 以前最不喜抽烟,痛恨一切让人上瘾的东西,现在却迷上了这种有害健康的尼古丁。 因为烟和酒一样,能短暂地麻痹神经,让人有片刻放松。 从云瑾怀孕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他压抑情绪,想方设法哄着她,顺着她,讨好她,小心翼翼,透不过气来…… 就像陷在沼泽里,越挣扎越往下陷,找不到出路。 云瑾痛苦,他也压抑。 半包烟抽完。 手机忽然响了。 顾谨尧接通。 手机里传来顾傲霆的声音,“阿尧啊,我心口一直发闷,不舒服,打电话问北弦苏婳阿野鹿宁和南音,他们都没事,是不是你出事了?” 顾谨尧喉咙一硬,眼泪倏地涌到眼底,“爸,我……” 第854章 说到做到 顾傲霆慌了,“儿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哭了?我听着你声音不对劲。” 顾谨尧压了压情绪,过几秒,用稍微正常点的声音回:“没事。” “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真没事,您工作挺忙的。” “我下班了,早就忙完了,再有十分钟到日月湾,你在那里对吗?” “嗯,在地下停车场。” “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你!” 十分钟后。 顾傲霆来了,拉开车门,坐进顾谨尧车里。 看到烟灰缸里一堆烟头,顾傲霆不由得心疼,“怎么抽了这么多烟?对肺不好。” 顾谨尧无声苦笑,“或许我不该结婚,我这样的人就不配拥有幸福。” 顾傲霆一顿,“和云瑾吵架了?” “没吵。” “可是你看起来很疲惫,很无奈。有什么事,可以对爸爸说,别老是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你放心,爸爸嘴很严的,绝对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顾谨尧将烟掐灭,抬眸看向车窗外,“孩子百日宴那天,小逸风抱着小纤云,苏婳帮他们拍了张照片,并把照片发给我们。我看到照片,心里有些感慨。处理完公事,我在书房盯着照片又多看了会儿,想起过去,想起我和苏婳小时候,被云瑾看到了……” 顾傲霆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 顾傲霆才开口:“你还爱苏婳吗?” 顾谨尧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已经放下了,就是偶尔会感慨一下,人的情绪有时候很难受理智控制,毕竟我和苏婳经历过太多。云瑾应该是病了,或者太爱我,才会患得患失。她总觉得我对她是责任,我承认,是有责任的成分。可是我已经很努力地去爱她,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真的,能做的我都做了。我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满意。我从小生活在无爱的家庭里,外婆孤寡,没有父亲,母亲也没有责任心,我觉得对一个人负责任,就是最好的爱。我继父和我妈的相处方式,也是客客气气的,所以我对云瑾也是这样。可能我和云瑾不合适吧,她极度缺乏安全感,而我,我又不会爱人。” 顾傲霆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抱住,“儿子,我能理解你的不容易。” 顾谨尧靠在他怀里,身体微微僵硬,轻声问:“爸,我该怎么办?” 顾傲霆沉思许久道:“带着云瑾换个环境居住吧,远离苏婳,把家里所有和苏婳有关的东西全都清理掉。” “好。” “先回家吧,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是你爸啊,有事不找我,你找谁?” 顾谨尧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暖意。 像陷入黑暗的人,忽然透进来一道亮光,将那浓郁的黑暗劈开。 他伸出双臂,抱紧顾傲霆,硬声说:“有时候很羡慕北弦。如果我也在您身边长大,就会从从容容地去爱,云瑾也不会觉得我给的爱太假。” “没什么好羡慕的,我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北弦小时候得过躁郁症,前几年还犯了病,阿野也被扔到大山里。人这辈子,就是来渡劫的,没有这样的劫,也会遇到那样的劫。我们能做的,就是迎难而上,破劫而生,不停地往前走,明天会更好。” “谢谢。” 和顾傲霆分别后,顾谨尧回到家。 来到楼上卧室。 云瑾并没睡,坐在婴儿床前,盯着顾纤云和小顾骁发呆。 顾谨尧转身去换衣服,并刷了牙,怕身上烟味太冲,熏着她。 将自己收拾清爽,顾谨尧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问:“喜欢哪个国家?” 云瑾这才抬起失神的眼睛,看向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们离开京都,换个国家生活,或许会好点。” 云瑾沉默了会儿,点点头。 顾谨尧问:“我们回加州好吗?” 云瑾眉心微拧,“你妈……” “那就不回加州,新加坡怎么样?四季温暖如春,瑞士、新西兰也行。” 云瑾想了想,“拍卖行怎么办?你新接手的产业,交给谁打理?” 顾谨尧道:“你和孩子最重要。拍卖行一般就春拍秋拍时最忙,到时我飞过来待一段时间。其他产业有部门经理负责,每周汇报,开视频会议。” “换个城市吧,在国内找个安静点的城市就行,去国外你来回奔波太累了。等我好了,我们就回来。” “好,我打电话让人去安排。” 默了默,顾谨尧又说:“苏婳的照片我明天还给北弦,扔了不好,烧了不吉利。” 云瑾点点头。 顾谨尧伸出手臂将她抱进怀里。 云瑾把头靠在他胸膛上,闻到他发丝间有烟味。 她缓缓闭上眼睛,心里苦恼至极。 十分怀念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自己,哪怕是微笑抑郁也好。 苦水自己咽下去,起码不伤害顾谨尧。 次日一早。 顾谨尧从尘封的柜子里取出苏婳的照片,放进信封。 开车来到医院,找到顾北弦。 顾谨尧把信封递给他,“里面装的是苏婳小时候的照片,以后交给你保管吧。” 顾北弦接过来,打开信封,拿出照片。 小小一桢照片,因年代久远,已经泛黄。 照片上,苏婳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大眼睛水盈盈的,波光潋滟,毛茸茸的长睫毛密得像河边的柳。 虽然只七八岁的年纪,却已漂亮得不可方物。 小小年纪便有温婉娴雅的气质。 难怪顾谨尧念念不忘,连他这个成天待在苏婳身边的人,乍一看到这张照片,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顾北弦道:“苏婳这么小就出落得像个大美人了,我女儿只要遗传她三分之一的美貌,便足以倾国倾城。” 顾谨尧瞥他一眼,没接话。 他将这张照片带在身边,不是因为苏婳长得漂亮。 顾北弦将照片小心地放进钱包里,抬手捶了下顾谨尧的肩头,“怎么突然想开了,要把照片给我?” 顾谨尧微垂眼睫,“我要带云瑾去其他城市生活了。” “还回来吗?” “等她彻底痊愈吧。” 顾北弦点点头,“也行,哪有女人真的会大度到一点不介意?我是个男人,都无法释怀,一直明里暗里提防你,提防了好几年。云瑾嘴上不说,心里对苏婳肯定也耿耿于怀,尤其苏婳还那么优秀。” 顾谨尧抬眸,“所以你的大度也是表象?” “现在不是了,苏婳给足我安全感。” “是我没给足云瑾安全感,我会检讨。” “好,离开的时候,来个电话,我去送你们。” 顾谨尧嗯一声。 分开后,顾北弦返回病房。 苏婳正抱着小星妍,同她轻声说话。 当然是她在说,小星妍在听。 阳光透进白色薄纱照进来,落在她白皙的秀脸上,仿佛给她镀了一层金色圣光。 她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宁谧,连耳边的绒发都闪闪发光。 顾北弦静静看她几秒,走到她身后,坐下,轻轻抱住她, 苏婳莞尔,回眸瞟他,“怎么了,突然变得肉麻兮兮的?” 顾北弦拿下颔轻轻蹭着她的头发,“怕你产后抑郁,以后得多抱抱你。老顾说,拥抱可以给人安全感。” 苏婳笑,“乌锁锁去世了,你又严格遵守男德,现在已经没有让我抑郁的点了。再说我从小到大,经历得太多,大风大浪,生生死死都经历过,不会因为一点小沟小壑,就情绪崩溃的,你放心。” 想到顾谨尧,顾北弦感慨道:“幸好我娶的是你,如果娶的是云瑾,估计我能被折磨得旧病复发。” “刚结婚那三年,我们也互相折磨。夫妻哪有天生适配的?都得磨合,磨合好了,感情才能趋于平稳。也没有幸好不幸好一说,能走到结婚这一步,就是缘分,且行且珍惜。” “希望阿尧和云瑾早点磨合好,别耽误小逸风和顾纤云培养感情。小小年纪就异地恋,不容易。” 苏婳一顿,“阿尧他们要走了?” “对,等云瑾病好了,再回来。” 苏婳默了默,“这样也好。” 一周后的上午。 顾谨尧一家要离开。 那天阳光晴好,气温却很低,长风灌过街头,冷得彻骨。 顾北弦带着小逸风,去送他们。 因为一起离开的人很多,要带的东西也多,备了好几辆车。 同云瑾道过别后,顾谨尧让她先上车,怕她着凉。 顾谨尧将小逸风抱在怀里,抱了很久,舍不得放下。 小逸风反过来安慰他,“岳父,你带岳母去好好养病,我们一家等你们回来。” 顾谨尧重重点头,“有事给岳父打电话,好好吃饭,听大人的话。” 小逸风奶声奶气地说:“你也是,好好吃饭,听岳母的话。” 顾谨尧笑了笑,放下小逸风。 走到顾北弦面前,一把抱住他,“保重!” 顾北弦拍拍他的后背,“是不是很累?” 顾谨尧回头,看了看已经坐进房车里的云瑾,“累,但是我不能在她健康时喜欢她,在她生病时嫌弃她。无论乐观开朗,还是悲观抑郁,她都是我妻子。在婚礼上,我们发过誓的,无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我说到得做到。” 说罢他松开顾北弦,转身,大步朝云瑾的方向走去。 顾北弦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车里。 婚礼上发过誓的有很多,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 没有几个的,大部分人都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第855章 权衡利弊 目送顾谨尧的车队离开。 顾北弦抱起小逸风,朝路边的车子走去。 初冬的风很大,吹得人脸疼,顾北弦将小逸风塞进自己大衣衣襟里,包裹着。 保镖拉开车门。 顾北弦抱着小逸风上车。 车里坐着个人,是顾傲霆。 顾傲霆伸手接过小逸风,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头垂得低低的,脸埋进他的头发里。 顾北弦看他一眼,开口道:“既然那么担心阿尧,为什么不下去送送他?” 顾傲霆声音闷闷的,鼻音很重,“我怕我忍不住会哭。大白天的,我这么人高马大的汉子,当众哭得稀里哗啦,丢人。云瑾看到了,也会自责,容易加重抑郁。” 顾北弦扯了两张纸巾递给他,“擦擦吧,没下去不也哭了?” 顾傲霆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特别心疼阿尧。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好不容易结婚,以为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没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当然,云瑾也很不容易,这俩人都不容易,顾纤云和小顾骁也可怜,唉!” 小逸风抬起小手手给顾傲霆擦眼泪,奶声奶气地哄道:“爷爷,别哭了,岳母一定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顾傲霆拿脸蹭蹭小逸风白皙的小脸,“我大孙子真贴心,比儿子强多了。” 顾北弦拿眼角瞥他,“没必要抬高一个贬低一个,纸都递给你了,难不成还要我吻干你的泪?” 顾傲霆剜他一眼,“肉麻。” “是你矫情在先。” 嘴上这么说,实则都清楚,对方在故意用插科打诨的方式,来分散离别的伤感。 不知不觉间,都把顾谨尧当成了家庭的一份子。 他们一走,三人心里空落落的。 尤其是顾傲霆,以前隔三差五就去抱抱顾谨尧,早就抱上瘾了。 他离开,他最难受。 车子平稳往前开。 几人各怀心事,谁都没说话。 行到半路。 顾傲霆忽然咳嗽了一声,“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北弦道:“那就不讲。” “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讲。” “讲,别废话。” “先说好,你们不许说我自私。” 他这么一说,顾北弦就知道准没好事,“您不是自私,是现实,请说吧。” 顾傲霆摸摸小逸风的头,神色凝重,“云瑾微笑抑郁,产前产后抑郁,她妈也得过抑郁症,她弟弟是青春期抑郁。这一家三口都得过抑郁症,虽然有外在因素,但不排除有一定的遗传基因。我很喜欢阿尧他们一家,俩孩子我也很疼爱,可是喜欢归喜欢……” 顾北弦道:“请说重点,谢谢。” 顾傲霆鼓足勇气,“我不同意小逸风和顾纤云的娃娃亲。” 顾北弦薄唇微启,“原因?” “你小时候得过躁郁症,我既要忙工作,又要照顾你,心力交瘁,一度崩溃。后来你复发,苏婳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濒临崩溃。如今阿尧也是,那么高大的一个硬汉,都被折磨哭了,一度在崩溃的边缘。我承认我是自私,可是谁家的孩子谁心疼,我就是不想小逸风走我和阿尧、苏婳的老路。小逸风是去医院人工授的精,我当时问过医生,会不会遗传你的躁郁症,医生只说几率很小很小,但没说完全不会得。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小逸风遗传到了你躁郁症的基因。到时一个躁郁症患者娶一个抑郁症患者,我们顾家的百年家业就完蛋了。” 顾北弦垂眸看了看他怀中萌萌帅帅的小逸风,抿唇不语。 顾傲霆又道:“抑郁症很容易复发,云瑾的病根在苏婳身上。你们结亲,云瑾势必要常见苏婳。到时阿尧哪怕看苏婳一眼,抱抱小逸风,抱抱小星妍,都会被过度解读成旧情难忘。我不是危言耸听,云瑾这次病发的原因,就是因为阿尧在书房看小逸风和顾纤云的照片。小孩子的一张照片,都能成为云瑾抑郁症爆发的导火索,严重性可想而知。如果两家硬要结亲,到时云瑾累,阿尧累,你们也累,小逸风和顾纤云更累,他们生的孩子也会受到影响。” 顾北弦眼神暗了暗,没接话。 顾傲霆摸摸小逸风的小脸,“大孙子,你看法如何?” 小逸风眨巴着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我喜欢小顾骁,谢谢。” 顾傲霆哭笑不得。 回到日月湾。 顾北弦上楼。 苏婳正坐在婴儿床前,哼摇篮曲给小星妍听。 顾北弦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起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 他一这样,苏婳就知道,肯定有重要事同她商量。 苏婳回眸,摸摸他英挺的俊脸,“人送走了?” 顾北弦点点头。 “以前我常带着小逸风去他们家玩,云瑾也常来我们家,热热闹闹的。这猛地一走,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很多。” 顾北弦默了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 “结亲的事。” 顾北弦把顾傲霆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听完,苏婳沉默了。 许久,她才出声,“爸的话有道理,我始终是云瑾心上的一根刺。那天云瑾在医院里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说小逸风和顾纤云长大后,谁娶谁,不是我们大人说了算的。我当时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了,现在想来,她应该就是不想和我们家结亲了,但是又碍于面子,不好直说。” 顾北弦眼神深了深,“可惜了,两人那么好的基因。” “没办法,世事难料。” 顾北弦垂眸去看小星妍。 小星妍也拿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瞅他。 十多天过去了,小星妍长得奶胖奶胖的,可爱至极。 顾北弦摘掉腕表和袖扣,俯身,将她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小星妍和你小时候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嘴唇和下巴,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苏婳一顿,“我小时候,你怎么知道?相册在我妈家,你又没翻过。” “阿尧给了我一张照片,在我钱包里,你自己看。” 苏婳起身去他包里拿了钱包,打开,看到那张小小的泛黄照片。 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她七八岁上小学时拍的照片。 顾谨尧应该是那次火灾出国前,托柳忘向她外公或者外婆要的。 苏婳盯着照片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将近二十年过去了。” 顾北弦凝视她雪白面孔,“可惜吗?” 苏婳抬眉,“可惜什么?” “你和阿尧本来是天生一对,却阴差阳错地分开,嫁给我受了那么多罪。” 苏婳笑,“我和你本来也是天生一对,却阴差阳错地分开。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没有如果,没有可惜。人要往前看,往前走,我们现在过得幸福就好了。” 顾北弦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门被推开。 小逸风走进来。 凑到苏婳身边,坐下,他靠着她的手臂,很依恋的样子。 苏婳摸摸他的头,“怎么了?宝。” “妈妈,我也要抱抱。” 苏婳笑,“以前都不让妈妈抱,总说你长大了,今天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岳父岳母小顾骁顾纤云都走了,我很孤单,很想他们。我一直盼着小顾骁长大一点,好和他一起玩,还有顾纤云。虽然她很爱哭,吃得也很胖,可我还是想抱抱她。” 苏婳心头一酸,弯腰将他进怀里,亲吻他的头发,柔声说:“你妹妹很快就能长大,你大伯母也快生了,到时又有一帮孩子陪你玩。” 小逸风大眼睛蒙了一层水汽,“可是我还是喜欢小顾骁,我想岳父岳母和顾纤云。” 他把头埋进苏婳怀里,泪水渐渐打湿她的衣服。 听到他还喊顾谨尧和云瑾“岳父岳母”,苏婳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小孩子的世界还停留在原地,大人却已经开始权衡利弊。 说好的青梅竹马,悄然变成了明日黄花。 第856章 没你会死 苏婳将小逸风抱在怀里,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哄好。 她看向顾北弦,“记得给云太太去个电话,让她抽空多陪陪云瑾,说不定会好些。云瑾那性格,从小习惯了不依赖母亲,搬去外地肯定不会通知她。怕外婆担忧,她也不会告诉外婆。阿尧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更不会说。” 顾北弦嗯一声。 又抱了会儿小星妍,将她轻轻放进婴儿床。 顾北弦下楼,拨通云太太的手机号,“阿姨,阿尧和云瑾搬去外地暂居,你们知道吗?” 云太太一愣,“这孩子没跟我说,我和阔海去分公司了,这几天没顾得上她。才几天没见面,他们怎么就做了这么大的决定?” 顾北弦道:“云瑾抑郁症复发,阿尧想带她换个环境。心病还需心药医,您有空多开导开导云瑾。” “好好,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谢谢你啊,北弦。” “应该的,都是亲戚。” 云太太按了快捷键,拨给云瑾,“瑾瑾,你们去哪了?” 云瑾的声音听起来郁郁寡欢,“来云城了。” “怎么说走就走?” 云瑾默了一两分钟才开口,“妈,我很痛苦,阿尧被我折磨得更痛苦。我不想这样,可是我控制不住,总是忍不住找茬,疑神疑鬼,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我无限放大。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了?我想变回以前那个爱说爱笑,乐观开朗,心胸豁达,什么都不在意的我。” 云太太眼泪流下来,“你是病了,有病咱就治。千万别自责,越自责,病情越严重。” “能治好吗?” “能能,一定能,你看妈现在就好好的。快把地址发过来,妈去陪你。” “好。” 云瑾将地址发过去。 收到信息,云太太和云阔海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开车赶往云城。 两个多小时后。 来到云瑾和顾谨尧暂居的新家。 新家位于沿河一处中式合院别墅,青砖白墙飞檐,庭院宽敞,环境清雅幽静,私密性极好,适合养病。 溏心鸭蛋黄般的夕阳悬在河岸上,一眨眼,就消失得没边没影了。 冬天天黑得极快。 下车后,云太太风尘仆仆地走进去。 云阔海跟在后面,司机帮忙提行李。 云瑾正坐在客厅里等。 看到云太太,她抬起失神的大眼睛,看向她,艰难地扯起唇角,露出个微笑的表情,“妈。” 云太太几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泪如雨下。 云阔海提醒道:“你别哭了,瑾瑾看着不好受。” 云太太擦干眼泪,环视一圈,“搬来这里也好,等养好病再回去。奶断了吧,你得吃药,你这个病,不吃药,很难治愈。” 云瑾轻声说:“本来就不够吃,犯病后,更少了,这几天小纤云小顾骁都是喝奶粉。” “看医生了吗?” “明天去看。阿尧选这个城市暂居,就是因为这里有家很出名的专科医院和心理医生,治愈过很多人。” “能跟妈说说这次犯病的具体原因吗?” 云瑾苦笑,“就因为一张照片,小逸风和小纤云百日宴那天拍了张合照,阿尧在书房里盯着看。我觉得他在看苏婳,觉得他还是没放下苏婳,觉得他不爱我,对我只是负责任。我想和他吵一架,却吵不起来,一吵,他就沉默。” 云太太轻拍她手臂,“傻丫头,如果真吵起来,你肯定又觉得他不爱你,居然跟你吵架。阿尧知道这个道理,才不跟你吵的。” 云阔海问:“我记得你一直挺喜欢苏婳的。” 云瑾垂下眼帘,“苏婳太优秀了,而我只会击剑。我喜欢她,又忍不住自卑,犯病后,这种想法无限放大。总觉得我是阿尧的退而求其次,忍不住拿自己和苏婳暗暗比较,越比较越自卑。” 云阔海耐着性子劝道:“有什么好比较的呢?苏婳优秀,你也优秀,你们擅长的领域不同。你能拿奥运冠军,已经是行业里的佼佼者,不知有多少人仰慕你。人要学会和自己和解,才不会累。阿尧对你的好,我们看在眼里,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像他那样。你从怀孕开始抑郁,到现在,一年多了,阿尧没有一句怨言,对你百依百顺。这不是爱,是什么?性格不同,表达爱的方式也不同。爱要慢慢体会,而不是一味粗暴蛮横地下定义,说他不爱你。这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对阿尧的否定。” 云瑾抬手按住头,“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总觉得阿尧没彻底放下苏婳。” 云太太开口,“初恋就结婚的,很少很少,我和你爸都不是彼此的初恋。如果大家都抓着对方那点过去,耿耿于怀一辈子,没法活了。” 云阔海在她身边坐下,“孩子,这世上没有完美的感情,或多或少都会有不足。你姐云恬一直在寻找完美感情,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云太太摸摸云瑾的头,柔声说:“阿尧是你拼了命追来的,如今孩子生了,阿尧对你也好,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想开点吧。” 云瑾沉默不语。 被他们这么一劝,现在是想开了。 可是再有风吹草动,还是会忍不住钻牛角尖。 她恨死这样的自己了! 佣人来上茶。 云阔海端起茶杯,抿了口,放下茶杯问:“阿尧呢?” 云瑾抬头朝楼梯看过去,“他在楼上主卧,给孩子布置房间。你们来的事,我忘记跟他说了,我让人上去喊他。” 云阔海站起来,“不用,我上楼看看他。” 来到二楼。 云阔海推开主卧室的门,只看到保姆和孩子,没看到顾谨尧的身影。 云阔海问保姆:“阿尧呢?” 保姆道:“在客卧卫生间。” 云阔海又来到客卧,推开卫生间的门。 看到顾谨尧正站在窗边,对着窗外出神,脚边是几只大盆,盆里分别泡着婴儿衣服和云瑾的内衣裤。 顾谨尧的袖子挽上去,露出半截劲瘦的手臂。 那手臂比一年多前消瘦了很多。 云阔海喊道:“阿尧。” 顾谨尧仿佛没听到似的,一动不动。 云阔海提高音量,“阿尧!” 顾谨尧这才听到,回眸。 看到是云阔海,顾谨尧扯起唇角,“爸,您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好下楼去接您。” “没事没事。” 云阔海指指盆里的衣服,“这么多衣服,怎么不让佣人洗?放洗衣机里洗也可以啊,何必手洗,你那么忙。” 顾谨尧道:“云瑾和孩子皮肤敏感,泡几分钟,我随手就给搓出来了。刚搬过来,不用忙工作。保姆在照顾孩子,佣人在收拾,都腾不出手。” 云阔海盯着他英俊坚毅的面孔,“累吗?” “还好。” “其实是累的,心力交瘁。你岳母早年间痛失一对双胞胎,也得了抑郁症,我差点被折磨疯了。无论我怎么做,她都不满意,疑神疑鬼,鸡蛋里挑骨头,好在终于治好了。” 顾谨尧点点头,“云瑾也一定会好的。” 云阔海叹了口气,“我们的疏忽铸成大错,却让你买单。” “我也有不足,会努力改进。” “如果和瑾瑾过不下去,我们也能理解。到时你提前说一声,我们来把她接走。孩子太小,先跟瑾瑾生活吧,等大一点,再提抚养权的事。” 顾谨尧心脏像被揪了一下,痛得直抽抽。 他动了动嘴唇开口,“不用,瑾瑾是太爱我了,爱得失去自我,才会得病。离婚,对她是致命打击,病情会加重。说好的,要一辈子对她好,不能因为她得病就离婚。” 云阔海感动,又觉得愧疚,“你岳母会留在这里,多陪陪瑾瑾。如果你发现自己情绪不对,一定及时就医,别不好意思。” 顾谨尧低嗯一声。 吃完晚饭。 顾谨尧和保姆把俩孩子哄睡着。 保姆将孩子带回自己房间。 云瑾躺在床上,原本漂亮的大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顾谨尧手指试探地伸过去,抚摸她的肩头,“换了个环境,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云瑾机械地回:“好点了。” 顾谨尧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后悔认识我吗?” 云瑾极轻地摇摇头,“不后悔。” “后悔嫁给我吗?” “不后悔。” “还爱我吗?” “爱,很爱,没有你我会死。” 顾谨尧胸口一阵闷痛,抬手将她按进自己怀里,“我也爱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857章 泪流满面 次日一早,阳光晴好。 吃过早饭后,顾谨尧带云瑾去医院。 云太太陪着一起。 抵达云城市医院精神科,医生开了检查单,给云瑾做了一系列详细检查,确诊是产后抑郁症。 经分析,医生说云瑾的病因比较复杂,不排除遗传原因。 加之有微笑抑郁的病史,因为怀孕没吃药,没得到彻底的治疗。 童年缺少父母关爱,常年被姐姐精神打压pua。小小年纪就开始参加各种高强度训练和高压比赛,一直处于巨大压力中。 生孩子时云瑾又顺转剖,双重刺激,剖腹产伤口疼,对身材和疤痕的担心,睡眠严重不足,奶水不足,体内激素失调,初为人母的紧张,婆媳矛盾以及夫妻关系等种种原因导致。 那张照片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产前产后是女人最脆弱的时候,而云瑾生了双胎,无论什么承受的都是双倍。 平时再坚强再开朗的女人,也会支撑不住。 医生再三叮嘱顾谨尧和云太太,身为患者家人,一定要重视产后抑郁症,去包容理解她们,而不是一味指责和谩骂,会给抑郁症患者造成二次伤害,很容易激发轻生情绪。 他们是生病了,不是矫情,更不是作。 抑郁症患者发病时,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 国内抑郁症患者不在少数,包括产后抑郁、青春期抑郁、老年抑郁,还有因为工作压力大、生活不如意、夫妻关系不和、被网暴等等引发的种种抑郁。 因为不被重视,得不到很好的治疗,也不被家人理解,导致患者轻生死亡,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所以,抑郁症不容小觑。 顾谨尧重重点头,握紧云瑾的手,“我会更加注意。” 云太太也道:“我自己也得过抑郁症,感同身受,会照顾好我女儿的情绪。” 经过一番综合权衡利弊后,医生给云瑾开了治疗产后抑郁的药物,配合心理疏导。 从医院出来。 顾谨尧带云瑾去了云城最出名的那家心理诊所。 一周前,顾谨尧已经提前打电话预约好了。 医生是个长相很和蔼的老专家,临床经验丰富,博学多识,且极有耐心。 顾谨尧握握云瑾的手,“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医生沟通,说什么都不要紧,他们是保密的,不会告诉任何人。” 云瑾点点头,走进去,坐到心理治疗椅上,开始治疗。 顾谨尧和云太太则去等候室等。 治疗时长为一个小时。 顾谨尧去车里取了笔记本电脑,开始远程处理公事。 工作电话也是一个接一个。 云太太见他忙得不可开交,忍不住说:“我在这里照顾瑾瑾,你回京都吧。那么大一个拍卖行需要运作,你又刚接手了你爸在京都的全部产业,群龙无首,怎么行?” 顾谨尧盯着电脑屏幕回:“不用,能调剂。云瑾看不到我,没有安全感,不利于病情治疗。” 云太太感慨,“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夫妻?这种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换了别的男人,别说一年多了,恐怕一个星期都撑不住。很多男人面对得病的妻子,都是逃避,宁愿躲在公司里加班,也不愿回来陪妻子,全靠妻子一个人默默熬过去。阔海脾气那么好,我当时患病,他都崩溃了,到了要吃药看医生的地步。后来换成我妹妹陪着我,她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阶段,又舍命救了我。我亏欠她太多,才会那么溺爱云恬,却忽视了瑾瑾,害她得病。” 顾谨尧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有种想打人的冲动,却不知该打谁。 云太太盯着他修长的手指,莫名心慌,“阿尧,你有什么情绪可以告诉我,说出来会好些,千万别憋着,会憋坏的。阔海临走时特意交待过,让我多留意你,怕你也会崩溃。” 顾谨尧不动声色道:“没事,我在异能队待过五年,抗压能力很强。” 云太太眼里流露出钦佩又愧疚的情绪,“阿尧,你是我见过的最负责任的男人,瑾瑾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听到“责任”二字,顾谨尧头皮微微一麻。 “以后不要在瑾瑾面前提‘责任’,她现在听不得这俩字。她一直觉得我娶她,是出于责任,而不是爱。” 云太太无奈一笑,“这孩子,较什么劲呢?怎么想不明白一个道理,不爱她,谁愿对她负责任?负责任也是爱的一种体现,且是最深沉的体现。” 顾谨尧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他也这么觉得。 可惜,云瑾不这么认为。 一个小时后,疗程结束。 顾谨尧把电脑收好,走到诊疗室门口去接云瑾。 三人上车,往回返。 云瑾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偏头静静看向窗外,安静得像一株繁花落尽的树。 原本漂亮的大眼睛,没有一点神采。 途经一家大型游乐园。 高高的摩天轮矗在那里,十分打眼。 云瑾视线在摩天轮上定格。 车子驶过去,云瑾回头去看。 顾谨尧发现了,温声问:“想坐摩天轮?” 云瑾点点头。 顾谨尧拿起手机,打电话咨询心理医生,患者能不能坐摩天轮?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但要注意安全。 顾谨尧把车停好,牵着云瑾的手下车。 交钱买票。 几分钟,两人坐上了高高的摩天轮。 云城的摩天轮和京都的差不多。 都是透明包厢,有软座,有圆桌,有望远镜,可以观景。 不同的是,以前是晚上坐,观的是夜景。 现在是白天。 因为少了星月和漫天霓虹的烘托,景色没夜晚那么璀璨。 顾谨尧拿起望远镜递给云瑾。 云瑾摇摇头。 顾谨尧握着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还记得我们刚谈恋爱那会儿,一起坐摩天轮,你在里面向我求婚吗?” 云瑾点点头,“记得,但是记性变得很差,记不清细节了。” 顾谨尧看向窗外,眸色幽远,“那晚,你偷偷亲了我,说要对我负责。我问怎么负责?你说你要娶我,还说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会救我,因为你妈会游泳。说孩子生下来随我姓,房产证写我名,工资卡上交。我想要啥,你都会给我买买买。” 顾谨尧情不自禁笑了,“我那时就想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云瑾扯了扯唇角,“真的可爱吗?我那么上赶着追你,死皮赖脸,你不嫌我烦?” “一点都不嫌。你那时性格活泼灵动,又勇又猛,我在心里默默给你取了很多绰号。” 云瑾做出个微笑的表情,笑得很敷衍,“都有哪些?” “云猛猛,云火火,云小狐狸,还有云色色、小黄瑾……” 云瑾垂下睫毛盯着膝盖,“我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很讨厌?” “不,你只是病了,这是暂时的。等你好起来,还会像以前那么活泼可爱。” 云瑾缓缓扭头,看向顾谨尧,很慢很慢地抬起手,去抚摸他棱角分明的脸。 从坚毅的下颔摸到脸颊,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坚硬的眉骨。 她摸得小心翼翼又慎重。 像抚摸这世上最珍贵的古董。 这一直都是她最爱的男人啊。 哪怕生病了依然很爱很爱,爱到不可自拔。 明明是爱他的,可是现在却在折磨他。 云瑾心痛得难以言说。 摸了许久许久,云瑾轻轻蠕动嘴唇,“阿尧,你瘦了好多,说好的要温暖你,却把你拖进地狱,有没有觉得被我骗婚了?” “没有,你是为了给我生孩子,才得病的。我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云瑾眼圈红了,“早知道我会变成这副模样,当初就不该追你。你前半生已经过得够苦了,还要被我拖累。” 顾谨尧笑,声音却发哽,“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夫妻,所谓夫妻,至亲至近,就得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不存在谁拖累谁。” 云瑾鼻头一酸,忽然间就泪流满面。 她一把抱住他,头埋到他颈窝里,泣不成声,“对不起,阿尧,对不起,对不起……” 第858章 爱一辈子 顾谨尧静静抱着云瑾,任由她哭。 医生说,哭也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从小到大,她积压了太多太多不良情绪,需要有个发泄的途径。 等她哭够了,顾谨尧拿手帕温柔地帮她擦掉眼泪,看着她红红的鼻头,问:“鼻子难受吗?” “鼻塞,不透气。” 顾谨尧从裤兜里掏出一管小巧的药瓶,往她鼻腔里轻轻喷了两下,“很快就会好。” 等到摩天轮落地时,云瑾的鼻子果然透气了。 她开口:“你怎么什么都备着?” “料到你会哭,所以提前备了。” 云瑾忍不住又自责,这么细心这么好的男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为什么非得较真? 两人手牵着手往前走。 白天游乐园里人极少,冷冷清清。 风一吹,更冷了。 顾谨尧帮云瑾把围巾围好,帽子往下拉了拉,环视前方的旋转木马和儿童挖土机,问:“还有想玩的吗?” 云瑾丝毫兴趣都没有,依赖地挽着他的手臂,“什么都不想玩,只要你别离开我就好。” “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不知顾纤云和小顾骁在家怎么样了,我们回去吧。” “好。” 二人上车。 看到云瑾的眼睛,云太太吓了一跳,“眼睛怎么肿了?” 顾谨尧朝她递了个眼色,“哭也是一种发泄方式,云瑾就因为平时什么情绪都压抑着,压抑到一定程度,神经受不住,就生病了。” 云太太点点头,“有道理。” 回到暂居的新家。 二人洗手换了衣服,上楼。 月嫂和保姆正给顾纤云和小顾骁喂奶。 看到云瑾进来,两个小娃娃齐齐停下喝奶的动作,朝她挥舞小胖手,嘴里发出啊啊的叫声。 如果放在从前,云瑾会冲过去,一把抱起来,左亲亲右亲亲,“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 可现在,她只是静静盯着两个孩子看。 觉得他们有点陌生。 这种感觉很恐怖。 见她发呆,顾谨尧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看,孩子多可爱,他们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很喜欢妈妈,每个孩子都是全心全意爱着妈妈的。” 言外之意,你可不能出事。 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云瑾听懂了,泪水情不自禁流出来。 顾谨尧拿手帕帮她擦掉眼泪,“肚子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吃完饭,把药吃了。” “好。” 吃过饭后,没多久,顾谨尧把从医院拿来的药分好,一粒一粒地递给云瑾。 她吃一粒,他喂一次水。 最后是一颗橙色的盐酸舍曲林。 顾谨尧温声道:“这个药有点难吃,苦,你大口喝水咽下,否则会灼烧食道。” 云瑾照做。 就水吞下,差点哕出来,胃不受控制地痉挛,恶心想吐。 她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顾谨尧轻拍她后背,拍了几下,喂她大口喝水,又往她嘴里塞了一粒桔子软糖。 手不小心碰到她柔软的唇瓣。 云瑾没注意,轻轻咬了下。 顾谨尧神色微微一滞,声音调柔说:“还记得吗?谈恋爱时,你特别调皮,有次故意咬我的手,还喂我吃你吃了一半的鱼肉,十分霸道,霸道得很可爱。” 云瑾摇摇头,“记不清了。” 顾谨尧笑,“你看,很多事,你都记不清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清楚到每个细节,包括你说的每一句话,连你当时的表情,都记忆犹新。如果不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你是天生记性好。” “不是。刚相亲那会儿,你说,我在你十四岁时救过你。救命那么大的事,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说明我并不是记性好,只是对人,对重要的人,才会记得一清二楚。” 云瑾无声地笑了笑,投进他的怀里。 顾谨尧轻抚她后背,“大多数人的爱情都没那么轰轰烈烈,所谓轰轰烈烈,都需要付出沉痛代价的。我以前过得太痛苦太波折了,喜欢现在这种平淡温暖的生活,妻子美丽,孩子可爱。” 云瑾没出声,只是默默地靠在他怀里。 几分钟后,她出声:“我困了。” 顾谨尧把她扶进卧室,帮她脱掉鞋子。 云瑾躺进被窝里。 顾谨尧给她掖掖被角,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起身朝门外走。 “阿尧。” 顾谨尧回眸。 云瑾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却小心翼翼,“你会不会趁我睡着,偷偷离开,不要我了?” 顾谨尧淡笑,“不会,说好的,要爱你一辈子。” “你说的是会对我好,对我负责一辈子。” “你记错了,是爱一辈子,我说的是爱你一辈子,我记性比你好。” 云瑾有片刻茫然,忽然抬手捶捶脑门,“自从怀孕后,记性变得好差。” “不要紧,你从现在开始记也行,云瑾,我会爱你一辈子,是爱,爱。我们婚戒上刻的就是:顾谨尧爱云瑾,永远永远。” 云瑾抬手抚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喃喃道:“顾谨尧爱云瑾,永远永远……” 念到第九遍时,她睡着了。 吃的药有助眠作用。 顾谨尧把门轻轻关上。 下楼。 云阔海不知何时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补品,递给他,“听你岳母说,你刚才都没怎么吃饭,这碗虫草虫草人参鸡汤,你喝了。” 顾谨尧道:“我不饿,您喝吧。” “厨房里还有,是我亲手炖的。你得好好吃饭,抑郁症最受折磨的除了患者本人,还有她的爱人。可别把瑾瑾治好了,你再病了。” 顾谨尧心底一片潮热,接过碗,“谢谢爸。” “是我们亏欠你。但凡换个不负责任的,早就不耐烦,提出离婚了。谢谢你,阿尧,谢谢你照顾瑾瑾,对她这么有耐心。” “她是我太太,在她生病时照顾她是应该的。”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很多人都做不到。快喝鸡汤吧,趁热喝。” “好的爸。” 顾谨尧走到茶几前,拿起汤勺开始喝鸡汤。 喝得差不多时,手机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顾华锦打来的。 顾谨尧按了接通,起身到门外去接。 顾华锦问:“阿尧,听说你们全家搬去云城了?” 顾谨尧低嗯一声,“你怎么知道?” “北弦特意打电话给我,让我多关心关心你,怕你撑不住会崩溃。还让我好好开导开导云瑾,说苏婳现在不方便插手这件事,他们一帮男人更不方便,堂婶和云瑾年龄差太多会有代沟,由我出面最好。我打电话来了解一下情况。” 顾谨尧把情况详细一说。 顾华锦越听神色越凝重,道:“我知道云瑾的病根了,心病还需心药医,等着,我明天飞过去!” 第859章 对症下药 次日下午。 顾华锦如约飞至云城,来到顾谨尧的新家。 肩上背一只柔软的羊皮大包,她轻手轻脚上楼。 推开主卧室的门。 云瑾正坐在婴儿床前,对着孩子小小的面孔,发呆。 长发散落在耳边,她苍白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她消瘦的脸上留下斑斑驳驳的碎影。 那侧影形销骨立。 刚生完孩子还不到四个月,她就已经瘦成薄薄一片,像末秋河边随风飘荡的芦苇。 顾华锦心里骤然一疼,出声道:“弟妹。” 云瑾闻声,缓缓抬头,冲她苍白地笑了笑,“大姐,你来了。” 顾华锦怔住。 产后抑郁真可怕。 云瑾原本那么漂亮的大眼睛没有光了,虽然在笑,却笑得很勉强。 那笑只是表情,不是心情。 顾华锦走到她面前,手覆到她的手臂上,“受苦了。” 云瑾垂下眼帘,“还是没撑住,犯病了。没能变成更好的自己,却连累阿尧和我一起受罪,对不起。” 顾华锦坐下,揽住她双肩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轻轻抱着,“不必说对不起,你没有错。阿尧是你丈夫,是你最亲近的人,你牺牲那么多,为他生孩子,他陪你同甘共苦天经地义。谁也不亏欠谁,谁都不需要说对不起。” 云瑾轻声说:“追他时我活泼开朗,怀孕后犯病,性格往另一个极端走,总感觉欺骗了他。” “人生在世,哪有一帆风顺的?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灾难疾病都是不可避免的,遇到困难就一起面对。谁说只有甜蜜能加深感情?困难同样能。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你得这个病,是坏事,也是好事,更是对阿尧的一种考验。如果他陪你渡过这个难关,说明你嫁对了人。如果他经受不住考验,就把他踹了,到时孩子大姐帮你一起养,男人大姐帮你重新找。” 云瑾眼圈一红,泪如雨下。 犯病后,所有人包括自己父母,都站在顾谨尧那边来劝她。 唯有顾华锦,明明是顾谨尧的大姐,却站在她这边,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云瑾低声说:“阿尧做得已经很好,是我不对,我太矫情了,太作。” 顾华锦掌心轻抚她后背,“阿尧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情况我再了解不过。你不是矫情,更不是作,是对爱要求太纯粹。爱情本来就是对等的,是自私的,你爱他多少,就希望他爱你多少,这是人之常情。击剑奥运冠军在击剑方面出类拔萃,可是在感情上,也是普通人,同样会患得患失。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反而起反作用。” 人都喜欢被认同,一席话将云瑾的心扉打开。 见她情绪暂时稳定,顾华锦打开包,从里面掏出几个文件袋。 云瑾瞅了眼,如果放在从前会好奇。 可现在,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顾华锦拿起最上面的一个文件袋递给她,“里面的东西有点血腥,你能接受吗?” 云瑾开口,“什么?” “阿尧刚去我们家时,我拍的照片,帮你更好地了解阿尧。” 云瑾沉默了一分钟,“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顾华锦打开文件袋,拿出一沓照片,递给她。 云瑾接过,一一翻看。 照片里的顾谨尧年纪约摸十三四岁的模样。 少年时便有英挺好看的鼻梁,睫毛又浓又长,眉宇间却是挥之不去的愁云。 翻到第四张时,云瑾顿时心惊肉跳! 本能地把照片翻过来,缓了几秒,才有勇气继续去看。 只见照片上,顾谨尧坐在病床上,身体露出部位全是血泡! 尤其双腿,血迹斑斑,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云瑾心痛得无以复加,痛苦地闭上眼睛。 顾华锦道:“对你来说,有点残忍,但这就是真实的阿尧。刚到我们家的那几年,阿尧一直在治伤,少年时期在没完没了的植皮和各种手术中度过。我爸怕他耽误学业,请家教教他文化课,自己也言传身教教他古董知识和生意经。阿尧很有毅力,也很能吃苦,浑身伤痛,并没耽误学习,几年后考上了加州最好的军校。” 顾华锦又打开另一个文件袋,递给云瑾,“这是阿尧在异能队时和敌人作战的照片。” 照片是保密的。 顾华锦花了些手段才弄到。 云瑾接过来,看到照片里顾谨尧一身戎装,浑身是血,和战友站在尸山血海中。 漫天狼烟,鲜血遍地。 那画面相当血腥。 顾谨尧的眼神却是坚毅的,冷静的。 他是个钢铁般的汉子。 顾华锦又拿出一沓照片,“这是我爸和我继母的合照。” 云瑾看到照片里,柳忘和顾峥嵘的关系是疏离的,客气的。 没有夫妻间的那种亲密,倒像是上下属关系。 顾华锦将照片收起来,“这就是阿尧的所有背景。一个人的性格由他的基因、经历、成长环境和父母决定。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阿尧,他是坚毅隐忍内敛的,你让他活泼开朗,蹦蹦跳跳,满嘴甜言蜜语,不可能。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我小时候,我爸妈感情很好,我耳濡目染,自然会爱人。而我爸和我继母的关系就是相敬如宾,所以阿尧对你也是相敬如宾。” 云瑾点点头,“对,我总觉得阿尧对我的爱太客气,不够自然。而你和靳帅,一看就是真情流露。” “那是因为我小时候是家中受宠的次女,帅帅是他爸的老来子,我们都是被爱包围长大的,心中有爱,真情自然流露。” 云瑾若有所思。 顾华锦注视着她,“你的心结是,为什么帅帅能放下旧情,阿尧却不能?我猜得对吗?” 云瑾默了好一会儿,苦笑一声,“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一件小事,让我钻进了牛角尖。” “正常,情绪积压太多,爆发时都是因为很小的事。” 顾华锦仔细观察了她的脸色,试探地说:“帅帅之所以能放下过去,是因为你们之间没什么刻骨铭心的经历。阿尧和苏婳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的感情是最纯粹也最深刻的,俩人又一起经历了生死。” 顿了下,顾华锦问:“这种程度能接受吗?如果不能,我换个方式。” “没事,你说。” “阿尧去读军校,进异能队,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好回来查当年的案子,报仇,也为了有能力更好地保护苏婳。他过去的世界只有苏婳,只为苏婳而活。那么轴的一个人,却娶你为妻,如果不是因为爱,是什么?他可不是那种随便将就的人。不够爱一个人,坚决不会娶,毕竟一娶就是一辈子的事。” 云瑾抿唇不语。 顾华锦继续说:“至于我和帅帅,你看我和他前些日子在一起开开心心,其实我心里做好随时被分手的准备。你觉得我和帅帅的爱情很浪漫,却不知,私下我要花费多少心思。帅帅是开心了,可是我很累。阿尧和帅帅,一个是成熟男人,一个是长不大的男孩。成熟男人的感情,是内敛的,沉稳的,做的比说得多,和他在一起,你享福。男孩,尤其是像帅帅那种被宠着长大的小少爷,事事都要我操心,但凡换个和他同龄的女人,铁定天天吵架。” 云瑾开口,“靳帅其实很爱你,为你割腕,连命都不要了。” 顾华锦极轻一笑,“这是不成熟的表现,没什么好羡慕。如果换了阿尧,会把问题处理得更好。所以帅帅只适合谈恋爱,阿尧适合结婚,适合托付终生。” “怎么没考虑阿尧那种性格的男朋友呢?我不是抬杠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 顾华锦抬眸看向窗外,“阿尧世间只有一个,可遇不可求,最好的他被你遇到了,一定要开心。” 云瑾笑,笑中带泪。 凑身上前,抱住顾华锦,“谢谢大姐。” “想开了?” “没那么郁闷了。像鬼打墙,在墙里绕啊绕,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顾华锦抬手轻轻戳她的头一下,嗔道:“臭丫头,一点小事看把你折腾的,还折腾病了,出息!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大姐,大姐出马,一个顶仨!” 云瑾弯起唇角,“最好的大姐,被我遇到了,三生有幸。” 顾华锦捏捏她的脸颊,“这才是我认识的云瑾嘛,嘴巴甜,爱说爱笑,多好。” 第860章 华锦有喜 将云瑾安抚好。 顾华锦下楼。 刚到楼梯口,顾谨尧就迎了上来,眼神带着一丝紧张之色,“云瑾怎么样了?” “稍微好点了,算是打通任督二脉了。记得遵医嘱按时吃药,定时做心理疏导,毕竟我不是专业的,顶多算个偏方。” “好,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华锦耸耸肩,“很简单,对症下药,她惨,我比她更惨就好了。小时候看到过一则寓言,有个人一直苦恼买不到合适的鞋子,郁郁寡欢,后来在街上,看到一个没有双腿的人,苦恼一下子消失了。同样的方法,用在云瑾身上,一招见效。” 顾谨尧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道:“委屈大姐了。” “这算什么委屈?一点点商业策略而已,商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大姐好着呢。” 顾谨尧觉得顾华锦不是地球人,更像外星人。 失恋了,换了别人早就难过得要死要活。 可她却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工作工作,一点失恋的痕迹都没有,还能云淡风轻地拿自己的情事调侃打趣。 可怜靳帅那小子,手腕白割了。 很快到了饭点。 往常都是佣人把饭送到楼上,云瑾在楼上吃。 这次她主动下来,坐到顾华锦身边。 顾华锦拿公筷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赞道:“年轻就是好,生完孩子没几个月,身材就和从前差不多了。弟妹在外能拿冠军,在内能生龙凤胎,娶你的男人可真有福气。” 云瑾微微一笑,“大姐说笑了,阿尧更优秀,嫁给他是我的福气。” 顾华锦望着云瑾,“你肤白貌美大长腿,富家千金,奥运冠军,体育明星,妥妥的人生赢家,是阿尧配不上你。” 说完她朝顾谨尧递了个眼色。 顾谨尧忙配合道:“大姐说得很对,瑾瑾,是我配不上你。之前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才考虑了将近两年。” 云瑾眼泪忽然就到了眼底。 心知肚明,俩人都在鼓舞她。 这么好的阿尧,这么好的大姐,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爱她。 云瑾抬手擦擦眼泪,笑,“我不是难过,是被你们感动了。” 顾华锦目光浮现一丝欣慰,看向云太太,“瑾瑾能有感动的情绪,说明有好转迹象。” 云太太眼睛涩涩的。 觉得顾谨尧这个大姐,人品真好,情商也超级高。 如果换了柳忘,早就恶语相向了,能把云瑾逼得自杀。 吃完饭后,顾谨尧去书房处理公事。 顾华锦也要处理公司的一些事。 云太太去厨房给云瑾准备夜宵。 云瑾上楼。 保姆刚喂好顾纤云和小顾骁。 云瑾从她手中接过顾纤云,抱在怀里。 低头凝视怀中那张奶胖可爱的小脸,云瑾还是觉得陌生。 奇怪了。 明明以前特别喜欢的,喜欢到天天抱着,别人谁抱都不放心。 为什么忽然这样了? 云瑾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顾纤云,我的女儿,我亲生的,怀胎九个多月,肚子上割了那么大一道口子,才生出来的。我是她的妈妈,我该好好爱她才对。 她默念了一遍遍,试图努力去爱她。 可是,还是不行。 以前那种自发的母性消失了。 云瑾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顾谨尧应该也是同样的心理。 不是不爱她,是情感出现了障碍。 云瑾把顾纤云递给保姆。 她找出手机,走到窗口,拨通心理医生的电话,将自己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医生考虑了几秒钟说:“你的情况类似于‘厌儿症’,但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你平时是开朗的性格,因为怀孕致病,你把所有原因归到怀孕上,厌恶怀孕,厌恶孩子。别太担心,随着病情好转,会有改善。” “谢谢医生。” 挂了电话,云瑾转身去了书房。 走到顾谨尧身后,她弯腰抱住他。 顾谨尧偏头,摸摸她的头发,温声问:“是不是又想起不开心的事了?” “阿尧,我错怪你了。” “错怪什么?” “你不是不爱我,而是从小无爱,有情感障碍。” “傻,跟你说过很多遍你不信,怎么突然就信了?” 云瑾垂下眼睫,“很多事要感同身受,才能理解。以前总觉得你是托词,是借口,是因为心中有苏婳,才不够爱我,刚才忽然就理解了。我因为犯病,没法爱孩子了,那种母爱的天性消失了。不是我不爱孩子,而是一种心理疾病。你对苏婳,其实也是一种责任。十九年前的火灾,她也被烧,你觉得她被你连累,就想弥补她,保护她。” 顾谨尧神色微微一滞,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抱着,下颔抵着她的头,“别和别人比,你就是你,是最与众不同的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伴侣,是我要爱一生一世的人。” 难得听他说这么长的一句情话。 云瑾喜极而泣,“阿尧,我们一起接受治疗好吗?” 顾谨尧配合地说:“好。” “我们家阿尧好乖。” 云瑾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只吻了一下,很快松开。 顾谨尧胸中却涌起一股热乎乎的情绪。 这是过去的云瑾。 以前总觉得她太过主动,黄黄的,可现在的他,不知有多怀念那个大胆泼辣,热烈得像一团火的小黄瑾。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云瑾急忙从顾谨尧腿上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顾华锦。 云瑾笑,“大姐,有事吗?” 顾华锦指指外面,“出来,找你要点东西。” 云瑾走出去,将门关严,“要什么?” “家里还有剩的验孕棒吗?如果没有,找个人帮我去买,我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找不到药店。” 云瑾一怔,“你……” 顾华锦摊摊手,“我没来月经,应该是怀了。” 云瑾惊讶,“你和靳帅分手了,这个孩子要还是不要?” 顾华锦语气坚定,“当然要,孩子是我自己的,和别人无关。” “你一个人带孩子,没有丈夫,万一像我这样再碰上产后抑郁,谁帮你?” 顾华锦耸耸肩,半开玩笑道:“放心,你大姐属海鲈海兔的,雌雄同体,抑郁不了。” 云瑾弯起眼睛。 就大姐这心态,铁人抑郁了,她都不会抑郁。 云瑾找了个佣人去帮忙买了验孕棒回来。 顾华锦拿着进了卫生间。 几分钟后,卫生间忽然传来三声大笑。 云瑾急忙走进去。 顾华锦举着验孕棒,脸上的笑灿烂得像锦绣河山,“两道杠!我怀孕了!怀孕了!我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 第861章 喜出望外 云瑾本来还心存担忧,但见顾华锦如此兴高采烈,松了口气,提醒道:“明天记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别太劳累,前三个月一定要小心。” 顾华锦抬手摸摸小腹,“是得去好好查查,大龄孕妇不容小觑。” 云瑾微笑,“你看外表很年轻。” “可惜医生看的是生理年龄,不看外表。本来没抱什么希望,能怀上是意外之喜,省得去医院人工受孕,也省得去孤儿院收养了。” “对,自己亲生的,总归不一样。” 顾华锦微垂眼帘,低头凝视小腹位置。 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靳帅那张年轻帅气的脸。 心里有片刻柔软。 不知肚中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模样会像谁? 如果是男孩,希望智商像她,容貌像靳帅。 顾谨尧闻声走过来,问:“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顾华锦眼眸泛光,“阿尧,你要做舅舅了!” 这么大的喜事,顾谨尧却开心不起来的。 下意识想到“单身妈妈”四个字,想到身为私生子的他和母亲被街坊邻居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 本来没有父亲,就已经可悲,还要承受各种流言蜚语。 顾华锦猜出他的担忧,扬唇道:“放心吧,现在世风开化,人们早就见怪不怪。我又在国外,单身妈妈很多,没人会对我们母子说三道四。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不会在我和孩子身上重蹈覆辙。” 顾谨尧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不打算和靳帅复合了?” 顾华锦洒脱地耸耸肩,“没必要。你大姐是新时代女强人,有能力抚养好孩子。懒得和他们家的婆婆妈妈玩窝里斗,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想到靳太太那副嘴脸,顾谨尧道:“早知去父留子,选个基因好点的。” 靳帅那小子,他到现在都没看中。 顾华锦眉眼泛起一丝异样的温柔,“帅帅没你说的那么差,听说父母相爱时生的孩子聪明,颜值也高。” 顾谨尧捕捉到了“相爱”两个字眼,眼神微微沉了沉。 觉得顾华锦没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洒脱。 “大姐,有事需要帮忙的,说一声,别什么事都自己承担。” “放心好啦,你大姐是谁啊,咱爸那么大一家公司,我说担就担起来了,何况一个小小的孩子?” 顾谨尧心说,小孩子这种生物可比公司难打理多了。 第二天清早。 顾谨尧开车送顾华锦去医院做产检。 初来云城,对这边私立医院不太了解,就选了云城最大最好的公立医院。 顾华锦自带混血基因,个子太高,皮肤又白,眉眼深邃,面部轮廓优异,长发披肩,风情万种,走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顾谨尧更是个高腿长,五官英俊,自带一种英气沉稳的气质。 姐弟俩行走间,不时引来众人注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侣。 顾谨尧被看得不太自在,绷起一张俊脸。 顾华锦倒是见怪不怪,从从容容,面带微笑。 谁都没注意,等候大厅的角落里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顾华锦看。 那人正是靳帅的队友。 他陪女朋友来做孕检的。 队友低声对女友交待了几句,起身走出去,拨通靳帅的电话,“帅帅,你猜我在老家医院的妇产科看到谁了?” 手机里传来靳帅有气无力又吊儿郎当的声音,“妇产科还能看到谁,除了女人就是小孩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是你前女友也在,就很稀奇。” 原本正躺在家中休养的靳帅,一骨碌爬起来,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在老家医院妇产科看到谁了?华锦?千真万确?你没骗我吧?” “骗你我是王八蛋!” “擦擦你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再好好看一遍,是真华锦,还是假华锦?她怎么跑去云城了?” “换了别人有可能认错,你前女友,绝对不可能!她长得太出众了,又白又高又靓,像个大洋马,不,大洋娃娃。她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了。” 靳帅不禁有些得意,“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女朋友。” 队友纠正道:“已经是前女友了。人家把你甩了,听说你想不开还割腕自杀。这事整个队的人,都知道了。” 靳帅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不该说的别说,大家还能做哥们!对了,你找个人悄悄跟着她,看她去妇产科做什么。小心点,我女朋友超级超级聪明,别被发现了。” “来妇产科还能干什么,要么查妇科,要么查是否怀孕呗。” “对对对,我要的就是结果,检查结果,看看她有没有怀孕?”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挂电话后,靳帅当即用微信转账甩了个大红包给他。 几个小时后。 顾华锦来取化验结果,除了常规体检,还查了优生八项,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和孕酮检查。 身后悄然走过来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瞄了眼顾华锦的化验单,笑道:“你长得这么漂亮,回头生的孩子肯定也很漂亮。” 顾华锦见她也是孕妇,没想太多,道了声谢,离开。 这个消息三分钟后,就传到了靳帅的耳朵里。 远在岛城的靳帅,不等队友说完,扔下手机,跳下床,就往身上套衣服。 只穿了毛衣长裤,外套都顾不上穿,就往外跑。 靳崇山抱着外套跟在后面一路跑着追,“帅帅!外套外套!你穿这么少,出去会冻感冒的!你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急吼吼的,要去干嘛?” 靳帅头也不回,“要去干大事!” 靳崇山气喘吁吁,“什么大事?” “我现在没时间和您废话!” 靳帅一溜烟跑到自家别墅地下车库,拉开车门,坐进跑车里,就要发动车子。 靳崇山急忙钻进他的车,拔下车钥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帅帅,你手腕还没好,不能开车,不能出门。你这不是小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不好,会留后遗症的!” “我有急事,一刻也不能耽误!您老别拦我!谁拦我,我跟谁急,亲爹也不行!” 靳崇山一头雾水,“啥大事呀?把你急成这样。” 靳帅抬手捶一下方向盘,激动的心情难以言喻,“华锦怀孕了!我要做爸爸了!” 靳崇山一愣,随即狂喜,“真的?” “千真万确!我队友打电话告诉我的,华锦现在在云城,刚查完体,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们不用分手了!” 靳崇山开心得唇角都咧到耳朵根了,一把抱住靳帅,激动得浑身零部件都上下抖动,“我要做爷爷了!我要做爷爷了!喜从天降,喜从天降啊!快,你快掐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靳帅毫不客气地掐了他的大腿一下。 “疼疼疼,别掐了,别掐了!”靳崇山疼得呲牙裂嘴,急忙把他的手从自己腿上拿开,“不是做梦!我真的有大孙子了!” 他举起双手,仰天长叹,“我的高智商混血大孙子啊!爷爷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喽!”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他喜极而泣! 靳帅瞅着他那没出息的样,觉得简直没眼看。 “快,你坐副驾驶,我来开车!”靳崇山拽着他没受伤的那条手臂,往副驾上拉,“我们去接我大孙子回家!” 第862章 两不相欠 靳帅本来挺激动的,被父亲这么一搅和,反倒冷静下来,“你大孙子还在娘胎里呢,万一是孙女,怎么办?” “那就继续生,生出孙子为止,反正现在国家鼓励生育,我们也是响应国家号召。华锦基因那么好,生他三个五个,都不嫌多。” 靳帅浓眉拧起,“合着不是你媳妇,你不心疼是吧?你怎么不让你媳妇生三个五个?” 靳崇山见话题扯远了,忙说:“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我们先去接华锦。” 靳帅下车,上了另外一辆车,又打电话叫来司机。 六十九岁的老父亲开车,他可不敢坐。 还得留着命,好陪媳妇和孩子呢。 都快要当爸爸的人了,得成熟点。 司机很快来到,将车子开到地面。 出了别墅大门,迎面碰到靳太太坐的车。 靳太太刚做完美容回来,一张脸抹得油光水滑。 她降下车窗,问靳崇山:“大周末的,你不陪帅帅在家养伤,要带他去哪?” 靳崇山打个哈哈,“分公司临时有点急事,我带帅帅去处理一下,晚点再回来。” 靳太太皱眉,“哪个分公司?什么急事,还要帅帅出面?” “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少操心,快回家吧,外面冷。”靳崇山吩咐司机:“我们走。” 车子开出去。 靳太太看着远去的车子,觉得父子俩鬼鬼祟祟的,肯定有事瞒着她。 回到家。 靳太太坐在沙发上,喝着燕窝羹,越想越不对劲。 说是急事,可是靳崇山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靳帅那小子,平时靳崇山求他去公司,他都懒得去,这次受着伤却去分公司,这不是他的风格。 靳太太问身边佣人:“你们说老头子能有啥急事?” 佣人支支吾吾,猜不到。 靳太太又给几个玩得好的阔太打电话,几人一通乱猜,没一个猜得靠谱的。 靳太太想到云恬。 虽然不喜她了,可是她却比那几个阔太聪明。 思想想去,靳太太硬着头皮拨给云恬,将事情简单一说。 云恬安静片刻,皮笑肉不笑地说:“能让靳帅带着伤出马的,肯定是顾华锦的事。靳叔叔又急又喜,还故意瞒着你,十有八九是顾华锦怀孕了。” “轰隆!” 犹如平地起惊雷! 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的靳太太,顿时浑身炸毛! 她当即拨通顾华锦的号码,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骂,“别以为你怀孕了,就能进我们家门!你这个不要脸的坏女人,勾引我儿子,惹得他自杀,差点要了他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就你这样的扫把星,祸国殃民的狐狸精,怀了孩子,我们家也不要!” 顾华锦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靳家人知道了。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早晚都会知道。 顾华锦淡淡一笑,“抱歉,你们家门我一点都不稀罕。我怀孕是我自己的事,孩子也是我自己的孩子,别自作多情。” “你最好记住你的话,别来招惹我儿子!” 顾华锦肩背挺得笔直,“请你儿子也别来招惹我,谢谢。借精生子,该给的费用我已经派助理结清了,从此两不相欠。” 靳太太气得脸红脖子粗。 自家宝贝儿子那么优秀,却被当成捐精人,还被顾华锦拿钱羞辱。 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靳太太怒道:“未婚生子,还这么张狂,不要脸!” 顾华锦扬唇,“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井底之蛙自然不懂鸿鹄的快乐。” “你你你……” 靳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 顾华锦淡声道:“以前看在帅帅的面子上,我一直忍着你,让着你,真要吵,你是吵不过我的。十几年前我就拿过大学生辩论比赛冠军,怼你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还能中英意葡法日韩七国语言随机切换。就凭你这几句泼皮耍赖的话语,就想伤到我,做梦吧。” 靳太太气得快要吐血! 活这么久,从来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 顾华锦轻轻挂断电话,看向顾谨尧,“靳帅知道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来找我。” 顾谨尧眼神深了深,“要回避吗?” “不用,知道了正好,见面说清楚,省得纠缠。” 果然。 等他们从医院回到家时,顾华锦就接到了靳帅的电话,“华锦,我正在往云城赶,你发地址过来。如果不发,我就找私家侦探了。” “不用大费周章,我现在就发。” 顾华锦拿出在国内用的手机,打开微信,把定位发给靳帅。 日暮时分。 靳帅和靳崇山风风火火赶来了。 一进客厅。 靳帅旁若无人地冲到顾华锦面前,一把抱住她,喉咙发涩道:“华锦,我太开心了!我要做爸爸了!不枉我在妇产科坐了整整一夜,又是沾孕气,又是祈祷,你终于怀孕了!我终于能娶你了!” 顾华锦任由他抱着,身姿笔直,表情平静如水。 靳帅抱了很久,才松开她,拉拉她的手,摸摸她的脸,又去摸她的肚子,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好了。 “我爸早就把孩子名字取好了,叫靳睿,希望孩子像你一样睿智。” 顾华锦冷静地说:“不好意思,孩子姓顾。” 靳帅唇角的笑容凝固,“可我是孩子的父亲,自古以来孩子都是随父姓的。不过你想让姓顾也可以,第一胎姓顾,第二胎姓靳,好吗?咱不生多了,就生俩,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只生两个,生多了,你太受罪。” 顾华锦压了压情绪,“你出来,我们去外面说。” 顾谨尧拿起外套递给顾华锦,“外面冷,别冻着。” 顾华锦微微一笑,穿好外套。 和靳帅出门,来到花园。 顾华锦上下打量了一眼靳帅。 来得太匆忙,他羽绒服拉链没拉好,扣子也没扣好,鞋带系得松松垮垮。 顾华锦想帮他拉好拉链,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跑车开着开心吗?” 靳帅点点头,“开心。” “和我做的时候,快乐吗?” 想到那蚀骨销魂的滋味,靳帅不由得心脏狂跳,“快乐,快乐!” “孩子不过是男欢女爱的一个小小附送品,你只是损失了点小蝌蚪和体力,但是带给你的快乐,远大于那点损失。你送我五枚钻戒,我回送你一辆限量版跑车加一枚钻戒,价值远超你送的戒指。额外给你的分手费,包括买精费,比我去医院人工受孕,成本大得多。我说得这么清楚了,靳先生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靳帅年轻帅气的脸登时就青了。 心比这大冬天还凉。 一向口若悬河的他,呐呐地说:“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除了这些,我们之间还有爱。你说过,你爱我的。” “是爱过,但是已经分手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学会接受现实,对前任不打扰不纠缠,是最起码的礼貌。” “可是你怀了我的孩子……” “是我自己的,跟你没关系,我已经出钱买断。” “我不要那钱!我现在就给你打过去,你账户说一下。” 靳帅拿起手机,登陆网银,就要转账。 顾华锦面无波澜望着他,“帅帅,如果我年轻十岁,时间充足,会和你妈慢慢磨合,可我已经三十七岁了,且掌管着数家公司。公事都不够我忙的,真的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处理那些家长理短。你妈能自杀一次,就能自杀两次,难不成你下次还要自杀应对?拿生命换来的婚姻,有意义吗?可能对你来说,觉得自己很伟大,为爱割腕,自己感动了自己。可是于我来说,只是觉得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我是个商人,从不做无意义的事。” 靳帅好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千变万化。 头一次这么无助。 他怔怔站了许久,拿起手机拨给靳崇山,“爸,你过来,我接不了招。” “好嘞!爸爸马上过去!” 很快,靳崇山颠颠地跑出来。 他气喘吁吁地对顾华锦说:“华锦呀,你看你都怀孕了,生米煮成了熟饭。我们老靳家也是忠厚之家,得对你负责,早点把婚事提上日程,双喜临门,多好。” 顾华锦极淡地勾了勾唇角,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话录音。 靳太太的话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别以为你怀孕了,就能进我们家门!你这个不要脸的坏女人,勾引我儿子,惹得他自杀,差点要了他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就你这样的扫把星,祸国殃民的狐狸精,怀了孩子,我们家也不要!” 靳帅拳头不由得握紧。 靳崇山的脸当场就黑了! 顾华锦扬了扬手机,“你看,和我当初说得一模一样。我继母就是这种人,我太了解她们的秉性,改不了的,永远都改不了。我的时间很宝贵,要打理公司,要陪家人,以后还要养孩子,没有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靳叔叔,你们请回吧,回去好好劝劝帅帅,人生路很长,该翻篇的就翻篇。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真男人。” 放下这句话,顾华锦转身回屋。 靳帅双眼直勾勾盯着她的背影,心如刀割,“爸,什么东西碎了?” 靳崇山有气无力地问:“什么东西?” 靳帅按着胸口,蹙起浓眉,“我的心,碎了。” 靳崇山也按着胸口,眉头拧成个疙瘩,“我的心也碎了,我的高智商孙子,明明就在眼前,却不属于我。” 他一把抱住靳帅,“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个高智商孙子,就这么飞走了!” 靳帅眼圈红红的,“都怪你老婆!猪队友!” 靳崇山忽然抓起他的胳膊,“走,回去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辛辛苦苦努力半年,被她几句话打回了原形!” 第863章 申请离婚 返回岛城。 靳崇山考虑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早,他把草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摔到靳太太面前,“离婚吧!我和你三观不合,性格不合,成天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我受够了!” 犹如万丈高楼一脚踏空! 靳太太面色唰地一白,整个头脑都是蒙的。 过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她抓起离婚协议书,草草看了一遍,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靳崇山要和她离婚! 财产分割都拟好了,分给她一大笔钱,和两套别墅,两辆车。 于别人来说,这些是天价补偿。 可是于她来说,远远不够! 靳太太拿起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将碎片朝天一扬。 碎片如雪花扬扬洒洒飘落到地上。 靳太太拿一双圆眼瞪着靳崇山,咬着一口银牙道:“我不同意离婚!我二十出头就嫁给你,牺牲大好前途和青春给你生孩子,一辈子都奉献给了你!如今帅帅长大了,你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靳崇山,你还有没有良心?” 靳崇山怒气冲冲,“你也知道生孩子不容易啊?华锦也怀了,你为什么不让她进家门?还用那么难听的话辱骂她?她是孕妇啊,还是大龄孕妇!得亏华锦心理素质好,换了别人,早就被你骂抑郁了!我锦衣玉食地养了你二十多年,带你出入各种高端场合,以为能把你熏陶成上流社会的,没想到怎么熏都改变不了你的无知和浅薄。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除了给我生了帅帅,还做了什么?要么买买买,要么扯后腿!离婚协议书撕了还能打印,今天这婚非离不可!” 靳太太冷笑,“我就知道是因为那个女人!自打帅帅和她搭上,这个家就不得安宁了,又是自杀,又是离婚!” “原因在你身上,别往别人身上推!” 靳太太脖子一梗,“我没错,错在那个顾华锦!你让帅帅换个我喜欢的,什么事都没有!” “你喜欢谁?” “我……”靳太太说不出来。 放在从前,她喜欢云恬,可是自从云恬出了馊主意,让她自杀,却惹得靳帅也自杀。 她对云恬就没多少好感了。 靳太太理直气壮地说:“反正我不喜欢顾华锦!趁着帅帅养伤,从明天开始给帅帅相亲。岛城这么多漂亮女孩子,总有适合帅帅的。” 靳崇山一向笑呵呵的老脸阴沉下来,“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华锦怀孕了,你居然还让帅帅去相亲。如果当年我像你一样,没良心,不负责任,你现在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哭呢。” 靳太太说不过他,开始耍无赖,“我不管那么多,反正这婚我坚决不离!那个老女人,我也不会让她进家门!想让帅帅娶她,除非我死!” 靳崇山懒得再废话,抓着她的手腕,出了门。 把她塞进车里。 靳崇山吩咐司机:“去民政局。” 半个小时后,夫妇二人来到民政局。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省略了所有步骤,靳崇山直接提交了离婚申请,强行逼迫靳太太在《离婚登记申请书》上签了字。 冷静期一个月。 要等过了冷静期,才能办理离婚手续。 靳崇山将提交的《离婚登记申请书》用手机拍了下来。 被强行离婚的靳太太,更讨厌顾华锦了! 她认定,是顾华锦害得她和儿子、老公反目成仇,害得她不得已使出自杀的下策,连累靳帅也自杀,害得她家庭破裂! 顾华锦就是个祸水! 她暗暗发誓,此生和顾华锦势不两立! 恨乌及屋,连带着她肚中的孩子,也喜欢不起来。 来的时候,夫妇二人坐的是同一辆车。 回去的时候,两人分坐两辆车。 靳崇山将手机里的《离婚登记申请书》,发给顾华锦。 电话拨给她,“华锦啊,我和我太太已经去民政局提交了离婚申请,离婚证一个月后来办。婚离了,她不再是我们家人,对你也构不成威胁。你和帅帅抽个空,快点把证领了吧,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顾华锦沉默了。 且不管靳崇山这一招是来真的,还是缓兵之计。 事态发展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控制。 久居高位,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她,很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失控,意味着有不可预估的风险。 思索一分钟。 顾华锦道:“靳叔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婚离了,阿姨还是帅帅的母亲,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帅帅闹自杀,还是您和她离婚,都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阿姨更加讨厌我,甚至恨我。女人的恨,要比您想象得可怕。” 靳崇山也没招了。 他叹口气,“那你说,我该怎么做,你才同意嫁给帅帅?” “我原以为阿姨和我继母差不多,只是说几句难听话,对我甩个脸子,这些我都能化解,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她讨厌我讨厌到不惜自杀,如今您又向她提出离婚,她情绪触底反弹,肯定会变本加厉。如果我没有工作,成天无所事事,还可以陪她斗斗,可我真的很忙。分手对你们对我来说,都是及时止损。靳叔叔,您也是做生意的,应该懂这个道理。一旦发现项目投资失败,我们掌舵的,要当机立断,迅速做出挽回措施,否则会拖垮整个公司。” 见劝不动,靳崇山板了脸,“既然这样,帅帅是孩子的父亲,抚养权我们也有份。” 听到他要和自己争抚养权。 顾华锦也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按照国内法律,未婚生子,孩子两周岁内,归母亲抚养。两周岁后,抚养权归利于孩子成长的那一方。我无论各方面条件都胜于帅帅,打官司,且是跨国官司,你们胜算的几率很小很小。” 靳崇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抬手懊恼地捶了捶脑门。 女强人是能生高智商孙子不假,可是她生的,要不回来。 愁人! 活这么久,靳崇山从来没这么无奈过。 回到家。 靳崇山垂头丧气地对靳帅说:“我也没招了。女强人比男强人难对付多了,她不按常理出牌。” 靳帅闭上眼睛,一副懊恼状。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看向门外,“我妈呢?” “没跟我一起回来,赌气去了我送她的别墅。放心,即使真离了,也缺不了她吃喝。晾一晾她也好,省得她老坏事。” “我姐呢?她也是女强人,应该懂华锦。” “你姐为了方便工作,搬去公司附近的公寓住了。别指望她,她都四十一了,还是光棍一条,更帮不上你。” 靳帅想到一个人。 顾北弦。 虽然上次他出的馊主意没用,但也比坐以待毙强。 什么都不做,他能急死。 当天,靳帅乘坐高铁前往京都。 两个小时后。 靳帅来到顾氏集团。 一进办公室的门,靳帅就苦着一张帅脸道:“弦哥,帮我!” 顾北弦放下文件,抬眸看向他,“怎么,天塌了?” “嗯,天塌了。” “天塌了,你去找女娲,找我做什么?我又不会补天。”顾北弦拿起文件,垂眸,继续审阅。 “你是不会补天,但是你能救命。华锦怀孕了,拒绝跟我复合。我爸都向我妈提出离婚了,她还是不同意。我爸那个老狐狸也没招了,走投无路,我只能来找你。” 顾北弦盯着他伤过的左手腕眸色微沉,“女强人的世界,我也不懂,抱歉,帮不了你。” 靳帅走到沙发上,往那儿一坐。 长腿一伸,头靠到靠背上,手搭到脸上。 做出一副痛苦模样。 那意思,你不帮我,我就不走了。 事实证明,长得帅也是有点用的。 换了别人这样耍无赖,顾北弦早就喊保镖把人轰出去了。 可是靳帅赖在那里不走,顾北弦居然动了恻隐之心。 见他着实可怜,顾北弦开口:“算了,勉强告诉你个方法吧。” 靳帅一骨碌坐起来,脸上的颓丧之色瞬间消失殆尽,“什么方法?” 第864章 我的全部 顾北弦故作深沉道:“死缠烂打,软磨硬泡。” 靳帅顿时泄了气,“我当是什么好方法,原来是这个。您好歹也是一玉树临风的贵公子,堂堂上市集团的总裁,能不能给提供点高大上的建议?” “错,烈女怕郎缠。你的对手是女强人,所有高大上的方法,我懂,她也懂,没用,就得用上不得台面的。” 靳帅半信半疑,“有用吗?” “前几年我和苏婳离婚了,我就是用这招把她追回来的。阿尧能文能武,且和苏婳青梅竹马,其实胜算把握比我更大,奈何他太要面子,口才也差点,不懂浪漫,最终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不过苏婳当时年龄小,而我各方面条件也比你优越。同样的方法用在我堂姐身上,管不管用,要看你的造化了。” 想起在云城,顾华锦说的那些话,靳帅并不乐观。 他闷闷道:“华锦会讨厌我的,她不让我纠缠她。” “错,女人都是心软的,嘴越硬的人,心越软,试试看吧。十天后,公司有个新品发布会,她会来出席,到时听我安排。” 靳帅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上前,一把握住顾北弦的手,喜形于色,“谢谢弦哥,谢谢,就知道你最靠谱!” 顾北弦瞥他一眼。 对这个不成熟的大姐夫,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想当年,他初遇顾谨尧,那时的顾谨尧也不过才二十五岁,成熟得不得了,能顶天能立地的那种成熟。 成熟与否,真的和年龄无关。 到现在,他都不理解,顾华锦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个货。 打发走靳帅。 顾北弦给顾华锦去了个电话,“恭喜堂姐。” 安静半秒,顾华锦问:“帅帅去找你了?” “堂姐料事如神,一猜即中。你对那小子真没感情了?” 顾华锦半慢拍道:“说一点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是有个词叫‘见好就收’。因为太理智,太冷静,能看到以后,所以我不想搞得覆水难收,惨淡收场。” “和女强人谈恋爱,有利有弊,甜的时候是真甜,苦的时候也是真苦。靳帅那小子,都快成小可怜了,往我办公室一躺,可怜巴巴的。” 顾华锦压了压情绪,“去忙吧,我也要忙了。” “嗯,回见。” 十天后。 公司新品发布会召开,推出新款智能机器人和游戏。 这是顾氏集团第一个跨界项目,十分重视。 顾华锦身为合作方也相当重视,特意从加州坐商务专机飞来京都,参加新品发布会。 让顾华锦意外的是,产品代言人居然是靳帅。 原本定好的代言人是一个流量小生,顾北弦居然一声不吭,给换了。 短暂意外后,顾华锦恢复冷静。 靳帅是奥运冠军,年轻帅气,体育明星,自带流量,做机器人和游戏的产品代言,也不算违和。 顾华锦恢复公事公办的形象。 落落大方地和靳帅在红毯上合照。 靳帅垂眸看着心爱的女人,近在咫尺,不由得心跳加速,脸带微笑对着镜头,却小声说:“你怀孕了,高跟鞋不要穿了,妆也不要化了。” 顾华锦同样面带微笑,低声回:“工作需要,工作时间不谈私事,谢谢。” 靳帅的手大胆地揽到她的纤腰上,冲镜头露出标准的笑。 顾华锦拿眼角瞥他一眼。 不知谁给他的勇气,小狼崽子又开始支棱起来了。 但镜头对着,顾华锦不好闹僵。 照片拍完,开始召开记者发布会。 靳帅的稿子是顾北弦的助理提前给写好的。 他只需要照着背下来就好。 助理也提前和记者打过招呼,不让为难他。 而顾华锦和顾北弦的采访,则是脱稿的。 面对记者各种提问,顾华锦和顾北弦侃侃而谈,有问必答,游刃有余。 靳帅坐在一边,静静看着闪闪发光的顾华锦,满心满眼的骄傲。 这个女强人曾经是他的女人,也是他孩子的母亲。 哪怕她对他说过那么多绝情话,可是他还是爱着她,爱得抓心挠肺。 新品发布会结束后。 顾华锦离开发布现场,在保镖护送下,朝车子走去。 司机拉开车门。 顾华锦弯腰坐进车里,发现车上还有个人。 那人一身浅咖色休闲西装,长腿长胳膊,一张帅气好看的脸,头发吹成时髦的发型。 正是刚才给新品代言的靳帅。 顾华锦秀眉微蹙,问前面司机:“这是谁安排的?” 司机恭恭敬敬地回道:“顾总的意思。” 顾华锦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临时换产品代言人,又把靳帅安排到我车里。身为合伙人,你就这么坑我?” “没办法,大姐夫太可怜了。天天上门来求我,哭哭啼啼,软磨硬泡,就差给我跪下了。我又是个心善之人,见不得他这副可怜样。” 顾华锦冷静地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慢慢断,他年纪小,猛地断了,他一时接受不了。” 离得近,靳帅听到了,忙说:“弦哥说得对,分手要慢慢分,时间久了,我看不到希望,自己会乖乖消失。” 顾华锦简直拿他没办法。 赶,赶不走。 打,又舍不得。 骂吧,骂轻了不管用。 骂厉害了,她也骂不出口,毕竟教养摆在那里。 顾华锦闭上眼睛,后背靠在座椅上,沉默不语。 忽觉脚被人拿起来,紧接着,有人脱掉她脚上的高跟鞋,给她换了双软底拖鞋。 顾华锦睁开眼睛,看到帮她换鞋的正是靳帅。 顾华锦深吸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早知你拿得起,放不下,我不如直接去医院做试管婴儿了,会少很多麻烦。” 靳帅垂下眼睫低声说:“试管婴儿,父母没有感情,生出来的孩子不如我们这样生的机灵。” 顾华锦轻嗔:“歪理。” 可能最近过的日子太苦了,她一声轻嗔,靳帅都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他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地挪到她的小腿上,帮她揉起来。 顾华锦将腿往后收了收。 靳帅立马停下手中动作,不敢造次。 “哧!” 司机忽然一阵急刹车! 有辆车闯红灯。 顾华锦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跌去! 靳帅急忙扶住她。 抱着她的身体,感受着久违的软玉温香,靳帅不由得面红耳热,心如擂鼓,不该冲动的又冲动起来。 他还是很爱她,很爱很爱。 爱得心如刀绞。 心太痛,他说不出话来。 顾华锦本就有孕在身,被这么晃来晃去,胃里一阵浊气上涌,想吐。 她干哕了一声,连忙捂住嘴。 靳帅一只手挪到她后背上轻轻拍着,另一只手扯起自己衣襟说:“想吐就吐我衣服上吧。” 顾华锦瞟他一眼,从包里摸出个垃圾袋,对着袋子吐了半天,没吐出来。 靳帅从裤兜里掏出一包话梅,撕开,递给她,“吃点酸的,压压。” 顾华锦接过来,拿出一颗含在嘴里,压下那种难受的感觉,开口道:“帅帅,听话,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你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爱情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别因为一段感情,影响你的人生。” 靳帅不敢看她,视线下移,漂亮的扇形眼盯着她的小腹轻声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你的一段,你却是我的全部。” 第865章 快点成熟 顾华锦眼睛一阵酸涩,轻轻别过头,看向车窗外。 这小子,看外表吊儿郎当的,没想到这么重情。 喜欢上他,是她的意外。 他如此痴情,也超出她的意外。 离婚后,对前夫从厌恨到漠然,可是和靳帅分手,顾华锦的心却很痛,不知会痛多久,才能真正释怀。 所有的云淡风轻和不在意,都只是表面现象罢了。 一路沉默着,来到酒店。 新品发布会设了酒宴,招待众宾客。 顾北弦带着顾华锦同合作商、产品开发人员、运营、记者等人一一打招呼。 顾华锦走到哪,靳帅跟到哪。 他个子太高,长得好看,气质阳光中带点纨绔气,明明是个少爷身份,却像个小跟班,不时引人侧目。 顾北弦瞥他一眼。 暗道,让他死缠烂打,还真死缠烂打了,也不知变通。 幸好皮囊长得好,但凡长得丑点,早就惹人厌烦了。 同众人打完招呼,顾北弦带顾华锦回到他们的包间。 这屋里坐着的是几个很重要的合作商。 其中一个合作商拿起酒杯,向顾华锦敬酒,“顾总,祝我们合作成功,预祝新品上市大卖。” 顾华锦刚要让服务生换杯茶,打算以茶代酒。 靳帅端起她手边的酒杯,“我替她喝。” 他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合作商微微一怔,眼带不悦道:“这杯是敬我们美丽的顾总的。” 言外之意,轮不到你小子抢风头。 靳帅充耳不闻,全当没听懂。 接下来,无论谁敬顾华锦酒,他全部代喝。 他平时训练需要,很少喝酒,酒量并不好。 三杯香槟下来,就已经有醉意,眼神微醺,脸却比平时更白了。 有人再敬第四杯酒时,靳帅接过来还要喝。 酒杯递到唇边时,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伸过去,将酒杯拿走,换了杯酸奶给他。 是顾华锦。 顾华锦冲大家笑道:“我怀孕了,不方便喝酒。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喝完大家随意。” 说罢换了茶水,敬了大家一杯。 众人连声道:“恭喜恭喜!” 却忍不住猜测孩子是谁的,猜来猜去,最后目光落到靳帅身上。 女总裁和运动员,御姐和小狼狗的姐弟恋,电视剧里偶尔会看到,没想到身边也有。 运动员的职业也很棒,但他们这个圈子是拼脑子的。 顾华锦身上光环太多,明显碾压靳帅。 众人看向靳帅的目光顿时变得探究起来,像看吃软饭的小白脸。 靳帅察觉到了。 怕惹顾华锦反感,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他觉得自己又成熟了一点,能忍能让,能顾及顾华锦的面子了。 放在从前,他会拍桌而起,指着这帮人的鼻子,告诉他们,不要狗眼看人低,小爷有的是钱! 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谈生意。 顾华锦和顾北弦同合作商边吃边谈,谈机器人和游戏开发,谈市场前景,谈国内国外大环境。 往常靳帅听到这些就头大,现在他屏气凝神,好好听着。 想尽量缩短和顾华锦的代沟。 得快点成熟起来啊,他在心里说。 应酬结束。 顾北弦和助理带合作商去参加下一个项目。 靳帅送顾华锦回去。 走到一楼大厅,靳帅被一帮活泼的小姑娘拦住。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围着靳帅叽叽喳喳,年轻水嫩的脸上写满兴奋,七嘴八舌地告诉他,她们是他的小粉丝,从他第一次夺冠,就开始粉他。 放在从前,靳帅我行我素,懒得搭理。 可现在不同了,他是顾华锦旗下新品的代言人,得为她负责。 靳帅脸上堆起礼貌的笑,有问必答。 宣泄完兴奋,小姑娘们纷纷拿出笔和照片,让靳帅给签字。 靳帅一一配合。 签完字,小姑娘们又要和他合影。 靳帅看向顾华锦,“可以吗?” 顾华锦微微一笑,点点头。 靳帅个子太高,要俯身才能和那帮小姑娘同框。 小姑娘们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盯着他过分优异的五官,痴痴赞道:“哥哥,你好帅啊,皮肤好好。” 伸手就要去摸。 靳帅冷了脸,直起身,往旁边挪了挪,保持距离。 他腰身一直,那帮女粉直接到他的肩膀了。 合照拍得可想而知。 顾华锦猜到了他的心思,唇角微扬,笑着笑着,偏过头,看向别处。 应付完那帮女粉,靳帅陪顾华锦走出酒店大门。 上了车。 靳帅问:“你不吃醋?” 顾华锦淡笑,“是你的粉丝,你的工作所需,再者我们已经分手了。” 言外之意,没必要吃醋。 靳帅挺失落。 别的男人接近她,他可是醋得很。 车子开至一半,靳帅忽然幽幽地来了句,“好羡慕弦哥。” “羡慕他什么?” “羡慕他有个好妈,但凡我妈像秦姝阿姨那样通情达理,我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办婚礼了。以前觉得我妈做什么都正常,现在才知她有些事情差得离谱。” 顾华锦淡声道:“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北弦应该也很羡慕你,从出生起就顺风顺水,被父母宠爱着长大。” “太顺了,未经挫折,成熟得慢,跟不上你的步伐。” “不需要来追我的步伐,你开开心心就好,成熟是要付出代价的。” “以前觉得没心没肺就挺好,现在只想成熟点,再成熟点,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顾华锦本能地伸手想去摸他的头,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想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说。 车子抵达日月湾。 司机拉开车门。 顾华锦刚要下车。 靳帅已经绕过去,伸手来扶她。 顾华锦极淡地笑了笑。 这小子,看着大大咧咧的,倒是挺细心。 顾华锦吩咐司机:“送靳先生回他的公寓。” 靳帅站着不动,“都到家门口了,我也想进去坐坐,我想小逸风和小星妍了。” 这一听就是借口。 顾华锦一双深邃美眸深了深,“帅帅,分手的意思,就是这段感情画上句号了,从此不相往来。分手后是不能做朋友的,死缠烂打,对我这样理智的人没用。” 靳帅认真地说:“我不是死缠烂打,我是负责任。我和你们公司签了代言,拿了广告费,陪好‘金主爸爸’,是我的份内工作。” 顾华锦忍不住笑,“你挺敬业。” “当然,没点敬业精神,我也拿不了冠军。经商方面,我比不过你和弦哥,但是击剑,你俩比不过我。” 顾华锦配合道:“优秀。” “我决定了,等退役后,我要进我爸公司,学着经商。” “不是不喜欢经商吗?” 靳帅盯着她平平的小腹,“要做爸爸的人了,得给孩子树立榜样,不能太随心所欲。” 第866章 入赘你家 虽然和靳帅已经分手,可他是孩子父亲,却是不争的事实。 顾华锦硬不下心肠,再对他说绝情的话。 说太多,连自己都觉得麻木了。 二人来到苏婳家。 一入客厅。 小逸风迈开小腿腿跑过来,扑到二人面前,仰起头,萌萌地喊:“大姑姑,大姑父!” 靳帅摸摸他的头,煞有其事地说:“大侄子好,等有空了,大姑父教你击剑。” 顾华锦偏头看他一眼,提醒道:“该改称呼了。” 靳帅扬扬唇角,“小孩子心理都很脆弱,我们分手的事,别影响到他。反正叫一声大姑父,我又不会少块肉。” 小逸风求知欲很强,问:“大姑父,什么是分手?” 靳帅蹲下来,和他视线持平,“分手就是男人和女人分开,不能再牵手的意思。” “就像我和顾纤云那样吗?” “你们是小孩子,只是分开,算不上分手。” “大姑父,你见过顾纤云和小顾骁吗?他们还好吗?我很想他们。”小逸风乌黑的大眼睛渐渐蒙了一层水汽。 靳帅将他的小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大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我也很想你大姑姑和孩子。” “大姑姑就在你面前。” “可我还是很想。” 小逸风年龄小,一时理解不了这么深的含义,只觉得这位大姑父,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 苏婳抱着小星妍走过来,招呼二人去沙发上坐。 她问顾华锦:“云瑾怎么样了?” 顾华锦微微一笑,“稍微好点了,继续配合治疗,肯定能好转。” 苏婳望着她的脸,“你呢?孕吐严重吗?好像瘦了点。” 顾华锦耸耸肩,“别担心,只偶尔会想吐,正常工作没问题。” “别太累,前三个月尽量少飞来飞去。” “已经在缩减工作,孕期这段时间,我爸会帮我分担一些工作。等生下来,我爸会帮忙养,到时多请几个专业的保姆。我爸脾气好,有耐心,又喜欢小孩子,会养得很好。” 靳帅不禁失落。 人生最难过的事就是,他还没走出来,可是她的人生规划里,已经没有他。 明明她还是他爱的女人,明明她肚中怀着他的孩子。 他却已经悄然成了局外人。 靳帅心里钝钝的,痛得很难受。 苏婳让佣人上楼帮顾华锦准备房间。 靳帅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婳只好也给他安排了一间卧室。 顾华锦怀孕后嗜睡,不到九点,就犯困,要回房睡觉。 靳帅站在她房间门口徘徊着,不肯离去。 顾华锦问:“有事吗?” “你一个人睡,害怕就喊我,我在隔壁卧室,给我发信息也行。” 顾华锦淡笑,“柔道十段,能让我害怕得不多。” “有什么需要喊我。” “有佣人。” 靳帅顿了顿,“睿睿有需要也可以叫我,不要怕麻烦。我是他爸爸,照顾他,是我的责任。” “名字我爸已经给取好了,叫顾鹏图。” “鹏图?这么奇怪的名字,有出处吗?” “有,出自《庄子·逍遥游》,‘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鹏图,喻人之壮志,且和顾纤云、小顾骁的名字,有一定关联。” 靳帅不由得赞叹:“大气!岳父,不,峥嵘叔叔果然是文化人,取个名字都不同凡响,不像我爸,就像个暴发户。” “靳叔叔也挺好的,性格开朗。” “一般般,把我妈都惯得无法无天了,我妈就是被他活活惯坏的,我也是。” 顾华锦不想扯他妈,出声道:“去休息吧。” 转身回房。 关灯入睡。 睡至半夜,顾华锦口渴,推门出去倒水喝。 走廊感应灯的光浅浅淡淡,不是太亮,顾华锦又睡得迷迷糊糊。 没走几步,忽觉一道身影嗖地窜过来! 顾华锦本能地抬脚要反击。 只听靳帅低声说:“是我。” 顾华锦收回架势,定睛打量他一眼,“你一直没睡?” “睡不着,站在你门外窗口这里,想了很多。” “别想了,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我们以后会有各自的生活。一味沉迷过去,只会越来越纠结。” 靳帅微垂睫毛,固执地说:“可我放不下,就是放不下,这辈子都放不下了。” 天知道,帅绝人寰的他站在梨花般的月光中,睫毛微垂,一脸执拗地说“这辈子都放不下”的样子,有多惹人怜爱。 像风雪里迷离晚归的少年。 有种“风雪归我,寂寞归我”的忧郁感。 有那么一瞬间,顾华锦都想拉着他远走天涯,去私奔了。 她要很努力,才能硬下心肠说:“你能放下云瑾,放下云恬,肯定也能放下我。实在不行,就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吧。” 这种话,不符合她的身份和格局。 可是又不能不说。 靳帅怔怔瞅着她白皙立体的面庞,“我对云瑾是青春期的悸动,对云恬是利用,对你却是爱。” 顾华锦抬眸看向窗外,声音平静得像外太空人,“我们这一生可以爱很多人,爱父母,爱伴侣,爱子女。可以爱这个人,也可以爱那个人。你经历得少,等经历多了会发现,谁都不是谁的唯一,谁也不是谁的全部。我只是你在茫茫人海中遇到的一个过客,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会变成你的过眼烟云。女人可以有很多个,父母却只有一个。女人可以换,父母却是割舍不断的。明天回岛城吧,回到你父母身边去,让他们别离婚了,你和你妈也别闹自杀了。彻底忘了我吧,对大家都好。” 说完,她轻轻推开靳帅的手臂,径直朝茶水间走去。 拿杯子接了杯恒温水,慢慢喝下。 心想,明天忙完得尽快飞回加州。 不能在此地待了。 再待下去,再硬的心也经不住他这样软磨硬泡。 接受他,就要面对他母亲,要过一地鸡毛的生活,甚至要面对无厘头的血雨腥风,承受各种无妄之灾。 长痛不如短痛。 次日,顾华锦去了顾氏集团。 和顾北弦及团队其他人忙忙碌碌大半天。 下午,结束在此地的工作。 顾华锦乘坐公司的商务专机,飞往加州。 十多个小时后,抵达加州总公司,顾华锦先去办公室处理了一下工作。 忙完回到家。 一入客厅,看到父亲顾峥嵘面色不太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华锦问:“爸,出什么事了?” 顾峥嵘回头朝楼上看去,“你看谁来了?” 顾华锦抬眸,看到二楼雕花栏杆后面站着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 男人一张帅气英朗的脸,正冲她笑,笑得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不是靳帅,还能是谁? 顾华锦压了压情绪,问:“你怎么来了?” 靳帅冲她耸耸肩,迈开长腿噔噔噔跑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说:“我和我爸妈断绝关系了,来你们家入赘,欢迎吗?” 第867章 请多指教 听到靳帅要入赘,顾华锦感动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 秀才遇到兵,跟兵讲理,兵不听。 她对他推心置腹,说了那么多道理,可他依旧我行我素。 饶是在商场上所向披靡的顾华锦,也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了。 靳帅比客户棘手得多。 她也不忍心用商场上那一套,来对付他。 顾华锦冲靳帅微微笑了笑,把手抽出来,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拨给靳崇山。 电话很快接通。 顾华锦开口,“靳叔叔,帅帅来加州了,您派人来把他接走吧。他年轻气盛,难免意气用事,别真的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入赘的事,也行不通,您老就这么一个儿子。即使您同意了,阿姨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靳崇山并不惊讶,反而说:“只要你肯要他,别说断绝父子母子关系了,就是让我绝食三天,我都愿意。帅帅妈那边,你不用管她,我们家我说了算。” 同为狐狸,顾华锦敏锐地嗅到一丝危险的信息。 靳帅可能不知情,可靳崇山这像是在用缓兵之计。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靳崇山这分明就是舍弃靳帅,来套她的孩子,换了种迂回的方式,来争孩子的抚养权。 顾华锦压下心思道:“靳叔叔,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做。” 靳崇山默了片刻,“我四十多岁才得这么一个儿子,惯得不像话。以前他做事随心所欲,没个正经样,遇到你之后,开始成长。好女人造就好男人,你就是成就帅帅的那个好女人。帅帅被我惯坏了,希望你能对他严加指导,督促他成材。” 顾华锦有种被这父子俩赖上了的感觉。 别人恋爱结婚,要的是丈夫,她是收徒弟。 可是靳帅抛弃一切,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她又不忍心把他赶出去。 毕竟是曾经爱过的人。 顾华锦返回客厅,吩咐佣人:“帮靳先生安排一间房,让他去休息。” 一听这话,靳帅顿时大喜! 没赶他走,就说明有戏。 靳帅忙说:“我去那栋白色小楼住。” 想起在白色小楼度过的美好一夜,顾华锦不禁心头一跳,点点头,“好。” 靳帅转身走到门口行李箱前,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文件袋,递给顾华锦,一脸真诚地说:“这是我的身份证、户口本、银行卡、护照,全都交给你,余生请多指教!” 凝视他帅气而真诚的面庞,顾华锦心底一阵酸涩。 多么令人感动的一刻,她却开心不起来。 但凡他母亲没闹自杀,没那么变本加厉,她就收下了。 顾华锦把文件袋推回去,“东西你自己收着吧,不用给我。” 靳帅眼神暗淡下来,“你还是不打算要我。” 顾华锦轻声说:“先住着,住几天腻了,就回去。” “我想住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腻。” 顾华锦很淡地笑了笑,到底是年轻,凡事都想一辈子,却不知,现实不尽如人意。 一辈子很长,变数太多。 顾华锦语气调柔,“听话,先去休息吧,飞十几个小时挺累的。” “好。” 靳帅向顾峥嵘打了声招呼,拉起行李箱,去了白色小楼。 小楼门锁密码还是以前的密码。 楼上卧室,也还是以前的布局。 打开衣柜,顾华锦上次穿的那件性感睡衣还在。 手指轻抚睡衣柔软丝滑的面料,靳帅想起在这里发生的美好一夜,不由得心头一热,心脏狂跳。 他拿起睡衣紧紧握在掌心,不受控制地想念顾华锦雪白的玉体,想念她身上的香气,想念她带给他的所有浪漫,想念她在他身上风情万种的模样,想念那种蚀骨销魂、令人忘我的感觉。 他们的感情在最美好最热烈的时刻,戛然而止。 让他念念不忘,难以自拔。 他闭上眼睛,能做的都做了,不知怎样才能和顾华锦重归于好? 她越是疏离他,他越是爱她,爱得快要发疯。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受虐倾向,越被虐,爱的感觉越深刻。 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靳帅急忙睁开眼睛。 门被推开,顾华锦走进来。 靳帅连忙把睡衣挂回衣柜里。 顾华锦手里拎着个白色药袋,放到墙边柜上,“这是我们公司实验室研制的生长因子和疤痕灵,对新疤效果还不错,你试试。” 这些日子被冷淡惯了,难得被她关心一次,靳帅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他咽下心头的感动,笑,“你托阿尧送给我的玉源灵乳,我一直在用,伤口愈合得很快,疤痕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淡。” “几样结合着用,好得会更快,休息吧。” 顾华锦转身就走。 腰身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顾华锦身体微微僵硬。 靳帅低下头,嘴凑到她耳边去吻她,先是吻她耳边的头发,然后是她的耳翼,她的耳垂,她的脖颈,锁骨,往下…… 他唇瓣滚烫,呼吸间全是灼热的气息。 亲吻也比从前多了些技巧。 年轻朝气的雄性荷尔蒙,诱起顾华锦心底最原始的冲动。 她心头一烫,很想抱住他,回吻他,疯狂地吻,和他不顾一切地做曾经做过的最热烈的事! 去他的婆婆妈妈! 去他的一地鸡毛! 她还爱他,一直爱! 可是腹中胎儿让她恢复理智。 顾华锦脖颈微动,偏头避了一下。 靳帅立马松开,往后退了一步,愧疚地说:“对不起,我太冲动,冒犯你了。” 他这般小心翼翼,顾华锦又觉得心酸。 说好的,在一起只要爱,只要快乐,可是世事难料。 顾华锦硬着心肠,抬脚走出去。 靳帅怔怔站在原地,低头瞅了瞅诚实的身体。 暗骂自己禽兽。 次日一早。 三人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吃早餐。 没看到柳忘,靳帅有些惊讶,“柳阿姨去哪了?” 顾峥嵘和气一笑,“和她那帮玩得好的姐妹,出去散心了。” 靳帅想起上次柳忘心猿意马的模样,总觉得她还是心浮气躁,指不定哪天会搞出什么大动静。 不过他自己的事都操心不完,没闲心思去管她。 吃完早餐。 顾华锦对靳帅说:“想去哪里玩,让家里司机送你,记得带两个保镖。”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卡,“想买什么,用这张卡,密码是我生日加手机号后三位。” 靳帅把卡推回去,“我有钱,我的钱我们一辈子都花不完。我哪也不去,就跟着你。” 顾华锦无奈一笑,“我要工作,跟着我很枯燥的。” 靳帅视线下移,盯着她的小腹,眉眼温柔,“能陪着你和孩子,我开心都来不及,哪里会觉得枯燥?” 顾华锦拗不过他。 带他去了公司。 她去办公室。 他也跟着去办公室。 她要开会,他就站在会议室门外等。 她跟客户谈生意,他还是站在门外等。 她下楼,他也下楼。 她走到哪,他跟到哪。 形影不离。 顾华锦给他电脑,让他玩游戏,他不玩,只想离她近点,再近点。 顾华锦经商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 不知情的同事,倒是觉得他们挺恩爱的,像个连体婴儿。 也幸好靳帅容貌出众,长得机灵,否则很容易被人当成偏执狂。 顾华锦趁着去卫生间的功夫,给顾北弦去了个电话,“你出的好主意,帅帅现在像块黏牙糖一样,黏着我。” 顾北弦微挑长眉,“他飞去加州了?” “对,拉着行李箱,带着所有证件,来到我们家,说和父母断绝关系了,要入赘我们家,在我们家住一辈子。从家里跟到公司,我去哪,他跟到哪,如影随形。我是借口来卫生间,才有机会给你打这个电话。” 顾北弦勾唇淡笑,“这小子,青出于蓝胜于蓝,比我当年追苏婳时还有毅力。” “你劝劝他,都是成年人了,死缠烂打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没办法,你喜欢他的年轻单纯,就得接受他的不可理喻。” “我是能接受,可是靳太太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没有时间跟她瞎胡闹。”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第868章 欲壑难填 顾华锦结束通话,走出卫生间。 敲门的是秘书。 秘书小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说:“顾总,楼下有位自称靳太太的,指名道姓,要见您。” 顾华锦耸耸肩。 说曹操,曹操到。 靳帅听到了,对顾华锦说:“你别见她,我下楼去处理,处理好再回来。” 顾华锦摊摊手,“看,这就是我执意要和你分手的原因。你不懂女人,女人较起劲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见过很多两个女人争男人的例子,争到最后,已经和男人无关,变成了两个女人间的较量,生命不息,较量不止。婆媳关系也是如此,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斗争,一斗就是一辈子。我当初错判了你妈的杀伤力和毅力,她比我想象得更棘手。” 靳帅微垂眼帘,“是我没处理好,我会妥善处理。” “你没法处理,她是你亲妈。要么吃失恋的苦,要么吃夹心饼干的苦。失恋的苦,熬几个月就过去了,夹心饼干却要痛苦一辈子。” 靳帅凝视她姣好面容,一字一顿,“我选择当夹心饼干,我舍不得你和孩子。” 顾华锦无言以对。 靳帅抬脚出门。 顾华锦也跟着出去。 要去外面见个客户。 顾华锦带着助理和下属,同靳帅乘电梯下楼。 车子停在大楼外面的停车场。 一行人一入大厅。 坐在休息区的靳太太,踩着高跟鞋冲过来,扑到顾华锦面前,跳起来就要甩她耳光! 靳帅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开! 被靳帅拉着,靳太太还伸着手臂,要去打顾华锦,嘴里失态地喊道:“你这个狐狸精!你勾引我儿子,怂恿他和我断绝母子关系!我生他养他,不如你勾勾小手指!你这个祸害,你害得我家庭破裂!害得我们母子自杀!害得我儿子我老公和我反目成仇!都是你,你搅得我们全家不得安宁!什么女总裁,我看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害人精!” 下属洋人居多。 没见过这阵仗,被靳太太唬懵了! 前台小姐和安保人员也被靳太太的两副面孔搞晕了! 这个衣着华贵,打扮得珠光宝气,风韵犹存的东方贵妇,刚才明明对谁都客客气气,笑脸相迎。 一转眼,就成了泼妇! 不过他们能听懂中文的不多,不知道她骂的是什么。 安保人员围过来,请靳太太出去。 顾华锦冷静地对靳帅说:“你好好处理,我去见个重要客户,该走了。” 靳帅忙道:“好,你快去忙。” 顾华锦带着助理和下属大步走出去。 靳太太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心虚了是吧?吵不过就逃,算什么本事?别以为你躲得了初一,就能躲得了十五!你一天不离开我儿子,我一天跟你没完!我今天来闹,明天来闹,后天还来闹,直闹到你放过我儿子为止!” 顾华锦充耳不闻。 以前觉得继母柳忘教养不太好。 没想到靳太太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忘再怎么着,不会闹到公司,更不会当众大吵大闹。 靳帅被母亲吵得面子挂不住,低声斥道:“好了!你有完没完?大吵大闹,丢不丢人?撒泼也不分场合!是我纠缠华锦,不是华锦纠缠我!” “你小,她大,就是她勾引你!” 靳帅跟她讲不清道理,抓着她的手臂,就近找了家人少的咖啡馆。 要了两杯咖啡。 靳帅道:“你回国吧,我等华锦生下孩子再说。她一个女人,怀着孕还要工作,我不在身边照顾着,不放心。” 靳太太嗤之以鼻,“不就是生孩子嘛,有什么不放心的?是个女人都会生孩子,你娶谁,谁都能给你生一堆。我们不要她的孩子,看着就来气!我辛辛苦苦怀胎十个月,生下你,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你倒好,为了那么个女人,跟我断绝关系,还跑到她们家入赘!你还有没有点男人的尊严?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靳帅额角的筋一跳一跳的。 以前没觉得母亲这么双标。 现在觉得她简直双标得不可理喻! 他抬手按着胀疼的脑门道:“都是被你逼的!既然辛辛苦苦把我生下来,何苦要这么逼我?非得逼死我,你才满意?” 一听这话,靳太太有点慌。 瞅瞅他割过的左手腕,靳太太生怕他再割一次。 靳太太转了转眼珠,出声哄道:“算了,我不逼你了。陪我吃顿饭吧,吃完饭,我就回国。” “真的?” 靳太太嗯一声。 靳帅问:“想吃什么?” “我吃不惯西餐,去唐人街找家中餐馆吃吧。我知道这里有家中餐馆菜做得很地道,以前和你爸出国考察时,来吃过。” “好。” 靳帅叫了辆车。 母子俩来到唐人街。 靳太太带他去了一家装潢十分考究的中餐馆。 进了包间。 落座后。 靳帅把菜单推给她,“想吃什么,随便点,吃完,回国吧,机票我帮你订。” 靳太太接过菜单,对着菜谱一通指指戳戳,点了两菜六汤,还要了一瓶酒。 靳帅蹙眉,“两个人点这么多,吃不完。” 靳太太白他一眼,“我能吃,我要化悲愤为食量。” 靳帅不出声了。 菜很快上来。 靳太太帮靳帅盛了一碗汤,推到他面前,“多喝点汤,才有力气照顾那个女人。” 靳帅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忽然转性了,他一时接受不了,总觉得有猫腻。 靳帅端起碗,低头喝汤。 汤里加了各种名贵食材,味道十分鲜美,鲜香扑鼻,不输自家大厨的手艺。 靳太太把一碗碗的汤端到他面前。 正赶上午饭的点,靳帅也是饿了,平时集训,运动量大,食量自然不小。 他连喝了三小碗汤,吃了些菜。 靳太太又倒了杯酒,递给他。 靳帅没接,“我不喝酒。” “那我喝,借酒消愁。”靳太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吃得差不多时,靳帅觉得小腹莫名发热,胀胀的,有种男性本能的冲动,很不舒服。 他琢磨了一下,看向靳太太,“你是不是对我做什么手脚了?” 靳太太咧嘴一笑,“你是我亲儿子,我怎么可能害你?是你年轻气盛,这汤又补,别想太多,是正常现象。好不容易来一趟加州,找个地方放松一下,我就回国,你陪我一起。” 靳帅只想着快点把她打发走,问:“去哪?” “去做个按摩,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浑身的肉都硬了。” 靳帅勉强应道:“最后一次,去完就送你去机场。” “好。” 二人结账,出门上车。 靳太太带着靳帅来到了一家类似国内休闲spa的会所。 母子俩开了个包间。 很快来了两个女技师。 靳帅瞅一眼,道:“去,给我换个男技师来。” 靳太太呵呵一笑,“臭小子,还挺封建,人家是专业的,不分男女。” “那我不按了,你快点,按完我送你去机场。” 靳太太朝那女技师递了个眼色。 女技师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进来四个妖艳的金发美女,身材火辣,衣着清凉,身上的衣服加起来总共没二两布。 满室肉香。 靳帅迅速偏头,将视线挪开,不看她们。 靳太太起身将灯光调暗,用不太流利的英语,对四个金发美女说:“好好招待他,小费不会少。” 四个金发美女快步走到靳帅身边,冲他搔首弄姿,就要对他上下其手。 靳帅噌地站起来,连退九步,冲靳太太喝道:“你疯了?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靳太太理所当然的口吻说:“我很清醒!你太年轻,未经人事,才会被那个老女人勾引。多睡几个,你会发现,女人都一样,没什么稀奇的。” 靳帅被膈应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你恶不恶心?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靳太太不答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浑身燥热得厉害?”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你喝的是人参鹿茸汤,参芪鹿肉汤,杞鞭壮阳汤。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靳帅难以置信地瞅着靳太太,蹙眉连连摇头,“你现在变得真可怕,简直不可理喻!你不像个母亲,倒像个巫婆!我就不应该心软陪你吃饭,陪你按摩!从今往后,你休想再骗我一次!” 撂下这句话,靳帅夺门而出! 上了车。 靳帅忍着冲动,拨给靳崇山,“好好管管你老婆!她疯了!居然给我找女人,是要恶心死我吗?” 靳崇山一愣,“你妈也去加州了?她说要去泰国旅游散心,居然中途偷偷跑去加州了!你等着,我马上给我朋友打电话,让派人过去找她!” “快点!” “好好。” 靳帅乘车返回顾家。 哪也没去,径直进了白色小楼。 躺在床上,身上那种燥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顾华锦风情万种的模样,欲壑难填,不知该如何释放才好…… 正当百般煎熬之际,门突然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看清来人,靳帅吃了一惊! 第869章 男色生香 靳帅一个翻身坐起来,“锦,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忙公事去了吗?” 顾华锦上下打量他几眼,语气如常说:“公事忙完了。突然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和几张照片,我回来看看。” “什么信息?” “信息说,你叫了四个金发美女为你服务。” 靳帅闻言拧眉,用力闭上眸子。 想都不用想,发信息的是他妈! 他心里又气又失望,觉得可笑! 从小到大那么宠他的妈妈,居然做出这么无厘头的事! 不! 这已经不是无厘头了,这是下作!卑鄙! 靳帅深呼吸一声,看向顾华锦,“我没有!人是我妈找的,我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调会所监控应该能看出,我进出前后就几分钟时间。我是对你比较冲动,但也只对你。我虽然看着吊儿郎当的,爱玩爱闹,在感情上却很保守,否则不会二十七岁还是处男……” 顾华锦打断他的话,“我相信你。” “真的?你不生气?” “不生气,说开就好了。” 靳帅绷紧的心骤然松弛,长长地吁一口气。 觉得找顾华锦这样的女朋友就是好,不无理取闹,善解人意。 如果换了他妈那种,不由分说得闹翻天,哄几天都哄不好。 顾华锦垂眸望着靳帅,见他英朗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吸也比平时急促许多,瞳孔散乱。 被子下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顾华锦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脸很红,额头温度也比平时高。” 她又抓起他的手察看,他手心灼热。 靳帅喝了壮阳汤,身体本就不受控制,欲壑难填,被她这么一摸,顿时浑身更烫了。 要强忍着,才没把顾华锦扑倒在身下。 “别碰我。”靳帅说:“我没病,出了点意外,睡会儿就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让我陪她吃饭,结果点的汤全是壮阳的,又引我去会所,找了四个金发美女……” 顾华锦无奈一笑。 这么奇葩的妈,恐怕是天下独一份。 “马上去医院,这么干熬着可不行。”顾华锦伸手去掀被子。 靳帅按着被子,“不用,去医院也就洗洗胃,喝的汤汤水水早就被我吸收了,洗胃没用,忍忍就好了。” “你能忍得住?” “我刚上网查了,去卫生间冲个冷水澡,降降温,应该能缓解。” “那快去冲。” 靳帅要起床,发现身体胀得难受。 就这么狼狈地下床,很难为情。 他拿外套挡着,朝卫生间走去。 他长腿长脚,那么高的个子做那种动作,实在别扭,顾华锦觉得好笑,又觉得他有点点可爱。 今天这种事,换了其他男人,估计半推半就,顺水推舟了。 靳帅却没有,守身如玉地回来,也是对她负责任的一种表现。 顾华锦有些感动。 她在床边坐下,抬手轻轻抚摸他躺过的地方,心里像挤破了一眼汩汩的泉。 即使靳太太无数次让她难堪,可她还是不后悔认识靳帅,更不后悔怀上他的孩子。 和他不能长长久久,生个他的孩子也是好的,留点念想。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靳帅冲了个冷水澡,可是那种胀疼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 他自己动手解决。 解决了一次,残留的欲望还是很浓重。 本就血气方刚的年龄,还喝了那么多大补的汤,简直要他的命! 顾华锦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出来。 怕他有危险,顾华锦推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去。 赫然看到一抹高挑劲帅的身影,宽肩窄腰笔直的两条长腿,肤色是偏白的浅麦色。 水淋在他身上,活色生香。 有一种致命的性感。 顾华锦心头一热,偏头避开,可是又忍不住去看。 她极轻一笑,这是在做什么? 玩火自焚吗? 再理智的人面对感情,也很难一是一,二是二,感情不像工作,说结束就结束。 “要帮忙吗?”顾华锦启唇问。 靳帅一愣,关了花洒,回眸,“你说什么?” “如果你还难受,我可以帮你。” 靳帅受宠若惊,刚要说“要”,忽然想到什么,道:“不用了,你怀孕了,不方便,我再冲几遍凉水就好了。” “用别的方法,我学东西很快,你可以教我。” “那,出去吧,浴室地滑。” “好,我去卧室等你。” 三分钟后。 靳帅穿着浴袍走出来。 乖乖躺到床上。 顾华锦把台灯调暗,手从他的浴袍下伸过去,按到他的腹肌上…… 靳帅握着她的手,教她…… 刚开始她不得要领,很快便掌握技巧。 靳帅闭上眼睛,享受来自女学霸丝滑般的温柔和热烈…… 他觉得她那双手仿佛有魔力。 像陈了很多年的红酒,且是顶级红酒,能迷醉,能忘我。 比他自己的手灵巧万分。 靳帅晕晕乎乎,仿若徜徉在棉花堆里,魂已不是魂,身也不是身。 等结束后,他还沉浸在那种神魂颠倒的感觉里,拽都拽不出来。 肉体仿佛已被烧焦,一动不能动。 顾华锦轻轻推了推他,“还难受吗?” 靳帅睁开眼睛,眼神残留一丝欲色,“好多了,你很棒。” “从小到大,我学东西一直很快,可惜,却学不会处理婆媳关系。上帝造人是公平的,给了你这样,不可能给你那样。” “不怪你,是我妈太过分。” 顾华锦望着他帅而潮红的脸,“再住几天,就回去吧。从你妈自杀开始,事情就已经到了无法扭转的局面。这次是趁你不防备,给你喝补汤,下次就是给你下那种药了。补汤温补,用理智还能控制,对身体伤害也不算太大。药物凶猛,无法控制,万一事发,会恶心你一辈子。” 靳帅身体得到纾解,理智这会儿也渐渐归位。 默了默,他道:“我妈想不出这么恶心的招,应该是云恬,一定是她!” 他摸到手机,拨给靳崇山,“找人查查我妈的通话记录,看她最近和谁联系密切。” “好,我现在就派人去查。” 靳帅道:“云恬不会用她自己的号码,把和我妈联系过的陌生号,全调查一遍,还有那种隐匿的手机号,也想办法查出来。” “明白!你安心照顾华锦和我大孙子,这边有老爸!” 第870章 出手痛打 靳帅眉心蹙起一道浅痕,“老靳,你不靠谱啊。说好的你会派人看好我妈,解我后顾之忧。结果我妈还是跑来加州兴风作浪,都闹到华锦公司了。如果华锦也像云瑾那样孕期抑郁,你后悔都找不着地方。” 靳崇山苦恼道:“我派了几个人暗中跟着她,谁知她还是躲开保镖的跟踪,偷偷跑去了加州。” “有外援!一定有人暗中帮我妈,肯定还是云恬!” 靳崇山不解,“那丫头这么帮你妈,到底图什么?她如果真喜欢你,你追她时,她为什么不答应?你和华锦有孩子了,她又来搞事,多此一举!” “她就那副德性,喜欢有主的。” “如果查到真是她,得想个法子,好好教训教训她!太坏了,把你妈都带坏了!” 靳帅应了声,挂断电话,看向顾华锦,“累吗?” “还好。” 靳帅拉起她的手,“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吃。” “我和客户已经吃了。” “手酸吗?我帮你揉揉。” “不酸。” 靳帅将她纤长手指揉了揉,贴到自己脸上,“我更爱你了怎么办?你简直无所不能。” 顾华锦觉得自己的话白说了,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抽回手,“我没洗手。” “我很干净,冲了好几遍,都是自己的肉,谁也不嫌弃谁。” 顾华锦忍不住笑,“还有心情苦中作乐。” 靳帅手伸到她小腹位置,轻轻摩挲,“儿子都有了,再苦也不能端着一张愁眉苦脸,影响你心情。你怀孕了情绪敏感,万一抑郁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顾华锦笑,笑着笑着,心里有点难过。 她一直在撇清和他的关系,有时候话说得十分绝情。 可他却一直拿她当爱人,当家人。 爱情对她来说,只是个调剂品。 于他,却是全部。 她凝视靳帅浓密如羽的睫毛,轻声问:“就这么喜欢我吗?” “嗯,你可能不相信,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割腕,其实是害怕的,万一割深了,真挂了怎么办?可是实在太想和你在一起了。我是个顶要面子的人,却要入赘你们家,被我队友知道了,肯定会笑话我。但一想到只有入赘,才能和你在一起,面子就变得不重要了。我不如弦哥聪明,也不如阿尧身手好,我甚至连照顾人都不太会照顾。我做了那么多,我妈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让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无妄之灾,连我都嫌弃我自己。” 他自责地低下头。 顾华锦眼底渐渐蕴起一层水雾。 是啊,他是有很多缺点。 可是他却拿一颗真心来爱她,竭尽所能地爱,豁出性命,豁出面子,爱得笨笨拙拙,跌跌撞撞。 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痛了一下,抬手将他按进怀里,“以后不要做傻事了,再伤害自己,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不赶我走了?” “看你表现吧。” 靳帅已经很知足了。 不求太多,每天醒来能看到她,就已经是人生一大乐事。 楼下门铃突然响起。 顾华锦按了室内电话。 佣人急火火的声音传过来,“大小姐,外面有人在吵吵闹闹,要见你和靳少。“ 顾华锦一猜就是靳太太。 平时登门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像靳太太那么没素质。 顾华锦整了整衣服,站起来,“你休息吧,我出去看看。” “我去,你别去了,我妈那张嘴太烦人。”靳帅拿起衣服,开始换衣服。 “我们一起去吧,有事共同面对。” “可是你怀孕了……” 顾华锦微微一笑,“我是怀孕了不假,能管理那么大一家公司,心理素质自然不同于常人,没事。” 二人一起下楼。 穿过花园,来到大门口。 靳太太正站在门外,同门口的保镖理论。 看外表和衣着,像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一开口却庸俗不堪。 靳帅刚要上前,手机响了。 是靳崇山打来的,“儿子,我朋友派人去了你说的地址找你妈,找了半天没找到。打她手机,她关机了。” “当然找不到,她跑来顾家了,你让人来这边吧。” “好,我让他们马上过去!” 靳太太注意到靳帅和顾华锦了。 隔着雕花大门,她冲顾华锦喊道:“快放了我儿子!你这个女人一颗黑心,简直坏透了!我好好的儿子遇到你,像中了邪一样!你一定给他用了邪门歪道!” 顾华锦极淡一笑,“你可以带帅帅去找高人查查,看我有没有对他用邪术。脚长在他身上,他自己不走,怪我吗?和你说的正好相反,我一遍遍劝他回到父母身边,可他还是不走。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比你更具人格魅力。” “你,你不可理喻!没脸没皮!” 靳帅冲靳太太道:“岁数也不小了,能不能有点当妈的样子?华锦怀孕了,换了别人的妈,早就宝贝得不得了。你倒好,成天骂骂咧咧,像个泼妇!” 靳太太哼一声,“我以前可不这样,全是被你们逼的!” 靳帅道:“你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找事,自寻烦恼!女方比男方大的遍地都是,也没见别人像你一样吵吵闹闹!” “大两三岁,我都能接受。大十岁大太多了,你去问问,哪个当妈的能接受?我和她一起上街,别人只会当她是我妹妹,不会当她是我儿媳妇!” 靳帅冷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看着就像五十的,华锦像三十的,谁看她都是你儿媳妇!” 一向自诩保养良好的靳太太,顿时气得脸色蜡黄,抬手按着胸口。 顾华锦静静望着靳太太。 靳帅忽然察觉不对,扭头看了眼顾华锦。 见她沉默不语。 他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跑到她身边,抓起她的手臂,“华锦,你没事吧?” 顾华锦摇摇头,“没事。我刚才在想,能不能研发出一种新药,让不可理喻的人闻一闻,情绪变得平和,通情达理,对身体也没有任何副作用。” 靳帅暗叹,女强人看事情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换了别人早就被骂抑郁了,可顾华锦却从中发现了商机。 难怪父亲全力支持他,她简直就是个宝藏。 靳太太听到了,提高嗓门大喊:“你这个可怕的女人,你还想给我用药?你干脆毒死我算了!你们都给我作证啊,如果哪天我死了,这个女人就是杀人凶手!” 靳帅道:“你别血口喷人!抽空去医院查查吧,看看神经有没有错乱!” “我神经错乱也是被这个妖女害的!” 这时一辆房车由远及近开过来。 在大门口戛然停下。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衣着精致,颇有风韵的女人。 是柳忘。 柳忘打量几眼正冲着顾华锦破口大骂的靳太太,皱眉道:“哪里来的泼妇?这是我家,轮得到你来撒野?当我这个女主人是死的吗?” 她声音太尖,语气也难听,满满的嫌弃和鄙夷。 靳太太猛地回头! 看到是柳忘。 上次被她一顿冷嘲热讽,靳太太回去越想越生气,憋了一肚子气,今天终于有机会还回去了! 她转身走到柳忘面前,不由分说,扬起手就要打她! 手指还没碰到柳忘的脸。 “啪!” 柳忘一巴掌抢先甩到她脸上! 靳太太一愣,脸颊火辣辣的疼,耳朵也嗡嗡作响。 自打嫁给靳崇山后,她一直被人捧着宠着,哪受过这等屈辱? 靳太太恼羞成怒,啊的一声尖叫,挥起双手就朝柳忘脸上抓去! 柳忘迅速往旁边一躲,避开,左右开弓朝她脸上甩去! “啪啪啪啪!” 好几个耳光闪电般打到靳太太脸上,又快又猛! 柳忘曾跟顾谨尧学过一些防身技巧,虽然只学了点皮毛,但对付只会买买买的靳太太绰绰有余。 靳太太招架不住,被打得左倒右歪,脑子晕晕乎乎。 她怒极,不顾形象,手脚并用去厮打柳忘! 柳忘闪身躲开,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往后用力一摔。 靳太太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倒! 噗通一声,她摔了个狗吃屎,狼狈至极! 第871章 厉害许多 掌心沾染灰尘,膝盖剧痛! 身上昂贵的衣服脏了,耳颈间佩戴的珠宝掉了,靳太太精心打理的发型变得凌乱。 疼倒在其次,这一摔,让她颜面扫地! 靳太太又羞又恼,挣扎着想站起来。 奈何膝盖疼得钻心,她起不来。 靳帅隔着雕花大门远远看着,本能地想出去扶她,走出去两步,又想到她近日的所作所为。 靳帅停下脚步。 不给点教训,母亲会变本加厉,日渐猖狂。 靳帅硬下心肠,冷眼旁观。 顾华锦将他的心思捕捉眼底,问:“是不是很纠结?” “是。” “后悔吗?如果没和我交往,不会面对这么纠结的问题。” 靳帅道:“不后悔。我妈那种性格,无论我和谁交往,她都能挑出毛病。找你,她嫌年龄大。找和我同龄的,她肯定嫌人家幼稚。她当年嫁给我爸,我爷爷奶奶不同意,反对了好几年,到现在婆媳关系都不和。她这种心理,就是多年媳妇熬成婆,要把她当年受的气,发泄到儿媳妇身上,也就是迁怒。” 顾华锦觉得靳帅比从前又成熟了些。 能透过表象看本质了。 忽听“啊呀”一声。 只见柳忘扭着腰肢走到靳太太面前,装模作样地说:“亲家母,你看这事闹的,本来你来我们家做客,我该好酒好菜招待你才对。可你对着我大女儿又吵又骂,还动手来打我。我这人呢,年轻时受了太多气,年纪大了,脾气也长了,一个没忍住动了手。如果你向我好好道个歉,我该怎么招待你,还怎么招待。这事咱们翻篇,以后还是好亲家。” 靳太太狠狠剜了她一眼,骂道:“泼妇!打了我,还想让我向你道歉,门都没有!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势不两立!” 柳忘脸一冷,忽地一扬手。 靳太太吓得手脚并用,往后连挪了好几步,离她远远的。 柳忘哈哈大笑,“就你这胆量,也敢跟我较劲?” 靳太太全身戒备,盯紧柳忘,生怕她再动手,嘴里吼道:“来人!你们都是死的吗?看我被打,也不过来帮忙!” 身后却没有人过来。 靳太太连吼三遍,才想起,为了避开靳崇山的眼线,她一个人都没带。 因为她的人,全是靳崇山的。 柳忘头一昂,一脸跋扈道:“你叫人来我也不怕!回去好好打听打听,我柳忘活这么久,怕过谁?” 连顾傲霆和赫啸白那种人高马大的汉子,她都敢拿簪子捅。 直捅得他们浑身是血,去住院。 更别说靳太太这种身娇体贵的富太太了。 没受过她那种罪的人,都学不来她的刁钻和泼辣。 靳太太被柳忘的架势唬住了,加之孤立无援,不敢再造次。 她扭头朝靳帅看去,怒道:“小兔崽子,还不过来扶我起来?” 靳帅打开大门,走到她面前,弯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嘴里说:“回去好好待着,该做美容做美容,该听戏听戏,该唱曲唱曲,吃吃喝喝买买买。过你的神仙日子,不要惹是生非了,好吗?” 靳太太一把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是你不做人,怪我吗?非得找个和我八字犯冲的。如果你早听我的话,不和她在一起,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也不至于受这种奇耻大辱!” “对,如果我爸当年听我爷爷奶奶的话,不娶你,我也不至于遇到这些糟心事。” 靳太太眼一瞪,“你爸不娶我,哪来的你?” “我会投胎到更好的人家里。” “你投到我们家就够好了,别身在福中不知足!” 靳帅扯起唇角,“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是你!儿媳妇个高腿长长得漂亮,智商高有能力有才华有财力,又怀了孕,换了别人,找个这样的儿媳妇,都得烧高香。你倒好,像个蹿天猴似的上蹿下跳,胡搅蛮缠!国内都盛不开你了,跑到国外来撒泼,丢人丢到美利坚了!” 嘴上说着,却接过顾华锦递过来的湿毛巾,帮她擦手擦裤子。 擦完又接过顾华锦递过来的药水,给她手上的伤消毒,抹药。 手上抹完,靳帅蹲下,挽起她的裤腿,给她处理她膝盖上的伤。 靳太太忍着疼,翻眼瞟顾华锦一眼,“假惺惺!让你继母打完我,你又来装好人。别以为递块毛巾递个药,我就会喜欢你!” 顾华锦微微一笑,“错,柳姨打你,是因为你先动手,柳姨纯粹是自卫,绝对不是受我指使。柳姨是我长辈,我也不会让她做这种事。我递毛巾递药,不是为了让你喜欢我,是看帅帅的面子。我尊重帅帅,尊重他的家人。尊重每个人,是我们顾家的家教,你没有,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一句话揭到靳太太的伤疤。 气得她胸闷气短,想吐血。 暗道,这女人太聪明,口才太好,样样压自己一头。 这让靳太太很不爽! “哧!哧!” 几辆车开过来,在大门口停下。 是靳崇山找的人来了。 靳帅搀扶着靳太太,把她送上车。 他叮嘱那几个人:“请看好我妈,把她安全送回国,谢谢你们。” 为首的人恭恭敬敬地说:“应该的,靳老交待过的。” 靳帅接过顾华锦递过来的冰块,用毛巾包着,贴到靳太太被打肿的脸上,“拿着,消消肿。” 靳太太再也忍不住,眼泪从眼圈里滑落。 她无声抽泣。 是疼的,也是丢人和委屈。 靳帅伸手帮她擦掉眼泪,声音调柔说:“长点记性吧,都要做奶奶的人了,也该成熟了。不是我和我爸拿你没办法,而是你是我们的家人,我们不忍心下狠手对付你。当年我爷爷奶奶不同意你嫁给我爸,可我爸力排众议娶了你。他善待你,你为什么不能善待华锦呢?非得让我背上不仁不义的骂名,做一个薄情负心汉,你才满意?” 靳太太哭得更厉害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边哭边说:“你爸大我二十岁,我被人指指点点半辈子,我不想你也被人指指点点。天下无不是父母,我没错!” 靳帅道:“你那些馊主意,都是云恬给你出的吧?” 靳太太眼神躲闪一下,没吭声。 靳帅唇角勾起一抹淡嘲的笑,“那女人从小欺压她弟弟妹妹,把那姐弟俩都搞成了抑郁症。你和她混到一起,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她搞得家破人散。她不是真心喜欢我,纯粹是报复,不甘心。她是那种自己过得不好,别人也别想舒服的性格。她还喜欢过阿尧和阿野,沾上谁,谁倒霉。连她亲爹,她都意淫着,害得她亲爹骨折住院。沾上你后,你也开始倒霉了。好好的,你去吃安眠药,被拉到医院洗胃。洗胃难受吧?有用吗?没用,只会伤害你的身体,还连累我割腕。你和我爸闹离婚,也和云恬脱不了关系。她巴不得我们全家人都出事,她好幸灾乐祸,嘴上还会假惺惺地对你说,‘好心疼你呀阿姨’。” 靳太太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竟然觉得靳帅说得有道理。 后知后觉才发现,这小子,口才比从前厉害了许多,都会洗脑了,人好像也变得成熟了。 以前他可说不出这么高深的道理来。 第872章 必成大器 送走靳太太,靳帅晃着两条长腿,走到柳忘面前。 柳忘刚才还觉得打靳太太打得爽,打得痛快。 这会儿看到靳帅,她有点心虚,退后几步,咧嘴笑道:“帅帅,阿姨纯粹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华锦怀孕了,你妈却那么辱骂她,听人说你妈还跑去公司闹,让华锦下不来台。阿姨年轻时,怀着阿尧,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过,懂那种滋味,不好受。触景生情,一时冲动,没忍住打了你妈,你别介意。回头我给她打笔医药费和精神补偿费。” 靳帅脸上表情喜怒不辨,从顾华锦手中接过冰块,递给柳忘,“冰冰手,手该打肿了。” 他这话说的,一语双关。 柳忘不敢接。 怕他打自己。 她能打得过靳太太,却打不过年轻力壮、身高一米九几,运动员出身的靳帅。 靳帅抓着她的袖子,把冰块放到她掌心,“知道怀孕被辱骂不好受,将心比心,以后不要骂你儿媳妇了。” 说完才察觉不对劲,这是替云瑾说话。 他急忙看向顾华锦,“我没那意思,你别多想,我心里只有你。” 顾华锦耸耸肩,“知道,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靳帅松一口气。 柳忘也暗暗松了口气。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华锦身边,拉起她的手,一脸关切,“华锦,孩子几个月了?” “快两个月了。” “你个子高,长得漂亮,人聪明,能力又强,除了比帅帅大点,没有任何缺点。脑子糊涂的人,才会嫌弃你。如果阿尧找你这么好的媳妇,我做梦都能笑醒。” 顾华锦淡笑,“谢谢柳姨,云瑾也很优秀。” 柳忘撇撇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矫情又作,除了长得漂亮,家里有俩钱,会击剑,看不出她哪里好。” 顾华锦早知她双标,道:“如果我真成了您儿媳妇,您肯定觉得我比阿尧大,离过婚,每天飞来飞去,忙得不顾家。人都是这样,得到了就不稀罕。” 柳忘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 可是忍不住。 婆媳是天敌,她做不到像秦姝那样,和儿媳打成一片。 所以,她一直觉得秦姝假假的。 靳帅过来扶着顾华锦,“走,咱们回家。” 柳忘却没敢进门,转身上车,去了玩得好的姐妹家,暂住几天。 怕靳帅气头上再找她算账。 回到白色小楼。 顾华锦走到沙发前坐下。 靳帅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在她身边蹲下,扶着她的腰,对着她的小腹轻声说:“睿睿,把刚才的一切全忘了吧。小小年纪,不要见太多阴暗的东西,这世间还是很美好的。” 顾华锦笑出声,摸摸他的耳朵,“这是胎教吗?” “对,弦哥说,要多和胎儿说话,有利于培养父子感情,孩子也会更聪明。小逸风那么聪明,除了优良基因,也离不开优质胎教。” “不喜欢鹏图这个名字?” 靳帅睫毛微垂,“名字是好名字,也很好听,就是有一点点老气。” “成吧,回头我给取个好听的。” 靳帅眉眼漾笑,“谢谢夫人!” 顾华锦笑意深浓。 这小子,给点阳光就灿烂,只同意他住下来,他却连夫人都叫上了。 靳帅手机响了。 他走到窗口接听。 是靳崇山打来的,“我派人查了,你妈通话记录的确有很多陌生号码,ip地址有在岛城的,有在京都的。号全是临时号,没绑身份证。” “这就对了,是云恬无疑。她是号贩子,成天换号码骚扰我。” 靳崇山道:“我回头通过陆玑,去敲打敲打她。臭丫头,看外表又温柔又恬静,心眼怎么那么坏呢?几通电话搞得我们家鸡飞狗跳,我到手的高智商大孙子都差点飞了!” “那是她的一贯作风,之前忽悠我害云瑾,现在忽悠我妈害华锦。她就像个草蛊婆,一天不害人,浑身痒痒。好好敲打敲打她吧,让她长点记性。我妈应该快上飞机了,这次可看好了,别让她到处乱窜。” “放心。” 结束通话,靳帅回头看一眼顾华锦。 见她正在打商务电话。 靳帅闪身进了旁边房间。 关严门。 他把电话拨给顾谨尧,压低声音,端着架子说:“阿尧啊,你大姐夫差点被云恬毁了清白,身为小舅子,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顾谨尧没接话。 暗道,臭小子又嘚瑟上了! 前几天,是谁大老远跑到云城,可怜巴巴地抱着顾华锦哭哭啼啼的? 靳帅以为他没听清,提高嗓门,“小舅子,能听到我的话吗?教训云恬这件事,本该我亲自出马,奈何我人在加州,得照顾你大姐和你小外甥,回不去。云恬就交给你处理了,你做事,大姐夫放心。” 理是这么个理。 可是顾谨尧怎么那么不服气呢? 敷衍地应了声,顾谨尧摁断电话。 靳帅又拨给顾北弦,亲切地喊一声“弦哥”,“你的主意真管用,华锦不赶我走了!她不赶我走,我们就有复合的希望。我再加把劲,好好努力,等我们办婚礼那天,我一定给你包个大大大红包,让你坐上座,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顾北弦微勾唇角,“不用,管好你妈,比什么都强。” “一定一定!我爸派人查出来了,果然是云恬在背后从中作梗。那女人心眼贼多,我对付不了她。弦哥抽空帮我敲打敲打她好吗?不胜感激。” “好,我找机会安排。” “谢谢弦哥!” 挂断电话,靳帅觉得自己老牛气了! 虽然不如顾北弦聪明,也不如顾谨尧身手好,可是他们都为他所用。 这也是本事。 却不知顾谨尧和顾北弦已通过话,对靳帅的感觉就是,这小子又开始飘了,竟然“挟”大姐以令“诸侯”,说难听了,就是狐假虎威。 奈何大姐喜欢他。 他们再瞧不上,也得宠着。 顾北弦把手机扔到一边,看向正抱着小星妍爱不释手的顾傲霆道:“找个机会收拾收拾云恬,她玩阴谋,我们来点阳谋。” 顾傲霆抬眸,不屑一顾的口吻说:“杀鸡焉用牛刀?让我老顾去对付个黄毛丫头,跌份儿!上鹿巍,让他们狗咬狗!” 顾北弦思索半秒,“这样一想,鹿巍其实挺惨,一直为我们家出生入死,却被众人唾弃。” “他那种人,就得这样用。不能捧,一捧就狂,一狂就坏事。” 正在拼乐高的小逸风听到了,仰起头,端着一张帅气的小脸,用稚嫩的嗓音说:“古代朝中大臣有忠臣、奸臣、能臣、贤臣、良臣、铮臣、佞臣、亲臣、近臣、宠臣、权臣、弄臣、幸臣等。鹿巍爷爷虽然是奸臣佞臣,但他却有特异才能,能为我们所用,我说得对吗?” 顾傲霆和顾北弦闻言面面相觑。 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这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能说出来的话。 这小孩子,简直神了! 顾北弦看向苏婳,“你教的?” 苏婳莞尔,“小逸风对历史也感兴趣,我就随便教了点。没想到他一字不差记下了,还能活学活用。” 顾傲霆一拍大腿,“我这孙子可比我小时候强多了!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格局,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顾北弦瞥他一眼,“也不看看他妈是谁?当年是谁执意反对,差点错失大器孙子。” 顾傲霆耷拉下眼皮,语气愧疚,“陈芝麻烂谷子了,还提当年的事做什么?” 话音刚落。 大门口站岗的保镖打来内线电话,“顾总,鹿巍鹿老先生和云恬云小姐来访,说要看望小星妍。” 顾北弦刚要拒绝。 谁知小逸风大眼睛闪闪烁烁,拍手道:“快让他们进来,有好戏看了!” 第873章 晕了过去 顾北弦看着欢欣雀跃的小逸风,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宝,你确定要让俩人进来?鹿巍和云恬,一个是心狠手辣的老黄鼠狼,一个是口蜜腹剑的大花蛇。放这俩货进来,会把我们家搞得乌烟瘴气,还是找机会让他们出去斗吧。” 小逸风跑到顾傲霆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晃,“爷爷,爷爷,我要看好戏。” 顾傲霆本就是个宠孙狂魔。 小逸风这么一撒娇,他骨头瞬间酥了,忙不迭地说:“好好,看戏,看戏啊。” 顾傲霆看向顾北弦,“让进来吧,我们这帮能人还怕俩畜生?鹿宁和阿野领证了,鹿巍刚过上好日子,不敢胡来。云恬进了陆玑的公司,这次登门拜访,十有八九是想和我们公司合作,更不敢得罪我们。” 顾北弦拗不过这一老一少,吩咐保镖,放人进来。 几分钟后,佣人领着鹿巍和云恬一前一后来了。 鹿巍手里拎着两盒补品和婴儿套盒。 云恬则拎的是高档化妆品。 两人一进门,一改方才的漠然,脸上的笑像不要钱似的,热情洋溢。 苏婳挺佩服这种人的,能屈能伸,能蜷能缩,以前闹得再难堪,也能全当没发生过。 打过招呼后,鹿巍凑到顾傲霆身边,瞅瞅小星妍,陪着笑脸说:“亲家,你这小孙女长得可真水灵,又白又俊。”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孙女。”嘴上说着,顾傲霆却抱着小星妍偏了偏身子。 不让鹿巍看。 明显是防着他。 鹿巍察觉到了,表情有点不自然。 他从包里掏出个厚厚的大红包,放到茶几上,“早就想来看看孩子,又怕打扰苏婳休息,赶到快满月才过来,莫怪我礼数不周啊。” 顾傲霆似笑非笑,“不来也行,没事。” 那意思,你可有可无,没有更好。 放在平时,鹿巍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可今天他的仇敌云恬也在。 鹿巍面子就有点挂不住。 杵了片刻,他自来熟似的走到沙发前坐下。 顾北弦看在鹿宁的面子上,叫了佣人给他泡茶。 云恬则绕到苏婳面前,把手中拎着的高档化妆品套盒放到她身边,夸赞道:“苏婳姐,你气色可真好,皮肤白里透粉,吹弹可破,哪像生过俩孩子的。” 苏婳微微一笑,“谢谢。” 小逸风悄无声息地走到云恬面前,仰起小下巴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钟,奶声奶气地问:“阿姨,你也刚生了小宝宝吗?” 云恬一愣,尴尬地笑了几声,“没有呀,阿姨连男朋友都没有呢,怎么生小宝宝?” 小逸风偏着小脑瓜,小眉头蹙起,“那阿姨的脸色,为什么还不如我妈妈的好看?你生病了吗?” 一句话戳到云恬的痛处! 自打上次被鹿巍派人下了虫卵,折腾了好几个月。 她元气大伤,气色一直很差,身体也消瘦。 无论吃得再好,再怎么护肤和保养,状态都回不到从前了。 云恬抬手摸摸脸颊,“阿姨是生过病,病得不轻。”说完狠狠斜了鹿巍一眼。 上次把他打个半死,都难以解她的心头之恨! 恨不得扑上去狂咬他几口! “阿姨,要好好保重身体哦。”放下这句话,小逸风走到鹿巍面前,坐下。 顾北弦刚要提醒他,离鹿巍远点。 小逸风却朝他递了个眼色。 顾北弦觉得这小子成精了。 不到三岁的小孩,却有十三岁的心眼。 小逸风端起茶杯递给鹿巍,萌萌的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鹿爷爷,请喝茶。” 习惯了被顾家人冷淡,骤然遇到这等待遇,鹿巍顿时受宠若惊。 他忙不迭地接过茶杯,赞不绝口,“谢谢小逸风,好孩子,真好。” 本来把小逸风当成眼中钉的,眼下却觉得他好可爱。 小逸风双手托着小下巴,拿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打量着鹿巍,仰慕的语气说:“鹿爷爷,听我爸说你好厉害,会功夫,会查案子,还会捉鬼。”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鹿巍被夸得眉开眼笑,“过奖了过奖了,雕虫小技而已。” “鹿爷爷谦虚了,听我爸说你前些日子受伤了,伤好了吗?我大伯母有段时间,天天去医院照顾你,我找她学功夫,她都没有时间。” 一提这事,鹿巍就恨得咬牙切齿! 那次被云恬打得差点没命! 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才出院。 鹿巍眼露凶光,狠狠地朝云恬剜了一眼。 小逸风看到了。 他端着一副萌萌的童真面孔说:“鹿爷爷,你身手那么好,打伤你的人,一定更厉害吧?” 鹿巍冷哼一声,“打我的人狗屁不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鹿爷爷是一时大意,被奸人所害。” 小逸风哦了一声,“那个奸人好可怕。鹿爷爷,你下次一定要小心,别再被打了。” 鹿巍咬着后槽牙,强忍怒意道:“放心,她不敢!” 虽然没明说,可他眼里的恨意和杀气,呼之欲出! 站在七米开外的云恬心虚,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她今天来登门来访,没料到会碰到鹿巍,就只带了一个司机一个保镖。 怕他再暗中对自己动手脚,云恬决定三十六计,跑为上! 云恬冲苏婳笑道:“苏婳姐,你好好休养,我先走一步。等孩子办百日宴时,记得给我下请帖。” 说着从包中掏出个红包,“这是给孩子的。” 苏婳没接,“我们平时没什么来往,不好收你红包。” 云恬厚着脸皮说:“哪有天生就熟的?来往来往嘛,我来你往,就有了来往。” 怕苏婳再拒绝,放下红包,她急匆匆地离开。 一路快走,云恬头都不敢回。 出了大门,上车。 云恬吩咐司机:“快走!快!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那姓鹿的死老头又开始动歪心思了!” “好的,大小姐。” 司机急忙发动车子。 车子开出去四个路口。 坐在副驾驶上的保镖忽然出声,“大小姐,后面好像有车跟踪我们。” 云恬当即道:“甩掉!快!” 司机开着车在路上绕来绕去。 可后面的车紧咬着不放。 云恬心慌,忙拨给陆玑,“爸,你那个很能打的助理,叫姬什么的,在京都吗?” “姬凫?” “对,快让他来保护我!” 陆玑眉心一紧,“出什么事了?” “顾氏集团新开的楼盘在招标,挺大一个楼盘,上百亿的工程,我打算带人来投标,正赶上苏婳生二胎,想着趁机来看看,打点一下关系。没想到刚到苏婳家门口,就遇到了鹿巍。都到大门口了,我总不能再回去吧,就硬着头皮进去了。本来我们互不搭理,谁知鹿巍被顾北弦的儿子三言两语说的,开始呲狗牙,浑身冒杀气。我察觉不妙,跑出来了,走到半路有车跟踪我们。我今天就带了一个司机一个保镖,万一真是鹿巍的人,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陆玑听完问:“顾北弦他儿子几岁了?” 云恬想了想,“快三岁了吧。” 陆玑一脸狐疑,“你没开玩笑吧?鹿巍那种老狐狸能被一个三岁小孩子说得呲牙?” 云恬鼻纹皱起,“你的关注点不应该是我现在很危险吗?” “我马上派姬凫马上过去,发定位过来。” “好。” 云恬打开微信,刚要发定位。 谁知司机忽然急踩刹车! 咚的一声巨响! 两车相撞! 云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撞去! 眼前一黑,额头剧痛,鼻梁好像要断了,浑身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恍惚间云恬听到“咔嚓”一声响,脖子好像断了! 白眼一翻,她晕了过去! 第874章 强势碾压 等再醒来,云恬人已经躺在医院了。 头痛欲裂,鼻子酸痛无比,脖子不敢转,一转就像断了似的,上面打着厚厚的石膏。 浑身仿佛散架了。 那痛如影随形,直往肉里钻,往毛孔里塞,往骨头缝里挤。 云恬疼得泪眼汪汪,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吟。 直觉脸毁容了,想抬手摸摸脸,手臂却抬不起来。 云恬斜了斜眼珠,看到床边站着陆玑。 陆玑眼圈布满血丝,正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失声喊道:“恬恬,你终于醒了,吓死爸爸了!” 云恬倒吸着冷气,忍着疼问:“我死了吗?” “没,别胡说,你还活着,得长命百岁。” “我残了吗?” 陆玑不出声了。 云恬提高嗓门,焦躁道:“说话呀,我是不是残了?” 陆玑一脸沉痛,“鼻骨断了,颈椎骨折,右手臂骨折。” 云恬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如涌泉般滑落。 许久,她哑着嗓子问:“我会好吗?” “会好,一定会好!鼻骨找了美容科的医生给你重塑了,脖子和手臂全动过手术,接上了。好好卧床休息,伤筋动骨一百天。” 云恬用力提了一口气,“脸呢?脸上有伤吗?” “额头和鼻梁有,已经用美容线缝合好了,每天涂生长因子,再用最好的祛疤药。一定会没事的,恬恬,你振作点。” 云恬胸中怒意滔天,咬着牙根说:“是鹿巍,一定是鹿巍那个老畜生!” 陆玑道:“肇事车辆是辆货车,开车的是个陌生人,刹车坏了。路上那么多车,他谁都不撞,偏偏撞你坐的车,巧合太大。但是我们没法起诉,只能按普通交通事故处理。你上次又是刀又是鞭又是锯的,差点把鹿巍杀了,一旦起诉,深查下去,你也得去坐牢。我问过律师,用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的,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一旦坐牢,留下案底,你的人生就毁了。” 云恬一口恶气憋在肺里,呼吸不上来。 忍得五脏六腑都发紫。 好半天。 她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我要亲手杀了鹿巍,生吃他的肉,嚼他的骨头,喝他的血!我要把他挫骨扬灰!” 一用力说话,扯得鼻骨和脖子的神经更疼了。 云恬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陆玑急忙扭头朝后看,冲助理说:“你先出去吧,嘴严点,别让人进来。” 助理顿时如释重负,应了一声,慌忙走出去。 陆玑把门反锁上。 返回病床前,陆玑耐着性子劝道:“恬恬,你别冲动,此事得从长计议。如果我们现在就报复回去,鹿巍肯定会怀疑我们。过些日子,等他放松了,我们用个迂回的方式,杀他个措手不及。” 云恬冷哼一声,“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你就知道从长计议!鹿巍就吃定了你这窝窝囊囊的性格,不敢反抗,才变本加厉!你除了长了张好脸,还有什么?我妈当年怎么看上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可怜陆玑那么大一董事长,手底下好几万员工,谁不夸他英明睿智? 却被云恬戳着鼻子骂窝囊废。 但凡他再有个孩子,也不会来云恬面前受这个窝囊气。 可惜,他后来养过好几拨女人,却全都生不出。 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陆玑忍下这口窝囊气,缓缓出声:“冲动是魔鬼,如果你上次听我的话,别对鹿巍那么凶残,他也不至于对你这么狠的手。” “不!你错了!” 云恬眯起眼睛盯着天花板,话一个字一个地从嘴里往外凿,“如果上次我直接杀了鹿巍,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所以,鹿巍,必须得死!” 陆玑额角的筋突突地跳。 他深呼吸一声,“恬恬,今时不同于往日,如今刑警查案手段比二十几年前高超太多,我的得力助手也死的死,坐牢的坐牢。鹿宁又是异能队的,一旦鹿巍死了,鹿宁必将案子一查到底,秦野、顾北弦、顾谨尧和顾傲霆也不会袖手旁观。真弄死鹿巍,我们会和他玉石俱焚。” “那你说怎么办?我就活该被撞,活该被欺负?”云恬声音带了哭腔。 “还是那句话,我们从长计议。” 云恬听不进去,闭上眼睛,在心里暗暗盘算鹿巍的一百种死法。 三个小时后。 日月湾。 收到云恬住院的消息,顾北弦走到小逸风面前,俯身,捧起他帅气的小脸左看右看。 百思不得其解。 小逸风被看得有点不耐烦,“爸,我脸上有花还是有藏宝图,你看个没完?” “你脸上有秘密,告诉我,你是我亲儿子吗?” 小逸风摸摸自己的小脸,再拍拍他英俊无双的脸,“我们的脸这么像,我当然是你儿子了,别人生不出这么帅的我。” 顾北弦笑,直起腰道:“云恬住院了,猜得没错的话,是鹿巍派人搞的,这就是你说的好戏吧?你小子,四两拨千斤,厉害!” 小逸风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纯良地问:“爸爸,什么是四两拨千斤?” “就是借力使力,用智慧做大事,小小的逸风,大大的能量。” 小逸风傲娇地哼一声,“我还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就说了几句话。” 撂下这句话,他跑去阳台玩拼图了。 当然他玩的不是普通拼图,是北宋晚期十八岁的天才少年画家王希孟,画的传世经典长卷《千里江山图》一比一临摹版。 顾北弦远远看着小逸风的身影。 觉得这小孩不是一般的装。 拿起手机,顾北弦拨给靳帅,“云恬住院了,车祸,伤得不轻,短时间内没精力兴风作浪了,你安心照顾我堂姐吧。” 靳帅被惊住了,“这效率,神速!活该你们家比我们家有钱!谢谢弦哥,谢谢!” 顾北弦单手插兜,下颔微抬,“别谢我,我还在休产假,没来得及出手。” “是阿尧?” “阿尧又要工作又要照顾云瑾,也抽不开身。” 靳帅纳闷,“到底是谁?” 顾北弦瞥一眼正在玩拼图的小逸风,“是天天喊你大姑父的那个。” 靳帅手机差点掉了,“小逸风?真的假的?弦哥,你别开玩笑,那么点小孩,能干什么?” “千真万确,就是小逸风。” 顾北弦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一说。 靳帅听完惊呆了! 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大核桃!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替我向小逸风说声‘谢谢’,以后他的玩具我承包了!” “你恐怕承包不起,他现在对古董字画感兴趣。” “告辞!” 挂电话后,靳帅呆坐在阳台上,暗暗感叹命运如此不公。 有些天才小孩,没接受过正统教育,只凭本能,就能用三言两语帮他报深仇大恨。 而他,在祖国的培养下,接受了十六年教育,却仍然像个白痴。 以前他觉得自己挺聪明的,自从遇到小逸风后,天天受打击。 不得不承认,天才有壁。 天才和凡人之间,真的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顾华锦端着咖啡走到他身边坐下,把咖啡递给他,问:“怎么了?” 靳帅神色黯然,“刚被个三岁小孩碾压了。替我收拾云恬的,不是弦哥,不是阿尧,竟然是小小的逸风,太不可思议了!” 他把顾北弦的话复述了一遍。 顾华锦听完并不觉得意外,“很正常,我的母校里很多都是神童出身。其中有个最著名的,叫威廉·詹姆斯·西迪斯,生于1898年。六个月时,别人还不会说话,他就已经会背复杂的化学金属元素,不足两岁就能够独立阅读,四岁时会多种语言,八岁更是精通八种语言。九岁时获得哈佛大学的入学资格,因年纪太小,十一岁时入学。当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发明了自己的语言,写了法语诗歌、小说和乌托邦的宪法。他之所以如此厉害,离不开父母的高智商基因和精心培养。小逸风也是如此,你以后低调点,别逢人就说,万一引来媒体关注,会对小逸风造成困扰。你看每次苏婳都会说是巧合,是在刻意保护小逸风。” 靳帅仔细回想了下,还真是。 每次苏婳都会解释,说是小逸风瞎蒙的。 靳帅抬手摸摸顾华锦的小腹,忍不住好奇,这腹中孕育的将是怎样的天才? 这辈子是成不了天才了,但是可以成为天才的爹! 他脸上不禁浮起自豪的笑容。 正自豪着,身后传来顾峥嵘的声音,“帅帅,阿野他媳妇入院了,听说快要生了,你代表我们回国去看看吧。阿尧结婚,云瑾生孩子,阿野夫妻俩出钱出力熬夜值班,很辛苦。” 第875章 焦急等待 “代表我们”四个字,让靳帅眉开眼笑。 说明顾峥嵘已经重新接纳他,且把他当成门面担当! 靳帅噌地站起来,晃着大长腿,几步跨到顾峥嵘面前,一把抱住他,下巴压着他的耳朵,“谢谢岳父!” 顾峥嵘正经惯了,不习惯搂搂抱抱,身体僵了僵,咳嗽一声,“不客气。” 老脸都快要红了。 靳帅松开他,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交待道:“岳父,我不在的时候,您要照顾好华锦。工作您平时多分担着点,别累着她。您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得努力撑起一片天。” 顾峥嵘觉得这小子没大没小,但顾忌着顾华锦不好意思直说。 他应道:“放心,华锦是我女儿,我会照顾好。” “那就好,我去收拾行李了。” 靳帅转身上楼。 没多久,他拉了行李箱下来。 顾峥嵘拿出三个红包和一个小型密码箱递给他,“这是给阿野孩子的,你和华锦的份子钱我都帮你们准备好了。” 靳帅推回去,“不用,我有钱,我们家钱多的花不完。” 顾峥嵘硬塞给他。 吃过饭后,商务专机停在门外的停机坪上。 顾华锦送靳帅上飞机。 靳帅拉着她的手再三叮嘱:“别吃辣的,容易上火。千万别喝酒,有商务应酬让岳父去。别熬夜,别喝咖啡,别太累,别发脾气。有人抽烟,你离他们远点。我给你买的零嘴儿和补品,放在你床头柜抽屉里了,记得吃。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不想我,也要给我发信息。” 顾华锦忍不住笑。 小狼狗越来越会关心人了。 她摸摸他俊帅的脸,“放心吧,我一向自律。” 靳帅抱着她,腰身弓着,下颔埋在她如云般的发丝里,鼻音发重,“不舍得走怎么办?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 顾华锦抬手轻轻摩挲他的后背,“来回就两三天,快去快回。要做爸爸的人了,别这么黏人,听话。” “弦哥都是俩孩子的爸爸了,比我还黏人,他三十多了,我才二十七。” 顾华锦没忍住,笑出声。 一天天的,要被靳帅乐死。 抱了好一会儿,靳帅才松开顾华锦。 他迈着两条长腿,跑到飞机前,又绕回来,捏着顾华锦的下巴就亲。 顾华锦虽然在国外长大,可是父亲保守呀。 怕父亲看到,亲了几秒,顾华锦轻轻推了推靳帅,“你岳父估计在楼上看着呢,差不多得了。” 靳帅不当回事,“看就看吧,我不收他票。免费教学,让他好好学学,省得柳姨成天春心乱荡,蠢蠢欲动。” 想到那个天天在外面乱晃荡的继母,顾华锦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靳帅又亲了亲顾华锦的额头,“记得把我送你的求婚戒指戴上,如果有老腊肉或者小鲜肉约你,告诉他们,你已婚。” “我是孕妇,你已经够鲜了,没人比你还鲜。” “你这么漂亮,这么优秀,怀孕也难挡你的魅力。” 顾华锦眉眼漾笑。 嘴甜也是优点。 和靳帅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情不自禁地笑,除了有个作妖的靳太太,一切完美。 十多个小时后。 靳帅返回京都。 来到鹿宁所住的医院。 原以为鹿宁已经生了。 可是来到产房门口,走廊里站了乌压压一堆人,个个眼神担忧。 靳帅径直走到顾北弦面前,问:“弦哥,孩子还没出生吗?” 顾北弦道:“没有。” 靳帅抬腕看看表,“都十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没生出来?我记得小星妍没几个小时就出生了。” 顾北弦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头胎慢,正常,小星妍是二胎。” 靳帅忍不住担心顾华锦。 走到长椅上坐下,他拿起手机搜索大龄产妇注意事项,大龄产妇头胎是否危险? 越搜越紧张,脸色都发白了。 顾北弦瞥他一眼,“怀孕的是我堂姐,你怎么还贫上血了?割腕后遗症?” 靳帅抹一把额头的冷汗,“我吓的,大龄产妇生孩子原来这么危险。” “是啊,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靳帅抬手按着额头,“别说了,我恐生。” 顾北弦浓眉微挑,“又不是你生。” “我们家华锦生也不行,生完这胎,打死我也不生了,吓死个人!” 顾北弦看着他那副模样,心想,这小子虽然缺点一大堆,但是会疼人,勉强将就吧。 正说着,一直矗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顾谨尧,拿着手机朝外走。 靳帅抬手朝他打招呼,“嗨,小舅子,好久不见!” 顾谨尧淡漠地扫他一眼,“皮又痒了?” 靳帅站起来,挺起胸膛,清咳一声,“岳父让我代表顾家来看望阿野夫妇,‘代表’懂吗?官方认证的意思!我是岳父亲自认证的女婿!” 顾谨尧极淡勾唇,“我爸年纪太大,不堪长途奔波劳累。我大姐怀孕,不能长时间飞行。我妈和野哥他们不熟,家里就你一个大活人,不让你来,难道让佣人来?” 靳帅来时的优越感,瞬间消失! 身高都仿佛挫了两公分。 顾谨尧握着手机走到无人处,拨给云瑾,声音调柔问:“吃药了吗?” “吃了。” “鹿宁是头胎,生得有点慢,你别着急,等她出院我就回去。我们结婚生孩子,鹿宁一直陪着,我不能中途离场,你别多想。” “好,我也想去。” 顾谨尧柔声哄道:“生孩子有点血腥,你现在受不了任何刺激,别来了,大家都能理解。” “我生孩子时,鹿宁姐怀着身孕还陪我。她生孩子,我却到不了场,很愧疚。” 顾谨尧安慰她,“野哥在里面陪着,秦姝阿姨和鹿宁的妈妈也在里面陪着,人太多不好。” “好。” 顾谨尧默了默,低声说:“你放心,苏婳没来,小逸风也没来。” 云瑾无奈一笑,“都怪我,本来大家和和睦睦的,因为我的关系,苏婳姐不得不避嫌。” “你是病了,情绪不受控制,等病好了,就没事了,别自责。” 云瑾低嗯一声。 打完电话,顾谨尧往回返。 迎面碰到顾北弦。 顾北弦问:“云瑾怎么样了?” 顾谨尧回:“好一些了,希望能尽快痊愈。等她再恢复恢复,我们搬回云家住。” “可以,她从小缺少父爱和母爱,长大后又常年在外训练比赛,多和父母住一起也好。” 顾谨尧眸色微沉,神情有点凝重,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北弦察觉到了,问:“还有事?” 话在喉咙里滚了好几遍,顾谨尧才开口,“娃娃亲的事,算了吧。” 顾北弦双眸微微一眯,抿唇不语。 顾谨尧道:“你是小时候得的躁郁症,小逸风是人工授精,没有遗传倾向。云瑾却是怀孕时犯的病,医生说有遗传倾向,顾纤云携带抑郁症基因的可能性很大。小逸风值得更好的,你们一家对我不薄,我不能恩将仇报,连累你们。” 理是这么个理。 可是从顾谨尧嘴里说出来,顾北弦的心突然就那么疼了一下。 畸形环境下成长的人,很容易往两个极端方向发展。 一种是自私冷漠,缺乏共情能力。 一种是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生怕连累他人。 顾谨尧是第二种。 第876章 喜得贵子 顾北弦抬手揽住顾谨尧的肩头,“以后再说,感情的事不是我们大人说了算的。” 顾谨尧默了默,没来由地说了句“谢谢”。 说完,转身朝产房方向走去。 顾北弦望着他的背影,过半秒,才明白顾谨尧口中的谢谢,是谢他的大度和包容。 他也轻声说了句“谢谢”。 谢顾谨尧当年的不夺之恩。 又等了一两个小时,产房内还是没有喜讯传来。 顾傲霆一边接打商务电话,一边焦急等待。 顾南音也急得团团转,急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担心,虽说是头胎,但这产程未免也太长了。 一长就揪人心。 顾南音忍不住对顾傲霆说:“我大嫂平时看着挺生猛的,为什么生孩子这么慢?我以为她身手那么好,进去三两个小时,孩子就能呱呱坠地。” 顾傲霆拿眼角瞟她一眼,“生得再慢,也比你没影儿强。” 顾南音抬手往下压,“别提这事,你还是我亲爹。” “你和墨沉来医院查了吗?是谁的问题?你们结婚都几年了?华锦都有孩子了,就你和墨沉没有,愁得我年纪轻轻,都长白头发了。” 顾南音白了他一眼,“你年纪是挺轻的,比我还年轻呐。” “别转移话题,回答我!” 顾南音耸耸肩,“我和墨沉都没问题,孩子不来,说明缘分没到。我们全家人都不急,你急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们全家人其实比我更着急,楚砚儒是不敢催你,砚书和琴婉是不好意思催你。” 顾南音忽然抬起右手罩到耳朵上,眼珠转了转,神神叨叨地说:“什么?大嫂,你大点声,你饿了?想吃巧克力?好,我马上下楼去超市给你买!” 说完顾南音一溜烟跑了。 没多大会儿她抱着巧克力、红牛、蛋糕、即食燕窝和饼干等回来了。 把东西交给护士,让送进产房。 护士照做,将东西拿进去。 秦野把巧克力剥好递到鹿宁嘴边,“吃点吧,有力气。” 鹿宁却没胃口吃。 越来越绵密,越来越剧烈的宫缩,疼得她眉头紧锁,额角的头发汗得湿成一绺一绺的,很痛苦的样子。 秦野握着她的手,眼睛红红的。 觉得鹿宁真遭罪。 初夜时,她大出血,撕裂得进了医院。 自打怀孕起,就吐个不停。 好不容易要生了,产程也比别人长,痛苦加倍。 鹿宁的母亲关岚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宁宁,你要是疼得受不了,就剖了吧,别逞强。你骨盆窄,宫口开得慢,太遭罪。” 鹿宁强忍疼痛说:“也不是太窄,医生说可以顺产,头胎慢很正常。”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打无痛吧,你怕影响宫缩。不打吧,就这么硬熬,不疼吗?” 鹿宁拧眉盯着天花板,“没事,我能忍。医生没让剖,就顺,顺产对孩子也有好处。” 秦姝心疼得不得了,拿毛巾不停地给鹿宁擦汗,“宁宁,你想剖就剖,别有顾忌。” 鹿宁强撑笑容,“没事的妈,我能忍。” 医生检查宫口,说已经开了八指。 鹿宁偏头看向秦野,“十个宫口开完,就该生了,你出去吧,会有心理阴影。苏婳和云瑾生时,都没让丈夫陪。” 秦野握着她的手,“没事,没有阴影,我得陪着你,出去我更担心。” 鹿宁用汗湿的手,摸摸他英俊的下颔,“害你担心了。” 秦野低头吻她的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过了漫长而难熬的几个时辰。 一声嘹亮的啼哭! 婴儿终于呱呱坠地! 生了二十多个小时,饶是鹿宁身手那么好的人,也累得筋疲力尽。 医生和护士把孩子收拾利索,抱给鹿宁看。 鹿宁头直发蒙,已经顾不得考虑婴儿好看不好看了,能生出来已是万幸! 医生提高音量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鹿宁疲惫地看了眼,孩子居然是男孩!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的的确确是男孩! 说好的女孩,怎么生出来变性了? 鹿宁撑着手臂要坐起来。 秦野急忙把她按下去。 鹿宁急急问道:“医生,这是我生的吗?我爸当时验过,说是女孩,可这是男孩。” 医生笑道:“就是你生的啊,你家人都在这里看着呢,我们总不能给调包了吧?” 鹿宁看向秦野。 秦野点点头,抓着她的手,笑,“男孩也好,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我都喜欢。男孩叫秦陆,秦野的秦,陆地的陆,希望孩子像你一样英气、勇敢。” 鹿宁却若有所思。 秦姝拍拍她的肩头,“开心点,生男生女都是我们秦家的人。我爸妈该开心了,回头抽个时间去告诉他们。阿野养父那里,也该去报喜了,让秦老开心开心。” 鹿宁扬唇笑了笑,却在琢磨父亲为什么要骗她? 用意何在? 过了两个小时的观察期后。 允许探望了。 顾傲霆和顾南音抢先涌进来。 不过顾傲霆没抢过顾南音。 顾南音凑到小秦陆面前,眨巴着大眼睛冲他摆摆手,声音甜甜嗲嗲地说:“大侄子,我是你可亲可爱,活泼美丽又动人的姑姑呀,我叫顾南音。后面那个厚脸皮跟我抢c位的,是你爷爷顾傲霆。等会儿他肯定又会给你洗脑,唱《世上只有爷爷好》,你别理他。” 小秦陆眼睛都不睁。 不过丝毫不影响顾南音的热情劲儿。 顾南音对婴弹琴,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 让位给顾傲霆。 顾傲霆挤进来瞅瞅小秦陆,又瞅瞅秦姝,“夫人,这孩子长得像你,五官真英俊,长大后肯定又是人中龙凤,小名就叫凤凤吧。” 秦姝想揍他,“是男孩子,你这个取名废,以后不要乱取名了!” 顾傲霆一本正经道:“凤雏庞统就是男人,凤凰凤凰,凤为雄,凰为母,我觉得凤凤挺好听的。” 秦姝用口形无声地对他说:“滚犊子!” 关岚喂鹿宁喝了些水,一抬头就看到秦姝和顾傲霆这般眉眼传情,忍不住羡慕。 想想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前夫鹿巍,关岚暗暗叹了口气。 本来和他夫妻感情还挺好的,自打知道秦野的家世后,那个糟老头子就生了野心,成天想这想那,搞得好好的婚姻离了。 正想着,有人敲门。 进来的正是鹿巍。 径直走到婴儿床前,鹿巍弯腰,掀开小被子看了看,见是男孩,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脸上的笑掩饰不住。 鹿宁见他不吃惊,猜到了,问:“为什么骗我们?你还有什么多少事在瞒着我们?” 鹿巍眼珠骨碌骨碌转了几下,还想装一装。 关岚上前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拉出去了。 进了走廊,来到无人处。 关岚问:“明明怀的是男孩,为什么让你徒弟骗宁宁和阿野怀的是女孩?你是什么居心?” 鹿巍回头见没人跟过来,压低声音说:“我怕顾北弦知道宁宁怀的是男孩,会对孩子下手……” 话未说完,关岚一个大耳刮子抡了上去! 鹿巍本能地要反击,手伸到一半,收回来捂着脸,气道:“你疯了,好好说话,你打我干什么?” “我今天要打醒你!真是你是什么人,看人就什么样,心思龌龊的人,看谁都龌龊!北弦和阿野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对孩子下手?你脑子里成天装的都是些什么?” 鹿巍抬手去捂她的嘴,“你小声点,别被人听到。” 忽然! 他头一扭,眼神发硬,倏地放开关岚,闪电般地朝前蹿去,直奔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而去! 眨眼间来到她面前,鹿巍一个饿虎扑食将她扑倒在地! 第877章 深爱彼此 走廊瞬间安静! 众人纷纷朝鹿巍和女护士看过去。 鹿巍膝盖压着女护士的腿,另一只手抓着她的头发就往下扯。 这一扯扯下来一个假发套,露出里面的短发。 那短发,约摸一寸长! 分明就是个男人! 护士见暴露了,猛地推开鹿巍,伸出一只脚就朝他的下三路攻去! 鹿巍倏地躲开,反手去掐他的脖子。 护士往后一闪,避开,不再恋战,迅速钻进人影里。 鹿巍没去追。 而是直奔鹿宁的病房去。 怕假冒的护士有余党混进病房,对小秦陆不利。 等他走进病房,看到秦野、顾北弦、顾谨尧都在,且没有外人时,顿时暗暗松了口气。 人多还是有好处的。 突然想到什么,鹿巍的心又提起来,警惕地打量着顾北弦和顾谨尧。 关岚追进来,问鹿巍:“你刚才一惊一乍的,在搞什么?那个护士明明是女的,怎么又成男的了?她要干什么?” 鹿巍道:“那不是护士,走姿细看像男人模仿女步,走路稳而扎实,一看就是练家子。男人戴了假发,穿着护士服,乔装打扮出现在宁宁病房附近,绝对不会有好事!” 视线移到婴儿床上。 鹿巍道:“八成是冲小秦陆来的,医院里肯定还有他的余党,我们小心点。” 关岚拧眉,“那人为什么要对我外孙下手?刚出生的小婴儿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鹿巍微眯眼睛,“陆玑不敢这么放肆,是云恬!肯定是她!这臭丫头活腻了!敢动我的外孙,也不看看她有几条命!” 闻言,顾北弦回眸瞥了瞥他。 鹿巍立马住嘴。 生怕杀气暴露,被顾北弦抓住把柄。 鹿巍径直走到婴儿床前,盯着小小婴儿,对顾傲霆说:“亲家你留下,阿野留下。阿尧和北弦先回去吧,在外面守了二十多个小时,大家都累了,辛苦了。” 话虽如此。 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顾傲霆抬眸睨他一眼,“小秦陆是我孙子,人员怎么安排听我的。” 鹿巍一改平时的软怂,语气有点点强硬,“也是我外孙,且是我唯一的外孙。你经商胜过我,实战不如我,这次听我的。” 顾傲霆语气更强硬,“阿尧和北弦都是我亲儿子,你单独拎出来,话里有话,向他们道歉。” 鹿巍道:“是你们想多了。现在忧患在外,我们不要内乱,谢谢大家。” 秦野开口,“北弦,阿尧,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辛苦你们。” 这话听着顺耳。 顾北弦和顾谨尧看了看孩子,离开。 鹿巍绕到窗前,打开窗户,探身朝外检查了好几遍,把窗户关严,反扣上。 鹿巍又给徒弟打电话,安排道:“你们多叫几个人,这几天轮流值班,一刻都不能放松。如果逮到可疑的人先关起来,等宁宁出院后,我再处理。” 关岚扫他一眼,“这会儿积极了,刚才宁宁生孩子,你影子都不冒一下。” 鹿巍哼一声,“你以为我闲着了?这二十多个小时,我带人围着产房大楼,转了无数圈,预防所有隐患,进出的医生护士全是我在盯。如果不是我虎视眈眈瞅着,坏人早就混进来了。宁宁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容不得一点闪失。” 顾傲霆觉得这只老黄鼠狼,如果野心没那么大,还挺像个人样的。 “哇!” 小秦陆忽然哭起来。 秦野急忙去抱孩子,奈何他长手长臂,面对小小糯糯的婴儿,不知该从哪下手才好。 顾傲霆伸手去抱。 被鹿巍用身体推到一边。 鹿巍弯腰将孩子轻轻抱起来,微微晃着,原本孔武有力的眼睛瞬间布满柔情,声音温柔得都不像他的声音了,“小外孙,不哭啊不哭,外公抱抱。” 顾傲霆想把孩子抢回来,奈何打不过他。 权衡了一下,顾傲霆开口,“你一个练家子,粗手粗脚的,也没有带孩子经验,别把孩子抱疼了。要不给我吧,我带过北弦、小逸风和小星妍,有经验。” 鹿巍低头凝视怀中小小婴儿,嘴里说:“我三个月前买了几只小奶狗,每天练习喂奶,抱,擦屁股,洗澡,就为了照顾我外孙。” 顾傲霆呵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挺像个外公样。” “当然,隔辈亲。我对宁宁严格要求,对小秦陆另当别论。”鹿巍眉眼温柔逗弄着孩子,“是吧,我的外孙孙,等你长大了,外公教你功夫,教你异能。你的眼睛,有没有遗传外公的夜视哇?” 小秦陆还是不睁眼,闭着眼睛哇哇地哭。 鹿巍哄了好几分钟,哄不好,又不肯给顾傲霆,干脆把孩子递给秦野。 秦野顿时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抱着哄着。 望着有几分像鹿宁的小小面孔,他坚硬的心化成一滩水。 这是他和鹿宁爱情的结晶。 是他梦寐以求的孩子,从和鹿宁刚交往时,他就渴望的。 激动的心情难以掩饰,他英俊的眉眼泛着异样的光芒。 鹿宁觉得散发父爱光芒的秦野,铁汉柔情,别具魅力。 她疲惫地冲他笑笑,笑着笑着,眼圈潮湿,暗暗下决定,过几年,再生个二胎。 不,多生几个。 她要给秦野生很多很多孩子,给他很多很多温暖和爱,弥补他年幼时的不足。 鹿宁手臂撑着床,要起来。 秦野急忙问:“你要去哪?” “卫生间。” 秦野把孩子往顾傲霆怀里一放,几步跨到鹿宁面前,弯腰把她抱起来。 顾傲霆、秦姝、鹿巍、关岚都在,鹿宁不好意思,轻声说:“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别逞强。”秦野抱着她就朝卫生间走去。 抬脚轻踢开门,进了卫生间,秦野单手褪掉她的裤子,把着她两条长腿,放到马桶上方,“尿吧。” 鹿宁呆住。 他这是在给她把尿吗? 这太不可思议,也太难为情。 她这么独立的人,从很小就事事自己做,快奔三了,居然被把尿。 鹿宁从未有过的窘,慢半拍说:“你别这样,快放我下来。” “你侧切,有伤口,坐着不方便,马桶凉,会冰着你,就这样尿吧。你受了那么大罪给我生了孩子,我做这点事算什么?” 可能是产后心理脆弱,也可能秦野这一举动太感人,鹿宁忍不住泪流满面。 第878章 半夜惊魂 从卫生间出来。 秦野又把鹿宁抱回病床上,拿了糖水,插上吸管,喂她喝。 喝完,他帮她擦擦嘴角,又喂她吃月子餐。 一勺一勺,喂得极有耐心。 鹿宁实在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开口说:“阿野,我自己来吧,我是顺产,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可秦野固执劲儿上来了,我行我素。 闷闷的,透着点儿霸道。 鹿宁无可奈何一笑,心里却甜丝丝的,像吃了根甘蔗。 顾傲霆咳嗽一声,对秦姝说:“不愧是我老顾的儿子,随根儿。阿野虽然没在我身边长大,可这疼老婆的德行和我一模一样。” 秦姝瞥他一眼,“哪儿都有你,一天不往自己脸上贴金,就难受。” 顾傲霆立马乖乖闭嘴。 关岚羡慕得不得了,“阿野从小在那种环境下粗粗拉拉地长大。我一直担心他心思不够细腻,不会照顾人,怕宁宁嫁给他受委屈,没想到他这么会疼人,不枉宁宁那么喜欢他。” 顾傲霆哈哈一笑,“那是因为我的基因强大。” 秦姝手悄悄伸过去,在人看不到的方向,用力拧了他胳膊一下。 示意他少说话。 秦姝眉眼含笑对关岚说:“阿野这孩子,虽然在逆境中长大,可是他孝顺父母,疼爱妻子和孩子,除了盗过墓,其他的没犯过什么大错,挺不容易。当然,他缺点还是有很多,你们当长辈的,该说说,该骂骂。俗话说,女婿能顶半个儿,以后阿野也是你们的儿子,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当成自家孩子,别拘束,也别捧着他惯着他。” 鹿巍心里莫名的,竟生出点惭愧的情绪。 秦姝太大气,倒显得他龌龊了。 拿起手机瞅了瞅时间,鹿巍对顾傲霆说:“亲家,你们都回去吧,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睡个觉,明天还得工作。我和我徒弟还有其他人,会保护好小秦陆。你们放心,我这人这不好那不好,对孩子却没坏心。” 这话顾傲霆信。 隔辈亲。 小秦陆又是他唯一的外孙。 顾傲霆和秦姝也是累了,交待了几句,离开。 临走前,顾傲霆特意留下一帮保镖,在门外把守。 鹿巍见关岚哈欠连连,秦野也面露倦色,让他俩去陪护床上眯一会儿。 关岚困得厉害,走到陪护床上躺下。 秦野不放心,硬熬着。 他一会儿看看鹿宁,一会儿站起来和月嫂学着照顾孩子。 那么个大男人,长手长胳膊的,动作却很细致。 挨到后半夜,人最困的时候。 秦野撑不住,趴在鹿宁床边睡着了。 鹿巍杵在一旁,偷偷打量着他。 越看越喜欢。 暗道,好俊一男的,熬夜熬得有点沧桑,却显得更有男人味了。 不知不觉几年过去了,秦野性格越来越沉稳,情商也比从前高了很多,自打进了顾氏集团做事后,身上渐渐生出种商业精英的范儿。 以前的老同事,谁不夸他女婿找得好? 富家子弟,又高又帅,还宠鹿宁。 鹿巍忍不住洋洋得意,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瞧,这是我半个儿子呢! 他轻手轻脚地去取了衣服,轻轻披到秦野肩上。 转身对月嫂嘘一声,让她也去眯会儿。 月嫂照做。 鹿巍把灯关上,让所有人都睡会儿。 反正他眼睛能夜视,关上灯,也能清晰地看清小秦陆的一举一动。 小秦陆睡得香甜,小小的脸奶呼呼的,萌人一脸。 鹿巍看看小秦陆,再看看秦野,心里坚硬的地方渐渐变得柔软,有了种类似幸福的感觉。 耳边忽然传来极轻的声音,“哧……哧……” 声音细若游丝。 要不是他受过专业训练,铁定听不到。 鹿巍顿时警惕,很快锁定声音是从窗口方向传来的。 窗帘拉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鹿巍脚步极轻地走过去,屏气凝神静听。 直觉玻璃被人从外面划开了。 鹿巍唰地一下拉开窗帘,手直接伸出去,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 对方反应也很迅速,立马偏头避开。 一争一斗间,玻璃咔咔地碎裂,往下掉。 那人头缩回去,拽着绳子就朝下滑。 秦野听到动静迅速起身,要过去帮忙。 鹿巍头也不回道:“别管我!保护好宁宁和孩子!我早就料到这帮人会来,今晚一定抓住他们,斩草除根!” 说罢他纵身一跳,从窗口钻下去,顺着绳子飞快地往下滑,去追那人。 鹿巍的徒弟、帮手和顾傲霆留下的保镖们,听到动静呼啦啦冲进来。 秦野冷静地指挥道:“你、你和你,你们四个去帮他,剩下的人留下保护孩子。” 众人听令。 分别用最短时间绑好长绳,一路滑下去。 眨眼间到了一楼。 那人一身夜行衣,蒙着脸,像蛇一样在医院里七拐八拐,很快拐出医院。 鹿巍带人穷追不舍。 那蒙面人奔跑速度极快,专往偏僻的巷道里钻。 他越是这般狡猾,鹿巍越想尽快把他抓住。 如此狡猾的对手,不抓住,后患无穷! 眼瞅着周围的建筑物越来越偏僻,他们越追越远。 忽然一阵阴风吹来,硕大的圆月缩进乌云。 天色变得阴暗。 只顾追敌的鹿巍忽觉脚下一个踏空,下一秒身子倏地下坠! 好好的水泥路面竟凭空冒出个大窟窿! 还没等鹿巍反应过来,人已经掉进陷阱里,脚上一阵剧痛。 他被铁夹夹住,是那种超大的捕兽夹,旧时用于捕猛兽的。 鹿巍疼得浑身直抽搐! 他强忍疼痛,弯下腰要将捕兽夹从脚上拿下来。 谁知唰地一下,一道金刚网从天而降,将他生生罩住! 鹿巍深吸一口气! 用力去挣,想把金刚网挣开。 可是这网材质特殊,他挣不开。 很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白天来那一出,是为了让他留下,在医院割玻璃是饵。 大费周章搞这么多,就为了将他抓住。 等鹿巍被擒上来时,看到自己的徒弟、帮手和保镖,全被用同样的金刚网罩住了。 对方差不多有七八个人,全是一身黑衣蒙着脸。 鹿巍冷笑,这个云恬还挺有两把刷子的。 不,布局这么缜密,应该不只是云恬,还有陆玑,或者其他高人。 他后悔,上次车祸为什么要手下留情,留她一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鹿巍和手下很快被带到一处极隐秘的地下密室。 门重重关上。 为首的蒙面人打开一个小巧的密码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深棕色玻璃瓶。 将瓶塞打开,蒙面人压低声音说:“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得罪人了,死了变鬼后,别来找我。” 说着蒙面人拿着棕瓶朝鹿巍走过来。 鹿巍敏锐地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里面有高锰酸、重铬酸钾等强腐蚀性成分。 功效和过去的化尸水差不多。 鹿巍面色巨变! 这化尸水往人身上一浇,不死也得烂。 鹿巍万万没想到自己算计一生,居然要窝窝囊囊地死在这种手段之下。 他拼了命地挣扎,可是徒劳! 蒙面人将化尸水往鹿巍肩上轻轻一洒。 所到之处,衣服瞬间腐蚀,化尸水沾到的地方,皮肤迅速溃烂! 鹿巍疼得耳鸣眼花,犹如被万箭穿心! 蒙面人哈哈怪笑,挥起瓶子就朝他眼上洒去。 鹿巍绝望地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来! 只听到蒙面人一声怪叫! 鹿巍睁开眼睛,看到蒙面人倒在地上,抱着受伤的手臂,蜷缩成一团,其他的蒙面人也纷纷中招。 很快,门被打开。 冲进来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拿刀指着为首的蒙面人的脖颈。 另一道则冲到鹿巍面前,掏出一把特制的刀,在金刚网上七割八割,眨眼间便将网割开。 待看清那人面孔,鹿巍愣住! 第879章 如梦方醒 鹿巍失声喊道:“北,北弦?”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顾北弦,竟然在他最危急的时刻,来救他。 鹿巍情绪说不出的复杂。 意外、愧疚,甚至暗暗揣测顾北弦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 毕竟他们都巴不得他死或者昏迷不醒,变成植物人。 顾北弦没接话,哧啦一声,将他肩头的衣服,全部撕开。 见他肩膀伤口短短时间就已经红肿溃烂,有的地方甚至发黑,流水,深可见骨,惨不忍睹。 也就是鹿巍能抗,换了别人,估计能疼晕过去。 顾北弦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苏婳。 苏婳很快将电话打过来,问了一些情况,又让他把伤害鹿巍的药水描述一番。 顾北弦一一照做。 苏婳听完思索几秒钟,明白了,说:“这是一种强酸混合物,和古代的化尸水功能差不多。我让你们带去的药里,有个黑色的小瓶,帮他抹到伤口上,能清除掉强酸。清好,将伤口处理干净,消毒,再涂抹红色药瓶里的药。后续修复,我再看着给配药。” 挂电话后,顾北弦朝手下伸出手。 手下立马将手中提的小型密码箱打开,递给他。 箱子里装着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 顾北弦拿出一个黑色小瓶,打开瓶塞,要朝鹿巍伤口上倾倒。 鹿巍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身,避开。 顾北弦勾唇,“我如果真想害你,就不会和阿尧来救你。” 鹿巍想了想,也是,但凡他们晚来十多分钟,他就烂了。 强酸还在继续腐蚀着他的皮肤。 那种沁入骨髓的疼痛,疼得他快要晕死过去,额头的冷汗如瀑布般往外冒。 别说涂药了,他现在都想拿把刀子将那地方的烂肉割掉。 顾北弦把黑色药瓶的药水洒到他伤口上。 疼痛更加剧烈了。 鹿巍再也忍不住痛叫出声。 顾北弦慢条斯理道:“正在反应,将沁入皮肉的强酸清除掉,你肩膀还能保住。要么就送医院,要么,砍了,三选一。” 鹿巍忙不迭地说:“清,清吧,我能忍!” 他深知,就这腐蚀速度,等不到送去医院,他的肩膀就废了。 清理掉强酸,顾北弦又帮他冲洗伤口,消毒,涂药。 几轮下来,鹿巍疼得坐不住,靠在地上,紧咬着牙齿和嘴唇。 嘴唇都咬出血了。 处理完伤口,顾北弦给他包扎好,说:“到时苏婳会帮你继续配药修复,能保住你的肩膀,但是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了。丑话说在前头,到时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苏婳暗算你。如果不相信苏婳,就去医院。” 鹿巍身子瑟缩,哆嗦着嘴唇问:“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你们明明那么讨厌我。” 顾北弦扯起唇角,“虽然你没个人样,却是鹿宁的爹。你要是烂了死了,鹿宁肯定会难过。鹿宁一难过,我哥就心疼。如果不是看在我哥的份上,我们才懒得管你。” 鹿巍这会疼得意识涣散,自控能力没平时强。 他忍不住说:“阿野明明是你最大的绊脚石。” 顾北弦冷笑,“阿野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只有你这种小人才会成天想什么绊脚石,拦路虎。” 鹿巍不吭声了。 顾北弦吩咐手下:“把他脚上的捕兽夹拆了,给他涂点药,抬到车上去。别放我车里,我有洁癖,随便找辆车。” “好的,顾总。” 手下照做。 将鹿巍抬走。 并用相同方法将其他人救出来。 这时顾谨尧已将那蒙面人绑了,将他脸上的面罩揭掉。 露出一张不太熟的男人脸。 顾谨尧扫他几眼,唇间溢出一丝冰冷的笑,“我猜得没错,这人叫姬凫,是陆玑的手下,上次有过一面之交。他身上功夫不差,如果不是我们用麻醉枪,还得多费些时间。这帮人是真狠,竟然打算把鹿巍毁尸灭迹。化尸水往人身上一倒,骨头渣子都能化成灰。” 顾北弦点点头,“这才是陆玑的本性,之前一直温温吞吞的,装得我都难受。早点暴露也好,早点给云瑾小姨报仇。” “对。” 顾谨尧和手下将受伤的所有蒙面人绑了,留作备用。 一个多小时后。 鹿巍被送回医院。 找医生开药,输液消炎。 怕影响鹿宁心情,没有母乳给小秦陆吃。 他都没敢告诉鹿宁。 秦野从妇产科赶过来看他。 鹿巍觉得丢人,躺在病床上,耷拉着眼皮说:“不是我技不如人,是对方人太多,且早有预谋,用的工具也强,招招克我。” 秦野一言不发。 只是转身出去,找了把筷子回来。 秦野先拿起一根筷子,咔嚓一声掰断了。 接着秦野又拿起两根筷子,很快又掰断了。 最后秦野把一整把筷子攥在手里,这次怎么掰都掰不断了。 秦野道:“明白了吧?” 掰筷子的寓言故事家喻户晓,鹿巍当然明白。 秦野是想告诉他,团结就是力量。 可道理谁都懂,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秦野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眼,“我知道你什么心理。你推测到云恬和陆玑会派人来对小秦陆下手,怕北弦也对小秦陆下手。到时内忧外患,你要同时对付两拨人,会力不从心,所以找借口把北弦和阿尧支走了。却不知北弦和阿尧也料到,你一个人对付云恬和陆玑,肯定会上当,于是掐着时间,带了人去救你。你处处提防北弦,甚至对北弦动过杀心,也借刀杀人伤害过云瑾,可他们却以德报怨。如果不是他俩,你现在连气都没了。从今天开始,你欠北弦和阿尧一条命,记住了吗?” 鹿巍不吭声。 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开口,“小秦陆有没有哭着找我?” 秦野无语。 这半天算是对牛弹琴,白说了。 鹿巍兀自说:“你告诉小秦陆,外公有事,过几天再去抱他,让他别想我。也别跟他说,我受伤了,我怕他担心。小孩子心理脆弱,一点小事都会无限放大。” 秦野莫名的,有点哭笑不得。 从前对鹿巍只有厌烦,头一次有这么奇怪的情绪。 秦野道:“小秦陆才出生没多久,听不懂人话。你在这里好好反省吧,我走了,他们娘俩在等我。” 撂下这句话,秦野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秦野手搭到门把手上,刚要拉开门。 身后突然传来鹿巍沙哑的声音,“下次遇到小逸风,让他好好保护小秦陆。我迟早有一天会老会死,不可能保护小秦陆一辈子。” 秦野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唇角渐渐上扬,心口却莫名咸涩。 没想到,讲道理不能让鹿巍这个老顽固悔改,痛骂不能,痛打也不能,死都不能。 唯一能让他悔改的,却是一个小小的柔软的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 第880章 等得太久 秦野从鹿巍病房出来,一转弯遇到顾北弦。 秦野道:“铁树开花,迷途知返。” 顾北弦弧度好看的唇微微勾起,“成了精的老黄鼠狼能转性,不容易。” “他让小逸风保护小秦陆。” 顾北弦瞥一眼病房方向,“这老小子,终于意识到单打独斗,不如团结一致了。” 秦野扯扯唇角,“有的人天生贱癖,不死个几次,是不知道悔改的。你和阿尧回去吧,马上就天亮了,陆玑的人已经被抓,不会再来。” “好。” 顾北弦转身离开。 秦野回到产房。 鹿宁还在睡。 实在是生孩子太消耗体力,平时那么警醒的人,都没醒。 秦野脚步极轻地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凝视鹿宁消瘦憔悴的面庞。 他眼底渐渐泛起细小的血丝。 四年间,鹿宁从初见时英姿勃发眼神清亮的漂亮小女警,渐渐变得清瘦内敛,沉默寡言,默默承担起所有罪责,扛起不该扛的责任。 全因为摊上鹿巍那么个父亲。 不知过了多久,鹿宁缓缓睁开眼睛。 秦野低头,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 鹿宁视线落到他的眼睛上,问:“是不是有心事?” 秦野冷俊的脸上浮起一抹暖和的笑,“你爸变好了,开心吗?” 鹿宁苦笑,“积习难改,他怎么可能说变好就变好?” “他被人设套抓住,是北弦和阿尧带人去救的他。临走时,他告诉我,让小逸风保护小秦陆,言外之意,不会对小逸风下手了。” 鹿宁闻言,怔住。 许久,她慢慢闭上眼睛。 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大颗大颗地溢出来。 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太久,全是难以言说的辛酸和压抑。 她肩膀轻颤,却紧咬着唇,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秦野俯身环住她的肩膀,轻声说:“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轻松很多,我知道这四年你承受了太多太多不该承受的压力。” 鹿宁靠在他怀里,泪如雨下。 哭这四年的憋屈,哭幸好当初没打掉孩子,哭终于等到父亲改性。 哭苦尽甘来。 关岚听到异响睁开眼睛,看到鹿宁在秦野怀里哭,急忙问:“宁宁,是哪里不舒服吗?” 鹿宁抬手擦擦眼睛,对她说:“去看看我爸吧,他伤得很重。” 关岚头一撇,“懒得看。” 鹿宁默了默,“那些照片的事,不一定是真的,我爸不好女色。” 事情过去这么久,关岚其实也琢磨出不对劲来了,嘴上却硬道:“那老家伙差点把你打死,你就一点都不恨他?” 鹿宁苦笑,“恨,可是父女再恨,能恨成什么样?总不能恨他不得好死吧?他是打过我,但也是我爸,给了我生命,教我功夫教我本领,教了我很多,能迷途知返,也是最好的结果。” 关岚无奈一笑,“你啊你,被你外公外婆带得心太软了。” 鹿宁轻声说:“我只对自己家人心软。” 关岚下床,去卫生间换了衣服,简单洗了把脸。 从病房里随便找了两盒补品。 出门,来到鹿巍病房。 关岚推开房门。 鹿巍躺在病床上,本来垂头丧气,一转眼看到关岚,神情顿时变得呆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好几次住院,关岚面都不露一下。 他打电话给她,每次听到的只有痛批。 这次居然主动来探望他。 鹿巍强忍疼痛撑着坐起来,抬手抹了抹凌乱的头发,脸上浮现出讨好的微笑,“你来了。” 关岚一言不发,走到床头柜前。 “咣!” 她把手里拎的补品往床头柜上一放,硬声硬气地说:“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鹿巍瞅一眼那补品。 是益母草红糖和孕妇滋补品长白山雪蛤。 鹿巍刚热起来的心凉了半截,道:“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关岚双臂环胸,“是,你快点死吧,你死了,我好再婚。” 鹿巍垂着视线,“你现在也可以再,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是自由的。” 关岚鼻子轻哼一声,“你下手太阴,我怕你伤害人家。” 鹿巍抬起头,眼露凶光,“这么说,你已经找好再婚对象了?” 关岚漫不经心嗯一声。 鹿巍冷笑,“是你上个月中旬在半岛咖啡馆见的那个,还是两个月前在北京路西餐厅见的那个?或者是三个月前,你在望月楼见的那个?还有半年前,你在京都大酒店也见过一个。” 关岚皱眉,相当反感,“你派人跟踪我?” 鹿巍笑容更冷,“我不只派人跟踪你,凡是和你见过面的男人,全被我警告了。不听警告的,都遭遇了灵异事件。” 关岚咬牙骂道:“死鬼!多管闲事!我见这些人,全是因为工作,你不要去骚扰人家!” 鹿巍不信,“你是因为工作,可他们对你心思却不单纯。” “我一把年纪了,都做外婆了,哪那么多骚事?” 鹿巍仰头眯起眼睛定定地凝望她,哑声说:“你还是很漂亮,优雅,知性,我却老了很多,遍体鳞伤。” “那是你自作自受!” 鹿巍不吭声。 关岚道:“我去看我外孙子,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地躺尸吧。” 鹿巍忙说:“回去帮我去拍个小秦陆的视频,我要看看他。” 关岚唇角轻撇,“别假惺惺了!你这么无情的人,对小秦陆真有那么深的感情?” 鹿巍端着脸,“从鹿宁查出怀了孩子,我就开始盼外孙。经常会想象他长什么样,会给他规划人生道路。小秦陆是顾家的孩子,不用走我和宁宁的老路。他起点比我们高太多太多,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也不会像我家那样,爷爷一去世,所有光环和福利全部消失。” 关岚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别动歪心思!” 鹿巍叹口气,“不动了。前些天,小逸风三言两语就挑起我和云恬的仇恨。本来我暗中筹备一切,想找合适时机再对云恬下手,愣是被小逸风激得当天就出手了。这种绝世聪明的小孩,既然不能除掉,就得结为同盟,否则后果很可怕。” 关岚听到他这一套,就头皮发麻,“一天天的,做人能不能简单点?成天想着害这个害那个,不是研究权谋就是研究宅斗宫斗孙子兵法,你累不累?啊,累不累?” 鹿巍心不在焉,“好,我做人,做人,以后好好做个人。” “反省吧,我走了。” 关岚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鹿巍异样的声音,“岚岚。” 第881章 让你快乐 关岚一怔,猛地回头,一脸的不耐烦,“你要死啊,岚什么岚?我们早就离婚了,请叫我关女士或者关姐。” 鹿巍瞥她一眼,“你比我小,照片的事真是有人陷害我。如果我以后悔过自新,我们能复婚吗?” 关岚挺直脖颈,掷地有声,“不能!我有房有车有钱有工作有爸妈有女儿女婿和外孙,偶尔还能出去约个会相相亲,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潇洒。傻子才会和你这个糟老头子复婚,看到你那张丧气脸,我就来气!” 说完她大步走出去。 鹿巍颓丧地垂下头。 肩膀的伤口疼得入骨,却比不上心里的疼。 沉默了会儿,鹿巍拿起手机,忍着疼拨给顾傲霆,将虚心求教的态度搁在话音里,“亲家,我想和关岚复婚,你有好办法吗?” 顾傲霆道:“没有,除非你长得像我这么帅,事业像我这样成功,性格像我这么幽默风趣。” 鹿巍,“……” 觉得这人不是一般的凡尔赛! 挂了电话。 鹿巍拨给秦姝,一脸谦恭地说:“亲家母,我想和关岚复婚,你能帮忙劝劝她吗?” 秦姝默了默,“感情的事别人不好插手,真想复婚,你就好好努力,用诚心打动她。” 这话听着顺耳些。 不像顾傲霆,一开口噎死人,还让人自惭形秽。 鹿巍道:“亲家母,你是我唯一敬佩的女人,对宁宁那么好,你的心胸和气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秦姝淡笑,“我从小被家人善待,自然也要善待家人,宁宁是我的家人,是我儿媳妇,我对她好是应该的。” 这心胸,这格局! 鹿巍自愧不如。 他觉得自己心理越来越扭曲,可能是因为年少时经过太多太多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造成的。 他想,以后得好好善待小秦陆。 不能让他也像自己这样,心里总有戾气。 一静下来,肩膀的伤痛越发清晰。 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感,直往他骨头缝里钻,往他五脏六腑里挤,疼得他呲牙咧嘴。 鹿巍恨云恬和陆玑,恨不得生食他们的肉,嚼他们的骨头! 盯着天花板,思来想去。 半个小时后。 鹿巍拿起手机,找到顾凛所在监狱监狱长的电话,拨出去。 监狱长的爷爷曾是他爷爷的老部下,两人童年时一起玩耍过,有些交情。 算不上太深,但是足够了。 鹿巍哈哈笑道:“老朋友,顾凛在监狱里还好吗?” 监狱长如实回:“表现挺好,减了一次刑。” “那就好那就好。是这样的,顾凛的儿子小顾胤,生日快到了,马上也快过年了嘛。华天寿华老和我是姻亲,让我帮忙来问问你,顾凛能出来探个亲吗?那孩子挺可怜的,妈妈去世,爸爸又坐了牢。” 监狱长说:“他几个月前就开始打申请,快要批下来了。既然你来电话了,那就给你个面子。” “谢谢老朋友,谢谢!对了,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探亲时,能别让狱警跟着吗?” 监狱长犹豫了,“顾凛的罪行,按规定需要两名狱警押送。” “我担保,如果人跑了,我亲自去抓捕。蔺鸷和蔺魁都死了,顾凛就是断了翅膀的秃鹫,成不了大气候的。” 监狱长权衡了一下。 异能队和监狱虽然不是一个部门,却是一个系统,加之和鹿巍有旧情,又有他这份担保。 监狱长勉强同意了。 一周后 顾凛离监探亲。 特意用在监狱踩缝纫机赚来的工资,买了身行头,买了顶假发,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 拎着补品,顾凛来到华天寿家。 一进门,小顾胤飞快地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爸爸,爸爸,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 因为每隔一两个月,华天寿就带着小顾胤去监狱探监。 所以小顾胤对顾凛并不陌生。 顾凛弯腰将他抱起来,“胤胤乖,爸爸也很想你。” 小顾胤拿小手摸着他的脸,“爸爸,你今天好帅气,你什么时候能出狱?别的小朋友每天都有爸爸送上学,我只有曾外公。” 顾凛亲亲他的小脸,“再等几年,爸爸争取多立功,多减刑,早点出狱。” 陪小顾胤玩到天黑。 有陌生人上门来找顾凛。 正是鹿巍派来的。 那人身穿极正式的西装,戴黑框眼睛,一副助理打扮,客客气气地对顾凛说:“您好,云恬云小姐想见您一面,请问您有空吗?” 顾凛一怔,“你是谁?” 那人道:“我是陆玑的手下人,云小姐派我来接您。” 顾凛还是起疑,“她为什么突然要见我?” 假助理说:“其实云小姐一直对您芳心暗许,也暗中关注着您,否则不会您前脚离监探亲,她就后脚派我过来接您叙旧。” 顾凛还是不信,“之前她一直骂我。” “女人都是反过来的,尤其云小姐,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即使喜欢您也不会明说。真不喜欢的,她连骂都懒得骂。” 顾凛在女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深知女人的习性。 觉得这人说得有几分道理。 同他上车,来到医院。 敲开云恬的病房门。 陆玑也在。 顾凛拎着礼品,彬彬有礼地说:“陆叔叔,听说云小姐受伤了,我来看看她。” 对他的到来,陆玑深感意外。 但是看到他那双酷似蔺袅袅又像蔺鸷的眼睛,陆玑愧疚之心油然而生。 蔺鸷帮了他那么多,可他被判死刑时,他却不敢去帮忙。 只能每年的忌日,偷偷去他坟前,给烧点纸,送束花,带瓶酒。 陆玑盯着顾凛的眼睛,“阿凛,你在监狱服刑,我顾忌身份没法多照顾你。你的孩子被华天寿照顾得很好,我也插不上手。不过等你出狱后,可以来我公司,我会给你安排个很好的职位。” 顾凛听得云里雾里。 非亲非故的,陆玑肯收留他,肯定有原因。 陆玑又说:“恬恬其实是我亲生女儿,顾忌着她的名声,才没改姓。” 顾凛懂了,原因果然在云恬身上。 云恬还真的喜欢他。 这女人口是心非的本事太强了。 回头瞟一眼躺在病床上打着石膏的云恬,顾凛说:“我和恬恬妹妹好久没见面了,想和她好好说说话,陆叔叔您去忙吧。” 陆玑听他喊“恬恬妹妹”,以为他早就知道了,点点头,“好,我出去安排点公事,你们慢慢聊,想喝什么,喊人来送。” “谢谢叔叔。” 陆玑离开。 顾凛看向云恬上下打量着,眼里露出一丝风流恣意,似笑非笑道:“云小姐还是这么漂亮,不,应该说是陆小姐。” 云恬白他一眼,“油嘴滑舌,没一句真话,我现在丑成这样,哪里漂亮了?” “美有很多种,病美人也是美人。后悔没早点遇到你,如果能早点遇到,我们会少走很多弯路。” 云恬上上下下看着他。 早前因为顾谨尧和秦野太耀眼,她是看不上顾凛的。 可能现在要求降低了,也可能在医院住久了,看公猪都眉清目秀。 她居然觉得顾凛还挺顺眼。 眉眼间有种邪魅的帅气,有点勾人。 顾凛见她不吭声,猜到她的心思,笑道:“我争取减刑,早点出狱,去陆叔叔公司帮忙。” 云恬撇撇嘴,“我爸就是客套,你千万别当真。” “我能力不差,以前在顾氏集团和顾北弦平分秋色。” 这话说得倒也不假。 他的能力在顾氏集团有目共睹。 云恬身体忽然扭动起来,脸上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 顾凛忙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云恬后背蹭着床头,“我后背好痒,自己挠不到,你去叫护工来帮我挠挠吧,护工在楼下。” “挠痒痒这种小事,还用叫护工吗?我来吧,等护工来了,你也不痒了。放心,我隔着衣服挠,我很君子的。” 云恬想想也是。 就挠个痒痒,能挠出什么大事? 顾凛起身走到她床边坐下,手按到她后背上,轻轻地挠起来。 许久没碰女人了,一摸到她后背的软肉,顾凛身体一阵冲动,小腹收紧。 他低下头,鼻子在云恬发丝间轻轻嗅了嗅。 她身上有药味混着香水味,香水是名贵香水,含麝香。 麝香有助性作用。 顾凛忍不住拿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低声说:“你好美。” 云恬喜欢这种话。 觉得自己当之无愧的美。 顾凛手从她肩膀,划到脊柱,顺着脊柱轻轻摩挲,一路向下,嘴里喃喃道:“连脊柱都美得像艺术品,还有这两片蝴蝶骨,简直巧夺天工。” 说着他的手覆到她的腰肢上。 他睡过很多女人,手技高超。 云恬居然被他摸得情不自禁软了身体,嘴上却道:“你别动手动脚,走开,说好的很君子,骗鬼呀!” 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因为身体是软的,声音也软,听上去就有了点娇嗔那味。 顾凛在女人堆里混过很多年,自然懂她的心思。 他腾出一只手,按到她的大腿上,不规矩地游走起来。 云恬心里莫名的发潮,道:“你再动手动脚,我就喊人了!” “好,你喊吧。”顾凛把手拿开。 云恬却没喊,只觉得被他摸过的皮肤有点空虚,心里也空落落的,还想让他继续摸。 谁知顾凛却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俩保镖,陆玑在远处打商务电话。 顾凛关上门,轻轻反锁。 云恬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顾凛微微一笑,“不干什么,只是看你天天住院,应该很乏味,想让你快乐快乐。” “你什么意思?” “你刚才是快乐的,不是吗?放心,我不碰你,只是让你开心开心。” 云恬意识到不好,轻嗔:“滚。“ 顾凛的手却从她睡衣领口伸了进去…… 云恬浑身一阵阵酥麻,想推开他,奈何一条手臂受伤,另一条不知怎么的,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顾凛嘴唇凑到她脸颊上吻起来。 云恬别过头,“你别这样。” 声音湿哒哒的,像在撒娇。 顾凛得逞一笑,手像蛇一样在她雪白肌肤上游来游去。 他轻声问:“你现在觉得快乐吗?是不是很快乐?” 女人堆里混久了的男人,会沾染一种坏坏的风流,让云恬没来由的生出种放纵的快感。 她却口是心非地说:“不,不快乐,你,快放开我,再不老实,我就喊我爸了……” 顾凛轻咬着她的嘴唇,“可你的嘴都湿了,很湿,眼睛也湿得一塌糊涂,想不想更快乐?” 云恬含糊地嗔道:“滚!” 这么好的机会,顾凛当然不会滚,手滑到她宽松的睡裤上,轻巧地抹下来。 他单手熟练地抠开自己的腰带扣,将她的双腿分开…… 第882章 心痒难耐 理智告诉云恬,应该推开顾凛,可是身体却渴望更多。 因为要求太高,二十七岁还没有男朋友,没经历过鱼水之欢,她禁不住情场高手顾凛的撩拨。 顾凛真的太会撩了,太会了! 那只手像弹钢琴一样,在她身上熟练地撩拨抚摸,摸得她心如潮水泛滥,意乱神迷,几乎不能自已。 她呼吸微喘,双眼含春,红唇微微张着,唇齿之间水淋淋的。 余光瞥到顾凛那里,她心脏又是一阵乱跳,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想让他快点…… 可是顾凛偏偏不入主题,只是不停地摸她,撩她,蹭啊蹭…… 蹭得她心痒痒的。 虽然生理有冲动,可是顾凛心存顾忌,好不容易减刑,可不想再犯事。 他要让云恬心甘情愿。 云恬耐不住,娇嗔:“你好坏呀。” 顾凛看着她又装又荡的模样,想到她以前对自己的辱骂和鄙视,当下轻视起来,低声骂道:“小骚货。” 不知怎么的,云恬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更刺激了。 顾凛见她眼神湿得不像话,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直奔主题…… 谁知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顾凛迅速停下,提上裤子,低声说:“好像是你爸来了。” 云恬急忙拉了被子盖到身上,脸颊微微泛红。 腹下胀得难受。 蓬勃的欲望没得到纾解,她想骂人。 骂陆玑来的不是时候。 顾凛此时身体很不雅观。 但门是反锁的,不打开锁,陆玑会起疑。 顾凛强撑着,快速走到门口,将锁打开,直奔卫生间而去。 他刚进入卫生间,陆玑就推门走进来了。 陆玑没看到顾凛,问:“阿凛呢?” 云恬强装淡定,“他去卫生间了。” 陆玑见她脸颊微微泛红,眼神也有点异样,本能地想歪了,但又觉得不可能,只道:“是不是空调温度太高了?” 云恬点点头,“调低点吧。” 陆玑拿起摇控器,将温度调低一度,随口问:“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云恬脑子里闪过的是顾凛那双灵巧的手,让她欲仙欲死的感觉,嘴上却说:“聊了很多,顾凛很有生意头脑,逻辑清晰,有理想有抱负,可惜遭遇坎坷。如果没出那事,他也是个很优秀的青年才俊。” 陆玑本来还担心两人针尖对麦芒。 但见云恬这么说,陆玑暗暗松了口气,叮嘱道:“你和阿凛尽量处好关系,等爸爸百年之后,他可以照顾你。” 云恬误以为陆玑在成全她和顾凛,反问道:“你很喜欢顾凛?” 陆玑眼神暗了暗,如实说:“我欠他爸人情,需要还。” 云恬好奇,“欠了什么人情?” 陆玑迟疑了一下,却没回,闭紧唇不语。 云恬没继续追问,因为被子下的身体胀得难受。 她忍不住留恋顾凛手指的感觉,那男人像有魔力一样,只凭一双手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她快乐的阀门。 有点后悔当初错过了他。 顾谨尧那样的男人虽好,但太正经了,估计做那事时也是一本正经,少点情趣。 男人还是稍微坏一点,才有意思。 云恬看向陆玑,“爸,你找找关系,想办法帮顾凛减减刑吧。听说可以保外就医,你找律师了解一下。他挺可怜的,外公死了,舅舅坐牢,顾家也抛弃了他。” 平时她对谁都冷漠,难得有点热心肠。 陆玑自然不敢打击她的积极性,应道:“好。” 大约七八钟后,顾凛才从卫生间出来。 看到陆玑,他眼神微微躲闪一下,很快恢复正常,解释说:“不好意思,陆叔叔,我中午吃错了东西,肚子疼。” “没事。” 云恬拿眼角偷偷去瞟他的裤子。 想到那会儿看到的,以及感受到的,她心头一跳一跳的,浑身又热又燥。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吃不到比吃到了,更让人心痒难耐。 连云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从前怎么都瞧不上的男人,居然用一双很会撩的手,把她的魂轻而易举地勾走了。 顾凛抬腕看了看表,说:“陆叔叔,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和恬恬妹妹休息了,下次有机会我亲自登门拜访你们。” “好,我送你。” 陆玑送他出门。 走到门口,顾凛突然回头朝云恬眨了下眼睛,别有深意地说:“恬恬妹妹,你好好养伤,下次离监探亲,我再来看你和陆叔叔。” 云恬表面上笑得一脸矜持。 心里却心花怒放。 她和顾凛都心知肚明,等她养好伤,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刚才没做的事,继续做下去了。 云恬好好打量了遍顾凛。 突然觉得他还是蛮帅的,又高又帅又坏,尤其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带着点儿邪魅,勾人得很。 顾凛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云恬的心也空了。 她把手伸到顾凛摸过的地方,学着他的方式抚摸。 可是怎么摸,都不如顾凛摸得有感觉。 等顾凛进了电梯,躲在远处拿望远镜偷窥的人,拨通鹿巍的号码汇报道:“鹿老,顾凛和云恬在病房内单独待了十多分钟,被陆玑打断,但顾凛出来时,表情挺得意的,应该是事成了。” 鹿巍狡黠一笑,“如果俩人能生个孩子,戏就更好看了。” “那我们找机会再帮他们一把。” “好,辛苦了,钱放到老地方了,你派个人去取吧,小心点。” “谢谢鹿老。” 鹿巍又把电话拨给顾北弦,“北弦贤侄啊,告诉你件喜事,顾凛和云恬搞到一起了。” 顾北弦神色微微一滞,“那俩关系好像不一般,陆玑会坐视不管?” 鹿巍道:“陆玑为人谨慎,不会对云恬说太多。蔺鸷死得太仓促,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顾凛,就被枪决了。这三人有信息差,我们正好利用这个信息差搞事。陆玑和蔺鸷狼狈为奸,一直苦于找不到证据。一旦顾凛和云恬的事情暴露,陆玑肯定会勃然大怒,云恬和顾凛也会受刺激。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很多冤假错案必将水落石出,云瑾小姨的案子也会清晰,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883章 定时炸弹 顾北弦沉默不语。 直觉鹿巍这老头太有心机了,将人心拿捏得稳稳的。 即使他投诚,他也不敢全信他。 结束通话,顾北弦屏退佣人,将此事对苏婳简单一说。 苏婳陷入沉思。 正坐在沙发上观摩一幅古画的小逸风听到了,头也不抬地说:“很简单,电视剧里的皇帝说,对这种奸臣佞臣,防之,用之。很多事情,我们不好出手的,可以借他的手。当然,要适当给他点甜头,又压制着他,恩威并济。” 顾北弦再次被惊住。 他垂眸看向苏婳,“你这是生了个什么怪物?” “怪物”二字,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苏婳想了想,“这孩子最近沉迷宫斗剧,看得有点多,可能是学里面的台词。” 顾北弦忍俊不禁,“这个年纪不应该看动画片吗?回头让他多看看《熊出没》《喜羊羊与灰太狼》吧,说出来的话都吓人了。幸好是我们,如果被外人听到,还以为他成精了。” “好,以后让他多看动画片。” 小逸风抬起头瞥他们两眼,一脸嫌弃地说:“普通小孩才看动画片,我又不是,别压制我的天性。” 顾北弦微挑眉梢,“这孩子是外星人吧,要么是再生人?” 苏婳给了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天才小孩都这样,不信你上网搜搜,你见得少,不代表没有。” “我小时候也是神童一个,但没像小逸风这样离奇。” “那是因为你神我神,他兼具我们二人的智慧,又汲取了你爸妈的基因,很正常。” 苏婳走到小逸风面前,摸摸他的头,叮嘱道:“宝宝,在家人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在外人面前,一定要低调,记住了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低调点没坏处,这也是你曾外公教导我的。” 小逸风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 顾北弦问柳嫂:“小星妍睡着了吗?” 柳嫂回:“刚睡着。” 顾北弦看向小逸风,“小天才,你什么时候睡?” 小逸风瞟他一眼,小大人的口吻说:“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我困了自然会上楼睡,不要把我当成普通的三岁小孩。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就是不听。” 顾北弦微微耸耸肩。 得,他还不耐烦了。 顾北弦和苏婳相视一笑,叮嘱柳嫂照应一下小逸风。 夫妇二人上楼。 冲了个澡,回卧室。 苏婳躺进被子里。 一只薄而修长的手伸进来,探进她的睡裙里,在她平滑的小腹上轻轻摩挲。 顾北弦道:“你皮肤弹性挺好,生了两胎,小腹依旧紧致。” 苏婳感受到了他的渴望,莞尔一笑,“想我了?” 顾北弦嗯一声,“旱鸟想归巢。” 苏婳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听听,讲究人就是不一样,想睡她,还得遣个词。 她一双纤纤玉手伸过去,“来,让我看看有多旱?” 手一碰,滚烫。 顾北弦喉咙上下翕动一下,压了压心中燥意道:“别撩,自打知道你怀的是女儿,我就一直旱着,都快裂开了。” 苏婳俏生生一笑,“我满四十二天了,要给你来场甘霖,浇浇旱地吗?” 顾北弦被撩得火起,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就亲起来。 吻她的唇,吻她锁骨,吻她一切可以吻的地方。 吻得火候差不多了,他掀了被子,俯身压上去…… 苏婳仰头望着男人英俊如神的脸,眼神潮湿,心更湿。 她用力抓紧他修长劲瘦的手臂,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生小星妍比生小逸风顺利,恢复得也快。 苏婳觉得二胎产后初次,比一胎产后初次要好。 她享受和他水乳交融的感觉。 快乐,恣意,身心舒畅。 巨大的满足感,萦绕在她心间。 顾北弦顾忌着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没持续太长时间,动作也比从前温柔许多…… 结束后。 他将她抱在怀里,眼神柔情似水凝视着她。 雪花般的月光落在她脸庞上,抬眉落目皆是惊心动魄的美。 相恋九年,他依然爱她,爱得刻骨铭心,深入骨髓。 丝毫没觉得厌烦。 当然,也不敢。 两人抱着温存了会儿,顾北弦刚要下床去洗澡,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顾北弦划键接听。 手机里传来一道娇甜的声音,“顾总,晚上好,没打扰你吧?” 顾北弦英眉微蹙,“谁?” “我是云恬,云瑾的姐姐。” 顾北弦刚要挂电话。 云恬急忙说:“我向你打听顾凛,想对他了解更多。” 顾北弦淡声道:“国内有个职业,叫私家侦探。如果不是穷到一分钱也没有,建议找他们。” “你和顾凛曾是兄弟,也共过事,对他了解的,肯定比私家侦探了解得更多。” 顾北弦惜字如金,“问。” “他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我上网查了下,他以前绯闻挺多。” 顾北弦道:“新闻这东西,可以空穴来风,也可以捕风捉影。真真假假,只有当事人清楚。喜欢一个人,要接受他的优点,也要接受他的缺点。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男人。如果你想找完美丈夫,这辈子都别想嫁人了。” “谢谢顾总,我还想了解一下,顾凛和乌锁锁那段感情是怎么回事?” “是意外。乌锁锁已经死了,不可能从地下爬出来阻拦你们,当时是乌锁锁先背叛顾凛。” 云恬幽幽叹道:“其实顾凛挺可怜的,从小没妈,父亲又再婚了,跟着外公长大,好不容易找个女人,还是因为意外才结合。那女人也不地道,他一出事,她立马攀高枝。” 顾北弦忍着恶心说:“是挺可怜,所以需要你这种人美心善的救世主,去拯救他。” 难得被顾北弦夸,云恬不禁有些得意,“我爸挺喜欢他的,想等他出来,去我们公司。” 顾北弦唇角微勾,“祝早结良缘,早生贵子。” “谢谢顾总,以后想了解顾凛更多,可以打电话向你询问吗?” “不可以。” 顾北弦挂断电话,抬眸看向苏婳,“鹿巍这步棋走得着实妙,轻而易举就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一旦导火索引燃,会将陆玑、云恬、顾凛一帮人全部炸翻,我们等着看好戏吧。” 第884章 找回良心 次日,上午。 苏婳来到天寿阁。 因为生孩子,耽搁了很多工作。 密室里堆积着天南海北的客户送来的古董,有古画、古瓷器和古玉等。 其中有三件是峥嵘拍卖行送来的。 盛放古董的密码箱上,用小卡片贴着联系方式,是苏婳不认识的陌生号码,应该是拍卖行相关部门经理的。 以前都是顾谨尧亲自和她接洽。 苏婳盯着其中一个元代八方龙纹釉里红拔白梅瓶,出了会儿神。 挺怀念以前和云瑾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时的她,活泼爱笑,大大咧咧,嘴甜情商超高,让每个人都很舒服,不知她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有顾纤云和小顾骁,也该变得活泼可爱了吧? 将古董分门别类,规划好修复方案。 苏婳走出密室,来到办公室,财务把账目拿给她过目。 正对着账,有人敲门。 苏婳应道:“请进。” 门推开,进来的是店里的伙计。 后面的人却让苏婳一惊。 是顾凛! 苏婳的手本能地伸到旁边的包里,去摸防狼工具。 没料到顾凛会突然出现,她让保镖去楼下喝茶了。 顾凛扫一眼苏婳的手,开口,“别怕,我不是来报仇的。” 这话苏婳是万万不相信的。 他能进监狱,有一大半是她的功劳。 依着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不报仇的可能性极小。 谁知顾凛却说:“离监探亲前,我在监狱签了保证书,华老也帮我签了担保书。我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华老着想,他帮我带孩子,我不能连累他。我每天都要定时给监狱打电话,汇报当天的情况和行踪。我是因为在监狱表现良好,立了大功,才破格特许离监探亲的。如果探亲期间犯事,会加重罪刑,得不偿失。如今我只想好好改造,争取多减刑,快点出狱,出狱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了。以前像魔怔了似的,总想杀了北弦,杀了阿野,连小逸风都不想放过。现在幡然醒悟,后悔得不得了。我爸,就是傲霆叔,花了那么多钱和心血培养我,我却处心积虑谋害他的家人,罪不可恕。” 苏婳不知他是真心的,还是口才太好。 这番话有点推心置腹那味了,能看出悔改之意。 苏婳问:“找我有事?” 顾凛道:“我还要继续服刑,华老年事已高,又是男人,对小顾胤难免有疏忽之处。如果方便,能帮忙关照一下小顾胤吗?” 苏婳沉默不语。 但凡小顾胤不是乌锁锁的孩子,她多少都会关照的。 可是她真的太恨乌锁锁了,恨透了! 顾凛见她不语,无奈一笑,“你不答应也在情理之中,换了我,我也不想答应。一直都挺羡慕北弦的,娶了你这么温柔漂亮,才貌双全的妻子。如果我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女人,说不定早就迷途知返,悔过自新了,也不至于犯下大错,去承受牢狱之灾。” 苏婳道:“说什么都晚了,在监狱里好好改造吧,重新做人。” 顾凛点点头,转身离开。 伙计把门关上。 直到他的脚步声听不到了,苏婳才恢复正常,发觉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冒出冷汗。 刚才真怕顾凛破罐子破摔,对她下毒手。 对完账本,苏婳下楼。 华天寿和小顾胤也在楼下。 小顾胤拎着几样东西,跑过来,满面带笑,仰头望着苏婳说:“姨妈,这是我给小逸风的玩具,这是我给小星妍挑选的发卡和洋娃娃。” 苏婳微微一怔,慢半拍接过礼物,语气调柔说:“谢谢你。” 小顾胤眼巴巴地瞅着苏婳,请求道:“姨妈,我能抱抱你吗?” 苏婳还没答应。 小顾胤就已经抱住她的腿,小声说:“姨妈,我好想妈妈啊,如果你是我妈妈多好。” 苏婳心里很矛盾。 小顾胤的妈妈乌锁锁,害死她第一个孩子,可是小顾胤又着实可怜。 她的手抬起来想去抱抱小顾胤,抬到一半,又放下来。 华天寿察觉到了,拄着拐杖,走过来,拉起小顾胤的手说:“姨妈累了,别打扰她了,跟曾外公回家吧,听话啊。” 小顾胤却舍不得松开苏婳。 无限依恋的样子。 华天寿一脸为难,对苏婳说:“你来店里,伙计给我打电话,被小顾胤听到了。动画片都不看了,他哭着闹着要来店里找你。你和锁锁长得有点像,年纪也差不多,他找不到妈妈,就把你想象成妈妈。” 苏婳心里挺不是个滋味。 乌锁锁和顾凛作的孽,却让个小孩子来承担所有后果。 苏婳压下心中情绪,淡笑,“店里我看完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 三人一起走出店门。 保镖随后跟着。 各自朝自己的车走去。 谁知小顾胤忽然松开华天寿的手,迈着细细的腿,就朝路对面跑去! 路上车来车往,横穿马路极其危险! 一时喇叭声刹车声四起! 华天寿慌了,想去追,奈何步伐蹒跚,拄着拐杖跑不快。 苏婳和保镖也拔腿追出去。 可能因为母亲的身份,苏婳居然比个高腿长的保镖,抢先一步追上了小顾胤! 她一把抓住小顾胤的手臂,拉着他,迅速退到安全的路边。 这才长出一口气。 苏婳蹲下,盯着小顾胤的眼睛说:“下次不许横穿马路了,到处都是车,太危险了,记住了吗?” 小顾胤眼睛红红的,“我看到妈妈了,我想去追妈妈。” 他伸手指着路对面一个穿白色大衣,长发披肩的女人,“那人好像我妈妈。” 那个女人恰好回头张望。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小顾胤失望极了,“不是我妈妈。” 苏婳扭头问华天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还没放弃找妈妈?” 华天寿叹口气,“没有,半夜做梦都在找,路上看到和他妈妈穿得像的,或者长得像的,就去追。明知道妈妈去世了,也带他去墓地看了,可这孩子就是不死心,魔怔了。” 他别过头,抹一把眼角。 这时顾凛推开店门走出来,径直走到苏婳面前,眼神幽沉带一丝愧疚,“刚在二楼看到你救了小顾胤,谢谢你。我和乌锁锁以前那么伤害你们,可你却不计前嫌。” 苏婳淡声道:“计的,所有前嫌我都记着。刚才救小顾胤,是因为他没做错事,小孩子是无辜的。” 顾凛暗暗松一口气,“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一直担心你们会伤害他。” 苏婳笑了,笑和唇都是冷的,“我们和你们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有良心有底限,希望你也能尽快找回良心。” “我正在找。” 顾凛垂眸望着小顾胤,“我争取好好立功,尽快出狱,出来给小顾胤找个妈,让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苏婳知道他说的是云恬。 那女人外形和物质方面十分优异,却当不成一个合格的妈。 她嘴甜心苦,口蜜腹剑,两面三刀,人又极聪明,尤其擅长精神打压。 那种人格想毁掉一个内心破碎的小孩,易如反掌。 苏婳摸摸小顾胤的头,提醒顾凛:“真要找,就找个善良宽厚的女人,条件差点不要紧,心眼一定要好,小顾胤需要被治愈。” 可惜,顾凛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云恬。 那个风骚的娇媚的,一撩就洪水泛滥的,富家千金。 是他老早就想娶的女人。 第885章 颠鸾倒凤 离开天寿阁。 顾凛和华天寿带着小顾胤上车。 接下来的几天,小顾胤向幼儿园请了假,因为顾凛的探亲假只有短短七天。 这几天,顾凛一直陪着他,陪他玩各种玩具,给他讲故事,陪他过生日,晚上搂着他睡,父子俩几乎形影不离。 有他陪着,小顾胤明显开朗不少,脸上笑容也多了。 探亲假最后一天,顾凛给陆玑去了个电话,临走前要去探望他们。 陆玑答应下来。 约好后,顾凛打电话向监狱汇报行踪。 得到批准后,顾凛来到陆玑在京都的别墅。 云恬在医院住了将近三周,已经出院了,卧在别墅养伤。 除了补品,顾凛还买了束鲜花,送给云恬。 陆玑临时有事出去了,别墅里除了云恬,就是保镖和护工。 顾凛找了个借口把护工支出去。 反锁上门,将花放到床头柜上。 顾凛俯身,很随意地把云恬垂下来的头发撩到她耳后,轻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唇角溢出一抹风流坏笑,“小骚货,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来看你吧?” 云恬斜他一眼,嗔道:“流氓,你又来做什么?” 顾凛弯腰在她床边坐下,手伸进被子里,摸到她的腿,轻浮地摩挲着,“本来想等明年离监探亲,再来看你,可我等不了那么久。“ 云恬被他摸得心痒痒的,嘴上却说:“看也没用,我是不会看上你的。我那天是被糊涂鬼附身了,才稀里糊涂地被你占了便宜,今天不会了。” 顾凛手指顺着她的大腿往上滑,“你不是被糊涂鬼附身,你是天生贱癖,就得我来收。” 云恬被他摸得浑身发软。 想推开他,可是又享受被他撩的感觉。 实在是卧床养伤的日子太枯燥乏味,单身太久,也寂寞。 明明心里那样想,云恬却嘴硬道:“你就是个劳改犯,要坐牢,也没钱,除了有个身高,脸长得不难看,你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你配不上我。” 顾凛手上一用力,掐了她臀上的软肉一把。 “啊。” 云恬一声娇呼。 顾凛笑,单手灵活地继续取悦她,“我外公在国外银行给我留了笔款子,数目很大,用别人的名字存的,没被查出来。等出狱后,用那笔钱,我仍旧可以风风光光。我是坐过牢,但我外形不差,有钱,有能力,懂女人,配你这种小荡妇绰绰有余。貌似你那天还挺享受,别人可满足不了你。” 云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被他摸得骨头酥酥麻麻,像有阵阵电流划过,整个人如在云上漂浮。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high到飞起。 以前她一直守身如玉,渴望嫁个十全十美的男人,可是寻寻觅觅,找到二十七岁,也没遇到十全十美的。 好男人都有主了。 不好的她又看不上。 白白荒废了大好年华。 云恬突然就想破罐子破摔,和顾凛来一次鱼水之欢,反正现在社会开放,谁婚前没谈过几个男朋友? 顾凛人又在监狱,不影响她继续寻觅。 等以后真找到比顾凛更好的,踹他是分分钟的事。 见云恬不说话,眼睛微微眯着,眼神迷离,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顾凛轻蔑一笑,问:“你卧室隔音效果好吗?” 云恬想也不想地说:“我的卧室隔音效果自然最好,开party、k歌,外面都听不到。” 顾凛放心了,“洗过澡了吗?” 云恬明知故问:“你要干什么?” 顾凛笑容邪邪,“你说呢?” 云恬夹了夹大腿,“我还是处。” 顾凛捏捏她的腿根,“彼此彼此,我也是。” 这话打死云恬都不信,“你儿子都好几岁了。” “儿子是充话费送的。” 云恬还想说什么,又觉得只是一次鱼水之欢,要求那么多干什么?当下快乐就好了。 这男人只用手,都能让她欲仙欲死,真正做起来,应该更美妙吧? 她忍不住暗暗期待。 顾凛拍拍她的腿,“腿没骨折吧?” 云恬如实说:“腿是碰伤,好得差不多了,颈椎和手臂骨折,你小心点。” 顾凛听出了她的话外音。 这是提醒他做的时候,小心点。 顾凛暗道,果然很骚,嘴上嫌弃着,心里却早就迫不及待了。 顾凛起身把窗帘拉严,又去检查了门锁。 来到床前,顾凛悄悄打开裤兜里的手机录音键,问:“恬恬小姐,你是自愿和我发生关系的吗?如果不愿意,我走。” 云恬撩起眼皮翻了他一眼,“别扫兴!” 顾凛扯起唇角,意味深长,“恬恬小姐,这是等不及了?” “男欢女爱,各取所需,提起裤子,大家就是陌生人。不许对外人说,懂规矩吗?” “没想到恬恬小姐这么开放,骨折了也不影响寻欢作乐。” 云恬用没骨折的那只手,抓起纸巾朝他扔过去。 顾凛轻巧地避开,手伸进裤兜里,关了录音键。 在床边坐下,将她腿上的宽松睡裤褪掉,俯身,顺着她的腿开始亲,从小腿一路亲到大腿,继续往上…… 云恬哪受得了这阵仗? 话都说不利索了。 咿咿呀呀的声音碎碎地从她嘴里冒出来,“你别,别,啊……” 顾凛腾出嘴,坏笑,“别哪样?” “别,快……” 顾凛唇角带笑,心里却冷,静静观摩了几秒她放浪形骸的模样,解开腰带,开始上阵…… 云恬一声惊呼,“疼!” 顾凛漫不经心道:“很快就爽了。” 云恬拿手去推他,“疼,你放开我!” 顾凛该录的已经录过了,哪里肯放过? 继续我行我素。 云恬低声咒骂,不停地用各种脏词,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顾凛充耳不闻。 在监狱踩了那么久的缝纫机,每天接触的除了男狱警就是男犯人,好不容易沾到荤腥,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不知过了多久,云恬的骂声越来越弱,渐渐变成低吟。 顾凛想拿毛巾堵住她的嘴,想到她说卧室隔音效果很好,放弃了。 等做完后,云恬额头细汗淋漓,面色潮红,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仿佛休克了。 顾凛推了推她的腿,“死了?” 云恬没好气地说:“你才死了。” “舒服吗?” 刚开始疼,后来疼痛减轻,最后简直爽翻天。 云恬没想到这种事,居然这么快乐。 她忍不住后悔,如果和那些个男人早点发生这种事,说不定能留下一个两个。 但转念一想,靳帅那种青瓜蛋子,毛毛糙糙的,肯定不如顾凛会取悦人。 顾谨尧和秦野又太硬。 顾北弦倒是有情有趣,可惜苏婳不好惹。 这么一对比,云恬觉得顾凛出奇得顺眼,只可惜还要服刑,不能继续作乐。 顾凛拿湿巾帮云恬清理身体,低头观察了一会儿,问:“我是你第几个男人?” 云恬挺生气,“第一个!你放心,我不用你负责,你也负责不起!” 顾凛意有所指,“没血,你不是。” 云恬气炸了,“我就是!” 顾凛敷衍,“好,你是,洗洗大家都是。” 他帮她把睡裤提上,“我刚才采取措施了,你不会怀孕。乖一点,别出去找男人,等我出狱。” 云恬心里冷笑,一个女性用品罢了,居然还敢对她提要求。 “我累了,要睡觉,你走吧。” “好,我会抽空出来看你。”顾凛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亲,将现场收拾好,把该拿的东西装进包里。 走到门口,打开门锁,推门走出去。 迎面看到一脸阴沉的陆玑,正站在门外。 顾凛心里慌乱不已,面上却强装镇定,扬起唇角笑,“陆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敲门?我和恬恬妹妹刚才聊了会儿天,聊得很开心。” “啪!” 陆玑抡起手臂,狠狠甩了他一个大耳光! 把顾凛打得连连后退三米! 第886章 极度荒唐 顾凛被陆玑这一耳光打得头昏脑胀! 半边脸都是麻的,耳朵嗡鸣,像是要聋掉了。 缓了两三分钟,顾凛才开口,“陆叔叔,您为什么要打我?” 陆玑再也没有了往常道貌岸然的模样,食指指着门,额头青筋鼓起,眼珠子瞪大睁圆,厉声斥道:“我打你一巴掌算轻了,打死你都活该!看看你都对她做了什么?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 顾凛冷笑一声,拿起手机,按了录音播放键。 手机里清晰地传来他的声音,“恬恬小姐,你是自愿和我发生关系的吗?如果不愿意,我走。” 云恬的声音响起,“别扫兴!” “恬恬小姐,这是等不及了?” 云恬道:“男欢女爱,各取所需,提起裤子,大家就是陌生人。不许对外人说,懂规矩吗?” 顾凛关了录音,晃晃手机,“我和云恬发生关系是你情我愿,她不吃亏,我也没占便宜。” 陆玑气得呼吸急促起伏。 这时保镖和佣人听到动静围过来。 陆玑一把抓住顾凛的衣领,将他推进旁边书房,用力将他摔到墙上! 抬脚把门踢上! 陆玑戳着顾凛的鼻子骂道:“她是你妹妹!你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和她做这种事?你长没长脑子?有没有三观?” 顾凛更蒙了! 他讪讪道:“我妈就生了我一个,哪来的妹妹?至于我爸,以前是顾傲霆,后来是谁,我不知道。如果你是我亲爹,看着我坐牢,不可能坐视不管吧?” 陆玑眉头皱成个疙瘩,“蔺鸷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你口口声声喊恬恬妹妹,你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 顾凛揉着被摔疼的后背,“现在大街上是个女的都喊妹妹,一种昵称罢了,谁真拿她当妹妹了?” 陆玑气得胃疼,长长地吸一口气,“蔺鸷是你亲爹!他妈和我妈是亲姐妹,蔺鸷是我亲表哥!你俩是表兄妹!你这个混账东西!看看你做了什么猪狗不如的事!” 这话信息量太大! 顾凛一时没反应过来。 蔺鸷是他亲爹,这个细细推敲,也有可能。 毕竟蔺鸷当时救他,简直拼了老命。 可是陆玑和蔺鸷是表兄弟这事…… 电光石火间! 顾凛忽然想起,去年在东汶国时,他说喜欢云恬那种,蔺鸷强烈抗议。 他问原因,蔺鸷却不说。 当时他还以为蔺鸷和陆玑有旧仇或者不和,如今看来,居然是这种原因! 本来还打算借此成为陆玑的女婿,从此套牢云恬,抱紧陆玑这棵大树,并借着他的手,想办法提前出狱。 没想到阴差阳错,好事办成了笑话! 顾凛失魂落魄地走出去,整个人如行尸走肉。 陆玑还想逮着他狠狠揍一顿,最好打残他,阉了他的心都有,可是又想到蔺鸷。 蔺鸷帮了他那么多,被抓进监狱后,硬是没招出他。 他亏欠蔺鸷。 怀揣滔天怒火,陆玑眼睁睁看着顾凛机械地下楼。 他抬手一拳头捶到桌上,名贵的黄花梨木桌被他捶得当场裂了纹! 手都捶出血了,可是陆玑却感觉不到疼。 他闭紧双眼,拳头握得紧紧的。 这是报应吧。 是报应! 他当年为了和同父异母的大哥,争夺父亲的家产,不惜牺牲色相,爬上小妈的床,没想到他唯一的女儿也走上了同样的道路。 许久,陆玑抬脚走进云恬的卧室,面色阴翳,眼底怒意横生。 云恬听到了刚才的动静,一直暗自揣摩。 见陆玑进屋,云恬撑着坐起来,劈头盖脸地指责道:“你在门外听了多久?你变不变态?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还有这种爱好!” 陆玑一脚踢到床头柜上! 床头柜上的杯子、手机、纸哗啦啦掉下来! 云恬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疯?你刚才为什么打骂顾凛?是你让我和他处好关系的,好,我和他处了,你又来摔摔打打!你这人有病吧!” 陆玑目眦欲裂,“我让你和他处好关系,没让你和他发生关系!你这么多年学白上了?什么海归,上的野鸡大学吧?这么简单的话都能误解!” 云恬据理力争,“男人和女人关系处好了,发生关系是迟早的事!” 陆玑忍无可忍,一声怒喝:“他生父是我亲表哥!你就这么缺男人?你想要男人,你跟我讲,我去给你找!给你找一百个,够不够?” 一向故作温文尔雅的陆玑,此时变得歇斯底里! 云恬顿时噤若寒蝉! 脑子瞬间白茫茫一片!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狗血! 好半天。 云恬才发出声来,“你,你为什么不早说?是你把顾凛推到我面前的,怪你!都怪你!” 陆玑暴躁道:“你平时要求那么高,看中的要么是顾北弦,要么是顾谨尧,秦野和靳帅你都嫌这嫌那。谁能想到,你竟然看上了顾凛!他一个正在服刑的劳改犯,还有个四岁多的儿子,你是多饥不择食,才会对他下手?你的脸呢?矜持呢?你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架子呢?” 云恬本就心乱如麻。 被陆玑这么一通责骂,登时恼羞成怒! “我高高在上,端着架子,矜持了二十七八年,有什么用?顾谨尧贬低我,秦野看不上我,靳帅骂我!我看上眼的男人都欺负我,只有顾凛能让我快乐!” 陆玑再也没了平时的斯文,戳着她的鼻子骂道:“你就是犯贱!别找借口!” “哈哈哈哈!” 云恬一阵狂笑,“我再贱有你贱吗?你能睡小妈,我为什么不能?古代表哥娶表妹的多的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我得去死吗?” “不可救药!” 愤愤扔下这句话,陆玑甩袖离开! 门被啪地摔上! 云恬打了个激灵,愣愣盯着房门发呆! 怎么也没想到,一念之间,她居然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离谱到家了! 愤怒! 羞愧! 无地自容! 还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云恬感觉无形中有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她! 复杂的情绪在她胸中蔓延,膨胀! 她不知该如何发泄才好。 忽然想到一个人! 顾北弦! 云恬手抖着拿起手机,拨通他的号码,舌头发硬,质问道:“你早就知道是吧?” 顾北弦眉心微蹙,“说人话。” “顾凛是我表哥,你应该清楚,所以你故意祝我们早结良缘,早生贵子,是吧?” 顾北弦通过鹿巍的只言片语,隐约推测到是这么回事。 但从云恬口中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按下录音键,“你说顾凛是你表哥?此话怎讲?” 云恬人在气头上早就失了理智,不知是陷阱,几近崩溃的语气说:“顾凛的亲爹是蔺鸷!蔺鸷的妈和我爸的妈是亲姐妹!顾凛是我表哥!你和顾凛、蔺鸷打交道那么久,肯定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提醒我?为什么!” 顾北弦淡声道:“我刚知道。跟你不熟,以后请别来骚扰我,谢谢。” 第887章 相当炸裂 把云恬号码拉黑,手机扔到一边。 顾北弦对苏婳说:“事成,果然如鹿巍所料,云恬已经接近崩溃。” 苏婳微微扬唇,“鹿巍、云恬、顾凛,三个没下限的人组合在一起,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顾北弦走到茶几前,倒了杯茶,“只要别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随便他们怎么做。” “短时间内不会,以后说不定。”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苏婳道:“云恬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居然会被顾凛得手。” 顾北弦端起茶杯,抿一口茶,“云恬再高傲,也架不住顾凛有心机。蔺魁、蔺鸷已死,蔺成枭也入狱,老顾早就放弃顾凛。云恬就成了顾凛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浮木,他自然会处心积虑拿下她。顾凛被蔺魁指点多年,又跟着老顾耳濡目染,且是情场老手,心机有,智商够,手段足,下限没,对付个把女人,轻而易举。猜得没错的话,他还有后招。” “后招?” “对,绝境下的顾凛,会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机会,我们拭目以待吧。” 正坐在窗边临摹一幅古画的小逸风,忽然悠悠开口:“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顾北弦听得又是一怔。 他抬眸看向苏婳,“春节过了,小天才满三周岁了,该送幼儿园了。让他去幼儿园听听《孤勇者》《挖呀挖》洗洗脑吧,以后少给他讲《红楼梦》《史记》和《考古》了。再讲下去,和其他小朋友都有代沟了。” 小逸风抬头,“我不去普通幼儿园,会被当成怪物的,我要去全是小天才的幼儿园。” 顾北弦忍俊不禁,“天才之所以被称为天才,就是因为稀有。全国都屈指可数,怎么给你组成一个幼儿园?你以后踏入社会,是要和普通人打交道的,去幼儿园和普通小孩多接触接触也好。不需要你去学知识,是去学交际能力。” 小逸风闷闷地低下头,继续临摹。 想想上幼儿园后,要和一帮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打交道,就郁闷至极。 不知顾纤云和小顾骁智商怎么样? 唉,天才小孩也有自己的烦恼。 孤独。 寂寞。 高处不胜寒。 隔日。 华天寿拄着拐杖来了,身后跟着个伙计。 伙计手里拎着个酒红色的密码箱。 苏婳忙搀扶他到沙发前坐下。 柳嫂把小星妍抱过来。 华天寿接过小星妍抱在怀里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地说:“婳儿,小星妍和你小时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看到她,就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我还年轻,转眼间就成老朽了。” 苏婳望着他老态龙钟的模样,忍不住哀伤。 她会的再多,却无法解决生老病死。 迟早有一天,外公会离她而去。 忽然想到什么,华天寿叹一声,老泪纵横,“你们可得看好小星妍和小逸风,别让他们再丢了。” 苏婳忙拿纸帮他擦眼泪,“外公放心,有过前车之鉴,我们都会小心。” 柳嫂将小星妍抱走。 华天寿输入密码,打开密码箱。 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翡翠珠宝和各色宝石,翡翠种水极好,个头也大,一看就价值不菲。 其中还有一颗巨大的夜明珠,闪闪发光。 华天寿拿起那颗夜明珠,道:“这是你外婆,你亲外婆的传家宝,不是狄娥。本该传给你妈,由你妈传给你。你妈让我直接交给你和小星妍,省得来回传来传去。” 苏婳鼻尖微酸,“谢谢外公。” 华天寿耷拉下眼皮,盯着膝盖,“我收养小顾胤这事,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可是那孩子我不收养他,没人管。我也没几年活头了,管一天是一天吧,总不能送孤儿院吧。” 苏婳抿唇不语。 只希望外公活得久点,再久点。 沉默了会儿。 华天寿开口,“前天顾凛回来,神色匆匆的,脸也肿了,进屋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第二天他心不在焉地抱了抱小顾胤就走了,早饭都没吃。你知道他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不是关心他,是怕影响小顾胤。” 苏婳如实说:“会影响,但事态已经失控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华天寿追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顾凛和云恬捆到一起了。” 华天寿对云恬了解不多。 只知道是云家千金,以前在电视上偶尔看到过她的采访,模样优雅恬静,聪明伶俐,思路清晰,教养良好。 还想着俩人能捆到一起,也是好事。 等他离世后,小顾胤也算有个着落,不至于太可怜。 半个月后。 苏婳去医院做产后盆底肌修复。 盆底肌修复要一周来一次,她现在是医院的常客。 做完修复,从盆底康复室出来。 苏婳看到走廊里一抹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走来。 那人脚步匆匆,且东张西望,头上包着丝巾,脸上捂口罩,眼睛上罩着墨镜,脖子和手臂上打着石膏。 哪怕她捂得再严实,苏婳还是一眼就认出是云恬。 擦肩而过时,苏婳出声打招呼,“云小姐,你好。” 云恬一愣,连忙停下脚步,摘掉墨镜,声音略带慌乱地解释:“苏婳姐,你好,我来医院拆石膏,到时间该拆了。” 苏婳极浅勾唇。 看破不说破。 这是妇产科,妇产科可不负责拆石膏。 云恬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忙改口:“我好像走错科室了,这家医院太大了,我经常走错。你忙,苏婳姐,我去骨科了。” “好。” 云恬戴上墨镜,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苏婳吩咐身边女佣:“跟上她,看看她去做什么,能看到她的化验单结果最好。” “好的,少夫人。” 苏婳打开包,从里面摸出个密封袋,里面是一张人皮面具。 她把面具递给女佣,“去卫生间戴上,别被发现了,云恬很谨慎。” “放心吧,少夫人。” 女佣接过面具去卫生间戴上,出来尾随云恬而去。 苏婳下楼,上车原路返回。 回到日月湾。 没过多久,苏婳接到女佣的电话,“少夫人,云恬怀孕了!我打听了下,她好像要流掉,但因为是o型血,二胎溶血几率较大,医生不建议她流掉头一胎。她冲医生发了好大的脾气。” 苏婳静静挂断电话。 这应该就是绝境下的顾凛,处心积虑抓住的唯一机会。 没有下限,耻无止境,相当炸裂! 第888章 逼到绝处 从医院回到别墅。 云恬全程阴冷着脸,本就苍白的脸像霜打的柿饼,阴沉沉的怨气,用厚厚的糖霜都遮不住。 噔噔上楼进了卧室。 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起墙边柜上的一只花瓶就往地上摔! “咣!” 名贵的瓷器顿时摔成一地碎片! 她还不解气,又抓起台灯、枕头、花盆、衣服、首饰,一股脑儿全摔到地上! 很快,原本装修得精美绝伦的闺房,被她摔得一片狼藉。 佣人不敢劝,更不敢上前拦。 只好打电话给陆玑。 正在出席京都经济发展会的陆玑,接到电话,只能中途离开会场,匆匆返回别墅。 一进门,他差点被一个硕大的花瓶砸个正着。 陆玑闪身躲开,皱起鼻梁,语气带了点不耐烦,“大小姐,你又发的什么疯?” 云恬暴躁道:“我怀孕了!” 陆玑愣住,“什么,怀孕?” 云恬咬牙切齿,“是!我被顾凛暗算了!他说他采取措施了,结果暗中动手脚骗我!这个挨千刀的浑蛋!” 陆玑脸拉下来,气愤之情不言而喻! 他抬手懊恼地捶了捶脑门。 缓了好几分钟,他出声挖苦道:“你又不是十八,春节一过你就二十八了!二十八岁的海归精英、公司高管、金领丽人,还能被个男人暗算?你的脑子呢?你平时的精明哪去了?男欢女爱,各取所需,你需的就是个孩子?你们那种关系,生的孩子畸形、痴呆的可能性很大!你千挑万选,结果选了个劳改犯,再生个痴呆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 云恬没想到这个平常对她唯唯诺诺、千依百顺的父亲,居然变得如此刻薄! 看样子他受的打击,比她还大。 可能是怒其不争吧。 陆玑变得咄咄逼人,云恬反倒平静下来。 走到床前坐下,思索几分钟,云恬开口,“你帮我预约一下,我要去探监,我要找顾凛算账!” 陆玑嗤笑,“怎么?春宵一度,你食髓知味,在家丢不开人,还要去监狱里和他男欢女爱?” 云恬眼一瞪,“你好好说话!” “我以前是好好对你说话,对你百依百顺,有求必应,结果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我以为你在云家长大,起码得是个大家闺秀,自尊自爱是最基本的吧,结果你倒好,放荡成这样。你的举动,和那些夜总会的交际花,青楼里接客的,有什么区别?喔,有区别,人家收钱,你免费!” 云恬气到脸变形,抄起手边的杯子就朝他脸上砸去! 陆玑朝旁边一避,躲开。 “咚!” 杯子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云恬冷声道:“你不帮我,我自己约!” 她拿起手机,却不知该打哪个电话预约。 以前的人脉全是云家的。 被赶出云家后,人脉自然全断了。 她起身拉开抽屉,拿出张临时卡,装进手机,拨给顾北弦。 因为是陌生号,顾北弦接听了。 云恬将声音调甜,茶里茶气地说:“北弦哥,你帮我向监狱预约一下顾凛好吗?我想去见他一面。” 顾北弦道:“可以,要找个记者跟着,顺便采访一下吗?” 云恬一怔,“什么意思?” “云大小姐,不,陆大小姐以身温暖劳改犯,还舍身为他生儿育女,多么大公无私,可歌可泣。” 云恬心里开始发慌,“你怎么知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云恬恼极,强压下情绪说:“请帮我预约,谢谢……” 陆玑劈手将手机夺过去,“还嫌不够丢人?给这个打电话,给那个打电话,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丑事,你才满意?” 云恬呵一声,“你不帮我,我只能找别人了!” 陆玑冷脸斥道:“你简直无药可救!” 被骂得没脸没皮,云恬索性破罐子破摔,双臂抱胸,悠悠道:“没办法,父亲基因太强大,还有奶奶。听说我那位早就仙逝的奶奶,年轻时就是位长袖善舞的交际花,袒胸露乳在舞厅里扭腰卖笑,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后来想方设法抱住我爷爷的金大腿,才生下你,是吗?” 她翻着眼皮,轻慢地打量着他,“怎么,刚过了几年风光日子,就忘本了?” 陆玑脸登时黑下来,怒火中烧! 喉头一股腥甜之气直往上窜! 他挥起手,甩到云恬面前,想要给她一个耳光! 云恬挺直脖颈,怒目而视。 那张脸酷似她死去的生母,金惜。 金惜是陆玑此生最愧对的人。 他高高抬起的手,终是收了回来。 陆玑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拿起手机拨给助理,“给监狱高层打电话,预约探监顾凛,尽快!” “好的,陆董。” 四天后。 到了预约的探监时间。 云恬由司机送到监狱。 因为陆玑的关照,探监地点是单独的探监室,室内的监控也关了。 云恬进屋。 看到坐在桌前的顾凛,气不打一处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抬起脚就朝他腿上踹! 顾凛一弯腰,用戴着手铐的手,握住她的脚踝,轻佻一笑,“这条腿上次像藤蔓一样盘在我的腰上,销魂的滋味至今难忘。” 他咂咂嘴,似乎回味无穷。 云恬气不打一处来,脏话都冒出来了,“销你妈的魂!我怀孕了!你干的好事!” 顾凛并不吃惊,得逞一笑,“怀了就生,费用你先垫付,等我出去给你报销。” 在监狱里他不敢提蔺魁的钱,只道:“我每天踩缝纫机赚的工资,都花不完。” 云恬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咬出来,“卑鄙!下流!无耻小人!” 顾凛摇头,“这话说得可不对,当时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你亲口说的。” 云恬噎住,梗直脖子道:“这个孩子我不会要!你别做美梦!” 顾凛重新坐下,慢悠悠地说:“可以不要,孩子在你肚子里,怎么处理是你的事。” “我现在就去打掉!” 云恬转身就走! 顾凛冷笑一声,盯着她的后背,“对了,忘记告诉你了,那天送你的那束花,被我朋友装了个针孔摄像机,我们的名场面全程被录下来了。如果你敢打掉这个孩子,我们欢爱的画面,会举世闻名。这事不是我指使的,是他自作主张,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云恬脚步停下来,猛地回头! 脸气到狰狞! 她厉喝一声,“顾凛,你这是犯罪!” 顾凛脸一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再强调一下,这事是我朋友干的。”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没有你的允许,你朋友敢这么做?” 顾凛抬起头环视探监室一圈,确认真关了,耸耸肩膀道:“无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再多坐几年牢。倒是你啊,你堂堂陆大小姐,岛城陆氏集团的未来接班人,光鲜亮丽,前景大好,冰清玉洁,人美才佳,丢不起这个人吧?” 云恬被逼到胃要出血! 她几步冲到顾凛面前,抬手要打他! 顾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云恬挣扎,奈何单手使不上劲。 僵持片刻,她嘴一张。 “呸!” 一口唾沫吐到顾凛脸上! 顾凛眼神一凛,慢半拍,抬起手轻擦掉脸上的唾沫,调笑道:“我‘吐’了你一口,你再吐我一口,我们扯平了。回去好好养胎吧,我朋友会暗中关注你,一旦你打胎,你莺声浪语、千娇百媚的名场面,将流传千古,切记切记!” 从小到大,云恬在云家被所有人捧着顺着宠着,和陆玑相认后,他对她也是千依百顺,有求必应。 从来没人敢这样逼她! 从来没有! 云恬恼怒至极! 被逼到几近发疯! 她胸口剧烈起伏,粗喘着气,一字一顿道:“死渣男!我要去举报你!我现在就去!我要让你死在监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第889章 出其不意 顾凛突然笑个不停,笑完,慢条斯理地说:“大小姐,这是监狱,不是地狱,只要不判死刑,我总有出去的那一天。想去举报,你就去吧,不过举报之前,请想想后果。” 云恬猛地提一口气,拉开门走出去。 径直走到在走廊等待的狱警面前,云恬说:“狱警哥哥,我要举报……” 狱警忙问:“云小姐,你想举报什么?尽管放心说。” 云恬却说不出来。 话就在喉咙里直往外冒,可她还是硬生生咽下去了。 怕顾凛在外面的人,真把他们欢爱的视频散播出去。 她丢不起那个人! 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她更不想生! 出了监狱,云恬抬起没骨折过的那只手,用力捶肚子,想把腹中还未成型的胎儿捶掉。 别人怀孕费事巴拉,有的几年都怀不上,她倒好,一次就中! 这是什么狗屎运? 司机拉开车门。 云恬气鼓鼓地坐进车里。 手机忽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云恬接听,“谁?” 手机里传来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顾凛哥说了,不管你是人为流产,还是意外流产,都是流产。只要你流产了,就让我们把视频发出去,望你三思。” 云恬抓狂,“发吧,发!你现在就发,我立马去报警抓你们!反正我现在就在监狱大门外!” “国外ip,抓不到的。凛哥在顾氏集团做了很多年,手段自然不容小觑,对付顾北弦他们有点难度,但对付你,小菜一碟。大小姐,乖乖听话吧,等凛哥出来。他只是暂时落难,蛟龙就是蛟龙,不会因为一时落水就变成蛇。” “滚!滚!滚!你们都给我滚!” 那男人并不恼怒,只平静地说:“请保持心情平和,好好养胎,孩子好,你也好,否则玉石俱焚。” 云恬挂断电话。 气得胸口疼,胃疼,面色阴沉狰狞! 短短时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恍惚想起,她去医院时,身后仿佛一直都有人跟着,想必就是顾凛的人。 云恬懊悔至极! 一时贪欢,却陷入温柔陷阱。 看似蜜糖,却是砒霜! 可从小到大,只有她主宰控制别人的份,哪受得了被顾凛控制? 就像头上套了个紧箍咒,难受得她抓耳挠腮,想捶墙! 司机问:“大小姐,我们去哪?要回去吗?” 云恬想了想,“不,去顾氏集团。” 司机发动车子,朝顾氏集团开去。 四五十分钟后,抵达顾氏大楼。 云恬进去,在一楼大厅等。 等了约摸半个小时,顾北弦被一帮属下簇拥着走出来。 他身穿一袭质地高贵的黑色羊绒大衣,里面是整齐的西装三件套,风度翩翩,面容俊朗,五官雕塑般英气,举手投足间挥洒一股“结庐在人境”的清贵之仪。 那么耀眼。 云恬忍不住哀伤。 为什么如此优秀的男人,都是别人家的? 而她,被顾谨尧打击,被秦野嫌弃,连靳帅那样的二哈都抛弃了她。 一时经受不住诱惑,想偷尝个禁果,结果却遇到了个渣到天际的渣男,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云恬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上去,挤出笑容,语气调甜,对顾北弦说:“顾总,我们借一步说话好吗?我有点急事要问你。” 顾北弦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抱歉,我们公司旗下最近的项目都已经有合作方,暂时没有要和你们公司合作的项目。” “不是公事,是私事。” 顾北弦轻牵唇角,“私事更没得聊,我有个会议要参加,腾不出时间。” 放下这句话,顾北弦抬脚就走。 云恬冲他的背影喊道:“是顾凛!” 顾北弦脚步停下。 云恬连忙说:“顾总,你和顾凛共事那么多年,应该知道他的软肋吧?请告诉我好吗?一定重谢。” 顾北弦回眸,轻启薄唇,“他的软肋就是你。” 云恬自嘲一笑,“顾总真会开玩笑,他现在往死里整我,你见过这么惨的软肋吗?” 一切都如顾北弦所料。 不过狗咬狗的把戏,偶尔看看,图个热闹。 没什么不好的。 顾北弦淡声道:“顾凛这个人行事风格和别人不一样,他往死里整你,说明在意你。” 他面色喜怒不辨。 云恬听不出真假,乞求道:“顾总,如果你能帮我制住顾凛,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哪怕,哪怕……” 她把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闪烁,“哪怕让我,陪你一晚,也行。” 顾北弦瞬间被恶心到了! 像生吞了把死苍蝇。 污秽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冷声道:“别恶心人,谢谢!也别搞小动作制造误会,敢得罪我太太,她会让你悄无声息上西天。” 撂下这句话,顾北弦大步如风朝外走。 云恬还想追上去,但想到苏婳,脚步停下来。 那个女人看似温温柔柔,却把杀人如麻的蔺鸷和他的团伙,送进监狱。 想必手段层出不穷。 她不敢去触她的霉头。 云恬走到前台,以陆氏集团的名义,约见顾傲霆。 顾傲霆恰好刚开完会,有点空闲。 云恬乘电梯,来到他的办公室。 进门,走到沙发前坐下。 等秘书上完咖啡离开后,云恬开口:“顾叔叔,我怀孕了。” 顾傲霆稍稍意外了下,很快堆起笑,客气地说:“恭喜!” “是顾凛的。” 顾傲霆神色一滞。 听到那个名字,浑身的肉都狠狠疼了一下。 前尘旧事蜂拥而至,他心情骤然变得沉重,五味杂陈。 几分钟后。 顾傲霆冷漠地说:“他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找错人了。” 云恬忙说:“我知道,我不是来找你负责的。他手里有我的把柄制约着我,我想反击,但是对他不够了解,想找你求教。” 顾傲霆抬眸看向门口,“你去找他亲爹吧,他亲爹蔺鸷,葬在城北公墓。你去给他烧几道纸,他晚上会托梦告诉你,该怎么办。” 云恬眉心揪起,“顾叔叔,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那个人我不想提不想见,听都不想听,我很忙,你走吧。” 云恬一咬牙站起来,拍拍自己的小腹,“我不想生这个孩子,可是顾凛非得逼我生,我已经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人被逼上绝路时,会变得没有底线,不择手段。” 顾傲霆偏头看向她,“你威胁我?” 云恬端着一张厚颜无耻的脸,平静地说:“只有你能帮我了。如果你不肯,我会去找你太太,告诉她,我怀的是你的孩子。” 顾傲霆没想到活到这把岁数了,还要被坑一把! 以前被蔺袅袅坑,被柳忘坑! 如今又被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云恬坑! 凭什么? 老虎不发威,都当他是病猫是吧? 不由分说,顾傲霆拿起座机啪啪拨通苏婳的号码,“儿媳妇,你老爹我被人欺负了,快来救我!” 第890章 苏婳出手 接到顾傲霆的电话,苏婳啼笑皆非。 这位高大威武的老人家,是在向她撒娇吗? 这反差萌也太喜感了。 苏婳忙说:“爸,谁欺负您了?怎么欺负的?” 顾傲霆瞥了瞥坐在沙发上双臂环胸的云恬,“是云恬,她侮辱我,怀了孩子非说是我的。我都这把岁数了,伤不起,要是被小姝知道了,能要我的老命!” 苏婳明白了,“等着,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顾傲霆不禁有些得意。 这个儿媳妇真是没得挑,在外能为国争光,在内能保家护院,性格温婉清雅,能文能武,德才兼备,十亿里挑一。 云恬听到苏婳要来,站起来就走。 顾傲霆开口,“晚了,我的公司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云恬不理他,自顾自拉开门。 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俩保镖,门神一样杵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云恬往前一步,保镖伸手拦住。 云恬出不去,黑着脸,倒回来,坐到沙发上。 保镖把门关上。 僵了会儿,云恬从包里摸出手机,给楼下的司机和保镖打电话,命令道:“上来,带我下去。” 司机为难地说:“大小姐,我们被控制了,上不去。” 云恬翻眼瞟了瞟顾傲霆。 这个平时和蔼可亲,说话就笑的老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 云恬又拨给陆玑,嗓音生硬道:“我在顾氏集团,被困住了,快派人来救我。” 陆玑语气带着些许不耐烦,“你不是去监狱探监了吗?又跑到顾家人的地盘上做什么?” 云恬压着情绪说:“我来找顾董,打听顾凛的缺点,好对付他。” 陆玑冷笑,“你堂堂一个海归精英,不知‘丢人’二字怎么写吗?非要把这件丑事,弄得人尽皆知,你才开心?” 云恬拉了脸,“别废话,多叫些人手来救我!” “你在那老实待着吧,让顾董替我好好管教管教你。我看你就是被云家被我惯坏了,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云恬直呼其名,“陆玑,你……” 手机里传来忙音。 陆玑把电话挂了! 云恬觉得什么亲爹,也不过如此! 一个云阔海,一个陆玑,一出事,全都冷脸对她! 翻脸比翻书还快! 云恬忍不住想念自己的生母金惜,如果她还活着,肯定不会在她最危难的时候,不管不问。 都说母亲是最伟大,也最柔软的。 可惜,她死得太早了。 一二十分钟后,苏婳来了。 顾傲霆急忙从办公椅上站起来,笑脸相迎,“儿媳妇,你可来了!” 他指着云恬,“就是她,年纪轻轻的太坏了!不给她点教训,下次还要讹我!” 这架势,活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被欺负了,找家长告状。 苏婳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举动,小逸风都做不出来。 儿子那么老成,老公公却像个小孩。 苏婳轻轻拍拍顾傲霆的袖子,“别怕,有我。” 云恬坐在沙发上,一脸戒备地盯着苏婳。 见她没带刀没带枪,只背一只小巧的包,顿时放松下来。 想着光天化日之下,苏婳又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敢太放肆,顶多怼她一通。 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婳不紧不慢地走到办公桌前,取下肩上的包,放到桌上。 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巧的透明水晶盒子。 云恬立马警惕起来。 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那盒子。 见盒子里有几只奇形怪状的虫子,长着蝎子的螯,蜈蚣的足,隐翅虫的翅膀,腹上盘着毒蛇才会有的艳丽花纹。 是她从未见过的虫。 云恬曾被鹿巍下过一肚虫卵,对虫子本能地打怵,急忙问:“这是什么?” 苏婳慢条斯理地说:“让蔺鸷生不如死的那只蛊虫,你还记得吗?这几只虫算是它的后代。” 云恬对那事并不了解。 只知蔺鸷是个很厉害的大魔头,杀人不见血的那种。 再开口,云恬声音带了点颤音,“苏婳姐,你不会也要学鹿巍那种小人给我下虫吧?你是为国争过光的人,要浩气长存,流芳百世的,别因为一点小事,脏了自己的名声。” 苏婳淡笑,“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不吃这一套。我的家人受到了威胁,我们正当防卫是人之常情。都被欺负到家门口了,我还一声不吭,那是软包子。” 云恬见软的不行,心一横,“那么多人都看到我进这间办公室了,你总不能杀了我!” 苏婳莞尔,“放心,违法的事我从来不做。” 她看向顾傲霆,“爸,帮我找条蛇来。” “好。” 顾傲霆拿起座机拨内线给秘书,“去对面的蛇味馆,买条眼镜蛇,送到我办公室来。” “好的,顾董。” 五分钟后。 秘书用蛇笼提着一条眼镜蛇进来。 那蛇扁扁的脑袋,身上长着邪恶的花纹,昂首而立,口吐舌芯,表面鳞片滑腻,阴气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 云恬情不自禁抱紧自己。 生怕苏婳让蛇咬她。 苏婳有条不紊地打开透明盒子,放出一只虫。 她又从包里摸出一支箫,轻轻吹起来,箫声凄凄婉婉。 那小虫像能听懂指令似的,扑腾着翅膀,倏地钻进蛇笼,顺着蛇眼就进了蛇身。 原本昂首而立的蛇忽然剧烈扭曲起来,拼命挣扎! 极度痛苦的样子! 没多久,蛇身变硬! 前后不过短短几秒钟,一条剧毒之蛇,就死翘翘了! 云恬额头开始冒冷汗,后背像开了个洞,阴风阵阵。 这才明确地知道,自己惹了个什么厉害角色。 只道听途说是不行的,要亲眼所见,才能知道苏婳的厉害。 苏婳继续吹箫。 那只四不像的小飞虫,从蛇肉里钻出来,身上沾满鲜红的毒血。 它扑腾着翅膀,飞出蛇笼,朝云恬飞过去! 云恬吓得啊一声尖叫,从沙发上站起来,就朝门口跑去! 奈何门被保镖把着,拉不开! 她又朝窗口方向跑去! 小飞虫紧追不舍! 云恬惊慌失措,跑到窗口,往下看! 这是顶楼,高得她眼晕! 小飞虫已经飞到她背后了! 想到刚才那蛇的下场,云恬浑身发颤! 她吓得双手捂住眼睛,拔腿就跑! 生怕小飞虫钻进她的眼睛里! 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偌大的办公室,跑来跑去! 魂都快吓没了! 第891章 镇宅之宝 等她在办公室里狂跑十多分钟后,苏婳停止吹箫。 小飞虫返回透明盒子里。 云恬不知,还在围着办公室乱跑。 幸好办公室够大,能让她多跑会儿。 苏婳微微一笑,冲狼狈不堪的云恬说:“原以为云恬小姐是多厉害的角色,没想到被区区一只小虫吓成这样,太让我失望了。对了,你上次送我的卡和礼品,我早就让快递原样寄回去了,我们不是一路人,没必要套近乎。” 云恬累得实在跑不动了,扶着墙上气不接下气。 她苍白着脸,语无伦次地问:“虫,虫,虫,那只虫呢?” 苏婳回:“收起来了。” 云恬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挺直身子,嘴硬道:“你们这是恐吓,我要告你们!” 苏婳眼底漾笑,“是吗?你明明怀的是顾凛的孩子,却往我爸身上泼脏水,这是侵犯他的名誉权。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我们这是正当防卫,如果你想打官司的话,我们奉陪到底。” 云恬理亏,垂头丧气地说:“我能走了吗?” 苏婳秀眉微抬,“下次还敢吗?” 云恬头垂得很低,下巴快要戳进胸口了,闷声说:“不敢了。” “再有下次,这蛇就是你的下场,请云小姐切记。” 云恬心里万般不甘,嘴上却说:“记住了。” “走吧。” 云恬逃也似的离开。 用最快的速度跑进电梯。 这才发现贴身衣物已经湿透,两条腿软得不行,头发也湿淋淋的。 她后背靠到电梯上,实在站不住,慢慢蹲下去,宛若丧家之犬。 不知怎么出的顾氏大楼。 云恬坐进车里,双手捂住脸,头垂得低低的。 觉得苏婳比身手极好的顾谨尧还要可怕。 看着温温婉婉的一个人,说话都轻声轻语的,一开口就笑,怎么鬼心眼子那么多呢? 她忍不住怀念从前。 从前是她的天下,在云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云瑾和云灏都任由她拿捏。 只有他们抑郁的份,她何曾被这样欺辱过? 被顾谨尧打,被顾凛控制,如今又被苏婳差点吓破了胆! 云恬想反击,却找不到头绪。 她很讨厌这种无力感,又恨又气,牙齿咬得咯咯响。 “大小姐,我们回去吗?”司机开口问道。 云恬闷闷地嗯一声。 司机将车窗关上,刚要发动车子,忽然嗅到车里一股子尿骚味。 他回头瞅一眼云恬。 刚想问问是不是她尿裤子?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司机默默发动车子。 云恬也闻到了,没想到吓得尿裤子这么怂的事,会发生到自己身上。 长这么大,她从未如此丢人过! 裤子湿漉漉的,很不舒服,那种挫败感更让她难受。 她恨顾凛,恨苏婳,恨顾傲霆,恨陆玑不管她,恨生母死得太早! 恨的人太多了,反而分散了恨意。 手机忽然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云恬以为是陆玑,戳了接听键接通,劈头盖脸斥道:“我快被整死了,你满意了?” 手机里却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别以为你跑来跑去,就能把孩子跑掉。一旦孩子没了,视频会外泄,你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很明显。 这是顾凛的人。 云恬又气又恼,怒骂道:“畜生!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看到我被欺负,不知来救我,只会欺负我!除了监视我,威胁我,你们还会干什么?废物!饭桶!” 对方掐断电话。 再也忍不住,云恬呜呜地哭起来。 觉得这一刻,全世界都与她为敌! 好怀念从前的风光日子。 不知何时,她的人生变得如此狼狈! 同一时间。 顾氏集团。 顾傲霆盯着那条死蛇和那个装着透明虫子的盒子,满眼紧张,离它们八丈远。 苏婳微微一笑,“别怕,没有箫声指引,虫子不会主动攻击人。” 顾傲霆这才稍稍放松一点。 这些看着不起眼的小飞虫,可比瓶子炸药厉害多了。 之前那玻璃瓶只是粘在他手上,让他生活不便,却没有生命危险。 可这虫,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咬死毒蛇,咬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短短几年,这个儿媳妇越发厉害了。 幸好他现在改好了,否则这虫就是为他准备的。 顾傲霆心有余悸,嘴上却满是感激地说:“谢谢儿媳妇替我解围,否则小姝肯定会误会,我指不定又得回去跪地板了。” 苏婳没想到这个老公公,这么不拿她当外人。 跪地板这种事都跟她说。 苏婳浅笑,“其实您也能对付,只是怕落人口舌,说您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年轻姑娘。我和云恬年纪差不多,又同为女人,由我出面,她输了,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顾傲霆觉得苏婳情商越来越高了。 既帮他解了围,还给他留着面子。 难怪和北弦的感情越来越好,就这情商,能不好吗? 顾傲霆朝苏婳竖起大拇指,“儿媳妇,你太厉害了!这些年你肉眼可见地成长,不只手段厉害,连情商也拔高了,我都想崇拜你了!” 苏婳哭笑不得。 静静望着笑容满面的顾傲霆。 很难想象,这和前几年变着法儿刁难她的,是同一个人。 苏婳道:“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虫子我带走了,这蛇你让人烧了,骨灰埋了吧。” “好,我这派人去处理。” 苏婳把虫盒放进包里,拉上拉链,“我该走了,在故博开会,趁着中场休息出来的。也是巧了,下个行程要去动物研究所,出门前就把小飞虫带上了。平时我包里只带防狼喷雾,吓不住云恬。” 顾傲霆眼珠微转,“儿媳妇,你稍等我一下。” 他抬脚走进休息室,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个超大的锦盒,出来,递给苏婳,“前不久得了块石头,打算给小星妍做个物件的,你捎回去。” 苏婳接过,打开。 锦盒里是一块鸡蛋那么大的帕拉伊巴蓝碧玺。 颜色非常明亮,像海蓝宝石那般清澈,却又比海蓝宝稍稍偏绿,捧在手心里,像捧着一汪凝固的海水,美得惊心动魄。 帕拉伊巴蓝碧玺最贵的每克拉市值6万美元。 这么大一块,少说也得几百克拉了,价值不可估量。 苏婳轻声说:“谢谢爸。” “应该的,你是我们家的镇宅之宝,这宝石送给你和小星妍,实至名归。” 苏婳快要被顾傲霆乐死了! 以前那么嫌弃她,现在却把她奉为“镇宅之宝”。 正所谓,能屈能伸,大丈夫是也! 碍于面子没好意思笑,一出门,苏婳脸上的笑灿若皎月。 顾北弦总是让她哭笑不得,以前不知原因,现在才知,原来是遗传了顾傲霆的喜感。 苏婳上车。 回到故博。 正走着,远远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高大挺拔的身高,英挺立体的五官,寸头,身着黑色夹克。 是许久未见的顾谨尧。 苏婳鼻间莫名地酸了一下。 他瘦了很多,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能感知到他眼神坚毅中透着挥之不去的沉郁。 苏婳伫足。 顾谨尧也看到了她,停下脚步,远远地冲她点一下头。 两人谁都没说话,却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关心对方,却又避嫌。 所谓关心,也是亲人般的关心,无关男女之情。 到了他们这种层面,非得往普通的男女情上硬凑,就显得肤浅了。 短暂停留后,苏婳转身朝会场走去。 顾谨尧则去了文保部的国际交流处,有批海外拍卖回归的文物,需要他协助。 忙到下午。 顾谨尧回到云家。 前几天,他们刚从云城搬回云家。 云瑾正和云太太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哄。 云瑾抱的是顾纤云。 她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一些,耳边长发松散垂下,唇角含笑,垂眸望着顾纤云,眉眼温柔,嘴里轻轻哼着儿歌。 顾谨尧站住,静静看着她。 怀孕生子让她从一个无知者无畏,活泼开朗大大咧咧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温柔沉静抑郁的女人。 他心脏抽了一下,很疼。 顾谨尧转身去洗了把手,走到云瑾身边,伸出手,语气调柔说:“孩子给我吧,别累着你。” 云瑾仰头冲他笑,“不累,倒是你忙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 “药吃了吗?” “吃了,医生说如无意外,下个月就可以减药了。” 顾谨尧唇角轻轻上扬。 这是目前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他情不自禁将她和孩子一起环进臂弯,全然不顾岳母就在旁边。 第892章 命中注定 顾谨尧性格内敛又克制,极少这样不顾旁人地去抱云瑾。 云太太唇角露出一抹笑,急忙抱着小顾骁离开,去了别的房间,同时叮嘱佣人不要去打扰他们俩。 云瑾在顾谨尧怀里,垂下眼帘盯着怀中的顾纤云,轻声说:“两个孩子都是我亲生的,不知怎么的,我喜欢小纤云多一些,可能因为她眉眼长得更像你。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就盯着她看,仿佛你就在我身边。” 顾谨尧心里风起云涌,沉甸甸的情绪浮上来。 她真的太爱自己了。 他用力抱紧云瑾,把她抱得软软糯糯,像一个孩子。 两人谁都没说话。 太多感慨需要无声表达。 顾纤云也相当配合,不哭不闹,只睁大双眼,好奇地望着爸妈。 许久,云瑾偏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人。 她扭头,抬起脚尖,像谈恋爱时那样,亲了亲顾谨尧的下颔,又亲了亲,总也亲不够的样子。 顾谨尧觉得她成熟的外表下,住着一个索爱的小女孩。 可能幼时从父母那里没得到充足的爱,想从他这里弥补。 他想起,她曾经说过,她喜欢那种让人窒息的爱,矫情肉麻的,带着很强控制欲的,像顾北弦对苏婳那种。 而他太理智,又太克制。 顾谨尧一改平时的克制,低下头,唇瓣轻擦她的耳朵,低声问:“想要吗?” 云瑾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顾谨尧声音压得更低,“把顾纤云给保姆吧,我们去楼上。” 云瑾耳朵微微微发热。 性事上他极少主动。 猛一主动,就显得特别撩。 云瑾心底荡起一丝涟漪,“好啊,好。” 顾谨尧接过顾纤云,抱了几分钟,转身交给保姆。 二人上楼。 去浴室简单清洗了下,返回卧室。 鉴于上次的不和谐,顾谨尧吸取教训,多吻了云瑾一会儿。 从脸吻到身体,最后再到唇。 两人吻得时间太长,嘴唇都有点麻木。 这次比孩子百日宴那次稍微轻松一些。 顾谨尧起初温柔,见云瑾逐渐进入状态,变得激烈起来…… 他体力一向好,坚持的时间也长。 云瑾虽然吃药吃得身体不如从前灵敏,但是能和顾谨尧这样紧密结合,让她极有安全感。 觉得被他爱着。 她想要的其实并不多。 从小无论自己家还是外婆家,生活都很优渥,她对金钱和荣华富贵看得很淡,小小年纪便有了至高的荣誉。 不缺名不缺利的她,只想要爱。 想要顾谨尧全部的爱。 事后。 顾谨尧伏在云瑾身上,短暂停留片刻,要下来。 云瑾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抱住他,“就这样,别下来……” 顾谨尧俯视她美丽清瘦的面庞,“沉,压着你不舒服。” “还好,我喜欢这种沉甸甸的感觉。” “这个姿势,我会控制不住。” 云瑾微微一笑,“想要就继续,爱和做爱,多多益善。” 顾谨尧唇角轻牵。 恍惚间看到从前活泼大胆的她。 他腾出一只手捏捏她的鼻子,换了调侃的语调,“欲求不满。” 云瑾默了默,“其实生完孩子,精力大不如从前,需要没以前那么旺盛了,吃药吃得身体也不太灵敏,可我就是喜欢和你紧密相连的感觉,心理大于生理。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收敛点。” 顾谨尧吻了吻她的唇,“不需要收敛,我喜欢从前的你,活泼火热又大胆。不瞒你说,以前有很多人对我表示好感,追我的也不少,可我只选择了你,可能命中注定我们要在一起,成为夫妻。” 他情话说得很硬,但是“命中注定”这个词,戳中了云瑾的心。 有种宿命感。 让人极有安全感。 她很喜欢。 两人就这样抱了很久。 顾谨尧才从云瑾身上下来。 看看表,该吃晚饭了。 二人去浴室冲了冲,换了身衣服,下楼。 看到客厅里,有个女人正趴在云太太怀里哭。 云太太坐姿笔直,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任由女人哭,却没去安抚她,当然也没推开。 尽管那女人背对着自己,可云瑾还是一眼就认出是云恬。 姐妹二十几年,太熟悉了。 云瑾唇角的笑容凝固,脚步停下来。 云太太猛一抬头,看到楼梯处的云瑾,急忙推开云恬。 她眼神慌乱,语速极快地向云瑾解释:“是她自己来我们家的,一进门就扑进我怀里哭。她怀孕了,过得不如意,找我哭诉,你别多想。” 云瑾什么也没说,只是表情冷漠地朝餐厅走去。 放在平时,她会虚与委蛇一下,会笑着说“没关系”。 可现在病了,包容性变得很差,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云恬是她最反感的人,是掠夺者,是鸠占鹊巢的“鸠”,是让她变得现在这副模样的始作俑者。 走到餐厅前坐下,云瑾拿起一双筷子递给顾谨尧,“我们先吃吧,我爸今晚有应酬,要晚点才回来。” 顾谨尧接过筷子,给她夹菜。 所有人除了云太太,都把云恬当成空气。 佣人更是连茶都没给云恬上。 做她们这一行的,看人眼色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佣人站到云瑾身后,殷勤地帮她添菜,加汤,倒茶,换骨碟,一口一个“大小姐”,叫得很欢,且特意拉长音调。 像是故意叫给云恬听的。 毕竟云恬这个冒牌大小姐,以前在云家时没少拐着弯地刻薄她们。 人都是有报复心理的,佣人也不例外。 相比口蜜腹剑的云恬,她们更喜欢同理心强的云瑾。 哪怕她心理生病了,也会在细微处关怀她们,给足尊重。 所有人都围着云瑾。 云恬想喝口水,都没人给倒。 她受不了这种巨大的落差。 从前被她排挤在外的二小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被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取代了她。 云恬像活活吞了只刺猬,扎得心难受。 明知自己身世,可她还是极不舒服。 云恬抬手擦掉眼泪,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短短几个月不见,云家从上到下都去学了川剧变脸吗?人走茶凉,原以为只用在职场上,没想到家里也这样,真让人心寒啊。” 云太太站起来,冷声说:“这是云家,你姓陆,想要温暖和厚待,找你亲爹去!” 第893章 报应来了 云恬一时语塞。 被陆玑冷脸相待,她才来找云母的。 云恬从包里拿出身份证,在云太太眼前晃了晃,“不好意思,身份证上我还姓云。” 云太太面无表情,“抽空去改了。” 云恬捏着身份证漫不经心道:“改名字很麻烦的,相比陆玑的私生女,我还是更喜欢云家大小姐这个身份。” 云太太拿眼角余光瞄一眼云瑾,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怕她受刺激,云太太想快点赶云恬快走。 她开口,“我们把你养大成人,你妈妈的救命之恩,我已经还清了,以后大家还是少来往吧。瑾瑾生病了,不想看到你,互不打扰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云恬眼神带一丝讥诮,轻蔑地瞥一眼云瑾,挖苦道:“病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好啊?弱者才会生病,像我经受了这么多打击,还好好的。” 云太太反感极了! 她骤然提高音量,“心思细腻,温柔善良,肯为他人着想的才会生病!像你这种霸道蛮横,自私冷漠,没有同理心的人,当然不会生病!” 云恬啧一声,“明明就是矫情,弱鸡,别给自己戴高帽子!” 一直一言不发的顾谨尧冷声道:“自私冷漠也是病,垃圾人性就是你这种人格演变而成的!” 云恬呵呵冷笑,“我念及旧情,才来云家,想找点温情,结果你们把我当成眼中钉,一大帮人欺负我一个。你们满嘴仁义道德,却做着落井下石的事,比我又高尚到哪里去?” 话音未落。 顾谨尧抄起手边一块蛋糕,头也不回,直接朝她扔过去! “噗!” 云恬的脸顿时被蛋糕整个糊住! 嘴里塞满奶油! 眼睛也被糊住了,睁不开。 剩下的蛋糕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云恬恼羞成怒,手忙脚乱地扯纸巾擦脸上的奶油,边擦边冲顾谨尧喊道:“我怀孕了!你一个大男人成天标榜着正人君子,却对一个孕妇动手,算什么男人?” 顾谨尧冰冷着脸,从齿缝里吐出一个字,“滚!” 顿一秒。 他加一句,“再不滚,下次换热汤!” 云恬当然怕被热汤毁容。 她噌地站起来,就要走。 走出去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如果顾谨尧动手打掉她肚中的孩子,顾凛只会恨顾谨尧,不会迁怒于她。 她就不用担心视频外泄的事了。 不失为一举两得的方法。 想到这里,云恬娇娇俏俏一笑,拍拍小腹,冲顾谨尧的背影说:“来吧,冲这里打,打死我算了,省得我活着继续恶心你们。瑾瑾和灏灏的病,全都因我而起,打死我,说不定瑾瑾就好了。” 顾谨尧双手缓缓握成拳。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比乌锁锁有过之无不及! 偏偏比乌锁锁心机还深,心思弯弯绕绕,但凡不够聪明,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幸好鹿巍为了邀功,早就打电话告诉他云恬怀孕的事了。 顾谨尧道:“休想借刀杀人,滚出去!” 云恬愣住! 没想到顾谨尧如此聪明,竟然未卜先知。 再待下去,已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自取其辱。 云恬赌气离开。 云太太叫来佣人,“你们谁放她进来的?以后她再来,立马赶出去,记住了吗?” 佣人立马应着,“好的,太太。” 云恬上车。 回到陆玑的别墅。 一进门,陆玑正坐在沙发上,盯着一档财经节目看。 云恬兀自走到沙发前坐下。 陆玑斜她一眼,“你还知道回来?” 云恬没好气,“你巴不得我死在外面是吧?” 陆玑鼻间冷哼一声,“你这张脸遗传了你妈,怎么性格却和你妈天差地别?早知道你这副德行,我绝对不会和你相认!” 云恬探身拿起一只山竹剥起来,自暴自弃的口吻说:“没办法,外貌遗传了我妈,卑鄙无耻遗传了你,轻浮和浪荡遗传了我奶奶,自私冷漠应该遗传自我那位已经去世的爷爷吧?看,我身上集中了你们所有人的特点,一点没浪费。” 陆玑被她气得鼻子都歪了,“你外公外婆的基因那么好,没见你遗传一点。” 云恬往嘴里塞一瓣山竹,懒洋洋道:“正常。墨水是黑的,牛奶是白的,但是一小瓶墨水就能把一大盆牛奶染黑,怪不得我。” 陆玑觉得云恬就是他的报应。 当年愧对金惜。 云恬加倍地报复回来了。 偏偏就这么一个女儿,又不能置之不管。 陆玑瞄一眼她的小腹,“这个孩子不能生,万一畸形或者弱智,一辈子的累赘。顾凛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我已经让助理给你预约好医生了,三天后去医院做手术。” 云恬将手中山竹捏碎,“打不了,顾凛手里有我的把柄。” “什么把柄?” “视频。” 陆玑秒懂。 因为当年他也曾用类似的手段对金惜,试图控制她。 陆玑笑容苦涩。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报应一个个的,全来了! 陆玑默默起身,去了书房,给助理去了个电话,“帮我预约一下,我要去见顾凛,尽快。” 助理为难,“陆董,监狱规定,一个月只能探监一次,大小姐今天刚去过。”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内我必须要见到顾凛。恬恬的事耽搁不得,必须尽快解决。” “好吧,陆董。” 三天后。 陆玑来到监狱。 顾凛并不慌张,相反,他十分淡定。 陆玑阴沉着脸,走到他对面坐下,劈头就说:“顾凛,你太过分了!” 顾凛扯扯唇角,环视一圈,见监控关了。 他上下打量陆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猜得没错的话,我亲爹应该帮过你很大的忙。他拿命庇护你,死都不肯招出你,借你女儿肚子给我生个孩子,不是应该的吗?” 一下子被捏到七寸,陆玑不出声了。 过了几分钟,陆玑才开口,紧皱眉头,“何苦呢,你已经有儿子了,为什么非得让恬恬去生一个有可能是畸形或者弱智的孩子?” 顾凛耸耸肩,“很简单,恬恬妹妹长得漂亮,人又聪明,我老早就想娶她当老婆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岳父大人您有钱有势,我能不能提前出狱就靠您了。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陆玑忍无可忍,挥起拳头,一拳捶到他脸上! 顾凛被打得脸歪到一边,唇角溢出鲜红的血。 顾凛抬手揩掉唇角的血,阴恻恻一笑,“岳父大人,这里是监狱,您打我是犯法的。故意伤害罪,轻则罚款,重则拘留。当然,我知道,凭您的本事,就是把我打残了,顶多也就罚点钱,不过……” 他站起来,凑到陆玑面前,低声说:“不过,惹恼了我,小心我去揭发你。” 陆玑黑了脸,“没有证据,你别血口喷人!” 顾凛重新坐回去,后背靠到椅背上,把玩着腕上的手铐,吊儿郎当地说:“证据嘛,想找的话,难,也不难。我亲爹蔺鸷做事一向谨慎,既然帮你,肯定会留有后手。如果我能找出证据,把你送进监狱,又立一大功,离出狱又近了一步。” 陆玑咬紧牙根,强忍下怒意。 缓了几秒,他冷声说:“我想办法尽快把你弄出去,放了恬恬,视频让你的人全部销毁。” 顾凛勾起唇角邪邪一笑,“我和恬恬是真心相爱,她是我在监狱里唯一的光,没有她,我活不下去。” 这种话,陆玑在床上曾对很多女人说过。 他很清楚,全是情话假话,不走心的。 下了床,就忘了。 陆玑甩袖离开。 出了门上车。 陆玑吩咐司机:“等天黑后,去城北公墓。” “好的陆董。” 当晚,陆玑抵达城北公墓。 大晚上的,月亮硕大明亮地挂在天上,夜色很美,墓地却阴气森森。 风一吹,冷得入骨。 陆玑裹紧身上大衣,径直朝蔺鸷的墓走去。 贴身保镖抱着黄纸和酒跟在后面。 来到蔺鸷墓前,保镖开始烧纸。 陆玑拿起酒杯倒满酒,洒在地上,连敬三杯。 敬完,看向没有刻字也没有照片的墓碑,陆玑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声音低哑说:“对不起,别怪我心狠,实在是顾凛逼人太甚。你在地下肯定也想他了,我送他下去,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第894章 神秘富商 隔日。 苏婳结束一档《艺品藏拍》节目,在保镖的陪同下,去参加节目组筹备的饭局。 刚入酒店大厅,一个助理模样的人走过来,拦住她的去路。 那人极有礼貌地说:“您好,苏小姐,我们老板是个资深藏家,闲时喜欢看各种收藏鉴宝节目。他对您手里的藏品感兴趣,能否约见一下?” 这种事经常发生,苏婳见怪不怪,问:“在哪见?” “楼上贵宾室。” “好。” 苏婳带着保镖,跟随那人来到他说的贵宾室。 进了房间,却没看到人。 只看到屋内一桌一沙发,以及一架古色古香的屏风,上绣窈窕仕女。 助理模样的人冲着屏风恭恭敬敬地说:“老板,苏小姐给您带来了。” 屏风后面的人开口,“苏小姐,久仰大名,在下关注你很久了,今日有幸得见,是我的荣幸。” 声音怪怪的,不太自然,听不出年纪,更听不出是谁。 苏婳觉得这人拿腔拿调的,有点装,像在故弄玄虚。 她客气地说:“请问您对我手里什么藏品感兴趣?” “我爱好广泛,尤其喜好收藏古画和古书籍。” 工作之便,苏婳是得了不少珍贵的古画和古书籍。 有的用来珍藏,有的则是凭眼力低买高卖,从中赚取差价。 苏婳问:“请问您喜欢哪位名家的字画?” 屏风后的人说:“唐寅或者宋徽宗的都可以,其他名家也行。挂在书房里附庸风雅嘛,当然是越出名的越好。对了,古书籍你手里都有哪些?” 苏婳道:“您要的古画有,至于古书籍,多是一些孤本和残本……” 那人接话,“都是些什么内容的古书籍?” 苏婳如实说:“是一些失传已久的古代民间秘籍,秘术真假有待考证,收藏了没有流通性,升值空间不大,不建议购买。” “千金难买我喜欢,我从小就喜好收藏各种秘籍,你手里有多少我要多少,价格好说。” 苏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考虑一下,再给您答复。” “也好。” 和助理模样的人互相交换了名片。 苏婳离开贵宾室,去参加饭局。 饭局结束后,回到家。 晚上,顾北弦回来了。 苏婳把此事原原本本地对他一说。 顾北弦道:“你们圈子里有名的收藏家和老玩家就那些,大家都认识,排除掉。喜好古书画,附庸风雅,且不在意价格的,应该是位不差钱的富商。可是富商的习性摆在那里,得了好东西,巴不得众人都知道。这位资深藏家却藏头遮尾,肯定有猫腻。” 正抱着奶瓶喝奶粉的小逸风,忽然奶声奶气地来了句,“很简单,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秘籍来的呗。” 苏婳点点头,“我也觉得是冲秘籍来的。他应该早就知道我手里有秘籍,所以打着收藏古画的名义,名是购买古画,实则要秘籍。那些秘籍一直无人问津,目前只有他感兴趣。” 顾北弦赞同,“秘籍在不懂的人眼里就是一堆废纸,在懂的人眼里就是宝物。” 苏婳默了默,“秘籍如果被别有用心之人得到,加以研究去害人,后果不堪设想。” “别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 苏婳去书房,给那位富商的助理去了个电话,“抱歉,古籍不方便出手,古画可以。” 助理忙道:“苏小姐,我们老板很喜欢古籍,古籍和古画我们都要,价格由您开。” “古籍都是古言,晦涩难懂,买回去,也看不懂。” “如果苏小姐实在不舍得割爱,影印版也行,价格好商量,我们会给到最高。” 苏婳婉拒,“影印版没有收藏价值,没有买的必要。” 助理直接报价,“五百万一本,我们只要影印版,您手里有多少我们要多少,打包购买。只是影印版,对您丝毫影响没有,还能白得一笔巨款,这笔生意很划算。” 是很划算。 她手里有十多本,轻轻松松赚个几千万。 换了任何人,都会卖,可苏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拒绝。 三天后。 睡至半夜。 迷迷糊糊间,苏婳忽然听到红外线报警铃响! 尖锐的铃声瞬间吵醒所有人! 小星妍被吵哭了。 苏婳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睡在俩人中间的小逸风,揉揉惺忪的睡眼,含含糊糊地说:“得,强买不成,改偷了。” 苏婳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冒出来一句老成持重的话,并不吃惊。 顾北弦拿起手机拨给楼下值班的保镖,“什么情况?” 保镖忙回:“报告顾总,有两三个人穿着夜行衣,鬼鬼祟祟的,试图潜进去,被我们发现了。听到报警铃声响,他们逃了,我们已经派人去追了。” 顾北弦吩咐道:“多加派些人手去追,务必将人捉到,注意安全。” “好的顾总。” 小逸风给了两人一个眼神。 那意思,怎么样,被我猜对了吧? 苏婳想了想,“小逸风说得对,这帮贼明显是冲我手里的秘籍来的。我手里的秘籍有很大一部分,是从蔺鸷的密室里搜来的。走完程序后,作为奖励,警方将一些残破的,经官方认定没有修复价值的秘籍赠予我,留作研究。不过我把那些秘籍修复好了,小飞虫就是根据其中一本秘籍上的方子,培育出来的。这人处心积虑,明显对我们很了解。” 顾北弦道:“所以,助理背后的神秘富商是陆玑。他这么着急地要秘籍,肯定大有用处。” 苏婳颔首,“我那天去你爸的公司,带了小飞虫,云恬尝到了威力。” 顾北弦意有所指,“显而易见,陆玑想方设法地寻找秘籍,要培育小飞虫,用它来杀人。” 小逸风已经毫无睡意,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 苏婳摸摸他的头,“宝,快睡吧,这种话少儿不宜,你少听。” 顾北弦轻启薄唇,“让他听听也好,温室里养不出参天大树,雄鹰想搏击长空,必须经历折翼之痛。生在我们这种家庭,不能太单纯,欲带其冠,必承其重。” 此话有理。 苏婳问:“有一点我想不明白,陆玑想悄无声息地杀人,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苗疆巫蛊和东南亚的降头术都可以。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来找我买秘籍?” 顾北弦回:“很明显,因为尝到过甜头。” 苏婳扬眉,“你是说,陆玑曾用小飞虫杀过人?” “差不多。即使中了苗疆和东南亚的降头术,拖到死亡也得好几个月,且这些巫蛊之术由来已久,且相当出名,一看就是谋杀。追根溯源,很容易查出背后主使人。但是小飞虫就不一样了,顾凛在监狱里,有毒虫钻进去,导致死亡。这基本会被判定意外死亡,杀人者能置身事外。即使往上查,陆玑来找你买的是古书画和古籍,古籍晦涩难懂,更别提研制出小飞虫了。你能研究,但是你不会杀人,此案将不了了之,顾凛白白受死。” 苏婳不得不佩服顾北弦的脑子。 短短时间,仅靠推测,他就推出陆玑要杀顾凛。 苏婳微微扬唇,摸摸他的下颔,“我怎么找了个这么聪明的老公?” 小逸风躺在床上,手托着小脑瓜,两道小眉毛微微拧着,煞有其事地说:“事情已经超出我的预料,闹大了。” 苏婳垂眸望他一眼。 是啊。 当初他只是想让鹿巍和云恬狗咬狗。 没想到会牵扯到这么多。 不过事情越来越接近真相了,是坏事,也是好事。 第二天上午。 苏婳和保镖前往凤起潮鸣。 司机将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 保镖拉开车门,苏婳下车。 在保镖的簇拥下,朝电梯厅走去。 行至半路,突然从暗处呼啦啦冒出来一群人,均是黑色夜行衣打扮。 保镖们顿时浑身戒备,抬手挥拳,将苏婳护在中间,生怕她被袭击。 苏婳处变不惊,冲为首的人说:“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助纣为虐的事,我不会做,让他死心吧。”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车门推开。 走下来一道修长的身影。 “啪啪啪。” 那人轻巧地鼓了三下掌,“苏小姐,好久不见,还记得我是谁吗?” 苏婳定睛细看,待看清他的五官,不由得暗暗紧张。 第895章 大有玄机 透过地下停车场的灯光,隐约可见此人一米八多,瘦长,五十多岁的年纪。 长脸,古铜肤色,头发极短,鬓角灰白,单眼皮,眼尾上挑,眼神阴翳,鼻子似鹰钩,薄嘴唇。 身穿一件深灰色长衫,脚上是一双练功人才会穿的布鞋。 这模样,这装扮,像极了蔺鸷! 苏婳一时难辨真假。 她本能地把右手伸进包里,去摸小飞虫和箫,嘴上却故作镇定地问:“你是谁?” 那人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却带着笑,“鄙人姓蔺,苏小姐应该不陌生。你找人抄我的家,从我密室里没少拿东西吧?请还给我。” 苏婳握紧箫,道:“抄你家的是警方,所抄的东西已经全部上缴国库了。” 那人固执地说:“你手里也有。” 苏婳手里只有抄来的几本残破不堪的秘籍。 很显然,这人又是冲秘籍来的。 本来挺紧张的,眼下苏婳反而淡定下来。 说明眼前人不是真的蔺鸷。 真的蔺鸷身手极好,不会大费周章地绕这么大一圈子,来索要几本秘籍。 真的蔺鸷也没这么客气,更不可能以真面目示人。 最关键的是,真的蔺鸷已经被枪毙了! 死人是不能复活的。 此人扮作蔺鸷,明显是想出其不意,一举攻破苏婳的心智。 换了别人,早就吓破胆了,对方想要什么,给什么,任由摆布。 可惜,苏婳不是普通人。 苏婳微微一笑,将错就错道:“既然你是蔺鸷,身手一等一的好,且手眼通天,应该不会在意几本破旧秘籍。秘籍到我手里时,已经残破不堪,你拿回去也没用了。” 对方眼神忽明忽暗,语气忽然阴冷下来,“苏小姐敬酒不吃,想吃罚酒是吗?” 苏婳淡笑,“是你强人所难。” 那人忽然手一扬,甩出一道银光! 苏婳急忙闪身躲开。 保镖迅速将她围住,朝车子跑去! 苏婳乱而不慌,趁机放出小飞虫! 等坐进车里时,她拿出箫吹起来。 箫声凄婉带着蛊惑。 小飞虫听到指令,朝那个假蔺鸷耳朵钻去。 谁知那人早有防备,麻利地将身后的帽子拉起套到头上,又拿了面罩,将脸上能挡的全挡起来,连眼睛也罩上了防护罩,身上的衣服应该也是特殊面料制作而成。 短短时间,他们所有人都变成了这副装扮。 小飞虫再毒,也得有孔才能入。 没有孔,英虫无用武之地。 对方有备而来,且知己知彼,早就准备好对策,苏婳手里的防狼武器、痒痒粉更派不上用场。 炸药倒是管用。 但那玩意儿易燃易炸,苏婳平时不会带在身上。 苏婳吩咐司机:“开车,我们走!” 司机连忙发动车子。 保镖也开着车将他们这辆护在中间。 谁知车子刚一启动,无数辆车围过来,将他们的车团团围住,寸步难行。 苏婳冷笑。 这么大的胆子,也不怕惊动警方,看样子他们此行势在必得。 对方如此大费周章,那几本破破烂烂的秘籍,肯定大有玄机。 苏婳对副驾上的保镖说:“打电话报警吧。” “好的,少夫人。” 保镖拿起手机就要拨打110。 苏婳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苏婳划键接听。 手机里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苏小姐,我劝你不要报警,对孩子不好。” 苏婳拧眉,“你威胁我?”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百密终有一疏。你在明,我在暗,希望苏婳小姐三思而后行,还是乖乖把秘籍交出来吧。对了,我现在不想要影印版了,要原本,至于钱么,你一分也别想拿了,出动这么多人,是要成本的。” 苏婳更加确定此人不是蔺鸷。 蔺鸷那种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不会如此精打细算。 苏婳决定来个缓兵之计,“秘籍在我家里,我回去取给你。” “不用,我派人去拿,你打个电话跟家里人说一下,让送出来。秘籍到手,自然会放你们走,切记,不要报警。你儿子那么聪明,死于非命,太可惜了!” 苏婳手指用力捏紧手机。 她已经很久没如此愤怒了! 也很久没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对手了! 苏婳强压下怒意道:“好,我现在就打。” “快打。” 对方挂断电话。 苏婳找出柳嫂的号码,刚要拨打。 忽然一道耀眼的灯光照过来! 紧接着几辆越野车从入口处开过来,直奔他们的方向而来。 苏婳本能地降下车窗去看。 越野车风驰电掣驶到近前! 为首的车辆打开,从上面跳下来一个人。 正是鹿巍。 “哧啦!” 他将身上的外套拉链一拉到底,露出胸前绑着的炸药包和定时炸弹! 众人皆傻眼! 鹿巍冲为首那个扮得和蔺鸷一模一样的人吼道:“蔺鸟人,你是真耐折腾,枪子儿都杀不了你!你差点杀了我,害得我在医院躺了好几十天!这个仇,我今天一定要报!来吧,受死吧!还有三分钟,三分钟后,定时炸弹和炸药包将一起爆炸!” 对方闻言皆面面相觑! 假蔺鸷也沉默了! 捂得再严实,也是血肉之躯。 小飞虫伤不了他们,可是这么多炸药却能将他们送上西天! 鹿巍又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假蔺鸷吃不准,手一挥,“撤!” 那帮人纷纷钻进车里。 车子疾驰离去! 苏婳推开车门下车,冲鹿巍道:“谢谢你。” 鹿巍环视一圈,见对方人车都已离开。 他松了口气,将身上的定时炸弹和炸药包拆下来,交给徒弟。 这才对苏婳说:“不用谢。如果苏小姐能找个机会把我身上的药解了,鹿某将不胜感激。” 苏婳唇角轻动,“这个得听我大嫂鹿宁的。” 鹿巍叹口气,“我也算是救了你一次,回头悄悄给我解吧。” 苏婳转移话题,“让你徒弟拿炸药时轻拿轻放,别引爆了。” 鹿巍回:“放心吧,假的,爆不了。这是北弦的主意,他猜着陆玑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来找你的事,就打电话派我过来,一切依他的计划行事。陆玑是我手下败将,看到我本能打怵,闻风丧胆,不战而溃。如果是真蔺鸷,绝对不会逃。” 苏婳刚要开口。 又一道灯光照进来。 这次来了辆加长版的豪车。 车子很快开过来。 车门打开,从车子两边各下来一道高挑的身影。 一道是顾北弦,一道是顾傲霆。 顾北弦快步走到苏婳身边,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检查她的安全。 顾傲霆也三步并作两步凑过来,怔怔盯着苏婳瞅半天,哑声说:“儿媳妇,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你要是出了事,小逸风怎么办?小星妍怎么办?我和北弦怎么办?没有你,我们顾家的天就塌了!” 第896章 掌上明珠 见顾傲霆把自己捧得这么高,苏婳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心里却很感动。 相比父母的文雅内敛,顾傲霆的浮夸似乎更接地气。 就像大冬天饿得饥肠辘辘时,咬一口甜糯滚烫的烤地瓜,心里暖乎乎的。 苏婳反过来安慰顾傲霆,“放心,对方只为秘籍而来,不会要我性命。蔺鸷是假的,不是真的,不足为惧。” 顾傲霆道:“不要你的性命也不行,万一伤到你,不疼吗?南音小时候不小心磕破一块皮,我都心疼得吃不下饭。你们这些孩子,一个都不许受伤。” 顾北弦也说:“陆玑看外表文质彬彬,手上也有好几条人命,你别大意。” 苏婳点点头,“最近我会加倍小心。” 她拿起箫吹起来,想把小飞虫收进透明的盒子里。 吹了好几分钟,小飞虫却没影儿。 要么是刚才趁乱被打死了,要么是被陆玑的人捉走了。 小飞虫是有剧毒不假,却是虫,只能攻其不备。 遇到有备而来的,就不是对手了。 苏婳又吹了几分钟,小飞虫还是没回来。 她拿起手机拨给监狱长,“如果顾凛最近死于非命,最大嫌疑人是陆玑。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防患于未然。” 监狱长道:“我们有数了,会加以防范,谢谢苏小姐。” 挂电话后,苏婳见鹿巍一直盯着自己看,心里有点毛毛的。 鹿巍问:“什么秘籍让陆玑这么上心?又是假扮蔺鸷,又是出动这么多人,豁出去了似的。” 苏婳轻描淡写,“就几本民间秘术而已,真假有待考证。” “能给我看看吗?” “不能。” 鹿巍不悦,“我刚才救了你,救命之恩大过天,给我看几本秘籍都不行?” 苏婳道:“警方交给我用于研究用,不准外泄。您实在感兴趣,就去警方那边打个申请吧,等他们批下来,我立马拿给你看。” 鹿巍眼神暗了暗,偏头对顾傲霆说:“亲家,你看,我做了这么多,小苏还是不信任我。” 顾傲霆下巴抬起,“我儿媳妇说什么都对,听她的没错!” “我就是好奇……” 顾傲霆浓眉一挑,“我堂堂一上市集团董事长都听她的,你比我地位还高?” 鹿巍哑口无言。 当天,回到日月湾。 鹿宁正抱着孩子在客厅慢慢走来走去。 她面色沉静,目光温柔。 盯着这个沉默寡言不争不抢的女儿看了几秒,再想想顾傲霆对苏婳的态度,鹿巍有点恨铁不成钢,“宁宁,你以后抽空也常去顾傲霆面前晃晃,嘴巴甜点,手脚勤快点。你身手比苏婳好得多,能帮上的忙肯定更多。苏婳都快成香饽饽了,顾傲霆把她捧成了掌上明珠,眼里哪还有你?都是顾家的儿媳妇,他凭什么区别对待?” 鹿宁眉目敛起,“他对我不差,你别挑拨离间。” “我不是挑拨离间,我是就事论事。你是没看到顾傲霆对苏婳有多殷勤,简直把她奉为神仙,就差拿个香案供起来了。” 鹿宁面无波澜,“那是她该得的。” 鹿巍叹口气,“什么该得的,分明是她自己好表现,争取来的。你呀你,什么都不比苏婳差,就输在嘴笨,不会表现。这种性格,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在婆家都吃亏。” 鹿宁道:“都是一家人,不存在吃亏占便宜。你收敛点,能不说话的就闭嘴。” 见她油盐不进,鹿巍顾盼左右,“阿野呢?” “在公司忙。” “来,我抱抱孩子。”鹿巍从鹿宁手中接过小秦陆,声音放低哄道:“小外孙,快快长大,外公好教你本事。外公会得可多了,格斗、擒拿、螳螂拳、勘舆风水、捉鬼等等,是不是很崇拜外公啊?” 鹿宁打断他的话,“不用,等孩子长大一点,会交给我妈我外公外婆带。您老就去钓鱼爬山吧,别惹是生非,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鹿巍心里恼怒。 觉得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 再看女儿,怎么看都像个榆木疙瘩,无论他怎样敲打,都不开窍。 没多久,秦野回来了。 鹿巍把孩子交给鹿宁,急忙上前打招呼,“女婿,你回来了啊。” 秦野低嗯一声,刚要把包放到鞋柜上。 鹿巍殷勤地从他手中接过包,放下。 秦野抬手脱掉外套。 鹿巍立马伸手接过来,掸平,挂到旁边衣架上。 秦野脱掉鞋子。 鹿巍连忙弯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到他脚边。 这殷勤得有点过分了。 活像个旧时宫里伺候皇上的太监。 秦野被他搞得很不自在,剑眉拧起一道细小折痕,“您老这是做什么?” 鹿巍脸上堆满笑,眼睛都快挤成一道缝了,“我没有儿子,女婿就是半个儿,我忽然一时心血来潮,想体会下有儿子的感觉。” 秦野眉目清冷,“不该肖想的别想,我会拿您当父亲。” 鹿巍陪着笑脸,“早不想了,我现在老实得很,我今天还救了苏婳一次呢。” 他把今天在凤起潮鸣地下停车场发生的事,详细一说。 听完,秦野思索片刻道:“陆玑如此大费周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内退在家闲着没事,去给苏婳当一段时间保镖吧,工资我给你开。” 鹿巍眉头一皱,“你让我堂堂一前异能队队长,去给那丫头当保镖?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我随便接个堪舆风水,捉妖驱鬼的活,都能赚个三五十万,遇到大方的给个上百万都没问题。” 秦野双唇微启,吐出四个字,“日薪一万。” 鹿巍眼珠微转,“少。” 秦野又道:“三万。” 鹿巍立马改口,“去,我去!反正在家闲也是闲着,有钱不赚白不赚。” 秦野唇角轻扬,“保护好苏婳,如果她受伤,薪水扣一半。” 鹿巍微恼,“你们为什么都对那丫头那么好?” 秦野摘下腕上的表淡淡道:“我们家就这样,谁有困难,大家都去帮忙,这才是符合大众的正常三观。你那种是畸形的、变态的。” 鹿巍手一挥,“我改了!早改了!全改掉了!” 第897章 将计就计 秦野去盥洗室洗了把手,走到鹿宁身边抱起小秦陆,嘴唇在他肉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亲,坚硬的声音变得柔软,喊道:“儿子!想爸爸了吗?” 小秦陆瞪着一双大眼睛,两条小腿在小被子里一蹬一蹬的。 用他独有的方式,表达他的想念。 秦野的心瞬间软得不像话。 不知该怎么疼爱这个孩子才好了。 正父爱爆棚呢。 鹿巍凑过来说:“阿野,苏婳手里有几本秘籍,陆玑处心积虑想得到。让我保护苏婳可以,你跟她说一声,让我看看那几本秘籍,就看几眼。” 秦野道:“她想给你看,你就看。不想给你看,肯定有她的道理,别强人所难。” 鹿巍觉得这个女婿,就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怎么疼他,他胳膊肘子都往外拐。 小秦陆忽然哇哇地哭起来。 鹿宁说:“应该是尿了或者拉了,你看看。” “好。” 秦野将小秦陆放到沙发上,摊开小被子,果然是拉了。 他熟练地用纸巾和湿巾擦干净他的小屁股。 月嫂接来温水,要帮小秦陆洗。 秦野拦了一下,“我自己来。” 月嫂急忙拧干毛巾递给他。 秦野熟门熟路,帮小秦陆清洗小屁股,又给涂了防止红屁股的油,还给腿窝里擦了爽身露。 月嫂在旁边说:“我在很多家做过月嫂,秦先生是唯一下班回来,还帮忙照顾孩子的。一个大男人,动作这么熟练,这么细心,难得。” 鹿宁眉眼含笑。 都说生个孩子,才晓得嫁的男人是人是鬼。 很明显,她嫁对了。 秦野拿了纸尿裤,俯身,要给小秦陆换。 谁知一股尿流忽然嗞出来,全嗞到了秦野的脸上。 依他的身手,明明可以躲开,可是秦野没躲。 保持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生怕小秦陆被吓到。 小秦陆一泡尿全尿到了他英俊的脸上。 鹿宁急忙去接了温水,拿来毛巾帮他擦,“怎么不躲?” 秦野笑,“自家儿子的童子尿,干净得很。” 鹿宁觉得秦野虽然外表冷峻,但骨子里有些方面却像极了顾傲霆。 把小秦陆收拾利索。 鹿宁去房间喂他吃奶。 吃完,小秦陆睡着了。 秦野提来一个泡脚的木桶,加了热水,往里面放了很多种中药药包。 他拿起鹿宁的脚放进去,说:“水温正好,你泡泡脚,去去体内湿气。” 鹿宁心生感动。 泡了七八分钟,鹿宁拿起毛巾要擦脚。 谁知秦野握起她的脚,帮她擦起来。 鹿宁心里滚烫,“你小时候没被好好照顾过,怎么这么会照顾人?” 秦野道:“正因为小时候没被好好照顾,所以才要好好照顾你,照顾小秦陆。几年前,第二次见你时,我就觉得你是我孩子的妈,那时就特别想照顾你,照顾一辈子的那种。” 鹿宁笑,眼神湿润。 抬手搂住他的腰。 一派脉脉的温情在两人心间游走。 说话间。 门铃响了。 月嫂去开门。 进来的顾傲霆和秦姝。 俩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 放下补品,顾傲霆环视一圈,没看到小秦陆,压低声音问:“我孙子呢?” 鹿巍道:“睡了。” 秦姝指指地上的补品,“给宁宁带的,她身体虚,多给她补补。婚礼的事抽个空,我们再商量商量,该给亲戚寄请帖了。” “好。”鹿巍眼珠微微一动,看向顾傲霆,“亲家,彩礼你们打算给多少?我这边好准备回礼。” 顾傲霆竖起一根手指,“这个数。” 鹿巍眼睛一亮,“一个亿?” 顾傲霆点点头。 鹿巍觉得顾家人就是大方,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但是转念一想,给苏婳给得肯定更多,瞬间觉得一个亿不香了。 前些日子听熟人说顾傲霆在苏富比,拍了块鸡蛋那么大的帕拉伊巴碧玺。 他以为是为了奖励鹿宁生孩子,送给她的,结果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显然又到苏婳手里了。 鹿巍觉得自己像魔怔了似的,总是忍不住拿鹿宁和苏婳攀比。 偏偏鹿宁全然不当回事,衬得他像个后宫争宠的妃子,娘们唧唧的。 正沉思间,保姆房忽然传来小秦陆的哭声。 顾傲霆脚下生了风一样,一溜烟跑了进去。 等秦姝等人走进保姆房,就看到顾傲霆坐在婴儿床边,轻轻拍着小秦陆,洪亮的嗓门调得温柔哼道:“爷爷最喜欢拿着几张老照片,静静地对你讲,在很久很久以前,爷爷最喜欢把你抱在怀里面,轻轻地哄着你,看着你入眠……” 秦姝弯起唇角,顾清流有进步了。 终于不再唱直白霸道的《世上只有爷爷好》了。 鹿巍却觉得顾傲霆偏心眼。 连哼个歌,都哼得不一样。 他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替秦野和小秦陆打抱不平,明明都是顾家的种,却被区别对待。 次日上午。 苏婳和月嫂将小星妍喂好,哄好。 等她睡着后,她出门。 车子驶到大门口,被一辆车拦住。 是鹿巍。 鹿巍下车,走到苏婳车前说:“阿野让我从今天开始贴身保护你,怕你出危险。” 苏婳忍不住感激秦野,嘴上却说:“不用,您也挺忙的,不好麻烦您。” “这是阿野的意思,我可不敢违背,反正我退休在家,闲着没事干,找点事做也好。这样吧,我保护你,让我俩徒弟去保护小逸风。虽然我徒弟本事不如我,但比你们那些保镖强不少。” “小逸风最近不去幼儿园,在家还算安全。” 想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孩子,鹿巍感叹,“如果小秦陆也像小逸风那么聪明就好了。” 苏婳瞥他一眼,隐约间觉得他贼心未死。 鹿巍立马说:“你要去哪里?我们走吧。” “去我外公家。” 鹿巍上车,一路护送苏婳来到华天寿家。 下车后。 苏婳提着密码箱进了华府。 将密码箱里蔺鸷的几个孤本秘籍,拿给华天寿看。 苏婳说:“外公,我觉得这几本秘籍里应该另有千秋,但是我回去研究了很久,都没发现玄机。” 华天寿拿起几个孤本翻看一番,见分别是:制蛊、制暗器毒药,制丹药,还有武功秘籍和易容术等。 沉思许久,华天寿捻着胡须说:“推测得没错的话,这些秘籍应该是明朝时期遗留下来的。自古皇帝都痴迷追求长生不老,从秦始皇到唐玄宗、宋徽宗等,到了明代更是变本加厉。制丹药这本,就是制长生不老药的。明光宗朱常洛沉迷酒色,导致身体亏空,命不久矣。有大臣李可灼进献仙丹,明光宗自知时日无多,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服了一颗,服后感觉身体暖润舒畅,说明丹药适量服用是有效果的。” 苏婳笑了。 难怪,为了区区几本秘籍,陆玑煞费苦心先骗后偷,接着暗抢。 除了想暗杀顾凛,估计还想长生不老。 苏婳脑子一转,计上心头,决定将计就计。 第898章 愿者上钩 又和华天寿聊了十多分钟,苏婳起身告辞。 走到庭院里,迎面碰到小顾胤。 春寒料峭。 风似剪刀。 小顾胤一张小脸被二月的风吹得微微泛红。 他手里拿着一只超级大的龙形风筝,跑过来,递给苏婳,“姨妈,这是我和保姆阿姨一起做的风筝,你拿回家送给小逸风玩吧。我刚才试了试,飞得很高,在天空中很漂亮。” 旁边保姆也说:“我们两个人一起做了小半个月才做好。这孩子做得可认真了,生怕做不好,小逸风不喜欢。” 苏婳内心潮湿,伸手接过风筝,递给身后保镖。 她摸摸小顾胤的头,柔声说:“谢谢你。” 小顾胤仰起小脑瓜,满眼期待,“姨妈,你下次能把小逸风带过来和我一起玩吗?我没有兄弟姐妹,爸爸在坐牢,妈妈走了,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孤立我,我好孤单。” 那双酷似顾凛的丹凤眼水汪汪的,让人不忍拒绝。 苏婳情绪十分复杂。 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可是感性却不允许。 默了默,苏婳说:“我回去问问小逸风好吗?” “好,谢谢姨妈!” 不想欠人情,苏婳从包里掏出一块和田玉雕刻而成的玉麒麟,递给小顾胤,“这是麒麟,一种瑞兽,戴在身上可以避邪,保平安。” 小顾胤接过玉麒麟,用小手摩挲着晶莹剔透的麒麟头,声音甜甜地说:“谢谢姨妈,这玉好漂亮,我一定会戴在身上的!” 他长相遗传了乌锁锁和顾凛的优点,白而瘦长,下巴尖尖,大眼珠乌黑,睫毛浓密。 眼神既忧郁又有四岁孩子的天真。 明明是男孩子,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 苏婳轻轻拍拍他稚嫩单薄的肩膀。 再恨乌锁锁,可这孩子是无辜的。 小小年纪便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 希望他在华天寿的疼爱和教育下,能长成一个不同于乌锁锁和顾凛的好孩子。 苏婳浅提一口气,同小顾胤挥手道别。 出了大门。 鹿巍迎上来,伸手要来接苏婳手中拎着的密码箱。 苏婳立马往后缩手,“不用,我自己来,箱子不沉。” 她越是这样,鹿巍越好奇。 恨不得一把抢过来,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秘籍,让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抢,凡事得以大局为重。 保镖拉开车门。 苏婳上车坐好,拿起手机拨给监狱长,道:“谈监,最近让顾凛尽量待在室内,防虫防灾,除了华天寿和小顾胤,不要见任何人。” 监狱长很客气,“好的,一定转达,谢谢苏小姐提醒。” “应该的。” 监狱无故死人,会影响监狱长的仕途。 小飞虫目前只有苏婳能培育出来,如果顾凛真被小飞虫咬伤中毒,甚至死亡,她也会被殃及。 结束通话。 苏婳握紧手机,在心里说,都提醒到这份上了,如果顾凛还是被陆玑害死了,只能说他命太背。 从华府出来。 苏婳直奔凤起潮鸣而去。 进了工作间。 苏婳拿笔写了清单,让助理沈鸢去仓库准备材料。 一天后,材料备齐。 苏婳和沈鸢以及其他工作人员,对着秘籍开始造假。 当初秘籍到手时,本就是残破得看不清原样的残本。 为了节省时间,苏婳着重造假制蛊、暗器和假炼制丹药的那本。 制蛊和暗器的秘籍,苏婳做了修改。 炼制丹药的那本,苏婳特意把各种成分的量做了调整。 明光宗朱常洛服用丹药那段史迹,还有个后续,华天寿没说。 生命垂危之际的明光宗,服用了一颗,感觉身体暖润舒畅,不顾大臣众人阻拦,又服用了一颗,结果暴毙。 丹药成分本就用的硫化汞、朱砂、铅和各种矿物质,重金属居多,量一更改,后果不堪设想。 一周后,大功告成。 纸用的是明代的纸,墨也是明代的墨。 即使去专业机构检测,也检测不出这是假的。 隔日。 苏婳去榆城参加首届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年会。 与会的不只有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各大传承人,还有文物界重量级的泰斗老前辈。 苏婳将假秘籍放进小型密码箱,随身携带,做出要拿着秘籍向老泰斗求教的架势。 鹿巍和保镖随行。 在机场分别时,顾北弦抱着苏婳不肯松手,下颔抵着她的头顶,声音低沉透着不舍,“非要去吗?一去就是两天两夜,172800秒,留我一个人在京都,你舍得?” 苏婳哭笑不得,轻轻捏他腰肌一下,“好了,别秀了,都老夫老妻了,还肉麻兮兮的,腻不腻歪?” “不腻,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像新婚。” 这张嘴,简直甜死人不偿命。 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苏婳还是爱听,怎么都听不够。 她用力搂搂他的腰,“好好工作,照顾好小逸风和小星妍,记得打电话。” “嗯。” 苏婳转身去安检。 回头瞥一眼,顾北弦还站在远处,高高大大地矗在那儿,一动不动,望妻石一般。 苏婳朝他挥挥手,“回去吧。” 顾北弦不听话,依旧杵在原地。 他容貌身高和气质太过出众,一身深色高定正装立在那里,比最当红的男明星还要光彩夺目,引得旁人不时扭头观看,有的甚至拿手机偷拍他。偷拍的有年轻姑娘,有妖娆美艳女,还有富婆。 顾北弦察觉到了,拿起墨镜戴到脸上,神色收敛,变得冷峻。 越发像世界时尚杂志上的封面男模。 苏婳暗想,这倾世男颜,但凡没那么自律,私生子都成堆了。 众人一起来到候机大厅。 快登机时,苏婳要去卫生间。 她拎着小巧的银色密码箱,进了卫生间隔断。 从出门起,这密码箱就没离过她的手。 鹿巍则站在女卫生间外面等。 苏婳将卫生间门关上,反锁,把密码箱放到隔断的置物架上。 和衣坐到马桶上。 按了冲水键。 苏婳盯着隔断门的门锁,等。 很快,门锁轻微抽动。 有人在撬锁! 紧接着,一道瘦长的身影冲进来! 脸上蒙着口罩,身上穿着利落的黑色衣裤,一头长发梳得紧绷,绾在脑后。 苏婳开口道:“这里有人。” 那人看都没看她一眼,一把抓起置物架上的银色密码箱,用手里的黑色罩袋迅速套好,拔腿就逃! 速度快得像闪电! 前后加起来不过短短几秒钟! 苏婳不慌不乱,只是冲着她消失的方向,勾唇一笑。 本不想害人,奈何陆玑上赶着找死,非得往火坑里跳,那就怪不得她了。 第899章 机关算尽 苏婳拿起手机,报了警,将事情简单一说。 既然做戏,就要做真。 出来,鹿巍看到她手里没有密码箱,抬脚就去追。 苏婳拦住他,“你不要去,你留下来保护我。” 她安排其他几个保镖:“你们去追,发现不对立马撤,安全第一。” 保镖们听令去追。 又留下一个保镖等警方来。 苏婳和鹿巍上了飞机。 鹿巍见苏婳闭目养神,神色淡定,脸上丝毫丢失贵重物品的焦急都没有。 越琢磨,鹿巍越觉得不对劲。 他忍不住问:“那么重要的秘籍丢了,你为什么不着急?你在搞什么?” 苏婳葱白似的食指轻敲座椅扶手,半真半假地说:“帮你报仇。” 鹿巍眉头皱起,明显不信,“真的假的?你为什么要帮我报仇?” 苏婳睁开眼睛,绽唇轻笑,“因为你是野哥的岳父,是我们的亲戚,亲戚就要互相帮助。还因为这几天,你鞍前马后地保护我,辛苦了。我这人不想欠人情,你保护我,我帮你报仇,有来有往。” 鹿巍纳闷,“你怎么报的?我怎么看不明白,云山雾罩的。” 苏婳淡淡一笑,“很简单,偷梁换柱,移花接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话像说了,又像没说。 鹿巍后背隐隐发寒。 觉得苏婳一个女流之辈,做事如此玄妙,还如此淡定,难怪能把蔺鸷等人送进监狱。 以前只觉得她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 如今看来,应该是有两把刷子的。 幸好他没对她暗中做手脚。 有时候犹豫不决,也不是坏事。 两个小时后。 飞机抵达榆城。 苏婳和鹿巍来到酒店。 短暂休整后,坐上主办方的车去会场。 与会的领导发完言后,苏婳代表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发言。 她从修复古书画开始谈起,到修复瓷器、青铜器、钟表和玉器,再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性和前景。 整场发言,她全部脱稿,吐字清晰,从容不迫,侃侃而谈。 形象气质也好,沉静温婉,外柔内刚。 坐在那里,口吐莲花,光芒四射,一看就有极强的号召力和凝聚力。 一向眼高手低的鹿巍,也忍不住暗暗佩服。 以前总觉得苏婳弱柳扶风,娘们兮兮,走到哪里都得带着保镖,离了保镖就不能活似的。 除了会修个文物,懂点神神叨叨的东西,哪哪儿都不如鹿宁,凭什么被顾傲霆如此厚爱? 现在才知,只这淡定从容的台风,就胜过鹿宁很多。 鹿宁太闷了。 一天的会议结束。 晚上去酒店应酬。 苏婳全程不卑不亢,从从容容,和主办方以及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人,举杯共饮,谈笑风生。 既有职场女强人的风采,又不失大家闺秀的温婉清雅。 鹿巍忍不住自惭形秽。 这方面,苏婳明显又胜过鹿宁一筹。 鹿宁太硬了,处事不够圆滑。 那种性格无论在职场还是家庭,都很吃亏。 鹿巍忍不住羡慕苏婳的父母,都是生,为什么人家能生出如此优秀的女儿? 以前他挺以鹿宁为傲的。 如今一对比,他只想把鹿宁扔回炉里重新锻造。 应酬结束。 苏婳和鹿巍各自回房间。 拿房卡刷开房门。 苏婳放下包,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一道人影搂入怀中! 眼前一黑,苏婳什么都看不清了,本能地挣扎,却挣不动! 对方力气太大。 以为是陆玑的人,苏婳心里兵荒马乱。 她急忙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连按快捷键,向鹿巍求救。 头顶传来低沉好听的男声,“是我,你最亲最爱朝思夜想牵肠挂肚的老公,弦弦。” 苏婳被气笑了,抬手捶他后背一下,“要吓死人啊?下次不许搞突然袭击了,你老婆是不怕僵尸,却怕人。” 顾北弦好看的眸眼略带一丝委屈,“我以为你能猜到。” 放在平时,苏婳是能猜到。 可今天刚设了套让陆玑钻,难免杯弓蛇影,听风就是雨。 “叩叩叩!” 门外传来鹿巍的声音,“苏小姐,你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到你屋里有异响,如果有事,你就咳嗽一声。” 苏婳微微弯唇。 不愧是异能队出来的,的确有两把刷子。 比保镖反应快,来得也及时。 苏婳笑,“我没事,屋里来了只大老鼠,我把老鼠赶出去就好了。” 一听是老鼠,鹿巍忙说:“开门,我进去帮你捉,捉老鼠比捉鬼容易得多。” 苏婳仰头望着面前英俊的男人,调侃的语气说:“这只老鼠成精了,恐怕比鬼更难捉。” 鹿巍不知是笑话,语气明显带一丝紧张,“我带了工具来的,无论是妖是鬼,小菜一碟,快开门!” 顾北弦见他没完没了,耽误正事,开口道:“是我,顾北弦,你去休息吧。” 一听是顾北弦,鹿巍立马换了副讨好的语气,“原来是顾总啊,我就住在隔壁,有事敲墙,我听力很好的。” 孰不知,“听力很好”这项功能,挺耽误事的。 顾北弦弯腰抱起苏婳,朝卫生间走去。 把她放到洗手盆上,顾北弦捏起她的下巴就开始吻。 小别胜新婚。 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干柴烈火。 互相脱掉对方的衣服。 顾北弦将苏婳抱进浴室,打开花洒。 水淋到她光洁白皙的身上,宛若出水芙蓉。 小腹比上次做时,又紧致了很多,身段已见窈窕曲线。 顾北弦低头吻她脖颈,顺着往下…… 苏婳头往后仰着,嘴里情不自禁发出动听的莺声燕语,脖颈和腰身凹出个优雅漂亮的曲线。 顾北弦想到鹿巍说他听力很好,提醒道:“隔墙有耳,你忍着点。” 苏婳眼含春水,声音湿得不像话,“我忍不住,你把水开大点。” 水龙头拧大。 哗哗的水声掩盖住两人欢好的声音…… 长达一个多小时后。 苏婳身体软得已走不了路。 顾北弦将她抱到床上,揽在怀中,鼻尖蹭蹭她的鼻尖,“不知为什么,我越来越紧张你了。” 苏婳莞尔,开玩笑道:“我最近潜心修炼妖术,专门蛊惑你的心。” 顾北弦捏捏她的翘臀,“你比妖精可厉害多了,你脑子是菩萨,脸是仙女,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妖精。” 苏婳忍俊不禁,“得,我成四不像的怪物了。” 顾北弦翻身压到她身上,“来,我试试和怪物交欢的感觉。” 半个月后。 有消息传来。 顾凛在监狱里放风时,被不知名的小飞虫咬了一口,没多久便昏迷不醒,被送进医院治疗。 云恬大半夜忽然腹痛难忍,连夜送去医院,一查,是宫外孕,急做手术。 陆玑中毒,口吐鲜血,入院抢救。 三个消息,有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 苏婳脑子里蓦地浮现出小逸风说过的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第900章 危在旦夕 很快,苏婳被请到监狱,参与调查顾凛中毒一案。 多方面了解完案情后,苏婳提出去狱内医院看看顾凛,以便更好地搜集证据。 来到狱内医院。 顾凛躺在病床上,被咬中的是脖子。 脖颈大块皮肤已经溃烂,有的地方正往外冒脓水,又红又肿,肿得脖子有原先两个粗,看起来狰狞可怖。 上面涂着特殊颜色的药膏。 手背上插着针头,输的是解毒杀菌之类的药水。 顾凛疼得受不了,不停地对护士说:“护士,再给颗止疼药吧,疼,又痒又疼……” 护士说:“你已经吃得过量了,再吃会诱发胃溃疡,致肝功能受损,肾功能不全等。” 顾凛痛苦地闭上眼睛。 忍疼忍得嘴唇都咬出血了。 这狼狈模样,再也没了往昔的风流倜傥。 苏婳问医生要了化验单。 化验结果显示,顾凛中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毒,兼具蝎子、蛇、隐翅虫、蜈蚣等毒素。 毒性很复杂。 医院暂时没有特效药,只能给顾凛采取保守治疗。 如果伤在别处,为了防止毒性继续扩散,医院大多会采取截肢手术,可顾凛伤在脖子,没法截。 毒性还在继续扩散蔓延。 顾凛危在旦夕。 监狱长对苏婳说:“你的话我转达了。顾凛小心了二十几天,安然无恙,以为我们危言耸听,故意吓唬他。结果一出监房,他就被咬了。” 苏婳轻牵唇角,“此案最大嫌疑人是陆玑。二十几天前,他假扮蔺鸷,带着人来找我索要秘籍,幸好有人出手帮忙,他才没得逞。等他们离开后,我的小飞虫消失了。幸亏陆玑的人,对调教小飞虫并不精通。如果精通,通过箫声指引,让小飞虫飞进顾凛体内,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闻言,正躺在床上痛吟的顾凛,眼里闪过仇恨的光芒。 手指用力抓紧床单,指骨凸起。 苏婳对监狱长说:“陆玑目前昏迷不醒,如果能醒过来,你们找他调查吧,我该回去了。” “好的,苏小姐,麻烦你了。” 苏婳转身就走。 “等等!” 苏婳回眸。 顾凛顾不得让护士拔针头,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挪下来。 他一步三晃地来到苏婳跟前,噗通一声跪下了,抱着苏婳的腿,仰头哀求,“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如果能治好我,我下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救救我好吗?救救我吧,苏婳。” 那双原本好看的丹凤眼充满绝望和痛苦。 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苏婳觉得他比他生父蔺鸷差远了。 小飞虫是那只蛊虫培育出来的后代,毒性和腐蚀性比那只蛊虫差了十万八千里。 且顾凛受的是外伤。 蔺鸷伤在体内,疼痛指数是顾凛的成千上万倍。 可蔺鸷一声不吭,撑到死都没求饶过。 苏婳下颔微抬,声音清冷道:“蔺凛先生,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了?是谁无数次暗杀我丈夫和野哥,连我刚出生的儿子都不放过?我凭什么要救你?” 顾凛垂下睫毛不敢看她,连声说:“我错了,我已经深刻地意识到错误,正在服刑悔改,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苏婳挣开他的双臂,后退三步,“对不起,我不是医生,救不了你。” 顾凛扭头看向监狱长,“如果苏婳不救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是在监狱出的事,我死了,你们也会被追责。” 监狱长一脸为难,对苏婳说:“苏专家,如果能救就帮帮他吧。真出了人命,我们要负很大的责任。” 苏婳权衡了一下,“秘籍上有写解药的配方,我可以试试,但不能保证百分百有效。” 顾凛和监狱长异口同声地说:“试试吧。” 苏婳点点头,“那我回去配药,不过配方里很多药材比较稀有,想找齐恐怕要耽误一段时间。” 顾凛忙说:“无论花多大代价我都愿意,我有钱!我把我所有的钱都拿给你!请你尽快,拖久了,我会死!” 苏婳想说,凭你踩缝纫机赚的那点钱吗? 买棵二十年的人参,都不够。 监狱长道:“缺什么告诉我,我们这边全权配合。” 苏婳想了想,要了纸笔,写好需要的药材清单给他。 监狱长马上安排手下人去找。 临走时,苏婳从包里拿出一个棕色小药瓶,递给监狱长,“这是解毒药丸,前三天让他每天服用三次,一次六粒,三天后药量减半,防止毒性继续扩散。” 顾凛感激不尽,跪在地上仰头望着苏婳,“苏婳,谢谢你,谢谢!等我出狱后,一定好好报答你!给你当牛做马!当你的狗也行!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咚咚咚!” 他强忍疼痛,连磕三个响头。 把额头都磕红了。 苏婳摇摇头,转身走了。 不稀罕他的当牛做马,更不稀罕他的报答,只希望他能重新做人,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 出狱后把小顾胤养大,别再拖累华天寿了。 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身体本就不好,自己都顾不上,还得替他养孩子。 离开监狱。 苏婳回到凤起潮鸣,开始按照秘籍上的药方配药。 监狱长那边也忙着在全国搜罗药材,生怕顾凛真死了。 三天后,药配齐了。 有内服的,有外涂的。 苏婳把药交给顾凛说:“是按照秘籍上配的,药性比较烈,有些成分是以毒攻毒。具体效果怎么样,我也是第一次配,不确定。如果你出现生命危险,算医疗事故,考虑好再吃。” 顾凛有些犹豫。 毕竟他和苏婳、顾北弦等人的仇恨,根深蒂固。 但凡她稍改药方,动点手脚,他服下,必死无疑。 可是脖颈处的伤口都溃烂了,毒素蔓延全身,这样苟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顾凛一咬牙,打开药瓶,倒出药丸,就往嘴里塞。 塞完从护士手中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下。 擦擦嘴,顾凛看向苏婳,“大恩不言谢,以后我顾凛和小顾胤愿世代为仆,尊你和小逸风为主,惟你们马首是瞻。” 苏婳抬手往下压,“别,都二十一世纪了,别搞这种江湖风气,好好做人,比什么都强。” 顾凛忙点头。 头一点,脖子剧痛,疼得他呲牙咧嘴。 苏婳出了监狱的大门。 上车。 顾北弦正在车上等她。 司机发动车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婳开口:“在监狱长的要求下,我给顾凛配药。配药的时候,我好几次想更改药方,也不用大动,只要把某些成分的量稍微加大点,就能送顾凛上西天,可最终我还是忍住了。” 顾北弦手覆到她的手上,“这就是好人和坏人的区别,我们有底线。” 第901章 另有内情 行至中途。 苏婳接到柯北的电话。 顾凛被小飞虫咬伤中毒一案,由他介入调查,希望苏婳能够配合帮忙查案。 和柯北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苏婳答应下来。 毕竟小飞虫是她培育的。 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警方怎么操作。 苏婳对顾北弦说:“你回公司吧,我得去找柯北。” 顾北弦英眉微蹙,将她拉入怀中抱着,脸颊轻轻蹭着她的头发,语气颇有微词,“你明明是搞文物修复的,还干着医生、刑警的工作。刚生完小星妍才两三个月,你就到处奔波,他们不心疼,我心疼。我捧在掌心的人,却被他们当成牛马使唤,这帮人眼里还有没有我顾北弦?” 苏婳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抬手摸摸他英挺的下颔,“这不是赶上了吗?忙完我就回去,好好陪你和孩子们。” “说话算话。” “好。” 苏婳觉得有时候顾北弦还不如小逸风。 小逸风可没这么黏人。 那孩子是顾家最老成的一个。 同顾北弦分开,苏婳去了陆玑所在的医院,同柯北碰面。 柯北带着队友们早就到了。 他把手里的资料递给苏婳,“陆玑目前昏迷不醒,事发时,他有不在场证明。小飞虫目前只有你能培育,你能操控,这事人尽皆知,且你和顾凛有旧仇,情况对你很不利。” 这在苏婳的意料之中。 陆玑当初弄走小飞虫,玩的就是这一招“借刀杀人”。 苏婳道:“如果我想害顾凛,不会让他中毒,再给他配解药,多此一举。” “我相信你,可是警方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想办法把真正的犯人绳之以法。” 苏婳默了默,“去看看陆玑吧。” “好。” 来到重症监护室。 隔着透明玻璃,苏婳看向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陆玑。 他双眼紧闭,嘴唇发紫,面色呈青白色,身上插满仪器,浑身仿佛笼罩着一股黑压压的死气。 只有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证明他还有微弱的心跳。 苏婳红唇微扬。 陆玑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 按说这么精明谨慎的男人,不会做出“以身试药”这种冒险事。 可他却吃了,想必有内情。 苏婳挺好奇这内情的。 到底是谁让陆玑,冒着极大的风险,服下这颗仓促间炼制出来的“长生不老药”? 云恬没这本事。 其他人更不可能。 正沉思间,苏婳听到柯北说:“案情我们会继续跟进,到时还需要你配合,尽量保持手机畅通。” 苏婳点点头,“有事尽管找我。” “等会儿上我们的车录个口供,走完程序,你先回去,总是麻烦你不好意思。” “客气了。” 几人刚要走。 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道阴鸷的女声,“慢着!” 苏婳寻声看过去。 是云恬。 云恬坐在电动轮椅上,由护工推着。 她面色憔悴浮肿,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无神,瞳孔散乱,头发干枯凌乱,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 坐都坐不直,佝偻着腰。 哪还有半点花容月貌的模样? 一场宫外孕,让她活生生老了十几岁。 护工把云恬推到苏婳面前。 云恬板着一张苍白虚弱的脸,有气无力地问:“你来做什么?” 苏婳道:“陆玑要杀了顾凛,替你永绝后患,案情牵扯到了我,我随柯队来了解案情。” 云恬愣住了。 没想到陆玑嘴上对她冷言冷语,极尽打击和贬低。 暗地里却对她尽心尽力,连杀人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她是恨顾凛,恨不得活剥他的皮,生吃他的肉。 可是真弄死他,她又有点舍不得。 他床上功夫真的很好,能让人蚀骨销魂,飘飘欲仙的那种。 腹部伤口的剧痛将云恬拉回现实。 她疼得咝一声,对顾凛又变成了恨与憎恶。 云恬语气虚弱地说:“别冤枉我爸,他做事束手束脚,畏首畏尾,连条鱼都不敢杀,不可能去杀顾凛。” 苏婳笑容清冷,懒得多费口舌。 警方在,这种事由他们处理更好。 柯北开口道:“你爸那种人想杀人,不会亲自动手。我们正在调查案件,如果有需要,希望云小姐能配合。目前顾凛中了奇毒,人在狱内医院,生命垂危。如果他抢救不过来,这就是杀人大案!” 云恬心情复杂极了! 她慢慢抬起眼皮,对柯北说:“如果顾凛死了,记得通知我,我去给他送个花圈。对了,他有人收尸吗?应该没有吧,真惨,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说着说着她垂下眼帘,将真实情绪隐藏起来。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叫她如此矛盾过。 恨他入骨,可是他若真死了,她又忍不住哀伤。 张爱玲有句著名的话,那个道是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 以前她嗤之以鼻,如今只能摇头叹气。 柯北说:“顾凛暂时还有口气,若真需要收尸,我们会联系你。” 云恬吃力地抬起头,无神的瞳孔更加散乱,“小哥哥,我能给顾凛打个电话吗?” “可以。” 柯北拨通狱警的号码,交待一番,递给云恬。 云恬握紧手机咬紧一口银牙,怒道:“都是你害的,我宫外孕,差点死了,你开心了?” 沉默许久,顾凛才出声,“我也快死了,最大嫌疑人是你爸,你满意了?” 云恬忍着疼呛道:“我爸昏迷不醒!你就是个灾星,天煞孤星,沾谁谁倒霉!” 顾凛强忍痛楚,憋着劲儿回:“天煞孤星明明是你,谁沾上你,谁倒霉!” 云恬骂,“你去死吧,我祝你不得好死!” 顾凛却苦笑,“女人心真狠,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没想到你会宫外孕,如果早知道你会遇到这么大的危险,我就不骗你怀孕了。你放心,视频我不会泄露出去,是加密的,任何人都看不到。我爱你,恬恬,从几年前就想娶你为妻,可你心高气傲,从不正眼瞧我。这辈子能和你睡上一次,死了也值了。不管你信不信,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一口气说太多话,顾凛疼得直喘粗气。 云恬还想骂他,话到嘴边却骂不出来了。 人真是奇怪。 坏透了的人,稍微露出一点点好,就觉得弥足珍贵。 难怪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云恬觉得自己好贱。 挂断电话,云恬把手机还给柯北。 她看向苏婳,“求你救救顾凛,如果能救活他,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苏婳微微一笑,“不需要做太多,只需要指认陆玑就可以。” 云恬不吭声了。 苏婳觉得有戏。 因为她没直接拒绝。 “想清楚了,给我打电话,最好快点,顾凛撑不了太久。”撂下这句话,苏婳抬脚朝外走去。 柯北带队友跟上。 途经妇产科大楼时,苏婳漂亮的秋水眼忽然微微一硬。 不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朝她走过来。 是顾谨尧和云瑾。 苏婳唇角情不自禁浮起笑,想上前打个招呼,又怕刺激到云瑾。 第902章 彼此救赎 异能队养出来的职业习惯,让顾谨尧迅速捕捉到了苏婳的身影。 他冲她极轻地点一下头。 苏婳回以微笑,刚要绕道走。 云瑾也看到了她,脚步停下,眼神有片刻恍惚。 想说什么,可是想说得太多了,话一股脑涌到喉咙口,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生病加吃药,让她的思维、情绪和反应能力,都变得迟钝,像穿着湿衣服在水里游泳,又重又闷。 动了动嘴唇,云瑾最后只是弯起唇角,抬手遥遥冲苏婳挥了挥。 苏婳也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不禁有些感伤,很怀念从前,云瑾天天跑到她家抱着小逸风,一口一个“小女婿”地喊。 那时的云瑾活宝一样明媚可爱,那时的她们,心无隔阂。 三人各怀心事,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 料峭的春风在三人之间乱撞,有种似埙的灰凉。 怕再刺激到云瑾,苏婳不敢逗留太久,带着保镖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顾谨尧则牵着云瑾的手,走进妇产科大楼。 生完孩子后,云瑾月经稀少,小腹胀痛,腰也痛,来医院查查。 来得比预约的时间早了点。 等待的时候,云瑾说:“你打电话问问婳姐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顾谨尧微微一怔,不知该如何接话。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云瑾尴尬地笑了笑,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自责,“都怪我,你们那么好的关系被我搞得……” 顾谨尧握住她的手,“别自责,你这是很正常的心理,因为太在意我,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云瑾轻轻扬起唇角,“我应该快好了,希望我快点回到从前活泼开朗的样子,那种性格大家都喜欢。” 顾谨尧心里钝钝一痛。 正因为想让所有人都喜欢她,潜意识里逐渐养成另一种性格。 别人是开心了,却委屈了她自己。 顾谨尧温声说:“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做你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云瑾把头靠到他的肩膀上,“你还是问问弦哥吧,我很担心婳姐,是真的担心,她对我那么好,我却……” 顾谨尧默了默,“好。” 他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弦哥,苏婳来医院做什么?云瑾很担心她。” 顾北弦道:“不用担心,苏婳没生病。陆玑借刀杀人,用苏婳培育的毒虫咬伤了顾凛。柯北介入调查此案,苏婳配合他去医院见陆玑。陆玑因为误服丹药,昏迷不醒。能听懂吗?如果不能,我详细说。” 顾谨尧启唇,“不用,我不傻。” 脑子已经本能地开始想,怎么做才能帮苏婳摆脱嫌疑? 很快又意识到陆玑昏迷不醒,肯定是苏婳的手笔。 苏婳在帮云瑾小姨报仇。 云瑾小姨的死,是他们一家最沉痛最悲苦的疤。 离得近,云瑾听到了顾北弦的话,唇角溢出一抹苦笑,“婳姐对我真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为我小姨报仇,我却控制不住介意她,感觉很对不起她。” 顾谨尧拍拍她瘦骨嶙峋的肩头,“你是病了,等病好就不会介意了,能意识到这些,说明你快痊愈了。” 云瑾凑近手机,对手机对面的顾北弦说:“弦哥,替我谢谢婳姐。” 顾北弦道:“不用客气,你好好养病,我们一家都在等你们回来,尤其是老顾。” 云瑾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瞬间被情绪烫得翻滚。 忽然就泪流满面。 顾谨尧急忙从她的包里抽出纸巾,帮她擦眼泪。 云瑾眼含泪花地笑,“有时候真恨自己,为什么要得病?如果没得病,我就不会胡思乱想,大家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多好?我想小逸风了,很想。” 想得心口疼。 她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 顾谨尧把她拉进怀里,“哪天约北弦带着小逸风,我们一起吃顿饭。” “叫上婳姐,我觉得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坦然面对她了。” 顾谨尧抿了抿唇,“不必,以后再说吧,苏婳能理解。” 很快轮到云瑾了。 云瑾走进就诊室就诊。 医生一番问诊和检查后,得出云瑾是产后没恢复好,加上结扎后遗症导致的。 给她开了很多药。 从医院回到云家。 吃了饭后,云瑾开始服药,吃完一把,还要吃抗抑郁的药。 以前自诩身体素质好,如今却像个药罐子。 幸好顾谨尧人品好,责任心强,换了别的男人,恐怕早就开始嫌弃,口出怨言,甚至躲避了,严重的还会家暴出轨。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丈夫呢? 她有个队友去年也得了产后抑郁症,婆婆成天抱怨挑拨。 老公也嫌她烦,嫌她矫情事多,躲在外面不肯回家,借口加班,实则去夜店和ktiv泡妹子,美其名曰释放压力,释放了没几个月,搞大了一个年轻妹子的肚子。 队友得知后,受不了刺激,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了。 以前那么阳光那么有活力的一个人,转眼间成了一堆枯骨,令人唏嘘。 女人结婚生子,就是第二次投胎。 顾谨尧的不离不弃,让云瑾庆幸自己投对了。 陪了会儿顾纤云和小顾骁,云瑾药劲儿上来了,直犯困。 把他们交给母亲和保姆,云瑾回卧室睡觉。 顾谨尧和云太太、保姆一起将俩孩子安顿好,也轻手轻脚地进了主卧室。 上床,掀开被子躺到云瑾身边。 借着从窗帘透进来的月色,顾谨尧凝视她清瘦美丽的脸庞。 自从她生病后,他学会了一些温柔,会在半夜去摸她的手,和她握在一起。 即使她睡沉了,他也让她感受到,他在,他会一直陪着她。 他们的爱,不需要轰轰烈烈,不需要荡气回肠,更不需要刻骨铭心,只是在至暗时刻,他守在她身边。 两个人的力量,总会增强信念吧,胜过一个人的硬扛。 以前她用她的阳光开朗,驱赶他心底的阴霾,如今换他来温暖她,救赎她,治愈她。 顾谨尧轻轻抱住云瑾,把她抱得小小软软,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时光匆匆,她早就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半。 第903章 好有cp感 次日,清早。 顾谨尧给顾北弦去了个电话,约他和小逸风见面。 约在周末。 等到周六,一行人来到一家儿童主题的餐厅。 餐厅既有用餐的地方,还有海洋球、攀岩墙、树屋、大蹦床等儿童娱乐项目。 一碰面,看到云瑾,小逸风就忙不迭地把手从顾北弦手里抽出来,一阵风似的跑到云瑾面前,抱着她的腿不撒手。 他仰起小脸,望着云瑾,眼巴巴地说:“岳母,岳母,我好想你!” 云瑾鼻子一酸,眼泪倏地到了眼底。 自打犯病后,眼泪变得不受控制,说掉就掉。 云瑾抬手抹一把眼角,弯腰将小逸风抱起来,亲亲他的脸蛋,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我的大宝贝越来越帅气了!” 小逸风傲娇地一仰头,“我不只帅气,还越来越聪明了!” 云瑾笑,“怎么个聪明法?” 小逸风垂下长睫毛,故作深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趴到她耳边小声说:“其实是我妈妈让我在外面低调点,怕研究所的人把我捉走,做研究。” 云瑾学他的语气同样小声说:“是得低调点,不过在岳母面前无所谓啦。” 顾谨尧听到了“岳母”二字,眸色微微一敛。 顾北弦给了他一个眼神,那意思,顺其自然吧,别纠正云瑾,会让她多想。 云瑾抱着小逸风不舍得松手。 这孩子从娘胎里,她就看着,和自己生的一样。 搞不明白,为什么去年看到他,都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明明是个孩子。 小逸风摸摸云瑾的脸,“岳母,我长大了,快放我下来吧,别累着你。” 云瑾觉得小逸风小小年纪就这么暖这么体贴,实属难得。 她弯腰把他放下来。 小逸风走到被保姆抱着的小顾骁面前,伸出小胳膊抱抱他,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嗨,兄弟,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这是《甄嬛传》里那位大猪蹄子皇帝的台词。 柳嫂看的时候,小逸风瞄了眼,记下了。 众人笑出声。 可小顾骁太小了,才七八个月大,不会说话,只会冲小逸风挥舞小手手,咧着嘴乐呵呵地笑。 小逸风觉得和他没法沟通,有代沟。 他又走到被顾谨尧抱着的顾纤云面前。 打量顾纤云几眼,小逸风好奇地摸摸她胖得像莲藕似的小胳膊,童声稚气地说:“小胖丫,好久不见,你想我了没?” 女孩子比男孩子发育得早。 相比小顾骁,顾纤云已经会无意识地说一些单音节字,比如爸爸妈妈之类。 她张开小嘴巴,冲小逸风喊:“爸爸,爸爸,趴趴……” 小逸风觉得这小丫头憨乎乎的,大家都是同辈,她怎么能喊他爸爸? 他有那么老吗? 他才三岁出头。 小逸风耐心地纠正道:“叫哥哥,哥哥,来,跟着我学,哥,哥。” 顾纤云好奇地盯着他的嘴,很认真地学:“嘎,嘎,嘎嘎,嘎嘎。” 云瑾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顾谨尧目光温柔地望着她。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云瑾笑得如此灿烂了,仿佛乌云散去,露出太阳的金边。 几人坐下点餐吃饭。 餐厅有给婴儿准备的辅食。 小顾骁要让顾谨尧抱着喂。 可能想证明自己长大了吧,顾纤云闹着要坐在宝宝餐椅里。 小逸风学着顾谨尧的模样,喂顾纤云吃了点蒸的鸡蛋羹。 喂完,还拿口水巾帮她擦擦嘴角。 顾纤云今天穿得很漂亮,淡蓝色的公主裙,白色的长筒袜,胖胖的脚丫上套着一双柔软的公主鞋,头上还扎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她性格比小顾骁活泼得多,坐在宝宝餐椅里乱扭乱动,手不停地扒拉着玩具,还把玩具往地上摔。 小逸风抱着奶瓶,冲她叹口气。 这小胖丫真愁人,一点也不文静。 他还是喜欢妈妈那种性格,不吵不闹,清清雅雅,在他的印象里,永远那么气定神闲。 调皮间,顾纤云的公主裙撩上去了,露出穿着长袜的小胖腿。 小逸风摇摇头,放下奶瓶,伸出小手帮她把公主裙的裙摆拉下来,用老成持重的口吻说:“顾纤云,你是女孩子,女孩子要文雅一点,记住了吗?” 顾纤云听不懂,只是咧着小嘴巴冲他喊“嘎嘎,嘎嘎……” 众人忍不住笑。 云瑾弯起大眼睛,啧啧称赞,“小逸风和顾纤云好有cp感,不愧是从娘胎里就培养出来的感情。” 顾谨尧欲言又止。 他不能对她说,顾纤云有抑郁症遗传基因,别耽误小逸风了,和他们家结亲,也不利于你的病情。 这种话,会让云瑾更加自责。 顾北弦拿起手机将三个小孩的画面录下来,发给苏婳。 苏婳收到后,忍不住将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边看边笑。 不知不觉,顾纤云和小顾骁长得这么大了。 顾纤云的大眼睛和浓密的黑睫毛像极了顾谨尧的,性格却像云瑾生病前的性格,活泼,咋咋呼呼的。 小顾骁长相像云瑾,性格却像顾谨尧小时候,沉静,话少。 基因是种神奇的东西。 正盯着视频出神,手机忽然响了。 是云恬打来的。 云恬道:“我考虑了三天,还是不想昧着良心指认我爸。爸爸只有一个,男人死了可以再找,爸爸没了就没了。我爸没做错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没法帮警方指认他。” 苏婳微微扬唇,“没想到你还挺孝顺。” 云恬没吭声。 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为了顾凛指认陆玑。 陆玑一怒之下,肯定会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到时她的荣华富贵以及公司继承权,全部化为泡沫。 为着个男人,牺牲掉一切,不值得。 手里有钱,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何况顾凛也不是太优质。 憋了会儿,云恬说:“我爸想见你一面。” 苏婳一怔,“你爸醒了?” “嗯,醒了,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元气大伤,不能下床,体内脏器受损。明人不说暗话,秘籍是从你手里拿的,解药你肯定有,我爸愿意出重金购买,哪怕是他公司一半的股份也行。” 这个诱惑很大。 但苏婳还是义无反顾地拒绝了,“我不要,只要你爸还云瑾小姨一个公道。” 云恬轻声讥笑,“搞不懂你们这些所谓的好人,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身为商人,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不懂吗?” 苏婳也不懂她和陆玑这种,为了所谓的利益,杀这个杀那个,连亲爹亲哥女朋友妹妹弟弟都害。 午夜梦回时,良心不痛吗? “如果方便,你今天下午来一趟,我想你应该有很多疑惑要解开。”云恬挂断电话。 打电话和柯北探讨了一下,苏婳决定去见陆玑。 临走时带上了鹿巍和保镖。 蔺鸷死后,能打过鹿巍的不太多,带着他比较有安全感。 来到医院。 陆玑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vip病房。 他在重症监护室躺了足足一个星期,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让苏婳意外的是,陆玑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又晕过去了。 坐在轮椅上的云恬,扭头冲苏婳眯起眼睛轻笑一声,“苏婳姐还挺准时,欢迎欢迎。” 苏婳刚要开口。 一道厚重的声音传来,“苏小姐,幸会,幸会!” 声音闷闷哑哑,像从墙缝里钻出来似的。 只闻其声,不见人影。 苏婳顿时浑身戒备,“是谁?” 鹿巍迅速将她拢到身后罩着,冲着声音传来的墙吼道:“谁?滚出来!别装神弄鬼!” 第904章 另有高人 墙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就是鹿巍吧?命还挺硬,居然没死。” 鹿巍黑了脸,“我命硬不硬关你屁事?有种滚出来!藏头掖尾的算什么本事?怎么,你是侏儒还是丑八怪,见不得人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一阵放肆大笑。 紧接着“吱”一声,门被一股劲风吹开。 移步走进来一道穿黑色云缎锦袍的人影。 口罩摘下,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苏婳原以为来者是个和蔺魁、蔺鸷一样心机阴沉的糟老头子,没想到来人出奇的年轻。 看长相,顶破天有三十岁。 男人一头青丝如墨,唇瓣含笑,五官俊美,眉如远山,肤如玉,手里拿一柄白色折扇,摇动间难掩风流。 活像个古装剧里走出来的俊俏美男子。 明明他笑得一脸无害,鹿巍却如临大敌。 鹿巍迅速护着苏婳朝后退,满眼警惕道:“黄口小儿,报上名来!” 男人微启双唇,翩然一笑,“在下姓墨,名鹤。有诗云:‘岳阳酒楼墨鹤,傍龟蛇作枕,悬壶高眠,出入无踪,往来不定’,说的就是我。” 苏婳觉得此人不像二十一世纪的,像公元前的。 拽一口文绉绉的词,有点装模作样。 云恬表现得更夸张。 一双眼睛都瞪圆了,直勾勾地盯着墨鹤,一动不动。 不知是吃惊,还是又打上他的主意了? 苏婳看向墨鹤,“要见我的人其实是你吧?” 墨鹤啪地收了折扇,略一抱拳,彬彬有礼道:“正是在下。” 苏婳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苏小姐,别紧张,一点小事而已。蔺鸷是我大师兄,听说他私藏的秘籍在你手里,我愿出重金购买,价格由你开。” 苏婳内心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秘籍在机场被人抢走了,我报了警,但警方还没破案,秘籍不知落到谁手里了。” 墨鹤勾起一边唇角,“秘籍是假的,陆玑受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婳明白了。 墨鹤就是陆玑背后的那个“内情”。 陆玑那么谨慎的人,不可能服下仓促间炼制出来的丹药,八成是被这个墨鹤逼着服下的。 墨鹤为什么这么做? 一是让陆玑以身试药。 二是因为他是蔺鸷的师弟,陆玑借“虫”杀人,墨鹤借“试药”教训陆玑。 说白了,还是狗咬狗。 理清楚后,苏婳说:“我来之前给警方打过电话,报告了我的行踪,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墨鹤轻笑,“如果我要轻举妄动,你们现在已经是白骨一堆。我在跟苏小姐好好谈条件,我要秘籍,你要什么,随便提,我都会满足。” 苏婳黛眉微拧,“那些秘籍破破烂烂的,早就看不出原样了,你们拿到也没用。” 墨鹤微微眯眸,“你能培育出有毒的小飞虫,还能给顾凛解毒,丹药成分也被你做了修改,说明秘籍早就被你修复好了。苏小姐是名扬中外的文物修复师,修复个把秘籍不在话下。你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我。” 苏婳没想到这人什么都清楚。 显然暗中注意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苏婳顿时如芒刺背! 她挺直纤细的脖颈说:“秘籍是警方交给我的,你想要,通过警方吧。” 墨鹤唇角轻斜一下,眼神带了三分冷厉,“从来没见过像苏小姐这么冥顽不灵的人。” 苏婳同样道:“我也从来没见过像墨先生这么强人所难的。” 墨鹤侧眸扫了眼鹿巍,轻蔑一笑,“他打不过我。我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身手不在蔺鸷之下。不过我从未主动害过人,更不想欺负女人,希望苏小姐别让我破戒。” 苏婳勾唇,“墨先生这是要硬抢的节奏吗?” 墨鹤风流一笑,摆手道:“不,不,我墨鹤一向怜香惜玉,何况对苏小姐这种绝世美人儿,我怎么舍得硬抢?万一伤到你,我会心疼的。秘籍在你手里什么用都没有,只有我们这种江湖中人才能将它发扬光大,望苏小姐行个方便。” 苏婳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 撂下一句“告辞”,她转身就走。 墨鹤伸手拦住她的去路,不紧不慢地说:“苏小姐,骨头硬是要吃苦头的喔。” 话音未落,鹿巍挥起右拳。 一道掌风劈到墨鹤的脸上! 掌风又快又凌厉,苏婳的长发被拂起。 换了别人,这一掌下来,脸铁定得肿成猪头。 墨鹤却轻轻巧巧一闪身,避开了。 扫一眼鹿巍,墨鹤调笑道:“苏小姐,你养的这条老狗还挺忠实,可惜太老了,骨头都锈住了,接不了我十招。” 鹿巍被激得两眼发红,大喝一声,“臭小子,拿命来!” 他挥起拳头! 一个黑虎掏心直冲墨鹤胸口而去! 墨鹤抬起扇子挡住他的手臂。 鹿巍被震得虎口发麻,飞起一记鞭腿扫到墨鹤腿上! 墨鹤长腿轻迈,绕到鹿巍身后,手中折扇就朝他脖颈砍去! 苏婳惊呼,“注意后面!” 鹿巍早就注意到了,急忙避开,转身回击! 两人身手都极好,一时打得难分胜负。 鹿巍出招是硬,硬拳硬腿硬骨头。 墨鹤却是轻,轻手轻脚,行走间如风拂柳,手中一柄白扇挥洒自如,俊俏的脸上全程含笑。 也没见他怎么出招,但是招招能化解鹿巍的攻击。 苏婳手伸到包里掏出痒痒粉,想袭击墨鹤。 可墨鹤和鹿巍两人身形极快,不停地闪避挪移。 苏婳怕误伤到鹿巍,再让他落了下风,一时犹豫不决。 保镖听到动静,推开门冲进来,护住苏婳。 云恬缩到床角,冲鹿巍和墨鹤喊道:“你们出去打,别伤到我爸!” 可惜,没人听她的话。 十个回合之后,墨鹤忽然出声,“我让了你十招,别怪我以少欺老。” 说罢他纵身一跳,扇柄直冲鹿巍天灵盖而去。 鹿巍迅速躲开,肩膀却挨了一扇。 他身形一滞,张嘴“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墨鹤看向苏婳,轻笑,“苏小姐,快出手救他吧,我可不想杀人。” 苏婳忙对保镖说:“快叫医生!” 保镖赶忙走到床头,要按铃。 墨鹤牵起唇角,“他是内伤,苏小姐包里有根据秘籍研制的止血回生丸,拿两粒塞到他嘴里,比找医生打营养针强。” 苏婳诧异。 这人是在她工作室里装了监控吗? 连这都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苏婳怀疑沈鸢,但是转念一想,不可能。 沈鸢跟了她那么多年,没有理由出卖她。 苏婳连忙从包里摸出一个银色药瓶,倒出两粒朱红色的药丸塞进鹿巍嘴里。 又扶他到旁边椅子坐下。 鹿巍闭目,抬起手臂做出运功的动作。 墨鹤打量他一眼,“他这伤,至少得养一星期。苏小姐也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一周后给我打电话。” 苏婳刚要回绝,忽觉眼前银光一闪。 一道金属质感的名片,已经飞进她敞开的包里! “名片上有我电话,记得打。”话未说完,墨鹤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苏婳在这行里也见过如此出神入化的奇人高人,但那些身手极好的都是些像蔺鸷、鹿巍那样的老头子,除了顾谨尧,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年轻的。 天赋异禀原来是真的。 第905章 横刀夺爱 苏婳偏头去看云恬。 见她坐在轮椅上,双手抓着裤子,盯着门口不言不语,怔怔出神。 也不知在想什么。 苏婳不解,问:“墨鹤逼你爸吃丹药,昏迷不醒,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恬讥诮一笑,“我怎么反应?保镖拦不住他,更打不过他,我伤还没好利索,好利索了也打不过。我爸都拿他没办法,何况我?傻子才会跟他拼死一搏呢。” 被内涵成“傻子”的鹿巍,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就朝云恬走去。 没走两步。 他忽然停下脚步,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云恬轻蔑地瞥他一眼,嘴上却换了种和气的语调说:“鹿老,您应该很清楚,我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墨鹤,最好联起手来去对抗他,而不是互相残杀,两败俱伤,让他渔翁得利。对了,你把姬凫放了吧,关着他,你还要出伙食费、人工费,关键关着他们没用。” 鹿巍没好气道:“姬凫早逃了,其他虾兵蟹将屁用没有,早放了。” 云恬扯唇一笑,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疼的小腹。 心里想的却是,这个墨鹤为什么不早出现? 如果他早点出现,她就不会被顾凛迷惑,失了身,还宫外孕。 墨鹤年轻俊美,身手极好,跟了他,她再也不会被欺负。 身手那么好的男人,想必在床上花招更多吧。 她忍不住浮想联翩。 苏婳让保镖扶着鹿巍,一行人离开陆玑的病房。 自始至终,陆玑全程装死,眼睛都没敢睁一下。 几人下楼。 苏婳给柯北去了个电话,将此事详细一说。 柯北忙道:“怎么不早说?早说我派几个人去保护你。” “来不及,墨鹤总共待了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 “我找人查查他底细。” “好。” 想了想,苏婳说:“那几本秘籍还是交还给你们吧,在我手里,容易被贼人惦记。” “也好。” “事不宜迟,明天就拿给你们,到时搞个小仪式,把消息放出去。” “行,我这就安排下去。” 苏婳带着鹿巍和保镖等人上车。 回到日月湾。 把鹿巍安顿到一楼起居室,让他躺到床上养伤。 苏婳去楼上衣帽间的保险柜里,取了一瓶滋补药丸。 走进起居室。 苏婳将滋补药丸和止血回生丸,放到鹿巍手边,“这两瓶是根据蔺鸷的秘籍配的,用的都是名贵药材,效果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 鹿巍心里有片刻犹豫。 但是想到苏婳连顾凛那种人渣都救,应该不会害他。 他可是为了她才受伤的! 鹿巍忍着疼,打开瓶盖,倒出一粒黑乎乎的蚕豆般大小的药丸,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 没多久,鹿巍感觉一股暖流从丹田位置慢慢往外扩散,浑身变得舒泰,疼痛似乎也减轻大半。 心中不由得感叹古人的智慧,实在神奇,可惜很多秘方都失传了。 对苏婳也心生感激,甚至敬佩。 人真是奇怪。 以前和她不熟时,鹿巍总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一心想除之为快。 熟了后,再有这种念头,鹿巍都觉得不好意思。 这时小逸风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瓶颜色好看的多功能饮料,递给鹿巍,奶声奶气地说:“鹿爷爷,这个饮料特别好喝,富含vc和多种维生素。我每次生病感冒了,都喝它,没几天就好了。” “谢谢小逸风。”鹿巍接过来。 小逸风转身走了,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块小毛巾。 毛巾用温水打湿了。 小逸风握着毛巾凑到鹿巍嘴边,帮他细细揩拭嘴角的血渍。 他表情认真,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生怕弄疼鹿巍。 鹿巍起先是笑,笑着笑着,不知怎么,眼泪就流出来了。 小逸风吓坏了,“鹿爷爷,是不是我劲太大了,擦疼你了?” 鹿巍哭得老泪纵横,握住他的小手,“不是,不疼,鹿爷爷一点都不疼,鹿爷爷是感动。” 小逸风小奶音萌萌地说:“你保护我妈妈受了伤,我照顾你是应该的,鹿爷爷不哭啊,不哭。” 他抽了纸巾帮他擦眼泪。 鹿巍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真老了。 以前心那么硬的人,害顾凛害蔺魁打蔺鸷,甚至出手教训鹿宁,从未心慈手软过,如今被个小孩子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软的呢? 应该是从小秦陆出生后吧。 夜晚,顾北弦回来。 苏婳将墨鹤的事,跟他简单说了下。 顾北弦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把秘籍上交是对的,放在你手里只会招惹麻烦。” “可我记性很好,研究秘籍上的古字时,早就将内容全部记下来了,希望墨鹤猜不到这点。” 顾北弦对这人心生好奇,“回头我会会他,看看是何方怪物?” 苏婳阻止,“没必要,秘籍上交,我们再也不会和他打交道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二天一早。 柯北带了几个便衣过来,将苏婳接走。 去警局搞了个简单的捐还仪式。 把消息放了出去。 柯北又带人将苏婳护送回家。 进了客厅,苏婳坐到沙发上,刚喝了口水,手机忽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苏婳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一道清清沉沉的声音,“苏小姐,你不仗义啊。” 是墨鹤。 苏婳知道他已经得知消息了,便说:“秘籍本就是警方交给我修复的,我修复好原物归还,理所当然。墨先生想要,去问警方要吧。” 墨鹤极轻一笑,“我师父很早前就提醒过我,民不与官斗,我不会问他们要,只会问你要。” “已经上交了,我手里没有。” 墨鹤不疾不徐地说:“你从小跟着你外公苏文迈学习修复古书画,小小年纪就有所建树,除了你天资聪颖,还因为你记忆力好。秘籍上的字都是古字,你修复研究时,已经记入脑海。这样吧,你凭记忆把秘籍写下来,我会将我一半财富分给你,或者帮你报仇,怎么报都行。” 苏婳觉得被这人赖上了。 他不应该叫墨鹤,应该叫赖鹤。 长相那么俊美,身手又那么好,做什么不行? 非得缠着她要几本破秘籍。 苏婳挂掉电话,上楼去看小星妍。 小星妍刚睡醒,正哭着呢。 苏婳弯腰把她抱到怀里,柔声哄道:“乖乖,不哭啊,妈妈抱。” 说着,解开扣子喂她。 苏婳奶水不多,小星妍吃了几口,就没了,哇哇地哭。 柳嫂拿着冲好的奶瓶过来,接过小星妍继续喂。 “叮!” 苏婳手机短信响了。 她拿过手机,轻轻点开。 是墨鹤发来的。 信息上写:小逸风天赋极好,我想收他为徒,小星妍长得也很漂亮,收为女徒弟也可以。 苏婳听出他的话外音。 收徒是假,威胁是真。 她最讨厌被人威胁。 登时来了脾气,苏婳将号码拨过去,冷声道:“你到底有完没完?” 墨鹤慢条斯理地说:“你老公我也见过,高挑、英俊、风度翩翩,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你不配合,就别怪我横刀夺爱了。” 苏婳气极反笑,“你真无耻,区区几本破书,让你道德沦丧!” 墨鹤一点都不生气,抬眸,看向由远及近而来的顾北弦,出声喊道:“弦哥,幸会,幸会!” 第906章 变个魔术 顾北弦初次见墨鹤,并不认识他。 他微微蹙起英挺长眉,遥遥望着他,“你是哪位?” 墨鹤大步走到他面前,朝他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在下姓墨,名鹤,顾名思义,黑色的仙鹤,但是我很白,只不过平时爱穿黑衣服。久闻弦哥大名,今日得见,何其有幸。” 保镖拦在顾北弦面前,挡着不让他握。 墨鹤的手晾在半空中,过了几秒才收回来。 顾北弦眸色略沉,“找我有事?” 墨鹤回:“苏小姐手里那几本秘籍,其实是我师父的遗物,早年间被我师兄蔺鸷偷走了。我找苏小姐要,她不肯给,还生气捐给了警方。我想拜托弦哥,劝劝苏小姐,让她把秘籍写给我,我会付报酬。” 未见墨鹤之前,顾北弦以为他和蔺鸷一样,是心机阴沉的奸人。 真见了他的面,顾北弦觉得他有点固执,有点迂腐,甚至还有点蠢萌。 可能习武之人都有点一根筋吧。 当然也可能是他皮囊长得好看,不凶,说话和当代社会有些脱节,还傻不拉叽地穿了一身黑锦长袍,束发,像刚从哪个古装剧剧组里跑出来的。 顾北弦道:“我太太一向有主意,她不肯写,我也没办法。” 墨鹤忽然做了个惊人的举动。 和他的身手极不相符。 他使劲挤了挤眼睛,竟挤出来几滴眼泪来。 墨鹤抬手抹着眼睛,声音哽咽地说:“你们有所不知,我其实是个孤儿,刚出生没几天就被抛弃了,幸亏师父收养。师父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被偷走的秘籍是他老人家的一块心病,去世前还惦记着。你就让苏小姐写了给我好不好?我不会去害人,就是想烧给师父,以慰他在天之灵。” 顾北弦在商场尔虞我诈经历得多了,这种话是万万不相信的。 身后助理很有眼色地出声提醒:“顾总,我们约了崔总谈生意,时间快到了。” 顾北弦开口,“我要去忙,有事请找人民警察。” 扔下这句话,顾北弦抬步朝会所走去。 步伐走得很快,心想,下次得带上武器。 身手再好的人,也怕热武器。 墨鹤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会所大门后,脸上再次露出失望的神情。 这两口子长得都挺好看的,怎么这么难说话? 他又不是不给钱。 在属下的簇拥下,顾北弦乘电梯上楼。 出了电梯,他拿出手机,拨给苏婳,“墨鹤来找我了。” 苏婳忙问:“他有没有动手?” “没有,你猜他怎么着?” 苏婳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怎么着?追你了?” “没,他哭了。” 苏婳神色一滞。 万万没想到,哭这种动作,会和墨鹤挂钩。 把鹿巍打得吐血,那么凶残的人居然会哭? 鳄鱼的眼泪吧。 顾北弦又说:“他哭哭啼啼地说,秘籍是他师父的,死前还念叨,他想拿回秘籍,烧给他师父。” 苏婳不信,“别理他,平时多带几个保镖,注意点,记得随身携带防身武器。” “你也是。” “最近先不让小逸风去幼儿园,打电话让咱爸妈、南音和所有家人出门都小心点。” “好。” 顾北弦安排秘书打电话。 接着进了包间的门,去和崔总谈生意。 隔天是周末。 顾北弦和苏婳带着小逸风、小星妍去顾府吃饭。 一进门,顾傲霆从顾北弦手中接过小星妍,抱在手里就不肯撒手了,低头亲亲她的头发,亮着大嗓门说:“我的亲亲宝贝大孙女,可想死爷爷了!你有没有想爷爷呀?” 小逸风瞥他一眼,“爷爷,您能不能别这么浮夸?前天刚去我们家看过我妹妹,低调,低调点,向我学习。” 顾傲霆逗着小星妍,回道:“小孩子不懂,爷爷这是真情流露。” 秦姝递给小逸风一块蛋糕,“你爷爷外号顾三岁,比你还小呢,别跟他一般见识。幸好你遗传了我的基因,要是遗传了他的,长大后连媳妇都娶不上。” 顾傲霆不服气,“谁说的?我不照样娶了你这么貌美如花,多才多艺的太太?” 秦姝道:“那是我当年眼瞎。” 顾傲霆嘿嘿一笑,“幸好你眼瞎,否则就没有我们这一大家子了。” 顾北弦发现这位红光满面的老父亲,在处理夫妻关系方面,越来越如鱼得水了。 他开口,“打电话告诉你们的那个怪人墨鹤,有没有找上你们?” 顾傲霆摇摇头,“没有。” 秦姝回:“我刚从国外回来,最近出行都带着助理和保镖,他再怪应该不会乱来。” 顾北弦勾唇,“没见过那么迂腐的人,为着几本破书,对我和苏婳死缠烂打。” 说话间,佣人将饭菜准备好了。 几人走到餐桌前,开始吃饭。 柳嫂走到顾傲霆面前,“顾董,您去吃饭吧,小星妍给我。” 顾傲霆道:“你先去吃,我不饿,我还没抱够我孙女儿呢。别另开桌了,就去桌上和他们一起吃吧,你跟着苏婳北弦这么多年,就是我们的家人。” 柳嫂不由得心生感动。 顾傲霆是她见过变化最大的人。 忽然,顾傲霆眼神一硬,朝一个正进出厨房的男佣人看过去,紧接着喊住他,“我记得你是干保镖的,怎么来厨房帮忙了?” 那保镖回头,冲他咧了咧嘴,“听说今天来吃饭的人多,我进来帮忙收拾垃圾。” 顾傲霆道:“厨房垃圾由厨房的人收,你们各司其职,别乱串岗,出去吧。” 那保镖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视线在苏婳脸上停留半秒,笑声搁在话音里,“请挡好孩子们的眼睛,我要给大家变个魔术喽。” 顾傲霆本能地抬手将小星妍的眼睛遮住。 苏婳连忙把小逸风拉进怀里,面朝里。 顾北弦手伸进身后的包里,摸到一柄硬硬的东西,握住。 那保镖手伸到下巴上,朝上开始掀。 只见他脸上的皮开始变形,扭曲。 眨眼间,他就将脸上的皮揭了下来,露出一张俊美的脸,肤如玉,眉如远山,鼻如悬胆,唇红齿白。 所有人都惊住了! 是墨鹤。 墨鹤冲大家嘿嘿一笑,一抬手,又将头上的假发拿掉,笑嘻嘻地问:“怎么样,这个魔术好玩吗?” 说时迟那时快! 咔的一声! 顾北弦枪已上膛,瞄准墨鹤的脑门,厉声道:“滚出去!再纠缠我们,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907章 轻松化解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墨鹤脸上丝毫惧色都没有,只是盯着顾北弦手中的枪安静了几秒。 很快,他扯唇一笑,“弦哥,不带这样的,我没有要伤害人的意思,只是想跟大家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快把枪放下吧,那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北弦握紧枪,冷声道:“我没跟你开玩笑,出去!再不出去,我开枪了!” 墨鹤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视线在苏婳脸上划过,最后落到顾傲霆脸上,笑嘻嘻地说:“大爷,我真不是坏人。我承认,我贸然闯进来,是有点唐突,可我只是想让苏小姐帮我写写秘籍而已。孔乙己说,偷书不算偷,我让她写秘籍,也不算大奸大盗吧?大爷,您是这屋里年纪最大的,也是见识最广的,您快帮我说说话。” 顾傲霆不乐意了,“谁是你大爷?我这么年轻,当你哥都成!” 看似插科打诨,实则是故意拖延时间。 苏婳手已经悄悄伸到包里,摸手机要报警。 墨鹤早就料到了,说:“报警也没用,我一没杀人,二没伤人,三没偷东西,顶多算私闯民宅。警方来了,把我抓走,关个十天半个月,罚点钱就放出来了。可如果你们惹恼了我,就别怪我破罐子破摔了。” 闻言,苏婳拿手机的手停下来。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墨鹤看向顾傲霆,“小哥哥,为了不被我打扰,您好好劝劝您儿媳妇吧,让她做事别太固执,过刚易折。” 顾傲霆听着刺耳,“谁是你小哥哥?差辈了,你比我儿子还小呢,休想占我便宜。” 墨鹤没料到遇到比他还难缠的主了,改口道:“那帅叔叔,帅叔叔总可以了吧?” 这个称呼挺新鲜。 顾傲霆很满意。 他看向苏婳,“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婳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她说话的时候,墨鹤就盯着小逸风打量。 小逸风也从苏婳怀里挣出来,扭头好奇地去看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会儿。 小逸风先开口,奶声奶气地说:“帅叔叔,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这样吧,大家各退一步,我妈妈给你写一个秘籍,你别缠着我们了,好吗?” 墨鹤摇摇头,“一个太少了,我没法向我死去的师父交差。” 小逸风劝道:“总比一个都没有强吧?适可而止,知足常乐。” 这哪是屁大点的小孩会说的话? 墨鹤来了兴致,“小不点,你今年几岁了?” “三岁零三个半月。” 墨鹤目光在他的小腰和小腿上划过,“我能摸摸你吗?” 小逸风一本正经地说:“不能!我妈妈说了,男孩子不能随便让人摸。” “我不占你便宜,我就是摸摸你的骨头,看看你适不适合练功。不瞒你说,我想收个徒弟,我这人不随便收徒弟的,全靠眼缘,我觉得我和你投缘。你看,我们俩岁数差好几十,却能正常沟通,一见如故。你虽然才三岁多,却比一屋子几十岁的人都想得开,这点我很喜欢。” 一句话得罪了一屋子人。 小逸风仰着小脸,“我也觉得你好玩。” 苏婳抱紧他,清雅秀美的脸全是戒备,“我儿子有师父,不学邪门歪道,少打他的主意。” 墨鹤有点着急,“我真不是坏人,相反,我特别单纯,特别善良,从来不主动伤人。打伤那个姓鹿的老头,是因为他先出手打我,我还让了他十招呢,也没用全部功力。我虽然和蔺鸷一个师父,却很看不起他的作派,成天除了用不正当手段敛财,就是恃强凌弱,杀人放火。华夏武功的宗旨是强身健体,保家卫国,他不讲武德。他是阴鸷的猛鸟,我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仙鹤,我们俩不可同日而语。” 苏婳很难对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产生信任。 见不给他个交待,他没完没了。 苏婳想了想,“这样吧,我回头把那本丹药的秘籍写给你,可以走了吗?” “说话算数?” 苏婳嗯一声。 “不能私自更改秘方喔。” “不会。” 反正丹药不像制蛊和制暗器,能去害人。 墨鹤朝小逸风挥挥手,“小不点,过几天叔叔再来找你玩喔。” 苏婳护住小逸风,“祸不及家人,有事跟我打交道。” 墨鹤过分好看的眼睛露出一丝委屈,“你又误会我了,我是真的喜欢这小孩,我觉得我上辈子应该和他认识。” 小逸风半真半假地说:“是吧?我也觉得,我和你上辈子认识。不瞒你说,我有上一世的记忆,上辈子,我和你是亲兄弟。” 再生人这种事,普通人觉得很玄。 可墨鹤自幼跟着师父练功,常在江湖中飘,什么样的怪人怪事都听说过,并不惊讶。 他对小逸风更有亲近感了。 “小兄弟,我走了,后会有期。” 小逸风学他的口吻,“后会有期。” 走出去几步,忽然一声清晰的“咕噜咕噜”声传来。 墨鹤脚步一顿,按住自己的肚子,窘得不行。 顾傲霆吩咐佣人:“把那烤羊腿、鱼和鸡,拿盒子装几份,给这孩子带着,让他路上吃。” “孩子”二字,让墨鹤瞬间红了眼圈。 自打师父死后,再也没人叫过他孩子了。 帮会里的人为了争权夺位,互相勾结起来,一致排挤他。 他空有一身本事,却不够阴狠,也看不起帮会的人那副作派,赌气离开帮会,四处漂泊,天地为家。 佣人很快将食物打包好,递给他。 还贴心地给配了各种调料。 烤羊腿和鸡鱼的香气,顺着食盒飘出来。 墨鹤垂涎欲滴,更饿了。 他拿着打包盒扭头冲顾傲霆说:“帅叔叔,我墨鹤别的本事没有,就身手好。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说一声,就凭今天这声‘孩子’,我必赴汤蹈火,肝胆相照!” 说完他抓着食盒推开门走了,眨眼间就跑没了影。 顾傲霆和众人面面相觑。 顾傲霆不可置信道:“这练武的,多少都有点痴吧?‘孩子’是我的口头语,比我小一辈的,我都喊‘孩子’,没想到歪打正着。” 顾北弦收起枪,装进枪套,又放回包里。 原以为今晚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没想到被小逸风和顾傲霆轻松化解了。 有时候老弱幼小出面,反而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第908章 他喜欢你 次日,上午。 苏婳将小星妍安顿好,抽空要去一趟娘家。 坐着车子,出了别墅区大门。 没开几十米,忽然从斜刺里闪过来一道身影,拦住他们的车! 司机急忙踩刹车! 那人一身离奇的黑色锦缎长袍,束发,手拿白色折扇。 除了墨鹤,没别人。 苏婳虚惊一场。 墨鹤绕到车子后面,抬手来敲车窗。 几次三番,苏婳已经习惯了他的不告而来,降下车窗,耐着性子问:“有事吗?墨先生。” 墨鹤彬彬有礼地说:“苏小姐,你要去哪?” “我妈身体不舒服,我给她送点补品。”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谢谢你。” 墨鹤固执地说:“你答应要给我写秘籍的,秘籍写出来之前,我得保障你的人身安全。万一你出了意外,秘籍就没了。” 苏婳有点无语。 这人说话,有时候情商不太高的样子。 性格也挺黏的。 但是没办法,打不过他,甩不掉,阴他又怕他报复,报警吧,抓进去关不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苏婳开口,“你去后面和保镖坐一辆车吧。” “不去,我有地方坐。” 说着墨鹤纵身一跃,稳稳坐到了车顶上。 苏婳再次无语。 真是个奇奇怪怪的人。 有车不坐,偏要坐车顶。 司机急坏了,连忙把头伸出车窗,翘首望着墨鹤,“墨先生,车顶不安全,你还是坐车里吧,后面的车子有空位。” 墨鹤将双腿盘起,摆出一个优雅帅气的坐姿,双手上扬,浅浅吸纳吐一口气,“没事,我不是普通人,车顶空气好视野也好,车里太闷了,不舒服。” 司机一脸为难,“墨先生,车顶坐人是违法的,会引来交警,要扣分,要罚款。” 墨鹤这才松了口,“我要和苏小姐坐一辆车。” 无奈之下,只能让副驾的保镖腾出位置,让他坐。 苏婳觉得自己这是招了个祖宗回来。 几十分钟后。 一行人来到陆砚书家。 墨鹤忙着和司机、保镖一起拎补品。 他看着高高瘦瘦,力气却极大,一出手,别人没活做了。 搞得司机、保镖战战兢兢,生怕苏婳觉得他们偷懒。 苏婳忍不住说:“墨先生,你歇着吧,不用你帮忙,我又不给你发工资。” 墨鹤双手拎着几乎所有补品,不喘不累,面色不变,很轻松的语气说:“我不要工资,你帮我写秘籍,我帮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你也不是白帮我写,等写完,我会付你报酬。” 苏婳问:“你有多少钱?” “很多。” 苏婳好奇,“很多是多少?银行卡知道吗?卡里有多少存款?” “卡里还有一百多万吧,花不完的。” 苏婳颇为意外。 之前他口口声声说要把他一半财富,分给她,她还以为他富贵逼人,腰缠万贯,金玉满堂。 孰不知,一百来万,在京都这个高消费城市真的不禁花。 苏婳莞尔一笑,故意诈他,“我修复一本秘籍,差不多就收这个数,写和修复一个价。把钱都给了我,你怎么生活?” 墨鹤一愣。 没想到苏婳这么黑。 安静了会儿。 他才开口:“我可以去天桥上表演功夫,赚点外快,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被钱难死。前几天在路上,有星探叫住我,说要找我拍戏,应该也会给钱吧。实在不行,我就去挖宝藏,我师父去世前,给我留了张藏宝图,一直没时间挖。” 苏婳隐隐觉得他不是没时间挖,八成是找不到。 很多遗留下来的藏宝图,都搞得神神秘秘,没点家学渊源,都堪不透其中玄机。 几人进了陆家大门。 穿过庭院,朝小楼走去。 路上不时有佣人,朝墨鹤投来诧异又好奇的目光。 因为他手里东西拎得太多,装束又太过特立独行,人长得也着实好看,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活像古装剧里的男主角。 苏婳领着墨鹤,走进客厅。 陆砚书看到奇装异服的墨鹤,并不吃惊。 他是搞艺术的,那行业奇装异服的不少,加之恩恩和华琴婉都是汉服爱好者,早就习以为常。 陆砚书招呼他们快坐。 墨鹤将补品放下。 恩恩看到苏婳来了,顿时像小黄莺一样,雀跃着从陆砚书怀里跳下来。 迈着两条小细腿,就朝苏婳扑过去! 还未到跟前,墨鹤伸出折扇虚虚拦住她,笑眯眯地说:“小朋友,你没轻没重的,别弄伤苏小姐,她还要给我写秘籍。” 恩恩被家人娇宠惯了,哪有人敢拦她? 她一抬小下巴,满脸骄矜地问:“你是谁?凭什么要拦我?” 墨鹤哗地打开折扇,自以为很洒脱地摇了摇,“在下姓墨名鹤,‘鹤骨松姿气貌嘉,舞龙飞凤自清遐’,说的就是我。” 恩恩哦了一声,仰起头,将他从上打量到下,清脆的小奶音说:“原来是只大黑鹤啊。这是我姐姐,我自己的亲姐姐,我想抱就抱,请你一边去。” 墨鹤觉得这小丫头年纪小小,脾气却好大。 他还要阻拦。 苏婳笑道:“没事,墨先生,我不是琉璃做的,碰不坏。” 她弯腰将恩恩抱起来,亲亲她,“恩恩,几天不见,想姐姐了吗?” 恩恩拿奶呼呼的小脸,蹭蹭她的脸,声音糯糯地说:“想,恩恩想天天都和姐姐在一起,可妈妈说你太忙了,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小星妍和小逸风,让我不要去打扰你。” “没事,可以去找小逸风玩。” 恩恩不满地嘟起小嘴,“小逸风总嫌我幼稚,不跟我玩。” 苏婳拿鼻子抵抵她的小鼻子,“下次他再嫌你,你告诉我,胆子肥了,连小姨都敢嫌。” 恩恩甜甜地应道:“好的,姐姐。” 苏婳抱恩恩时,墨鹤就杵在旁边,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的胳膊。 仿佛那双胳膊是水晶做的易碎品。 一不小心就碎了。 盯了几分钟,见苏婳没有要放下恩恩的意思。 墨鹤忍不住提醒:“苏小姐,你妹妹个头不小,你别抱太久,小心手臂肌肉拉伤,影响写秘籍。” 苏婳无了个大语。 他这莫名其妙的关心,让她有点透不过气来。 比顾北弦有过之无不及。 恩恩忽然抬头,冲墨鹤做了个鬼脸。 紧接着,她趴到苏婳耳朵上,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姐姐,这个大黑鹤是不是喜欢你呀?” 第909章 反客为主 苏婳一怔,忙说:“别乱说,他是为了让我给他写秘籍,他喜欢的是你姐夫。” 觉得不妥,又补一句,“他还喜欢小逸风。” 恩恩偷偷瞄一眼墨鹤,又凑到苏婳耳朵上说:“可是他好在乎你,爸爸就是这么在乎妈妈的。” 苏婳觉得现在的小孩都成精了。 才四五岁的年纪,什么都懂。 她像恩恩这么大时,只会傻乎乎地埋头画画,成天除了画各种画,就是练习修复古画的基本功,像个书呆子一样。 果然,父母感情好的小孩,爱商也高。 苏婳拿话搪塞过去,把恩恩放到沙发上。 坐着和陆砚书聊了几句,苏婳起身上楼,要去看华琴婉。 怕楼上有危险,墨鹤要跟着上去。 苏婳拿眼神制止他,“你陪我爸喝茶吧,他收藏的茶都很好喝,你肯定会喜欢。” 墨鹤盯着她的手臂,“你别抱你妈,她是成年人了,会拉伤你的肌肉。有危险大声喊我,写完秘籍前,你必须好手好脚。” 苏婳抬手扶额。 这令人窒息的保护欲啊。 她转身快步上楼。 再不上去,就受不了了。 陆砚书语气温雅道:“墨先生,你放心吧,我家里很安全的。” 墨鹤嘴上应一声,眼睛却盯紧楼梯。 生怕苏婳上楼梯时不小心,再出意外,影响给他写秘籍。 陆砚书唤佣人给墨鹤泡茶,上水果。 恩恩靠在陆砚书腿上,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墨鹤,仿佛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陆砚书摸摸她的头,“是不是觉得叔叔这么穿,很酷?” 恩恩点点头,“超酷!” 陆砚书笑,“叔叔和你一样,喜欢穿汉服,只不过他穿的是男装,你是女装。” 恩恩忽然提高嗓门,脆脆地说:“大黑鹤和姐姐差不多大,应该叫哥哥。” 陆砚书宠溺一笑,“好吧,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恩恩咧开小嘴冲墨鹤甜甜地喊道:“大黑鹤哥哥,你穿汉服真好看。” 墨鹤这才把目光从楼梯那边移过来,看向恩恩,礼貌地夸奖道:“你也很漂亮,长得很像你姐姐。” 恩恩娇俏地一歪头,“那当然,我们是一个爸妈生的。大黑鹤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你爸妈应该也很好看吧?” 一句话戳到了墨鹤的心窝子! 墨鹤顿一下,探身,拿起茶杯抿一口茶,低声说:“我没见过我爸妈,我是个孤儿,不知道他们好不好看。” 恩恩不出声了。 过几秒,她才小声说:“好可怜,那我以后不叫你大黑鹤了,就叫你鹤鹤吧。” 墨鹤笑了笑。 觉得这个小女孩古灵精怪的,好可爱。 来之前,不知道这家有小孩,他都没准备礼物。 墨鹤手在身上掏呀掏,最后掏出一块玉质的平安扣,递给恩恩,“叔叔来得匆忙,没买东西,这平安扣你拿着玩,开过光的,应该有点用。” 恩恩伸出小手接过来,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哥哥。” 墨鹤以前在帮会里年纪最小,很少有人喊他哥哥。 恩恩一口一个“哥哥”,声音又甜又奶又酥。 喊得他耳朵微微发麻。 墨鹤心想,难怪蔺鸷师兄被逐出师门后,再也不肯回去。 这俗世的生活就是有意思。 陆砚书轻轻推推恩恩,“把平安扣还给哥哥,爸爸怎么对你说的?” 恩恩捏着平安扣不肯松手。 想了想,她抬手把脖子上的玉佛摘下来,递给墨鹤,小奶音软软地说:“鹤鹤哥哥,我爸爸不让我收别人的东西。你送我平安扣,我送你佛,礼尚往来。” 这把墨鹤整得挺不好意思。 他推回去,“我不要,我一个大人,怎么能要小孩的东西?” 恩恩拽拽陆砚书的袖子。 陆砚书意会,出来打圆场,“墨先生,你拿着吧。恩恩脾气有点大,你不要,她会不高兴。” 墨鹤只好接过来。 他看向恩恩,俊美的脸神色郑重地说:“小姑娘,叔叔身手很好。以后如果谁欺负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好呀,谢谢哥哥。” 墨鹤觉得这小孩老占他便宜。 但是想想这是苏婳的妹妹,貌似就得这么叫。 可他和小逸风也称兄道弟。 这复杂的关系,真让人头疼。 二十多分钟后。 苏婳下楼,就看到恩恩和墨鹤一大一小,聊得不亦乐乎。 陆砚书坐在中间,不时帮两人添茶倒水。 墨鹤脸上表情少有的放松。 苏婳觉得这男人有时候城府很深,有时候却单纯如孩童。 举止虽怪异,心眼却不坏。 当然,也可能是他伪装得深。 吃完饭后,一行人离开。 陆砚书领着恩恩出来送。 恩恩冲墨鹤挥挥小手,糯乎乎的声音说:“鹤鹤哥哥,过几天再来我们家玩,我和我妈妈也有汉服,到时我穿给你看。” 墨鹤礼貌地回:“好,好的。” 辞别父亲和妹妹,苏婳弯腰坐进车里。 司机刚要关车门。 墨鹤忽然探身过来,手就往车里伸。 苏婳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缩,问:“你要干什么?” 墨鹤伸长手臂,若无其事地扯了安全带帮她系上,提醒道:“在后面也要系安全带,万一司机紧急刹车,伤到手臂,你怎么写秘籍?” 苏婳无奈,“好吧好吧。” 心想,得快点把秘籍给他写出来,好打发他走。 再这样下去,有点受不了。 这浓烈的保护欲,可比顾北弦严重多了。 车子开出去快百米了,苏婳回头,看到恩恩还在冲他们的车挥手。 往常恩恩可没这么大的耐性。 苏婳看向坐在副驾上的墨鹤。 觉得这人挺有能耐,看着不通人情世故,情商也不够高,却在短短时间内让小逸风、顾傲霆、恩恩都喜欢上他,也是一种本事。 回到日月湾。 车子停稳。 司机拉开车门,苏婳抬脚刚要下车。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要扶她。 苏婳顺着那只手往后看。 看到身上穿的是黑色锦缎长袍。 不用猜,也知道是墨鹤。 苏婳哭笑不得,“墨先生,我是给你写秘籍,没卖给你,也没在你那里买人身保险。我在保险公司买了巨额意外险,人家公司都没像这样,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我。” 墨鹤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过分保护,对苏婳是一种负担了。 俊脸微微一红,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以为你和我师父一样。我师父晚年身体不好,上车下车上下台阶都要我扶,二十四小时黏着我,事事离不开我。我以为女人和老人一样脆弱,需要好好照顾和保护。” 本来觉得他的保护,挺有负担的。 听他这么一说,苏婳心里竟有种酸楚的感觉。 默了默,苏婳说:“等会儿让北弦找人带你去买衣服,理发,再给你安排个住处吧,京都的酒店太贵了,费钱。” 墨鹤忙说:“不用那么麻烦。秘籍写出来之前,我先住你家吧,既可以教小逸风功夫,还能保护你们一大家子。” 这时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从不远处传过来,“我不同意!” 苏婳抬眸。 见是顾北弦。 顾北弦迈开长腿走过来,看向墨鹤,一张英挺的俊脸微微绷着,“你还是住外面吧,再这样下去,我就要下岗了。” 第910章 锦上添花 意识到顾北弦生气了,墨鹤连忙解释:“弦哥,你别生气,我没把苏小姐当女人。在我眼里,她就是秘籍生产者,是完成我师父遗愿的灵魂人物,保护她,是我的责任。” 顾北弦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固执这么怪异的人,比阿尧还轴。 只有一个字能形容他,“艮”。 倔强、耿直、不圆滑、一根筋。 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老婆,被个年轻好看,身手还好的男人成天黏着,又是系安全带,又是开车门,还伸手搀扶的。 顾北弦道:“我家房子多的是,随便给你安排个地方住吧,以后离我太太远点。” 墨鹤急了,“那不成,她要是出了意外,手臂骨折,或者脑子失忆了,我师父的秘籍就没戏了。” 顾北弦想拿胶带把他的嘴粘上! 好好的一个人,却长了张乌鸦嘴! 顾北弦压下情绪,看向苏婳,“你先回家吧,小星妍想你了,我带这小子出去走走。” 苏婳抬手指指自己的脑门。 那意思,他的脑回路和我们不一样,别来硬的,咱打不过他,得智取。 顾北弦意会,点点头。 苏婳说:“顺便派人带他去理理发,买身衣服,这身装扮太招摇了。” “好。” 顾北弦俯身坐进车里,对墨鹤说:“上车。” 墨鹤应了声,弯腰坐到他身边。 顾北弦往车窗位置挪了挪,离他远点。 司机发动车子。 顾北弦偏头扫墨鹤一眼,“你这几天都住在哪里?” 墨鹤如实说:“晚上住在附近酒店里,白天在你家别墅外面的大树上打坐,怕苏小姐跑了,不给我写秘籍了。” 顾北弦,“……!” 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缓了片刻,顾北弦问:“你今年几岁了?” 言外之意,这么幼稚,未成年吧? 墨鹤不知他在阴阳他,很认真地说:“二十几吧,具体多少我不清楚,反正比你小。” 被内涵了的顾北弦,眸色沉了沉,“你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己年龄都不知道?不会真是从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吧?” 墨鹤不解,“什么是穿越?” “就是跨越时间和空间,比如古代的人穿越到现代。” “不是,师父收养我时年纪很大了,记不清我的年龄很正常,何况习武之人都不拘小节。” 顾北弦觉得墨鹤在拐着弯地内涵他拘小节。 瞟一眼他的长发,顾北弦问:“你头发这么长,多少年没理了?你们帮会没理发店吗?还是平时住在山洞里,茹毛饮血?” “当然有理发店,我们住房子,吃熟肉。我师父在世的最后几年身体很差,要住在灵山秀水的地方修养。我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没时间下山理发,后来有时间了,我……” 墨鹤忽然不出声了。 垂下头,盯着脚尖,睫毛微微颤抖。 顾北弦问:“怎么,想你师父了?想他就去下面见他吧,你身手这么好,阎王爷都怕你。” 墨鹤不理他的调侃,垂着睫毛,嗓音沙哑地说:“师父临死前,回光返照,看到我头发又长又乱,要给我梳梳头。梳好后,他握着梳子一动不动,咽气了…… 停顿一下,墨鹤深吸一口气,“每次去理发店,我都狠不下心,总觉得这把头发,是我和师父最后一点关联,上面好像还留着我师父手指的温度,剪了,就没了。这种感觉,说了你们也不懂。” 顾北弦一时摸不准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但看到有泪水一滴滴地溅落到车子地毯上。 应该假不了。 本来挺反感他的,眼下不知怎么的,没那么反感了。 顾北弦扯了张纸巾递给他,声音不自觉温柔了两分,“好了,别哭了,不去理发店了,给你买衣服去。” 墨鹤接过纸巾擦擦眼泪,嗓音湿湿的,“谢谢弦哥,我有钱,有很多,车费和衣服回来取了钱还给你。” “不用,不缺这点。” 顾北弦带他去附近商场买了几套休闲装。 今天是周末。 下午正是商场人最多的时候。 顾北弦和墨鹤,一个是高颜值霸道总裁,一个像古装剧里的男主角。 行走间引来很多人围观,女人居多。 墨鹤自从下山后,因为穿奇装异服,经常被人围观,早就习惯了。 顾北弦有点不爽,拿出墨镜戴上,领着墨鹤随便挑了几身休闲装,也不管他穿着好不好看。 好在这小子底子好,穿什么都不难看。 去试衣间穿好新衣服,出来,墨鹤把换下来的锦缎黑袍叠起来。 叠得板板正正,一丝不苟,叠完小心翼翼地放进包装袋里。 仿佛那黑袍是龙袍。 顾北弦忍不住问:“这衣服是金子做的,还是哪个皇帝曾经穿过?” 墨鹤说:“是我师父送的,和我们祖师爷同款。师父希望我能像祖师爷一样,成为绝世高人,为民除害,弘扬正义,保家卫国。” “建议你去国安部,那里更适合你。” “去了,被当成精神病给轰出来了。” 顾北弦别过头,忍笑忍得很辛苦。 笑着笑着,不知怎么的,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空有一身功夫,却因为和师父住在山上与世隔绝,和当代社会格格不入。 从小太依赖师父,师父一死,他就变成了孤儿,无根浮萍一样在这俗世飘荡。 幸好身手好,否则就这性格这情商,在当今社会难免磕磕绊绊,命运多舛。 来到一楼,经过化妆品专柜,顾北弦又给他挑了一套男士护肤品。 让保镖去刷卡付款,顾北弦才后知后觉,这不是自己的作派。 竟然为情敌做锦上添花之事。 放在从前,他绝对做不出来。 可看到墨鹤用的手机,是诺基亚超长待机老人机时,顾北弦又动了恻隐之心,带他去旁边的手机卖场,给他挑了个华为最新款。 墨鹤头一次用智能机,很新鲜,捏着手机埋头研究起来。 顾北弦道:“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别恩将仇报打苏婳的主意了,知道吗?那是我妻子,朋友妻,不可欺。” 墨鹤头也不抬,“你想多了,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想起苏婳说的,顾北弦心头忽地一跳,“怎么,你对我感兴趣?我跟你说,门都没有,我只爱我妻子。” 墨鹤盯着手机,心不在焉地说:“多虑了,我只对小逸风感兴趣。” 第911章 月薪百万 顾北弦眸色一暗,俊脸冷沉如水,“小逸风更不行,他还是个孩子,好好做个人吧!” 墨鹤这才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一脸诧异地望着他,“你们这些人,穿得衣冠楚楚,长得又帅又有教养,为什么思想都这么复杂?我只是和小逸风投缘,想收他为徒而已,你想哪去了?我是人,又不是畜生!” 瞧,他倒委屈上了。 也怪不得顾北弦。 实在是顾家以前被骗怕了,顾北弦可怜墨鹤是一回事,却不敢轻易相信他。 几人上车,往回开。 途经一处别墅区时,顾北弦喊司机停车。 降下车窗,顾北弦对墨鹤说:“下车吧,对面那套尖顶别墅,是我的。你去住,不收你房租,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要别得罪我,住到死都行。” 墨鹤一动不动,“我不去。” “别墅里有佣人打扫卫生,做饭,比你住酒店自在。” “我得保护苏小姐和小逸风,免费保护,不收你们钱。我打听过,我这身手,当保镖身价很高的。” “多高?” “普通保镖月薪一万多,我这种,怎么着也得几十万吧。” 顾北弦勾了勾唇,得,他还有理了。 可他不肯下去,顾北弦又不能拿棍子把他赶下去。 当然,主要是打不过。 顾家所有保镖出动,都打不过他一个。 快到日月湾时。 墨鹤忽然说:“停车。” 司机急忙靠边停车。 墨鹤拉开车门,拎着包装袋下车,走到路边一棵大树下,紧接着纵身一跃,上了树。 将包装袋放好,他盘起腿,先是微眯眼睛朝顾北弦家的方向观察了几分钟。 见一切安然无恙,他开始吸纳吐气,接着研究新手机。 顾北弦觉得和他沟通有困难。 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墨鹤油盐不进,坚如磐石。 回到家。 苏婳迎上来,问:“把墨鹤安排好了?” 顾北弦指指别墅大门外,“在树上待着呢,安排他去河边那套别墅住,他不去。头发没理,只买了几身衣服和手机。” 苏婳顺着落地窗往外看了看,轻叹一声,“算了,我去书房给他写秘籍吧,写完快点打发他走。” 顾北弦将手上腕表摘下来,漫不经心地说:“晚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又盯上了小逸风,非要收他为徒。就他那比驴还犟的性子,估计是摆脱不掉了。” 苏婳思索几秒,“这种人其实也有优点,目前来看,不算坏,能为我们所用也好,至少比鹿巍好用。心也不贪,一百万就觉得好多。” “考察一段时间再说吧,顾家被蔺家人骗得太惨了,他又是蔺鸷的师弟。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难知心。” “也好。” 苏婳将小星妍哄睡好,上楼去书房。 佣人研墨。 苏婳拿起毛笔,凭记忆开始默写丹药秘籍。 写的是明代的字。 生完二胎后,记性比从前差了一些,苏婳要边想边写,效率比以前低。 挨到晚上。 守门保镖打电话来报,说墨鹤在大门口,闹着要进来,他们拦不住。 顾北弦不想让墨鹤进家门,毕竟是蔺鸷的师弟。 蔺鸷又是个使毒使暗器的。 他换了鞋出去,要将墨鹤打发走。 小逸风见状跟上去说:“我陪你一起吧,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用处。” 顾北弦垂眸,摸摸他的头,“墨鹤盯上你了,想收你为徒,你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小逸风胸有成竹,“没事,我能应付。” 顾北弦唇角轻扬。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就这份胆量,已经胜过同龄人很多。 他牵着小逸风的手,来到大门口。 墨鹤手里拎着好几个大包。 把东西放下,墨鹤从口袋里掏出厚厚几叠钱,递给顾北弦,“这是买衣服和手机的钱,以及车费。” 顾北弦浓眉轻蹙,“说了,不要你的钱。” 墨鹤把钱硬往他口袋里塞,“我真有钱,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怎么能花你的钱?” 他手劲儿可真大。 顾北弦推都推不开,只能作罢。 心里想的却是,这钱上都是细菌,回去衣服还得干洗,消毒,麻烦。 墨鹤拿起那几个大包,从里面掏出零食和玩具,递给小逸风,“我下午在树上打坐,顺便帮人抓了个偷包贼。她给了我一笔钱当感谢费,我懒得存了,就去给你买了点吃的和玩的,拿着。” 小逸风不要,“你留着自己吃吧。” “我有钱,你别担心。” 小逸风只好接过来,“谢谢兄弟。” 墨鹤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你还是叫我师父吧,你小姨叫我哥哥,我喊你爸弦哥,你却喊我兄弟,这辈分有点绕。” 小逸风端着萌帅的小脸,一脸郑重地说:“拜师的事以后再说吧。” 墨鹤搞不明白。 以前在帮会里,别人都是上赶着要拜他为师,他懒得收他们为徒,嫌资质太低。 可这小家伙,却不把他当回事。 每次都搪塞,推辞。 就很气。 墨鹤也是有傲气的。 放下东西,他转身就走,吭都不吭一声。 顾北弦和小逸风互相对视一眼。 小逸风耸耸小肩膀,“目前来看,人倒是不坏,就是情商有点低。” 顾北弦轻启薄唇,“多考验一段时间再说吧,不着急。” “可以用他和鹿巍、陆玑抗衡,三角关系最牢固。” 顾北弦再次吃惊,俯身,盯着小逸风的大眼睛,“跟爸爸说实话,你是不是穿越来的?” 小逸风咧开小嘴调皮一笑,“穿什么越?这是我爷爷的原话,我只是记性好。” 顾北弦这才松一口气。 多智近妖,小孩子太精了,吓人。 与此同时。 墨鹤回到附近酒店。 进入大厅,没走几步。 一道娇软的女声从休息区传来,“墨公子,请留步。” 墨鹤停下脚步,寻声看过去。 一个衣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坐在电动轮椅上,正眉眼含水,满面含笑地望着他。 佣人推着轮椅走过来。 女人朝墨鹤伸出一只手纤纤玉手,笑盈盈地说:“你好,墨公子,我姓云,名恬,恬静的恬,你可以叫我恬恬。上次在医院我们见过面的,墨公子一出场,简直惊艳了所有人,到现在我还历历在目。” 墨鹤盯着她的脸想了好几秒钟,才想起这是那天在陆玑的病房里,看到的那个脸苍白得像鬼似的女人。 墨鹤没去握她的手,问:“找我有什么事?” 云恬收回手,浅浅一笑,“陆玑是我爸,不过你放心,你逼我爸吃丹药的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墨鹤打断她的话,“说重点,我困了,得回去睡觉。” 云恬仰头望着他,眼里漾起丝丝春意,声音软绵绵地说:“我派人查过墨公子的账户,只有一百来万,在京都一百来万花不了多久的。墨公子得为以后考虑,要买房买车,还要娶妻生子,这些都需要很多钱。不如来给我和我爸做贴身保镖吧,月薪百万怎么样?” 第912章 妲己转世 墨鹤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云恬看了两秒钟,道:“我四海为家,说走就走,为什么要买房子?我没有驾照,买车留着看?我师父活到一百多岁都没结婚,我干嘛要结?想要儿子,我收个徒弟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一百多万我都花不完,要那么多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干嘛?” 云恬愣住! 没想到钱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还有人不爱。 严重怀疑他是现代人吗? 不,他是人吗? 是人哪有不爱钱,不爱荣华富贵的? 车房钱妻和子,是当代每个男人毕生的奋斗目标。 云恬循循善诱,“墨公子,你可能不知道钱有多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成为人上人,有钱能让你为所欲为,有钱就有别墅豪车娇妻和美眷,有钱能让你吃遍山珍海味,有了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墨鹤打断她的话,“你有钱吗?” 云恬立马点头,“有,我有很多很多钱,跟着我,你也可以拥有很多很多的钱。” “那你开心吗?” 云恬再次被问住。 答案不言而喻,她不开心,明明有那么多钱,可是想要的男人,一个都得不到。 唯一得到的一个,却把她算计得怀了孕,还宫外孕,差点死掉。 她这一愣,墨鹤便猜到了,“看,云小姐有钱也不开心,所以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画蛇添足。” 说罢他转身就走。 “哎,你,你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云恬急忙启动电动轮椅,追上去。 墨鹤进了电梯。 云恬紧跟着进去。 墨鹤垂眸扫她一眼,“敢纠缠我,你不怕死?” 想到他和鹿巍打斗的场景,云恬心里不由得一颤,面上却镇定自若。 她仰头望着他,唇角溢起浅浅梨涡,拿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勾着他,“怕,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动手,你是个好人。第一次见你,我就有这种直觉。” 墨鹤勾起一边唇角,“好人未必不做坏事,坏人未必不做好事,所谓好人坏人,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云恬眼神媚得能拉丝,甜甜地说:“我相信我的直觉,你不会伤害我。” 墨鹤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只觉得她好油腻,像糖果铺子里的陈年蜜三刀,干脆闭嘴不言。 “叮!” 电梯开了。 墨鹤抬脚走出去。 云恬连忙启动电动轮椅跟上。 墨鹤来到房间前,拿房卡开门。 云恬忽然从轮椅上站起来,朝他身上扑去! 墨鹤顿时如临大敌,手中房卡朝后一扔。 云恬只觉得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刀,瞬间戳进她腹部的肉里! 疼得她尖叫一声,噗的一下摔倒在地毯上。 云恬捂着肚子疼得呲牙咧嘴。 墨鹤扭头瞥她一眼,非常高冷地说:“我讨厌有人往我身上扑,无论是男是女,请离我远点。下次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撂下这句话,他推门进屋。 云恬疼得爬不起来。 随后跟过来的佣人,急忙上前扶起云恬,将她搀到轮椅上。 云恬垂着头,捂着肚子,弓着腰,脸色惨白。 佣人怕极了,忙问:“大小姐你怎么了?” 云恬低声说:“肚子疼,快送我去医院。” “要报警吗?” “不用!”云恬不耐烦道:“别啰嗦,快送我去医院!” 佣人急忙推着她进电梯。 乘电梯下楼。 上车,几十分钟后,来到医院,进了陆玑的病房。 佣人去叫医生。 云恬背对着陆玑,掀起上衣察看伤势。 也是奇怪,衣服一点都没破,小腹却被割出一道大约十厘米的口子,血流得也不多,只渗血丝,周围倒是青青紫紫一片。 云恬疼得直抽冷气,在心里把墨鹤骂了又骂。 却更加激起了她的胜负欲,想把他收于麾下,看他听令自己的模样,让他给自己当牛做马,俯首帖耳。 云恬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乖乖听话的奴才,她反而不喜欢,就喜欢驯服烈马,越烈越有意思,比如墨鹤这种。 医生很快赶过来,帮云恬处理了伤口。 医生走后。 陆玑忍不住挖苦她:“你是有多贱?顾凛已经很不靠谱,你又缠上墨鹤。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吗?你非得去找这些不靠谱的。你以为墨鹤是什么好人?来路不明,性格古怪,还逼我以身试药,害得我差点死掉,元气大伤,肝脏都出了问题。偏偏他武功高强,连我都拿他没办法。如果你当初听我的话,乖乖和靳帅在一起,多好?靳帅有钱听话,性格单纯好拿捏。” 云恬没接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手机看。 陆玑不耐烦道:“你聋了吗?听不到我在说话?你好歹也是云家教出来的名门闺秀,怎么像过去青楼里接客的,见一个爱一个?” 云恬瞪他一眼,“闭嘴!” “叮咚叮咚叮咚!” 云恬的手机忽然响了好几声。 是微信提示音,来了好几条微信。 云恬一一点开。 照片上全是她往墨鹤身上扑的照片。 拍照的人很会抓拍。 照片看上去不像她生扑,倒像相爱的情侣在腻歪。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俩在谈恋爱,这是要一起过夜的节奏。 云恬对照片很满意,朝陆玑晃了晃手机,放大屏幕给他看,一脸得意地说:“看到了吧,我的目的是这个。如果顾北弦和苏婳看到这些照片,就会对墨鹤产生怀疑。墨鹤身手太好,谁得了他,谁如虎添翼,千万不能让墨鹤为他们所用。我一定要想办法,把墨鹤收到我的麾下。有了墨鹤,我就能吊打鹿巍,控制顾凛,挫败苏婳的锐气,让她拿小飞虫吓我,还用假丹药害你……” 陆玑讥笑,“别做美梦了,墨鹤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到时别遭到反噬。” 云恬自恋地了摸摸自己的脸,“未必,‘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我愿意,就没有我拿不下的男人。” 陆玑讽刺道:“是,你多厉害啊,顾北弦、顾谨尧、秦野、靳帅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墨鹤更是一见你魂都没了,对你俯首帖耳。你身上的伤是你自己挠的,不是墨鹤伤的。你就是妲己转世,貂蝉重生,杨玉环见了你都得跪下喊一声‘师父’。” 云恬恼羞成怒,抓起旁边的杯子就往他身上扔! 忽然想到什么,手停下来。 只是用力抓着杯子,手指发抖。 佣人急忙过来推云恬坐的轮椅,嘴上哄着,“大小姐,我带你去小花园看看月亮,散散心吧。” 不等她回答,佣人快速将她推了出去。 陆玑盯着门,怒极生悲,重重叹了口气。 因为是母亲算计父亲才生下的他,父亲盛怒之下不肯认他,也不给抚养费。 母亲当舞女当惯了,普通工作不想做,缺钱了,就委身老男人,赚点快钱。 很多年过去了,他都忘不了母亲和不同男人交欢,带给他的那种耻辱感。 可后来,他还是走上了母亲的老路,利用女人帮忙夺家产,利用女人排除异己,利用女人巩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利用女人拉拢生意,靠拿各种女人当垫脚石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没想到女儿也开始走这条路。 陆玑烦躁地闭上眼睛。 他搞不懂,云恬明明在优渥的环境下长大,生母是大家闺秀,养父母光风霁月,为什么还是遗传了他骨子里的贱性? 第913章 泪如泉涌 云恬被佣人推到小花园里,看了会儿月亮,吹了几分钟凉风,渐渐冷静下来。 她从包里掏出张临时卡装进一个不常用的手机上,将那几张照片匿名发给顾北弦。 顾北弦很快收到照片,扫了眼,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一种被背叛被戏弄的情绪油然而生! 顾北弦像吃了口变质的鱼子酱,说不出的恶心! 强压下恶心感,顾北弦把手机递给苏婳,“看看这小子干的好事!本来我还挺可怜他的,牺牲宝贵时间,陪他买衣服护肤品和手机,结果他前一秒在我这里哭哭啼啼,后一秒就和云恬去酒店搂搂抱抱。原以为他单纯,没想到是会演戏,真是太小看他了!” 苏婳接过手机,将照片放大。 看旁边门和墙,没有扭曲,手臂、腿和地面也正常。 照片虽有点糊,却不是p图。 苏婳想起初次和墨鹤见面,他打着陆玑的名号,把她叫到医院,将鹿巍打伤。 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好不容易对墨鹤产生的一点信任,顿时荡然无存。 信任这种东西,建立很难,摧毁却只要一瞬间。 苏婳秀雅的脸沉下来,沉默两分钟才开口,“我快点把秘籍写好交给他,打发他走吧。他要收小逸风做徒弟的事,别考虑了,疑人不用。” 顾北弦嗯一声。 接下来的几天,墨鹤依旧白天在树上打坐,晚上回酒店。 本来苏婳还想告诉他,别上树了,风吹日晒虫咬的,不容易。 可是一想到他和云恬在酒店房门前搂搂抱抱的画面,苏婳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顾北弦对墨鹤也变得淡漠起来。 只有小逸风,每天上学放学,经过那棵大树时,都会下车,给墨鹤送些东西。 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喝的,有时候是书和他画的画,有时候是他觉得好玩的玩具。 每次墨鹤都会从树上跳下来,将这些东西一一收好,如获至宝。 小逸风告诉他:“你不用老在树上待着,我妈妈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答应你,肯定会给你写,放心吧。” 每每这时,墨鹤都会摸摸他的头,“我相信你妈妈,可是师父在酒店里待着好无聊,在树上能看花看鸟看人生百态,比窝在酒店里有意思得多。” 起先小逸风会说,“拜师的事以后再说吧”。 可是下次墨鹤依旧自称“师父”,小逸风便由着他去。 觉得这位怪叔叔挺可怜的,孤零零一个人,没父没母没有爷爷奶奶更没有朋友,只能待在树上看鸟看人。 他看的哪是鸟和人啊?分明是对俗世幸福的渴望。 从小什么都不缺的小逸风,愿意包容他。 十天后下午。 苏婳终于将秘籍写好,带着保镖朝树下走去。 还未到树下,墨鹤便提早从树上跳下来。 苏婳将包装好的秘籍交给他,十分客气地说:“墨先生,秘籍写好了,你看看。” 墨鹤打开包装,翻看秘籍。 上面写的是明朝的字。 明朝书面文字大多用繁体,墨鹤跟着师父学过一些,认识不少。 一一翻看完,觉得大差不差,墨鹤如释重负,一脸虔诚地说:“谢谢苏小姐。” 苏婳语气越发疏离,“不客气。” 墨鹤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密码是我手机号前三位数加后三位数,卡里是我全部的钱,都给你。辛苦你了,帮我达成了师父的一小半夙愿。” 苏婳将卡推回去,“不收你费用,那天是和你开玩笑的。好了,秘籍拿到手了,你可以走了。” 墨鹤急了,“那怎么行?我师父说无功不受禄,不能白要人家东西。这样吧,我免费给你们当一年保镖,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 苏婳唇角轻牵,“云恬小姐应该更需要你。” 墨鹤一怔,“我和她不熟,我也不欠她的。” 苏婳意味深长一笑,“没事,请回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 墨鹤觉得她的笑有很多种含义。 具体什么含义他一时揣摩不透,但是能清楚一点,她还是不信任他。 墨鹤心情说不出的失落。 本来拿到秘籍,了了师父一桩心愿,挺开心的,眼下忽然开心不起来。 该走了,他却不想走。 脑子下了命令,腿却迈不动。 想了想,墨鹤将秘籍揣进怀里,接着纵身一跃,又上了树。 这次没看人没看鸟,只怔怔盯着地面,怅然若失。 直到两个小时后,小逸风乘坐的车子开来了,墨鹤才知道,自己在等这个小东西。 他轻轻巧巧跳下树,在离车四十米的距离站住。 司机停车。 小逸风推开车门下车,走到墨鹤面前,将幼儿园发的小蛋糕掏出来,递给他,“叔叔,这是我给你带的点心,你快吃。” 墨鹤接过小蛋糕,鼻子发酸,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仰头将鼻间的酸意压下去,冲小逸风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小不点,师父拿到秘籍了。” 小逸风咧开小嘴笑,“恭喜!” 墨鹤将他给的蛋糕攥得变了形,“我应该开心的,可我却开心不起来。我想把我的毕生绝学传给你,却没有机会了。” 小逸风听出了言外之意,应该是他爸妈不同意。 不过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不是小孩子能懂的。 小逸风委婉地说:“我太小了,等长大点再说吧。如果有缘,我们还会相见。” “我能抱抱你吗?” “可以。” 身后的保镖急忙提醒道:“小少爷,少夫人叮嘱过,除了家人,不让任何人抱你。” 小逸风看了看墨鹤。 见他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眼睛泛红,像要哭了,挺可怜的。 小逸风微微一笑,“没事,就让他抱一下吧。” 墨鹤弯腰抱起他,拿脸贴着他的小脸,哑着嗓子问:“小不点,你是哪天出生的?” 小逸风留了个心眼,说:“你猜。” 墨鹤默了默,“大年初一?” 小逸风惊讶,“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正午十二点,太阳在天空正中间时出生的?” 小逸风不出声了。 因为他猜得太准了。 还因为妈妈特意交待过,不让他告诉任何人他的生辰八字,怕被歪心之人利用。 过了很久。 小逸风听到墨鹤声音很低很低地说:“我师父就是三年前的大年初一,十二点去世的。” 小逸风刚要说话,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湿了。 有水顺着他的脸流到脖子里。 是墨鹤哭了。 不知怎么的,小逸风忽然好心疼他。 他抬起小手给墨鹤擦眼泪,“叔叔,你别哭了,你师父在天之灵看到你这么难过,会伤心的。别哭了啊,要不我请你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墨鹤哽咽,“师父不吃,师父本来想保护你,可是没有机会了,我该走了。” “好,一路顺风。” 墨鹤却没松手,还是紧紧抱着小逸风。 抱得小逸风都痛了。 小逸风忍不住说:“疼,你抱我抱得太紧了。” 墨鹤急忙松开手,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地上,蹲下,紧张地抚摸着他的背、他的小手和小胳膊,满眼都是担心,“哪里疼?师父帮你揉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太激动了。” 见他如此紧张,小逸风又觉得不好意思,“不疼了,你别担心。” “快上车吧,回去晚了,你妈妈该担心了。” 说完墨鹤将他抱起来,放到车子后座上。 关上车门,墨鹤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走得很快,生怕自己忍不住,将小逸风给挟持走了。 走出去几步,墨鹤又控制不住回头,盯着车尾怔怔出神。 车子很快消失得不见踪影,墨鹤眼睫一抖,突然间就泪如泉涌。 第914章 神仙姐姐 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墨鹤抬手慢慢擦掉眼泪。 揣紧秘籍,回到酒店。 墨鹤开始收拾行李。 一收拾才发觉,不知不觉间竟累积了这么多东西,有顾北弦给他买的衣服、护肤品,还有小逸风送给他的玩具、画和吃的。 墨鹤边收拾边笑,笑着笑着眼睛又红了。 往常收拾行李顶多几分钟的事,今天却收拾了足足大半个小时。 收拾完,墨鹤拉着行李箱出门。 下楼去前台退了房,墨鹤离开酒店,去路边打车,好去车站。 夜色已黑。 路上车水马龙,霓虹漫天,来来往往的人流熙熙攘攘,喧哗热闹。 可墨鹤却觉得孤单。 突然特别想念师父,特别想,他去世三年多了,可他还是难以忘怀。 还想小逸风。 这几年四海为家,遇见很多人,都如过眼烟云,唯有小逸风在他心里沉甸甸的,扎了根。 墨鹤抬头仰望夜空,将涌上来的泪水,强压下去。 “哧!” 一辆车开到他身边,戛然停下。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司机模样的人。 墨鹤认识。 这是苏婳的司机。 司机恭恭敬敬地说:“墨先生,我们家少夫人让我开车送你去车站。” 墨鹤一顿,“不麻烦你们了,我打车去很方便。” 司机迟疑一下说:“我们家少夫人还说,不是他们不相信你,实在是顾家经历了太多坎坷,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墨鹤睫毛微垂,“我知道。我是蔺鸷的同门师弟嘛,听说蔺鸷伙同蔺家一家老小,把顾家人害惨了。我逼陆玑以身试药,其实是为了替顾凛出气。我打着陆玑的名号,把苏小姐骗到医院索要秘籍,出手打伤了鹿巍,出言吓唬苏小姐,还威胁她,大晚上假扮保镖混入她公婆家,甚至还要对弦哥下手。” 他自嘲地笑了笑,“这样一个危险且疑点重重的人,换了谁都不愿把自己宝贝儿子,交给我当徒弟。” 司机叹口气,“我们少夫人让你不要怪她,小逸风是她拿命生的,不敢有一点闪失。” 墨鹤沉默片刻道:“你转告她,别怕,我不是好人,可能会伤害任何人,却不会伤害小逸风。” “好的,我会转告她。您请上车吧,墨先生,这个点是上下班高峰期,不好打车。” 墨鹤应了一声。 司机弯腰帮他拿起行李箱,放到车子后备箱里。 墨鹤上车。 四十分钟后。 司机载他抵达高铁站。 停好车,墨鹤拿出行李箱。 司机从后备箱里取出一塑料袋食物和一个大大的黑色登山包,递给墨鹤,说:“墨先生,这是我们少夫人给你买的吃的,有水有干粮,路上饿了吃。” 墨鹤鼻子酸溜溜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他用尽一切方法逼苏婳写秘籍,她分文不收,还如此关怀他。 除了师父,就只有她和顾北弦、小逸风还有顾傲霆,无条件地对他好。 司机把登山包放到墨鹤肩上背好,将装食物的超市塑料袋,塞进他手里。 又帮他买了高铁票。 买完票,司机也不走,就静静坐在他旁边陪着。 这全是苏婳的意思。 检票完后,墨鹤上车。 中途肚子饿了,他打开黑色登山包要拿点干粮吃,才发现干粮下面居然全是现金! 粉红色的钞票崭新,在淡橘色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一沓是十万,装了厚厚好几沓。 差不多有七八十万的样子,难怪背着有点沉。 墨鹤眼圈又红了。 这是什么神仙姐姐? 给吃给喝给买车票,还给这么多钱,花都花不完。 他成天缠着她,烦着她,看俘虏一样盯着她,想方设法地逼她写秘籍,可她却以德报怨,对他这么好。 墨鹤心底质地坚硬的地方,慢慢变得柔软,唇角情不自禁扬起。 都忘记拿东西吃了。 一路长途跋涉。 墨鹤终于回到和师父同住的山上。 房子保持师父在世的样子不变,虽然陈旧简朴,却处处充满师父的味道。 墨鹤走到师父经常打坐的地方,俯身轻抚他的坐垫,轻声说道:“师父,我回来了,给您带回来一本秘籍。” 当然,没人回答他。 短暂休整后,第二天一早,墨鹤带着秘籍、酒、香和黄纸,来到师父的葬身之地。 位于山间一隅,环境僻静。 坟墓按照师父的要求,筑得极简。 墓碑也立的是最普通的青石碑,上面没刻字,没镶照片。 墨鹤双膝跪倒在墓地前,恭恭敬敬地燃上香,开始烧纸,敬酒。 酒是师父生前最爱喝的竹叶酒。 连敬了三杯后,墨鹤把秘籍从怀里掏出来,想也不想,划着火柴点燃。 黄色的火苗慢慢舔着纸张。 山风吹起,火苗加大,将纸张渐渐燃成蜷曲的状态。 这本秘籍在明清时代,是多少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上至皇帝老儿下至平民百姓,都想求得秘方,好炼制丹药,以求长生不老。 可是墨鹤却没有要私藏的意思。 因为去高铁站的路上,司机还转告过苏婳一句话,让他不要根据秘籍上的配方,炼制长生不老药。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长生不老药是不存在的。 这些以水银朱砂为主配方的丹药,即使是正确的配方,也会损伤人的脏腑。 那个温柔美貌的女人,润物细无声,方方面面都替他考虑到了。 她不信任他,却怕他受伤害。 墨鹤双手撑地,对着墓碑工工整整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悲沉地说:“师父,这是其中一本秘籍,我给您带来了。其他的几本,本来打算用手段逼苏小姐写出来,可是她人太好了,他们家人也对我很好,我实在下不了手了,请师父恕徒儿不孝,不能完成您剩下的夙愿了。” 墨鹤又连磕三个响头。 山风越来越大。 墨鹤抬眸盯着墓碑继续说:“师父,小逸风的生辰和您的忌日是同一天同一时辰。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他特别亲切,好像看到了您。我想收他为徒,想终生陪在他身边保护他,可是他们家人不同意……”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落到坟前燃的香上,忽然定住! 第915章 护他来世 墨鹤发现了一个玄妙之处。 今天的香比平时燃得快好几倍! 再看秘籍,也在短短时间内化成灰烬,地上洒的酒水仿佛眨眼间就干了! 墨鹤像得到了指示一样,突然间喜极而泣! 狂喜过后,他不停地叩头,连声问:“师父,您真的转世了是吗?小逸风就是您的今世吧?师父,如果您听见了,就回答我。”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山风和山谷传来的阵阵回声。 但墨鹤认定,香和秘籍以及酒水,就是师父给他的暗示! 小逸风就是师父的转世! 墨鹤上前抱住石碑,脑子里想象的却是抱小逸风的感觉。 小逸风小小软软,那么脆弱,比这坚硬的石碑更需要他的保护。 在山上住了一周。 墨鹤决定下山。 以前下山,是云游四海,如今只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去京都,去找小逸风。 那不是普通孩子,那可是师父的转世婴童! 说走就走,墨鹤收拾了行李。 千里迢迢,又回到了京都。 夜里还住在原先的酒店里。 白天,墨鹤就暗中跟着小逸风,保护他。 他身手太好,连跟了五天,保镖们都没发现异常。 第六天是周六,小逸风不上幼儿园。 墨鹤来到酒店楼顶天台,拿望远镜远远观望他。 小逸风正在庭院里玩耍。 他笑,墨鹤就跟着笑。 他皱眉,墨鹤也情不自禁跟着皱眉。 没过多久,别墅门外有车驶来,来亲戚了。 小逸风和苏婳一起去大门口迎接他们。 司机将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来一个英俊儒雅的中年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玉粉可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一身粉粉嫩嫩的汉服,一头柔软的长发盘起来,扎成好看的发型,乌黑的头发上插着漂亮的发饰。 是陆砚书和恩恩。 春日阳光和煦,如点点碎金洒在恩恩身上,将她照得粉粉糯糯。 一张小脸白得像棉花,五官精致灵动,睫毛如羽,黑发如云。 酒店天台上的墨鹤,拿着望远镜看得呆住! 上次没细看,这一细看,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小女孩? 像个小仙女一样干净美好,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小逸风走到恩恩面前,规规矩矩地喊一声:“小姨好。” 恩恩故作老成地摸摸他的头,“乖外甥,小姨给你带了玩具。” 她将一个包装袋递给他,“拿去玩。” 小逸风心里嫌弃她幼稚,嘴上却说:“谢谢小姨。” 几人进了大门。 恩恩环视庭院一圈,从爸爸手中拎过一个纸袋,对苏婳说:“姐姐,你打电话给大黑鹤,不,给鹤鹤哥哥,让他来,我给他带了漂亮的汉服。我和妈妈见过很多小哥哥穿汉服,他是穿得最好看的一个。” 苏婳顿一下说:“他走了。” 恩恩如花小脸瞬间变了色,“他去哪了?” 苏婳道:“回老家了。” “那他还回来吗?” “他四海为家,应该不会回来了。” 恩恩快要急哭了。 她扯扯包装袋里精心挑选的墨色汉服,清脆的小奶音说:“好可惜,这么漂亮的衣服,送不出去了。送给小逸风吧,他穿着太大了。送给姐夫吧,姐夫的气质不符合。” 一直安静不语的小逸风忽然出声,“小姨,你是不是喜欢墨鹤叔叔?” 恩恩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好看的小哥哥,谁不喜欢?小姨喜欢鹤鹤哥哥,也喜欢萌萌的你。” 小逸风心理总算平衡了,“我也喜欢墨鹤叔叔。他好可怜,临走时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把我的衣服都哭湿了。” 苏婳静静听着。 也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这些年,身边来来回回那么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会伪装会演戏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不到关键时刻,都不知对方是人是鬼。 知人知面难知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婳硬下心肠,将这事往脑后搁。 几人进入客厅,苏婳安排佣人上茶、水果和饮料。 刚安顿好,苏婳手机响了。 是顾谨尧打来的,“苏婳,我来日月湾取东西,察觉有人在附近酒店楼顶天台,用望远镜偷窥你们家。等我追上去时,被他跑了,那人身手不差。”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看到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是个男的,个子很高,瘦,头发束得高高的。他跑得速度太快,我没看清正脸。” 苏婳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除了墨鹤,没别人。 苏婳觉得这人真是固执啊。 她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他还纠缠不休,真像顾北弦说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苏婳起身去了茶室,拨通墨鹤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遍,墨鹤才接通。 苏婳客气道:“墨先生,我们见一面吧。” “好。” “那就明天上午,小区附近的澜山咖啡馆见?” “行。” 第二天,上午。 二人如约而至。 落座后,苏婳点了杯摩卡。 墨鹤没喝过咖啡,要了一杯柠檬水。 苏婳望着他,红唇微启,“墨先生,你是成年人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秘籍我已经交给你了,该做的我都做了,仁至义尽,互不打扰是对彼此最基本的尊重。” 墨鹤握着玻璃杯,视线微垂,“不瞒你说,小逸风是我师父的转世。师父收养我,教我武功,护佑我平安长大,我要保护好师父的来世。” “转世”、“再生人”这种说法,苏婳听说过。 但是她不信。 苏婳耐着性子解释:“小逸风是比别的小孩聪明,但那是因为我和我丈夫聪明,他爷爷奶奶外公也是行业翘楚,我又刻意培养他引导他。我们家经历的事比较复杂,平时说话也不避讳他,他耳濡目染,知道的自然多。这说明不了什么的,更不是你所谓的转世。” 墨鹤语速加快,“是真的!小逸风出生的时辰和我师父去世的时辰正好吻合,我给我师父上香时,提到小逸风,香燃得比平时快。” 苏婳微微一笑,“是巧合,小逸风出生的那个时辰,各大医院有很多小孩子同时出生。香燃得快,可能是山上风大。” 墨鹤急了,“我看到小逸风就特别亲切,他对我也特别好。” 苏婳微微耸肩,“那是因为小逸风从小被大家宠爱着长大,被爱的人心肠柔软,他对谁都很好。” 墨鹤说不过她,把玻璃杯往桌上一放,双臂抱胸,“无论你怎么说,我都坚定地认为小逸风就是我师父的转世。师父养我,教我,是我的再生父母,上一世他守护我,这一世换我守护他。我就要守着小逸风,你们不让我守,我就暗中守。” 那意思,你们能把我怎么着吧? 反正你们打不过我。 苏婳拿他没办法了,黛眉拧起,“你这人怎么……” 怎么这么艮呢? 默了几秒,苏婳问:“身份证带在身上了吗?” 她想要他身份证,托柯北帮忙查一下,看他手底下有没有案底? 身为母亲,不放心自己的宝贝儿子,成天被一个不算熟且身手极好的人,暗中盯着。 这太危险了! 万一他被人收买或利用,小逸风随时随地处在危险边缘! “带了。” 墨鹤手伸到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古色古香的黑色荷包,打开,从里面摸出一张身份证递给苏婳。 苏婳接过来,扫一眼身份证,以为看错了,又扫一眼,微微吃惊! 第916章 不为所动 苏婳盯着墨鹤的脸,眼里写满不可思议,“你这身份证是假的吧?” 墨鹤唇角扬了扬,“我的脸可能是假的,身份证都不可能有假,长这么大就这一张。” 苏婳难以置信,“你今年才二十岁?怎么这么小。” 墨鹤如实说:“实际年龄我也不清楚。师父收养我时,已经八九十岁高龄了,记性不大好,记不清我的岁数,也不在意。我长到很大了,才上户口,年龄是师父看着报的,不准。” “应该差不了多少,我原以为你得二十六七八了。” 墨鹤抬手摸摸自己的鬓角,“可能这个发型显成熟,也可能我懂事早,年纪不大就开始历练,经常跟着师父去帮会处理各种事情,江湖上的事也会插手。” 苏婳扫一眼他墨黑如羽的束发,“不单单是发型的原因,你的功力、身手和谈吐,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岁的小男孩。” 有时候的作派比二十七八岁的靳帅还成熟。 墨鹤打十多岁起,就没人敢说他小男孩了。 他当即纠正道:“我是男人,不是男孩。我心智成熟,性情稳定,虽然执拗,但我做事有担当有魄力有韧劲有责任感,足以做小逸风的师父。” 理是这么个理,可苏婳还是有所顾虑。 她拿起手机对准墨鹤的身份证拍了一张,发给柯北。 同时发信息给他:柯队,帮我查下此人手上有没有案底? 柯北很快回信:好的。 苏婳将身份证还给墨鹤,“容我再考虑一下。” “行,你慢慢考虑,不着急。” 苏婳叫来服务生,要结账。 墨鹤抢着结。 苏婳自然抢不过他,便由着他去。 柯北办事效率很快。 等苏婳回到家时,就收到了柯北的来电,“苏小姐,这个墨鹤是北方一个民间帮会的重要成员,他师父是帮会的元老之一。帮会之前的宗旨是匡扶正义,协调一些江湖中事,类似于商会,但比商会复杂。自打他师父那一辈的人相继去世后,帮会变了性质,现在以敛财为目的,且涉及不正当敛财方式。墨鹤名下倒没查出有什么案底,自打三年多前,他师父去世后,他就离开了帮会。” “那就好,谢谢柯队长。” “份内之事,不必客气。” 同一时间。 墨鹤返回酒店。 刚到酒店大门口,一辆黄色豪华跑车开过来。 车门推开,走下来一道细瘦窈窕的身影。 是云恬。 北方的春天,乍暖还寒,她却穿着一件性感的高定吊带长裙。 细细的肩带搭在惨白的肩上,我见犹怜,鹅黄色的裙子娇艳欲滴。 精致妆容下的面孔虽掩饰不住憔悴,却也不失风情。 云恬将一件蓝狐披肩虚虚搭在肩上,踩着细高跟鞋,扭着腰走到墨鹤面前,冲他妖娆一笑,“墨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墨鹤漠然地扫一眼她长裙开叉处露出来的苍白大腿,“你不瘸?” 云恬单手捂唇,笑得花枝乱颤,“我从来没瘸过,前几天是身体虚,懒得走路,就坐轮椅了。” 墨鹤面无表情,“别往我身上扑,否则我会让你真瘸。” 云恬又是一阵娇笑。 从包里拿出把镶着一匹扬蹄银马的车钥匙,晃了晃,“墨公子,只要你肯跟我干,那辆车就归你了。” 她按动车钥匙。 附近一辆黑色法拉利跑车响了。 墨鹤看了眼那车。 黑黑的,趴在那里,底盘超低,肯定不如坐公交车舒服。 墨鹤道:“不要。” 云恬微诧,没想到有男人能拒绝如此帅气的跑车。 法拉利可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 忽然想到什么,云恬咧嘴一笑,“我忘了,你说过你不会开车,不要紧,我可以送你去学驾照。那车要好几百万呢,法拉利,男人最爱,开起来特拉风的!” 大几百万买辆车,墨鹤觉得云恬脑子不太好使。 墨鹤道:“我不要,这么简单的话,你听不懂吗?” 云恬一顿,以为他嫌少。 她又从包里掏出把钥匙,“如果车子不喜欢,那就送房子吧。这是一套河景别墅,只要你跟着我,合同一签,这别墅就是你的了,以后再也不用住酒店了。” 墨鹤摇摇头,还是不为所动。 云恬一时拿他没办法。 思索片刻,她一咬牙,将蓝狐披肩轻轻扯下,露出整个香肩。 她凹着细腰,冲墨鹤抛了个黏糊糊的媚眼,“你看我怎么样?只要你肯投入我麾下,跑车、别墅还有我,都是你的。” 墨鹤昨晚吃的饭都快往外冒了! 他忍无可忍道:“大姐,能别这么油腻吗?” “油腻?”云恬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我油腻?” “对,很油,猪大油都没你油!别恶心人好吗?” 云恬瞬间花容失色! 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油腻来形容她。 油腻是形容那些肥头大耳老男人的,她这么高贵、美丽、优雅,哪里油腻?哪里恶心了? 挫败感和愤怒瞬间涌到胸口! 偏偏又不敢得罪墨鹤,云恬憋得说不出话来! 墨鹤又补上一刀,“发情了,就去找顾凛解决。顾凛是我师兄蔺鸷的儿子,你跟过他,怀过他的孩子,算是我的侄媳妇。侄媳妇勾引师叔,亏你干得出来。守点妇道吧,别成天出来勾三搭四,丢人现眼!” 说完墨鹤抬脚就走。 之所以和云恬废这么多话,是因为发现附近有俩人躲在暗处跟踪他。 想必是苏婳派来观察他的。 说这么多,全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身后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云恬生气将车钥匙和房门钥匙扔到地上的声音。 墨鹤扯唇冷笑。 他交朋友,从不看对方身手好不好,反正都不如他好。 也不看对方有没有钱,只看人品。 一个朝三暮四的荡妇,裤腰带说松就松,为了目标,一点下限都没有,就更别提人品了。 这种人就是给座金山银山,他也不会投入她麾下。 真想发财,他早就在帮会里混了。 凭他的身手,只要心够狠,手段够硬,豁出去,混成帮会老大都不是太难的事。 暗处跟踪的那俩人,很快将听到的话,通过手机,原样传给苏婳。 苏婳对墨鹤的好感增加了几分。 她拨通顾北弦的手机,将此事简单对他一说。 顾北弦道:“那天收到云恬搂抱墨鹤的照片,我当时很生气。气消了后,我派人去酒店调监控,结果监控故障了,我就怀疑其中有诈。不过当时没把墨鹤放在心上,就懒得管后续了。” 苏婳说:“墨鹤又回来了,非说小逸风是他师父的转世,要守护小逸风一辈子。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听。” 顾北弦思索片刻,“小星妍马上要办满百日宴了,当天小逸风肯定去,墨鹤自然也会出现。最后一道考验,如果通过了,就把他收为自己人吧。这种能人,一旦被云恬挖走,势必助纣为虐。” “好。” 第917章 烟消云散 转眼间,小星妍满百日了。 宴会在京都最豪华的酒店举行。 当日宾客云集,来宾非富即贵。 以前给小逸风办百日宴,顾忌蔺魁、蔺鸷、顾凛和鹿巍,不敢大张旗鼓。 如今这帮人死的死,坐牢的坐牢,投诚的投诚,终于可以放开了庆祝。 顾傲霆、秦姝和顾北弦在楼下招呼宾客。 苏婳在楼上看护小星妍和小逸风。 鹿巍内伤已经养好,在家闲着没事干,一早就来了。 给完苏婳红包,鹿巍瞅了瞅柳嫂怀中粉粉糯糯的小星妍,觉得十分可爱,忽然想让鹿宁再生个女儿。 人真是奇怪,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鹿巍随口问:“小逸风呢?” 苏婳回眸,看向窗口,“在那边玩。” 鹿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小逸风正和一个年轻男人在聊什么。 确切地说是小逸风在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男人安安静静地听。 鹿巍眯起眼睛,盯着男人打量。 男人身形高高瘦瘦,穿一身黑色休闲装,却束着长发,乌发浓墨,棱角立体,五官俊美,唇瓣含笑。 虽然装束不伦不类,却有种“翩翩公子,玉树临风胜潘安”的风貌。 下一秒。 鹿巍突然面色大变,“怎么是他?” 他起身就要冲过去,腿迈出一步,忽然想起上次在医院被打得节节败退的画面。 鹿巍退回来。 今天宾客太多,万一被打,他丢不起人。 鹿巍压下怒意,调整好情绪,问苏婳:“那小子怎么在这里?” 苏婳无奈一笑,“他喜欢小逸风,保镖拦不住他。” 鹿巍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如临大敌,“你忘了?这小子和陆玑是一伙的,他还是蔺鸷师弟。听监狱长说,他去监狱探望过顾凛,说不定和顾凛也串通一气。这么危险的人,你居然放他进来,还让他离小逸风那么近!” 苏婳对鹿巍有所防备,不会透露太多,只道:“没办法,没人能拦住他。” “那就报警,由柯北出面赶走他。” 苏婳轻声说:“报警也没用,他没伤害小逸风,没伤害任何人,警方不能随便抓人。” “等他出手就晚了!你们太粗心大意了,他会伤害小逸风的!” 苏婳没接话,只是静静望着鹿巍。 一时猜不透他是真着急,还是假着急。 老奸巨猾的鹿巍和背景复杂却一根筋的墨鹤,她还是更相信墨鹤一些。 如果墨鹤真和顾凛串通一气,想对小逸风不利,凭他的身手,早就下手了。 不用等到以后。 鹿巍还要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姐!” 苏婳一怔,心脏骤然疼了一下,眼泪倏地就到了眼眶。 是云瑾。 云瑾来了! 苏婳猛地回头,看向云瑾,千言万语聚在喉咙口,却不知该从哪句说才好。 云瑾咧开嘴冲她一笑,“姐,我带顾纤云来看小星妍和小逸风了。” 苏婳眼圈红红的,几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碎声说:“我以为你再也不肯来见我。” 云瑾用力抱紧她,“我好得差不多了。犯病的那段日子,就像被鬼迷了心窍一样,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控制不住想这想那。又是吃药,又是做心理疏导,加上亲戚朋友不停地劝,终于走出来了。这个病看着不流血不断骨,却生生折磨人,折磨我自己,折磨阿尧,真可怕。” “是啊,我生小逸风后,也会有那种情绪。明明乌锁锁去世了,可我还是忍不住介意。但那时北弦躁郁症,我被分了心思。” 二人松开,相视一笑。 所有阴霾烟消云散。 “嘎嘎,嘎嘎……” 顾纤云盯着小逸风的方向,张着小嘴一个劲儿地喊。 圆乎乎的小身子在保姆怀里乱挣,想下去找他玩。 可能遗传了云瑾的运动基因,十个多月,顾纤云就已经开始学走路。 正处于走不好,非要走的阶段。 保姆放她下来,双手搀着她的两条小胳膊,扶着她走。 顾纤云嫌她麻烦,甩开她,迈着小胖腿一歪一扭地朝小逸风走过去,嘴里“嘎嘎嘎嘎”地喊着。 那憨态可掬的样子,活像只小胖鸭。 小逸风怕她摔倒了,急忙小跑着过来扶住她,嘴里嗔道:“小胖丫,你太小了,走不好就不要硬走,记住了吗?万一摔倒,很疼的。” 顾纤云抬起小胖手去摸他的小帅脸,大眼睛乐得弯弯的,“嘎嘎。” “笨,是哥哥,哥,哥。” 顾纤云盯着他的嘴,很认真地学:“多,多,多多。” 众人皆笑出声。 小逸风却愁坏了。 怎么有这么笨的小孩? 嘴对嘴地教,都教不会。 一直静静伫立在小逸风身后的墨鹤,忽然浑身一凛,紧接着朝后看过去。 后面是宽大的落地窗。 他快步走到窗口,看向对面的高楼。 直觉对面有人拿望远镜朝这边看。 本能地追过去,但又顾忌鹿巍和别人,怕他们对小逸风不利。 墨鹤拿起手机,发信息给苏婳:苏小姐,我直觉对面大楼里,有人暗中朝这边看,不知是敌是友,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苏婳想了想,应该是顾谨尧。 他担心云瑾和顾纤云,也想念小逸风和小星妍,想来,又怕不经意的举动会刺激到云瑾,只能采取这种方式。 苏婳回:是友,别担心。 墨鹤这才放心。 苏婳刚放下手机,一阵脚步声传来。 佣人报:“少夫人,陆先生和陆太太来了。” 苏婳抬眸看过去,是父母和恩恩来了。 苏婳急忙迎上去,喊道:“爸,妈!” 陆砚书和华琴婉笑着应了声。 华琴婉将红包塞给她,“我去看看小星妍。” 她朝小星妍走去。 陆砚书抱着恩恩,要跟上去。 恩恩的目光却被墨鹤吸引。 她挣着从他怀里下来,“是鹤鹤哥哥!鹤鹤哥哥回来了!我要去找他!” 陆砚书弯腰将她放下来。 恩恩迈开小细腿,就朝墨鹤走过去。 小碎步走得很快,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来到他跟前,她仰起小脑瓜,盯着他的脸怔怔看了好几秒。 确认是他无疑,恩恩这才脆声说:“鹤鹤哥哥,我和妈妈给你买了衣服,前几天给你送,我姐姐说你走了,不会回来了。衣服在我家里,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拿!” 不等墨鹤回答,恩恩转身就跑。 跑得风风火火。 那架势,仿佛跑慢了,墨鹤就走了似了。 墨鹤急忙说:“不用,我有衣服。” 陆砚书也喊:“恩恩,等吃完饭再回去拿,不着急。” 恩恩头也不回,“不,吃完饭,鹤鹤哥哥就走了!” 陆砚书怕她跑丢了,急忙去追。 可小孩子劲儿上来了,跑得超级快,一溜烟似的,眨眼间就出了宴会厅大门,直奔电梯而去。 陆砚书儒雅惯了,居然追不上。 墨鹤身形忽地一闪,瞬间来到恩恩身前,速度快得像闪电。 恩恩怔住。 搞不明白,墨鹤明明刚才还在宴会厅里,怎么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一下子就到了她面前? 墨鹤垂眸望着她,声音温柔,“别怕,鹤鹤哥哥不走,先吃饭。” 说罢他俯身将她抱起来,原路返回。 恩恩在他怀里,呆呆望着他俊美如玉的脸。 只觉得鹤鹤哥哥好好看,好好看! 比爸爸好看,比小逸风好看,爸爸老了,小逸风太幼稚了! 第918章 惊叹不已 墨鹤抱着恩恩,交给陆砚书。 陆砚书接过来,向墨鹤道谢,“谢谢墨先生。” 墨鹤道:“应该的,她是小逸风的小姨,保护小逸风身边人,是我的责任。” 陆砚书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觉得这年轻男人有点怪,但又有着令人可敬的闪光点,比如忠诚和责任心。 这种特质,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十分难能可贵。 陆砚书朝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墨鹤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轻轻别过头,接着,转身朝小逸风走去。 恩恩望着他的背影,趴到陆砚书耳朵上小声说:“爸爸,我们以后能常去姐姐家玩吗?” 陆砚书温声说:“姐姐很忙,要工作要照顾家庭,还要有自己的空间,我们常去会打扰到她。” “那就邀请鹤鹤哥哥常去我们家做客吧。” “你喜欢鹤鹤哥哥?” “嗯,他长得好好看,还很厉害,比爸爸厉害多了。” 陆砚书宠溺地捏捏她的小鼻子,“小丫头,这就嫌弃上爸爸了?爸爸跑不过他,但是画画比他好。” 恩恩撒娇,“就要鹤鹤哥哥来我们家玩嘛。” 陆砚书拿她没办法,“好好,回头爸爸帮你约约看。” “谢谢爸爸!”恩恩粉粉的小脸顿时喜笑颜开,趴到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陆砚书眉眼含笑,抱着她去看小星妍了。 鹿巍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切,嫉妒得心里长草。 他为顾家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好几次,在顾家人面前低眉弯腰,各种讨好,都没被顾家人真心接纳。 墨鹤刚来,就被小逸风、恩恩、陆砚书这般喜欢。 就因为他长了张好看的脸? 鹿巍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长得也不差啊,浓眉大眼,年轻时也曾是帅哥一枚,不就现在老了点嘛,谁不会老? 鹿巍凑到苏婳身边,压低声音对她说:“我还是不看好这个墨鹤,总觉得他来路不明,心术不正,绝非善类,留不得。” 苏婳瞥他一眼,突然有点烦他。 本来对墨鹤还持怀疑态度,眼下苏婳说:“我觉得墨鹤挺好,对小逸风一心一意,不图钱不图利,就只想给他当师父,这样的人世间难找。” 鹿巍听着更难受了,“我也能给小逸风当师父,没必要留个疑点重重的外人在身边,都是隐患。” 苏婳觉得他脸挺大的。 刚给他点好脸色看,他就开始喘了,全然忘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了。 苏婳客气地说:“您老忙碌了大半辈子,退休在家好好安享晚年吧。” 言外之意,我们家事,您少操心。 鹿巍自然能听出来,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刚要说话,秦野和鹿宁来了。 秦野抱着小秦陆。 他长得高高大大,抱着小小婴孩,铁汉柔情,有种反差萌。 看到小外孙,鹿巍心情才稍微好点,几步迎上去,从秦野怀里接过小秦陆,抱着他走到沙发上坐下,逗他玩。 鹿宁从包里掏出个大红包和礼物,递给苏婳。 两人来到柳嫂面前,去看小星妍。 小星妍才百天就已经出落得水灵灵的,皮肤雪白,奶乎乎的像糯米糍,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小巧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像樱桃,萌人一脸。 秦野望着小星妍,坚硬的目光不由得温柔起来,嘴上没说,眼里全是喜欢。 鹿宁捕捉到了他的细微情绪。 暗暗决定,等过几年再给他生个女儿,叫秦悦宁。 从小就是独生女的她,和他一样,都渴望热热闹闹一大家子。 摸了摸小星妍的小胳膊,鹿宁偏头环视宴会厅,本能地察看有没有危险因素。 视线落到墨鹤身上时,鹿宁微微眯起眼睛。 见是张陌生面孔,她多打量了他几眼,突然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想了几秒钟,鹿宁想起来了。 前年的时候,这人去过异能队,执意要加入他们,要匡扶正义,报效国家,为国捐躯,被当成精神病给“请”了出去。 异能队现在入职门槛高了,只招军校毕业,且身具异能的。 不像初创队时,门槛低,只要身具异能就收,不管人品和素质。 苏婳见鹿宁一个劲儿盯着墨鹤看,问:“大嫂,你认识他?” 鹿宁微微点头,“前年有过一面之交。” “人怎么样?” 鹿宁客观地评价道:“一腔热血,价值观很正,就是思维和当代人有些脱节。” 苏婳心里有数了。 看,同一个人,不同的人看法截然相反。 什么样的人,看谁就什么样。 鹿宁心术正,对墨鹤的评价更中肯一些。 正想着,一道甜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逸风、小星妍,姑姑来喽!” 紧接着,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冲进来! 身后跟着楚墨沉。 楚墨沉嘴里喊着,“南音你慢点跑,别扭了脚。” 可这话在顾南音耳朵里就是耳旁风。 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跑到小逸风面前,一把抱起他,原地转起圈圈来,嘴里嚷道:“我的大宝贝,可想死姑姑了!” 小逸风快要被顾南音转晕了。 一颗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厉害。 他现在不是两岁小孩了,有点重,个头也比同龄人高,怕顾南音抱不稳,再摔着他。 可又不好扫她的兴。 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姑姑。 墨鹤才不管那些,出声道:“请放小逸风下来,你这样转个没完,他不舒服。” 顾南音停下动作,好奇地打量着他,“咦,哪里来的美男子?发型太酷啦!” 墨鹤身杆立得笔直,“我是小逸风的师父。” “师父?”顾南音把小逸风放下,问:“你教小逸风什么?” 墨鹤一脸自豪地说:“中华武术。” 顾南音眼睛亮晶晶的,“武术?厉害!你能给我们表演一下吗?” 墨鹤看向鹿巍,略一抱拳道:“老前辈,我们现场切磋一下吧。” 鹿巍脸色瞬间微变。 觉得墨鹤就是故意的,明知他是他手下败将,还要他出丑。 鹿巍咳嗽一声,哑着嗓子说:“我旧伤未愈,改日再切磋吧。” 墨鹤环视宴会厅一圈,想来点大的。 比如飞檐走壁,一掌击碎水晶灯,隔山打牛、敲山震虎什么的。 转念一想,今天是小星妍百日宴,现场还有好几个小孩子,动静搞太大,会吓到他们。 思索半秒,墨鹤走到餐桌前,从干果盘里拿起两个核桃,又拿起一个圆碗,将核桃放到碗里,扣到桌子上。 他开始晃那只碗。 一分钟后,将碗翻过来。 核桃已经碎成粉末! 众人皆惊叹不已! 只鹿巍冷笑一声,暗道,雕虫小技。 小逸风拍掌叫好,“墨鹤叔叔好棒!” 恩恩眼里满是小星星,闪闪发光,手都拍红了,“鹤鹤哥哥好厉害!” 顾南音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几步走到墨鹤面前,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师父,你带一个徒弟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顺便连我一起收了吧!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第919章 笑到捧腹 墨鹤抬脚钩了一只椅子,踢到顾南音膝下。 顾南音正好跪到椅子上。 墨鹤道:“我收徒弟有三个条件,一看天资,二看眼缘,三看性别,你全都不符合,抱歉。” 顾南音一张娇俏小脸,如泄了气的皮球。 长这么大,很少有人如此直白地拒绝她,且是当众拒绝。 让她多下不来台啊。 顾南音越想越不高兴。 楚墨沉急忙上前安慰她,“南音,你已经足够优秀了,不需要再加技能,你得给别人留条活路。” 小逸风也来哄她,“姑姑,你别灰心,等我学到了功夫再教你。” 顾南音的脾气就像六月天的大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摸摸小逸风的头,“不愧是我的好大侄,还是你对姑姑好。” 话音刚落。 门外传来一道男声,“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众人回眸。 见靳帅挽着顾华锦的手臂,并肩走进来。 顾华锦依旧是米色西装配同色系宽松长裤,长发飘飘。 她又高又瘦,怀孕好几个月了,也未见明显孕肚,脸上稍微长肉了,气色也很好。 显然,靳帅照顾得不错。 苏婳急忙迎上去,“大姐,你怀孕了,还万里迢迢地飞过来,多辛苦,让靳帅过来就好了。” “应该的,和北弦合作的项目也需要过来处理一下。”顾华锦将红包和礼物递给她,“这是给侄女准备的,拿着。” 苏婳笑着道了谢,接过来。 靳帅扶着顾华锦走到沙发上坐下。 他看向小逸风,“小天才,来,让大姑父好好看看你。” 小逸风刚要走过去,双脚忽然腾空。 下一秒,他被墨鹤举了起来。 小逸风吓了一跳,盯着墨鹤,声音都颤了,“墨鹤叔叔,你要干什么?” “别怕。”墨鹤将他抱在怀里,走到靳帅面前,端着一张俊美的脸说:“可以看,可以跟他说话,也可以摸他,但是不能抱着他转圈圈,更不能晃他。” 靳帅嘿了一声,“你是谁?” “小逸风的师父。” “师父?” 顾南音在旁边明是“友善”提醒,实则狐假虎威地吓唬道:“你可千万别惹他,他不是普通的师父,是世外高人,从古代穿越过来的。能隔着碗把核桃磨成粉,也能隔着天灵盖,把你的脑子磨成浆糊。” 靳帅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本来想好对小逸风说的话,全忘了。 他暗暗握紧顾华锦的手,仿佛那是尚方宝剑,免死金牌。 接下来,宾客陆续到来。 众人走进各自的包间,酒店服务人员开始上酒上菜。 顾北弦和顾傲霆、秦姝要应酬宾客,忙得脚不沾地。 尤其是顾北弦和顾傲霆,今天来的所有宾客都要顾及到。 快到尾声时,这三人才腾出空来,来到苏婳这间包房。 一进门,就看到墨鹤坐在小逸风身边,正帮他夹菜盛汤,剥虾剥鱼,还把鱼肉喂到他嘴里。 小逸风不停地说:“墨鹤叔叔,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吃,不用你喂,你也吃。” 可是墨鹤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小逸风苦不堪言。 众人要强忍住,才能不笑场。 一个幼儿老成,一个过分投入“师父”的角色。 顾傲霆走到墨鹤身边。 服务生急忙帮他上了椅子和餐具。 墨鹤想到顾傲霆上次让佣人给他装了烤羊腿和鸡鱼肉,便拿起一只烤羊腿,撕下一大块肉,往顾傲霆嘴里塞,“帅叔叔,你上次送我的烤羊腿很好吃。” 顾傲霆想躲,躲不开。 只能张嘴吃下。 好不容易把烤羊腿咽下去,墨鹤又扯下一块猪肘子肉塞进他嘴里,“帅叔叔,你一直喝酒,肚子肯定早就饿了,来,吃块猪肘子。” 顾傲霆想说,我不吃这种油腻食物,容易三高。 可是墨鹤力气太大。 他推不开他。 顾傲霆苦着一张成熟却不失英俊的脸,用力地嚼着油腻腻的猪肘子,像嚼蜡烛。 秦姝笑,“这孩子挺孝顺,姓墨对吧?小墨,你今年多大了?” 墨鹤恭恭敬敬地说:“回漂亮阿姨,我今年二十多岁了。” 苏婳纠正道:“他才二十,长得有点成熟,但还是小孩子。如有不到之处,请大家多多包涵。” 这是把墨鹤当成自己人了。 替他说话。 墨鹤不喜欢被人当成小孩子,着急解释道:“身份证上的年龄不准,只是个数字,代表不了什么。我自小跟着师父,行走江湖多年,行事老练,做事成熟稳重,有担当有责任心。以前在帮会时,很多大事,师父拿不准主意的,都会问我。我一定能给小逸风当好师父,你们放心。” 顾傲霆费力地咽下嘴里的猪肘子,拍拍他的肩膀,“孩子,别着急,年龄小不是坏事。有志不在年高,自古英雄出少年。北弦和小逸风还没出生,我就开始培养、历练。北弦几岁时,我就带着去应酬。十多岁开始,每到放假就他让进公司做事。那个,别喂我吃东西了好吗?我有手,自己能吃。” 说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众人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顾南音笑得最大声,笑到捧腹。 顾傲霆瞥她一眼,“什么时候把外孙给我带来?” 顾南音笑声戛然而止,乖乖地低下头,吃饭,生怕顾傲霆在这事上唠叨个没完。 她还得多费口舌去应付。 宴席结束。 顾北弦和顾傲霆、秦姝去一楼送客。 辞别亲戚朋友,苏婳和佣人带着小星妍、小逸风回家。 墨鹤寸步不离小逸风左右。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颗心全系在小逸风身上。 苏婳瞅一眼一大一小,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 墨鹤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对小逸风真的是没得说,既干着保姆的工作,还胜任着保镖的工作。 一人身兼多职。 苏婳心里过意不去,问:“墨先生,你觉得给你开多少薪水合适?” 墨鹤觉得有点受辱,当即道:“我是给小逸风当师父的,不是给你们打工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当师父也得开销是吧?在城市生活不像在山上,在城市喝口水都得花钱。” “我钱多得花不完,一分薪水都不要。我师父教我,没收过钱,我教小逸风更不能收钱。” 苏婳居然被他感动到了。 这样的人,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吧? 司机很快将车开过来。 车门拉开。 墨鹤将小逸风抱上车。 刚要关车门,墨鹤眼神忽然一暗! 他迅速跳下车,朝十米开外的一辆车后疾走而去! 一把从车后拽出一个人,待看清那人的脸,墨鹤怔住,“怎么是你?” 第920章 亿中无一 那人身高一米三左右,小小一只,还是个孩子。 墨鹤认识他。 是小顾胤。 小顾胤小脸煞白,吓得快要哭了,“叔叔,我不是坏人,我没有恶意……” 墨鹤松开他,“我知道你。” 华天寿急忙推开车门下来,对墨鹤说:“小伙子,我是婳儿的亲外公华天寿,这是胤胤,我们今天来吃小星妍的百日宴喜酒。吃完,胤胤想找小逸风玩,我不让他去,他就躲在车后看。这孩子没别的心思,就是从小孤单,羡慕小逸风。” 墨鹤摸摸小顾胤的头,“上车跟你曾外公回家吧,小逸风得跟我练功,没时间玩。” 小顾胤还未从惊慌中走出来,缩到华天寿怀里,偷偷打量墨鹤。 华天寿手搭到他的小肩膀上,安抚他,看向墨鹤问:“小伙子,你贵姓啊?” 墨鹤道:“在下免贵姓墨。” “你是小逸风的贴身保镖?” “不是,很快我就是他师父了。” 华天寿懂了。 师父比保镖更重要。 能成为小逸风的师父,肯定非比寻常。 华天寿让小顾胤先上车。 关上车门。 华天寿对墨鹤说:“胤胤和小逸风其实是亲表兄弟,但是胤胤的妈妈伤害过婳儿,他爸爸也伤害过北弦一家。按理说,胤胤应该离小逸风远远的,可我这把岁数了,说咽气就咽气。胤胤的爸爸外婆和曾外婆都在坐牢,妈妈早就去世了。万一哪天我撒手归西,这孩子孤苦伶仃一个人,也没个照应……” 墨鹤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点点头,“您老先回去吧,以后再说。” “好,好。” 墨鹤转身走了。 上车坐好。 苏婳说:“我看到了我外公。” 墨鹤应一声,“是他。” “他对你说什么了?” 墨鹤有心事,慢半拍才接话,“没什么。” 司机发动车子。 车子开出三个路口。 墨鹤开口道:“我师父活了一百多岁,一生收徒无数,最喜欢的是蔺鸷和我,说只有我俩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可惜蔺鸷不走正道,伤了他老人家的心。师父临死前一天曾告诉我,蔺鸷有个儿子,儿子有个孩子。蔺鸷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可孩子没罪,让我关键时刻拉他一把。” 苏婳沉默不语。 习武之人,侠肝义胆都刻进骨子里。 墨鹤又是受师父嘱托,不好违背师命。 可小顾胤的问题,她自己都处理不好,不便多言。 就连一向童言无忌的小逸风,这次也少有的沉默了。 一路无话。 回到日月湾。 墨鹤对苏婳说:“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附近酒店,接到电话几分钟就能过来。” 这语气,多像阿尧。 苏婳心上那层防备的硬壳,刹那间碎了一半。 再次被墨鹤感动。 苏婳道:“以后别坐树上了,暮春之后就入夏了,太阳大。” 墨鹤神色微微一滞,“那我坐哪?墙头吗?墙头连个树叶都没有,更晒。” 苏婳莞尔一笑,“改天举行个拜师仪式吧。” 墨鹤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 浓黑睫毛轻轻一颤,眼底仿佛蕴了雾,墨鹤眼圈倏地红了,“这么说,你同意我当小逸风的师父了?” 苏婳笑意更浓,“对,我同意了。” 墨鹤别过头,按按眼眶,将眼泪硬憋回去。 他走到小逸风面前,弯腰,一把将他抱起来,情绪激动得不能自已,“小逸风,你听到了吗?你妈妈同意我收你为徒了!” 他太激动了,手劲又大,抱得小逸风骨头疼。 小逸风不好拂他的兴,咧开小嘴叫:“师父!” “我的好徒弟!” 墨鹤开心得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嘴凑到小逸风的小脸上亲起来。 长这么大头一次亲人。 小逸风被他亲得脸痒痒的,湿湿的,怕墨鹤以为他嫌弃他,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去擦。 心想,师父怎么和爷爷一样肉麻? 他都这么大了,还亲来亲去,不觉得难为情嘛? 墨鹤逮着小逸风黏糊了好几一会儿,才把他放下来。 放是放下来了,可手还黏在小逸风肩上,像焊在了上面。 苏婳见他不舍得走,便说:“回家吧,等吃完晚饭再回酒店。” 这是第一次被邀请进家门,墨鹤开心得想上树,想原地蹦三米。 但是一想到自己是当师父的人了,得稳重,墨鹤生生忍住了,轻咳一声,挺直身姿,端起架子。 进了家门。 小星妍已经睡着了。 苏婳和柳嫂上楼安顿她。 小逸风则交给墨鹤和其他佣人。 苏婳不在旁边,墨鹤不用端着架子。 他一把将小逸风抱起来,放到膝盖上,开始摸他的骨骼,越摸,脸上笑意越深,好看的眸眼闪闪发光,像得到了一块巨大的奇珍异宝。 果然,小逸风骨骼清奇! 是万中无一的好苗子! 不,是亿中无一! 墨鹤更加坚定小逸风就是他师父的转世! 因为一百多年,才出了他师父那么一个奇人。 小逸风被他摸得浑身不自在,汗毛都竖起来了,忍不住说:“师父,你摸好了吗?” 墨鹤脸上写满欣喜,“好了好了。” “那我可以下来了吧?” “让师父再抱一会儿。” 小逸风一本正经道:“师父,我不是普通小孩,我真的很大了,不需要亲亲搂搂抱抱。我爷爷喜欢,下次你可以抱他,他一定会很开心。” 墨鹤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除了小逸风,他谁都不想抱。 两个多小时后。 顾北弦忙完酒店的应酬回来。 一进家门就看到小逸风坐在沙发上看书。 墨鹤则杵在旁边望着他,眼里是和他年轻俊美的外表截然不符的慈爱。 是的,二十岁的眼睛里,满是百岁老人才会有的慈爱目光。 很惊悚。 把顾北弦给瘆着了。 都没同墨鹤打招呼,顾北弦就上了楼。 把房门关上,他对苏婳说:“墨鹤那小子真的很怪,明明才二十,可那作派那眼神有时候很不像年轻人。” 苏婳并不觉得意外,“他和师父朝夕相伴,耳濡目染,沾染老人的习气很正常。我是外公外婆带大的,也是少年老成,性格像我外公多一些,刻板内敛,和你磨合了很多年才有所改变。” 顾北弦想想,有道理。 苏婳道:“对墨鹤考察得差不多了,改天给这俩人搞个拜师仪式,省得他成天眼巴巴的。” 顾北弦思索片刻,“可以,但是那小子做事没有分寸感,得快点给他找个女朋友,我才放心。” 苏婳无奈一笑,“你呀你,醋罐子又打翻了。” 顾北弦垂眸凝视着她,“没办法,老婆太优秀,老公没有安全感。” 这醋吃得,让人都生不起气来。 入夜,吃晚饭时。 顾北弦看向餐桌对面的墨鹤,越看越没有安全感,开口道:“小墨,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弦哥帮你找个女朋友,算是送你的入职福利。” 第921章 逸风拜师 墨鹤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给小逸风夹菜,说:“我还年轻,要以大事为重,不考虑男女之事。” 苏婳心想,这人真的和当代社会脱节。 现代人娶妻生子升官发财才是大事,他却以传授小逸风武功为大事。 顾北弦不肯放弃,“你早就成年了,可以找女朋友了,谈恋爱很美好的,试试就知道了。” 墨鹤这才缓缓抬起眼皮,“分人。如果遇到那种油腻、轻浮、水性杨花的女人,只有被恶心的份。我只想给小逸风当师父,把我师父教给我的,全部教给他,女人会影响我做大事。” 顾北弦长眉微挑,调侃道:“那给你找个男朋友?” 墨鹤故意吓唬他,“不用找了,你就行。” 顾北弦眼神一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闭紧唇,不再言语。 心里却在盘算,到底把谁配给他合适? 年轻俊美,身手奇好,成天出入家里,和苏婳朝夕相处,哪个男人能放心? 吃完饭,墨鹤该走了。 苏婳和顾北弦带着小逸风,送他出门。 分别时,墨鹤又将小逸风抱在怀里,久久不肯放下。 明明明天就能见面,却被他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顾北弦忍不住对苏婳说:“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小逸风是他亲儿子。” 苏婳道:“他从小由师父养大,生命里就那么一个人,师父却死了。帮会里的人要么利用他,要么排挤他。他离开帮会,去正统部门,想用自己的所学报效国家,却被当成精神病。最亲的人没了,一身抱负又无处施展,肯定极其郁闷。小逸风算是他的精神支柱,他明是抱小逸风,实则在缅怀他师父。” 顾北弦不由得佩服苏婳,“你分析得挺透彻。” 苏婳微微一笑,“原因无他,感同身受罢了。” 顾北弦知道她触景生情,想到她外公苏文迈和外婆了。 手伸过去,他握紧她的手。 周末。 顾北弦和苏婳带着墨鹤、小逸风、小星妍去老宅。 小逸风是顾家长孙,且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拜师是大事。 只过苏婳那一关不行,还得征得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的同意。 一进门,老太太眼里没有旁人,只有小逸风和小星妍。 她抱着小星妍,看着小逸风,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缝,完全没发现家里多了个陌生人。 顾老爷子冷静得多,把墨鹤从上打量到下。 觉得这年轻人仪表非凡,一身正气,就是发型太特别了。 明明是现代人,却像古人那样束个长发。 不伦不类的。 等老太太乐呵完,苏婳对她说:“奶奶,我们给小逸风找了个师父,教他防身术,还能贴身保护他,您看成吗?” 老太太这才把目光移到墨鹤身上。 佣人急忙将老花镜给她戴上。 端详了小半天。 老太太道:“这孩子长得挺俊,打扮得也酷,眼神清澈,眉端目正,应该是个好孩子。” 苏婳把事情来龙去脉挑好听的,对老爷子老太太简单一说。 老太太道:“日久见人心,你们同意就行。” 她同意了。 老爷子是妻管严,自然不敢违抗。 六天后。 是黄道吉日,宜嫁娶宜拜师宜行大事。 为了让墨鹤有仪式感,苏婳专门请了陆砚书和顾傲霆两个重量级人物,来当见证人。 顾傲霆特意空出行程,提前赶过来。 为了拍照上镜,临行前,顾傲霆把南音结婚时,他专程找人定制的绣龙纹的唐装穿上。 本来还想买个墨鹤同款假发来着,被秦姝制止了。 嫌他东施效颦。 很快陆砚书也来了。 他一来,恩恩自然也跟着过来。 一进屋,父女俩就看到墨鹤穿着他师父送的墨色锦缎长袍,端坐在主位上。 一头如墨长发束得板板正正,面如冠玉,剑眉星眸,唇红齿白。 活脱脱就是个古画上走下来的古装美男子。 陆砚书脑中浮现出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如果不是要见证他们的拜师仪式,陆砚书都想挥毫泼墨,为他作一幅画了。 不只女人喜欢美男子。 艺术家也喜欢。 恩恩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墨鹤,脆声说:“鹤鹤哥哥今天好好看,好帅!” 有限的词汇量,不足以表达她的惊艳之情。 陆砚书宠溺一笑,低声问她:“鹤鹤哥哥和姐夫比,谁更帅?” 恩恩认真地想了想,歪着小脑瓜说:“姐夫也帅,两人一样帅。但是姐夫每次都离我远远的,不理我,所以还是鹤鹤哥哥更好。” 陆砚书揉揉她的头发,“小丫头,这么快就叛变了,你姐夫平时没少给你买礼物。” 忽听一道洪亮的嗓门喊道:“吉时到了!拜师仪式开始!” 是顾傲霆。 顾傲霆一张脸端着,表情一本正经。 比墨鹤还像那么回事。 怕顾北弦抢风头,他特意让他镇守公司,不让他回来参与拜师仪式。 苏婳亲自帮小逸风沏茶。 沏的是上等的大红袍。 因为茶名寓意吉利。 茶微烫,苏婳将茶倒入茶杯中,递给小逸风。 小逸风按照她提前教的,单膝跪地,双手端茶略微举过头顶,双眼看着墨鹤,奶声奶气地说:“师父,请喝茶。” 墨鹤接过茶,神色郑重地开始喝起来。 茶喝完,小逸风根据顾傲霆的提示,双膝跪到蒲团上,双手扣实地面,连磕三个响头。 等他磕完,墨鹤急忙起身,将他扶起来。 苏婳在旁边拿手机录相。 顾傲霆也没闲着,一直抱着个超大的专业单反相机,对着二人“咔嚓咔嚓”地拍照。 拍得差不多了,他把相机递给陆砚书,“亲家,你帮我们爷几个拍几张。你是画家,审美眼光好,把我拍得好看点。” 陆砚书觉得他喧宾夺主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接过相机,对准几人拍起来。 顾傲霆特意站到墨鹤和小逸风中间,还双手比个“v”,就差喊“耶”了。 陆砚书都没眼看。 全场属他年纪最大,属他最幼稚。 小逸风都比他稳重。 照片拍完,顾傲霆接过相机,将照片导入手机里,挑了几张自己拍得好看的,开始修照片。 特意下载了个美图秀秀修。 第一次修,不熟练,试着磨了皮,祛了眼袋和皱纹,瘦了脸,还用了天鹅颈功能,将脖子拉长。 没办法,小逸风萌童一个,自带滤镜,怎么拍都好看。 墨鹤又是古装美男子,一脸的胶原蛋白,随便一拍就是电视剧剧照。 顾傲霆好强惯了,不能被比下去。 修了半天图,顾傲霆才满意,将照片发到朋友圈。 配文字:大孙子今天拜师,师父是世外高人,驻颜有术,看着年纪不大,实际年龄比我还老,身手无人能敌。爱孙能拜他为师,顾某全家荣幸之至! 很快下面一堆点赞的。 顾傲霆有他的心机。 小逸风是顾家重点保护对象。 这把风放出去,敢打小逸风主意的,也会掂量几分。 也不怪他,顾北弦小时候被绑架过。 一朝被蛇咬,一辈子怕井绳。 “铃铃铃!” 手机忽然响了,打断了和谐的气氛。 是墨鹤的。 墨鹤从桌上拿起出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墨公子,今天有空吗?晚上请你吃海鲜大餐。你平时住山上,肯定没吃过吧?” 是云恬的声音。 墨鹤眼神一沉。 拍拍小逸风的小肩膀,示意等他一下。 墨鹤抬脚走到阳台,回:“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成为小逸风的师父,不要再来打扰我,听懂了吗?” 云恬面色瞬间巨变,“这么快?怎么这么快?” 墨鹤道:“顾凛是我师兄蔺鸷的儿子,他爹死了,没人管他,我这个师叔来管。我查过,服刑人员可以结婚,你准备一下,一个月后和顾凛领证吧。如果敢违抗,我不介意再喂你爸吃几颗丹药。” “咚!” 手机摔到地上,云恬面如死灰! 第922章 一步登天 陆玑坐着电动轮椅出来,就看到云恬直愣愣地站在客厅一角,一动不动,面如死灰。 扫一眼地上的手机,陆玑明白了大半。 他挖苦道:“这是又被哪个男人甩了,还是又怀上了?” 云恬本就濒临崩溃,再也受不了! 啊的一声尖叫,她抬脚就走! 陆玑冲她的背影喊道:“有事快说!别捅大了篓子,到时还得我给你擦屁股!” 云恬腿一滞,停下脚步,扭头,杏眼圆睁瞪着他,“墨鹤正式收小逸风为徒了!他成顾北弦那边的人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弄死鹿巍了!都怪你!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不作为造成的!但凡你用点心,墨鹤早就成我们的人了!” 陆玑叹口气,“上个月,墨鹤来找我时,我就以重金许诺,让他跟着我干,车房钱美人全都给他配上,可他不肯,还逼我吃丹药,不吃就弄死我。” “你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要把他拉过来!” “什么办法都不管用,他压根就不是正常人。” 云恬骂道:“废物!” 陆玑冷笑,“你不废物?你连自己都搭上了,骚成那样,他理你了吗?” 云恬脸色难看起来,“你找人跟踪我?” “不找人跟着你,万一你出去卖怎么办?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云恬恼羞成怒,弯腰抄起一只花瓶,就朝他身上扔去! 陆玑急忙启动轮椅躲开。 花瓶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 摔到地上发出咣的一声响! 变成一地碎片! 陆玑盯着锋利的碎瓷片心有余悸。 年幼时,受了气的母亲总喜欢拿他出气,有时候把筷子摔到他身上,有时候是碗和碟子,甚至水果刀。 好不容易风光了,结果到老了,又要被亲生女儿这般虐待。 云恬比他还委屈。 她抬手捶着胸口说:“从小到大,我被养父母捧在掌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万人瞩目。自从遇到你,事事不顺,成天受气,不是被这个欺负就是被那个欺负,晦气!” 陆玑皱眉,“你有没有良心?我是看你被云家赶出来,才去和你相认的。” 云恬理亏,道:“墨鹤逼我和顾凛一个月后领证,那渣男,玩玩可以,谁要嫁给他?” 陆玑面色微变,“如果不领证会怎么样?” “墨鹤会逼你吃丹药。” 陆玑脸色瞬间黑了! 小半晌,他才出声,“那就领吧。” 云恬一愣,随即哈哈笑出声,笑容狰狞。 “你可真是我亲爹啊,自私!冷血!禽兽不如!我妈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看上你这样一个渣男?她条件那么好,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非得从垃圾桶里找男人!” 陆玑被骂得面色黑一阵青一阵,“领了再离,又不是让你一辈子都跟着他。想让顾凛离婚太容易了,搞个误会,或者出个轨,劈个腿,这都是你的强项。” 云恬想撕了他的嘴! 一个大男人嘴巴怎么这么毒? 初见他时,觉得他风流倜傥,斯文儒雅,如今再看他,只觉得尖酸刻薄。 那桃花眼,那尖尖的钩鼻,还有那泛白的薄嘴唇,分明就是典型的渣男长相。 云恬忽然很想念云阔海和云太太。 那俩才是正常的父母。 愁了一天一夜。 隔天下午。 云恬打扮得妖娆,来到顾北弦常去的会所大厅等着。 助理打听到他会来和顺远集团的高总谈生意。 等了二十来分钟。 顾北弦带着助理和副手来了。 云恬急忙往下扯了扯衣服,事业线若隐若现。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扭着软腰走到顾北弦面前,脸上堆满笑容,柔声说:“顾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顾北弦扫她一眼,“又有什么事?” 云恬看看他身后的属下,“我们借一步说话好吗?给我三分钟就够了。” 顾北弦道:“不行,我太太会误会,她误会了,会放虫子咬人。” 想到那只能把毒蛇毒死的小飞虫,云恬掌心开始冒冷汗。 她不敢再多废话,直接说:“墨鹤逼我和顾凛一个月后领证。顾凛就是个劳改犯,我条件这么好,怎么可能嫁给他?墨鹤如今是你的人,你说话他肯定听,麻烦你帮忙劝劝他好吗?要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如果想和我们陆氏集团合作,我们会做出更多让步。” 顾北弦微微勾唇。 没想到墨鹤这小子,闷声做大事。 孺子可教也。 顾北弦淡笑,“你和顾凛挺配的,墨鹤是君子成人之美。” “一点都不配!顾凛带着个孩子,还要在监狱服刑,我堂堂陆氏集团千金,有容有貌有身材有学识有能力,不可能屈尊下嫁。” 顾北弦勾唇,“孩子都怀了,你俩半斤八两,谈何屈尊下嫁?” 被无情揭穿,云恬无地自容,嘴硬道:“恋爱是一回事,结婚是另外一回事。现代社会,生米煮成熟饭都不一定要结婚,何况孩子早没了。麻烦顾总给墨鹤说说,就几句话的事,可以换很多利益,我觉得很值。” 顾北弦抬腕看看表,“三分钟到了,抱歉,我约了人。” 说完,他带着手下扬长离去。 云恬气得想跺脚。 离开会所。 云恬又去了日月湾大门口等着。 坐在车里等了两个小时。 小逸风坐的车来了。 云恬下车,隔几十米的距离,拦住。 司机急忙靠边停车。 墨鹤见是云恬,推开车门,走到她面前。 云恬抬手撩一撩长发,做出风情万种的模样,冲墨鹤用撒娇的语气说:“墨公子,我不要嫁给顾凛嘛。” 墨鹤面无表情道:“你爸已经同意了,顾凛那边还要走程序。一个月后,你爸会亲自去监狱接上顾凛,送你们去民政局领证。” 怒火蹭地一下子窜到胸口! 云恬气红了眼! 万万没想到,她厚着脸皮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想办法不和顾凛领证。 亲生父亲居然背后捅她一刀! 果然,最亲的人伤人最痛! 云恬强压下怒意,挤出一抹浓酽的笑容,仰头望着墨鹤,眼含春水说:“顾凛那种渣男给我提鞋都不配,是他强迫我,不是我自愿的。我还是喜欢墨公子这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年轻英俊,身手又好。墨公子应该知道,我是我爸唯一的女儿,他所有财富以后都将是我的。墨公子与其给小孩子当师父赚那仨瓜俩枣,不如和我在一起,做我爸的乘龙快婿。只要我们结婚,你就能一步登天!这么好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住,何必白白便宜顾凛那个人渣?” 墨鹤失了耐心,“大姐,我今年才二十岁,刚成年,你一把年纪了,能不能要点脸?你和顾凛这婚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别扯那么多废话!” 第923章 我的唯一 云恬哑口无言,愣在原地!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男人指着鼻子骂老牛吃嫩草。 要和顾凛领证带来的伤害,都没这么大!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天之骄女,长得漂亮,家境富裕,学习好,人机灵,只有她挑剔别人的份,哪有人嫌弃她? 云恬失魂落魄地摸摸脸。 真老了吗? 可她明明才二十八啊,正是女人最好的年龄。 怎么就被嫌老了呢? 墨鹤冷冷淡淡睨她一眼,转身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绕过云恬,朝大门口开去。 小逸风歪头瞅着墨鹤,奶声奶气地说:“师父,那个阿姨长得很漂亮,和她结婚,你能少奋斗几千年,为什么不答应?” 墨鹤双臂抱胸,十分高冷道:“小毛孩,别试探我。” 小逸风笑嘻嘻的,“这么说,在师父心里,我比漂亮阿姨更重要?” “嗯。” 小逸风朝他竖起大拇指,“师父真是男人中的一股清流!我爸被我妈迷得神魂颠倒,我爷爷离了我奶奶不行,我大伯跟我爷爷一个德行,我岳父为了我岳母举家搬迁,我大姑父为了我大姑倒插门。他们全都被女人牵着鼻子走,只有师父不为美色所动,英雄能过美人关。” 墨鹤抬手揉揉他的小脑瓜,将他揽进怀里,语气不自觉温柔了几分,“因为你是师父的唯一。” 可把小逸风骄傲坏了。 他拿小胳膊搂着墨鹤的腰,“师父放心,等你老了,我给你养老。百年之后,我为你披麻戴孝,给你选个风水宝地。” 墨鹤笑了笑,大手轻抚他的后背。 类似的话,他也曾对师父说过。 想起相依为命十七载,亦师亦父的师父,墨鹤两眼发潮,更加用力地抱紧小逸风。 转眼间到了休息日。 墨鹤开始教小逸风练功。 从基本功开始练起,扎马步。 墨鹤道:“马步是练习武术最基本的桩步,入门先站三年桩。马步桩要把双脚分开,略宽于肩,采半蹲姿态,如骑马一般。马步蹲得好,可壮肾腰,强下盘稳固,增强平衡能力,不易被人打倒,还能提升身体的反应能力。” 小逸风按照他说的一一照做。 墨鹤弯腰帮他规范动作,边规范边说:“中国功夫博大精深,是华夏文明之一,传承了好几千年,不是玄幻,更不是穿越。我们要打心底里尊重他,心怀虔诚,心存敬畏,不要用西方理论去质疑。中国功夫和世界上任何武术都不同,是独一无二的,是最厉害的,记住了吗?” 小逸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觉得这应该就是武者的魂。 但是扎马步,真的好累。 没扎一会儿,小逸风就觉得大腿疼,小腿酸,额头都冒汗了。 明明现在天气舒爽宜人。 墨鹤拿毛巾帮他擦掉额头的汗,“练武就得吃苦,吃得苦中苦,才能练成人上人。集中所有精力去练,持之以恒练一辈子。练功切忌三心二意,半途而废。” 小逸风觉得这应该就是痴。 武痴。 只有师父这种一根筋、执着的人,才能练成高手。 他这么机灵多变、兴趣广泛的人,恐怕很难达到师父那种境界。 扎了不到五分钟,小逸风双腿就开始发抖了,快要撑不住了。 墨鹤道:“你天生骨骼清奇,第一次撑一二十分钟没问题,以后时间逐渐加长。” 他说得容易,可是小逸风扎得好难,浑身酸疼,腿仿佛不是自己的腿了。 还是画画、看书、看电视、听妈妈讲故事好玩,轻松有趣。 没多久,顾傲霆来了。 今天是他宝贝大孙子第一天练功。 他好奇,想来看看,小逸风是不是也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在天上飞来飞去? 最好一个筋斗云,能翻十万八千里。 他好拍视频,发朋友圈炫耀一番。 结果一进院子,顾傲霆就看到小逸风在树下扎马步。 扎得大汗淋漓,小脸煞白,两腿发抖,小嘴瘪着,都快要哭了。 可把顾傲霆心疼坏了! 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就去擦小逸风的小脑门,擦完又蹲下去揉他的小腿,嘴里念叨着:“别扎了,别扎了,你这么点点大,嫩胳膊嫩腿的,别练坏了。可心疼死爷爷了,早知道练功这么辛苦,我就不让你拜师了。” 小逸风微微偏头,悄悄看一眼墨鹤。 师父不松口,他不敢停下。 他可是小天才啊,不要面子的嘛? 顾傲霆见小逸风不敢动,直起腰,看向墨鹤,“小墨啊,小逸风还小,你教他点防身功夫就好了,比如那什么擒拿格斗之类的,没必要这么炼他,又不是炼钢炼铁。小逸风出生就含着金汤勺,以后是要继承我的公司的,不需要做武林高手。让他拜你为师,也不是真让他练功,只是为了震慑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省得他们打小逸风的主意。” 墨鹤负手而立,“我是他师父,还是你是他师父?” “你,你是。” “既然我是他师父,那他就得听我的。我师父当年就是这么教我的,我也这么教他。一点点苦头都吃不了,以后怎么做大事?” 顾傲霆梗着脖子说:“那我还是他爷爷呢,他听你的,也得听我的。” 墨鹤剑眉微拧,“帅叔叔,您这样让我很难做。” 一时之间,二人僵持不下。 顾傲霆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儿子,晚上回来我们开个会,重新商讨关于小逸风拜师学艺的事。” 墨鹤不可思议地望着顾傲霆。 觉得这位老人家,那么大董事长当着,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信呢? 义呢? 晚上吃完晚饭后,几人围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开会。 顾傲霆清清嗓子道:“我让小逸风跟着小墨练武,只是镀层金,让那些绑匪不敢对小逸风动歪心思,并不是真让他练成一代武林高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的精力还是要着重放在当公司继承人上。” 顾北弦抬眸看向墨鹤,“你做了什么,让他如此兴师动众?” 墨鹤如实说:“让小逸风扎马步。” “扎了多久?” “十分钟左右。” 顾北弦手指轻按额角,对墨鹤说:“我这位老父亲从小就溺爱孩子,但凡他对我不溺爱,我肯定会像你和阿尧一样身手高强。这样吧,以后再练避着他,看不到,他就不会惹事了。” 顾傲霆蹙眉,“你是我儿子,还是他儿子?胳膊肘子怎么往外拐呢?搞这一套阳奉阴违有意思吗?我们家有钱,雇保镖就可以,让小墨一直保护小逸风就行了,费用好说。没必要让那么小的孩子练那么苦的功,太伤身体。” 顾北弦道:“跟你讲不通道理,回头让秦女士跟你讲。” 顾傲霆固执地说:“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行!我看不得我宝贝大孙子吃苦!你是没看到,那么一点点小孩,扎马步扎得两腿发抖,小脸惨白,可心疼死我了!” 顾北弦看向苏婳,“你说两句。” 小逸风是苏婳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自然比谁都心疼,可是深知“惯子如杀子”的道理。 默了默,苏婳开口,“我也是两三岁起,就跟着我外公苏文迈练习基本功。有时候对着虾画画,一画就是一整天,腿麻了,胳膊酸了,毛笔磨秃了。刚开始受不了,但后来习以为常,也不觉得太辛苦。想让孩子成大事,当家长的必须要狠下心。” 顾傲霆理直气壮道:“那是因为你外公家条件不行,我们家有钱,北弦就不用吃那种苦!” 话音刚落。 顾傲霆忽觉手臂被人一把抓住! 紧接着双脚腾空而起,身体刹那间失重! 顾傲霆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魂都快吓飞了!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墨鹤抓到了二楼。 双脚落地后,顾傲霆腿都在抖,心脏怦怦直跳,脸色惨白。 他扭头望着墨鹤,声音都颤了,“你,你要做什么?杀,杀人是犯法的。” 墨鹤微微一笑,松开他的胳膊,“放心,我不杀你。” “那你要,要干什么?” 墨鹤没接话,又抓起他的胳膊,朝窗户走去。 说是走,其实是瞬移。 顾傲霆刚要开口。 人已经被墨鹤抓着出了窗户。 顾傲霆不敢朝下看,一张保养良好的脸吓得面如菜色,失声喊道:“我不要跳楼!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 墨鹤不答。 顾傲霆吓得连忙闭上眼睛。 只听到耳边风呼呼声。 等再睁开眼,顾傲霆已经被墨鹤带到了三楼。 顾傲霆碎声说:“墨公子,墨大人,我年纪大了,心脏不好,经不起这么吓唬。想干什么,你直接说,动嘴动牙都行,就是别动手。” 墨鹤微微一笑,抓着他纵身一跃又上了四楼。 站稳后,墨鹤垂眸往下看了看,“这个高度可以了。” 顾傲霆朝下一看,立马缩回来,“你要把我扔下去?” “差不多。” 顾傲霆脸都吓黑了,“这么高,十几米!把我扔下去,是要死人的!我只是不想让小逸风受苦,我没做罪大恶极的事,你不能这么对我!” 墨鹤一声不吭,抓着他的手臂,跨过栏杆,紧接着纵身往下一跳! 顾傲霆的身体忽地失重,直挺挺地往下摔去! 顾傲霆顿时魂飞魄散,本能地闭紧双眼,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可是四楼,四楼跳下去,不死也得残了! 这是招的什么师父? 这是引狼入室! 这人是蔺鸷的师弟,蔺鸷是他们合伙送进监狱,送上断头台的。 这人绕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替蔺鸷报仇的! 他就不该心软! 正胡思乱想间,双脚轻轻落地。 墨鹤道:“可以了,睁开眼睛吧。” 顾傲霆慌忙睁开眼睛,“我没死?” “没有。” “那我的腿,我的腿断了吗?” “没有,你完好无损,所以还让小逸风跟着我学功夫吗?” 顾傲霆苦着一张脸,说话都哆嗦,“你,你都这样做了,我还敢说说说‘不’吗?” 墨鹤拍拍他的肩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请师父容易送师父难,切记切记!” 说罢他抬脚就走。 “噗通!” 顾傲霆两腿发软,瘫坐到地上。 揉着绵软发抖的双腿,望着墨鹤离去的身影,顾傲霆委屈得要命,客厅那么多人,为什么每次被欺负的总是他? 第924章 难能可贵 顾北弦走过来,弯腰把坐在地上的顾傲霆扶起来,问:“有没有受伤?” 顾傲霆耷拉着眼皮,“没。” “要换衣服吗?” 顾傲霆贴身衣物已经被冷汗湿透,嘴上却硬道:“换什么换?我一点都不害怕,雕虫小技罢了!我顾傲霆活这么大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跳个楼吗?海我都跳过,还怕跳楼?” 顾北弦瞥了眼他吓得苍白如纸的脸,“要是尿裤子了,就说声,我派人给你取裤子。” 顾傲霆脸一拉,一把推开他,“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怂蛋吗?我堂堂一上市集团董事长,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一个毛头小子?” 他软着两条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顾北弦望着他的背影,“用我送你出门吗?” “不用!我好着呢!大步如飞!” “那让保镖扶你。” “别废话!不需要!” 顾傲霆强撑着,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上车,一屁股坐到车上。 一路上一声不吭。 司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他情绪不好,不敢多说话,生怕触霉头。 回到家。 顾傲霆进门,径直走到沙发前,身子一歪躺下了,面朝里,一动不动。 就那样躺了足足大半个小时。 是惊魂未定,也是老脸丢尽。 秦姝从外面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副情景,走到他身边,问:“出什么事了?” 顾傲霆闷声说:“没事,我想静静。” “病了?” “没有。” “说实话,不然我打电话问北弦了。”秦姝站起来,作势要打电话。 顾傲霆急忙坐起来,拉住她,“真没什么,就是陪小逸风新拜的那个师父,飞了一圈。” “飞?” “嗯,那小孩年纪不大,有两把刷子,抓着我从一楼跳到四楼,又跳下来,大气都不喘一下。我一米八五,这么大一块,他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他年轻,蹦蹦跳跳就罢了,你老胳膊老腿的,跟着瞎折腾什么?” “你以为我想啊?” 顾傲霆把事情简单一说。 他要面子,全挑对自己有利的说。 说完总结一句,“山上长大的就是没规矩,偏偏身手那么好,我们想控制都控制不住。孙猴子起码有个紧箍咒,他什么都没有。得,以后这个家他成老大了,赶都赶不走。” 秦姝听完,认真思索一番,“那孩子其实是想告诉你,真遇上事了,谁有功夫都不如自己有功夫。北弦护不了你,保镖也没用,还是得靠自己,所以小逸风必须得跟着他刻苦练功。辛苦一时,但是关键时刻能保命。墨鹤是习武之人,不擅长表达,只会用行动说话。” 她这么一开导,顾傲霆没那么挫败了。 秦姝又说:“那孩子一片赤诚之心,你给他找个台阶下,别伤了他的心。” 顾傲霆能屈能伸。 当即拨通墨鹤的号码。 “小墨啊,叔叔认识到错误了,以后周末我也跟着你学功夫吧,好强身健体。” 墨鹤道:“帅叔叔,您天资不行,年纪又太大,练一万年都出不了师,会毁我名声,您还是好好经商吧。” 顾傲霆噎住。 赌气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向秦姝抱怨,“这小子,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他是不知道我有钱,还是自己钱多烧得慌?讨好我,能得到天大的好处,真是笨到家了!” 秦姝瞟他一眼,“笨的是你,墨鹤这种人才是最难能可贵的。那些贪财的,图名图利的,野心大的,很容易被外人收买,墨鹤却不会。 顾傲霆脑子里那根筋终于转过来了,“夫人所言极是,还是夫人英明!” 他起身就要去抱秦姝,“家有夫人,如有一宝。” 秦姝嫌弃地推开他,“一身臭汗,洗澡去。” 顾傲霆这才想起自己衣服都汗湿了。 转身去洗澡。 秦姝拿手机拨给墨鹤道:“小墨,你该怎么教小逸风就怎么教,阿姨相信你。不过要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他还小,毕竟才三四岁。” “放心吧,漂亮阿姨,我有数。” 顿一顿,墨鹤又说:“我其实比你们想象得更在意小逸风。他是我师父的转世灵童,师父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会像对师父一样,对小逸风好,绝无害他之心。” 秦姝从小到大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思想教育,不信那一套。 但也被墨鹤的赤诚之心打动。 秦姝说:“阿姨是做婚纱礼服的,等以后你订婚结婚,礼服阿姨全包了。” 墨鹤微微一笑,“阿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没打算结婚,我师父也没结。” “你还小,话别说得太满,以后遇到喜欢的就把握住。你是小逸风的师父,也是我们的家人,以后就把我和傲霆当成父母,把北弦和苏婳当成亲哥亲嫂子。有困难就说,千万别见外。” “父母哥嫂”这种角色在墨鹤的人生里,是缺失的。 骤然听到,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头缓缓涌起。 墨鹤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父母、哥嫂。 还是觉得遥远。 秦姝问:“想不想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墨鹤如实说:“没有概念,不想,只想师父。” “如果想找,就告诉我们,拿你年幼时的一些信物去寻找,说不定会有希望。” “好的,阿姨。” “快到夏天了,我给你挑了几套夏装,这会儿应该送过去了,你收一下。阿姨做了半辈子婚纱生意,选衣服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谢谢阿姨。” “阿姨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不嫌弃的话,你就当阿姨第四个儿子吧。” 墨鹤默了默,“好。” 儿子母亲这种关系,在他的世界里是新鲜的,陌生的。 他一时有些束手无策。 没多久,有佣人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送给他。 墨鹤接过来,打开。 不只有夏装,连秋冬装都给备上了。 有上衣、裤子、鞋子,甚至还有配套的手表,连内裤袜子都给准备了。 她真的拿他当儿子。 墨鹤拿起一套,找了个空房间,试了试,尺码竟然全都合身,甚至连鞋子都合脚。 他们只见过两面而已。 她竟然如此周到,显然对他早就上了心。 衣服面料超级舒服,颜色是深色,有黑色墨蓝等,款式设计低调有内涵。 抚摸衣服柔软的面料,墨鹤忽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女人细腻的关爱和师父硬汉式的爱,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大概就是他活了二十年,从未体会过的母爱。 墨鹤心底一片柔软。 顾北弦推开房间门,就看到墨鹤一身新衣,好看的眸子湿漉漉的。 俊脸微微一滞,顾北弦问:“眼睛进沙子了?要我帮你吹吹吗?” “不用,不早了,我该回酒店了。”墨鹤弯腰收拾东西,要走。 顾北弦静静看着他收拾,几分钟后道:“别走了,以后就住家里吧。” 墨鹤装东西的手一停,抬眸看向他,“你不防着我了?” 第925章 回光返照 顾北弦觉得这小子有时候挺聪明,有时候情商又不太高的样子。 他把台阶塞到他脚下,他都不知道踩。 还反过来噎他一句。 顾北弦道:“你有所不知,我其实是个很大度的人,轻易不设防。能被我防着,你应该高兴才对,说明你够优秀。像老顾和靳帅他们,我从来不防。” 苏婳恰好来到门外,瞟他一眼,问墨鹤:“喜欢住楼层高点还是低点?我让人给你准备房间。” 墨鹤想了想,“我想和小逸风住一屋。” 苏婳说:“小孩子比较闹,会影响你休息。” 墨鹤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一个人住太孤单了,我只想和小逸风住一屋。” 苏婳无奈一笑,“好吧。” 她吩咐佣人带墨鹤上楼。 佣人帮他提着大包小包。 望着墨鹤离去的背影,苏婳唇角微扬,“这人大概是来报恩的。既当小逸风的师父,又当保镖,还兼职他的保姆。给工资还不要,一提就生气。” 顾北弦半开玩笑道:“南音如果未婚,我铁定游说她收墨鹤当上门女婿。” “省省心吧,顺其自然。” 楼上。 佣人带墨鹤进了儿童房。 小逸风正坐在床上翻看《国家宝藏》。 很多字都不认识,他看图,看古代文物的照片,看得津津有味。 察觉墨鹤进来,小逸风眼睛亮了亮,喊道:“师父。” 墨鹤应一声,和佣人将衣服放进柜子里收好。 他转身去房间自带的卫生间,端来泡脚的木桶。 将小逸风抱起来,把他的小脚丫放进去。 小逸风挺不好意思,“不用啦,师父,我已经洗过澡了。 墨鹤蹲下,帮他揉小脚丫和小腿肌肉,嘴上说:“第一天扎马步,肌肉肯定疼,用热水多泡泡,能缓解疼痛。” 他揉得力度刚刚好,既能缓解肌肉酸痛,又很舒服。 显然是平常做惯了的。 小逸风大眼睛水汪汪的,”师父,你对我真好。” 墨鹤垂着睫毛,“我师父最后那几年身体不好,都是我照顾,习惯了。他去世后,我没有可照顾的人了,反而孤单。这样揉一揉,腿疼有没有减轻?” “轻多了,谢谢师父。” “应该的,谁让我是你师父呢。” 帮小逸风洗完脚,墨鹤去浴室冲了个澡。 明明房间里有两张床,可墨鹤不睡那张,非要和小逸风睡一张。 夜深了,墨鹤躺在小逸风身边睡不着,静静望着他,忍不住轻轻抚摸他熟睡的小脸蛋,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觉得从未有过的充实。 仿佛师父还在他身边。 小逸风屋里有装监控,远红外的,可夜视。 顾北弦在手机上看到这幅画面,啧啧称奇,“这个墨鹤真是个奇人,这是拿小逸风当亲生儿子疼,希望不是装的。” “应该不是。” “但愿不是。”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让他进家门了,就别疑神疑鬼了,睡觉吧。”苏婳关上台灯。 刚要睡着,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那手机号码只有家人知道,且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 这么晚了打来,肯定有急事。 苏婳一个翻身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就去墙边柜上拿手机。 是华琴婉打来的,声音沙哑异样,“婳婳,你外公情况不太好,你快来医院一趟吧。” “轰隆!” 犹如一个惊雷擦过头顶! 苏婳脑子瞬间白茫茫一片! 过片刻才缓过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我外公怎么了?” “起夜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到了头,昏迷不醒,送到医院抢救了。医生说年纪太大了,身体也不好,情况不太乐观,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苏婳眼泪瞬间涌出来,“我马上过去!” “医院和病房号我发你手机上,路上小心点,别急,安全第一。” “好。” 苏婳衣服都没换,就要下楼。 顾北弦急忙叫住她,“先换衣服,我陪你一起去。” 苏婳这才木木地转身,碎声说:“我外公,我外公不太好……” 话未说完,眼泪已经布满全脸。 顾北弦拿了衣服过来,帮她解睡衣扣子,“生老病死,在所难免,想开点,别太悲痛。”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谁能想得开? 匆匆换了衣服。 把小星妍托付给柳嫂,把小逸风托付给墨鹤。 夫妇二人上车,来到医院。 华天寿正在手术室里抢救。 陆砚书和华琴婉早就到了。 华琴婉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眼里盛满担忧、悲伤和焦急,情绪太复杂,看起来有点呆滞。 陆砚书怕她犯病,陪在旁边握紧她的手。 楚墨沉和顾南音也在。 楚墨沉整个人沉痛如一桩黑色的雕塑。 顾南音一张娇俏小脸再也没了平时的活泼生动,窝在楚墨沉怀里,攥着他的手,安抚他。 抢救了一整夜。 又在icu住了两天。 第三天,华天寿终于苏醒过来了。 得到医生的允许,华琴婉和苏婳穿上隔离服戴上帽子口罩等,进去看他。 华天寿浑浊双眼怔怔望着华琴婉和苏婳,嘴巴张了张,想说话,可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说话很吃力。 憋了半天,他缓缓涌出两行浊泪。 华琴婉红着眼睛,把耳朵凑到他耳边,“爸,您想说什么?” 华天寿费力地蠕动嘴唇说:“对,不起,爸对不起你,和婳儿……” 华琴婉强忍眼泪,轻轻拍拍他手臂,“都过去了,也不全是您的错,别放心上了。您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华天寿面色苍灰,无力地笑了笑,眼珠慢慢转动,在室内环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华琴婉急忙问:“爸,您是不是要见墨沉?” 华天寿用力地点头。 “医生规定,一天只能探视一次,明天行吗?” 华天寿着急起来,语速加快,“见,现在,见,见!没,没时间了!墨沉,小逸风,胤胤,北弦,南音……” 因为太过着急,胸口急促起伏。 华琴婉为难,“可是……” 苏婳拽拽她的袖子。 两人出去,找医生协商。 医生说:“华老爷子这个岁数这种情况,摔到脑袋昏迷了,能抢救过来的很少很少,醒来还能清晰记住人名的从来没有,他想见谁就见谁吧。” 众人面色瞬息万变。 都听懂了医生的言外之意。 华天寿这是回光返照,撑着一口气醒过来,是有不放心的人或者事,要交待后事的节奏。 很快他念叨的人全都召齐,换上隔离服,走进icu。 华天寿的目光在顾北弦、楚墨沉、顾南音身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到小逸风和小顾胤身上,定格。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着小逸风和小顾胤,艰难地张开嘴,“俩,孩子,照顾好……” 华琴婉和苏婳忙说:“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 华天寿眼珠最后定到小顾胤身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曾外公,要走了,不能陪,陪胤胤……” 话未说完他眼珠发僵,咽了气。 小顾胤愣住了。 过了好几秒钟。 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把抱住华天寿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曾外公,曾外公,你醒醒,你醒醒!” 第926章 一人全揽 华天寿两眼还睁着,眼珠却已没了温度,再也不能回答小顾胤的话,更不能像以前那样哄他,抱他。 小顾胤伏在华天寿微僵的身体上嚎啕大哭,哭成个小小的泪人儿。 无助得仿佛大雨中孤零零的小流浪狗。 众人皆无声落泪。 医生连忙上前,对华天寿检查一番,心电监测仪已成一条直线。 医生冲顾北弦摇摇头。 那意思,人已经走了,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顾北弦目光沉重。 苏婳靠在他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两个外公和外婆相继离世,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明知生老病死,是不可违逆的自然规律,可感情上还是无法承受。 华琴婉哭晕了过去。 陆砚书急忙弯腰抱起她,去找医生。 楚墨沉和顾南音赶忙跟上他们,好帮忙照料。 顾北弦揽着苏婳,走到华天寿的遗体前,弯腰将他的眼睛阖上,沉声对他说:“您老安息吧。” 医护人员拿白色床单将华天寿整个蒙上。 把他抬到医用推车上。 这里是icu,得把他的尸体推到停尸间暂放。 小顾胤忽然像抽疯了一样,小小的身子拦在华天寿的遗体前,腥红着眼睛冲医生吼道:“我曾外公没死!你们快救他!我曾外公不会死的!他说过,他要一直陪着我!要看着我长大!你们谁都不许把他带走!快救他啊!” 他年龄不大,爆发力却很强。 炸炸的声音吼得所有人耳膜发麻。 医护人员一脸为难地看向顾北弦,“顾总,您看,该怎么办?这里是icu,医院病房很紧张,华老爷子早就没有生命体征了,别的病人等着住进来……” 顾北弦走到小顾胤面前,抬手轻抚他的脑袋,“胤胤,你曾外公撑着最后一口气,就为了见你。见完你,他没有任何遗憾了,放心地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会在天上看着你,胤胤坚强一点。” 小顾胤歇斯底里地吼:“我不要坚强!我要曾外公!我只要曾外公!” 小逸风泪眼啪嗒地凑过去,拉拉小顾胤的袖子,“表哥,人老了都会死,你想开点。电视剧里说,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你得好好活着。” 小顾胤一把抱住小逸风,哭得支离破碎,“没人管我了!我妈死了,爸爸要坐牢,曾外公也死了,我成孤儿了……” 小逸风小大人一样拍拍他的后背,“表哥,别怕,我会管你。” 小顾胤哭得更厉害了! 他也是小孩子,自己都管不了自己,怎么管他? 医护人员趁机将华天寿的遗体推出去。 一众人等相继离开icu。 顾北弦派助理去处理相关手续。 手续处理完,华天寿的遗体被运回华府。 顾北弦早就打电话通知华天寿的管家,将灵堂搭建好,寿衣也买来了。 棺材是华天寿早前就准备好的楠木棺材。 遗体洗干净,给换上寿衣,嘴里塞进含口玉,双手给放了金银珠宝,一切按照殡葬的高规格来。 华琴婉和苏婳、楚墨沉一身白衣,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开始守孝。 顾凛和华棋柔,也从狱中赶回来,奔丧。 华棋柔的母亲,也就是华天寿后娶的妻子狄娥,因为判的是无期重刑,没有资格离监奔丧。 小顾胤一身重孝跪在棺材前,眼睛已经哭肿,嗓子也哭哑了。 自打从医院回来,他不吃不喝。 顾凛喂他,他死活不肯张口。 那倔强的小模样,一点都不像个五六岁的小孩。 华天寿活了将近九十年,一生广交好友,又是仁义心肠,闻听他去世,众人纷纷前来吊唁。 顾北弦和陆砚书去接待。 所有人悲痛的悲痛,忙碌的忙碌,无暇顾及孩子。 小逸风和恩恩就交给墨鹤和保镖佣人照顾。 墨鹤寸步不离地守着小逸风和恩恩,生怕有人趁乱对俩小孩不利。 吃饭的时候,他就左喂一口小逸风,右喂一口恩恩。 把俩孩子招呼好了,他才开始吃。 出出进进时,他左手拉一个,右手牵一个。 一人将保镖和保姆的活全揽了。 其负责任和细心程度,连顾北弦、陆砚书都自愧不如。 守灵三天。 要将华天寿下葬。 当天天气黑沉沉的,风刮得很大,像试图撕裂什么。 天气预报有暴雨。 一行人乘车,跟随着打头的灵车,来到华家祖坟。 顾北弦扶着苏婳。 陆砚书扶着华琴婉。 母女俩哭得已经没有人样。 墓园路面铺的是大块的青砖,不如平地好走。 墨鹤干脆将俩孩子抱起来,左手抱小逸风,右手抱恩恩。 他身手好,劲儿大,抱着俩孩子像抱小猫一样轻松。 小逸风生怕自己摔下去,两只小手紧紧扒着墨鹤的肩头。 恩恩则搂着他的脖子。 跟随众人来到墓地前,墨鹤才把俩孩子放下。 殡葬人员开始处理墓坑,准备祭祀用品,好让华天寿入土为安。 小逸风望着墓坑,眼泪又涌出来。 他抽噎着问:“师父,人死后,真的会转世吗?不知道我曾外公会转到哪里?变成谁?我们能不能去见他?” 墨鹤掏出手帕,蹲下,帮他细细擦掉眼泪,凝视他苍白小脸,声音温和,说:“普通人不会转世,只有我师父那种得道高人才会。我下山云游四海,就是为了找我师父的转世。游遍大江南北,苦寻三年多,终于找到你。” 小逸风老伤心了,“那没戏了,我曾外公不是得道高人。” 恩恩眨巴着红红的大眼睛,问墨鹤:“鹤鹤哥哥死后会转世吗?” 墨鹤将声音调柔,说:“应该会。” 恩恩想了想,“等你转世了,我也到处去找你。” 明明是童言无忌,墨鹤却当真了,“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鹤鹤哥哥长得好看,对我和小逸风好,喂我们吃饭,抱我们走路,保护我们,还给我们擦眼泪。” 小逸风小脑袋用力点着,“师父,等你老了,我和我小姨一起给你养老,给你披麻戴孝。” 墨鹤丝毫不觉得晦气,反而心生感动。 小孩子的感情最真最纯粹,你对他们好,他们就会爱你,比大人简单得多。 墨鹤抬手将俩小孩轻轻揽进怀里。 一颗心暖乎乎的。 恩恩在墨鹤怀里,拿小手戳戳小逸风的小脑门,“小傻瓜,鹤鹤哥哥身手那么好,肯定比我们活得久,到时说不定他要给我们披麻戴孝。” 小逸风觉得这个小姨老无知了。 只有晚辈给长辈披麻戴孝。 师父是长辈,怎么可能给他俩披麻戴孝?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三岁多都懂,她四五岁了还不懂,怎么给人当小姨的? 第927章 加倍回报 天空忽然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 紧接着“咔嚓”一声巨响。 一道轰隆隆的滚雷,擦着众人的头皮划过去。 顾北弦本能地捂住苏婳的耳朵,扭头去看小逸风。 见小逸风和恩恩正躲在墨鹤怀里。 墨鹤大手捂着俩人的耳朵,一只手捂两只,捂得严严实实。 顾北弦放心了。 正回眸看的陆砚书,也放心了。 暴雨哗哗落下。 保镖帮他们撑起大伞。 粗盐粒般大的雨珠打在地上,溅起泥水。 山风一刮,原本舒爽宜人的天气变得清冷起来。 墨鹤从背包里取出小逸风的小衣服,给小逸风穿一件,给恩恩穿一件。 又取出防雷鸣用的耳塞,细心地拧细,塞进两人的耳道里。 怕泥水打湿两人的裤子,他又将他们抱起来。 举行跪拜仪式时,墨鹤抱着俩孩子跪下。 他替他们跪。 怕他们膝盖沾上泥水,会受凉生病。 恩恩在墨鹤怀里,望着他俊美好看的脸,觉得这个帅哥哥好温柔好温暖,像爸爸那样温暖,但是比爸爸年轻得多,也帅气得多。 小逸风则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念有词:“曾外公,您安息吧,我以后会常来看您。想要什么,您就给我托梦。” 小顾胤一身泥水,趴在华天寿的墓上哭得死去活来。 两只小手拼命地扒拉着泥土,要把华天寿挖出来。 顾凛好大一个人,拉都拉不住他。 葬礼结束后。 一行人乘车返回华府。 人已经下葬,有些后事还要处理。 宽阔的客厅里,坐着乌泱乌泱一群人。 华天寿的老管家和律师,一起宣读华天寿提前写好的遗嘱。 华府这套宅子和一部分存款及名下几辆车,华天寿留给了小顾胤。 天寿阁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过户给了苏婳,里面的所有古董金银玉器及其他三套房产也给苏婳。 剩余财产由楚墨沉和华琴婉平分。 给华棋柔的还是以前那套房子,不再额外分割财产给她。 至于狄娥,遗嘱里连她的名字都没提。 听完遗嘱,华棋柔一拍桌子站起来,怒气冲冲,“我也是我爸的亲生女儿,为什么我分得最少?就一套破房子,还是很多年前就给我的,如今在遗书上特意宣布一下,做样子给谁看?” 眼睛肿得像核桃,憔悴得没个人样的华琴婉,一改平时的温婉,冷笑道:“你做了些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爸爸没把房子收回来,已算仁至义尽!” 华棋柔面色难看如青菜,“仁至义尽是吧?” 她环视一圈,抬脚走到小顾胤面前。 一把抓起哭成木头人似的小顾胤,拉到苏婳和华琴婉面前。 华棋柔尖酸道:“遗产苏婳分得最多,这孩子必须由她抚养!” 华琴婉气得脸变了色,“婳婳分得最多,是因为爸爸的命,是她几年前捐骨髓血救的!这孩子是你外孙,凭什么让婳婳养?无耻!” 华棋柔冷哼一声,“我和顾凛还要服刑,她不养谁养?” 华琴婉道:“这套宅子给了小顾胤,宅子里有管家有保姆,他们都可以养!” 华棋柔语气轻蔑,“下人能一样吗?他们和胤胤没有血缘,不会真心对他的!” 华琴婉是文雅之人。 一时拿这个刁妇没办法。 顾北弦站起来,看向华棋柔,开口道:“你对我们倒是挺放心。是不是忘记你们母女三人是如何迫害我岳母的了?害得她神智失常几十年,害得苏婳出生没多久就差点死掉,和我岳母骨肉分离几十年!你们还害死我和苏婳第一个孩子,就不怕我们报复?一群大人,想毁掉一个小孩,太容易了。” 华棋柔扯着脖子吼,“孩子是无辜的,你们凭什么毁胤胤?” 顾北弦勾起一边唇角冷笑,“我岳母不无辜?苏婳当年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不无辜?我们被你们害死的那个孩子不无辜?还是几个月的胎儿,就被你们制造车祸撞掉,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本就是刽子手,扯什么仁义道德!” 华棋柔理亏,不吭声了。 事态一时僵持不下。 众人皆沉默不语。 谁都拿不出一个妥善处理小顾胤的方法。 华棋柔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一抬头,忽觉人群中一道锋利的目光,正盯着她看,眼神让人十分有压迫感。 华棋柔本能地打量他。 只见那人面孔陌生,挺年轻好看的一个男人,却束着长发。 华棋柔一时认不出他是谁。 但见他腿上坐着小逸风和恩恩,以为是俩人的贴身保镖。 保镖嘛。 在她眼里是下人。 华棋柔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拿顾北弦他们没办法,便把怨气朝他身上撒,指桑骂槐地说:“你一个保镖,瞪什么瞪?懂不懂规矩?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当保镖的,也敢拿那种眼光瞪我!狗仗人势!” 嘴上骂的是保镖,实则在骂顾北弦他们。 话音刚落,墨鹤把俩孩子往陆砚书怀里一放。 随手抄起桌上一瓶酒,在瓶颈处轻轻一弹。 酒瓶碎成两截! 他握着酒瓶,往前一甩! 隔着八米的距离,那瓶酒一滴没漏,全泼到了华棋柔的头发和脸上! 浓烈的白酒,辣得华棋柔睁不开眼睛! 华棋柔手忙脚乱地擦着脸上的白酒,又哭又骂,“爸,您老人家快看看啊!您尸骨未寒,这帮人就合伙来欺负您女儿了!一个小保镖也敢骑到我头上拉屎撒尿!” 墨鹤唇角轻牵,捡起桌上一只打火机,咔一声点燃。 就要往华棋柔脸上扔。 华棋柔脸和头发上是高浓度白酒,遇火即燃。 打火机要是扔出去,华棋柔这张脸不毁,也得熟。 顾北弦急忙制止道:“有孩子,别吓着他们,太血腥。” 这是提醒他,现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要遵纪守法。 墨鹤啪一下合上打火机,扔回原处。 他扭头看向顾凛,沉着脸,“哑巴了?说话!” 顾凛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忙对华棋柔说:“锁锁妈,您就少说两句吧。老爷子分给您的是最少,但是给胤胤的不少。胤胤是您亲外孙,给胤胤和给您有什么区别?” 华棋柔狗急了乱咬人。 一屋子人都不好惹。 她开始挑顾凛的刺,“我女儿就是被你害死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 这下连顾凛都觉得她无理取闹了。 干脆闭口不语。 顾北弦懒得再看狗咬狗的戏份。 他对负责看押华棋柔的警方说:“华老爷子已经下葬了,遗嘱也宣读完毕,你们把她押回去吧。” “好的,顾总。” 警方工作人员上前,将华棋柔押走。 华棋柔不肯走,人被警方拽着,嘴里还吵吵嚷嚷,“不公平!这不公平!我要打官司!我要拿回我应得的那一份!你们给我等着!都给我等着!” 警方加快速度将她拉走。 苍蝇终于走了,世界恢复清净。 众人目光又落到顾凛身上。 小顾胤是他儿子,该怎么处理,是他的事。 顾凛一咬牙,心一横,走到墨鹤面前。 “噗通!” 他双膝跪到地上,抬头仰望墨鹤,乞求道:“叔,师叔,我会尽快和云恬领证,希望您能帮忙照应一下我儿子。您的大恩大德,等我出狱后,一定会加倍回报!到时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第928章 无以回报 墨鹤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顾凛,眼里满是嫌弃。 蔺鸷骨头那么硬的人,怎么生了这么个怂包? 说跪就跪。 真给他师门丢人。 墨鹤道:“我师父收养我时,蔺鸷早就被逐出师门,我和他没什么交情。我答应师父,关键时刻会拉你儿子一把,所谓关键时刻,指的是‘生老病死’这种大事。之前你儿子有次假病,需要捐血,我去医院抽血化验过,但没匹配上。要么救病,要么救命,至于其他,我没有义务。” 说完,墨鹤弯腰从陆砚书手里接过小逸风和恩恩,抱起来就走。 走出去几步才想起,葬礼结束了,陆砚书和华琴婉已经忙完。 恩恩不需要他照顾了。 墨鹤又倒回来,把恩恩还给陆砚书,“不好意思,陆叔叔,这三天抱习惯了。” 陆砚书忙说:“没事没事,这几天辛苦你了,太感谢了。” “应该的。” 墨鹤抱着小逸风朝门口走去。 恩恩眼巴巴地瞅着墨鹤的背影,小声说:“鹤鹤哥哥还没跟我说再见,就走了。” 墨鹤听到了,停下脚步,回眸冲她一笑,“再见,小逸风的小姨。” 恩恩觉得这个称呼好难听。 硬生生把她叫老了几十岁。 恩恩仰起小下巴,冲墨鹤脆声说:“鹤鹤哥哥,我有名字的,小名叫恩恩,大名陆恩琦。琦是美好、不凡,美玉的意思,读音和棋子的棋相同。我的名字和爸爸妈妈姐姐的名字,正好组成‘琴棋书画’。” 墨鹤觉得小女孩挺有意思,一个称呼而已,搞得这么繁琐。 他弯起唇角,冲她说:“我记住了,恩琦。” 恩恩觉得“恩琦”二字,从他嘴里喊出来,好好听。 她还想说什么,墨鹤已经抱着小逸风出了门。 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眼瞅着墨鹤没了影,顾凛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他站起来,掸掸膝盖上的土。 环视众人一圈。 实在没脸去求苏婳和顾北弦,更没脸去求华琴婉和陆砚书。 顾傲霆可能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档子事,参加完葬礼就走了,连华府的门都没入。 别无他法。 顾凛拉着小顾胤的手,走到华府的老管家和保姆面前,脸上堆满笑说:“大爷,大姐,我争取多减刑,早点出来,胤胤就先交给你们照顾了,薪水会涨。年终奖等我年底离监探亲时,再发。你们放心,肯定比华老在世时给的多。” 老管家和保姆忙应道:“放心吧,先生,我们会照顾好胤胤。” 顾凛面上感激,心里却不以为然。 到时得派他以前的手下,过来暗中盯着。 怕他们虐待小顾胤。 顾凛又走到顾北弦面前,低垂眉眼说:“我和锁锁连同家人罪大恶极,多次伤害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我们死不足惜。可是胤胤没错,希望你们抽空能帮忙照应一下。” 这么说,其实是怕这帮人暗中对小顾胤下手。 顾北弦猜出他的心机,薄唇微启,“我们做事有底线,该照顾的会照顾。” 言外之意,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顾凛自然能听懂,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谢谢你们。” 顾北弦抬腕看了看表,“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我们该走了。” “我送送你们。” 顾凛将所有人送到大门口。 暴雨已停,碧空如洗。 众人相继上车。 车子开出很远了,顾凛仍站在原地。 隔着车窗玻璃望着顾凛的身影,苏婳问:“你说他是浪子回头,还是伪装得太好?” 顾北弦回眸瞥了顾凛一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浪子回头很难。顾凛只是学会了向现实屈服,毕竟蔺魁、蔺鸷已死,老顾也不认他了,没人给他兜底,只能靠自己。” “我觉得也是。” 顾北弦拿起她的腿,放到自己腿上揉着,“这几天守灵,膝盖跪疼了吧?” 苏婳点点头。 岂止是膝盖,浑身都像散了架子,嗓子也哭哑了。 悲痛是悲痛的。 但因为年岁渐长,经历的事多了,人也变得坚强,没有那种天塌了的感觉。 外公苏文迈去世时,苏婳真觉得天塌了。 很长一段时间,世界都黯然无光。 回到家。 墨鹤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苏婳瞟了眼,他看的小逸风平时看的《考古现场》。 苏婳微微一笑。 这位尽职的师父,是想全方位了解自己的徒弟呢。 墨鹤道:“小逸风累了,已经睡着了。” 苏婳说:“你也去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我不累。”说着墨鹤转身去了卫生间。 等出来时,他手里拎着两个泡脚的木桶。 桶里是热气腾腾的热水和中药包。 把木桶放到沙发前,墨鹤说:“你们俩泡泡脚吧,今天在雨水里跪了那么久,湿气重,别着凉了。” 苏婳和顾北弦互相对视一眼。 都被墨鹤感动到了。 非亲非故的,他照顾小逸风就罢了,连他们都照顾着。 苏婳觉得他的恩德,无以回报。 给钱吧,他生气。 给房给车吧,他死活不肯要。 苏婳心一软,开口说:“你师父剩下的那几本秘籍,回头我默写出来,你拿去你师父坟前烧给他。” 墨鹤睫毛轻动,“不用了,我已经在师父坟前跟他说了,只烧这一本,他老人家也答应了。” 苏婳顿了顿,“那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说。” 墨鹤如实说:“我什么都不需要,只想好好陪着小逸风。” 顾北弦看向苏婳,“沈鸢和周占还能不能行了?不行就分,跟着墨鹤不是更好?没爹没娘,也没有烦人的姐姐。” 苏婳算了算,“沈鸢比墨鹤大十岁,你确定?” “是有点大,沈鸢还贪财,如果她像我堂姐那样优秀,还能将就将就。回头让老顾给帮忙打听打听吧,他认识的人多。” 墨鹤刚要拒绝。 顾北弦手机忽然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顾北弦接通。 手机里传来靳帅的声音,“弦哥,小逸风那个能徒手磨天灵盖的师父,还是单身吧?” “是,有事?” “我亲姐也单身,虽然相貌不如华锦美貌,但是经商能力一流,做事雷厉风行,干脆利落,心眼也好。我觉得和小逸风的师父挺配。” 顾北弦一眼看穿,“有什么私心直说。” 靳帅支支吾吾,“如果,他,能成为我亲姐夫,我就不用怕阿尧了。” 顾北弦剑眉轻拧,“你姐多大了?” “四,四十多一点。” “多多少?” “多个一两岁吧,真爱不分年龄的。你看,华锦比我大十岁,我们恩爱得不得了。” 顾北弦被气笑了,“墨鹤身份证上的年龄才二十,你大姐给他当妈都可以了。” 靳帅一怔,随即道:“女大三抱金砖,大二十多,抱七块金砖多好。大二十一点都不大,我爸比我妈大二十,也过了半辈子。” 顾北弦懒得搭理他,挂断电话。 墨鹤这么好的男孩子,得精挑细选,给他找个般配的,不能随便。 第929章 合法丈夫 次日清早,华府。 顾凛睁开眼睛,一偏头就看到小顾胤大睁着红肿的双眼,泪水默默地往外流。 顾凛揉揉他的头,“怎么醒得这么早?” 小顾胤拿毛巾擦着眼泪,哽咽地说:“我没睡。” “还想你曾外公呢?” “嗯,很想他,很想……” “想他什么?” “曾外公会给我讲故事,每天都抱着我,陪着我,给我买好吃的,带我去各种地方玩。我想做什么,曾外公都会答应,比妈妈还疼我。他从来不凶我,不骂我,也不会冲我发脾气。可他死了,他再也不能陪我了……” 小顾胤呜呜地哭起来。 顾凛将小顾胤搂进怀里,自愧不如。 早前没入狱时,他成天想着在顾傲霆面前争宠,要么就筹谋怎么弄死顾北弦、秦野和小逸风。 在小顾胤身上其实没倾注多少心血。 顾凛下巴抵着小顾胤的头,问:“胤胤,想要妈妈吗?” “想。” “爸爸给你找了个新妈妈,叫云恬,长得很漂亮,人聪明,性格温柔,有知识有文化,家里也超级有钱。爸爸不在的时候,她可以照顾你。等会儿爸爸把她的手机号留给管家,你想见她了,就打电话,到时嘴甜一点,记住了吗?” 小顾胤眼泪止住,“你们要结婚?” “对,我今天要和她领证。她对爸爸来说很重要,通过他们家的关系,爸爸能早点出狱,好陪胤胤。” 本来小顾胤是反对的,但是听到后半句,不吭声了。 他比谁都希望爸爸早点出狱。 “你再睡会儿,爸爸该起来收拾了。领证这事,越早越好,省得夜长梦多。”顾凛掀开被子起床。 小顾胤乖巧地说:“你快去吧,我等你们回来。” 见他不反对,顾凛意外又惊喜。 看样子,这孩子被华天寿教育得很好,比同龄的小孩懂事得多。 顾凛去浴室洗了脸,刮了胡子,换上佣人帮他新买的白衬衫和西装,打了领带,戴上假发,把自己收拾得光鲜利索。 简单吃了早餐。 顾凛拿上身份证和户口本,在狱警的陪同下,来到陆玑的在京别墅。 去的路上,他还特意买了一大束花。 来到陆玑的别墅。 进了客厅。 顾凛把花交给佣人。 陆玑面色难看地坐在沙发上,低头翻文件,知道顾凛来了,头也不抬。 顾凛厚着脸皮,笑眯眯地说:“岳父,别这样,今天是我和恬恬领证的大喜日子,您拉着个脸不吉利。” 陆玑这才抬起头,没好气地说:“说是一个月后才领证,这还不到十天,就催着领,你挺着急。华天寿刚去世,你哪来的心情?” 顾凛陪着笑脸,“我出来一趟不容易,赶快领了利索。” 陆玑唤佣人带狱警去茶室喝茶。 把他们都支开,陆玑道:“你和恬恬有血缘关系,不怕遭天谴?” 顾凛扯起唇角僵笑,“表的,又不是亲的,怕什么?一表三千里,从你那辈就开始表,到我和恬恬这辈,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那也不行,人言可畏。” “你不说我不说,恬恬不说,谁知道?警方系统也查不出来。再说这是墨鹤师叔保的媒,我不敢不从。” 一提墨鹤,陆玑不吭声了。 他拿起手机,拨给云恬,让她下楼。 云恬不知顾凛来了,很快下来。 她一头长发散乱慵懒,身上穿一件昂贵的名牌真丝长睡裙,露出纤细脚踝。 顾凛盯着她睡衣下的窈窕曲线,忍不住两眼放光。 陆玑道:“你换下衣服,和顾凛领证去吧。自己作的孽,自己收拾!” 云恬头一扭,“我不去!” 陆玑懒得再废话,打电话叫来保镖,“送大小姐和顾凛先生去领证。” 云恬大发脾气,“我看你们谁敢!” 保镖们知道她的脾气,不敢动。 陆玑找借口把顾凛支开,对云恬说:“不去可以,财产继承权没了,到时我提前写遗嘱,全捐了。” 云恬气到脸变色,“你!” “去不去?” “你一个大男人,有钱有势,为什么那么怕那个墨鹤?” “没办法,他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姬凫打不过他,所有保镖都不是他的对手。蔺鸷活着时说不定能制住他,可他死了。报警不现实,丹药我不想再吃,你说我能怎么办?还是那句话,要么和顾凛领证,要么放弃财产继承权,二选一。” 云恬见实在躲不过了,开始盘算利弊,“婚前财产你公证了吗?” “公不公证都无所谓,财产全在我名下,你们即使领了证,也和他没关系。先领个证,打发一下墨鹤,反正顾凛还要继续服刑。我打听过,离监探亲一年最多一次,不耽误你找。以后遇到合适的,就想办法和他离婚,到时我会帮你。” 云恬权衡了一下,勉强答应。 换了衣服,带上证件和顾凛来到民政局。 云恬一直拉着脸。 明明是来领结婚证的,却比领离婚证还丧气。 顾凛倒是喜气洋洋,满脑子都是傍上白富美,从此扬眉吐气,说不定陆玑很快就能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重过自由生活。 以后去岛城陆氏集团工作,凭女婿的身份,怎么着也能混个总裁当当。 除了外公和亲爹死了,舅舅坐牢了,貌似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他又可以风风光光了。 领证的时候,云恬扫一眼顾凛的身份证,“你三十七了?” 顾凛也瞄一眼她的,“你二十八,我比你大九岁,这个年龄差刚刚好。” 云恬嫌弃道:“好老。” 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墨鹤那张年轻俊美的脸。 也是奇怪,以前总嫌弃靳帅幼稚,轮到墨鹤了,却觉得他年轻,干净,清爽。 云恬不由得感叹,果然是老了。 以前喜欢成熟的,如今喜欢帅弟弟。 领完证,云恬拿起她那本,看都没看,直接扔进包里。 没撕,是因为以后离婚要用。 云恬冷着脸转身就走。 顾凛急忙跟上去,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恬恬,你看证也领了,我们是不是该洞房了?婚房来不及准备,我们去附近找个情侣酒店吧。上次你有伤,我不好发挥,这次一定让你更销魂。” 云恬却没了兴致。 她觉得自己挺贱的,总喜欢得不到的。 一旦得到,就不稀罕了。 云恬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顾凛慌忙拉开车门,挤进去,讨好地说:“不想去酒店,那就去华府吧。那套房子华老爷子送给了我和胤胤,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胤胤也喜欢你,那孩子很懂事的。” 云恬手搭在方向盘上,兴致缺缺。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 对这种上赶着讨好她的男人只有厌恶,哪怕这人是她的合法丈夫。 她喜欢虐她的,喜欢那种冷脸对她的。 那样的男人会让她产生征服欲,让她有爱的感觉。 越虐她,她征服欲越强。 见她面无表情不吭不响,顾凛失了耐心,使出杀手锏,“别忘了,我们领证是墨鹤的意思。你猜,如果他知道你对我这么冷淡,会怎样做?” 云恬眼神冷下来,对顾凛的厌恶更浓。 “嗡!” 她右脚一轰油门! 车子嗖地开出去! 狱警的车连忙跟上。 四五十分钟后,云恬将车开到华府。 停好车,和顾凛走进楼房客厅。 小逸风正和小顾胤坐在客厅沙发上玩。 一人手里拿着个智能玩具。 墨鹤立在一旁,双手环胸,垂眸望着俩小孩,唇角微扬。 小逸风手把手地教小顾胤怎么玩,“表哥,你这样,对,就是这样玩,好玩吗?” “好玩,谢谢你,小逸风。” “谢什么?” 小顾胤哑着嗓子说:“谢谢你肯陪我玩。昨天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曾外婆、外婆和我爸妈都伤害过你爸妈,你不恨我?” 小逸风老成持重的口吻说:“上一辈的恩怨是上一辈的,我们是我们的。” 小顾胤眼泪淌出来,怕小逸风笑话他,赶忙别过头,拿小手背擦掉眼泪。 察觉有人进来,墨鹤倏地侧眸。 六目相对。 云恬唇角梨涡轻溢,“好巧,墨公子也在。” 第930章 意外极了 墨鹤唇角笑意收敛,沉声道:“叫师叔,不要墨公子墨公子地叫,没大没小。” “师叔?”云恬眉梢微挑。 扭头看向顾凛,她娇嗔道:“嫁给你好吃亏呀,辈分都变小了呢。” 顾凛陪着笑脸说:“师叔虽然年纪轻,身手却远超很多习武五六十年的,喊他一声‘师叔’不为过。” “也是,不过细算起来,你应该喊他世叔吧,或者,叔叔?” “叔叔”二字,云恬故意勾着舌头,将语调拉得起丝。 隐隐带了几分撩情的意味。 和《水浒传》里,潘金莲初见武松时喊的那二十几声“叔叔”,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顾凛是情场高手,自然能听出来。 心里顿时醋意横生! 他暗骂云恬骚气,脸上却堆满笑,“都可以,你喜欢喊什么就喊什么吧。” 云恬拿眼角瞟着墨鹤,眼泛春意,“那我就叫叔叔了?叔叔,你喜欢这个称呼吗?” 墨鹤绷起一张年轻俊美的脸,一副老成持重的口吻,严肃地说:“就叫师叔!我跟你们没那么熟。” 云恬掩唇大笑,笑得花枝乱颤。 她拿胳膊蹭蹭顾凛,“阿凛,你这位师叔好可爱哦,有意思。” 只言片语间,全带着撩人的钩子。 但凡换个好色的男人,就顺着缝往里叮了。 顾凛想甩云恬一耳光。 但今天刚领证,以后还得借她的势,得罪不起。 顾凛忍了下来。 小顾胤一直暗中打量着这个新妈妈。 觉得她漂亮,爱笑,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他就是喜欢不起来,还是喜欢自己的亲妈。 小逸风手按到小顾胤的手上,握了握,凑到他耳边,很小声地说:“以后她如果欺负你,就告诉我。” 小顾胤点点头,“谢谢你。” 云恬捕捉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对顾凛说:“阿凛,你看这俩小孩,人小鬼大,在偷偷咬耳朵呢。” 见云恬的注意力终于从墨鹤身上挪开,顾凛松了口气,冲小顾胤喊道:“胤胤,这是你新妈妈,快喊妈妈。” 小顾胤张了张口,喉咙发涩,实在喊不出来。 又不想让爸爸难堪。 他改口喊:“阿,阿姨,阿姨好。” 顾凛不高兴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早上说的好好的,给你找个新妈妈,你也答应了。好了,新妈妈给你带来了,你又喊阿姨,成心惹我生气是吧?快叫妈妈!” 小顾胤瘪着小嘴,委屈得想哭。 云恬瞥他一眼,心里暗骂一句,小拖油瓶,事还挺多,嘴上却笑道:“没事,就叫阿姨吧。小孩子嘛,有事慢慢来,你别凶他。” 顾凛讨好地说:“就知道你温柔大度,善解人意,能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云恬剜了他一眼,心口堵得难受。 三生有幸个屁! 这个证,她领得憋屈死了! 一道奶甜的声音忽然从庭院里传来,“小胤胤,小姨来看你喽!” 这声音一听,就是恩恩的。 小逸风对小顾胤说:“我小姨来了。她说话有点幼稚,还总爱端架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小顾胤忙回:“好的。” 话音才落。 华琴婉便领着恩恩走进来了。 华琴婉拎着小孩子爱吃的零食和童装。 恩恩则提着给小顾胤买的玩具套盒。 看到华琴婉出现,顾凛吃了一惊。 毕竟昨天华琴婉和华棋柔争吵得最激烈,言辞间十分排斥小顾胤。 还没反应过来。 墨鹤已经抬脚迎上去,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喊了声阿姨,又对恩恩说:“恩琦,你好。” 态度十分尊重。 毕竟是小逸风的小姨,人小辈分大。 小孩子单纯,想不到“尊重”那里去。 恩恩只觉得墨鹤一本正经喊她“恩琦”的样子,更帅了。 她朝他伸出两只小胳膊,“鹤鹤哥哥,抱!” 墨鹤放下东西,俯身将她抱起来。 连抱三天,早就抱得十分自然。 恩恩手臂搭在他的肩头上,小手摸摸他的脸,“鹤鹤哥哥,你在山里吃什么呀?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墨鹤认真地回答:“跟着师父吃一些粗茶淡饭,偶尔会吃野兔子、烤鱼,猪肉羊肉也吃,喝山泉水,用山泉水煮野山参泡茶。每天会用山泉水洗脸,山里空气好,山下有瀑布,所以皮肤会好一点。” 华琴婉忙说:“恩恩,你鹤鹤哥哥是天生丽质,快下来吧,你那么沉,别老让他抱着。” 墨鹤说:“没事,恩琦很轻。” 恩恩两只小手臂揽住他的脖子,扭头冲华琴婉做了个鬼脸。 墨鹤看到了,觉得恩恩和小逸风年纪差不多大,区别却挺大。 小逸风幼年老成。 恩恩则娇娇俏俏,像朵花一样俏皮,活泼可爱,带着浓浓的童真。 这样想着,心不自觉柔软了几分。 他调柔声音问:“恩琦,你想吃什么?鹤鹤哥哥给你拿。” 恩恩趴在他怀里,学他的语气,甜甜地说:“恩琦不吃,恩琦看到鹤鹤哥哥就开心得饱了。” 墨鹤年轻好看的脸,浮起温柔的笑。 云恬冷眼旁观,嫉妒得心里长草。 原以为墨鹤对谁都板着脸。 没想到只对她板,对这个小丫头却如此温柔。 她眯细眼睛,盯着恩恩一个劲儿地打量。 心里十分纳闷,区区一个小黄毛丫头,毛都没长齐,到底有什么魅力让墨鹤如此喜欢? 挫败感油然而生! 输给云瑾、鹿宁就罢了,如此优秀的她,居然连个四五岁的小丫头都比不过! 还能活吗? 正想着,又有人来了。 是顾北弦和苏婳。 身后跟着四个保镖。 每个保镖手里都提着十几个礼盒,有童装、玩具,有牛奶、钙片、补铁的补血的等各种儿童营养品,还有儿童书籍。 够小顾胤吃穿用大半年了。 顾北弦吩咐保镖把东西放下。 顾凛意外极了! 昨天这帮人个个都是一副六亲不认的嘴脸,谁都不想抚养小顾胤。 今天却一个个地拎着东西,前仆后继地来看小顾胤。 他一时捉摸不透这帮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一般人都是做表面文章,当众充充好人,暗地里不管不问。 可顾北弦他们却面上充坏人,背地里来当好人。 和顾凛相反,云恬眼泛精光。 本来以为小顾胤就是个小破拖油瓶,一无是处,只会拖累她。 没想到这小孩还挺受关注,不只吸引来墨鹤、小逸风、华琴婉,还把顾北弦、苏婳也招来了。 这哪是小拖油瓶啊? 这是妥妥的人脉! 第931章 上门女婿 顾北弦侧眸看向顾凛,“听人说你和狱警离开了,怎么又回来了?” 顾凛忙把他们让到座位上坐下,端茶倒水,说:“我出门去找云恬了,和她领了个证,明天才回去,探亲假给延长了一天。” 顾北弦眸色深了深。 华天寿没死时,挺赞成顾凛和云恬在一起互相伤害的。 如今华天寿一死,牵扯到小顾胤,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不过这是顾凛的家事,外人不好置喙。 顾北弦也懒得去操那个闲心。 他又不是圣母玛丽亚,更不是观世音菩萨和如来佛祖,身上没镀佛光。 顾凛走到云恬身边,牵起她的手,故作深情地冲大家说:“能娶到恬恬,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我会好好珍惜她,竭尽所能地对她好,麻烦大家今天给做个见证,谢谢!” 按说这种情况,大家该感动,该鼓掌的。 可是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尴尬。 同是领证,别的新人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祝福。 这对却让人只想说七个字,狗男女! 男盗女娼! 是的,俩人臭味相投,都是那种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货色。 好在顾北弦各种场面都见过,反应很快。 他站起来,勾唇笑道:“恭喜!恭喜二位新人!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你们俩好好庆祝。良辰美景,时间宝贵,我们不打扰了。” 他朝小逸风伸出手,“儿子,我们走。” 小逸风起身,刚要走。 墨鹤一弯腰,单手将他捞起来,抱在怀里。 左一个右一个,他轻轻松松抱着俩孩子,如若无物,走出去。 身姿笔挺,大步如风。 像个台风很稳的古风男模。 顾凛忙跟上去,送他们。 云恬站在原地不动,双眼盯着墨鹤鹤骨松姿高挑修长的身影,心里刺刺挠挠的。 怨老天不开眼。 为什么让她这么晚才遇到墨鹤? 但凡早一点遇上,她就不用算计云瑾,更不会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沦落到嫁给一个劳改犯,还当上了后妈。 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接受已婚的事实! 简直糟心透顶! 云恬从包里摸出手机,斟酌着了几分钟,编辑了条信息发给墨鹤:师叔,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请多多关照。 想同墨鹤先处好关系,为以后离婚铺路。 墨鹤才是关键人物,顾凛就是条仗人势的狗。 收到信息时,墨鹤正把小逸风和恩恩放进车里。 帮他俩系好安全带,墨鹤才看信息。 看完,墨鹤回:安分守己,对小顾胤好点,否则不介意喂你爸吃几颗丹药,还剩大半瓶。 云恬吓得不敢回信息了。 墨鹤抬眸,看向车窗外的顾凛道:“我答应过师父,关键时刻拉小顾胤一把。如果他被虐待,你就离婚另娶吧。照顾小顾胤的那个保姆阿姨,挺适合你。” 顾凛一听,傻眼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再落魄,也不至于娶个没钱没势没姿色没学历的保姆吧? 顾凛忙说:“师叔请放心,我会严格约束云恬,让她好好对胤胤。” 墨鹤嗯一声,将车窗升起。 车子发动。 恩恩偏着小脑袋对墨鹤说:“鹤鹤哥哥,去我们家玩吧,我和妈妈帮你买的衣服,还没拿给你呢。” “好。” 墨鹤看向小逸风,“你回家,还是跟我去恩琦家?” 小逸风学他的口吻,“去恩琦家吧。” 恩恩白了他一眼,“叫小姨,别没大没小。” 小逸风笑得合不拢嘴。 幼稚的小姨超有意思。 墨鹤拿起手机,同前车的顾北弦说了一声。 四十多分钟后。 车子抵达陆府。 进屋后,恩恩和华琴婉拿出十几套包装精美的古装汉服,递给墨鹤。 墨鹤意外,“怎么这么多?” 华琴婉笑道:“这小丫头,每次陪我逛街,都拉我去汉服店,指着穿在模特上的衣服,说这套好适合鹤鹤哥哥穿,那套墨鹤哥哥穿着肯定很好看。这个买,那个买,一买就买多了。” 墨鹤垂眸,摸着汉服华丽的真丝面料说:“以后别买了,我现在不穿这种衣服了,长袍大褂,行动不方便。之前一直穿那套黑色锦缎长袍,是因为那是师父送给我的。我穿着它,下山寻找师父的转世,方便他认出我来。现在师父的转世已经找到了,我没必要再穿了。” 华琴婉也是唯物主义者。 被墨鹤唬得一愣一愣的。 心想,这孩子看着挺正常的,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 恩恩拿起一套白色汉服,递给墨鹤,“鹤鹤哥哥,你试试这套,穿给我看。” “好。” 墨鹤去房间换上。 出来,所有人看到他,眼里都闪过一抹惊艳! 只见他一身真丝锦缎白衫,上绣云纹,洁净无瑕的面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 黑发如瀑高高束起,容貌俊美,眼眸如墨,肤白如玉。 整个人犹如高高在上的皎月,说不尽的风流俊俏。 华琴婉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年,想到楚墨沉。 等她清醒时,楚墨沉已经长成个成熟内敛,不苟言笑的男人。 她疯疯癫癫的那二十多年,错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遗憾永远没法弥补。 恩恩拍手叫好,“鹤鹤哥哥好帅!鹤鹤哥哥像只大仙鹤!” 小逸风纠正道:“你是想夸我师父如云中白鹤,鹤骨松姿,清奇不凡,气宇轩昂对吧?”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那样!” 小逸风语重心长地说:“小姨,你以后多背背成语吧,夸人都不知道怎么夸,成天就只会说我师父好看!帅!没别的词了。” 恩恩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我乐意!” 墨鹤唇角微勾。 挺喜欢看这俩小孩斗嘴的。 他的童年很孤独,练功几乎占了全部。 恩恩眨着一双星星眼,“鹤鹤哥哥,你会轻功吗?” 墨鹤道:“会。” “真的?那你飞一个给我们看看好吗?” “好。” 墨鹤脚尖轻轻点点地,紧接着双腿抬起,纵身一跃。 衣袂翩跹。 眨眼间,他人已在二楼。 气定神闲,面不改色,一身白衣,翩若惊鸿。 所有人都呆住! 恩恩惊得嘴巴张得老大,能塞下一整颗油桃。 就连活了五十多年的华琴婉,也是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种场景在古装电视剧里常见。 可那些演员要吊威亚。 而墨鹤是赤手空拳。 恩恩啪啪鼓起掌来,脆声喊道:“鹤鹤哥哥,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墨鹤手臂一伸,轻巧抬步。 长腿一跃,犹如白鹤亮翅,瞬间飘到她面前。 墨鹤收敛步伐,挺直身姿,温声道:“习武很苦的,你吃不了这个苦。” 恩恩老失落了,“小逸风都能学,我为什么不能?” 墨鹤耐心地说:“他是男孩子,男孩子要顶天立地,要保护家人,也要自保。” “我也要自保。” 墨鹤一时拿她没办法,想了想,说:“我可以保护你,小逸风长大后也能。”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传来。 紧接着客卧门推开,一道娇俏的身影从里面冲出来。 是顾南音。 “噔噔噔!” 顾南音风风火火地跑下楼,一把抓住华琴婉的袖子,情绪激动,“婆婆,婆婆,我刚才从门缝里全看到了!这么个奇人,又帅又厉害,你们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华琴婉一怔,“把握什么?” “女婿呀,女婿!等恩恩长大了,把墨鹤收为上门女婿!” 墨鹤白皙俊美的唰地一下子红了! 第932章 惺惺相惜 华琴婉脸色也变了,“恩恩这么小,说这个太早了。” 顾南音不以为意,“不小不小,我哥和我嫂子指腹为婚,小逸风和顾纤云也是,我和墨沉哥也算青梅竹马。这叫从娃娃抓起,知根知底,省得像我爸那样做冤大头,被人做局设‘杀猪盘’,一坑坑大半辈子,一毁毁一大家子。” 华琴婉看看恩恩,再看看高高大大的墨鹤,真的很难接受,“年龄差太多了,你别开玩笑。” 顾南音说:“我没开玩笑,年龄不是问题,我爸比我妈大八岁,墨沉哥比我大五岁。” “可他这个得差一二十岁。” 华琴婉看向墨鹤,“小墨,你多大来着?” 墨鹤如实说:“身份证上是二十,真实年龄我也不清楚。阿姨,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打算结婚,我师父就一辈子没结。我拿恩恩当小孩子,没有任何居心。照顾她是因为她是小逸风的小姨,小逸风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顾南音拍手叫好,“看,多单纯的帅弟弟!如果我有妹妹,铁定把他收了。” “不说这个了,走,喝茶去。”华琴婉将话题岔开。 佣人端来茶、点心和水果。 三人去沙发前坐下。 小逸风和恩恩跑到客厅的地垫上,去拼乐高。 墨鹤端起一盘水果,去喂这俩孩子。 他拿水果叉熟练地插起一块,喂到小逸风嘴里,喂完又本能地去喂恩恩。 华琴婉连忙小跑过去,手一拦,“我来喂恩恩吧,不麻烦你了,小墨。” 墨鹤拿着水果叉的手一顿,僵在半空中。 过了两秒钟,才缓缓收回来。 之后墨鹤就一直默默地喂小逸风,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中途小逸风要去卫生间。 墨鹤带他去。 再回来,恩恩和华琴婉、顾南音不见人影了。 茶几上有手机一直震动。 墨鹤走过去,震动停了。 他扫一眼来电显示,是:砚书。 手机应该是华琴婉的。 墨鹤怕陆砚书有急事,拿起手机去找华琴婉。 找到楼上书房。 墨鹤刚要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华琴婉的声音,“南音,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不能把两人往一块凑。小墨人是不错,听佣人说那三天他一直照顾恩恩,比她们还细心,可这不代表我要把恩恩托付给他。恩恩是我高龄拼着命生出来的,不可能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不明不白、父母不详的人扯上关系……” 后面的话墨鹤不想听了。 他弯腰轻轻把手机放到地上。 转身朝楼下走去。 他不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也不懂儿女情长为何物,却被华琴婉那句“不明不白、父母不详”伤到了。 下楼,去房间换下衣服。 墨鹤抱起小逸风就走。 小逸风忙指着客厅的纸袋说:“师父,我小姨送你的衣服,别忘记拿。” “不要了。” 小逸风望着他的脸,“师父,你不高兴了?” 墨鹤面无表情,“没有。” “我外婆不同意你和我小姨在一起,但我支持,我姑姑也支持。不过我小姨太小了,等她长大点,你们再谈恋爱。”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你小姨在我眼里和你一样,都是孩子。” 小逸风摸摸他的脸,“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墨鹤答不上来。 可能因为被嫌弃了,也可能是被嫌弃,导致了自卑。 他很少有自卑情绪,活这么久,第一次。 之前去国安局和异能队等部门,被当成精神病轰出来,他都没这么难过。 外人嫌弃,他不会放在心上,偏偏这人是小逸风的外婆,恩恩的妈妈,他拿他们当亲人。 师父死后,他没有亲人了,小逸风的亲人就是他的亲人。 回到日月湾。 看着小逸风练了十分钟马步。 晚饭墨鹤吃了很少一点,就早早回房躺下了。 没睡小逸风的床,单独睡到了另一张床上,面朝里,闭着眼睛,不言不语。 小逸风心事重重地望着墨鹤的背影,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父为他做了那么多,他总得为师父也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小逸风跑出去找顾北弦支援,“爸爸,我师父心情不好,你去安慰安慰他吧。” 顾北弦道:“我刚听南音说了,这就去看看。” 来到儿童房。 顾北弦长身玉立,在床边伫立片刻,开口问:“不舒服?” 墨鹤闷声说:“舒服。” “别扯谎,你就差把‘不高兴’刻脑门上了。” “很高兴,我脑门上没刻字。” “好了,别嘴硬了。”斟酌片刻,顾北弦说:“恩恩还小,你……” 墨鹤背对着他,一字一顿道:“这种事,以后不要再提,再提,我就自宫。” 顾北弦没想到他脾气这么刚,忙说:“好好,不提了,那你笑笑。” 墨鹤不肯笑,头都不肯回。 顾北弦盯着他墨云般的黑发,心想,身手再好,行事再成熟,年龄毕竟摆在那里,还是个孩子。 他俯身在他床边坐下,“想你师父了?” “师父在小逸风身上,不用想。” 顾北弦顿了顿,“那,想你爸妈了?” “我无父无母,不明不白,身世不详,没什么好想的。” “想你师兄蔺鸷了?” 墨鹤觉得顾北弦有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他干脆闭紧唇,不再开口。 顾北弦拿这小祖宗没办法,起身走出去。 出门,将手机拨给顾谨尧,顾北弦说:“我们家小墨鹤生闷气,我哄不好,你给他打个电话哄哄吧。你轴他艮,你俩应该有共同语言。” 顾谨尧觉得顾北弦有种迷之自信,“我和墨鹤都没正式见过面,怎么哄?” “你童年不幸,他无父无母,你俩惺惺相惜。” 顾谨尧松了口,“因为什么事?” “南音那个事儿精,没事乱点鸳鸯谱,把墨鹤和恩恩往一块凑,我岳母不同意。” “明白了。” 顾谨尧要了墨鹤的号码,拨过去。 打了两遍,墨鹤才接。 顾谨尧道:“是弦哥让我打的。我发现你拿望远镜在酒店楼顶观察小逸风,你察觉我在酒店对面观察你们,我们也算打过两次交道了。我姓顾,名谨尧,叫我阿尧就好。” 墨鹤坐起来,“我听小逸风提起过你,久仰大名。” “你身手应该在我之上,我胜在会用枪。” 墨鹤很淡地笑了一下,“身手再好也没用。” 顾谨尧懂他的心理,“是的,身手再好,再无敌,也会有无奈的地方。比如我,我是私生子,母亲未婚生育,我从小被人指指点点,自卑,怨恨,童年的伤要用一生去治愈。” 见他如此敞亮,墨鹤也不再绷着。 他唇角溢出一抹细微的苦笑,“我从小无父无母,和师父相依为命。师父死了,天塌了,以为找到师父,我会开心,可是找到了,又有新的烦恼。” “要我帮你找父母吗?我在异能队干过五年,有人脉和经验。” 以前墨鹤对父母没有多大的概念,可是因为华琴婉一句“父母不详”,入了心。 墨鹤默了默,“好。” “可以详细说说吗?有没有什么物件能证明你的身世?” “我师父说,我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他修行的道观门口。道观很难找,在深山,人烟罕至,普通人压根就找不到,肯定是蓄意抛弃。包我的小被子和穿的衣服还在,还有一块玉佩和一封信。” “明天拿给我。” “玉佩送人了,其他的明天拿给你,谢谢你,阿尧哥。” 顾谨尧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只有苏婳这么喊他。 顿了一下,顾谨尧低声说:“不用谢。” 话音刚落,一双柔软的手臂从后面揽住他的腰,“给谁打电话呢?阿尧哥。” 第933章 不速之客 顾谨尧早就察觉云瑾在身后。 回眸,手搭到她的肩上,顾谨尧如实说:“是墨鹤,让我帮忙寻找父母。” “哦,我知道,他是小逸风的师父。” “药吃了吗?” “吃了。好希望快点停药,副作用太大了,胃难受,记忆力下降,气色差,时间久了还会发胖。” 顾谨尧抬手搂上她细瘦的腰,“听医生的话,再坚持一段时间,别前功尽弃。” 云瑾仰头凝视他,“如果我胖了丑了笨了,你还爱我吗?” 顾谨尧刚要说“爱”,话到嘴边换了种答案。 他微抬眉尾反问:“你聪明过吗?” 云瑾一怔,“你说我笨?” “不只笨,还一根筋,一股脑扎到我身上,不计后果,把自己折磨得发了病,这不是笨是什么?哪有你这么笨的女人?爱人爱得自己生病。” 云瑾佯装愠怒,“好呀你,敢嘲笑我!胆子大了是吧?” 她扑到他身上,将他推到后面的沙发上,去挠他的脖子和腋下。 顾谨尧忍不住笑,握住她的手腕,“别挠了,痒。” 云瑾坐在他的腰上,“再说一遍,我笨不笨?” “不笨,聪明极了。” “假。” “二瑾,你真的很难伺候,说你笨不行,说你聪明也不行。当你的男人会累的,知道吗?” 这久违的称呼和这随意中略带抱怨的语气,让云瑾的心轻松起来。 她喜欢顾谨尧这种说话方式。 不端着,不掖着,不小心翼翼,有什么说什么。 这才是正常夫妻的相处模式,这才是正常男人,是凡间的,带着烟火气的,过日子的男人。 云瑾低头捧起他的脸,舌尖撬开他的唇,一点点吻他。 顾谨尧觉得她的吻,像嘴里噙着块冰糖。 一股清甜一点点淌下来。 顾谨尧翻身将她压到身下,腿挤住她的腿,手顺着她瘦软的腰往下划…… 她身上穿一件淡橘色棉质长睡裙。 她皮肤白,穿淡橘色显得更白了,苍白的脸虽然带着倦态,可她依旧很年轻,经历了那么多事,也才二十六岁。 米灰色沙发晃动。 她又变成了从前那个小黄瑾。 苍白小脸有了血色,像三月初开的桃花瓣。 她其实是个宝物,身上哪处都通人性。 她第一次碰自己的时候,顾谨尧就感觉到不一样。 他将她搂紧…… 天崩地裂间,他们又找回了从前的感觉,和谐,合拍,激情…… 事后。 云瑾躺在他身边,眼神和头发都湿湿的,苍白的脸变得红扑扑的,心跳起伏。 顾谨尧拿了薄毯盖住她。 云瑾头埋到他怀里,忽然轻笑一声,“人犯病的时候真是傻,你就睡在我旁边,和我生了两个孩子,结婚证上我们绑在一起,我居然还患得患失,担心你跑了。” “所以说你笨。” “所以顾纤云没小逸风聪明。” 顾谨尧摸摸她的头发,“傻人有傻福,没必要一生好强,和自己较劲,和别人较劲,累。” 云瑾笑,“也是,明天我外婆过生日,晚上去秀丽河山吃饭,别忘了。” “忘不了,礼物早就买好了。” 他们终于把日子过成了日子。 琐碎寻常,却踏实安定,不用绷着紧着,悬着吊着。 次日。 墨鹤带着他出生时穿的小衣服和包他的小被子及信,来到峥嵘拍卖行。 把东西交给顾谨尧。 墨鹤道:“谢谢你肯帮我。” 顾谨尧将这几件信物放进密码箱收好,“谢谢你肯相信我。” 二人相视一笑。 初次正式见面,却彼此信任。 顾谨尧又要了他的几根头发,回头托柯北录入警方dna数据库。 “还有块玉佩是吧?最好拿给我,如果是古董,说不定我能查出点端倪来,是传承的就更好查了。” 墨鹤摇摇头,“玉佩送给恩琦了,回头再说吧。” “恩琦?” “陆恩琦,恩恩,小逸风的小姨。” 顾谨尧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居然有这么好听的大名。 送走墨鹤,忙碌一天。 夜幕降临。 顾谨尧带着礼物来到秀丽河山,三楼牡丹厅,给云瑾外婆过生日。 没大张旗鼓地办,只一家人聚到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 外公抱着小顾骁,外婆喂他吃东西。 顾纤云比较有性格,不让抱,自己坐在婴儿椅上,小胖手抓着玩具玩。 云瑾和保姆俩人招呼她一个。 顾谨尧将手中礼盒双手递给外婆,“外婆,寿诞快乐!” 外婆哈哈一笑,接过礼物,盯着顾谨尧清瘦英俊的面庞心酸又心疼地说:“以前总怕你辜负瑾瑾,我还因此阻止你俩交往,没想到你是最靠谱的一个。瑾瑾犯病的这一年多,辛苦你了,如果……” 她喉咙一哽,说不下去了。 她想说的是如果她小女儿金惜,也遇到顾谨尧这么靠谱的男人,说不定不会死。 她不死的话,云瑾和云灏就不会抑郁。 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或许云恬也不会变得那么任性吧。 “叩叩!” 有人敲门。 服务生领着一大一小两个人走进来。 大的是云恬,小的是小顾胤。 云太太慌忙站起来,挡住云瑾的视线,看向云恬,慌声说:“你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云恬耸肩一笑,“云太太,你虽然不是我妈妈了,可外婆还是我亲外婆啊。外婆过生日,我来看看她有问题吗?” 云太太道:“看完了,你走吧。” 云恬笑出声,“以前你捧我在掌心,如今把我踩在脚底下。如果哪天我疯了,和你脱不了关系。” 云太太不出声了。 云恬牵着小顾胤的手,走进去,“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结婚了,这是我儿子。” 众人面色均变。 外婆脸都白了,“这,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同我们商量?” “我爸替我做了主,把我嫁给一个劳改犯,儿子五六岁了,省得我再辛苦生了。那人你们应该认识,姓顾,名凛。” 外婆筷子掉到地上,手开始发抖。 云恬云淡风轻,拍拍小顾胤的肩膀,指指桌前众人,“儿子,同他们打个招呼。这两位是曾外公曾外婆,那两位是姨姥姥,姨姥爷。那个高高瘦瘦长得很漂亮的是你姨妈,又高又英俊的是你姨父。” 小顾胤一一叫人。 温温顺顺,乖乖巧巧。 云恬笑若灿菊,“看,我这儿子多乖,顾凛那浑蛋不是个东西,却生了个好儿子。” 她拉着小顾胤的手,走到顾纤云面前,下巴指指她,对小顾胤说:“儿子,这是你表妹,顾纤云。小纤云,来,叫哥哥。” 顾纤云好奇地睁大眼睛盯着小顾胤,小嘴巴紧紧抿着,有点怕生。 小顾胤觉得她粉粉嘟嘟的好漂亮,像曾外公养在客厅里的那只小胖金鱼。 “噗通!” 顾纤云手中的玩具掉到地上。 小顾胤弯腰帮她捡起来,递给她。 顾纤云接过来,小嘴一张,“多多,多多。” 小顾胤教她,“是哥哥,哥,哥。” 顾纤云盯着他的嘴,很认真地学:“嘚嘚,嘚嘚。” 小顾胤咧开小嘴笑,仰头冲云恬说:“阿姨,小妹妹好可爱,我以后能经常来看她吗?” 大大的眼睛充满渴望。 云恬唇角漾起浅浅梨涡,偏头看向顾谨尧,“能吗?阿尧,罪不及家人,孩子是无辜的。” 顾谨尧俊脸微沉,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第934章 用力讨好 顾谨尧很想动手。 可是屋里有老人有孩子。 怕吓着孩子,顾谨尧压下情绪,走到门外,拨通陆玑的号码,“陆总,你女儿带着小顾胤来恶心人,想她全须全尾,就把她弄走。限你三分钟,三分钟后人还不滚,直接带担架来抬吧!” 陆玑吃过他的亏,忙说:“好好,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快走。” 不敢耽搁。 陆玑马上拨给云恬,“大小姐,你今年是二十八,不是十八!奔三的人了,还做这么幼稚的事,对得起云氏夫妻给你交的高昂学费吗?” 云恬顿一下,很快自嘲一笑,“外婆过生日,我带着小顾胤来给她庆祝,明明是孝顺,别曲解。” 陆玑呵一声,“嫁给劳改犯,当上后妈,你很自豪?巴不得昭告天下,搞得人尽皆知?” “是啊,很自豪。让大家看看我的好爸爸,多么‘大公无私’,舍女救己。” “很好!你一定要告诉他们,你有多不要脸!多恬不知耻!连亲表哥都下手!祖宗十八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是你引狼入室,怪我吗?” “我不跟你吵,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来!以后少去他们面前丢人现眼!” 云恬脸上的肉一横,挂断电话! 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小顾胤急忙追出去。 出了门,在走廊走了几十米。 见四下无人,云恬停下脚步,俯身,小声对小顾胤说:“胤胤,阿姨有急事,先走一步。你留下吃饭吧,等你吃完,阿姨来接你。” “可是……” 云恬蹲下,目光温柔望着他,“你不是想曾外公吗?我外公就是你曾外公,我外婆是你曾外婆。他们人很和善,特别喜欢小孩子,你还可以和顾纤云一起玩。” 小顾胤抿了抿小嘴唇,耷拉着睫毛,“大家好像都不喜欢我。” 云恬摸摸他的头,“不是不喜欢,是不熟,熟了就好了。你长得这么可爱,嘴再甜点,大家一定会喜欢你的。我既然和你爸结婚,就拿你当亲儿子疼。阿姨要给你一个美好的童年,让你体会有家人的快乐。” 小顾胤感动得泪眼汪汪,“谢谢阿姨,你对我真好。” 云恬将他搂进怀里,“阿姨前不久宫外孕差点死掉,再也不想生孩子了。你就是阿姨唯一的孩子,阿姨不疼你,疼谁呢?快进去吧,听话。” “阿姨,你让司机开车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云恬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松开他,捏捏他的小脸,“胤胤真乖,阿姨走了。” “再见,阿姨。” 小顾胤朝她挥挥小手,转身返回包间。 众人见他去而复返,均默然不语。 可以赶走云恬,可是对一个五岁多的小孩,实在难出恶言。 小顾胤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慢腾腾地走到云瑾外婆面前,仰头望着她,小声说:“曾外婆,我阿姨有事先走了,让我在这里吃饭,她忙完会来接我。” 老太太叹口气,总不能不给孩子饭吃。 她喊服务员给加把椅子,加套餐具。 小顾胤说:“谢谢曾外婆。” 椅子和餐具摆好。 老太太说:“快吃吧。” 小顾胤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却没吃,而是放到老太太面前的骨碟里,小心翼翼地说:“曾外婆,你吃排骨。” 老太太心里不是个滋味,“你吃吧,别管我。” 小顾胤望着她,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曾外婆,你好年轻,比我同学的曾外婆都年轻。” 被夸了,老太太却高兴不起来,只觉得难受。 小顾胤又看向云瑾的外公,夸道:“曾外公很硬朗。” 视线在云太太等人脸上一一划过,他挨个夸,“姨姥姥皮肤好好,姨姥爷气质好,阿姨长得真漂亮,阿尧叔叔很帅气,弟弟很乖,妹妹好可爱。” 众人更沉默了。 老太太又叹了口气, 才五六岁的小孩,就这么用力地讨好所有人。 小小年纪,身上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早熟,懂事得让人心酸。 老太太抬手拍拍他的小肩膀,“肚子该饿了,吃吧吃吧,放心,没人凶你。” 小顾胤咧开小嘴笑,“曾外婆,你真好。” “要喂吗?” “不用,我自己能吃。我曾外公在世时,教我自己吃饭,教我自己穿衣服,怕他以后走了,没人照顾我。” 老太太怀里抱着的小顾骁,流口水了。 小顾胤连忙拿起旁边的口水巾,帮他擦掉。 老太太说:“吃饭吧,别做这些。” 小顾胤弯起眼睛望着胖乎乎的小顾骁,“我平时只和曾外公保姆阿姨在一起,很孤单。我喜欢小弟弟小妹妹,还有小逸风,小逸风也很喜欢我。” 他垂下睫毛又说:“我爸爸妈妈爷爷和外婆做了很多很多坏事,我想多做点好事,替他们赎罪。” 很难相信这种话,是从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口中说出来的。 老太太除了叹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顾谨尧抿紧唇,一言不发。 小顾胤是挺可怜。 可是蔺家人毁了他们母子。 仇人的孩子,他做不到心如止水,更无法亲近他,只能保持沉默。 云瑾猜到他的心思,给他盛了碗人参鸡汤,“这汤味道不错,你喝点。” 顾谨尧嗯一声。 云瑾手从桌下放到他腿上,摸到他的手握住。 那意思,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别有任何心理负担。 顾谨尧反手握住她的手。 吃完饭,服务员将蛋糕推上来。 蜡烛点上。 云瑾领头开始唱:“祝你生日快乐……” 小顾胤也跟着唱起来。 他是童声,脆而响,唱得比云瑾的声音还大,看得出想努力唱好,好让老太太喜欢他。 许完愿,吹灭蜡烛。 老太太切了一块蛋糕,拿给他,“快吃吧孩子。” 小顾胤眼睛里汪着一团雾气,“谢谢曾外婆。” 蛋糕吃完,众人收拾东西该走了。 小顾胤忙着去捡顾纤云扔在地上的玩具。 顾谨尧走过去,低声说:“不用,我自己捡,你去玩。” 小顾胤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两根小巧的棒棒糖,递给顾谨尧,“叔叔,这个棒棒糖很好吃,送给小妹妹和小弟弟。” 顾谨尧浅提一口气,接过来,“谢谢。” 小顾胤又从口袋掏出两个包装好的酒红色丝绒首饰盒,递给老太太,“曾外婆,这是我和阿姨给你买的礼物,项链是阿姨选的,耳环是我选的。” 如果是云恬送,老太太断然不会要。 可是由小孩子送,老太太拉不下脸拒绝,接过来道声谢。 饭吃完了,蛋糕也吃了,该走了,云恬却迟迟没来接小顾胤。 老太太拨通她的号码,“我们吃完饭了,你来把孩子接走吧。” 电话那边很吵,人声鼎沸。 云恬的声音断断续续,“外婆,我这边很忙,在应酬,是很重要的客户,走不开。” “让你司机来接。“ “我暂时回不了家,让司机接回来,也没人照顾他,就让他今晚住你家吧。他妈死了,爸爸在坐牢,唯一对他好的曾外公也去世了,很可怜。他很乖的,超级懂事,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给个巴掌大的地方就能睡。” 老太太问:“他原先住哪?” “住他曾外公家。可一回那个家,他就触景生情,哭个不停,所以我才把他带回我家住的,换个环境。” 老太太又叹了口气,挂断电话,对众人说:“恬恬回不来,让这孩子去我家将就一晚吧。” 没人接话。 明知云恬是故意的,可是所有人都硬不下心肠去驱赶一个孩子。 第935章 非富即贵 一行人下楼。 目送小顾胤上了外公外婆的车。 顾谨尧对云瑾说:“总觉得有人在教这小孩说话做事,成熟得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 云瑾赞同,“我也是这种感觉。” “以后少接触为妙,尤其是顾纤云和小顾骁。小孩子单纯,没有辨别能力,万一产生感情,会有隐患。” “听你的。” 夫妻俩带着孩子上了车。 保姆跟着一起。 幸好是七座的车,不算挤。 开至中途,顾谨尧忽然靠路边停下车。 云瑾诧异,“怎么了?” 顾谨尧回眸冲她微微一笑,“稍等我一下,三五分钟就好。” “好。” 顾谨尧推开车门下车。 等再出来时,他手里抱着一束漂亮的白玫瑰。 是一种叫白雪山的品种,花瓣外层偏白绿色,花型饱满,花朵很大,花瓣层层叠叠,美丽繁复而热闹。 星河漫天,月华如洗。 璀璨霓虹下,他一身黑衣,手持鲜花,面容英俊,踏步而来。 哪怕不是第一次收花,云瑾还是忍不住眼泪。 她手捂双唇,激动得说不出话。 顾谨尧上车,将玫瑰递给她,冷峻的眉眼泛着月华般的温柔,“五十朵,以后会经常送。” 云瑾抱着鲜花,泪光在眼中闪烁,“为什么是五十朵?” “你以前总爱送我花,每次都是五十朵。我问了卖花的人,他们说五十,即无悔,代表无悔的爱。这辈子认识你,娶到你,我永远不后悔。” 云瑾喉咙发哽,低声说:“你越来越浪漫了。” “让妻子感觉被爱,是丈夫应该做的。” 顾谨尧发动车子。 保姆羡慕地说:“太太,先生对你太好了!” 云瑾垂下眼帘盯着怀中鲜花,眼圈红红的,半开玩笑道:“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找到这么好的丈夫。” 顾谨尧道:“不,如果不是你,我到现在还单身,该感到荣幸的是我。” 云瑾说不出话来,只是抱紧怀中鲜花。 坐在她身旁的顾纤云,伸着小胖手,咧着小嘴含含糊糊地说:“花,花……” 云瑾摘下一朵递给她,怕有刺,只给花瓣。 顾纤云接过花,大眼睛在车内四处找,嘴里喊着:“嘚嘚,嘚嘚……” 云瑾问:“要把花送给哪个哥哥?小逸风,还是今晚上那个哥哥?” 顾纤云依旧“嘚嘚嘚嘚”喊个不停。 云瑾拿出手机,调出小逸风的照片,“是他吗?” 顾纤云把花瓣摁到小逸风照片的脸上,胖乎乎的小脸笑得比玫瑰花还好看。 云瑾乐不可支,“这小丫头说话费劲,认人倒是认得挺清楚。” 三天后。 顾谨尧约墨鹤在峥嵘拍卖行见面。 顾谨尧道:“比对了警方系统的dna数据库,没有能和你配上的。查了宝贝寻亲网,团圆网等,也没有找你的信息。那封信上的字,字迹娟秀,出自女人之手,写信之人应该是你母亲或者其他女性家人。但是笔迹鉴定,超过六个月就没法做了,鉴定不出是谁。” 墨鹤垂下眼睫,俊美面庞有些许失落。 顾谨尧问:“记得你说还有块玉佩,玉佩有照片吗?” “没有,我不爱拍照。” 顾谨尧微微蹙眉,“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说送人就送人了?” “以前没想寻找父母,没觉得玉佩多重要,就送出去了。” “找人拍个照片吧,别放过任何希望。” 墨鹤沉默半秒,“送出去的东西,没法拍,一拍他们会多心。” 顾谨尧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出去。 出门。 顾谨尧给顾北弦打电话,“墨鹤前些日子送了恩恩一块玉佩,那块玉对寻找他父母很重要。你派人帮忙拍张照片,发给我。” “行,我让苏婳拍吧,她正好在我岳父家。” 几分钟后。 顾谨尧收到顾北弦发来的照片。 他盯着照片细看。 玉佩做成了圆形平安扣的形状,上面雕刻了回形纹。 看着不大,却晶莹剔透,凝山川之灵气,集天地之精华,质地柔美细腻,清亮如水,上飘绿莹莹的翠。 那翠如云烟,如水墨丹青。 顾谨尧将照片放大,对墨鹤说,“看照片,这块玉应该是极品玻璃种翡翠,出自老坑翡翠原石。老坑翡翠原料极其稀少,占矿山翡翠原料出产量不到1%,如今有钱也很难买到。这块玉还带飘翠,价值更不菲。你小时候穿的衣服我也看了,面料柔软精致。种种迹象,表明你家境优渥,非富即贵。能把你托付给你师父那样的世外高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富人。你家人抛弃你,应该不是养不起你,多半是有苦衷。这么多年都没找你,要么他们现在还有苦衷,要么人已经死了。” “死了”二字像一道闪电。 在墨鹤的脑海里霹了一下! 他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指腹冰凉,俊美的脸绷起来。 许久之后。 墨鹤站起来,“谢谢阿尧哥。” 顾谨尧微微一顿,“叫我阿尧,或者尧哥吧。” “好的,阿尧哥。” 回到日月湾。 墨鹤端坐在客厅沙发上,满脑子都是未曾谋面的家人。 以前他们是空的飘的浮的,没有任何概念,如今却让他心里隐隐作痛。 非富即贵,按说应该过得从容不迫,毫无忌惮才对。 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他们狠心抛弃他? 不知坐了多久。 有人回来。 墨鹤仍一动不动,沉迷心事。 很快,有人将一个首饰盒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头顶传来顾北弦的声音,“我岳母让把这块玉还给你。她说这玉一看就很贵重,怕恩恩弄坏了。” 墨鹤心里刺了一下。 她说的好听,实则是怕他对恩恩有非分之想吧? 活了这么多年,他连情窦都没开过,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小的孩子有坏心思? 墨鹤探身拿起首饰盒,打开,将那块玉握在手中。 玉质起初清凉,继而温润柔暖,像刚流出来的泪水。 他想象是母亲还是谁,将这块玉戴到他身上,跋山涉水地交给师父? 她当时一定流了很多泪吧,所以这块玉才清透温润如泪水。 所以握着这块玉,他有了伤心的感觉。 顾北弦头一次在墨鹤这张脸上,看到哀伤的情绪。 以为他被华琴婉打击到了。 手搭到墨鹤的肩上,顾北弦说:“你别多想。我岳母吃过太多苦,被亲妹妹害,被丈夫背叛,刚出生的女儿也被人偷走,疯了二十几年。那样的经历导致她防备心强,凡事喜欢往消极方面想,也在情理之中。她和你接触少,了解得不多,等了解多了,就不会防备你了。走,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去吃。” 墨鹤纹丝不动,“不吃。” “想要什么?哥哥送你,跑车,钻石,名表,够吗?” 墨鹤握紧手中的玉佩,硬声说:“我要找回我的家人,如果他们有苦衷,我帮他们解决苦衷。如果他们被奸人所害,我要帮他们报仇!” 第936章 你好面熟 顾北弦俊眸微敛,神色凝重起来,俯身在墨鹤身边坐下,问:“有头绪了?” “有一点。” 墨鹤将顾谨尧的推测,如实告诉顾北弦。 思忖片刻,顾北弦拿起手机对着那块平安扣式的玉佩,重新拍了几张,拍得极认真,拍好又录了视频。 将照片和视频发给助理。 顾北弦拨通助理电话,吩咐道:“派人拿照片和视频,去找翡翠行业的人,查一下此玉的购买者。” 助理一听,头皮都麻了,“顾总,这不是大海捞针吗?全国各地每年买玉的那么多人。” “如果简单,我就安排小逸风去做了。玉佩二十年前就有了,往前推二十年,安排下去,用点心。” “好的,顾总。” 顾北弦又给顾谨尧去了个电话,“阿尧,墨鹤那块玉佩,是水头极好的老坑玉,多通过拍卖方式购买。你派人查查二十年前各大拍卖行的成交记录,看能不能找到墨鹤的家人。” “这么上心?” 顾北弦瞥一眼墨鹤,“没办法,小可怜坐那儿一动不动快哭了,能帮的就帮一把吧。” “我安排人去查,有消息了通知你们。” “谢了。” 把手机扔到茶几上,顾北弦对墨鹤说:“安排下去了,等消息吧。” 墨鹤黑眸发潮,“谢谢弦哥,我会好好教小逸风,报答你们。” 看着他又乖又可怜的模样,顾北弦想捏捏他的脸。 但是一想到他那高得瘆人的身手,顾北弦忍住了。 他抬腕看看表,“走吧,弦哥带你找个好玩的地方吃一顿,我今晚应酬结束得早,不忙。” 墨鹤说:“在家吃吧,出去还得花钱。” 顾北弦笑了,“你哥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不用给我省。” 小星妍睡了,苏婳不想出门。 顾北弦带着墨鹤和小逸风出去吃。 有墨鹤在,都不用带保镖了。 满满的安全感。 三人驾车来到秦姝参股的那家旋转餐厅。 乘电梯来到顶楼。 墨鹤第一次来这种餐厅,面上镇定,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新鲜感。 来这里吃饭的,多是情侣和夫妻。 就他仨是俩大老爷们带一萌娃。 顾北弦身高一米九,墨鹤也是一米八八的身高。 两人容貌太出众,尤其墨鹤还束着长发,小逸风又是个拉风的,十分惹人注目。 一入大厅,就引来无数目光。 没走几步,一道奶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鹤鹤哥哥!姐夫!小逸风!” 三人循声看过去。 是陆砚书、华琴婉和恩恩。 恩恩挣着从陆砚书怀里跳下去。 华琴婉急忙弯腰把她抱进怀里,箍着,不让她跑去找墨鹤。 墨鹤目光移到别处。 心里挺受伤。 他又不是坏人,何必防贼似的防着他? 想了想,他将脖子里挂着的玉佛摘下来,递给顾北弦,“弦哥,这是那天恩恩送给我的,你还给她吧。” 顾北弦接过来扫一眼,轻勾唇角,“难怪我岳母多疑。你们这节奏,如果不是年龄不对,很像情侣交换定情物。” 墨鹤板起俊美的脸严肃道:“我和小逸风同床共枕,形影不离,难不成我对小逸风也有歪心?” 顾北弦笑了。 这人平时不爱说话。 但是一开口,能把人噎个半死。 顾北弦握着玉佛,和小逸风走到陆砚书、华琴婉面前。 把玉佛还给华琴婉。 顾北弦说:“墨鹤看着成熟老派,其实还是个孩子,在山上长大的,心思特别单纯。岳母,别这么刻意,反而搞得大家都不自在。” 华琴婉抱紧恩恩,“再单纯,他也是个成年男人。恩恩不懂事,老往他身边跑,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也对,您快去包间吧。既然这样,咱们不好同屋吃饭了。” “好。” 华琴婉抱着恩恩,抬脚就走。 陆砚书对顾北弦说:“跟墨鹤说声,让他别往心里去。琴婉过度紧张了,从前被迫害怕了。” 顾北弦淡笑,“行,他没事,大度得很。” 陆砚书摸摸小逸风的头,跟上华琴婉。 恩恩趴在华琴婉怀里,朝墨鹤挥着小手,“鹤鹤哥哥,再见!” 墨鹤杵在那里,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很不自在。 顾北弦抬眸看向他,“走了,小鹤鹤。” 墨鹤这才回过神来。 三人由侍应生领进包间。 落座后,顾北弦给小逸风点了个儿童餐,又点了份情侣套餐。 没办法,情侣套餐比较好吃。 顾北弦拿起刀叉,教墨鹤如何使用。 教了两三遍后,他便应用自如,切起牛排来,得心应手。 顾北弦盯着他白皙修长带着薄茧的手,如果没被送到山上,他说不定也是哪家的贵公子。 他眉眼间有那种贵气。 只不过因为长年和社会脱节,偶尔会显得呆萌。 顾北弦问:“要听曲子吗?” 墨鹤切牛排的手一顿,“什么曲子?京剧还是黄梅戏?” “小提琴、钢琴。” 墨鹤不懂,“都行,没听过。” 顾北弦偏头对侍应生说:“来一首柴科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很快小提琴师来了,将小提琴扛在肩头,拉起来。 琴声时而悠扬,时而欢快,时而哀伤。 顾北弦正切着鹅肝。 一抬头看到墨鹤眼里蓄满泪水,仿佛一眨眼,泪珠就要掉落下来。 顾北弦递给他餐巾,声音调柔问:“怎么了?小鹤鹤。” 墨鹤急忙扭头将眼泪擦掉,“这种曲子我从来没听过,但是觉得很熟悉,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顾北弦思索片刻,问小逸风:“小天才,你怎么看?” 小逸风说:“我也觉得熟悉,但我不想哭,反而很开心。” 顾北弦看向墨鹤,“应该是胎教,你在娘胎里听过,或者你妈会拉小提琴。” 墨鹤忍不住好奇自己的母亲。 到底是谁? 三人吃完饭,离开旋转餐厅。 途经一家大型商场,顾北弦吩咐司机停车。 三人进入商场。 顾北弦带墨鹤和小逸风,直奔西装专柜而去。 顾北弦对墨鹤说:“挑喜欢的款式选两套,定做来不及了。” 墨鹤瞅了眼价格,一套西装十几万。 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墨鹤道:“我不穿西装,不舒服,跟我的气质不搭。” 顾北弦扯起唇角轻笑,在西装陈列架面前,走了几步。 他指着其中一套,让营业员找个适合墨鹤的码,再给配个白衬衫。 营业员很快找来,“先生给您。” 顾北弦接过西装和衬衫,往墨鹤手里塞,“过些日子,我大哥秦野要办婚礼,正好缺个伴郎。婚礼当天会来很多人,说不定有你父母。这么说,西装和你的气质搭不搭了?” “搭,搭。” 墨鹤拿起那套西装,匆忙去试衣间换上。 再出来,他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文雅美男。 顾北弦上下打量着他,“你长成这样,你爸妈肯定不丑。等我大哥婚礼那天,你兜里揣块镜子,看到和你有几分像的,就上去加人微信,记住了吗?” “记住了。”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一道女声传来,“弦哥,小逸风!” 顾北弦和小逸风回眸。 来人是沈鸢。 沈鸢小跑着过来,“我哥要办婚礼,我来给他选结婚礼物,没想到会碰到你们,好巧!” 小逸风喊:“老鹰阿姨好。” “你好呀,天才小宝贝。” 沈鸢目光又落到墨鹤身上,“这位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是谁?” 待细看,她眼神忽然一硬,继而惊讶,指着墨鹤的脸,“我看你好面熟,很像一个人。” 墨鹤心脏不由得一紧,语速加快,“像谁?你快说我像谁?” 第937章 寻亲心切 沈鸢偏着脑袋,仔细端详着墨鹤,“你像一个明星,一个很帅的男明星!” 墨鹤剑眉微拧,“哪个男明星,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沈鸢拿起手机,上网搜索那个男明星的剧照。 搜到后,她把手机递到墨鹤面前,“像他,你自己看看。” 墨鹤接过手机盯着照片看了几眼,又走到穿衣镜前照照自己。 俩人长得是有点像。 发型、脸型、肤色、鼻子和眉毛挺像。 同样的古装束发,同样的棱角分明立体脸,高挺鼻梁,肤色都偏白,同样浓黑英挺的剑眉。 其他地方就不像了。 顾北弦走过来,对比看了看,对沈鸢说:“老鹰,你的眼睛被周占啄了吗?” 沈鸢委屈,“就是很像嘛,脸型发型像,同样帅气,都是古风。” 顾北弦道:“对,是挺像,都是男人,都长俩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鹤鹤明明比这男明星更帅,更有气质,更萌,更干净。鹤鹤是原装脸,这男明星脸是整过的,下颔角削过,鼻梁肯定垫过,肤色应该打美白针内调过。最像的是眉毛,但他的剑眉是化妆师画的,这也叫像?” 沈鸢不吭声了。 墨鹤开口,“我还是想见见他,哪怕有一点希望也不想放过。” 顾北弦见他寻亲心切,不好扫他的兴,“行,安排。” 他把照片发给助理,拨通他的电话,吩咐道:“约这男明星见个面,尽快。” “好的,顾总。” 三分钟后。 助理打来电话,“顾总,约好了,明天下午见。” 沈鸢惊叹,“资本的力量就是大!这男明星最近挺火的,行程排得密密麻麻,你一个电话轻而易举就约到了,厉害厉害!看样子,明星再火,还是抵不过资本。” 顾北弦薄唇微勾,“你才知道?” “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相信,你平时又低调,又平易近人。” 墨鹤说:“等见了这个男明星,我要跟他滴血认亲,看他是不是我哥或者弟弟。” 顾北弦抿唇淡笑,“滴血认亲是古代的方式,现在都用dna亲子鉴定了,拔他几根头发就行。” 听到拔头发,墨鹤想起来了,“我知道,上次尧哥问我要过头发。” “要十根左右,带毛囊的。” “好。” 又给墨鹤选了一套西装,顾北弦把卡交给营业员,“刷卡。” 付过款后,几人离开。 乘电梯,来到一楼。 经过首饰专柜,顾北弦下颔微抬,指着透明柜台内的珠宝首饰说:“喜欢什么,随便拿。” 墨鹤觉得画风渐渐走偏,“我一个男人,买首饰戴哪里?” 顾北弦说:“可以买一只钻石耳钉戴耳朵上,买戒指镯子戴手上,买玉戴脖子里,或者买条大金链子戴着,很拉风。” 墨鹤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戴?” “我是做企业的,形像要低调内敛稳重大气。你是自由职业,想怎么戴就怎么戴。” 墨鹤知道他是想哄他开心。 可这方式,有点接受不来。 他一个习武之人,穿金戴银,挂得叮叮当当的,像什么话? 墨鹤道:“我不要。” “那就买表吧。” 不由分说,顾北弦领着墨鹤来到百达翡丽专柜前。 顾北弦指指柜台内的表,“喜欢哪款就要哪款,表是成功男人的象征。” 墨鹤垂眸扫了一块,价格几十万。 再看另一块,好家伙,四百多万! 他本来觉得一两百万挺多的,一辈子都花不完,现在才发觉,那么多钱连一块表都买不到。 墨鹤说:“不要了,秦姝阿姨送过我一块表,戴不着,手机就能看时间。” “没事,刷我的卡。” “不是刷谁的卡的问题,是我觉得花这么多钱买一块表,有点憨。买了戴着我也不舒服,怕磕着碰着,不自在。” 说完墨鹤抱起小逸风,抬脚就走。 走得飞快。 看样子他是真不想要。 刚开始顾北弦以为他在装,在玩欲擒故纵,好钓大财。 熟了才知道,他是真的不爱财。 沈鸢不知何时跟过来,目睹这一切,连连咂舌。 她快步追上墨鹤,“小哥,我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你这么清新脱俗的人,能交个朋友吗?我也想做像你这种不被物质束缚的世外高人。不瞒你说,我是个财迷,怎么都改不掉我身上的俗气,想沾沾你的仙气。” 墨鹤脚下不停,“我交朋友条件很高的。” 沈鸢好奇,“有多高?” “人品要好,不能油腻,不能对我动手动脚,更不能投怀送抱,性别得是男,女人太麻烦了。” 沈鸢哈哈笑出声,“你这人真逗,有意思。” 顾北弦扫她一眼,“周占呢?” “分了,彻底分了!他们周家门槛太高,条条框框多如牛毛。他爹和他姐嫌我亲爹盗墓又坐牢,嫌我妈是二婚,嫌我到现在还是婳姐的小助理,三十岁了还没有事业。奶奶的,老娘不伺候了!浪费我好几年时间,就当青春喂了狗!” 顾北弦道:“知道你失恋很痛苦,我也很同情你,但是别打墨鹤的主意,他还小。” “多小?” “二十。” “这么小?好小!”沈鸢着实意外了下,很快,半开玩笑地说:“没事,我不介意,现在超流行姐弟恋。” 顾北弦唇角微勾,“我介意。” 沈鸢乐了,“他是小逸风的师父,又不是你弟弟,也不是你儿子,更不是你老婆,你介意个啥?” 顾北弦望着墨鹤渐渐走远的身影,“他太干净,太单纯,你别伤害他。” 沈鸢啧一声,“那你可得看好喽,看一辈子,千万别让他沾女人。女人是把双刃剑,一沾就受伤。” 次日,下午。 墨鹤兜里揣了块小镜子,前往顾氏集团,去见那个男明星。 顾北弦的助理领他来到顶楼贵宾室。 男明星正和经纪人等坐在沙发上。 男明星脸上戴一副超大的墨镜,翘着二郎腿,正在刷手机,看到他进来,连忙收敛坐姿。 助理介绍几人认识。 男明星摘掉脸上的墨镜,打量墨鹤,眼里露出惊艳和嫉妒之色。 这张脸比他去国外花高价整过的还要精致有型。 如果这人出道,有点才艺,再有资本捧,就没他什么事了。 墨鹤从兜里掏出小镜子,看看他,再照照自己,有那么三成像。 将镜子收起来,墨鹤朝男明星伸出手,开门见山地说:“你好,能拔十根头发给我吗?如果验出你是我兄弟,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男明星来了后,听顾北弦的助理说过。 顾氏集团顾总的人,他巴不得能攀上点关系,当即忍疼连拔了十几根头发,递给墨鹤,“保护不保护的不要紧,只要你能在顾总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就可以了。” “好,会美言。” 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墨鹤拔了自己的头发,连同男明星的,一起交给顾北弦的助理。 助理把头发装进密封袋,说:“做加急鉴定,鉴定结果最快明天下午出来,到时会打电话告诉你们。” 男明星忙说:“好的好的。” 分别时,墨鹤又瞅了一眼男明星的脸。 希望鉴定结果俩人有亲缘关系,那样他就能和家人团聚了。 第938章 秦野大婚 第二天下午,鉴定结果出来了。 顾北弦晚上回家的时候,将鉴定报告单拿给墨鹤,“看看吧。” 墨鹤接过密封文件袋,捏在指间,心跳加快。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暗暗祈祷:是,一定要是! 顾北弦见状道:“别期望太高,期望太高,失望会越大。” 墨鹤没接话,小心翼翼地拆开文件袋,从第一个字开始看,逐字逐句地看到最后,热乎乎的心凉得透透的! 鉴定结果是:没有亲缘关系。 顾北弦扫一眼结果。 在他预料之中。 拍拍墨鹤的肩膀,顾北弦安慰他,“这才刚开始找,别着急。我大哥秦野找了快三十年才找到,亲子鉴定都做烂了,成天有人假冒我大哥来认亲。我们一家的心提起来又落下,提起来又落下,起起落落都快赶上潮起潮落了。” 墨鹤默然不语,将鉴定报告单握在手心,用力攥成一团。 再松开手时,那报告单碎成了粉末。 顾北弦倒抽一口凉气。 幸好墨鹤是友,如果是敌,又是一个蔺鸷。 顾北弦说:“看开点,这次不是,还有下次,下下次,只要人活着,总能找到。我大哥半个月后举行婚礼,别忘记戴镜子加微信,微信会用吗?” “我下载一个,研究一下。” “行,有不懂的,问小逸风。” 半个月后,是黄道吉日。 宜搬家宜提车,宜嫁宜娶,是办婚礼的大吉之日。 晨色熹微,东方日升之处红云漫天。 一大清早,成群结队的喜鹊,在树梢枝头上喳喳喳喳地叫个不停。 顾北弦陪秦野,率接亲车队,去鹿宁家接亲。 两人一个着新郎装,一个穿高定西装,坐在后座,一个比一个英俊。 秦野双手交握垂于膝上,神色郑重,闭唇不言不语。 顾北弦偏头看他一眼,问:“紧张?” 秦野嗯一声,“特别紧张。” 顾北弦勾唇淡笑,“老夫老妻了,孩子都好几个月了,你紧张什么?” “因为太在意,生怕中途有变。” “我结了两次婚都没紧张过,放心吧,不会有变数的。鹿宁对你是铁了心,鹿巍更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惹事。想惹也得等婚礼之后,生米煮成熟饭,他又不傻。” 秦野觉得他这安慰话还不如不说。 本来只是紧张,他这一开口,他不只紧张,还有负罪感了。 车队浩浩荡荡,来到鹿巍家。 秦野和顾北弦、顾谨尧等人上楼。 刚一敲门,门就开了。 鹿巍像是早就等在门口,掐着时间开门。 一行人来到楼上鹿宁的闺房。 鹿宁一身绣凤绣云纹织金红缎嫁衣,端坐在床上。 她的头发已经养得很长,乌黑如云的长发被手巧的妆发师,盘成古典又端庄的发髻,上插凤钗珠翠。 脸上化着精致的新娘妆,红唇白面,长眉如黛,眼含风韵。 和她平时英姿飒爽,素面朝天的模样截然相反。 她五官底子本就不差,一收拾,便惊艳。 虽达不到倾国倾城,但用沉鱼落雁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秦野深呼吸几声,缓解紧张情绪,想夸鹿宁今天好漂亮。 奈何人太多,他试了几下,实在张不开口。 视线落到鹿宁腕上,见她戴的是他几年前送她的粗粗重重的黄金手镯,手指上戴的是他送的黄金戒指,款式不时髦,却意义深重。 秦野心底一片柔软,双眸潮湿。 那是只有他们才懂的割舍不断和情比金坚。 分分合合,兜兜转转。 他们终于要步入婚礼殿堂,给这段感情开启另一个篇章,他激动不已。 “哥,还愣着干啥?快找鞋子啊!还想不想娶我嫂子了?” 是伴娘沈鸢的声音。 沈鸢是秦漠耕的亲生女儿,因母亲改嫁,她随继父改姓沈。 秦野这才回过神,“好,我马上找。” 沈鸢咧嘴一笑,“终于结婚了,激动傻了是不?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今天就不整你了,只要把婚鞋找到,就可以接走我嫂子了。” 秦野道:“谢高抬贵手。” 沈鸢哈哈道:“不用谢,等办婚礼时,让嫂子把手捧花扔给我就好了。三十岁了,我还没嫁出去,天天被我妈唠叨得耳朵都快长茧了。” 鹿宁微微一笑,“放心,你不高抬贵手,我也会把手捧花给你。” “谢嫂子!还是嫂子好!” 秦野和顾北弦、顾谨尧连同助理等人,开始找鹿宁的婚鞋。 几人把鹿宁的闺房,角角落落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 众人只好分头去别的房间找。 顾北弦助理带人去楼下。 顾谨尧去鹿巍的房间翻,因为鹿巍房间有机关,普通人不敢进。 沈鸢见众人忙成一团,洋洋得意地对秦野说:“你妹妹我是学古墓机关的,我藏的东西,你们想找到,可没那么容易。” 秦野脸黑了。 顾北弦从包里掏出红包递给沈鸢,“你哥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你把婚鞋藏得那么隐秘,万一错过吉时,会影响你们兄妹感情。” 沈鸢接过红包,“放心好了,十分钟后还找不到,我会给提示。” 顾北弦抬腕看看表,拨给墨鹤,“你上来,这边有事需要你。” 墨鹤人在楼下车里坐着,垂眸望着怀中的孩子,轻声说:“小逸风还在睡觉,我抱着他的。” “一起上来吧,这边找婚鞋找不到。” “好。” 很快,墨鹤抱着小逸风上楼。 把小逸风递给顾北弦,墨鹤叮嘱道:“抱好了,去沙发上坐着,别把他弄醒了,他有起床气。” 顾北弦觉得他才是小逸风的亲爹。 墨鹤问了下情况,又将屋里扫视一圈,想了想,打开窗户。 纵身一跃,人就上了窗台。 再一跃,没了人影。 沈鸢急忙跑到窗前,趴在窗台上探身往外看。 见墨鹤身影一晃,人眨眼间就飞到了楼顶上。 沈鸢惊呆了! 抬手揉揉眼睛,这是人吗? 是人怎么能克服地球引力? 没过多久,墨鹤原路返回,将手中的婚鞋递给秦野,“婚鞋藏楼顶上了,倒也不难找,就是藏的地方奇葩了点,一般人想不到。” 秦野接过婚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看在养父秦漠耕的面子上,不要跟沈鸢计较。 顾北弦才不管那些,扫一眼沈鸢,“沈老鹰,真有你的,参加了这么多婚礼,你是第一个把婚鞋藏楼顶上的。” 沈鸢冲他做个鬼脸,“知足吧,我没把婚鞋藏到我哥曾经挖过的古墓里,你们就谢天谢地吧。” 墨鹤盯着她的鬼脸,情不自禁想到恩恩。 那个可爱又俏皮的小女孩儿,就总爱做鬼脸。 他心里柔软了一下,很快又变得复杂。 沈鸢走到他面前,“墨大侠,佩服佩服!你会轻功吗?居然会飞。” 墨鹤点点头,“轻功自古就有,不足为奇。” “你是怎么练的?” “很简单,一要骨骼惊奇,二要从小开始练起,三要勤奋刻苦,四要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几十年如一日,只做一件事,自然能练成。” 沈鸢觉得一点都不简单。 骨骼惊奇,就已经把99.99%的人排除在外了。 沈鸢双手一抱拳,由衷赞叹,“你叫墨鹤,是名副其实的鹤。我叫沈鸢,却是只纸鸢,纸糊的老鹰。” 莫名的,墨鹤脑子里浮现出恩恩的话,她说她大名叫陆恩琦,琦是美好、不凡,美玉的意思。 墨鹤用力摇摇头,觉得自己很不道德,想自宫。 第939章 隆重婚礼 沈鸢见墨鹤摇头否认,觉得他谦虚低调又可爱。 当然,最主要还是长得帅。 沈鸢性格一直很稳定,颜狗、财迷、女汉子,加没心没肺。 手机凑过去,沈鸢笑眯眯地说:“小哥,加个微信吧,我是婳姐的助理,你是小逸风的师父,大家都是一家人。” 墨鹤正想找个合理的理由拒绝她。 手机已经被沈鸢拿过去,加上了微信。 沈鸢得逞地晃着手机,“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改天有空一起吃个饭。” 墨鹤本能地拒绝,“我很忙。” “再忙也要吃饭吧?别怕,姐姐不吃人,就这么说定了,不来就是怕我啊。” 墨鹤心想,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恩恩,可能是生活圈子太小了。 扩大朋友圈,分分心,说不定会好一些。 墨鹤点点头,“好,我请你,但是我得带着小逸风。” 沈鸢笑喷了,“成,我也很喜欢小逸风。” 听到她也很喜欢小逸风,墨鹤对她有了点好感。 凡是喜欢小逸风的,都是自己人。 “吱。” 门被推开。 关山月和他夫人走进来。 身后跟着关岚和鹿巍。 关夫人眼圈红红的,揉着眼角说:“宁宁,你终于嫁出去了,外婆替你开心。” 鹿宁本来不想哭的,一看外婆流泪,鼻子一酸,眼眶湿了。 关夫人从包里掏出两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对翡翠镯子。 她走到鹿宁身边,将镯子套到她的手腕上,“这是我外婆代代传下来的,留给你。” 鹿宁声音哽咽,“谢谢外婆。” 关山月将一个大红包塞到鹿宁手里,“拿着。” 鹿宁摸到里面是一张硬硬的银行卡,“谢谢外公。” 关山月微微偏过头,“谢什么,外公外婆就你这么一个外孙女,不给你给谁?” 秦野递纸巾给他,“外公外婆,你们放心,我会对鹿宁好。” 关山月接过纸巾,擦擦眼角,看向秦野,笑容变得爽朗,“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气宇不凡,绝非普通人,没想到真让我猜中了。算起来,我还是你俩的大媒人。” 往事历历在目。 刚开始如果不是关山月的帮扶,秦野和鹿宁断然走不到今天。 环视一圈,秦野对众人说:“请大家帮忙见证一下,我,秦野今天在这里发誓,如果我以后辜负鹿宁,就让我不得好……” “死”字未说出口,就被关岚打断了。 “大喜之日,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心诚不用发誓,心不诚,誓言发烂了,都没用。宁宁嫁给你,我放一万个心!” 说完,关岚斜暼一眼鹿巍。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鹿巍这个不省心的。 鹿巍猜到关岚的心思,忙开口道:“别拿眼剜我,我早就改了改了,真的改了!我现在每天吃斋念经,平心静气,宁静淡泊。” 可惜,在场没一个人相信。 鹿巍尴尬了一下,对鹿宁说:“宁宁,嫁过去后,如果阿野欺负你,就告诉我,爸爸会一直站在你身后,帮你撑腰。” 鹿宁平静地说:“阿野不会欺负我,别人也欺负不了我,能欺负我的只有你。” 鹿巍觉得她太不给面子了。 被说得无地自容,他硬着头皮请求,“宁宁,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能把我身上的药能给解了吗?” 鹿宁语气坚定,“不能。” 鹿巍拿她没办法,又看向关岚,“岚岚,我们复婚吧,正好宁宁结婚,喜事成双。” 关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今天是阿野和宁宁的大喜之日,你别在这里啰里啰嗦唠叨个没完,显着你了是吧?快到吉时了,我们拍个全家福。” 几人有站有坐,摆了姿势。 摄影师拿照相机对准他们,将这和谐圆满的瞬间定格。 全家福拍好了。 鹿宁开始吃关岚亲手擀的宽心面。 吃完,关岚指挥秦野,“阿野,吉时到了,你帮宁宁把鞋穿上,红盖头盖上。” “好的,岳母。” 秦野拿起和嫁衣配套的红色盖头,盖到鹿宁头上,又拿起婚鞋,穿到她的脚上。 他俯身抱起鹿宁,出门朝楼下走去。 两人消失在楼道的那一瞬间,关岚笑着哭了。 众人纷纷跟上秦野和鹿宁的步伐。 顾北弦抱着小逸风走出门。 墨鹤追上去,“弦哥,把小逸风给我吧。” 顾北弦说:“我抱着吧,别换来换去了,会吵醒小逸风的。” 墨鹤固执道:“我抱得更舒服,你抱不好。” 顾北弦,“……” 这孩子是他亲生的,从出生他就抱着,居然被墨鹤嫌弃抱不好。 刚要开口,墨鹤已经动手来抢小逸风了。 顾北弦只能给他。 沈鸢在旁边目睹一切,连连咂舌,“小哥,你好细心,好有爱!对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朋友?我可以帮你介绍。” 墨鹤抱紧小逸风,“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对男人也不感兴趣。” 顿一下,他又说:“对小孩更不感兴趣。” 沈鸢故意逗他,“我知道了,你对动物感兴趣。说吧,你喜欢什么动物?鸡?鸭?还是蛇?或者,母鹤?” 墨鹤俊脸一沉,“我修仙。” “修仙啊,那没办法了,我在天上没熟人。” 墨鹤觉得她话好多。 顾北弦在前面听着这俩人一问一答,挺佩服沈鸢的,那么尬的天,她都能聊下去。 说话间,众人来到小区外。 鹿宁因为单位原因,不能太高调。 除了领头的用了顾傲霆的劳斯莱斯,后面一水儿全是红旗。 秦姝给配的豪华车队,被鹿宁婉拒了。 车队浩浩荡荡开到婚礼现场。 婚礼在顾傲霆名下的一处庄园里举办。 来宾众多,几乎汇集了全京都所有的名流政要。 秦野将鹿宁从婚车上抱下来。 一抬头,看到庄园大门口站着顾傲霆、秦姝、苏婳、顾南音、楚墨沉、靳帅、顾华锦和云瑾等人。 顾傲霆一身大红色唐装,胸口别一朵红花,红光满面,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 比秦野这个新郎还耀眼。 顾傲霆嘴一张,洪亮的大嗓门亮起来,“热烈欢迎我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凯旋归来!有情人情牵一世,喜结良缘!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永结同心,鸾凤和鸣,珠联璧合,鸳鸯比翼,夫妻同心,早生贵女!” 早生贵女才是真的。 秦野心头一热说:“谢谢。” 顾傲霆暗道,臭小子,就不能加个“爸”吗?多说一个字很累吗? 不过他不敢明说。 秦姝笑容满面对鹿宁说:“婚纱在房间里,快去换婚纱吧,那边有人招呼。” “谢谢妈。” 苏婳等人将红包塞给鹿宁。 众人纷纷道喜。 鹿宁看着手中数不过来的红包,笑中带泪。 庆幸此生嫁给秦野,遇到这么有爱的一家人。 进屋换好婚纱,鹿宁开始走红毯。 婚纱是秦姝根据她的气质和职业亲手设计的,简单低调却不失奢华。 鹿宁高且瘦,身形笔直,硬是把柔美的婚纱穿出了军人的气质,把红毯走出了战场那味儿。 《婚礼进行曲》响起。 在优美的乐声中,她挽着鹿巍的手臂,步伐铿锵地朝秦野走去。 秦野一身得体的黑色高定西装,高大挺拔地站在那里,五官英俊硬挺,成熟稳重,眼神却温柔如水。 鹿宁唇角含笑,红着眼圈,加快脚步朝他走过去。 仿佛怕慢一点,下一秒事情就会发生变化。 花童恩恩和小逸风在后面帮她拎着婚纱的长拖尾,另一只手拎着花篮。 她步伐太快。 恩恩和小逸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小逸风小声提醒鹿宁:“大伯母,你走慢点,我小姨跟不上,要哭了。” 鹿宁急忙放缓脚步。 一行人来到秦野面前。 鹿巍将鹿宁交给秦野,清清嗓子,声情并茂地说:“阿野,从今天开始,我把宁宁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善待她,要幸福一辈子!” “谢谢。”秦野牵起鹿宁的手,垂眸,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今天来宾众多,偌大庄园人山人海。 可秦野眼里只有鹿宁,只有她。 弱水三千,此生得她一人足矣。 第940章 鱼跃龙门 在司仪的主持下,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新郎的父亲顾傲霆上台致辞。 这种场合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他又煽情又矫情地演讲完毕,轮到鹿巍上台演讲。 鹿巍演讲稿准备了足足有三张纸,比顾傲霆多了两张。 今天可以说是鹿巍一生的高光时刻,比他在异能队荣升队长时还要荣耀。 女儿嫁进千亿豪门。 父凭女贵,他终于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来宾很多是他原单位的同事,他是讲给他们听的。 让他们看看,以前郁郁不得志、窝窝囊囊的他,终于鱼跃龙门了! 以前他们对他不理不睬,现在的他,他们高攀不起! 两人讲完,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下面的宾客听得快要睡着了。 拜完天地,夫妻对拜,秦野和鹿宁开始宣读结婚誓言。 秦野深情款款望着鹿宁,语气坚定,“我发誓,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在你身边,做你的丈夫,陪你一生一世!” 鹿宁眼含泪花,目光坚定望着他,“无论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用我的一生守护你,我说到一定能做到!” 众人微怔。 以为俩人念错了誓词,应该是男人守护女人吧? 只有顾傲霆这些家人才懂。 一直以来,都是鹿宁保护秦野。 誓言宣读完毕,新郎新娘开始交换戒指。 花童小逸风和恩恩将戒指交给他们。 秦野弯腰接过来,把定制的钻戒,虔诚地套到鹿宁的无名指上。 白色钻石大而闪烁,款式简洁精致。 可鹿宁还是喜欢秦野以前送她的那个黄金戒指。 那戒指不时髦不贵重,却淳朴厚重,陪她经历了风风雨雨,沉淀了深厚的感情。 两人交换完婚戒,到了亲吻的环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吻,秦野挺不好意思。 鹿宁也觉得拘束。 两人闭上眼睛,心一横,脸凑到一起,亲上去。 掌声雷鸣般响起! 口哨声此起彼伏! 秦野的耳朵又红了,红得像三月的海棠花。 小逸风急忙捂住恩恩的眼睛,小声说:“小姨不要看,少儿不宜。” 恩恩压根就没看他们。 她在看新郎身旁的墨鹤。 她觉得今天的鹤鹤哥哥穿着西装白衬衫,打着黑色领结,高高帅帅地站在那里,好好看! 是全场最好看的一个,像电视剧里的王子。 恩恩抬起小手扒拉小逸风的手,“什么少儿不宜,他们在干什么?” 小逸风头别到一边,说:“接吻,你别看,我也没看。” “为什么要接吻?” “你忘了?新郎新娘都要接吻,是个仪式,小孩子不懂,别问那么多。” “我是你小姨!” 小逸风在心里说,再怎么是小姨,不也是个小孩子? 过了一两分钟。 小逸风才把手从恩恩的眼睛上挪开,小声提醒:“走吧,我们该退场了。” 恩恩却不肯退场,又仰头去看墨鹤。 墨鹤是伴郎,身边站着伴娘沈鸢。 沈鸢一直微微偏头,暗中打量墨鹤,对他实在太好奇了! 接下来到扔手捧花的环节了。 沈鸢和其他伴娘纷纷下台,准备抢手捧花。 墨鹤和其他伴郎也下了台。 两个小花童却还杵在原地。 恩恩忘记走了。 小逸风不好留她一个人在那里,怕她哭鼻子。 鹿宁朝沈鸢的方向看了几眼,用眼神提醒她,准备好了,她该扔了。 沈鸢冲她点点头,又怕自己接不住。 她小声对墨鹤说:“小哥,如果我接不住,你帮下忙,这手捧花对我很重要。这辈子能不能嫁出去,就靠它了。” 墨鹤嗯一声,心里却觉得她脑子不太好使。 能不能嫁出去,靠自己,跟一束花有什么关系? 鹿宁把花朝沈鸢的方向扔过来。 沈鸢伸出双手去接。 鹿宁扔得很准,奈何沈鸢太菜,后面又有人蜂拥过来抢。 沈鸢被挤得东倒西歪。 眼瞅着花就要被旁边的人抢走了! 电光石火间! 墨鹤手臂一抬,将那束花花轻而易举地抓到手里。 他把花递给沈鸢。 沈鸢抱着手捧花,一蹦多高,笑得嘴都快裂到耳朵根了! 仿佛抢到手捧花,就能原地结婚一样! 她心里乐开了花,不停地冲墨鹤说:“谢谢小哥!谢谢墨大师!谢谢墨仙人!太感谢你了!谢谢你帮我抢花!我代表我全家谢谢你,也谢谢你全家!” 墨鹤觉得她好像在骂人,微微点一下头,“不客气,还是叫我名字吧,我姓墨名鹤,墨鹤。” “只叫名字,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崇拜和感激!” “不用,就叫我墨鹤。” 这一切全看在恩恩眼里。 恩恩问小逸风:“鹤鹤哥哥帮那个阿姨抢花,你说,他是不是喜欢她?” 小逸风点点头,“应该是。我观察过了,老鹰阿姨一直偷看我师父,不停跟他说话,还冲他笑,她应该也喜欢我师父。这两个人,互相喜欢,叫两情相悦。” 恩恩不开心了。 那感觉就像爸爸妈妈喜欢别的小孩,不喜欢她了。 她觉得她的鹤鹤哥哥被抢走了。 比最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还难过。 小孩子心思很单纯,高兴不高兴全挂在脸上。 恩恩转身就走,走着走着小跑起来。 小逸风急忙去追她,“小姨你慢点,慢点跑!” 恩恩跑得更快了。 身上的白色小公主裙被风吹起来,头上的花环都跑掉了。 墨鹤想过去帮她把花环捡起来,又怕华琴婉不高兴,忍住了。 人站在原地,视线却黏在恩恩和小逸风身上,生怕俩小孩摔倒了。 直到恩恩扑到陆砚书怀里,小逸风也到了顾北弦和苏婳身边,墨鹤才收回视线。 沈鸢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转着眼珠,笑道:“你这个师父当得可真称职,一颗心全扑在小逸风身上。” 墨鹤没什么情绪地说:“小逸风是我徒弟,也是我师父,小逸风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沈鸢没听明白这句话,只觉得他和周占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她对他充满兴趣! 婚礼仪式结束了。 新郎秦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抬腕看看表,又抬眸看向远处。 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第941章 如愿以偿 宾客们被带着去酒店参加婚宴。 秦野让鹿宁先去换敬酒服。 他去了庄园大门口,等着。 又等了五六分钟,一辆黑色越野车开过来,秦野眼里闪过一抹欣喜。 车还未停稳,他便大步上前。 拉开后车门,将里面的人搀扶下来。 来人一头花白头发,六七十岁的年纪,看着比实际年龄显老,一只手的手指是残的,身子骨倒还算硬朗。 是秦漠耕。 秦野的养父,也是沈鸢的亲生父亲。 因为是离监探亲,得走程序,来的路上又去洗澡换衣服,秦漠耕来迟了。 秦野上前一把抱住他,喉咙发哽,“爸!快进去吧,都等您呢。” “婚礼结束了吗?我直接去酒店吧,直接进包间,不和他们打招呼了,低调点。” “没事。” “低调点为妙,为你好,为鹿宁好,也为小秦陆好。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个坐牢的爷爷。墨镜有吗?找个墨镜给我。” 秦野让保镖拿了个墨镜给他。 几人上车,前往预定的酒店。 今天来宾太多,顾傲霆把整家酒店全包了。 秦野带着秦漠耕直接乘专用电梯进了顶楼包间。 安排到了全是自家人的那间房。 敬酒时,秦野和鹿宁先敬秦漠耕,“爸,我们敬您一杯!” 秦漠耕老泪纵横,握着酒杯的手激动得发抖,“有生之年,看到你结婚生孩子,我这辈子再也没有遗憾了!” 秦野握紧酒杯,“谢谢爸救我命,养我长大。” 秦漠耕惭愧,“我养得并不好,嗜赌成性,都没怎么管你,还把你往歪道上带。” “我活得很好,您还替我揽下一切。” 秦漠耕举起酒杯,“不说了,来,一切都在酒中!” 他一仰脖将杯中白酒全喝光。 眼泪流得更凶了。 也不知是被酒辣的,还是感动的。 这边敬完,秦野和鹿宁去其他房间敬来宾。 顾北弦和顾傲霆、秦姝也忙着招呼各位名流和政要。 鹿巍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像个老蝴蝶一样,在他前同事那几个包间来回穿梭。 往常异能队一把手,看到鹿巍眼皮都不抬一起,如今对他笑脸相迎。 其他同事对他的态度,更是判若两人,吹捧的话一句接一句。 鹿巍红光满面地坐在一把手身边,脑子里冷不丁浮出一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应该是“一人得道,全家沾光”。 他的前同事们心里想的却是,小人得志。 全场最忙的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墨鹤。 墨鹤正拿着块小镜子,挨个房间去找人。 找和自己长得像的。 接连找了两个房间后,墨鹤学聪明了,用手机拍了张自拍照,对着照片找,比拿小镜子找更方便,也更像个正常人。 可惜,他把所有来宾看遍了,都没找到和自己长得像的。 找到最后,一无所获,墨鹤返回包间,默默抱起小逸风。 一张俊美的脸,蔫蔫的。 小逸风夹了只海参往他嘴里塞,“师父,张嘴,吃。” 墨鹤张嘴含下,下巴靠在小逸风头顶上。 心想,幸好有小逸风。 这小小的孩子就像个小暖炉,不时温暖他孤冷的心。 婚宴结束。 众人离开酒店。 秦漠耕随秦野回到日月湾。 有顾傲霆、顾北弦等人做担保,秦漠耕这次离监探亲,并没有狱警押解。 进了房间。 保姆将小秦陆抱出来给秦漠耕看。 秦漠耕去洗了把手,出来将小秦陆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啧啧称赞,“我的小孙子,又长胖了,真好看,比照片里好看多了,和你爸爸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没多久。 顾傲霆和秦姝也来了。 秦野和鹿宁特意换上中式礼服。 秦野说:“爸,今天的婚礼仪式特意把拜高堂环节空出来,就为了等您老回来。” 秦漠耕一愣。 “噗通!” 秦野和鹿宁双双跪下,冲秦漠耕喊道:“爸!” 秦漠耕眼泪瞬间涌出来! 他拿手背不停地擦眼泪,却越擦越多,哭得双肩颤抖,嗷嗷的,像一匹来自漠北的老狼。 他泪流满面地站起来,将秦野和鹿宁扶起来。 秦漠耕从兜里摸出钱夹,将里面所有的钱都拿出来,递给鹿宁,“孩子,这是改口费,别嫌少。” 鹿宁推回去,“您救了阿野,把他养大,我们已经无以回报,不能再要您的钱。” 秦漠耕硬往她手里塞,“拿着吧。” 鹿宁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秦野和鹿宁又走到秦姝和顾傲霆面前,跪下。 鹿宁喊道:“爸!妈!” 秦姝和顾傲霆笑着应一声,将红包递给她。 顾傲霆看向秦野,嘴上没说,大丹凤眼里却写满渴望。 秦野知道他的心思,嘴唇动了动。 顾傲霆一颗心嗖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不喊,那样搞得他多没面子。 他睁大眼睛瞪着秦野,不停地眨睫毛,疯狂暗示! 可秦野从来没喊过他爸,那声“爸”不知怎么了,像锈在喉咙里似的,怎么都喊不出来。 僵滞了一两分钟。 秦野终于出声,喊道:“爸!” “哎!”顾傲霆重重应一声。 眼圈一红。 他哭了。 想这声“爸”,他想了多少年。 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顾傲霆双手捂住脸,哭得不能自已。 不只哭这声爸,还因为对秦野的愧疚,哭他的悲惨,也哭自己的悲惨,哭全家人都被他连累。 哭着哭着又觉得丢人,顾傲霆头一偏,垂到秦姝肩上,“姝啊,你听到了吗?咱们大儿子终于喊我爸了,这是我听到的最好听的一声‘爸’!” 秦姝摩挲他后背安抚他,嘴上却轻嗔:“出息。” 拜高堂仪式结束,众人各自回家休息。 结婚是大喜事,但也真的累人。 晚上的时候,沈鸢来了。 秦漠耕在狱里为这个女儿操碎了心,忍不住说:“你哥结婚了,孩子也生了,你啥时结?” 沈鸢敷衍道:“快了快了。” 秦漠耕不满地说:“这话你三四年就说,到现在也没把自己嫁出去。趁这个机会,约周占见个面,我跟他好好谈谈。” “我早就把周占踹了,还谈什么?我打算重新找,争取两年内结婚,三年内让您老抱外孙,可以了吗?” “这话我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这次真没骗你,我已经有新目标了。那帅哥单纯好骗,身手还好,争取两年内骗到手。” 秦漠耕眼皮一抬,“谁?” 沈鸢摸出手机,搜索婚礼现场照片,找到墨鹤的照片,递给秦漠耕,“就是这小哥,姓墨名鹤,你看长得帅不帅?” 秦漠耕接过来,看到照片里赫然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 高高的个儿,面如冠玉,浓眉星眸,唇红齿白。 对墨鹤的外形,秦漠耕是相当满意,除了束发有点别扭,其他怎么看,怎么顺眼。 墨鹤长相成熟,看着像二十六七八岁的。 沈鸢没心没肺也不显大。 俩人一个着伴郎服,一个穿伴娘服,站在一起,单看外形,还算登对。 秦漠耕甚至觉得沈鸢配不上墨鹤。 女人化化妆,打扮打扮,遍地都是美女。 可男人长得好看的,却很少。 尤其墨鹤一身名贵西装,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全身散发一种修为很高的气场,眉眼间带着淡淡的贵气。 秦漠耕问:“他家是哪的?” 沈鸢说:“我打听过,墨鹤无父无母,以前跟着师父在山上,现在是小逸风的师父。” 秦漠耕摸着下巴,缓缓道:“能成为小逸风的师父,人品肯定过关。无父无母,也不是坏事,没有人阻拦你们。不像周占,他爸和他姐不停阻挠你们。你要好好抓住机会,早点把自己嫁出去,爸爸在牢里也放心。” “放心好啦!你快休息吧,我去给他打电话了。” 秦漠耕朝她摆摆手,“快去!快去!” 沈鸢拿着手机来到楼下小花园,拨通墨鹤的电话。 电话响了七八声,墨鹤才接。 沈鸢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将声音调得温软,“小哥,你在做什么?” 墨鹤人坐在顾北弦家花园的长椅上,举头望月,回:“看月亮。” “巧了,我也在看月亮,今天的月亮真美啊。” 墨鹤盯着墨蓝夜空中那抹细如弦钩的淡月,没觉得美,只觉得凄凉,孤独。 等了会儿,没等到墨鹤回话,沈鸢问:“要不要一起看月亮?” “不了。” “那一起数星星?” 墨鹤觉得她好幼稚,恩恩都比她成熟。 “我心情不好,不想说话,再见。”墨鹤挂断电话。 小逸风伸出小手臂揽住他的腰,“师父,别灰心,今天没找到,咱明天再找,明天找不到,后天找。一直找啊找,总有一天能找到。” 墨鹤垂眸望着地面,“今天来了那么多人,都没找到和我长得像的,怕就怕他们已经死了。” 小逸风觉得师父好可怜。 他用力抱紧他,“你还有我。” 身后忽然传来顾北弦的声音,“还有一种可能,你父母不是京都人,是外地人。” 第942章 酒壮人胆 墨鹤回眸,看向顾北弦,“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全国那么多城市,怎么找我家人?我顶着这头长发,穿着长袍,云游四海,风餐露宿,找了三年多才找到小逸风,找我家人更如大海捞针。” 顾北弦道:“最简单最快捷的方式,就是把你的照片发到寻亲网上,重金悬赏。” 墨鹤刚要说“行”。 转念一想,师父从未跟他提起过他的家人,临终前也没让他去找自己家人。 他身手已经够好,师父仍不肯告诉他身世,肯定是有所顾忌。 能让师父都顾忌的,必定非同寻常。 若在网上重金悬赏,招来家人的同时,也会招来仇人,打草惊蛇。 沉默片刻,墨鹤说:“先小范围内找找看,找不到再说。” “行,外面蚊子多,你们回房吧。” “好。” 墨鹤站起来,弯腰抱起小逸风,刚要走。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大大咧咧的女声,“小逸风,墨鹤,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众人寻声看过去。 只见几十米开外,走来一道倩丽的身影。 橘黄色路灯下,那人穿一件淡橘色细肩带长裙,脸上化了淡妆,涂了红唇,脚上踩一双透明细跟凉鞋,还戴了一对银色的长耳坠,一头长发散开披在肩头。 是沈鸢。 认识这么久了,顾北弦头一次看到女汉子沈鸢收拾得如此精致。 都快认不出了。 沈鸢手里拎着烤串和一打易拉罐啤酒。 那一打至少得十几斤,她拎着毫不费力。 顾北弦英挺的眉微微蹙起,瞥一眼她手里的烤串说:“小逸风不吃这些东西。” 沈鸢朝他使了个眼色,“墨鹤在电话里说他心情不好,我来安慰安慰他。” 顾北弦知道她什么心思,开门见山道:“你们做朋友可以,其他就算了,鹤鹤还小。” 沈鸢一甩长发,耳畔的长耳坠闪闪烁烁,“我也不算太大。” “你俩差十岁,甚至更多。鹤鹤只是行事老派,心思很单纯,未成年都有可能。想找结婚对象,你找老顾去,他人脉广,资源多。” 沈鸢心说,老顾认识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 她可奉陪不起。 一个周占,耽误了她五六年时间,耗费了她所有青春和心血。 再耽误下去,她就该入土为安了。 沈鸢晃晃手中的啤酒,“男人和女人不一定非得谈恋爱,做哥们做朋友也可以,你们别防贼似的防着我。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即使有,我可是女的哎,吃亏的是我好不好?” 顾北弦看向墨鹤,“你们聊吧,别喝太多酒,不舒服就进屋。” 墨鹤点点头。 顾北弦从他手中接过小逸风,牵着他的手朝小楼走去。 墨鹤和沈鸢走到旁边的凉亭里。 沈鸢把烤串和啤酒放到大理石桌上。 “啪!” 沈鸢熟练地打开一罐啤酒,递给墨鹤,“没什么烦恼是一罐啤酒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就十罐。” 墨鹤接过来。 练功需要,师父从不让他喝酒。 即使有重大场合,师父也不让他沾酒,说喝酒误事。 墨鹤把易拉罐递到嘴边,尝了一口,有点辣,味道还算清爽,谈不上好喝,也谈不上难喝。 沈鸢又递给他一串烤羊肉,“渣男最上头,垃圾食品最好吃,烤串不健康,偶尔放纵一下也不错,尝尝。” 墨鹤接过来咬了一口。 烤肉串倒是经常和师父吃。 这羊肉串比他和师父在山上吃的差远了,羊膻味很重。 墨鹤急忙喝一口啤酒,压下那股子膻味。 “砰!” 沈鸢拿起啤酒罐和他的啤酒碰了一下,“你再烦恼,能有我烦恼吗?我他妈和前男友分分合合无数次,婳姐孩子都生俩了,我连他家门槛都迈不进去!他爹嫌我,他姐嫌我,他就只会从中和稀泥!妈的,老娘不伺候了!分,彻底地分!谁不分谁是王八蛋!” 墨鹤头一次见这么彪悍的女人。 以前在帮会也有女成员,但那些女人顾忌他的身份和身手,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低眉顺眼。 墨鹤低头又喝了一口啤酒。 沈鸢一仰头,咕嘟咕嘟,一罐啤酒下了肚。 她又打开一罐,喝到见底,冲墨鹤苦笑一声,“你这么年轻,长得这么好看,还会飞,又是小逸风的师父,前途大好,风光无限,心情为什么还不好?” 想着她是苏婳的助理,迟早会知道。 墨鹤不再瞒着,“我无父无母,想找他们,找不到。” “无父无母多好啊,没有羁绊,没有烦恼,谁嫁给你,以后不用头疼婆媳关系。” 墨鹤觉得和她聊天,不在一个频道上,便闷头喝酒。 一罐啤酒下去,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烦恼仿佛真的减轻了。 沈鸢偏头冲他虚浮一笑,“小哥,你觉得我漂亮吗?” 墨鹤头也不抬,“没仔细看。” 沈鸢双眼微醺,“那你仔细看看。” “不想看。” 沈鸢哈哈一笑,“你真有意思,比周占还有意思。” 墨鹤猜出,周占就是她前男友的名字。 沈鸢剥了个煮花生放进嘴里,嚼两下咽下,问:“你谈过恋爱吗?” 墨鹤回:“没有。” “想谈吗?” “不想。” “谈恋爱很有意思的,遇到感兴趣的,就试试。人只活一辈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束手束脚,开心最好。” 墨鹤喝下半罐酒,道:“我只想教小逸风,找到我父母。” 沈鸢又是一阵大笑,“弦哥没说错,你真的好单纯。” 墨鹤板起一张俊脸十分严肃地说:“我不单纯,也不是好人。我以前和师父在帮会里,生杀予夺也就一句话的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懂吗?” 沈鸢望着他俊美非凡的脸,只觉得他可爱。 明明那么可爱的男人,非得说自己可怕。 极具反差萌。 她忍不住想去拍拍他的脸。 酒精会让人失去平时的克制。 沈鸢心里这么一想,手就伸出去了。 谁知还未触及墨鹤的脸,手腕已经被他抓住。 墨鹤清冷道:“别动手动脚,否则这条手腕会断。” 他松开她。 沈鸢垂下眼帘揉着泛红的手腕,对他的好感却更浓了。 年轻俊美身手好,时而老成时而单纯可爱,克制内敛还洁身自好。 这样的男人即使日后结不了婚,也值得在他身上耗费一两年时光。 她抓起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下去。 酒壮怂人胆,她要给自己勇气。 都说忘掉上一段恋情最好的方式,就是迅速开启一段新的恋情。 她想试试。 第943章 吃了一惊 沈鸢抓起一把烤翅中,推到墨鹤面前,“吃这个,这个最好吃。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吧?” 墨鹤嗯一声,“算是。” “那就好,我们以后能常见面吗?” 墨鹤默了默,“可以。” 沈鸢心里燃起希望,只要能和他常见面,就有戏。 凭什么周占和她交往期间,隔三差五去相亲去见那些富家女,而她只能遵规守矩,从一而终? 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她要活得那么憋屈? 不知不觉间,沈鸢喝了五罐啤酒。 墨鹤喝了两罐,脑子晕晕乎乎的。 神经一麻痹,烦恼真的抛之脑后了。 墨鹤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沈鸢明显也醉了,笑声越来越大,话也越来越多。 全是吐槽她前男友那一家人的,她表情夸张,又自嘲。 墨鹤听着听着,发现她也是个可怜人。 五六年的青春浪费了,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沈鸢又要去拿酒时,墨鹤伸手将酒拿走,“你喝多了,别喝了。” 沈鸢醉眼迷蒙望着他,半开玩笑地问:“怎么,心疼我?” “谈不上心疼,你喝多了,走不了路,还得我送,麻烦。万一吐了,我还得帮忙清理脏东西。我只愿意照顾我师父和小逸风,其他人不行。” 沈鸢哈哈一笑,大着舌头说:“头一次见你这么,耿直的人。说实话,直男很讨人厌,你却不,可能因为,你长得好看。” 墨鹤感觉她挺肤浅。 看人怎么能只看一张脸? 沈鸢又道:“你是鹤,我是鹰,咱俩都是飞禽。明明老鹰更凶猛,为什么你,却比我厉害?” 墨鹤觉得她的话很无厘头,“你醉了,快回家吧。” 沈鸢趴在桌上,手支着下巴,“我没醉,继续喝!” 墨鹤察觉身后有人来了。 回眸一看,是顾北弦。 顾北弦道:“你回房吧,我派人送她回家。” 刚才他一直派佣人拿望远镜暗中观察着这两人,生怕他俩酒后犯错误。 明明沈鸢是女的,顾北弦却担心墨鹤被她糟蹋。 两个女佣过来,架着沈鸢朝大门口走。 顾北弦拿起手机给秦野拨了个电话,让他来接一下沈鸢。 墨鹤站起来,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顾北弦急忙扶住他,“才喝两罐就醉了?酒量这么小,就不要喝酒。” 墨鹤固执地说:“我没醉。” “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顾北弦搀扶着他往前走。 进了客厅。 换好鞋,顾北弦将墨鹤扶到沙发上。 他去倒水给墨鹤喝。 转身时,顾北弦听到墨鹤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如果,我交了女朋友,阿姨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防备我了?” 顾北弦心里泛起一丝细若游丝的疼。 这孩子是被华琴婉伤到了。 所以才在酒醉后,生出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顾北弦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喝杯水,醒醒酒,别担心,两罐啤酒很快就能清醒。” 当天晚上。 墨鹤做噩梦了。 梦见两个鲜血淋漓的人支离破碎地横在马路上,血肉横飞,看不清脸。 他走过去,蹲下,用手擦他们的脸,想看清五官。 可是那血却擦越浓,越擦越浓! 血顺着他的手往他身上涌。 他想往后退,双脚却像粘在地上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很快鲜血从腿涌至他胸口,再到脖颈,往他脸上爬,往他嘴巴鼻孔和眼睛里钻! 他被那浓稠的鲜血堵得透不过气来。 猛地惊醒! 看看四周一片漆黑,才知是噩梦一场。 身上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眼角还噙着泪水。 墨鹤仔细回想了下,想回忆起那两个血人的相貌,却徒劳,只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 身上汗淋淋的,不舒服。 他掀开薄被坐起来,想去浴室冲个澡。 腿刚伸到床下,耳边传来小逸风奶呼呼又慵懒的声音,“师父,你要去哪?” “我身上出汗了,去冲个澡。” 小逸风问:“要开空调吗?我来开。” “不用,就是做了个噩梦,没事。” 小逸风一顿,“什么噩梦?” 墨鹤回:“梦到一男一女两个血人。” 小逸风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挪到他身边,两只小胳膊抱住他的手臂,“师父,你以后就把我爸妈当成你爸妈吧。我爸妈对我和妹妹,特别温柔,特别爱我们,他们肯定也会爱你。” 墨鹤啼笑皆非。 他捏捏他萌萌的小脸蛋,“小毛头,别乱说,那样就差辈了。” 小逸风仰起小下巴,认真地想了想,“那你就把我爷爷奶奶,当成你爸妈吧。我爷爷那人特别煽情,特别热心肠,他一定会把你当成亲儿子的。” “不用了,不用麻烦他们,大家都挺忙的。你睡吧,我冲完澡就回来陪你。” “好。” 小孩子入睡快。 等墨鹤冲完澡回来时,小逸风已经睡沉了。 黑暗中,墨鹤垂眸凝视着他奶萌的小脸,声音很轻地问:“师父,刚才是你在托梦给我吗?那两个人是我爸妈吗?他们真的已经死了?” 心脏骤然一痛。 泪水悄然滑落。 他抬手用力按住胸口,那里钝钝的,痛痛的,憋闷得厉害。 活了这么多年,能让他落泪的,除了师父就是小逸风,这次却是两个面目模糊的血人。 次日清早。 小逸风早早起来,拿着自己的小天才电话手表,去楼下给顾傲霆打电话。 接通后。 他奶声奶气地说:“爷爷,我师父想他爸妈想得都做噩梦了,你抽空来疼疼他吧。” 安静半秒,顾傲霆大笑,“好嘞,我大孙子真懂事!” 小逸风谦虚地说:“那是因为爷爷懂事,所以我才懂事。” 顾傲霆哭笑不得,“夸得好,下次别这么夸了啊。” 顾傲霆说到做到。 当晚,他推了个应酬,来了。 带了很多年轻人爱吃的膨化零食和年轻人喜欢的毛绒玩具,看望墨鹤。 把零食和玩具放到茶几前。 顾傲霆邀功似的说:“这是让我助理买的。他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像小孩子一样,喜欢吃零食,玩毛绒玩具,据说可以解压。你喜欢吗?” 墨鹤看了看那堆薯条、沙琪玛、果冻等零食以及一蓝一粉两只独角兽公仔,并不喜欢。 但是不好拂顾傲霆的面子。 墨鹤道:“谢谢帅叔叔。” 顾傲霆爽朗一笑,走到沙发前,大马金刀地往那里一坐。 他拍拍自己大腿,声音调软说:“来,小鹤鹤,让叔叔抱抱。” 墨鹤脚下一动。 人瞬间退到了十米开外!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觉得这个叔叔有点怪。 顾傲霆面色微变,被打击到了。 他那么忙的人,推了应酬,好心好意地来抱墨鹤,给他送温暖,却被他如此排斥。 见顾傲霆情绪不对,墨鹤忙道歉:“对不起,怪叔叔,不,帅叔叔,我不喜欢人家抱我。” 顾傲霆张开手,“叔叔的怀抱很温暖的,北弦和小逸风都是在我怀里长大的,阿尧也喜欢我抱他。” 墨鹤仍抗拒,“我早就长大了,比你还高,不需要抱。” 顾傲霆叹口气。 觉得这几个孩子还是阿尧最好,怎么抱都行。 正说着,佣人带了客人进来。 是秦漠耕。 秦漠耕手里拎着几个玩具礼盒,看到顾傲霆忙说:“早就想登门拜访,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你。我探亲假只有三天,快要走了,来看看北弦俩孩子。” “秦老,快请坐。”顾傲霆连忙招呼他坐下。 言语间分外尊重。 佣人上茶。 顾傲霆亲自帮秦漠耕斟茶倒水。 两人寒暄时,秦漠耕的视线不时往墨鹤身上瞟。 越看越喜欢。 真人比照片更立体,更俊美。 好看的男人多半会有点自恋有点飘不自觉间会带些浮滑,墨鹤却美而不自知,高高挑挑地站在那里,又稳重又可靠。 秦漠耕朝他招招手,“小墨,别光站着,快过来,来,到我身边来坐。” 墨鹤唤一声“秦叔叔”,走到他身边坐下。 一俯身的功夫,脖子里带的玉从衣领里滑出来。 瞟到那块玉,秦漠耕定睛细看,顿时吃了一惊! 第944章 身世不凡 秦漠耕盯着墨鹤脖子里的平安扣,喃喃道:“这块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闻言,墨鹤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语速急切地问:“在哪里?快说您在哪里见过这块玉?” 那架式仿佛要吃人! 秦漠耕手臂被他抓得生疼,本能地往后抽了抽,“让我想想啊。” 墨鹤松开他,摘掉脖子里的平安扣,塞到他手里,“麻烦您好好想。” 看着平安扣,想了好几分钟。 秦漠耕说:“猜得没错的话,这块玉应该是个子母扣,你这个是‘子’,还有一个‘母”。说简单点,就是小环外面还有个大环,大环套小环。” 墨鹤急忙又问:“‘母’在哪里?” “应该在一个老太太手里。很多年前,那个老太太拿着一块上等好玉,去找我朋友雕琢。这上面的回形纹,和这雕琢工艺正出自我朋友之手。我记得很清楚,那块玉的玉质和种水,实属难得一见,块头也很大。老太太不只做了子母平安扣,还做了一对镯子和配套项链。如果保存完好,那一套市值得好几个亿,是十几年前的几个亿,不是现在,所以我当时印象十分深刻。” 墨鹤眼里开始泛光,迫不及待地问:“多少年前?老太太现在在哪里,您知道吗?” “十几年前吧,具体多少年我记不清了。老太太现在在哪,我更不知道。我那位老友,也已病逝。” 墨鹤觉得老太太应该是他的奶奶或者外婆。 他双拳暗暗攥紧。 恨不得下一秒就找到她。 秦漠耕贪恋地抚摸着手中的平安扣,由衷赞道:“这玉润如水,滑如丝,腻如脂,实在是人间罕见。” 当年他那么遵守江湖规矩的人,都差点动了歹心。 秦漠耕把玉还给墨鹤,“拿好了,就这么一小块也得值个大几千万了。” 墨鹤接过来,道声谢,看向顾北弦,“麻烦弦哥派人在网上发布悬赏,找和这块玉配套的‘母’吧。” 找人会打草惊蛇,找玉风险小点。 顾北弦微微颔首,“可以。” 墨鹤又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银行卡,“这是我全部的钱,用来当赏金和费用。” 顾北弦推回去,“跟我在一起,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墨鹤推辞不过,只好说:“谢谢弦哥。” 顾北弦瞥他一眼,嗔道:“小样儿,跟自己哥还客气。” 顾傲霆清清嗓子,“小鹤,从今往后,北弦就是你亲哥,你该使使,该唤唤,该用用,别跟他客气。” 顾北弦瞟他一眼,暗道,显眼包。 见缝插针,都得抢个风头。 顾北弦拿起手机,拨给助理,将事情安排下去。 又坐了会儿,秦漠耕起身告辞。 一行人将他送至大门口。 秦漠耕回到秦野家。 刚一进门,沈鸢就迎了上来,“爸,你看到墨鹤了吗?感觉怎么样?” 秦漠耕道:“小伙子挺好,看着比周占靠谱,但是,你们不合适。” 沈鸢不悦,也不解,“为什么?” “听爸爸的话,你还是找个普通点的,老实本分的人嫁了吧。墨鹤身世不普通,肯定在周占之上。等他找到家人,和他们相聚,就没你什么事了。即使墨鹤不挑,他们家人也会挑剔,周占家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已经三十岁了,年纪不小了,别做梦了,耗不起。” 沈鸢有些失望。 原以为墨鹤无父无母,跟他交往,省事省心。 日后谈婚论嫁,也没有阻力。 没想到节外生枝,生出这档子事。 沈鸢耸耸肩,自嘲一笑,“我眼光怎么那么好?喜欢一个是富二代,又喜欢一个,还是。” 秦漠耕眼里浮起浓浓的愧疚,“是我拖累了你。如果我有钱有势,不赌不盗,你也不会被人家左挑右拣。” 沈鸢摆摆手,“怪我遇人不淑。你看我哥阿野,无论阻力多大,他的心都在我嫂子身上。男人对女人的态度,决定他们家人的态度。” 秦漠耕重重叹了口气。 抬脚走进卧室。 他拨通顾北弦的手机号说:“刚才墨鹤在,有些话不方便说。如果沈鸢再往墨鹤跟前凑,让他把话说得狠点,俩人不般配。” 此话正中顾北弦下怀,“行,俩人差十岁,差得是有点多。” “墨鹤那个身世,挺离奇,让他注意安全。身手再好,也难敌人心叵测,再威猛的老虎,也会被猎人捕猎。让他不要轻敌,行事谨慎些。” “明白,谢谢秦老提醒。” 挂断电话。 秦漠耕又把秦野叫进屋,“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有事去监狱里找我。” 他抬手捶捶自己的肩膀,“这把老骨头,虽然不中用,但是在江湖混了那么多年,见识还是有的。” 秦野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眼里满是不舍和愧疚。 话到嘴边,却只说出一个,“好。” 秦漠耕交待道:“鸢鸢那丫头最近盯上墨鹤了,你多劝着她点。墨鹤家世不凡,年纪轻轻却无父无母,被迫躲到深山上,多半是被仇家所迫。我不求鸢鸢大富大贵,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地活着,千万别去蹚浑水。” “放心,我会看好她。” “出去吧。” 秦野离开后,秦漠耕去了书房。 拿起笔和纸,想把十多年前的那个老太太画出来。 可是他画功有限,画了一幅幅,都觉得不像。 时间太久,他早就记不清老太太具体长什么模样了。 只记得她气质很好,身上带一股雍容之气,憔悴的面色都掩盖不了那股子雍容。 当年让他印象深刻的,除了那块绝世美玉,还有老太太的眼神。 一双好看的眼睛,却汇集了忧郁、沉痛、沮丧和不舍。 那双眼睛盛了太多情绪,累极了。 秦漠耕掐着手指,算了下日子。 如果老太太现在还活着,得八十开外了。 隔几日。 岛城陆家。 陆玑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目光如烟,望着落地窗外的一株名贵茶树,听云恬汇报工作。 汇报完,他开口做出指示,指示完,摆摆手让云恬走。 云恬却没走。 她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陆玑,“看看这是什么?” 陆玑接过来,垂眸细看。 照片上是一块水润剔透的圆形平安扣。 玉质晶莹剔透,柔美细腻,清亮如水,上飘绿莹莹的翠,刻回形纹。 陆玑捏着照片,偏头看向云恬,“想要就自己刷卡去买,以后这种事不要找我。” 云恬咧嘴一笑,“你看我像是缺这种东西的人吗?我首饰多得都戴不完。是顾北弦,我打听到,顾北弦最近派手下人,暗中寻找和这块玉配套的子母扣,有没有觉得蹊跷?” 陆玑凝眸思索片刻,觉出来了。 云恬道:“早不找,晚不找,墨鹤来了才找。我猜着,顾北弦多半是在帮墨鹤找家人。” 陆玑鼻纹微皱,若有所思。 云恬盯着他的眼睛问:“你认识墨鹤的家人吗?” 不知怎么的,陆玑心里突然就那么慌了一下。 第945章 斩草除根 很快镇定下来。 陆玑斜瞥云恬一眼,“你要做什么?” 云恬走到他对面坐下,眼带一丝兴奋,双手交握放在腿上,“你看墨鹤这人,不贪财,不好色,却口口声声把‘师父’挂在嘴上。连小顾胤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都管着。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重感情。如果我们能帮墨鹤找到家人,必定能感动他。他一感动,说不定就会投奔我们,即使不投奔,也会记着我们的好。到时我就可以利用他,去把鹿巍宰了。如果能顺便教训一下苏婳,出口气更好。” 陆玑想了想,问:“墨鹤照片有吗?” 云恬嘲讽一笑,“你们都见过好几面了,你居然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住?” 陆玑抬起右手捶捶脑门,“我第一次见他时,他脸上带着口罩。第二次见,我假装昏迷没法看他。” 第三次,他没敢仔细看。 当然这种话,他断然不会说出口。 他那么要面子。 云恬从包里取出几张照片,递给陆玑,“这是我找私家侦探,用高倍望远镜偷拍到的。” 陆玑捏着照片,盯着墨鹤的五官,细细观看,越看越觉得有点面熟。 尘封许久的记忆渐渐涌上脑海。 突然和记忆里的两个人对上号! 陆玑脊背开始发寒! 仿佛有一阵阴风刮过,陆玑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 他忽地从躺椅上站起来,转身就走! 身体太虚,双腿发软,脚步又急,没走几步,他差点摔倒。 急忙扶住墙,这才察觉手心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云恬跟在后面喊:“正说着话呢,你干什么去?” 陆玑背对着她,全身发僵,“我去一下书房。” 云恬兴奋,“你想起来了?” “没。” 云恬失望,“那你好好想想,实在想不起来,就发动你那帮老朋友帮忙去找。我们一定要比顾北弦早一步找到墨鹤的家人,懂吗?” 陆玑已经没有心情再回答她的话。 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 斩草不除根,必后患无穷! 如果墨鹤真是他同父异母大哥的儿子,那他就不能活了! 倾其所有,也要将他杀死! 否则死的将是他和云恬! 陆玑双眼隐露凶光,原本苍白斯文的脸变得狰狞阴鸷! 他扶着墙,软着双腿,步伐踉跄地往楼上走。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狼在后面追。 走进书房,陆玑关上门。 背靠在门后,他喘粗气,后背已是冷汗一片。 许久,他捏着照片,挪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打开保险柜。 从里面取出一沓照片,抽出一张。 照片是全家福。 有他和他爹,有同父异母的大哥陆琛和嫂子,以及他们的儿子,还有他那位妖娆美艳的小妈。 陆玑死死捏着这张全家福和墨鹤的照片不停对比,不停对比! 他的手在抖! 越对比,越觉得墨鹤像极了陆琛夫妇! 鼻梁和眉毛像陆琛的,眼睛像陆琛太太的,肤色也像他太太,身形却像陆琛。 他五官集齐了两人的优点,甚至更胜一筹。 陆玑烦躁地闭上眼睛,双手抱头,脑子乱成一团。 怎么会这样? 那孩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突然,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 陆玑想去把门反锁上,可是脚却抬不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推开。 走进来的是云恬。 陆玑慌忙把照片扔进保险柜里,咚地一声锁上。 云恬扫他一眼,“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像死了爹妈一样。” 陆玑背靠在墙上,强撑道:“没事。” 云恬轻笑一声,眼带讥诮,“你是我亲爹哎,你什么德性我不知道?你这脸色难看得像死了三天没埋似的,额头那汗比豆粒都大,像没事的样子吗?” 她凑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一脸狐疑又幸灾乐祸地说:“是不是我亲妈的鬼魂来找你了?还是你那位同父异母的大哥来找你算账了?” 做贼的人,最容易心虚。 被戳到痛处,陆玑厉声道:“出去!” “哟,还真是?” “滚!” 见他真生气了,云恬不再硬碰硬,讽笑几声,“好好好,我走,我走。干嘛生那么大气?你要是气死了,我提前继承遗产,你不觉得憋屈?” 陆玑拳头握紧,闭眸忍下情绪。 等云恬走后。 陆玑打电话叫姬凫来。 他撑着走到大班椅上坐下,双手捂头。 十多分钟后,姬凫来了。 陆玑抬头望着姬凫,“陆琛夫妇和他们儿子的尸骨,当年你亲自盯过,确定都死了吗?” 姬凫肯定地说:“确定。” “他们夫妇再也没有别的孩子了,对吗?” “没有,夫妇俩就生了那么一个。陆琛在外面没有情人没有小三没有私生子,他太太更没有。他们一家三口死后,我还派人暗中盯着陆琛的岳父母,盯了长达三年才撤。” 陆玑抓起照片,扔到姬凫身上,“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姬凫弯腰捡起。 待细细对比,也是面色微变。 但很快,姬凫恢复镇定,“只能说是巧合。这世界上长得像的却没有血缘关系的,有很多,比如很多明星就共用一张脸。” “你想办法搞清楚,如果墨鹤真是陆琛的儿子,不能留。” “好的,玑哥。” 姬凫拿着照片,转身走出去。 陆玑单手撑着脑门,垂着眼皮,思索许久。 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是一位从事亲子鉴定的熟人。 几句后,陆玑说:“我一个朋友和他哥哥是同父异母,他想和侄子做个dna亲缘鉴定,能做吗?” 亲子鉴定师回:“叔侄之间共享的dna数量相对较少,相似度很低,同父异母的更低。” “你的意思是,我朋友那种情况,叔叔和侄子做dna鉴定意义不大,对吗?” “对。” 陆玑又问:“那父母的骨灰和孩子能做吗?” “骨灰是一些无机物成分,不含人体细胞,也就不包含dna,无法提取dna,不可以做亲子鉴定。能做亲子鉴定的是血痕、头发、口腔拭子、指甲或者奶嘴等。” 陆玑仍不甘心,“外婆和外孙呢?” “基因在代际间的传递存在随性和不确定性,准确性会受影响,最好采用父母和子女等直系亲属的样本进行鉴定。” 陆玑沮丧,“我知道了,谢谢你。” 当晚。 陆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一双眼睛熬得通红,面色憔悴,形容枯槁。 窗外风刮得稍微大一点,他心里都会咯噔一下,扑通乱跳,生怕是墨鹤来寻仇了。 第二天下午。 陆玑撑着病体,带着保镖,乘坐飞机赶往京都。 他要去见见墨鹤。 明知确认不了墨鹤的身世,可他还是想找到他,想弄清楚他的真正身世。 否则这样疑神疑鬼的,用不了多久,他就要疯了! 第946章 画风突变 陆玑火急火燎地飞到京都。 找到墨鹤时,他正坐在小逸风幼儿园外面的树上,拿着望远镜往里看。 身穿一套白色休闲装,后背靠在树杈上,右腿前屈,头顶束发。 远远看过去,姿势洒脱,又有点可爱。 陆玑悬了一夜的心,忽地就放松了。 瞧,这就是让他担惊受怕得睡不着觉的人,其实并没想象得那么恐怖。 爪牙再锋利的老虎,只要顺着毛撸,不会乱咬人的。 陆玑决定暂时换个不血腥的方式,对付墨鹤。 今时不同往日,蔺鸷已死,墨鹤又是顾北弦的人,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杀人,后患多多。 陆玑下车,走到树下。 抬头仰望墨鹤,陆玑温言道:“墨公子,你好,我来京都办点事,远远看到你,觉得有点面熟,下来一看,果然是你。怎么跑树上了,不热吗?” 墨鹤垂眸暼他一眼,“有事?” “没事,就是路过,打个招呼。” 嘴里说着话,陆玑双眼却紧紧盯着墨鹤的脸。 那雕刻般立体的五官,越琢磨,越像陆琛和他太太的综合体。 可是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即使那孩子没死,也得三十多了。 墨鹤这张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怎么看都不像三十多的。 下飞机时,姬凫刚向他汇报过,墨鹤身份证上的年龄是二十。 差十多岁,做假都没法做。 陆玑还是想做个dna鉴定,管他基因相似度有多低。 百分之百地排除掉,才能放心。 陆玑脸上堆起温和的笑,“墨公子,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吃个饭吧。上次我贪图长生不老,误服丹药,结果大伤元气。墨公子是世外高人,肯定懂调理之道,能否帮我指点一二?报酬什么的肯定少不了,我们吃饭时细谈。” 吃饭时用过的杯子和筷子,上面会沾有少量的口腔粘膜细胞。 如果能提取到dna,也是可以做鉴定的。 墨鹤扫他一眼,很淡地说:“我很忙,不吃。” 陆玑脸上的笑微微收敛,还想说什么,又怕说太多,引起他的怀疑。 犹豫几秒,陆玑笑道:“那你忙吧,我去办事了。” 说完他转身,钻进车里。 墨鹤盯着他的车影看了片刻,觉得这人阴阳怪气的。 明明是他用武力逼他吃丹药,他却说是自己误服,还要请他吃饭。 不愧是云恬的亲生父亲,阴阴阳阳的路数都差不多。 又等了半个小时,幼儿园放学了。 墨鹤将望远镜收进背包,轻轻一跃,从树上跳下去。 来到幼儿园门口,接到小逸风。 他单手将他抱起来。 小逸风在他怀里很不自在,“师父,我是大孩子了,不要总抱着我好吗?被我同学看到,有点难为情。” 墨鹤不肯放,“幼儿园门口人太多,不安全。我抱着你,万一有意外,我可以把你护在怀里。” 小逸风老感动了,“我们老师让我告诉你,不要坐树上了,影响不好。我同学的家长,跟校长反应过好几次了。” “不坐树上,那我坐哪里?坐你们幼儿园的旗杆上,还是屋顶上?” 小逸风哭笑不得,“你坐车里,或者去附近商场转转。我在幼儿园里,很安全的,这是全京都最好的幼儿园,你太紧张了。” “坏人想害你,你就是住在皇宫里,他们也有办法害到。我必须得时刻盯着,才放心。” 小逸风头趴到他脖子里,奶乎乎的声音说:“师父,你对我真好。” “你上一世养我长大,护我周全,这一世换我护你周全。” 小逸风鼻子一酸,眼泪涌出来。 他抬起小手将眼泪抹掉,说:“师父,我一定会让我爷爷,帮你找个好女朋友,我爷爷认识的人特别多。” 墨鹤轻拍他屁股一下,弯腰将他放进车里,抬腿坐进去,低声说:“小毛头,师父不要女朋友,师父只想陪着你,陪一辈子。” “可是我会长大,会像爸爸妈妈一样结婚。” 墨鹤心里突然空了一下,“放心吧,等你结婚了,师父就谈女朋友,不缠着你。” 小逸风默默记下了。 他不是怕被师父缠着,只是看师父孤零零一个人,好可怜。 爸爸有妈妈陪着,爷爷有奶奶陪着,大伯有大伯母陪着,师父也得有师娘陪着才对。 回到日月湾。 吃完饭后。 小逸风悄悄来到主卧室,对苏婳说:“妈妈,老师让我转告你,说师父总坐在幼儿园外面的树上,影响不好。我劝他,他不听,还要坐我们学校的旗杆和屋顶上。你能劝劝他吗?天气马上就热了,树上没空调,我怕师父中暑,再从树上掉下来,会摔到。” 苏婳摸摸他的头,思索两三分钟说:“这样吧,我给你师父也交一份学费,让他和你一起上。” “啊?” 小逸风眼睛瞪得老大,“师父那么大个人,比我们校长都高,不好吧?” “你师父那么艮的性格,谁劝他都不会听的,只能顺从他。让他陪着你一起上,是最妥当的办法。” “那行吧。” 苏婳下楼和墨鹤商量了一下。 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欣然同意。 因为和小逸风一起上学,离他更近,能更好地保护他。 找家人如大海捞针,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第二天上午。 苏婳去幼儿园,找校长谈了一番,费了些功夫,终于谈妥。 怕家长投诉,将小逸风调到了一个全是小男孩的班。 贵族幼儿园是小班制,每个班只有六个孩子,除了学费昂贵,没毛病。 学费交齐,墨鹤的入学手续办好,他就入园了。 从此小逸风的班里多了个二十岁的大学生。 小逸风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形影不离。 起初所有人都不自在。 没多久,所有人就都喜欢上了墨鹤。 没办法,他长得好看,高高帅帅,人又暖,不只照顾小逸风,还会帮老师做事。 中午午休时,他会去门口站岗。 且行事极有分寸,只亲近小逸风,远离学校里所有小女孩。 小逸风望着师父高高大大的身影,心想,为了师父,也得快点毕业啊,太委屈他了。 一直躲在幼儿园对面的大楼上,拿望远镜暗中观察墨鹤的姬凫,惊呆了! 这是什么操作? 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本来严阵以待,准备迎接一场血雨腥风的厮杀,结果画风突变! 接连又观察了一星期。 姬凫飞回岛城,向他汇报情况。 如实汇报完,姬凫说:“玑哥,我们可能高估了对手,墨鹤居然开始读幼儿园了,这不像陆琛后代的作风。陆琛是一个心机深沉、城府极深的人,可墨鹤的举止幼稚、单纯,白白浪费了一身绝世武功。” 陆玑安静一瞬,问:“墨鹤的毛发取到了吗?” “没有,近不了他的身,想收买顾北弦家的佣人也不可行,硬取墨鹤的毛发或者血液更不行。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反而会打草惊蛇。” 陆玑烦躁地捏捏眉头,“陆琛岳母在哪里?” 姬凫说:“很久没关注她了,一个孤寡老妇,土埋半截了,掀不起风浪。” “去找找她,你亲自去,别人我不放心,行事谨慎点,别走漏风声。” “好。” 陆玑站起来,吩咐道:“找到陆琛的岳母,搞清楚她手里有没有那块玉,就是子母平安扣的‘母’。如果没有,墨鹤和陆琛就没有任何关系,此事翻篇。如果有,把玉抢走销毁,至于那个老太太……” 第947章 梦寐以求 陆玑抬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个砍头的动作,“活那么大年纪,老太太也够本了,给她安排个意外死亡吧,比如燃气中毒、心脏病复发什么的。” 他一字一顿道:“如果墨鹤真是陆琛的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明白吗?” “明白,我做事您放心。” 陆玑摆摆手,“去忙吧。” “好。” 从陆玑家出来。 姬凫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粘了两撇小胡子,戴上假发和眼镜,换了衣服,打扮得斯斯文文的。 开着一辆套牌车,备上礼物,姬凫找到陆琛岳母的住处。 是二三十年前的老别墅,古色古香的。 外观保养得再好,也透着隐隐的暮气,和周边新盖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对比。 庭院里有园艺工人在修剪花园里的景观树。 姬凫拎着礼物,走到大门口,借口自己是老太太故人的儿子,来拜访她。 门口保镖打量他几眼,说:“老夫人出国了。” 姬凫一怔,“什么时候出的国?” 保镖回:“三年前吧。” “出国那么久了?她出国做什么?还会回来吗?去了哪个国家,你知道吗?” 保镖起了疑心,“你不是她故友的儿子吗?打她电话问问就好了。” 姬凫自然没有她的手机号。 有的只是她以前用的座机号。 打了一下,早就停机了。 上车后。 姬凫将此事告诉陆玑。 陆玑思考几分钟,“查她身份证和护照信息,看她去了哪个国家?既然出国三年了,就没必要再回来了,懂吗?” “懂。” 陆玑又吩咐:“晚上悄悄潜进她的家,搜搜有没有那块平安扣的‘母’玉。没有更好,如果有,拿回来。你亲自带人去办,人越少越好,知道吗?” “明白。” 准备了三天。 第四天深夜,姬凫带人偷偷潜进老太太的家。 有人负责制造事端,将保镖引开,有人去关电闸处理监控,有人放风,有人负责防着别墅内的女佣醒过来。 一时之间,姬凫如入无人之境。 迅速将楼上楼下翻了个遍,连保险柜都撬了。 并没有找到所谓的平安扣的“母”玉。 将所有东西恢复原貌,姬凫带人离开。 回到陆玑家,向他汇报。 听完,陆玑暂时放了心,“你带人出国去找陆琛的岳母吧,找到先别弄死她。有些事,我要亲自确认,确认完了,再动手。” 顿一下。 他又说:“算了,我们都是文明人,别那么血腥,想办法让她痴呆吧,老年痴呆。痴呆的人其实是最幸福的,无忧无虑。” 姬凫拍马屁道:“玑哥,您就是太善良了。当年我说这个老太太不能留,干脆一块杀了,您非说没必要,只弄死了老头子。” 陆玑抬手抚摸下巴,“当年不杀她,是留着她当引子,看有没有遗孤,好斩草除根。” 姬凫说:“盯了她三年,后来连我都把她忘了。” “去吧,出国去找她。墨鹤那边不好下手,老太太是唯一的线索。记住,一定要活捉。” “好。” 姬凫走后。 陆玑来到云恬的卧室。 敲门进屋。 陆玑道:“你想办法接近墨鹤,拿到他的血最好,拿不到就想办法取他的头发,实在不行,用过的筷子、碗也行,烟头也凑合。” 云恬神色微微一滞,“你要搞什么?” 事到如今,陆玑不再隐瞒,“墨鹤长得像我同父异母的大哥和大嫂,我怀疑他是他们的遗孤,可是年龄对不上。但是,总得确认清楚,我才放心,否则我寝食难安。” 云恬一听,简直要疯了! 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 指着陆玑的鼻子就骂,“太乱了!你们怎么这么乱?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好不容易看上两个人,结果一个是我表哥!一个是我堂弟!下次再有看中的,得先拉去做dna吗?省得是我亲弟!看看你们这帮东西,长得人模狗样,私生活比妓窝还乱!” 陆玑冷笑,“是你荤素不忌,怪我吗?” “就是你乱!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就是罪魁祸首!如果你当年不对我妈始乱终弃,我妈怀我时,就不会郁郁寡欢,我也不会有那么强的占有欲!没有病态的占有欲,我就会像个正常人一样,正正经经地找个正常男人,过正常日子。” 提到她妈金惜,陆玑身上戾气消失大半。 他垂下眼皮,苦笑,“那我呢?我怪谁?如果我出生在正常家庭,有对正常父母,我需要处心积虑地做那么多吗?你以为我想杀……” 意识到不对,他立马住了嘴。 好在云恬情绪几近崩溃,没注意到这细微之处。 陆玑忙改口,“你以为我想傻乎乎地走歪路吗?别忘了去找墨鹤。” 云恬头一拧,“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我试过了,他不给我面子。女人出手比较好,他容易放松警惕。好好发挥你的女性魅力,约他去吃饭,喝咖啡也行,拿到我要的东西。” 云恬眉毛一横,怒目圆睁,“发挥你大爷!那是我堂弟!顾凛起码表了又表,墨鹤却和我是一个亲爷爷的!” “没确认,不一定是,眼下急需你去确认。” “你派别的女人去!” “贸然出现一个新女人,墨鹤会警惕,会怀疑。你反正骚扰过他很多次了,不差这一次。” 云恬咬牙切齿,“不去!死都不去!” 陆玑冷哼一声,“这点牺牲都不想做,还想继承我的千亿家财,做你的黄粱美梦去吧!” 他甩袖就走。 见他生气了,云恬有点慌。 转了转眼珠,权衡了一下利弊,她急忙追下楼,“我去!” 隔日。 云恬精心打扮一番,盛装出现在小逸风幼儿园大门口。 等了二十多分钟,墨鹤抱着小逸风出来了。 他个子高,步伐大而稳,不知同小逸风说些什么,脸上露出好看的笑,眸光温柔。 柔和的夕阳洒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镶了一道淡金色的边。 他一身白衣,高大俊美,在人群中鹤立鸡群,闪闪发光。 云恬看得呆了! 这正是二十多年来,她梦寐以求的男人。 心里又暗暗怨恨陆玑,乱七八糟搞什么乌龙! 如果墨鹤不是她堂弟该有多好?但愿不是。 云恬扯起唇角,满脸堆笑,鼓足勇气,迎到墨鹤和小逸风面前,“墨公子,能否赏光一起听个音乐剧?票我都买好了,买了三个人的票,带上小逸风,听完我们去吃饭。” 墨鹤扫她一眼,轻启薄唇,吐出一个字,“滚!” 第948章 蹊跷重重 云恬还要说什么。 墨鹤已经抱着小逸风大步如飞地走了。 云恬不甘心,抬脚追上去,师徒俩弯腰坐进车里。 车子发动,司机猛一踩油门。 引擎轰地一声,发烫的尾气喷在她裸露的小腿上,带着嫌恶。 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连个司机都敢欺负她。 云恬气得把包从肩上拽下来。 想摔东西,奈何周围都是来接孩子的,个个非富即贵。 云恬要面子,强压下情绪,拉开车门,上了自己的车。 从包里摸出手机,拨给陆玑。 云恬道:“墨鹤那个大直男,撩不动。我都怀疑他到底喜欢女人吗?不然长得那么帅,为什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要不,你找个男人来试试吧。” 陆玑安静一瞬,回:“我已经试过了,他不买我的账,肯定不喜欢男人。” 云恬嗤笑一声,“夜郎自大!他是不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又老又刻薄,装模作样,伪君子一个,还是换个好人来试吧。反正我拿他没办法了,你自己想办法。” 陆玑挖苦道:“你的魅力呢?你不是号称妲己再世吗?你曾经夸过海口,说这世上就没有你拿不下的男人。说过的话,怎么连放过的屁都不如?” 云恬脸都气歪了,“有你这样当爹的吗?说话这么刻薄,嘴巴在毒尿里泡过?” “也没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只知道坐享其成,关键时刻屁用没有!” 云恬气得肝疼,脑子都快气糊涂了! 什么话都开始往外冒。 她怒道:“对,你这个当儿子当得好,连你爹的女人都敢睡!我再没下限,没染指你的女人吧?” “我的女人是你妈!你妈温柔善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奇葩东西!” 陆玑生气挂断电话! 思索了会儿。 陆玑又拨给姬凫,“墨鹤油盐不进,顽固不化,来软的不行,我想来硬的。多派一些人手,我们能有几成把握?也不用要他的命,只要取到血或者拔他几根头发就行。” 姬凫想了想回道:“三成把握都没有,反而会打草惊蛇。本来墨鹤不知自己身世,这样一搞,他肯定就猜到了。那人某些举止看起来很幼稚,人却极聪明,有时处事很老道。来硬的,十分冒险。” 陆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就这样吧,你那边加快人手,尽快找到老太太。” “好的,玑哥。” 同一时间。 小逸风和墨鹤乘车回到日月湾。 苏婳正抱着小星妍,坐在客厅沙发上给她讲故事。 身材早就恢复原先的俏丽,面容白皙,眉眼温柔,一派岁月静好。 墨鹤扫她一眼,觉得以后找女朋友就得找像她这样的。 清雅,不油腻。 云恬腻得让人恶心。 苏婳察觉他的目光,抬起眼帘问:“在幼儿园还适应吗?如果不适应,我再想别的办法。” 墨鹤如实说:“还算适应,就是学费太贵了,我想半工半读,或者考个什么证,去应聘老师。既能保护小逸风,还能赚钱。” 苏婳忍俊不禁,“你以前考过证吗?” “没有,我的文化知识都是师父教的。” 苏婳懂了。 像他这种武痴,一门心思习武,应该是没有时间去山下接受正规的学校教育。 苏婳莞尔,“不用考虑学费的事,你入园本就是破格录取,总得让幼儿园拿点甜头。” 墨鹤记下了。 这就是山下的人情世故。 苏婳问小逸风:“宝,今天在幼儿园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 小逸风认真地想了想,“太有趣的事没有,恶心的事倒有一件。放学时,那个云恬又来找我师父了,要请他看音乐剧,吃饭。” 苏婳黛眉微微拧起,觉得有点蹊跷。 以前云恬找墨鹤,意图是想拉拢他,可以说是求贤若渴,或者看中他的美色。 可如今,云恬和顾凛已经领证,还来找墨鹤。 多此一举。 墨鹤也说:“前些天陆玑忽然找到我,也要请我吃饭。按说我逼陆玑吃丹药,他该恨我才对。” 苏婳眉心越拧越紧。 这父女俩举止都挺怪异。 一个个都是精明的利己主义者,不会做无用功的。 到底在搞什么? 苏婳问墨鹤:“玉找得怎么样了?” 墨鹤摇摇头,“寻玉启示一发出,有很多人拿着玉来,但是他们的玉要么大小不对,要么玉的成色不好,目前还没找到和我那块玉浑然天成的。” 苏婳安慰道:“不急,找玉是个慢活。” 把小星妍哄睡着,苏婳将她交给柳嫂。 苏婳去了茶室,拨通靳崇山的号码,“靳叔叔,陆玑当年害死他大哥一家三口的传言,是真是假,你清楚吗?” 靳崇山回:“知道一点,但都只是流传。男人嘛,无论有钱没钱,喝多了,话都多,你一言我一语信口开河,没有切实证据的。” “流传也可以,可以详细说说吗?” 靳崇山如实说:“陆玑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叫陆琛,我年轻的时候和他有过几面之交。那人谈吐不凡,很有教养,经商能力也不俗。他太太知书达理,是个大家闺秀,儿子小小年纪就很聪明,可惜一家三口死得太惨了,太惨了……” 他将他知道的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苏婳这才知道,当年死得蹊跷的,不只有陆琛一家三口,还有陆琛和陆玑的爹。 老头子的小老婆也死了。 没过一两年,陆琛的岳父也死了。 就那几年,短短的几年,相继死了六个人。 每个人的死法都不同,但每个案件都完美地避开了警方的侦查,最后均以意外结案。 令人闻声色变,毛骨悚然。 苏婳问:“除了陆玑,还有没有活口?” “有,只有一个,陆琛的岳母。” 苏婳蹙眉,“死这么多人,老太太没怀疑什么?” “这个我不清楚,和他们家不太熟。那段时间,岛城人们谈到陆家,人人色变,说也只敢在背后悄悄说。” “老太太地址有吗?给我一个。” 靳崇山不解,“你要她地址做什么?” “去找她,看有没有什么证据或者线索。陆玑和云恬成天像苍蝇一样在我家人面前蹦跶,一看就没安好心,挺烦他们的。” “稍等,我打电话问问我助理。” 靳崇山很快拿到地址,发给苏婳,说:“是很多年前的旧址,不知老太太有没有搬家,还在不在人世。” “谢谢靳叔叔,改天我飞岛城去拜访一下老夫人。” 第949章 瞬息大变 挂断电话,靳崇山对前靳太太说:“华锦月份大了,行动不便,帅帅第一次当爹没经验,我得去帮忙指点指点。后天我要飞加州,你别跟去捣乱。” 前靳太太嘴一撇,“谁没生过孩子?想当年我生了个大胖小子,你父母看都不来看我一眼,更别提照顾我了,就她身娇体贵?快四十的人,还像个小姑娘一样,矫情!” 靳崇山呵一声,指着她的嘴道:“你这张嘴啊,狗改不了吃屎!难怪华锦孩子都快生了,还死活不肯和帅帅领证,全都因为你!” 前靳太太拿起茶杯抿一口茶,慢悠悠地说:“不领更好,省得以后离婚分我儿子家产。” 靳崇山连连摇头,“傻,真傻!华锦名下财产更多,帅帅名下的财产不敌她百分之一。” 前靳太太不服气,“她那么精明,即使帅帅和她离婚,也分不到钱。除了有俩臭钱,她还剩些啥?” “妇人之见!本来还以为离婚后你能悔改,等你彻底悔改了,我好和你复婚,看样子这婚没得复了!” 前靳太太抓起一把瓜子嗑起来,漫不经心地说:“复不复都无所谓。时代不同了,过去的女人离婚后是根草,现在的女人离婚后是块宝。我今年刚满五十岁,风韵犹存,有钱有房有车,想找男人分分钟的事。” 靳崇山气得胡子都长出来了,“老不羞!你敢花我的钱养小白脸试试?” 前靳太太轻轻瞥他一眼,没接话,只是很浅地笑了笑。 笑得有点恍惚。 靳崇山正心系高智商孙子,没注意看。 两天后。 靳崇山带着几个保镖飞往加州。 礼物备得十分隆重,不只有在国内精挑细选的,还有去加州当地新买的。 成箱成箱地运往顾府。 靳崇山是按照中式聘礼的规矩来的。 进门看到顾峥嵘。 靳崇山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使劲晃,热情洋溢地说:“亲家,辛苦你了!帅帅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给你添麻烦了!” 顾峥嵘手被他握得指骨疼,仍强颜欢笑说:“自家女婿,不必客气。” 靳崇山又握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顾峥嵘把他让到沙发上坐下,吩咐佣人上茶。 茶很快泡好。 二人把茶言欢。 没多久,靳帅扶着顾华锦下楼。 靳帅高声说:“老爸,我在楼上就听到你的动静了,笑声比打雷还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了几个亿的彩票!” 靳崇山瞟他一眼,“钱对我来说就是个数字。我现在对钱没有兴趣,只对高智商孙子感兴趣。” 靳帅啧啧几声,“大风刮过,都恨不得让人拿玻璃瓶装起来好卖钱的主,居然对钱不感兴趣了,稀奇!” 靳崇山觉得这个儿子生下来,就是来气他的。 唯一的用处就是招了个高智商媳妇,人家还死活不肯跟他领证。 生下来的孩子姓顾还是姓靳,都不好说。 万一姓顾,传宗接代的本事他都没有。 想到这里,靳崇山连忙起身,走到小山似的礼品前,将箱子一一打开,对顾华锦说:“华锦,虽然你不肯和帅帅领证,可是该有礼数还得有。这是我们靳家下的聘礼,万里迢迢,长途跋涉地带过来,不好再拿回去。” 那意思,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顾华锦微微一笑,“谢谢靳叔叔,聘礼我们先收下了,婚礼也会按照您的要求办。” 言外之意,领证的事还有待考虑。 靳崇山心里暗暗责怪前妻,都怪她那张嘴,一张嘴毁多大的事。 也埋怨顾华锦算计得太精明。 死活不肯和靳帅领证,万一以后俩人感情破裂,孩子的抚养权争都不好争。 几人心里各有盘算,面上却一团和气。 吃罢饭后,靳崇山和顾峥嵘去书房下棋。 柳忘一早就被顾峥嵘支出去了。 靳帅陪顾华锦去院子里散步。 她现在是孕后期,孕相已经很明显。 顾华锦偏头看看身边依旧年轻帅气的靳帅,轻牵唇角,“我胖了,脸上也长斑了,妊娠高血压,腿肿脚肿。生完孩子后气血两亏,会更憔悴,说不定还会过山车似的衰老,身材也很难恢复,你后悔吗?” 靳帅凝视她棱角分明的侧脸,“我说,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信吗?别人爱你姣好的容颜,我却爱你的一切。你漂亮,我喜欢,你沧桑,我也喜欢。我喜欢你的优点,也喜欢你的缺点。不,在我眼里,你没有任何缺点。” 顾华锦心里是不信的,嘴上却说:“嘴真甜。” “一直很甜,不信你尝尝。” 靳帅不管不顾,低头把脸凑到她嘴边,吻她的嘴。 那吻很甜。 还很凶。 自打顾华锦怀孕后,靳帅一直憋着,年轻气盛的身体快要憋炸了。 这一吻,身体就不受控制了,忍不住想入非非。 要不是中间隔着个大肚子,他能把她抱到卧室的床上,和她战个三天三夜不下床。 顾华锦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轻轻推开他,“你爸和我爸都在楼上书房,隔着窗户会看到。” “看吧,不收他们钱。我们夫妻恩爱,他们该开心才对,总比成天吵吵闹闹强。” 顾华锦抬手摸摸他好看的脸,指腹按到他极具男性魅力的唇上,停留。 单纯有单纯的好处。 有什么说什么,不遮遮掩掩,不藏头露尾,感情很真,起码现在是真的。 至于以后,谁管那么多?当下开心就好了。 她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能进能退。 傍晚时分。 日暮西山,残霞漫天。 下了半天棋的靳崇山伸了伸懒腰,看向顾峥嵘,“听说亲家收藏了很多古董,能让我饱饱眼福吗?我前些年附庸风雅,跟风买了不少,但是有九成都打眼了,被人连哄带骗,买了半屋子赝品。” 顾峥嵘道:“古董水很深,不是老行家,轻易不要入手。” “可不,被坑了好多钱,还没见着几件真货,可悲,可笑。” 顾峥嵘站起来,“走吧,带你去看看。” 二人整了整衣服,来到后面小楼。 一整栋楼里,全是古董。 说是密室,不如说是一个中型博物馆。 门上装了虹膜锁。 只有顾峥嵘、顾华锦和顾谨尧三人能进,柳忘都进不去。 房间恒温恒湿。 室内古董琳琅满目,不只有文玩玉器字画,还有瓷器青铜器等,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靳崇山啧啧称赞。 看,这就是老钱世家。 和他们家一比,靳崇山觉得自己像个暴发户。 不知不觉,二人乘电梯来到次顶层。 顾峥嵘打开门锁进屋。 这间密室存放的是较大型的古董,有汉代的玉雕、石雕等,还有观音菩萨像,如来佛祖像。 因为光线会对古董造成伤害,所有窗帘都拉着,只开一盏暗暗的灯。 室内古色古香,笼罩着一种神秘古老的气氛。 靳崇山边欣赏边感叹古代的智慧,看着看着,骤然看到一个老妇人。 那妇人一头银白长发在脑后盘个发髻,身上穿米色真丝服装,身形清瘦,气质优雅,眼神却忧郁。 靳崇山纳闷。 这老夫人是哪个朝代的艺人雕的?怎么和真人一模一样?连皱纹都雕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他刚要伸手去摸摸老妇人的脸,老妇人却动了。 靳崇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本能地拔腿往后退,嘴里失声大喊:“鬼!鬼!鬼啊鬼!见鬼了!” 他扭头一把抓住顾峥嵘的手臂,头埋到他怀里,“亲家,你看到鬼了吗?” 顾峥嵘扶住他,“不是鬼,是人,别怕。” “人?谁?” “一个老姐姐。” 靳崇山缩到顾峥嵘身后,露头去看,那老妇人唇角动了动,眼睛也眨了一下。 果然是大活人! 靳崇山心还是怦怦直跳。 忍着恐惧,定睛细看。 见老太太差不多八十多岁,身形瘦削得厉害,眼神沉郁,仿佛饱经沧桑,气质却极好。 从五官依稀能分辨出年轻时是个大美人。 顾峥嵘说:“这是我很多年前在国内认识的一个老姐姐,事出有因,来投奔我。” 靳崇山觉得老妇人有点面熟,盯着她又看了足足好几分钟。 忽然他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你是陆琛的岳母对吧?你怎么在这里?” 闻言,老太太憔悴的脸瞬息大变! 第950章 一举三得 见老太太吓得面色大变,靳崇山忙说:“老姐姐,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没有恶意的。” 老太太依旧一脸防备,闭紧嘴唇一言不发。 她偏头看向顾峥嵘。 等他开口。 顾峥嵘笑了笑,语气和蔼地说:“没事,这是我亲家,华锦的公公,姓靳,靳崇山,岛城人。他嘴很严的,人也可靠,不会说出去。” 老太太脸上防备之色未退,对靳崇山说:“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说的陆琛,更不是他岳母。” 靳崇山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盯着老太太的脸又仔细观察了好几遍,“可是你长得真的很像陆琛的岳母。早些年,你和你先生经常上电视和报纸。有次参加慈善晚宴,我还和你们夫妇握过手。你是清瘦了不少,但是气质、轮廓没怎么变。” 老太太问:“你多久没见她了?” “二十多年吧。” “人一两年不见都会淡忘,何况二十多年?即使长得像,也不一定就是同一个人。” 靳崇山被老太太绕晕了。 居然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 可能真是自己认错人了? 面前这个清瘦忧郁的老妇人,比他印象里雍容华贵保养良好的贵妇人,是衰老了不少。 顾峥嵘见老太太这般言语,便对靳崇山说:“亲家,你先出去喝茶吧,我陪老姐姐说几句话就去找你。” “好,好吧。” 靳崇山五步一回头地走出去。 等门关上。 顾峥嵘把老太太让到靠墙的座位上坐下,问:“老姐姐,你怎么来这个房间了?” 老太太指指立在墙边两人多高的观世音和如来佛祖像说:“我来这里拜拜菩萨和佛祖,寻一点心理安慰。” “这几天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 “您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老太太这才肯说实话,“前几天,有一帮人去我岛城的家偷东西,没偷到,又跑来国外,漫天遍地地找我。我以前住的国家不安全了,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投奔你。等这阵风头过去了,我就离开,这段时间先麻烦你了。” “没事,你们夫妇当年有恩于我,我记您一辈子好。” 两人沉默了会儿。 顾峥嵘又问:“刚才我亲家说,陆琛是你女婿?” 老太太目光变得晦暗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点头,“是,但是我不能承认。当年死太多人了,死太多人了,我怕啊,我怕……” 老太太抬手按住胸口,泪流满面。 神情说不出的哀伤。 她不肯说下去,顾峥嵘也不好多问。 会显得他咄咄逼人,不想收留她似的。 顾峥嵘掏出手帕递给她,“老姐姐,您就放心在这里住吧。如果有紧急情况就去地下密室,有做通风措施。平时住顶楼的房间就好,只要别出这栋小楼,您就是安全的,饭我每天会亲自给您送。” 老太太接过手帕,擦擦脸上的泪水,“谢谢你,谢谢你,峥嵘。” “谁都有落难的时候,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您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顾峥嵘起身告辞。 离开这栋小楼。 顾峥嵘去了主楼。 靳崇山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右手托腮,垂着眼皮,还在想老太太的事。 顾峥嵘走到他身边坐下,说:“把刚才那一幕忘了吧。” 靳崇山探身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说:“亲家,你告诉我,老太太到底是不是陆琛的岳母?苏婳也在找她。苏婳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找她肯定有重要事。” 顾峥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只淡淡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和苦衷,我们最好尊重他们。因为我们不是当事人,对他们的事情了解得不如他们自己清楚。有时候,一个为她好,可能会害了她。” “那好吧,我知道了。” 嘴上答应着,靳崇山心里却直犯嘀咕。 吃过晚饭后,靳崇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很想把这个秘密告诉苏婳。 可是老太太明显是抵触的,顾峥嵘又那么说。 思来想去,靳崇山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起身走到门口,看外面没人,将门反锁上。 他拿起手机,拨给苏婳,小声说:“华锦快要生了,你们要是着急,就来看看她。对了,带上小逸风或者他穿过的衣服,玩过的玩具也行,让我的高智商孙子沾沾他的灵气。” 苏婳纳闷。 因为隔得太远,这帮人约好,等顾华锦生孩子时,飞去探望。 苏婳说:“我记得堂姐还有两三个月才到预产期吧?” “我是说,你们要是着急,要是着急就提前来……” 靳崇山快要急死了。 他想表达的是,陆琛的岳母就在顾峥嵘家,你不是找她吗? 要是着急找她,就快过来! 苏婳觉得他今天怪怪的,词不达意。 明显话里有话。 默了片刻,苏婳回:“好的,我安排一下,这两天就过去,或者让别人过去。” 靳崇山忙不迭地说:“好好好,你们一定要来!” “会的,这几天就过去。” 挂断电话,靳崇山觉得自己不愧是高智商人物。 既传递了信息,又没违背顾峥嵘和老太太的意思,一举三得。 等顾北弦回来,苏婳将此事告诉他。 去加州来回得好几天功夫。 小星妍太小,她走不开。 顾北弦正好三天后,要带人出国去考察一个项目。 他说:“我去吧,考察完,去看看大姐。” 苏婳点点头,“你出国时带上墨鹤,他身手好,比带多少保镖都安全。” 顾北弦自然想把墨鹤带走。 他一出国就是好几天。 墨鹤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且是年轻俊美身手极好的小伙子,和苏婳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谁能放心? 顾北弦来到儿童房。 墨鹤正在给小逸风传授武功心诀。 顾北弦开口道:“鹤鹤,我三天后要出国,你陪我一起去吧,带你去见见国际大都市,趁机弘扬一下我中华武术。” 墨鹤剑眉微拧,“你要带我去比武?” “不比武,就是陪我出国考察。” 墨鹤不解,“不比武,怎么弘扬我们中华武术?” “等出国后,我会适时安排机会,让你向国际友人展示你的武功。这样既能威慑居心叵测之人,也能弘扬我中华武术,一箭双雕。” “不去。”墨鹤将小逸风抱进怀里,“我离不开小逸风。” “小逸风太小了,坐飞机耳朵会疼。我们就出国待几天,很快就回来。” 墨鹤固执道:“不去,我不放心小逸风。” 小逸风仰头望着他,奶声奶气地说:“师父,你还没出过国吧?跟着我爸爸,出去玩几天也好,国外挺好玩的。我们中华武术不能闭关自守,得走向世界。走向世界,首先你得跨出国门。” 顾北弦在心里默默给小逸风点了个赞。 不愧是老顾的亲孙子。 这忽悠人的本事,比老顾有过之而无不及。 墨鹤被父子俩轮番游说,最终答应下来。 走之前,他帮小逸风向幼儿园请了假。 出国的这几天,他不放心小逸风一个人去上学。 安顿好一切,墨鹤同顾北弦和他的属下,一起踏上飞往国外的飞机。 第951章 墨鹤找来 一行人先去纽城,考察项目。 项目考察完。 墨鹤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说什么适时向国际友人展示武功,弘扬我中华武术,压根就没有。 成天跟着顾北弦和一群外国人这里开会,那里考察,要么就是各种饭局晚宴,应酬个没完。 那帮人说话叽里咕噜的,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晚上还要和顾北弦同住一个套房。 住的是豪华套房,楼上楼下,有卧室有书房,还自带泳池和室内小花园。 环境很好,墨鹤却不开心。 他想念小逸风。 很想。 只打电话连视频,满足不了他的想念之情。 他想念小逸风奶乎乎的小脸,软乎乎的小手,带着童真却滚烫的话,还有他身上甜甜的奶味儿。 睡至半夜,墨鹤的生物钟都要自然醒一下。 伸手去旁边摸摸,往常是给小逸风盖被子,如今却摸了个空。 三天后。 顾北弦备了厚礼,带着墨鹤飞去加州。 去拜访顾峥嵘,探望顾华锦。 当顾北弦和墨鹤的身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顾府的庭院里时,住在顶楼的老太太看到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大惊失色! 本能地想躲起来,双脚却挪不动。 她趴在窗户上,拿窗帘挡着脸和身子,只留一道细微的缝。 透过那道缝,她怔怔瞅着墨鹤的脸,心如刀割。 许久,她捂唇,泪如雨下。 庭院里的墨鹤,跟在顾北弦身后,本能地观察周围环境,以防不测。 环视一圈,视线扫过收藏古董的小楼上。 老太太心虚,立马缩到窗后。 抬手按住胸口,她的心跳得比锣鼓还响。 此时此刻,她多么想跑下去,告诉墨鹤,我就是你外婆! 孩子,你长这么大了! 长得很好。 可是理智却不允许。 当年陆家死太多人了,她只想让墨鹤好好活着,无忧无虑地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惨死的女婿、女儿和外孙,还有被迫跳楼的丈夫,一桩桩血案放电影似的,一幕幕浮现在老太太脑海里。 她心疼得像刀绞似的,哭得上不来气,站都站不住。 腿一软,她坐到地上。 怕哭声引来人,她忍得把嘴唇都咬出了血。 庭院里的墨鹤,全然不知这一切。 同顾北弦和顾峥嵘等人进屋。 顾峥嵘唤佣人给二人泡茶。 顾北弦向顾峥嵘介绍道:“这位是小逸风的师父,姓墨名鹤,年少老成,身手极好,武学渊源颇深。您老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他。” 顾峥嵘朝墨鹤伸出手,“你好,小墨。” “您好,叔叔。”墨鹤也伸出手,刚要去握。 楼上忽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不要握!不要!” 墨鹤手一顿,停留在半空中,抬眸寻声看过去。 见是靳帅。 靳帅噔噔噔从楼上跑下来,喘着粗气冲顾峥嵘说:“爸,您千万不要和他握手!他看着年纪不大,内力却非常深厚,能隔着碗把核桃磨成粉,隔着天灵盖把人脑子磨成浆糊,自然也能隔着人皮把您的手指头磨成粉。” 顾峥嵘微微一笑,“你是关心则乱,我和小墨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把我的手指头磨成粉?” 靳帅纳闷。 上次顾南音那么一说,他吓得冷汗直冒,话都不敢说了。 为什么岳父却泰然自若,淡定如山? 这不科学。 顾峥嵘探身过来,握住墨鹤举在半空中的手,“让你见笑了,这是我女婿,性子比较单纯,爱开玩笑。他这是跟你开玩笑。” “没事。” 墨鹤重新打量一遍靳帅,“你就是小逸风说的那个,为了他大姑倒插门的大姑父吧?” 靳帅神色一滞。 觉得这小伙看着人模人样,情商却不是一般的低。 他“礼貌”地回道:“倒插门挺好的,岳父管吃管住管穿,对我疼爱有加,什么都帮忙操心着。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试试倒插门,真的特别好,特别享福。不是谁都能倒插门的,只有有福之人,才有资格做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四个字,让墨鹤想起顾南音上次说的。 让华琴婉收他为上门女婿。 墨鹤眼眸暗了暗。 佣人和厨师很快将饭菜备好。 一行人开始吃午饭。 饭后,顾峥嵘带墨鹤和顾北弦上楼休息。 安顿好他们,顾峥嵘去了厨房。 把佣人支出去。 他将留好的饭菜放进食盒,又放进密码箱。 拎着密码箱,顾峥嵘来到收藏古董的那栋小楼,给老太太送饭。 乘电梯来到顶楼。 用虹膜开锁,推门进屋,顾峥嵘吃了一惊。 只见老太太坐在窗边的地上,掩面无声痛哭,双肩哭得一抖一抖的,嘴唇渗出斑斑血迹。 顾峥嵘急忙放下密码箱,走到她面前,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扶到墙边的沙发上坐下。 顾峥嵘从裤兜里掏出手帕帮她擦掉眼泪,说:“老姐姐,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取药,你嘴唇出血了。” 他站起来就要走。 老太太慌忙拉住他的手,“别去!不碍事的。” “会感染。” “晚上再说,那孩子看到会起疑心。” 顾峥嵘看看老太太的异样,再想想靳崇山的话,恍然大悟,“老姐姐,你哭成这样,是因为小墨吧?因为那个叫墨鹤的孩子?” 老太太点点头,碎声说:“那是我闺女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一条血脉。为了保住他,出生没多久,我就把他送到深山上,跟着他师父学武功。三年多前,他师父去世了,他下山四处游荡。我怕他是在找我,要跟我相认,万一被坏人发现,他会没命的。我就出国了,一躲就是三年多,没想到他还是找来了。” “您别紧张,他是陪我侄子来的,不是来找您的。” 老太太暗暗松一口气。 忽然她一把抓住顾峥嵘的手,眼神焦忧哀痛,“你千万别告诉他我在这里!不相认,我们俩都相安无事,一旦相认,恶人不会善罢甘休!我这把年纪,没几年活头了,等我死了,所有秘密将跟着我一起进棺材。” “听帅帅说,小墨身手很好,我觉着您可能太过担忧了。” 老太太眼神空洞苍灰,连连摇头,“不,身手再好都没用,恶人杀人不靠身手,靠脑子。我女婿当年花高价请了一个高手当保镖,那人一拳能捶烂一块巨石,可我女婿和女儿外孙还是全死了,死于车祸。” 顾峥嵘沉默了。 “铃铃铃!” 手机忽然响了。 在这静谧的房间尤其刺耳。 老太太犹如惊弓之鸟,吓了一跳。 顾峥嵘扫一眼,是个陌生号码,按了接听键,“你好,请问是哪位?” 手机里传来墨鹤的声音,“叔叔,我一进你家门,就察觉你家里气氛不太对,具体哪里不对我说不上来,就是一种习武之人的感觉。我想带人搜一搜,防止晚上出事,您看行吗?” 顾峥嵘一听手心开始冒细汗,瞒不住了! 第952章 终于见到 老太太听力还可以。 离得近,她把墨鹤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面色变得瞬间苍白。 她不停地冲顾峥嵘摇头,示意他不要同意,不要让墨鹤搜家。 真细搜,她就无处遁形了。 顾峥嵘意会,忙对手机里的墨鹤说:“小墨,我们这片一直很安全,从来没出过事。你和北弦舟车劳顿,肯定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多派几个保镖,去看护你们住的卧室,请放心。” 墨鹤固执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答应小逸风要保护好弦哥,如果他出了事,我会愧对小逸风。” 那意思,您不让搜,也得搜。 顾峥嵘很少见如此固执的人,无奈道:“那你搜吧。” 结束通话。 顾峥嵘对老太太说:“墨鹤现在在北弦家,给小逸风做师父。有北弦一家撑腰,您说的那帮恶人,不敢太放肆。我觉得您和墨鹤相认,也未尝不可。” 老太太沉默了几分钟,开口道:“鹤鹤出生没多久,就被我送到山上,和他师父相依为命,早就习惯了无父无母。一旦和我相认,他势必知道自己的父母哥哥和外公惨死,肯定要报仇。报仇就得见血,就得拼个你死我活,还要连累你说的北弦一家。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要他报仇,更不想连累任何人,只想他平平安安地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顾峥嵘见劝不动,只好说:“那您先去地下密室里待着,等他们走了,您再来顶楼住,我把这里的生活痕迹处理一下。” “好,麻烦你了,峥嵘。” “应该的。” 老太太起身去了地下密室。 顾峥嵘把老太太的衣服、行李箱和琐碎之物全部锁进柜子里,又拿拖把把地板拖了又拖,将床铺整理平整。 环视一圈,确认看不出来异常,这才下楼。 看到墨鹤已经带人开始搜了。 从前院搜到后院。 角角落落都检查了一遍。 连墙头他都跳上去,看看有没有人爬过的痕迹,有没人来踩点。 将整栋别墅搜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墨鹤来到收藏古董的小楼。 小楼门锁严密,进不去。 墨鹤看向顾峥嵘,“叔叔,请开门,搜完这里,如果还没异常,我就放心了。” 顾峥嵘道:“这栋楼平时没人住,里面存放的是我家世代淘下来的一些老物件,平时谁都进不去,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不搜也罢。” 墨鹤扫他一眼。 他越是躲躲避避不让搜,墨鹤疑心越重。 今天是他们俩初次见面,他对顾峥嵘品性不了解,只知道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祸起萧墙,最亲近的人最容易下手。 有那么一瞬间,墨鹤怀疑顾峥嵘在这栋小楼里藏了杀手。 墨鹤语气坚硬道:“请打开门,谢谢,否则我会用蛮力破开门锁。” 顾峥嵘叹口气,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人是真的犟。 他用虹膜识别打开门锁。 墨鹤走进去。 从一楼开始搜查,直搜到顶楼。 和其他收藏古董的密室不同,顾峥嵘把顶楼房间布置成会客室模样,有沙发有茶几有书柜,甚至还有张午休床。 平时用来招待他的几个至交好友,或者偶尔来看书小憩。 一进这个房间,墨鹤就察觉不对。 其他密室里皆是古董,有文物自带的厚重感和沧桑感,唯独这间房有种女性的阴柔气息。 气息并不浓。 只有他这种警觉性强的人才能感觉到。 墨鹤将窗帘后、茶几下,以及衣柜全都搜索了一遍,并未察觉异常。 最后他走到床前,俯身,眯眸盯着床单和被褥一寸寸地检查。 还掀起被子抖了抖,透过灯光观察被子落下来的悬浮物。 顾峥嵘抬手擦擦额头的冷汗。 这哪是小逸风的师父啊? 这分明就是名侦探柯南再世嘛。 这不是来搜家的,这是来破案的。 正沉思间,墨鹤指间捏着一根白色的长发,对顾峥嵘说:“叔叔,这根白发怎么回事?” 顾峥嵘一怔,暗道,百密一疏。 所有地方都整理了,唯独忘记检查床上有没有白头发。 也不怪他,白色被褥白色枕头,上面落根白头发,很难察觉。 顾峥嵘眼神微微躲闪一下说:“这是我之前一个好友来这里午休落下的。” 墨鹤接二连三问道:“哪个好友?叫什么名字?手机号多少?我打电话问问。” 可怜顾峥嵘一生磊落,除了商业手段很少扯谎,眼下快要被墨鹤逼哭了。 见他不肯说,墨鹤将电话拨给顾北弦,“弦哥,后院的小楼顶楼房间里有不明人士潜在这里,伺机行凶。那人是女,头发发白,估计年纪不小了,可能是像我师父那样的高手。” 顾峥嵘脑门一炸一炸的。 心想,这小伙子是真能编。 区区一根头发,都能扯出这么多道道来。 顾北弦回:“稍等,我马上过去。” 墨鹤忙道:“你别过来,危险,我一个人能解决。” “那你小心点,我派几个保镖过去帮你。” “不用,你准备好防身武器,小心他们调虎离山。” “我带着武器过去帮你吧……” 顾峥嵘离得近,听到了,想捶胸顿足。 一个墨鹤他都招架不住,顾北弦也要来凑热闹。 “真不用,你来我反而要分心保护你。”墨鹤挂断电话,对顾峥嵘说:“把人交出来吧。” 顾峥嵘闭紧唇,不再说话,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墨鹤眼神硬硬瞅他一眼,转身进了电梯。 顾峥嵘急忙跟上去。 到了一楼。 墨鹤手在墙上摸来摸去,按来按去。 顾峥嵘问:“你在摸什么?” 墨鹤道:“凭我的经验,这种小楼一般都会带地下密室,附近肯定有机关。只要触动机关,就能找到密室入口。” 顾峥嵘无奈,深吸一口气。 这是招来了个祖宗。 七八分钟后,墨鹤在一个花盆下找到机关。 按动机关。 门打开。 墨鹤抬脚走进去。 下了楼梯,还有道门,要开锁。 墨鹤看向顾峥嵘,“开吧,别逼我用强。” 事到如今,再掩饰也没用,顾峥嵘只好上前,打开门锁。 连解三道锁,穿过走廊,进了一个客厅模样的房间。 客厅里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 家具不多,但每样都由贵重的金丝楠木打造。 屋里光线暗淡,只开一盏淡橘色的落地灯。 穿过客厅,墨鹤轻手轻脚来到卧室,轻轻推开门。 卧室没开灯。 借着客厅透过来的光线,墨鹤看到藏蓝色上沙发上赫然坐着个一头银发,身形清瘦的老太太。 老太太两眼红肿,低头垂眉,似乎正沉浸心事。 听到开门声,老太太猛地抬头。 看到墨鹤,老太太眼神顿时变得慌乱起来。 她不顾年迈体弱,拔腿就要跑! 墨鹤身形一晃。 瞬间来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第953章 激动时刻 墨鹤目光漆黑,盯紧老太太的眼睛,“你是谁?处心积虑地躲在密室里,是不是要趁机加害弦哥?” 老太太苦笑一声,“我这把年纪,生活都难自理,还能害谁?” 墨鹤不解,“那你为什么要藏头藏尾?” 老太太不出声,绕过他就要往前走。 墨鹤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快说,你到底是谁?” 老太太用力往回抽手。 墨鹤不肯松,执拗地问:“今天不说清楚你是谁,我不会放你走的。” 老太太一言不发,只是使劲儿挣扎,苍白的脸露出无奈又哀痛的神情。 墨鹤仍旧不肯松手,却也没用力伤她,只道:“不是我不尊老爱幼,实在是您的身份和动机太过可疑,我不得不防。感觉你没什么内力,应该不是习武之人,难道你擅长用暗器或者使枪?” 老太太哀求道:“这些我都不会,你快放开我吧,求求你了。” 墨鹤有些于心不忍,可是老太太举止实在可疑。 争执间。 老太太领口纽扣被扯崩一颗。 脖子里露出一块金色的环状装饰物。 那金是纯金,黄澄澄的,很扎眼。 墨鹤下意识地被吸引,不由得定睛多看了几眼。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鹤鹤,老太太脖子里戴的这个首饰,中间的孔洞和你那块玉差不多大。” 是顾北弦。 顾峥嵘微诧,回眸,“北弦,你怎么进来的?” 顾北弦道:“虹膜锁有备用密码,大姐告诉我的。” 顾峥嵘抬手按按脑门,都到这程度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墨鹤盯着那金饰,对老太太说:“请摘下来给我看看。” 老太太牢牢捂住脖子里的金饰,眼神慌乱,“这首饰对我很重要,我可以给你们钱,唯独这个首饰不能给你们。” 墨鹤不再废话,捏住她的手腕。 略一用力,她的手腕便松开了,金饰露出来。 墨鹤轻而易举摘下那块金饰。 顾北弦走过来,先对老太太说声“抱歉”,又对墨鹤说:“给我。” 墨鹤将金饰递给他。 顾北弦接过来,放在指间掂了掂,道:“金饰重量不对,感觉也不对。老太太虽形迹可疑,躲躲藏藏,但我大伯不是包庇坏人的性子,除非有难言之隐。看老太太的眼神慌乱却哀痛,这不是一个女杀手才有的眼神,更不是女逃犯的眼神。” 默了默。 顾北弦指着金饰说:“很明显,答案就在这块金饰里。金饰应该是金包玉或者包了其他,外面是一层薄薄的金皮,你找工具拆掉外面的金皮,一切疑团将迎刃而解。” 墨鹤从腰间取下一把小刀,拆掉刀套。 小刀散发寒光,刀刃锋利,削铁如泥。 墨鹤拿起小刀开始割那块金饰。 老太太不再抢夺,只是轻呼:“小心点,别伤了里面的东西。” 墨鹤嗯一声,轻轻将金皮削开一道缝。 里面赫然露出一道莹莹的绿光。 是玉! 墨鹤顺着那道缝,继续割,将整个金皮剥开,露出一块较大的圆环形平安扣。 那玉上雕刻精致的回形纹。 玉质晶莹剔透,柔美细腻,清亮如水,上飘绿莹莹的翠。 那翠如云烟,如水墨丹青。 墨鹤心情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他抬手摘掉脖子里的平安扣,嵌进这块较大的平安扣里。 正好大环套小环,连上面的翠都能对上。 斗榫合缝,完美融合! 天生一套! 墨鹤眼圈唰地红了! 他握着玉,一把抓住老太太的双肩,“您就是我的奶奶或者外婆,对吗?” 老太太两眼发潮,心乱如鼓,嘴上却不承认,“这玉是我花高价买别人的,我不认识你,更不是你的奶奶或者外婆。” 墨鹤不信,“既然是买的玉,为什么要包一层金皮?很明显,你在隐藏秘密。” 老太太道:“那块玉太贵重了,怕被人抢走,所以才包金皮。” 墨鹤盯着老太太憔悴的脸,心里莫名抽了一下,“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你很亲切,就像是我的亲人。” 老太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涌出来。 墨鹤心脏揪痛,抬手帮她擦掉眼泪,“还嘴硬,如果真和我非亲非故,你为什么哭?” 老太太哭得不能自已,“我哭跟你没关系,我哭是因为年纪大的人泪点低,我在哭自己的处境。” 见都到这种境地了,老太太还不肯承认。 顾北弦看向顾峥嵘,“大伯,老奶奶姓名能告诉我们吗?她的行李箱在哪?应该能找到更多的证物。” 顾峥嵘活这么大岁数,从来没如此为难过。 一边是于他有恩的故友,一边是亲侄子。 顾峥嵘对老太太说:“老姐姐,您看事到如今……” 老太太捂着嘴哽咽出声,“不,不能。” 墨鹤松开老太太,将玉揣进兜里,弯腰朝她鞠了一躬。 转身就走。 一行人来到顶楼。 墨鹤走到靠墙一个锁着的立柜前,对顾峥嵘说:“柜子是红木的,挺贵重。您看是您用锁打开,还是我用蛮力破开?刚才来时,就觉得这柜子可疑,但因为急着找人,没在这里耽搁时间。” 顾峥嵘犹疑几分钟,叹口气,输入密码打开。 里面放着行李箱和几件老年女士的衣服。 墨鹤将行李箱拿出来,用小刀撬开锁。 里面是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 没找到身份证和护照。 墨鹤继续翻,翻着翻着,翻到一个圆形的小镜子,成人巴掌大。 他刚要把镜子拿到一边。 顾北弦开口道:“把镜子拆开看看。” 墨鹤照做。 拆开才发现,镜子夹缝里藏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面容俊美的少年半身照。 少年面孔白皙,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肩形挺拔笔直,束着黑发。 正是他。 他很少拍照,所以看到后面的拍照背景,立马想起这张照片是四年前拍的。 那天师父突然心血来潮,要帮他拍张照片,说是留念。 原来拍了,是送给老太太的。 照片用塑封膜封了,但边角还是磨损了。 很显然,是被人用手指长期摩挲的原因。 身后突然传来碎乱的脚步声。 墨鹤回眸。 老太太冲过来,伸手来抢夺照片,失声说:“照片是我捡的!玉是我花钱买的!你要找的外婆早就死了!” 墨鹤眼里已经噙满泪水,“外婆?您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是外婆?您就是我外婆吧?外孙就在您面前,您为什么不敢承认?您不想我吗?您明明想我想得发疯,拿着我的照片反反复复地看,照片都快看碎了,为什么不肯和我相认?为什么?” 老太太说不出话来,眼泪千沟万壑地留下来。 她掩面痛哭。 身子站不稳,摇摇欲坠。 墨鹤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红着眼圈哑声说:“外婆,别怕,别怕,以后我会保护你。” 第954章 天下第一 老太太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用力搂紧墨鹤的腰,泪水悄然沾湿他的上衣。 时隔十几年,再次抱到亲外孙。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脆弱软糯的婴儿,变成了一个比他父亲陆琛还要高大的少年。 有坚实的体魄,强大的身手,清晰的逻辑,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以及牛一般的固执。 成熟又幼稚。 像只稚虎。 许久之后,老太太才开口,“傻孩子,你锋芒太盛,性格又直,跟我相认,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她想说的其实是,有一帮人正漫天遍地到处找她。 墨鹤赫然出现在这里,必招人怀疑。 此行来容易,回去恐怕就没那么顺当了。 墨鹤听到的却是老太太对他性格的了若指掌。 他心头一阵酸楚,又开心,“原来您一直都在暗中关注我,不是不要我,更不是故意抛弃我。” 一句话戳中了老太太的心窝子。 她再也绷不住,泣不成声,“我怎么可能,故意抛弃你?你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动力啊。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自尽了。我,撑着这把老骨头,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看你长大成人,看你结婚生子,看着你安安全全地活着。等我死了,也好去地下……” 老太太忽然住了嘴。 她想说的是,死后去地下,好跟你爸妈交代。 又怕墨鹤怒极之下去报仇。 人在盛怒时,是丧失理智的,莽莽撞撞地杀过去,只会鱼死网破。 这正是她最害怕的。 老太太忙改口,“等我死后也好向你外公交代。” 墨鹤心脏一滞,“我外公已经去世了?” 老太太应一声,“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墨鹤问:“我爸妈呢?” 老太太含糊其辞,“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外婆再慢慢告诉你。” 墨鹤眼噙泪水,身体却剑拔弩张,“我爸妈也死了对吗?我梦见过一对血人,血肉模糊,是他们吗?他们是怎么死的?” 老太太心脏咚咚乱蹦,抬手轻抚他后背,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老虎,“等回去,回去后,外婆会告诉你一切。” 见老太太欲言又止,顾北弦朝顾峥嵘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把空间留给那祖孙俩。 出了这栋小楼。 来到繁花盛开的庭院。 夏风微凉,乌云消散,现出淡金色日影。 顾北弦微勾唇角。 虽然手段不太温和,好在目的总算达成。 终于帮墨鹤找到了唯一的亲人,了却一桩心事。 顾北弦向顾峥嵘道歉,“大伯,今天鹤鹤行为太过冒失,我的所为也有失礼数,非常抱歉。” 顾峥嵘苦笑,“我做得也不妥当,不该瞒着你们。可是老姐姐一家好几口包括她自己的丈夫,都被奸人所害。她一个妇道人家,担惊受怕惯了,怕这怕那,也在情理之中。她不让我说,我没法说。” 顾北弦道:“能理解,大家性格立场不同,处事自然不同。鹤鹤一直都是那种性格,改不了。之前为了问苏婳要秘籍,天天坐我家外面的树上盯着。后来为了收小逸风为徒,天天拿望远镜偷窥他。现在为了保护小逸风,成天坐在幼儿园外面的树上,直到苏婳给他交了学费,让他也入了园,这才解决问题。鹤鹤人倒是不坏,就是性子太艮,认死理。我们全家从老到小,都拿他没办法,只能向他妥协。” 顾峥嵘哭笑不得。 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天下第一艮。 活这么大岁数,头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人。 顾峥嵘轻叹一声,“这么艮的小伙子,以后不知会落到哪家姑娘手里?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恐怕也就只有小姑娘能降住他了。” 顾北弦赞同,“说得对,能改变男人的,有且只有女人。” 很明显,那个女人不是沈鸢,更不可能是云恬。 来到主楼。 二人分开。 顾北弦没去自己卧室,转身去了靳崇山的房间。 敲门,进屋。 靳崇山瞅他一眼。 见他一张俊脸眉目舒展,便猜到事已成。 靳崇山暗道,和智商高的人打交道就是好。 他抛出个小小的引子,人家就把后面的事处理得又快又好,来了才半天时间,就全部解决了。 如果这事换了靳帅去做,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搞不定的,说不定还会搞砸。 靳崇山急忙招呼道:“北弦贤侄,快过来坐。” 顾北弦走到沙发前坐下,冲他微微一笑,“谢谢靳叔叔的提示。要不是您打电话让我们过来,鹤鹤和他外婆这辈子都不可能相认。” 靳崇山连连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冤枉我,我只是让苏婳来看华锦。” 顾北弦会意一笑,“对,您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就是你自己猜的。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答应我亲家不泄密,就不泄密。” 顾北弦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靳叔叔言而有信,一诺千金,金口玉言,堪称我辈楷模。” 靳崇山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头,“不愧是顾董的儿子,活该你们家赚钱。” 顾北弦谦虚道:“帅帅也不差。” “别提那小子,一提我就来气!华锦都快生了,连个证都不肯和他领。等孩子生下来,如果姓顾,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姓顾姓靳其实都是您孙子,想开点。我女儿姓苏,是我爸的意思。” 靳崇山心说,那是因为小逸风姓顾,你让小逸风也姓苏试试? 他朝顾北弦伸出手,“小逸风的衣服和玩具带来了吗?” “等会儿我回房给您拿,带了很多。” “太好了!让我大孙子也沾沾小逸风的灵气。我这辈子是生不出像你这么聪明的儿子了,能得个像小逸风那么聪明的孙子也是好的。” “肯定会如愿以偿。” 日影渐渐西斜。 夜幕很快降临。 吃过晚饭后,顾峥嵘给老太太重新安排房间。 安排到了墨鹤房间的隔壁。 这些日子,老太太一直东躲西藏,担惊受怕。 今天和墨鹤相认,绷紧的弦暂时松弛,躺到床上没过多久,就困倦得睡着了。 墨鹤轻轻推开她的房间门,走进去。 坐在床边,借着月色,望着她枯瘦如柴的脸庞,他心痛不已。 后悔没早点和外婆相认,又觉得惊喜和温暖。 胸腔有潮乎乎的东西往上涌。 多好,他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从此以后,他的生命里不只有师父、小逸风,还有外婆。 第955章 感激涕零 不知坐了多久,墨鹤趴在老太太床边睡着了。 做了个很甜的梦。 梦里他和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去海边沙滩上玩。 他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得不得了。 一会儿纵身一跃上了椰子树,摘下个大椰子,徒手砸开,给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喝。 一会儿他又将外婆抱起来,原地转圈圈。 外婆开心又害怕,直嚷嚷着让他快把她放下来。 他陪完外公外婆,又陪爸妈去海上冲浪。 一家五口玩得好开心。 可是梦里他只能看清外婆苍老不失优雅的脸,却看不清外公的脸,更看不清父母的。 但不影响他的开心。 他是笑醒的。 醒来看到老太太正大睁着眼睛,目光爱怜地盯着他。 他身上盖着外婆的衣服。 墨鹤揉揉惺忪的睡眼,咕哝道:“外婆,你醒了?” 老太太语气和蔼地问:“怎么不去床上睡?趴着睡多不舒服。” “我怕外婆趁我睡着,偷偷溜走了。” 老太太眼眶潮湿,抬手摸摸他的头,想说什么,只觉心头酸涩,最终只道:“快回房去睡吧,外婆不走。” “您要喝水吗?” “不喝。” “那您要去卫生间吗?” 老太太的确是被尿憋醒的。 “对,要去。”她掀开被子下床。 墨鹤急忙起身搀扶着她,“我扶您去,年纪大了,不能摔。小逸风的曾外公就是因为摔了一跤,没抢救过来。您得健健康康的,要比我师父活得更久,以后我们要相依为命。” 老太太眼圈倏地红了。 自打女儿女婿和老伴相继死去,她再也没体会过家人的温情了。 血脉亲情是个神奇的东西。 佣人也搀扶过她,可是不及墨鹤搀扶的万分之一。 扶外婆去了卫生间。 墨鹤站在门外等着。 老太太是大家闺秀出身,优雅惯了,不想让人听到自己的尿声,对他说:“你去帮我倒杯水吧。” 这才支开了他。 老太太发觉,墨鹤久在山上和师父住在一起,很多东西都欠缺。 就这性格和处事能力,不知以后能讨到媳妇吗? 老太太又有了新的忧愁。 等方便完出来。 墨鹤端着水杯迎上来,递到她嘴边,“外婆,您喝,水温刚刚好,我用冰块把杯子冰凉了。” 老太太喝了一口,真的刚刚好。 她想,就这细心程度,应该会有女孩子肯嫁吧? 墨鹤把杯子放下,扶着她朝床前走去,边走边说:“外婆,我现在在弦哥家给小逸风当师父,他是我师父的转世。您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生活吧,我有将近两百万,可以供您花一辈子。回头我再去把我师父留下来的宝藏挖了,给您买套大房子。”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买房子的念头。 老太太慈爱一笑,“外婆有房子,回头托人卖了,还有一些珠宝首饰,也卖了,都给你,给你买套房子,好早点成家立业。” “我不要成家立业,我只想陪着外婆和小逸风过一辈子。” 老太太心酸,“傻孩子,外婆会老死,小逸风会长大,能陪你一辈子,只有你的妻子。” 墨鹤喉咙发硬,“我不想让外婆死。”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是人都会死。” 墨鹤沉默不语,心里却在想,怎样才能让外婆长生不老? 次日一早。 一众人围坐在餐桌前用早餐。 墨鹤不停地给外婆夹菜,“外婆您吃这个,这个好吃。我这碗海参粥,给您喝了吧,我天天喝,都喝腻了。” 外婆又推给他,“你正在长身体,你吃。” 祖孙俩让来让去。 顾峥嵘把一切尽收眼底,觉得温情,又有点好笑。 昨天快被这小子难为死了,今天看他又挺顺眼,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难怪顾北弦一家都顺着他,不遗余力地帮他,是有原因的。 吃至一半,柳忘回来了。 一进屋,柳忘吓了一跳。 同小姐妹出去玩了几天,家里忽然来了这么多客人。 顾北弦、靳崇山都是老熟人,没什么稀奇的。 打过招呼后,柳忘视线落到那一老一少身上,笑着对顾峥嵘说:“峥嵘,这个年轻小伙子和这位阿姨是谁?你快介绍介绍。” 顾峥嵘看向老太太,“这是我很多年前在国内认识的一个老姐姐,夫姓何,何老夫人。这位是墨鹤,小逸风的师父。” 他介绍的时候,柳忘耳朵听着,眼睛却不停地打量墨鹤。 心里暗道,好俊俏的男孩子。 虽然束着长发,但是不娘,反而更显特别,像穿现代装的古代美男。 如果人生能从头来过,她也想找个像墨鹤这般年轻英俊的男人恋爱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可惜,人生不能重头来过。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 吃完饭后,回到主卧。 顾峥嵘朝柳忘伸出手,“手机给我。” 柳忘一愣,“你要我手机做什么?” “我替你保管几天,等北弦走了,再还给你。” “为什么?” “等他们走了,我再跟你解释。你一直想要的那支明中期官造老翡翠手镯,到时会送给你。” 一听这话,柳忘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他,“说话算话啊。” “我顾峥嵘一向言而有信。” “那就行。” 顾峥嵘捏着手机出门,出来吩咐佣人:“把主卧室的门锁上,窗户也封上,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太太出门。” “好的,先生。” 佣人照做。 顾峥嵘又来到顾北弦的房间。 墨鹤也在。 顾峥嵘将房门关上,对顾北弦说:“老姐姐告诉我,有人乔装打扮去她在岛城的家找她,找不到就潜进去偷东西。偷不到,又出国来漫天遍地找她,想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很大。你们要带老姐姐回去,势必会惊动那帮人。那帮人和二十多年前害死她家人的人多半是一伙的。他们过去能杀人,现在肯定也会杀。你柳姨的手机已经被我拿来了,人也被我关起来了,她不会走漏消息,家里的佣人更不会。趁这几天,你和墨鹤好好布署一下,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我们得主动出击。” 顾北弦点点头,“来之前我就布署好了,我在等阿尧过来,放心吧。” 墨鹤心头一热,又觉得愧疚。 他失声说:“弦哥,是我连累了你们。本来出国想保护你,却把你也卷了进来。”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一帮大男人,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总不能让你外婆一个孤寡老人,在外面躲躲藏藏。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迟早有一天,会被那帮奸人找到。一旦被找到,性命堪忧。你保护小逸风,我保护你和你外婆。” 墨鹤鼻子一酸,泪珠涌出来。 生平第一次为顾北弦流泪。 第956章 恶战开始 顾北弦最看不得墨鹤哭。 他俯身抽了几张纸巾,帮墨鹤擦掉眼泪,嗔道:“出息!这才刚开始,就感动成这样了?以后有你哭的时候。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你弦哥的好了。你弦哥不光事业有成,还是个极具人格魅力的男人。” 闻言,墨鹤涌出来的泪憋回去了。 觉得画风不太对。 默了默,墨鹤一脸认真地说:“我不喜欢男人,请停止对我释放男性魅力,谢谢。” 顾北弦无语。 这理解能力,服! 顾峥嵘别过头,想笑又不能笑。 觉得这艮艮的小伙子自带冷幽默细胞,让人为难,可是又没法真生他的气。 三天后。 顾谨尧从国内赶过来。 他那帮退役战友也从世界各地飞了过来。 为了掩人耳目,所有人均乔装打扮,要么扮成富商,要么扮成医生,要么扮成工程师,要么扮成学者。 这些于他们来说,都是撂下的活了。 虽比不上苏婳的精妙手段,但是也足以假乱真。 怕打草惊蛇,一帮人没来顾峥嵘家,而是住进了附近的酒店里。 顾北弦和墨鹤不方便和他们汇合。 所有人通过电脑开视频会议,商讨应对措施及细节。 商讨完,顾谨尧乔装了下,回家探望家人。 来到主卧室。 见门被锁了,顾谨尧猜出是顾峥嵘的意思。 估计是怕柳忘嘴碎,走漏风声。 这不是小事,一旦走漏了风声,人命关天。 顾谨尧隔着门说:“在里面好好休息吧,缺什么就和佣人说。” 听到儿子的声音,柳忘如遇救星。 “啪啪啪!” 她把门拍得震天响,“阿尧,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受够你爸了!他太不拿我当回事了!用镯子骗走我的手机,还软禁我!我要跟他离婚!” 顾谨尧道:“行,离吧。这么多年,你的婚前财产都被你花得差不多了。离婚能拿到多少,你自己盘算一下。要离就早离,别耽误我爸的时间。我爸今年也才七十岁左右,性格儒雅温厚,长得一表人材,家财万贯,富可敌城,离婚后再娶也不是件太难的事。你觉得我爸耽误了你的时间,我还觉得你耽误了我爸的时间呢。” 一听这话,柳忘气得住了手。 “你是我生的还是他生的?为什么总是向着他?” 顾谨尧平静地回:“我认理,谁有理我站谁。” “你不懂我!你一点都不懂我!你们都不懂我!” 顾谨尧沉默片刻,“是你太贪心,既想要富贵安稳的生活,又想要弥补年轻时的遗憾。但凡你离婚净身出户,坦坦荡荡地去追求你想要的幸福,我都会支持。可你不,你都想要。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选择了一条路就安分守己,别得陇望蜀,没完没了。” “净身出户,我还怎么去追求幸福?我都这把岁数了,又不是小姑娘,条件好的男人谁要我?” “知道就好。安心待着吧,用不了几天我爸就会放你出来。” 顾谨尧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咣的一声响。 柳忘在屋里把台灯摔碎了。 顾谨尧轻叹一声,抬脚去了顾华锦的房间。 “叩叩叩!” 他屈起手指敲门。 来开门的是靳帅。 靳帅帅气的脸上挤出一丝笑,用欠揍的语气说:“哟,原来是小舅子啊,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大姐夫好去接你。” 顾谨尧忍了忍,淡声说:“有任务,你冒冒失失地来接我,会暴露目标。” “和那个墨鹤有关吗?” “少打听。” 顾谨尧抬手拨开他的身子,走进去。 顾华锦起身相迎,笑容灿烂,“老弟,你回来了!” 顾谨尧微微一笑,“大姐,你快坐下。” 姐弟俩坐下。 扫一眼她鼓鼓的小腹,再看看她浮肿的小腿和脚,顾谨尧心里钝钝一疼,问:“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 顾华锦耸耸肩,“大龄产妇嘛,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不适,好在胎儿还算正常。” 顾谨尧瞥一眼靳帅,对顾华锦说:“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给我打电话。” 靳帅忙说:“得了吧你!我把华锦捧在手心里,宠得不得了,怎么可能欺负她?” “一时的好不难,难的是一辈子都对我大姐好。” “放心好了,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顾谨尧轻嗯一声,站起来,“大姐,你好好休息,我下楼了。” “好,你也好好休息,注意安全。” “放心,这次带的人多。” 他抬脚出门。 靳帅追出来,“小舅子,小舅子,等等我!” 顾谨尧站定,回眸,“有事?” 靳帅弯起唇角,笑得有点嬉皮,“没事,就是好奇你和墨鹤到底谁厉害?” 顾谨尧眸子微挑,“怎么,皮痒了,想试试混合双打?” “不想!正好今天碰上了,你们俩可以比试一下,看看到底谁更厉害?我来当裁判。你们高手不都喜欢一决雌雄吗?” 顾谨尧暗暗替顾华锦不值。 那么多和她匹配的精英男,她都看不上,却找了个这样的。 除了长得帅,听话,会照顾人,是奥运冠军,没什么优点了。 马上就要当爹了,还如此幼稚,以后怎么担当起一家之主的责任? 顾谨尧轻启薄唇,“你无不无聊?” 靳帅竖起一根手指头,“就小比一下。一个异能队退役的,一个隐居深山的世外高手,交起手来,到底谁更胜一筹?” “你其实是想看我输给墨鹤吧?” “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不一定会输。墨鹤才二十,你都三十多了,你比他老,比他狡猾得多,经验也多,完全可以智取。” 顾谨尧觉得这小子干啥啥不行,损人第一名。 “幼稚。” 撂下两个字,顾谨尧迈开长腿走出去。 马上就要迎来一场恶战。 这种时候他才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浪费精力,更不能和墨鹤产生一点磨擦。 隔天一早。 一帮人依计开始行动。 顾谨尧将从国内带来的人偶零部件,秘密安装起来。 人偶是苏婳做的。 根据顾北弦发过去的老太太照片,一比一做出来的。 不只脸上的皱纹,连脸上那忧郁的神情都做得惟妙惟肖。 时间紧迫,苏婳只把露在外面的部位做得逼真,衣服内的就没那么精细了,反正只是个饵。 上路时,墨鹤和人偶坐在头车里。 他搀扶着人偶,像搀扶着自己的亲外婆。 怕人偶闷,他还“贴心”地将窗户打开。 风吹起人偶银白色的发丝,不上手摸,都以为是个活生生的老太太。 后面两辆车里分别坐着顾北弦和几个保镖。 一行人乘坐三辆车,前往机场。 途经一段人烟稀少的公路。 忽然,风卷起尘土! 从远处,风驰电掣般地开过来七八辆车! 皆是结实耐造的吉普车! 车队迅速将顾北弦和墨鹤的车团团围住! 车门唰唰打开! 跳下来一帮装备精良的杀手! 人人手持一架ak47! 不由分说,那帮杀手对准墨鹤和他“外婆”就开始发射! “突突突!” 尖锐的子弹射在二人身上! 第957章 一决胜负 人偶瞬间被射穿! 衣服内的血袋迅速涌出股股鲜血! 墨鹤却只是眉间轻拧,丝毫痛苦之色都没有。 他早就提前在衣服里穿了防弹服,加之有内力护身。 墨鹤双手一扬。 数十支锋利的迷你箭弩如天女散花般射了出去! 被射中的人哀叫一声,枪掉到地上。 与此同时。 “砰砰砰!” 顾北弦和保镖手中的枪也响了。 顾谨尧和他的战友驾的车也赶到。 他们的车将这帮杀手团团围起来! 手持武器开始交战! 一时之间,硝烟四起,鲜血四溅,只闻枪声和惨叫声! 凶险异常! 幸好这段公路人烟稀少。 顾北弦用对讲机冲墨鹤喊话,“这帮人只是杀手,附近肯定有他们的头头,或者幕后主使人。擒贼要擒王,我们在这里顶着,你去找他们!” “好!” 墨鹤推车开门,从车内跳下来,凭灵敏的直觉去寻找杀手的同伴。 顾谨尧持枪掩护他。 二人跳上一辆早就准备好的摩托车。 顾谨尧发动车子。 墨鹤单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发射迷你箭弩防身。 顾谨尧的战友一半开车跟上去保护他们。 另一半留下和杀手们继续交战。 顾北弦则坐在车里,拿望远镜暗中观察附近敌情。 三五分钟后。 根据顾北弦的观察和墨鹤的直觉,顾谨尧驾着摩托车朝一栋废弃建筑物后的越野车开去。 摩托车车速快得像闪电! 等越野车内的人察觉不对时,顾谨尧已经将摩托车骑到了越野车前! 越野车内的司机迅速发动车子! 车子如猎豹一般蹿了出去! 顾谨尧驾着摩托车紧追不舍! “嗖嗖嗖!” 墨鹤手中的迷你箭弩射穿越野车的轮胎! “砰砰砰!” 顾谨尧战友的子弹击碎越野车的车窗玻璃! 越野车车窗打开,有枪探出来,朝他们射击! 墨鹤虽然是第一次接触热武器,架不住身手灵巧,能灵敏地躲避每一颗子弹。 顾谨尧更是像浑身长了眼睛一样,一边驾摩托车,一边躲避子弹。 恶战持续约七八分钟。 越野车车轮报废,被迫停下来。 里面的人也没了招架之力。 顾谨尧和墨鹤下车走过去。 隔着碎碎的挡风玻璃,看到司机和副驾上的人满脸是血,不知是死是活。 墨鹤撬开后车门。 里面歪出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浑身是血,肩上和胸口均中了弹,双眼闭得紧紧的。 脸上戴着面罩。 墨鹤弯腰在那人身上一通乱摸,将他身上的武器搜出来,这才揭下他的面罩。 面罩揭掉。 赫然露出一张阴森扭曲的脸! 顾谨尧抬脚踢了踢他的腿,“是姬凫,陆玑的狗!我们猜对了,这帮人在国外找了杀手组织,要暗杀你外婆。我推测,他们早就盯上你外婆了。如果我们不主动出击,你外婆迟早有一天会被暗杀在我爸收藏古董的那栋小楼里。他们大概没料到你和你外婆这么快相认,情急之下,决定铤而走险,要把你和你外婆一起杀了,连弦哥都不肯放过。但凡我们不够聪明,身手不够好,现在已经是一帮亡魂。” 墨鹤双拳握紧,指骨捏得啪啪作响。 手背上的筋脉根根分明。 一双漂亮的眸子此时蕴着滔天怒火! 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陆玑面前! 抽他的筋! 剥他的皮! 剔他的骨! 喝他的血! 生吃他的肉! 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他,从腰间拿出迷你箭弩,对准姬凫的胸口就要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 顾谨尧伸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箭弩,道:“留他一口气,让他把陆玑咬出来。雇杀手组织杀人,不管死没死人,都够他们蹲几年了。陆玑太狡猾,这次抓住,新账旧账一起算。” 墨鹤强压下怒火问:“我们也开枪了,会影响吗?” 顾谨尧拍拍他的肩膀,“这边持枪合法,我们是正当防卫,别担心。” 墨鹤弯腰将昏迷不醒的姬凫从地上抓起来,掐着他的人中和他身上其他穴位。 掐了几下,姬凫悠悠醒来。 一看到墨鹤,姬凫脸色瞬间惨白,慌忙闭上眼睛,继续装死。 墨鹤掐着他的双肩。 掐得他骨头咯吱作响。 墨鹤硬声道:“别装死!否则我会让你真死!” 姬凫连忙睁开眼睛,倒抽着冷气,强忍疼痛说:“我们轻敌中计了!我愿赌服输,只求给个痛快,杀了我吧!” 墨鹤咬紧牙根,“我不杀你,就这么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问你,我爸妈呢?我爸妈在哪?” 姬凫一愣,“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 “别废话!快告诉我,我爸妈到底在哪?他们是死是活?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他每说一句话,手上力道就加重几分。 姬凫疼得浑身冒冷汗,肩头仿佛被捏碎了,像被架在火上炙烤。 太疼了! 他决定使个缓兵之计,“你先松开我,我慢慢跟你说。” 墨鹤不上当,“别耍滑头!快说!” 姬凫大着胆子打量着他的脸,眼珠转了转,“我得先确认一下你到底是不是何老夫人的外孙,才能告诉你。” 墨鹤干脆道:“是!” 姬凫迟疑了一下,忍着疼断断续续地说:“陆琛夫妇,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当时死的是四个人,开车的司机,陆琛夫妇,和他们的儿子。我亲眼盯着他们所有人都火化了,埋了,才放心。只是陆琛夫妇就那一个儿子,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真实年龄到底多大?你是人是鬼?” 墨鹤没听完已经恨得失去理智,恨恨道:“我是鬼!是死的那个小孩的冤魂,投胎成人来找你们报仇!” 姬凫后背发寒,抬头仰望天上的大太阳,“别骗我了,鬼不能见太阳!” 墨鹤不再跟他废话,将他扔到地上! 抬脚就去踹他! 一脚踹到他的腿骨上! “咔嚓”一声! 姬凫的左腿骨折断了! 姬凫瞬间疼得天灵盖都麻了,本能地想反抗,奈何身上伤太多,已经没有了招架之力。 顾谨尧提醒道:“可以打,但要留他一口气,知道吗?” 墨鹤边踹姬凫,边回:“知道,我只用了一成功力不到。如果我没收着手,他早就咽气了。我现在打他,还算正当防卫吗?” “算,只要别防卫过当,就不算犯法。” “好,我不能犯法。”墨鹤双眼腥红说:“我还得给小逸风当师父,还要保护外婆,要陪他们两个一辈子。” 尘烟飞扬,污血遍地。 明明一片粗犷血腥的画面,不知怎么的,顾谨尧却因为墨鹤这句话双眼发潮。 等墨鹤把姬凫的腿打断,胳膊打折,牙齿打掉时,当地的警方驾着警车来了。 将所有人带到警局,开始调查。 调查清楚,顾北弦和顾谨尧、墨鹤等一行人被无罪释放。 杀手组织被关押,等待走程序判刑。 姬凫及他的手下将被遣返国内。 回到京都。 将外婆安顿好,墨鹤打了辆车,直奔陆玑的在京别墅而去! 杀父杀母杀兄之仇,新仇加上旧恨,他要跟陆玑好好地算一算! 第958章 机关重重 墨鹤前脚刚出去。 小逸风后脚就给顾北弦打电话了,“爸爸,我师父杀气腾腾地出去了,你多派几个人去保护我师父!” 顾北弦并不吃惊。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故意逗小逸风,“不是让你看好你师父的吗?他现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会杀人的。保镖看不住他,只有你能。” 年方三岁多的小逸风快要哭了,“我只是个三岁小孩,又不是哪吒。” “你师父去哪了,知道吗?” “不知道。” “你不是小天才吗?你掐指算一算。” 小逸风也是个有脾气的娃娃,“我是小天才,又不是神算子!你快叫人保护我师父,否则我就不喊你‘爸爸’了!” 顾北弦啧了一声,“真是我的‘好’儿子,以后干脆跟着你师父姓墨吧。” “墨逸风不好听,顾逸风好听。”小逸风奶凶奶凶地说:“别废话,快去保护我师父!” 顾北弦佯装害怕,“好凶,爸爸好怕,这就叫人去。” 结束通话。 顾北弦拨通内线叫来助理,“让你查的都查到了吗?陆玑躲哪去了?” 助理回:“刚查到,陆玑躲回岛城了。据手下人汇报,他目前躲在一个私人小岛上,那小岛是他爹的遗产。我们出动了很多人,费了些功夫才查到。” 顾北弦嗯一声。 他拿起手机拨给墨鹤,“去哪了?” 墨鹤沉默了一两分钟才开口,“去陆玑在京都的那套别墅了,我要找他报仇!” “姬凫被抓,陆玑肯定早就听到消息了。他那么精明的人,不会待在京都坐以待毙。你去了,非但报不了仇,还有可能中他的计。你待在原地不要动,发个定位给我,我去接你,带你去找陆玑。会用微信发定位吗?” “不会。” “旁边有人吗?你问问他们。” “好。” 墨鹤问了出租车司机,给顾北弦发了个定位,付了车费,在原地下车。 二十分钟后。 顾北弦带人来接他。 一行人乘坐私人飞机,开往陆玑藏身的小岛。 小岛位于京都东边的海域,在群岛中间,不算大,藏得挺隐蔽。 但凡缺点实力和智商,都找不到。 岛上戒备重重。 从私人飞机上拿望远镜观察,可以看到岛上的保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本来还不确定这是陆玑的藏身之处,一看这架势,确定了。 顾北弦吩咐机长:“找个平坦的地方停下。” “好的,顾总。” 机长指挥飞行员停机。 飞机停稳。 一群人下了飞机。 刚上岛,呼啦啦围过来一群保镖模样的人,个个手持电棍和狼牙棒等,严阵以待。 为首的保镖头子大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擅自闯入我们的岛?” 顾北弦云淡风轻一笑,“转告你们主子,顾北弦来访。” 保镖们闻言色变,像是早就被人嘱咐过,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主子不在,请您改日再来吧。” 顾北弦懒得废话,偏头瞅一眼墨鹤。 那意思,动手吧。 墨鹤意会,双手合十默念武功心诀,紧接着全身发力,突然冲保镖们大喝一声,“滚!” 保镖们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头疼得像要裂开! 耳膜快要被震碎了! 个个抬起双手捂住耳朵,痛苦地抱住头。 墨鹤微垂眼睫,继续念咒。 只见他双唇越动越快。 念的咒语,顾北弦一个字都听不清。 只看到陆玑的保镖们神情越来越痛苦,最后全部趴到地上,再也没了招架之力,严重的直接晕了过去。 怕出人命,顾北弦道:“走吧。” 墨鹤这才住嘴。 奇怪的是,只有陆玑的保镖们痛苦。 他们这帮人丝毫异样都没有。 如此这般,墨鹤用不同招术,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岛上的所有保镖和暗哨。 一时之间,这帮人如入无人之境。 顾北弦不由得心动,问:“小鹤鹤,你还收徒弟吗?” 墨鹤打量他一眼,婉拒道:“我这辈子只收一个徒弟,就是小逸风。” 顾北弦英眉微挑,“我是你徒弟的爸爸,也不能破例?” “我徒弟的爷爷都不行,何况爸爸?” 顾北弦觉得这小子好没良心。 他出钱出力出人出脑子,拿他当亲弟弟宠,为他两肋插刀,掏心掏肺,他倒好,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做了这么多,还比不上小逸风说几句奶乎乎的话。 人比人,气死人。 来到主楼。 墨鹤破开门锁。 装修古典又豪华的大客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顾北弦吩咐助理和手下,“你们去搜,找到陆玑给我打电话。” “好的,顾总。” 众人分头行动。 墨鹤环视一圈,说:“陆玑那个老贼,既然躲到这里,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的。他肯定会躲到哪个密室里,我去找找。” 说完墨鹤抬脚走到一幅画前,摘掉画,在墙上摸来摸去。 没摸到什么。 他又走到一盆绿植前,将花盆搬开,也没发现异常。 就这样找来找去,找了十分多钟,都没找到机关。 墨鹤有些丧气。 乘兴而来,难道要败兴而去? 血海深仇,就这样算了? 墨鹤双拳攥紧,有那么一瞬间,想将这岛炸了。 忽然一只长有虎纹和豹点的猫喵了一声,从墙角的猫窝里缓缓走出来。 顾北弦问:“那个猫窝搜了吗?” “没有。我跟着师父研究了很多密室机关,没有人把机关设到猫窝里。” 顾北弦道:“陆玑不是人,是畜生,所以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考虑,搜搜去。” “好。” 墨鹤走到猫窝前,俯身将猫窝全部拆开。 这才发现猫窝的软包里,藏有圆形的轮状机关。 机关有碗口那么大。 墨鹤双手转动机关,同时双耳竖起。 听到二十三米开外,传来细微的开合声。 墨鹤一跃而起,直奔那响声而去! 他速度极快,只见眼前一黑,就没了人影! 顾北弦急忙迈开长腿,跟上去。 看到二三十米外转角处,高大茂密的琴叶榕后面墙壁上,有道宽约半米,高约一米五的类似于门洞样的孔洞。 墨鹤弯腰钻进去。 顾北弦也弯下腰,迅速跟进去。 两人刚进去,没过两秒钟,门洞就合上了。 墨鹤道:“这个老鸡贼,连个密室门都和别人设计的不一样!” 顾北弦眼里闪过一丝讥讽,“陆玑攻不行,躲倒是挺在行,难怪比蔺鸷那老贼命长。” 墨鹤一口白牙咬紧,“再会躲也没用,秋后的蚂蚱,他蹦跶不了多久了!” 密室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顾北弦拿出手机,打开手机上自带的手电筒。 两人顺着亮光往里走。 密室极静,针落有声。 忽然,墨鹤一把抓住顾北弦的手臂,紧接着纵身一跃,跳到三米开外! 只见顾北弦刚才站的地方,露出个黑黢黢的洞,二尺见方! 不用想也知道,洞下面肯定有机关或者利器。 墨鹤骂道:“陆玑这个老鸡贼,居然用古墓里的机关来布置自己的密室。还有这样咒自己的,生怕死慢了!幸好我跟着师父学过一些古墓机关,否则我们今天就交待在这里了!” 顾北弦轻勾唇角,“所以他叫陆玑,陆玑,陆玑,人如其名,机关算尽。” 第959章 签生死状 二三百平方米的密室,陆玑派人精心设了六道机关。 墨鹤和顾北弦费了些功夫,才将机关一一破解。 有惊无险。 终于来到主卧室。 墨鹤一脚踹开主卧室的门! 迅速后退,同时将顾北弦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只见银光嗖嗖地从里面射出来! 墨鹤拉着顾北弦,身子轻飘,左躲右闪,轻巧地躲开所有暗器! 又等了会儿,里面悄无声息,静到呼吸可闻。 墨鹤冲里面喊道:“陆玑老贼,别躲了!我已经看到你了!快出来吧!” 说话间,顾北弦已经找到灯的开头。 将灯打开。 主卧室瞬间被照得亮如白昼,床和家具无处遁形。 环视房内所有角落,没看到陆玑的身影。 顾北弦道:“岛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密室又布置得机关重重,陆玑没道理不藏在这里。你念刚才那个‘滚’字功吧,陆玑听到会头疼。只要他发出声响,就能搜出他。” 墨鹤纠正道:“那是我师父自创的‘道门狮吼’,不是‘滚’字功。” “都行,念吧。” 墨鹤冲主卧室大喝一声“滚”,紧接着念念有词。 没过多久,西边的墙壁后传来男人的痛吟声。 墨鹤不耐烦了,“这个老鸡贼,真是小心,在密室里还设密室!” 顾北弦抬手揉了揉额角,“这个密室比蔺鸷的密室设得复杂得多。” 墨鹤懒得再找机关,直接上前,飞起一脚,直踹那道墙! “咚咚咚咚咚!” 他脚下不停,连踹五脚!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 墙壁塌了一大块! 一时沙尘弥漫,尘土飞扬! 等尘埃落定,看到陆玑好大一个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原本风流倜傥的一张脸面色蜡黄,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 眼里写满惊慌和恐惧。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看到陆玑,看到这个杀父杀母杀兄的仇人,墨鹤眼里瞬间怒意横生! 鲜红的血丝弥漫双眼。 他长腿一抬,直冲陆玑而去! 顾北弦提醒道:“鹤鹤小心,狗急跳墙,他手里八成会有枪。” 话音刚落。 墨鹤见陆玑双手持枪正对准自己胸口。 陆玑颤声说:“别过来,否则我开枪了!” 仇恨的火焰噌地一下子烧到墨鹤的头顶! 这老贼当年就是这么不择手段就杀害自己的父母和哥哥的吧? 如今已成穷寇,还要杀他灭口! 如果他没跟师父学武,如果他再年幼些,如果他没有顾北弦、顾谨尧他们相助,他现在早就成陆玑手下的一缕亡魂,去见父母和哥哥了! 手往腰间一摸,墨鹤手里多了数把锋利的迷你箭弩。 银光一闪! 箭弩嗖嗖射到陆玑持枪的手腕和肩头上。 “啊啊!” 陆玑惨叫几声。 枪咣的一下落到地上。 鲜血从他的手腕和肩头溢出,血肉模糊。 陆玑疼得耳鸣眼花,双腿站不稳,本能地蹲下,捂住自己的伤腕和肩头。 血从他的指缝滴落到地板上。 散发着难闻的腥气。 墨鹤上前弯腰捡起枪,侧身扔给顾北弦。 他抓着陆玑的手臂,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断壁残垣后面扯出来。 一脚踹到他的右腿上! 只听咔嚓一声。 陆玑腿骨断了! 陆玑顿时疼得五官挤成一团,抱着断腿连连痛吟! 他声音碎碎,哀求道:“别杀我,别杀我,杀手是姬凫找的!姬凫要斩草除根,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想算账,找他去!” 墨鹤冷哼,“死到临头了,还敢狡辩!姬凫是你的狗,你指哪他打哪,休想找他替罪!” 他故意诈陆玑,“你的狗在加州已经全部交待了,警方很快就会来抓你!” 陆玑一听,霎时面如死灰,“他都交待了什么?” 墨鹤继续诈他,“你当年所有的恶行,包括你杀了多少人,他已经全部交待了!” 陆玑猛地抬头,瞳孔散乱,“人不是我杀的,是蔺鸷!我不想杀人的,我是个很善良的人,连只鸡都不敢杀。可是蔺鸷说,他们必须得死,他们死了,我才有出头之日。我劝过蔺鸷,劝他向善,可是他不听。你要报仇,去找他吧,找他去,是他杀了你的家人……” 顾北弦笑了。 身处豪门,从小到大阅人无数,头一次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不只机关算尽,他还擅长甩锅。 墨鹤手指捏紧箭弩,指间微颤,双眼腥红。 恨不得将手中利箭插进陆玑喉咙! 一了百了! 顾北弦轻拍他肩头,压低声音说:“别冲动,让他死很容易,可是他死了,你也得担责。想想你外婆,想想小逸风,你忍心让那一老一小为你伤心落泪吗?你外婆一直不敢告诉你真相,就怕你一怒之下把陆玑杀了,你也得去坐牢。你去坐牢了,小逸风以后谁来保护?你外婆谁来照顾?” 闻言,墨鹤眼泛泪光。 他强忍恨意,将箭弩收起来。 顾北弦从西装裤兜中掏出折叠的合同。 合同一式两份。 顾北弦将合同递给陆玑,“这是一份生死状,麻烦陆董签一下。” 陆玑忍痛瞟一眼,哆嗦着嘴唇问:“签,签生死状做什么?” 顾北弦道:“比武。你是蔺鸷的表弟,想必已经得到他的真传,身手肯定不凡。墨鹤是蔺鸷的师弟,身手也不错。江湖事,江湖了,你俩比试一番,比完无论谁输谁赢,所有仇恨一笔勾销。你们该回家的回家,该坐牢的去坐牢,从此恩怨两清。” 陆玑脑门忽地涌出豆大的汗珠。 情急之下,话都说得利索了。 他扯着嗓门喊道:“我是蔺鸷的表弟不假,可他没教我功夫!你让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去和潜心练武的高手比武,你这是耍流氓!” 顾北弦就笑啊,“你让蔺鸷那种潜心练武几十年的高手,去对付不会武功的陆琛夫妇,连司机和几岁小孩都不放过,你怎么不说你耍流氓?” 陆玑理亏,仍嘴硬,“是蔺鸷自己要杀他们,跟我无关!” 顾北弦懒得同他废话,拿起他的手,在生死状上签了字。 又让墨鹤也签了。 顾北弦字正腔圆地将生死状念了一遍:“今陆氏集团陆玑,自愿同墨鹤比武。若因对抗太过激烈,造成一方不慎将一方打残或打死,裁判和比武者均不负任何责任,所有责任将由被打残或打死的一方自负。” 念完,顾北弦道:“你的腿虽然断了一条,但是你比墨鹤年龄大,经验多,也算扯平了。准备好了,开始吧。” 他朝墨鹤递了个眼色。 那意思,生死状已签,只要别把人打死,其他随意发挥。 墨鹤双手交合,将指骨掰得啪啪作响,眸色微冷,看陆玑如看一条死狗,“来吧!” 陆玑腿骨已断,疼得站都站不起来,欲哭无泪,一动不动。 墨鹤道:“既然你承让,那我先出招了!” 话音未落,他双手已掐上陆玑的脖子! 第960章 陆玑好惨 脖子被掐住,陆玑顿时上不来气,胸闷气短,直翻白眼。 想说话,可是嘴张不开。 墨鹤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高,原地甩起来,甩得虎虎生风。 陆玑两条腿在半空中乱蹬。 那条骨折的腿一动就疼得钻心。 脸色已经憋得发紫,肺也开始疼,陆玑双手用力抓着墨鹤的手,想把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挪开。 奈何墨鹤力气太大,陆玑挣不开。 那架势,活像只被猫玩弄的老鼠。 上次陆玑这么吃瘪,是为云恬出头,被顾谨尧狠狠教训了一顿。 可顾谨尧只是出手伤他,并没羞辱他。 墨鹤不只打断了他的腿,还这般变着花样地羞辱他! 陆玑痛不欲生,又狼狈不堪,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觉得此刻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还不是被羞辱得生不如死? 顾北弦冷眼旁观,见陆玑快要被掐死了,提醒墨鹤:“留口气。虽说签了生死状,但真弄死他,还是麻烦,最主要的是晦气!” 墨鹤听话地应一声,松开陆玑的脖子。 骤然失去支撑,陆玑咣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断腿传来尖锐的疼! 疼得他眼泪都冒出来了。 陆玑一手捂着脖子大口喘粗气,一手去摸断腿。 顾北弦握住墨鹤的手腕,举起来,煞有介事地说:“我宣布,第一回合,墨鹤胜!” 陆玑暗暗翻白眼。 是疼的,也是气的。 放下墨鹤的手,顾北弦对陆玑说:“陆董,我知道你斯文有礼,尊老爱幼,但现在你们在比武,别顾忌那些繁文缛节。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好好和墨鹤切磋切磋,否则墨鹤会以为你瞧不起他。” 陆玑满口牙齿差点咬碎! 一直都知道自己腹黑虚伪,没想到顾北弦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捉弄人的本事,气死人不偿命! 明明心里气得要死,陆玑面上还得一团和气地说:“不比了,不比了。我打不过墨鹤,我投降,我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他赢了。” 顾北弦微勾唇角,“别啊,怎么着也得比三个回合吧。你好歹是陆氏集团的董事长,如果你手下人知道你这么怂,怎么看你?” 陆玑心说,我都快要疼死了。 谁管他们怎么看? 顾北弦看向墨鹤,“继续吧,这招比点穴。” 陆玑忙说:“我没学过点穴,换一个行吗?” 顾北弦微启薄唇,“那比刀?比剑?比拳?” 陆玑快要崩溃了! 刀剑无眼,拳头致命,哪样他都不想跟墨鹤比。 年轻时他好勇斗狠,不是没跟人打过架,也不是没打赢过。 可那些小流氓小混混跟墨鹤不是一个层次的。 顾北弦见他崩溃不语,出声道:“选好了吗?陆董。” 陆玑被逼无奈,哭丧着脸回:“那就比点穴吧。” 顾北弦偏头看向墨鹤,“第一回合,陆董承让,让你先出招。为了公平起见,第二回合,就让他先出招吧。” 墨鹤点点头,“好。” 他走到陆玑面前,忍着想掐死他的冲动说:“开始吧,陆狗。” 陆玑眉头顿时皱起一道深壑,纠正道:“我叫陆玑。” 墨鹤剑眉微挑,“有区别吗?都是畜生。” 陆玑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硬撑着站起来,单腿站立,伸出右手在墨鹤胸口上左戳右戳。 可是墨鹤身上肌肉太硬,无论他怎么戳,墨鹤面色都不变。 不疼不痒,身形岿然不动。 陆玑戳了十下后。 顾北弦道:“时间到,换墨鹤来。” 想到墨鹤的身手,陆玑浑身直冒冷汗,无力地靠在墙上,听天由命。 墨鹤伸出右食指,在他身体三处痒穴上各用力点了一下。 陆玑顿时浑身巨痒! 像有成千上万只绿刺蛾在他身上爬一样,又痒又疼,哧哧啦啦地难受。 他痒得连腿疼都顾不上了,不停地在身上挠起来。 没多久皮肤便渗出森森血迹。 身上衣服都扯烂了。 不久前还衣冠楚楚的陆氏集团董事长,没几分钟就变得衣衫褴褛,狼狈如乞丐。 顾北弦拿着手机边拍边道:“陆董,为了公平起见,你们的比武过程我全部录相了,到时会上传到网络上,让广大网友监督评比。” 闻言,陆玑面色大变! 他连滚带爬地来到顾北弦跟前,伸手就去抢手机,“不能传!不能传到网上!手机给我!快给我!删了!删了!” 虽说他是董事长,可是公司是股份制,董事会最大。 他这么狼狈的形象上传到网上,会影响公司声誉,拉低公司股价,更会引起其他股东的不满。 到时他的声誉会受损! 墨鹤抓着他的后脖颈,将他拉到一边。 顾北弦道:“第二个回合,墨鹤胜,接下来进行第三个回合比试。” 陆玑已经狼狈得没个人形,烂泥一样歪在地上。 他一边挠着身上,一边有气无力地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没有你们这么折磨人的,给个痛快,杀了我吧。” 顾北弦淡笑,“陆董别误导舆论。你是自愿比武,生死状也签了,技不如人就认输,输不起还反咬一口,挺让人瞧不起的。” 陆玑有苦难言。 又气又疼又痒,憋到五脏六腑都冒火。 偏偏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如果时光倒回去,他宁愿不招惹陆琛一家。 只是他怎么都弄不明白。 明明陆琛一家三口死绝了,为什么突然又冒出个墨鹤? 他后悔,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应该把老太太一起杀了! “嗡嗡嗡!”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顾北弦的。 扫一眼来电显示,顾北弦接通说:“柯队长,陆玑我帮你们找到了,躲到他父亲遗留下的一个小岛上了。人在密室,密室机关重重,我们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找到。找到后我们要带他走,他死活不肯走,非要和墨鹤比武。比武过程我录下来了,我是裁判,以我顾氏集团总裁的名誉担保,整个过程公平公正。陆玑技不如人,受了点伤,但签过生死状,应该不算触犯法律吧?” 柯北和顾北弦不是第一天打交道。 很快从他的话中解读出话下的信息。 柯北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谢谢顾总,每次有案子都要麻烦你们。” “应该的,警民一家亲,我现在就把定位发给你。” “好,我带人马上赶过去。” “在岛上,坐警用直升机来吧,快,我很忙。” “好。” 等柯北带人赶过来的时候,才明白,顾北弦为什么让他快点来了。 来晚了,陆玑就痒死了! 只见陆玑浑身挠得鲜血淋淋,衣服扯烂了,头发都快抓秃了,头皮血迹斑斑。 像个血人儿。 明明疼成那样,可他脸上却笑容满面。 十分诡异。 柯北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状况?” 顾北弦轻描淡写道:“自不量力,没有金刚钻,非要揽瓷器活。陆董吵着要和墨鹤比赛点穴,他上来接连点了墨鹤十个穴位。墨鹤只点了他四个,三处痒穴,一处笑穴。点完他就受不了了。墨鹤要给他解穴,他不肯,怕墨鹤害他。” 陆玑本来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听完顾北弦的话。 一口恶气憋在肺里出不来。 “哇!” 他吐出一口老血,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961章 法定继承 顾北弦把手机里录制的视频发给柯北,“有视频为证,墨鹤没欺负陆玑,俩人是公平比赛,符合武术比赛规则。” 柯北看了看视频开头,应道:“好的,这个我拿回局里,留作证据。” 顾北弦叮嘱道:“你们把人带回去,和姬凫分开审,别让串供了。据我所知,陆玑二十几年前,杀了陆琛一家三口加司机,陆琛岳父的死也和陆玑有关系。陆玑他爹的死,不也挺蹊跷吗?和陆家有关的几桩陈年旧案,麻烦全部好好查一查。对了,蔺鸷也有参与,陆玑亲口承认的。” 顾北弦从西裤兜里掏出录音笔,递给柯北,“和蔺鸷的案子合并审理,肯定会有关联。” 柯北接过来,“太谢谢顾总了,帮我们破了那么多案子。” 顾北弦淡笑,“没办法,能者多劳。女娲造我们时,给多加了脑容量,就是为了让我们为人类做贡献的。” 这话柯北不知该怎么接。 暗道,您可真不谦虚。 不过事实也如此。 一行人离开小岛。 顾北弦带墨鹤去了助理提前定好的酒店,进去吃了饭,洗了澡,换了身新衣服。 衣服是让助理特意买的昂贵西装。 人靠衣装,马靠鞍。 墨鹤五官本就生得俊美,名贵西装一穿上,好一个斯文儒雅的贵公子! 看着焕然一新,玉树临风的墨鹤,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走,带你去个地方。” 墨鹤被西装束缚得浑身不自在,问:“去哪?” 顾北弦故作神秘道:“去拿回你的江山。” 墨鹤一怔,“我哪来的江山?” 顾北弦轻嗔:“傻。陆玑被抓进去,出来的几率微乎其微。杀了那么多人,他被判死刑的可能性很大。你是陆家的子孙,陆玑的公司和家业全是你爷爷的,不是你的江山是谁的?” 墨鹤默了默,“我不会管理公司,也没时间管理。我得教小逸风功夫,还得保护他和外婆,很忙。” 顾北弦被这个耿直boy笑死了。 这人真是世间少有。 估计上下五千年,不,自打开天辟地起,就出了这么一个。 顾北弦拉起他的手,“走吧,先拿来再说,不会管理可以把公司卖掉变现。男人总得有财富傍身,否则以后结婚生孩子,没车没房没钱,老婆孩子住哪?吃什么喝什么?人生在世,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和钱。” 墨鹤却不动,盯着他拉着他手的修长手指,“你干嘛握我的手?” 顾北弦这才意识到不妥,立马松开,“抱歉,习惯性动作,牵小逸风和苏婳牵习惯了。” 墨鹤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你讲,虽然你帮了我很多,可是一码归一码,你不能占我便宜。” 全然忘记他当初是怎么威胁苏婳的了。 顾北弦忍俊不禁,抬手轻拍他后脑勺一下,“想什么呢,我只爱苏婳一个。” 墨鹤认真地说:“我只爱小逸风和外婆。” “那是师徒之爱和亲人之爱,以后会遇到让你动心的情情爱爱。” 墨鹤从来没体会过那玩意儿,丝毫不感兴趣。 一行人乘车来到陆氏集团。 顾北弦名声在外。 是电视和财经节目的常客,又高又帅又有风度,是公认的国民老公。 一听他来访,前台小姐拦都没拦,还殷勤地把他和墨鹤、助理等人亲自让到电梯厅。 嘴上说着奉承话,时不时地拿眼偷偷看他和墨鹤。 一个成熟英俊,一个年轻俊美。 前台小姐满眼都是小星星。 乘电梯来到顶楼高层办公室。 顾北弦对前来接洽的秘书说:“我和陆董约好了,来参观你们公司,为以后的合作做铺垫。” 陆玑被抓是刚刚发生的事,消息还没传到公司,秘书并不知情。 加之,之前陆氏集团曾去顾氏集团投过标。 秘书不疑有他,马上电话联系陆玑。 陆玑电话却打不通。 秘书陪笑道:“非常抱歉,我们陆董应该在忙。这样吧,由我带着你们先参观好吗?” 顾北弦微微颔首,“可以。” 秘书带着一行人挨处参观。 参观到云恬办公室时。 顾北弦微抬下颔指着坐在办公椅上的云恬,向墨鹤介绍道:“这人是鸠占鹊巢的鸠,惯犯一个。以前占云家的巢,如今又来占陆家的巢。不过你别担心,你弦哥会通过法律手段,帮你把这只鸠赶出去。” 秘书登时傻眼了! 怎么变成这样了? 云恬又气又恼,噌的一下站起来。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顾总这话说的,这公司是我爸的。我在我爸公司上班,怎么就成鸠占鹊巢的鸠了?倒是你们,你们这帮外人来我爸公司做什么?” 顾北弦淡淡道:“这是陆老爷子的公司,我带墨鹤来看看自家产业。” 云恬觉得好笑,“我爷爷的公司,你带墨鹤来看什么?” 话虽如此,云恬心里却莫名发慌。 犯起嘀咕来。 难不成墨鹤真和她有亲戚? 顾北弦将墨鹤往前推了推,“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墨鹤,陆墨鹤,陆老爷子的亲孙子。这家公司他有份,不止这家公司,陆老爷子所有产业,他都有份。” 云恬心里发虚,嘴上却硬道:“这是我爸的产业,所有产业都在我爸名下,法律只承认这个,不是你说了算的。” 顾北弦淡笑,“你爸进去了,以后是死是活不好说。” 云恬一愣。 心里七上八下! 乱得像十五只吊桶打水。 头顶的天仿佛塌了! 过了许久,她才恢复理智。 她挺直脊背道:“即使我爸进去了,我是他唯一的亲生女儿,有亲子鉴定为证。这家公司合法继承人是我,跟墨鹤半点关系都没有。” 顾北弦意味深长睨她一眼,吩咐助理:“把人带上来。” “好的,顾总。” 助理一通电话打出去。 三五分钟后。 保镖护送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进来。 男人一头灰白短发,穿西装打领带,律师模样。 顾北弦冲他打了声招呼,对云恬说:“这位是何律师,陆老爷子当年的专用律师。何律师,请开始念老爷子的遗嘱吧。” “好的,顾总。” 何律师从包里取出一个发黄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 又从里面取出一张泛旧的纸。 他一字一顿地念起来,“我,陆元璋,身份证号370200194004095678,今立此遗嘱,我陆元璋名下所有财产均由长子陆琛继承。若陆琛出事,由其子陆鹏及其他孩子继承……” 遗嘱写得十分细致。 不只详细列举了名下所有公司,还有名下所有房产、股票及其他不动产,以及海外产业等。 听律师宣读完毕。 云恬已面如菜色! 顾北弦道:“陆恬小姐,听清楚了吗?陆琛去世了,墨鹤作为陆琛次子,是陆老爷子所有财产的第二顺位继承人。第二顺位继承人是什么意思,还用律师解释吗?陆老爷子的遗嘱从头到尾,连陆玑的名字都没提一下,更别提陆恬小姐你了。” 云恬哑口无言,目瞪口呆! 顾北弦抬手指向门口,“现在请陆恬小姐离开这里。” 云恬脑子乱糟糟。 变故太多,她一下子接受不了! 整个人呆若木鸡,浑身冰凉! 好几分钟后。 云恬才恢复一点点理智。 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陆琛死了,他儿子也死了,他们二十几年前就死了!墨鹤才二十岁,死人怎么可能生孩子?时间对不上!一定是你们买通律师,伪造遗嘱,来骗我爸的财产!” 顾北弦冷笑,“遗嘱是公证过的,上面有公证处的印章,墨鹤也的确是陆琛的儿子。如果陆恬小姐死缠烂打,不肯离开,我们将采取法律手段强制驱逐。” 云恬死死盯着墨鹤的脸,“怎么证明墨鹤是陆琛的儿子?陆琛夫妇早就死了!我和我爸拒绝同他做亲缘鉴定!” 顾北弦笑了。 他神态自若道:“不麻烦你和你爸了,陆琛生前在国外冷冻过精子,亲子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 他从助理手中拿过资料,递给云恬,“这是陆琛当年的冻精手续和父子俩的dna亲子鉴定报告单。” 云恬接过来逐字看完,顿时如丧考妣,妆容精致的脸瞬间垮了! 她失魂落魄地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顾北弦淡声说:“陆恬小姐是自己滚,还是我派人抬?” 云恬步伐踉跄几下,差点摔倒。 忽然她哈哈大笑起来,疯了似的跑出去! 第962章 三生有幸 全程目睹这一切,墨鹤瞠目结舌,又惊又喜! 这波神仙操作,简直了! 他对顾北弦佩服得五体投地! 怎么能有人如此神机妙算? 事无巨细全都替他安排好了。 墨鹤忍不住问:“弦哥,你是怎么做到的?陆琛,不,我爸在国外冷冻过精子,这么隐秘的事,你怎么能知道?亲子鉴定不得要我的头发、血液什么的吗?你没问我要,鉴定结果怎么也出来了?难不成那鉴定结果是假的?” 顾北弦微勾唇角,“不,全部都是真的。” 墨鹤觉得不可思议,“可是……” 顾北弦道:“你爸冷冻过精子的事,是在加州待的那三天,我想办法从你外婆口中套出来的。至于怎么套的,就不细说了,你想学也学不来,没那个语言天赋。关于亲子鉴定,我打电话派人拿你在我家用过的牙刷,去你爸冻精的医院,就能做出结果。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是想给你个惊喜。” 他好看的眸子微微上挑,“惊喜吗?小鹤鹤。” “惊喜,惊喜!我太惊喜了!” 墨鹤喜极而泣。 顾北弦伸手帮他擦眼泪,“惊喜就好。以后要慢慢习惯,你弦哥最爱给人惊喜。当然,那人得值得。” 墨鹤被他擦得有点不自在,轻轻推开他的手,“那律师呢?你怎么知道律师叔叔有我爷爷的遗嘱?” 顾北弦指指自己的太阳穴,“靠脑子、人脉、财力、物力得知。得弦哥者,得天下,遇到我,是你三生有幸。” 墨鹤,“……” 私以为,这位大弦哥哪哪儿都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谦虚。 让人没法接话。 顾北弦偏头看向何律师,“辛苦您了,何律师,今天给我们帮了大忙。” 他朝助理伸出手。 助理忙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他。 顾北弦接过支票,交给何律师,“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何律师笑纳。” 何律师不肯要,“早年间我跟着陆老爷子,没少受他的福荫,这支票我不能收。” 顾北弦将支票硬塞进他的西装兜里,“一码归一码,以后还有很多事要麻烦您,公司过户,打官司等都少不了您的帮忙。对了,后续事宜直接跟我助理联系就好,鹤鹤不太懂这些。” 盛情难却。 何律师只好收下,“太感谢顾总了!” “应该的。” 何律师走到墨鹤面前,怔怔瞅他几分钟,眼圈渐渐泛红。 再开口,他声音干涩,“小少爷,当年我没宣读遗嘱,是因为陆家人全都出意外离世了,遗嘱宣读了也没有意义。陆玑几次三番派人去我的律师事务所和我家里搜遗嘱,要不是我藏得好,这份遗嘱早就没了。没想到陆琛陆总还有个骨血在人世,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我过失重大,请小少爷严惩!” 说罢他弯下腰,朝他鞠躬。 墨鹤连忙扶住他,“律师叔叔,这不是您的过失,您也有苦衷。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像做梦一样。” 何律师别过头,抹了抹眼角,叹道:“不愧是夫人的儿子,性格和她一样温厚。” 墨鹤问:“你说的夫人是我妈吗?” “是的,夫人性格温柔贤良,陆总和她郎才女貌,可惜夫妇俩英年早逝。” 墨鹤心里突然一阵刺痛,失声道:“律师叔叔,您有他们的照片吗?我特别好奇我爸妈长什么模样。” “有。” 何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袋,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墨鹤,“这是你爸妈当年出席公司活动的照片。” 墨鹤接过来,漆黑的眸子牢牢盯住照片上的两人。 二人男俊女美,年约三十左右。 看背景,是在出席晚会。 男人身穿考究的银灰色西装三件套,五官立体,身形高大英伟,斯文深沉。 女人穿质感良好的米色礼服,眉目温婉,容貌姣好,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优雅端庄。 墨鹤手指轻轻摩挲他们的面庞,心里酸酸痛痛。 这就是他的亲生父母啊。 原来他也是有爸有妈的孩子。 如果他们没死,一定很疼爱他吧,像顾北弦和苏婳疼爱小逸风一样,疼爱他。 泪水滴落到照片上,将夫妇二人面庞浸湿。 五官放大,变得模糊。 墨鹤将照片贴到自己胸口,缓缓闭上眼睛,在心里喊道:“爸!妈!我是你们的小儿子,墨鹤,鹤鹤。爸,妈,你们听到了吗?我很想你们……” 不知不觉间,泪水流到了嘴角。 顾北弦在心里轻叹一声。 暗道,到底是个孩子,动不动就哭鼻子。 他看得不忍心,转身抽了纸巾,来给墨鹤擦眼泪。 擦完,又怕何律师觉得墨鹤小孩子气,难担重任。 顾北弦向何律师解释道:“这孩子最近刚和亲人相认,泪点有点低。平时他不这样的,他一直都是个坚强、坚韧,非常有毅力,特别能吃苦,有耐心有恒心有担当有责任心,会变通、能成大事的男人。因为从小和师父在山上生活,他有些言行举止和现代人脱节,假以时日,会习惯成自然。鹤鹤是个很有潜力和潜质的人,以后还要仰仗何律师你们这些元老多多栽培。” 何律师忙说:“顾总过奖了。我会找到公司以前那些元老,劝说和我一起帮助小少爷铲平一切荆棘,拿到属于他的所有产业。” 有他这句话,顾北弦放心了。 偌大一个上市集团,人员复杂,利益交错,盘根错节。 想继承,哪是一纸遗书和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单就能搞定的? 必须要具天时、地利、人和。 很明显,何律师是人和的关键因素,是串珠的那根线。 留助理和何律师处理后续事宜。 顾北弦带墨鹤离开。 从下楼到上车,墨鹤全程牢牢抓着父母的照片,郁郁寡欢,眼神悲痛。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陆玑判刑是迟早的事,一旦定了案,百分之百会被判死刑。你爷爷的公司、所有财产和家业,用不了多久就会拿回来。你父母沉冤得雪,你也将成为人生赢家,为什么还闷闷不乐?” 墨鹤低眸盯着照片中父母的脸,声音湿哑,“公司拿回来有什么用?钱再多,我爸妈和我哥也不能起死回生。我不想要公司和钱,只想要我爸妈和我哥活着。” 顾北弦轻提一口气。 这小子艮劲儿又上来了。 沉思片刻,顾北弦开口道:“走吧,带你去见你爸妈。” 第963章 同命相怜 墨鹤一惊,“去见我爸妈?你能让我爸妈起死回生?还是说我爸妈没死,还活在世上?” 顾北弦眉心微微一蹙,“想什么呢?你以为陆玑和姬凫是玩小孩子过家家?二十几年前,他们接连制造几起意外,害死那么多人,警方都查不出,这是高智商犯罪。你现在觉得他可笑,不堪一击,是因为你身手无人有敌,我智商无人能敌。我们俩一文一武,强强联手,再加上老顾和我们家的前车之鉴。三者但凡缺一样,后果不堪设想。” 墨鹤眼睫一垂,泪珠又滚落下来。 一看到他哭,顾北弦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他抬手环住墨鹤的肩膀,轻轻抱了抱,低声说:“哥哥在,哥哥会一直陪着你。至于爸妈,先去找老顾吧。他虽然不是亲的,但起码是活的。” 墨鹤不言不语,长睫毛下的眼里布满哀痛。 顾北弦带他乘坐私人飞机飞回京都。 一个多小时后。 抵达京都。 二人直奔顾氏集团而去。 顾北弦把墨鹤领进顾傲霆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鹤鹤心情不好,想他爸妈了。你不是最喜欢给人当爹吗?现在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闻言,顾傲霆看向墨鹤。 见他怔怔伫立在门后,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照片,低眉垂眼,面目沉痛。 小可怜一个。 从小无父无母,全家几乎被陆玑灭门。 要不是被外婆送到山上,估计也是陆玑手下亡魂。 顾傲霆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连忙放下手中文件,站起来,走到墨鹤身边,伸出手试探地说:“鹤鹤,事先说好啊,我抱你,你可不能动手打我。” 墨鹤眼皮不抬,低嗯一声。 顾傲霆靠近他,大着胆子将他抱进怀里,问:“感觉怎么样?” 墨鹤头埋到他肩上。 过了好半天,他哽咽出声:“我还是想我爸妈,你不是我爸妈,没人能代替他们。” 顾傲霆眼眶潮湿,别过头擦擦眼角,轻拍他后背,“没办法,傲霆爸爸尽力了。我是人,不是孙悟空,不会七十二变,变不出你的亲爸妈,对不起。” 他是真的愧疚。 从顾氏集团出来。 墨鹤心情依旧悲痛、沮丧。 上车后。 顾北弦道:“你累了,先送你回家吧,改天再带你去你爸妈的墓地看他们。” 墨鹤手指轻抚父母的照片,“现在就去。” 顾北弦语气温柔,“好,听你的。” 他吩咐司机:“去陆琛夫妇的墓地。” “好的顾总。” 司机发动车子。 墨鹤不解,“我们开车去吗?我爸妈的墓地不应该在岛城吗?开车去岛城,要好几个小时吧?为什么不坐飞机?” 顾北弦道:“在京都,你外婆娘家是京都。当年,她怕你爸妈的尸骨被陆玑挖出来,就把他们的骨灰埋到自己娘家的墓地了。那儿是块风水宝地,既安全,也能福荫后代。” 墨鹤微诧,抬眸看向他,“你怎么什么都一清二楚?” “知道你需要,早两天就从你外婆嘴里套出来了。” 墨鹤感动,“弦哥,你对我太好了。” 顾北弦轻描淡写,“别爱我,没结果。” 墨鹤刚涌上来的感激之情,瞬间荡然无存。 去墓地的路上。 顾北弦亲自带墨鹤挑选了鲜花,还买了花圈、黄纸、纸元宝、冥币和各种贡品等。 一个多小时后。 车子驶到偏远的郊外。 墓园背山面水,雾气氤氲,松树长青。 果然是块风水宝地。 这里葬着墨鹤外婆的娘家先辈。 陆琛夫妇和他们的大儿子合葬在一个墓里。 墨鹤外婆的娘家人姓贺。 一眼看过去,墓碑上全是贺姓人氏,陆琛这一座墓却姓陆,十分扎眼。 墓碑看着挺新的。 显然是前些年没敢立,最近一两年才立起来。 一想到自己家被陆玑迫害成这样,墨鹤就恨不得将陆玑从警局里揪出来,大卸八块! 把花、花圈和贡品等放到父母的墓地前,墨鹤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漆黑眸眼凝望着墓碑上父母一家三口的照片,目光哀伤。 照片里父母眉眼含笑,看起来很幸福。 哥哥坐在二人中间,约摸六七岁的模样,萌萌帅帅,很可爱。 眼泪模糊双眼,墨鹤泪如雨下。 顾北弦连忙拿纸帮他擦。 可惜,怎么擦都擦不干。 夕阳西下。 墓地渐渐变得阴凉。 风一吹,身上起鸡皮疙瘩。 墨鹤眼睛盯着墓碑,对顾北弦说:“弦哥,你先回去吧,我再多陪我爸妈和我哥一会儿。” 顾北弦抬腕看看表,“没事,已经在你身上花了很多时间,不差这一天半夜。” 墨鹤心生感动,“弦哥,我会一直保护你,到你死。” 顾北弦,“……” 慢半拍,他开口:“我还年轻,不喜欢听那个字眼,谢谢。” 司机点燃打火机,帮墨鹤烧纸和金元宝等。 半个小时后。 墨鹤忽然满眼警惕,转身朝远处看过去。 见百米开外,走来两道细瘦的身影,一老一少,是女人。 两人很快走近。 借着墓地的灯光,墨鹤看到老的约摸五十岁左右,面色苍白,眉眼憔悴,手里提着酒和贡品。 少的二十多点,怀里抱着两束鲜花。 她们朝墨鹤这边扫了扫,没说什么,径直走到不远处的一座坟前。 那坟的墓碑也是新立的。 墨鹤瞟一眼墓碑,得知墓地所埋之人姓司。 年轻的姑娘在墓地前双膝跪下,红着眼圈,哑声喊道:“爸,我和我妈来看您了!” 四五十岁的妇人不言不语,埋头摆贡品,烧纸。 边烧边不时回头看,像怕被人跟踪似的。 祭拜完,母女俩又走到陆琛夫妇的墓地前。 年轻的女子把花放下,咚一声跪下,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喊道:“陆叔叔,婶婶,我和我妈来看你们了!” 磕了三个头之后,年轻女子扭头去看墨鹤,好奇地打量着他,“你们是陆叔叔什么人?” 墨鹤道:“这是我爸妈的墓地。” 年轻女子眼睛顿时瞪得像核桃那么大,“怎么可能?他们唯一的儿子已经死了!二十几年的那场车祸,加上我爸一共死了四个人。” 墨鹤知道了。 这人是当年那个司机的女儿。 也是受害者之一。 且是被陆家连累的受害者。 墨鹤心里生出丝愧疚,说道:“我是我爸妈的小儿子,你叫什么?” 年轻女子睁大泛红的双眼,仔细端详着他,“细看,你是挺像陆叔叔的,也像婶婶。我姓司,司蝶,我爸姓司,我妈姓迭,所以我叫司蝶。司蝶,司蝶,也是‘思爹’的意思,思念我爸。你呢?你叫陆什么?” 墨鹤没回答。 不知怎么的,想到恩恩介绍自己的名字。 说她叫恩琦,琦同棋,和爸爸妈妈姐姐的名字组成“琴棋书画”。 连他都自己觉得不该想。 可能那时刚下山,接触的人太少,除了小逸风就是恩恩,印象太深刻,也可能恩恩的自我介绍太特别。 所以每逢有人自我介绍,他就忍不住想起恩恩那番话。 顾北弦替墨鹤回道:“他叫陆墨鹤,墨水的墨,仙鹤的鹤。” 司蝶点点头,“人如其名,挺好听的。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你们也走吧,墓地阴气重。” 墨鹤道:“你们先走。” 司蝶站起来,刚要抬脚。 墨鹤盯着父母的墓碑说:“你爸是被我们家连累致死,我会好好弥补你们,保护你们娘俩。” 司蝶顿了顿,“谢谢你。”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加个微信吧。” 墨鹤不会加。 顾北弦帮他加上。 离开墓地,司蝶和母亲坐上车。 司蝶发动车子。 车子开出去一半。 司蝶对木讷不语的母亲说:“回去找人查查这人真是陆叔叔的儿子,还是冒名顶替的。” 妇人终于开口,“如果是真的,你想做什么?” 司蝶若有所思道:“虽说发型怪了点,可他长得很英俊,和我年纪也相仿。一见面就要保护我们,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 妇人沉默不语。 司蝶唇角漾笑,目光闪过一丝别样的微光,恍惚道:“妈,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第964章 主动出击 司蝶的母亲叫迭茹。 沉默了很久,迭茹才开口:“如果那小伙子真是陆琛陆总的儿子,你就打消念头吧。如果不是,你随意。” 司蝶极轻一笑,“他是陆总的儿子不是更好吗?” “那样家庭的人,不是我们这种人能高攀得起的。” 司蝶不以为然,“落难公子,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再说我爸连命都搭给他们家了,我不觉得我在高攀他。” 迭茹垂在腿上的手用力抓着裤子,“何老夫人这些年没少接济我们。她给我们在京都买了房,买了车,供你从幼儿园读到大学,还给我和你继父安排了工作。连我当年生你的费用和治病的医疗费,都是何老夫人给的。不要总觉得他们家欠了我们的,你爸无论给谁当司机,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所以我要好好报答何老夫人啊,努力对她好,对她外孙好。墨鹤保护我,我对他好,听着就很浪漫。” 司蝶脸上露出憧憬的笑。 迭茹一字一顿,“豪门凶险,普通人无福消受。” “妈。”司蝶瞟了坐在副驾上的她一眼,嗔道:“您老什么都好,就是太自卑,胆子太小,怕这怕那,束手束脚,典型的小农思想。豪门是凶险,嫁给普通人就不凶险了?前几年的保姆纵火案,各种杀妻案,女人被塞冰箱的,关笼子,推下山的,分尸被扔进下水道的,哪个不是嫁给了普通人?都是嫁,不如嫁个自己喜欢的。” 迭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司蝶握着方向盘,凝望着夜色下的马路。 今天是亡父的冥寿,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和母亲悄悄来给他上坟。 往常心情沉重压抑,今天却少有的开心。 脑子里浮现出落日余晖中,墨鹤那张年轻俊美的脸,神情忧郁悲痛。 尤其那双眼睛,黑黑痛痛,揪着人心。 初次见面,就将她俘获。 她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今天遇到墨鹤。 次日上午。 司蝶给墨鹤的外婆何老夫人去了个电话,“老夫人,您好。我是小蝶,您在家吗?” 何老夫人微微一笑,“我没在岛城,来京都了。” “您什么时候回岛城的家?我想去看看您。” “不回去了,那边的房子要卖掉。” “那您现在在京都哪里?” 何老夫人安静了两三秒说:“在日月湾,一个认识的朋友家里。” “这样啊。” 司蝶又关心了老太太几句,挂断电话。 认识的朋友想必就是陪墨鹤一起去墓地的顾北弦了。 顾氏集团的顾总,年轻有为,事业有成,人又帅,还洁身自好,在她们这帮年轻大学生中挺出名的。 昨晚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司蝶又给墨鹤发了条微信,说老夫人对她们家有恩,正好赶上她在京都,想去看看她。 问他方便吗? 墨鹤本就觉着司蝶一家被自己家连累,没法拒绝,应了下来。 当天下午。 司蝶备了礼品来到日月湾。 她进大门的时候,小逸风正在玩智能遥控飞机。 墨鹤在旁边看着他。 遥控飞机飞着飞着,挂到了树枝上。 任凭小逸风怎么按按钮,飞机都下不来。 墨鹤几步走到树下,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就跳了三米多高的树上。 轻轻拿下飞机,跳到地上。 他把飞机还给小逸风。 这一幕落在远处的司蝶眼里,惊呆了! 这人要么是跳高运动员,要么会轻功,是个武林高手。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原来他说的保护,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司蝶觉得墨鹤就像个神秘的宝藏,随便一挖,都是闪闪发光的宝贝。 “墨鹤。”司蝶出声喊道。 墨鹤闻声抬眸,冲她笑了笑,弯腰抱起小逸风,朝她走过去。 走到她面前,放下小逸风。 墨鹤从她手中接过礼物。 他不会说客套话,只是扫一眼礼物,记清她带的什么,想着下次双倍三倍地还回去。 司蝶环视庭院一圈,心道,顶级别墅就是不一般,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透着贵气。 那种雅致要几代人才能熏陶出来。 司蝶看向小逸风,赞道:“好漂亮的小孩子,你叫什么?” 小逸风睁大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打量着她,奶声奶气地说:“我叫小逸风,惊才风逸的逸风,我是师父的徒弟。阿姨,你叫什么?” 司蝶被他童真的模样逗乐了,“阿姨叫司蝶,司机的司,庄周梦蝶的蝶。” 小逸风点点头,又问:“你喜欢我师父?” 猝不及防,司蝶脸唰地一下红了! 这问题,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喜欢。 但是女孩子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偷偷瞥一眼墨鹤,司蝶不好意思地说:“童言无忌,这么小的小孩子就会开玩笑了。” 墨鹤摸摸小逸风的头,向他解释,“我爸妈和我哥当年坐的车出了车祸,开车的是她爸爸,我答应要保护她们娘俩。” 小逸风抬头仰望着他,“师父,你要保护的人越来越多了。要保护我和我爸妈,保护你外婆,保护我小姨,还要保护司蝶阿姨。” 听到“小姨”二字,司蝶脑子里那根弦绷紧了,“你小姨?你小姨是你师父的女朋友吗?” 小逸风咧开小嘴神秘一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说:“我小姨长得很漂亮,和我妈妈一样漂亮。我师父这么好,以后要结婚,肯定要娶我小姨那样的。” 司蝶不知他小姨真实年龄,只当是个妙龄女子,心里咚咚乱跳。 觉得和墨鹤没戏了。 谁知墨鹤却说:“别听小逸风乱说,他小姨还是个孩子。” 司蝶猛地松一口气,问:“是吗?多大的孩子?” 墨鹤如实说:“四岁多。” 司蝶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咣地落了地,暗道,现在的小孩子,不得了,人小鬼大。 差点就被他套路了。 三人来到客厅。 何老夫人正在和苏婳喝茶。 见到司蝶,何老夫人起身相迎,拉着司蝶的手,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女大十八变,小蝶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 司蝶乖巧地唤一声“老夫人好”,夸了她几句,问了问她的身体情况。 等二人寒暄完,何老夫人向苏婳介绍司蝶。 只一眼,司蝶就被苏婳惊艳到了! 怎么能有人漂亮成这样? 一张白得发光的脸,五官浑然天成,鼻骨精致,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波光潋滟的眸子,盈盈含水,睫毛长似河岸的柳。 无论骨相还是皮相都是绝顶绝的美人。 最主要是气质,清清雅雅,温婉从容,一开口,声音似琴音入耳,只是听她说话,都是一种享受。 别说男人了,她一个女人都被迷住。 司蝶暗道,幸好小逸风的小姨才四岁多,否则还有她什么事? 第965章 冥冥之中 苏婳唤佣人上茶。 落座后,没多久。 墨鹤接到顾北弦的电话,让他去公司一趟,有很多委托文件需要他签字,关于岛城陆氏集团的。 墨鹤答应着。 挂了电话,他去儿童房取出来一个大号黑色登山包。 登山包装得鼓鼓囊囊的。 墨鹤拎着登山包走到司蝶面前,把包往她脚下一放,说:“包里有一百万现金,约二十三斤左右。你走的时候,让保镖帮忙提上车。” 司蝶惊呆了! 这人不只高帅,身手好,有保护欲,出手还大方。 上来就直接甩给她一百万现金。 这样阔绰的美男子,在她过去的生涯里,从来没有过。 从来没有! 她忙说:“这些年老夫人帮了我们家很多,我不能再要你的钱。” 墨鹤执意道:“一码归一码,这钱你必须得收。你爸死了,你们孤儿寡母活到今天不容易。” 司蝶心里暖乎乎的,觉得他有点霸道,又有责任心,还有同理心。 这么好的男人,如果错过了,都对不起她死去的父亲。 她平时不迷信的,可这一刻,忽然觉得,冥冥之中,父亲用自己的性命,替她牵了这条红线。 她得珍惜。 何老夫人也说:“小蝶,你拿着吧。鹤鹤性格比较固执,我们这些人都得顺着他。” 司蝶想了半秒,“这钱我先替他存着,等他急用时,再拿出来。” 何老夫人但笑不语。 墨鹤抱了抱小逸风,“师父要去你爸公司一趟,你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好的,师父。” 司蝶记下了。 小逸风是墨鹤最重要的人。 对小逸风好,容易给墨鹤增加好感。 吃晚饭的时候,司蝶不停地给小逸风夹菜,帮他挑鱼刺,剥骨头。 小逸风道声谢,奶声奶气地说:“我师父也这样给我小姨夹菜,帮她挑鱼刺,我师父对我小姨特别好。” 司蝶听着心里不太舒服,“你小姨才四岁,你师父那是把她当成小孩子照顾。” 小逸风仰起小脸,萌萌地说:“我小姨迟早会长大,等我小姨长大了,司蝶阿姨就老了。” “可是你师父也会老啊。” “我师父的师父,活了一百多岁,耳不聋,眼不花,腰板笔直,九十多岁还能带孩子。我师父学了他的武功,肯定也会像他一样。我师父天赋异禀,骨骼清奇,又天天和我一起睡,吸收我身上的稚气,只会越来越年轻。” 司蝶心口像塞了团棉花,有点堵。 她平复了情绪,笑眯眯地摸摸小逸风的头,“你是不是不喜欢司蝶阿姨啊?” 小逸风仰起小脸,“我们家都是近亲结婚。我爷爷和我奶奶结婚,我爸和我妈结婚,我师父以后结婚,也只能娶我们家亲人。司蝶阿姨跟我们家没亲戚,所以你不能打我师父的主意。” 司蝶扑哧笑出声,伸手刮刮他的小鼻子,“近亲结婚不是这么定义的,近亲结婚是指有血缘关系的人结婚。法律规定,近亲不能结婚。” 墨鹤的外婆也就是何老夫人,听出点门道了。 她慈眉善目地看向司蝶,“小蝶,你今年多大了?” 司蝶回:“二十三,今年夏天刚大学毕业。” “你喜欢鹤鹤?” 司蝶娇羞地笑了笑,“墨鹤挺好的,和我大学里的男同学都不一样。” 何老夫人掐着指头算了下,说:“年纪差得有点多。我们家恩怨多,敌人也多,鹤鹤的爸妈、哥哥都被害了,你也知道的,跟着他危险会很多。鹤鹤从小在山上长大,除了身手好,其他都不行,性格又犟,还没有学历。你一个大学生,还是找个条件差不多的同龄人吧。” 司蝶连连摆手,“墨鹤看着和我差不多大,应该差不了几岁,学历更不是问题,我不怕危险。” 毕竟是当年那个司机的女儿。 何老夫人不好把话说得太死,只好以进为退,“要不你们先处处试试。估计用不了几天,你就烦鹤鹤了。他的性格和普通人不一样,没人能受得了。” 司蝶顿时两眼放光,连声说:“谢谢老夫人成全,谢谢!” 小逸风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晚饭吃完没多久。 墨鹤忙完回来了。 司蝶告辞。 墨鹤道:“外面天黑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司蝶受宠若惊,“好啊好,谢谢你。” 墨鹤拎起装钱的黑色登山包。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小逸风立马从沙发上跳下来,迈着两条小腿腿追上去,“我要跟你们一起。” 司蝶脸上的笑有点僵。 墨鹤弯腰把小逸风抱起来。 三人出了庭院,来到车上。 司蝶发动车子。 墨鹤抱着小逸风坐在后座。 司蝶没话找话说:“你们师徒感情可真好。” 小逸风回:“我师父说过,等我结婚后,他再找女朋友。” 司蝶心里一梗,像扎了根刺,极不舒服,话脱口而出,“老夫人说,让我们俩先交往试试。” 说完又后悔。 该矜持的,跟个小孩子置什么气? 墨鹤出声道:“我不试,我答应小逸风的,要说到做到。” 司蝶肠子都悔青了。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不该图一时嘴快的。 感情这东西最讲究个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 司蝶轻笑出声,“不试就不试,我们做朋友,怎么舒服怎么来。对了,听老夫人说你在山上长大,没学过文化课对吗?我是大学学历,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 墨鹤回:“学过,师父教过我四书五经,《二十二史》、《资治通鉴》等。也托人买过小学初中高中的课本,让我看。” 司蝶忍不住又笑了。 她觉得墨鹤真是个有趣的人。 明明年纪轻轻,却古里古气。 只是同他说说话,都很开心。 四十分钟后。 车子驶到司蝶住的小区大门外。 司蝶回头问:“你有驾照吗?开我的车回去吧。” 墨鹤摇头,“没有。” “那我再送你们回去,很喜欢和你说话。” 小逸风见她没完了,忙说:“不用,我们家保镖早就暗中跟上来了,我们坐保镖的车回去。” 司蝶觉得这小孩太聪明了也不好。 老坏事。 顿了顿,司蝶问:“去我们家坐坐吧。” 小逸风说:“不了,太晚了。我妈说,做人做事得有分寸,不能老打扰人家。” 司蝶很想把小逸风从车上抱下去。 把司蝶送到她家楼下。 墨鹤和小逸风坐上保镖的车,返回日月湾。 趁墨鹤去洗澡,小逸风拿着他的小天才电话手表,偷偷跑去茶室,给恩恩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 小逸风虚张声势地说:“小姨,小姨,大事不好!” 恩恩嗔道:“大惊小怪,出什么事了?” 小逸风故意卖关子,“你今年为什么不是二十四岁?可惜,可惜!” 恩恩拿出长辈的架势,“快说,再卖关子,我告诉你妈去,说你不尊重长辈。” 小逸风弯起大眼睛,“你只比我大一岁,算什么长辈?今天要不是我,我师父就被那个蝴蝶拐跑了!” 电话里忽然没了声音。 第966章 自求多福 “喂?喂?小姨,你还在吗?”小逸风接二连三地喊道。 恩恩依旧不说话。 “小姨,你生气了?” 恩恩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挂断电话。 这比发脾气可严重多了。 小逸风盯着小天才电话手表看了几秒,叹了口气。 女孩子就是麻烦,遇事不知道解决,就只知道生气挂电话。 幼稚。 小逸风拍拍脑门,得嘞,这个家,没他不行! 返回儿童房。 小逸风走到浴室门前,用力敲了几下门,“师父,师父!” 很快,浴室内水声停下来。 传来墨鹤的声音,“我很快就洗好了,马上帮你洗。” “不是洗澡的事,是我小姨,我小姨她生气了。” “她,为什么生气?” “我把司蝶的事告诉她了。” 墨鹤沉默了。 等了五六分钟,他都没出声。 小逸风快愁死了。 这些当长辈的,一个个的,遇事就只会沉默不说话。 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小逸风组织了下语言说:“师父,你以后离那个司蝶远点吧,我和我小姨都不喜欢你和她走得太近。” 浴室里一片寂静。 小逸风阅历有限,猜不出他的真正心思,决定使出杀手锏,“师父,你总说我是你师父的转世。对,我承认,我就是你师父的转世。我以一个百岁老人的智慧告诫你,不要和那个司蝶走得太近。走太近,对你没好处。” “咔嚓。” 门锁开了。 浴室门从里面打开。 小逸风刚要说话。 下一秒,从里面伸出一条修长手臂,将他拉了进去。 墨鹤三两下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了。 将他按进浴缸里。 打湿他毛茸茸的短发,涂上洗发水,墨鹤熟练地帮他洗起来头。 洗完头,又给他打上沐浴露。 墨鹤一双大手温柔地揉搓着小逸风奶奶白白又小小的四肢。 想起前几年帮师父洗澡的画面。 师父是鹤发鸡皮,身高又高,每次洗澡都要费很长时间。 这小奶娃娃却是白白细细一点点,人不大,口气倒不小。 这么一点点大,居然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他想打他的小屁股。 小逸风仰头望着墨鹤俊美的五官,头一次觉得他深不可测。 他伸出小手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撒娇地说:“师父,你倒是说话呀。你可别学我那幼稚的小姨,只会生闷气。” 墨鹤拿浴巾轻轻搓着他的背,“你是百岁老人的智慧,猜不出我想说什么吗?” 小逸风急了,“我是百岁老人的智慧,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你想说什么?” 墨鹤将他从浴室里抱出来,拿大浴巾包了,擦干净他身上的水。 又给涂了润肤露。 收拾利索。 两人并排俩躺在床上。 “滴滴。” 墨鹤放在靠墙立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小逸风知道,这是他帮墨鹤设置的微信提示音。 平时很少有人给师父发微信,这个点发的,更是没有。 不用猜也知道,是司蝶。 小逸风顿时如临大敌。 墨鹤起身下床,去拿了手机,点开微信。 小逸风把小脑袋凑过去,盯着手机屏幕,问:“是那个蝴蝶吗?” 墨鹤嗯了一声。 “她说什么?” “问我睡了吗?要约我这个周末去喝咖啡。” 小逸风觉得这个司蝶要么语言理解能力不行,要么脸皮太厚。 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 她为什么还是贼心不死? 小逸风伸手从墨鹤手中拿过手机,用语音说:“你好,司蝶阿姨。我师父让我转告你,他师父是墨玄道长,墨玄道长是晚清末年出生的道士。我师父是道士养大的,又跟着道士拜师学艺,自然也是道士。道士是不能结婚的,所以司蝶阿姨对我师父死心吧。” 司蝶愣住了。 过了几秒。 她轻笑出声,回语音,“不能结婚的是和尚,道士可以结,现在连和尚也能结婚了。” 小逸风回道:“我师父不只是个道士,还是个木头,对感情的事一窍不通。至于什么时候通,是个未知数,可能要十年八年,也可能要等二三十年。你岁数不小了,别在他身上浪费宝贵时间了。” 司蝶直接把电话打过来,“让你师父接电话。” 小逸风道:“我师父让我接。” “你是小孩子,代表不了你师父。让他接,我有话要对他说。” 小逸风的小脾气上来了,啪地一下关了机。 他扭头看向墨鹤,“师父,你身份证上的年龄才二十岁,实际年龄应该更小。年纪小,容易识人不清,不要遇到个女人,就乱花渐欲迷人眼。等你跟我一起大学毕业了,有了学历,有了阅历,到时再谈恋爱也不晚,那时我小姨就长大了。” 墨鹤抿唇不语。 小逸风最怕他沉默。 他从床上站起来,趴到他怀里,伸出小手,像模像样地摸摸他的头,“师父,你太单纯了,就适合我小姨那种傻白甜,不适合那个蝴蝶。那蝴蝶心眼太多,多得连三岁小孩都能看出来。你和她在一起,我怕你上当受骗。” 墨鹤还是不说话,只是将小逸风抱进怀里。 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小逸风关上台灯。 两人重新躺下。 师徒俩各怀心事,都没有睡意。 许久之后。 墨鹤开口说:“我和你小姨,不可能,以后别费功夫了,只会让你外婆更加讨厌我。” 小逸风把小脸贴到他的手臂上,安慰道:“师父,你别难过,等我小姨长大就好了。我外婆不是讨厌你,是当父母的本能心理。等你以后生了女儿,就懂了。你看我妹妹小星妍,男的只让我爸我爷爷和外公抱,其他男人碰都不准碰。” 墨鹤道:“你小姨岁数太小,等她长大要十几年。十几年,会有很多变数,最主要的是我外婆。” “你外婆?” “嗯。” 墨鹤盯着天花板,“我外婆已经八十多岁了。她说她撑着一口气,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看我结婚生孩子。我答应你的话,可能要食言了。那个人即使不是司蝶,也会是其他女人。” 小逸风活这么大,头一次体会到遗憾的感觉。 不只遗憾,还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煮熟的小姨父,要飞了! 就像半只胳膊被刀硬生生截断了一样。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傻小姨,你自求多福吧,我已经尽力了。 半个月后。 苏婳接到柯北的电话,“陆玑的案子,我们根据姬凫的交待,抓了一些人。现在就等陆玑交待,可他自打抓进来,一个字都不肯说。什么方法都用尽了,没用。当年的那几起案子,有的案件缺少人证,有的缺少物证。陆玑拒绝招供的话,会影响后续判刑。” 苏婳没想到平时软趴趴的陆玑,居然也有骨头这么硬的一刻。 想了几分钟。 苏婳来了主意,“等着,我有办法了!” 第967章 非常手段 一听苏婳这么说,柯北顿时喜上眉梢,“就知道你办法最多,能说一下,是什么方案吗?” 苏婳道:“非常之人,当用非常手段。对付陆玑这种,如果用对付蔺鸷那种方法,就把他弄死了,攻心比较好。” “我们找了心理学家,对他轮番做心理工作,效果不大。” “陆玑手上有那么多条人命,却淡定自若地活了几十年,心理素质自然过硬。只是做做心理工作,不管用,得下猛药。我先去见个人,差不多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做准备,你们能等吗?“ “当然能。” 苏婳莞尔,“准备工作做好后,我打电话联系你。” “ok,非常感激。” “别感激得太早,我只有三成把握。” “即使只有一成,我们也要试试。” 结束通话,苏婳给云太太去了个电话。 把要对付陆玑的方案,简单同她一说。 云太太当然举双手赞成。 二人当即约好时间,去云瑾外婆家汇合。 很快,苏婳便乘车来到老太太家。 得知害惨小女儿金惜的陆玑,被抓了,老太太相当配合。 全家人都巴不得陆玑被判死刑。 他们对陆玑的怨气,积压了二十多年。 苏婳要什么,老太太便给什么。 她把金惜二十出头时的照片、录像、日记本,还有她当年穿的衣服,以及很多遗物,一股脑全都拿出来,交给苏婳。 遗物中有一块精致小巧的香奈儿白金镶钻腕表。 虽然沾染岁月的痕迹,却仍精巧漂亮。 老太太见苏婳一直盯着那块表看,便解释说:“这块表是陆玑当年送我小女儿金惜的生日礼物,本来都扔了,又被佣人捡了回来。当年陆玑还是个穷小子,这块表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客观地说,他当年对金惜还算不错,对我们也恭敬孝顺。除了出身差点,其他挑不出太大的毛病。金惜很喜欢他,我们心疼女儿,不打算太过反对。都决定收他当上门女婿了,结果那小子忽然跑回了岛城。再有消息,就是打电话要和金惜分手。” 老太太抬手抹了把眼角,恨恨道:“这个负心汉,死有余辜!” 苏婳心中事件脉络渐渐清晰,又详细问了金惜当年同陆玑交往的一些细节。 老太太把她知道的,听到的,全部告诉苏婳。 云太太也将她知道的一些细节,一一告诉苏婳。 苏婳听完,道出此行来的目的,“陆玑在监狱里拒绝招供,常用的审讯手段对他不管用。我想找人扮作当年的金惜,对陆玑采取攻心战术。他被警方轮番审问了一二十天,心智其实已经濒临崩溃。只需要一线刺激,就能撬开他的嘴。这一线刺激,不能是普通的刺激,必须来自他最在意、最愧疚或者一直耿耿于怀的。看陆玑前前后后的表现,以及对云恬的态度,可以推测出,陆玑最愧疚的人,是金惜。再恶贯满盈的男人,内心也有柔软的一面,对最爱的,对最对不起的人,会念念不忘。” 闻言,老太太和云太太互相对视一眼。 云太太说:“我来吧,我和我妹妹是双胞胎,长得最像。” 苏婳微眯美眸,端详着云太太保养良好的脸。 可惜,保养得再好,岁数毕竟摆在那里。 五十多岁的人了,没有二十出头年轻女子的轻盈明媚感。 苏婳让她学金惜的腔调,说了几句话。 云太太照做。 苏婳微微摇头,不太满意。 云太太太端庄,且历经太多世事,声音早就没了二十出头女子的那种年轻灵动感。 云太太又打电话叫来云瑾。 苏婳上上下下打量着云瑾。 云瑾是运动员的身形,太高了,比当年的金惜足足高出八厘米,相当于大半个头。 显然也骗不了陆玑。 最主要的是,这帮人是金惜最亲的人。 看到陆玑,都会失态,会忍不住想掐死他。 云太太忽然指着苏婳,“你和我妹妹当年的气质相似,身形差不多,身高也差不多,你比她应该高个两三厘米的样子。你俩脸形也很像,眉眼挺像,声线有些像,其他倒是不太像。” 苏婳心中有数了。 其他三官不像,可以通过易容修饰。 到时让柯北把审讯室内的光线调得暗一点。 说不定能以假乱真,骗过去。 最关键的是,她和陆玑没有深仇大恨,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能全程保持理智,以便更好应对突发情况。 但是一想到要和陆玑那种老渣男配戏,苏婳心里就直犯恶心。 云瑾看到苏婳微微拧的黛眉,猜出来了,开口说:“姐,还是我来吧。我们家的事,哪能让你上阵?” 苏婳微微一笑,“你太高了,身上有长年从事高强度训练的痕迹,一看就是运动员出身,陆玑能认出来。还是我来吧,我能更好地随机应变。” 云瑾鼻头发涩,走到苏婳面前,一把抱住她,“姐,你真好。” 苏婳轻拍她后背,“病快好了吧?” “医生已经让停药了。” 苏婳长长地吁了口气,“以后还回击剑队吗?” “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再说。” “也对,你们从事的工作对身体素质要求比较严苛,不急于出去工作。” 苏婳将金惜的照片、音频和她的衣服遗物带回家。 对着她的音频,反复模仿她的声音,动作,表情和说话语气。 她虽然已经三十岁,但因为近几年被父母公婆丈夫宠爱,事事顺心,身上依旧有年轻女子的那种明媚轻盈感。 平时又注重塑形,身材依旧纤瘦挺拔。 除了五官中的三官不太像,苏婳将年轻时的金惜模仿得惟妙惟肖。 第四天。 苏婳来到工作室,对着金惜的照片开始给自己易容。 这对她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 熟门熟路。 易容要用到补天胶等特殊材料。 这门技术是失传已久的,苏婳后期做了改进,再加上她本身具有很强的审美能力。 可以做到至臻完美。 长达三个小时后。 苏婳易容完毕,戴上陆玑当年送金惜的腕表,换上她的衣服,梳了她的发型。 苏婳推开工作室的门,走出来。 云太太和云瑾外婆正等在外面。 室内静谧。 时间仿佛刹那间静止。 二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怔怔注视着易容过的苏婳,渐渐红了眼圈。 两分钟后。 云瑾外婆步伐踉跄上前,一把抱住苏婳,痛哭出声,“没想到,没想到啊,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我的小女儿,呜呜呜呜……” 第968章 极大反差 云太太也捂唇痛哭。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这算是过关了。 安抚了下两人,苏婳给柯北去了个电话。 乘车来到看守所。 柯北将陆玑的一些近况,以及注意事项告诉她。 说完,柯北道:“你放心,监室有监控,我们就在门外,一有异常,我们立马冲进去。” 苏婳点点头。 柯北拿钥匙将监室门打开。 苏婳走进去。 监室内光线特意被人为调得昏暗。 苏婳看到陆玑正坐在床前,低垂眉眼,像棵干枯的杨树一样,一动不动。 身形比从前消瘦了很多,头上的头发也快要秃了,身上脸上都是伤痕,有些早就结痂了。 再也不见以往风流倜傥的模样,短短时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苏婳学金惜的声音,喊道:“阿陆。” 陆玑纹丝不动。 苏婳又喊了一声,“阿陆,我是金惜啊,我来看你了。” 闻言,陆玑猛一抬头,瞅一眼苏婳,再瞅一眼。 他眼睛怔怔,有些痴,神情恍惚,不知是不太确定,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苏婳学着金惜的笑容,冲他清清甜甜一笑。 是那种从小被家人宠大的女孩子,才会有的笑容。 陆玑呆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忽然! 他噌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苏婳跑过来! 苏婳本能地浑身绷紧,想往后退。 眨眼间。 陆玑已经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 尽管穿着衣服,衣服下还穿了防弹用的金丝软甲,苏婳还是忍不住涌起生理性的恶心。 她双手抬起来,想推开他,想给他一针一刀。 想到此行来的目的,苏婳拳头用力握紧,又缓缓垂下去。 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忍一下吧,忍一下。 一切为了案子,为了把这个穷凶极恶的送进地狱! 陆玑抱了苏婳很久很久,才松开。 他垂下眼皮,定定瞅着苏婳的脸,“你是金惜?你真是金惜?我没看错吧?” 苏婳微微一笑,学着金惜的语气和眼风,轻声说:“你没看错,我就是金惜。当年我没死,被抢救过来了。我妈和我姐为了保护我,让我假死。这些年,我一直隐姓埋名,在国外生活。听说你被抓了,我来见你最后一面。见完一了百了,我也好放下一桩心事。” 陆玑又将她按进怀里,“你为什么不早点来见我?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吗?” 苏婳倒是意外了。 一直以为陆玑是个三心二意的大渣男。 没想到他对金惜如此情根深重。 可是,既然对金惜情根深重,为什么当年还要和她分手,抛弃她? 苏婳开口,“既然心里还有我,当年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陆玑像被人戳到伤疤,面色渐渐变得痛苦。 突然,他抬手狠狠捶了脑门一下,垂下眼皮,低声说:“当年我父亲病危,快要咽气了,我回岛城,想从他手中要一半遗产。可老爷子一分钱都不肯给我,却要将几乎所有遗产都传给陆琛一家。拿不到遗产,我怎么娶你?我不想让你跟着我过苦日子。” 苏婳屏气凝神,静静听着。 陆玑急于解释,气都不喘一下地说:“我决定找老爷子的小老婆,伙同她一起抢夺遗产。我答应她,事成之后,她拿七成,我要三成。因为老爷子给她的遗产也很少,我们俩一拍即合。事情谈好后,我要离开,却感觉头晕目眩,没多久,就失去了知觉。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在老爷子小老婆的床上。她在我怀里,说给我喝的咖啡里加了点东西。她说她只相信自己人,把我变成自己人,她才能跟我一起做‘大事’。” 陆玑痛苦地皱起眉头。 他双手捂住脸,仿佛羞愧得不能直视面前的人。 许久。 他哑声说:“我脏了,配不上你了,不想恶心你,只能狠下心打电话同你提分手。” 苏婳一时有些错乱。 认真地打量了几眼面前这个忏悔不已的男人。 这和她印象中那个自私刻薄,阴险狡诈的男人,有着极大的反差。 苏婳有技巧地问:“你明明深爱着我,为什么还派人开车来撞死我?” 陆玑猛一抬眼,一把抓住她的双臂。 抓得苏婳手臂生疼。 陆玑神情急迫地说:“撞你的车不是我派的!你要相信我!” 苏婳学金惜的神态问:“那是谁?” 陆玑咬着后槽牙,“是老爷子的小老婆!那个恶毒的女人,知道我心里装着你,为了让我和她一心,她找了杀手,去国外撞死你!” 苏婳明白了。 陆老爷子的小老婆派人去国外暗杀金惜,错把云太太当成金惜。 关键时刻,金惜救了云太太。 苏婳学金惜的模样冷笑一声,“我做错了什么?要为你们的荒唐事买单!那场车祸让我死去活来,在icu治了很久,才抢回来一条命。” 陆玑抚摸她的脸,眼神说不出的怜痛。 一把将她按进怀里,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拿到我爸的所有遗产后,我找人凌辱了她,又杀了她!用最残酷的方法,将她杀死,她死得非常痛苦!她的骨灰,我亲手撒到了臭水沟里,还找人做了法,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小惜,我替你报仇了,你能原谅我吗?原谅我好不好?等我出去,我们远走国外,带上恬恬,一起过幸福的日子。” 忽然意识到什么。 陆玑猛地松开苏婳,捧起她的脸,瞪大眼睛,“不对!二十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一点都没变?” 苏婳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问。 她冲他嫣然一笑,唇角露出特意做的浅浅梨涡,“我平时在国外休养生息,不工作,时间全用来保养,自然显得年轻。” 陆玑摸摸自己的脸,“你还这么年轻,我却老了很多,也丑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苏婳故意骗他,“当然不会,我会想办法把你捞出去。” 陆玑虽半信半疑,却仍感动,“我当年抛弃了你,你却以德报怨。你善良美好的性格,一直没变。” 苏婳忍着恶心说:“但是捞你之前,我得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能说说你当年是怎么派人暗杀陆琛一家三口的吗?” 一听这话,陆玑眼神骤然一冷。 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人的脸,“你是金惜吗?” 苏婳强装淡定道:“当然是。” 陆玑突然伸出手,就去抠她的脸。 苏婳迅速转身就走! 陆玑急忙追上去! 监室的门哗啦一下被撞开! 柯北等人持枪将陆玑团团围住! 苏婳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扔给柯北,“这是他杀他小妈的口供。” 陆玑一听,登时面如死灰! 第969章 阴晴不定 陆玑灰着一张脸死死盯着苏婳,眼珠阴森森的。 说不出的阴鸷! 下一秒,他一改平时的斯文,挥舞着双臂,扯着嗓子冲苏婳大吼大叫:“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假扮成金惜的模样来骗我!你这个骗子!骗子!该死的骗子!” 一副崩溃到歇斯底里的模样! 要不是警方拦着他,他能扑到苏婳面前,将她的皮扒了! 苏婳唇角轻轻一牵,笑他可笑。 懒得再同他废话。 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恶心。 苏婳抬脚走到门外。 柯北急忙追出来。 上下打量几遍苏婳,柯北问:“你有没有受伤?” 苏婳摇摇头,“没有,就是恶心,很恶心,我得回去换衣服了。对了,这事别告诉北弦。” “放心。这次你又立一功,我回头向上级汇报,给你多争取些权益。” 苏婳摆摆手,“不用。墨鹤是我儿子的师父,陆玑杀了他全家,我这么做是帮他。前面进行得还算顺利,后面陆玑开始质疑我。心里一着急,我话问得太直接,暴露了身份。” 柯北盯着她酷似金惜的脸说:“我早就提议过,你应该在脸上加点岁月痕迹。那样更真实,也不容易让陆玑起疑。” 苏婳微微一笑,“不,你不了解陆玑那种男人的复杂情结。他对金惜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二十出头。他怀念的,愧疚的,遗憾的,怎么都放不下,在心底辗转研磨几十年的,是年轻美好的金惜。这个年龄的金惜,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对他的冲击力最大。他会又惊又喜,愧疚又自责,还心存希望。复杂情绪下,他来不及思考太多,更来不及质疑,只顾忙着向金惜忏悔,向她诉衷肠,想挽回她,让她原谅他,甚至幻想和她远走高飞。” 喘一口气。 苏婳继续说:“如果我扮成五十岁的金惜,和陆玑印象里的金惜有差别。他看到我,会犹豫,会进行辨认,会用脑子思考,会防备。他生性多疑,这么一防备,就完蛋了,套不出任何真话来。” 她这么一分析,柯北被折服,“到底是女人心思更细腻。” “我最近几年一直在修读心理学,关键时刻用上了。” 柯北感激道:“辛苦你了,几次三番地麻烦你。” “都是跟我们家有关的案子,不算麻烦。” 顿一下,苏婳问:“那录音应该有用吧?” 柯北回:“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第六十八条规定,以侵害他人合法权益或者违反法律禁止性规定的方法,取得的证据,不能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依据。故,偷录偷拍的证据,只要不侵害他人权益或不以违反法律禁止性规定的方法取得,该视听资料可以作为定案的依据。你们在监室的一幕,全程监控,录音是合法取得的,你又是我们部门的编外人员,可以用于定案。” 苏婳松了口气,“那就好,缺口打开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审吧。” “好。” 柯北亲自把苏婳送上车。 苏婳没敢直接回家。 她去了凤起潮鸣的工作室,去卸脸上易的容。 脸形、唇形、鼻子和耳朵,都用特殊的仿真材料做了细微的改变,卸也要用特殊制剂才能卸掉。 卸的时候用了一两个小时,才完全卸干净。 苏婳进浴室,脱掉衣服,开始洗澡。 用温水冲了四五次,还是觉得恶心,是那种生理性的厌恶。 洗完出来,苏婳换了新的衣服。 旧衣服是金惜的,让沈鸢收好,回头还给云瑾外婆。 回到日月湾。 苏婳想去抱抱小星妍。 可是一想到自己被陆玑抱过,那种黏腻的污秽感,扑面袭来。 苏婳柔声哄了小星妍几句,转身上楼,又进了浴室。 把浴缸放满水,苏婳坐进去继续泡。 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里的污秽感。 泡了几分钟。 苏婳拿起手机,拨给云瑾,“陆玑亲口承认,是他派人杀了他小妈。只这么一条,就足以判无期或者死刑了。你小姨是陆玑他小妈杀的,他小妈已经死了,也算报仇了。” 云瑾悲喜交加,“谢谢姐,谢谢!陆玑有没有为难你?” 苏婳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握紧,轻描淡写道:“还好。” 云瑾听出来了,“他怎么为难你了?” “算不上为难,没事,我毫发无损。” 云瑾又千恩万谢。 苏婳嘴上客气着,心里却清楚,自己做这么多,是为了打消她对她的防备和介意。 希望她心无芥蒂,和顾谨尧和和美美,幸福一生。 放下手机,苏婳缓缓闭上眼睛,后背靠到浴缸壁上,半躺着。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和陆玑短短几分钟的接触,她却花费了好几天的心血。 此时一放松,绷紧的神经变得松弛,疲惫。 没多久就睡沉了。 等顾北弦回来时,苏婳已经在浴缸里睡了一两个小时,白生生的皮都泡皱了。 幸好浴缸是恒温的,否则早就感冒了。 顾北弦弯腰将苏婳从浴缸里捞出来,拿大毛巾把她裹了,放到旁边的真皮沙发上,又帮她擦干净身上的水,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累到在浴缸里睡着了?” 苏婳哪敢说实话,只道:“就是想泡澡,不知怎么睡着了。” 顾北弦什么也没说,拿衣服让苏婳穿了。 他下楼,拨给司机,问:“今天送苏婳去哪了?” 司机虽得到了苏婳的嘱咐,今天之行不要外泄,可是顾北弦才是他的正主。 加之,苏婳脾气好,好说话。 顾北弦却喜怒无常,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司机敢得罪苏婳,却不敢得罪顾北弦,便将去的几个地址,如实报了出来。 顾北弦心中明了。 拨通柯北的电话,顾北弦劈头盖脸训斥道:“又让苏婳为你们赴汤蹈火了?我们公司每年纳那么多税,养着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使唤我太太的?说吧,你们怎么着我太太了?” 柯北被训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心想,这人脾气怎么这样呢? 阴晴不定的。 上次见面还有说有笑的,客气得要命,口口声声说警民一家亲,说他们智商高,得为人类多做贡献,结果现在翻脸不认人。 顾北弦提高声音,“哑巴了?说话!别等我查出来!” 柯北浑身一颤,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第970章 鲜血四溅 不敢再瞒,柯北忙说:“苏婳扮成金惜的模样,来套陆玑的话。” 顾北弦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沉默几秒,他骤然出声:“陆玑抱我太太了?还是摸她,亲她了?” 越说越生气,顾北弦厉声道:“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看守所,看监控!” 柯北头皮一炸一炸的,“只是抱了,抱了一下,就一下,隔着衣服抱的。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任何越矩行为,我们都在门外盯着,监室全程监控。苏婳是个心胸宽大的人,为大局不惜牺牲小我。我会向我们领导申请,给她最优厚的补偿。” 顾北弦浓眉蹙起,“你在讽刺我心胸狭窄吗?谁差你们那点补偿!” “不敢不敢,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狡辩!” 接触好几年了,柯北才知道顾北弦玉树临风,优雅斯文的外表下还有这一面。 这多少有点不讲理了。 柯北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您想怎么办?怎么办都行,我们全力配合。” 顾北弦道:“我要见陆玑。” 柯北冷汗流得更快了,“您见陆玑,打算怎么着他?” 顾北弦俊脸冷沉,一字一顿道:“剁了他的手!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柯北一听,小麦色的脸都吓白了。 暗道一声,祖宗哎,祖宗,真是个活祖宗! 好好组织了下语言,柯北好声好气地说:“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案子还没审清楚,如果他身上有伤,会被认定刑讯逼供,影响后续审案,我们也不好向上级交待。他已经供出他派人杀了他小妈,且是先奸后杀,犯罪情节极其严重。仅这一个案子,就足以判他无期或者死刑。其他的案子还需要他招供,好还所有受害者一个清白。等他涉及的所有案子水落石出,该抓的人全抓了。法院判好刑,执行完死刑后,您再去剁他的手,剥他的皮好吗?” 顾北弦勉为其难,“行吧。” 停顿一下,他加一句:“下次再有这种事,提前跟我打招呼,别等我事后发脾气。老虎不发威,别拿我当病猫!” 柯北按着额头一跳跳的筋脉,“不敢不敢。” 心道,苏婳这个编外人员,本事是不小,就是家属脾气太大。 发完脾气,顾北弦上楼。 苏婳躺在床上睡着了。 双眸闭着,秀丽的眉眼间略带一丝疲倦。 顾北弦忍不住心疼。 平时在家他都舍不得让她做这做那,对她说话都不敢大声说。 她倒好,跑去看守所拿自己当饵,还和陆玑那老狗搂搂抱抱。 别说她了,连他都觉得恶心。 恶心至极! 顾北弦又气又心疼,走到床边坐下,抬手将苏婳散落脸颊的长发拂开。 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轻声说:“下次再敢逞能,看我不打你屁股。” 苏婳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凝视着他,“你要打谁的屁股?” 顾北弦忙说:“打柯北,打柯北的屁股。那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顾北弦的妻子,他也敢使唤,也不秤秤自己几斤几两。你要是掉根头发,我都跟他没完!” 苏婳莞尔一笑,轻嗔:“矫情。” 顾北弦双手握着她的腰,将她抱进自己怀里,呼吸洒落在她白皙的脖颈间。 他声音微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苏婳轻轻瞥他一眼,“你有完没完?墨鹤给小逸风既当师父又当爹妈,还当保姆、保镖和陪读。自打他来了后,小逸风完全不用我们操心了。我能帮,却束手旁观,对得起他吗?” 顾北弦原本理直气壮,此时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暗道,脾气再大的老虎,也怕女人啊。 一周后。 被击破防线的陆玑,考虑了整整七天,向柯北提出两个条件。 一是去金惜坟前拜一拜。 二是等他死后,骨灰要和金惜葬到一起。 如果警方答应他这两个条件,他就招出所有曾犯过的罪。 否则,他宁死不招。 尽管看守所和监狱千防万防,防止犯人自杀,可是每年还是有数不清的犯人,用层出不穷的方式自杀。 柯北也怕陆玑真的自杀了。 他一死,所有案件将永远石沉大海。 无奈之下,柯北找苏婳要了云家人的联系方式。 没敢约云瑾外婆,约了云太太。 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落座后。 柯北将陆玑的条件,如实告之云太太。 一向优雅端庄的云太太忽地一拍桌子,站起来,红着眼睛,恼怒道:“我不同意!我妹妹虽然不是陆玑派人杀的,却和他脱不了关系!我妹妹才二十出头,那么年轻,就死了!我爸妈一度都活不下去了,尤其是我妈,成天以泪洗面,精神恍惚好多年,人都快疯了。二老好不容易才缓过来,陆玑还要把他的骨灰和我妹妹合葬,这是想恶心谁呢!” 柯北忙安慰道:“您请息怒,息怒。骨灰合葬是陆玑死后的事,等他死了,葬不葬的,到时由你们说了算。你们出个同意书,打发一下他。但是祭拜这事,得答应下来。陆玑手上命案无数,答应他,让他招供,也好给那些受害者一个交待。” 云太太平息许久,才压下怒意。 她点点头,“同意书怎么写?” 柯北连忙从包里取出打好的文件,让云太太签字按手印。 云太太忍着恶心照做。 怕云太太反悔。 当天,柯北就和队友押着陆玑去了金惜的墓前。 等他们到的时候,柯北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因为金惜的墓地前,坐着一个年迈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身朴素麻衣,雪白鹤发,身形消瘦,面容凄悲,正给金惜烧纸。 柯北头皮一麻一麻的,缓步走过去,礼貌地说:“请问您是金惜的母亲吗?” 老太太回眸,浊白双眼已经哭肿,核桃般大。 正是金惜和云太太的母亲。 云瑾的外婆。 老太太目光穿过柯北,看向陆玑,眯起眼睛,话从齿缝里挤出来,“你来了。” 陆玑眼泪哗地流下来,噗通一声,双膝跪到地上,哑声喊道:“妈!” 老太太啐道:“别喊我妈,你哪来的脸?你这个抛妻弃女的杀人犯!你害死我女儿,你不得好死!” 陆玑磕头如捣蒜,额头磕出了血。 他泪流满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又哭又悔,连声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早就知道错了!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活在悔恨之中。如果时间能倒流回去,我宁愿二十九年前,不回岛城,不去问我父亲要那份遗产。如果没回去,金惜不会死,我们会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 老太太怒道:“后悔有什么用?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就不该放任小惜和你交往,害得她未婚先孕,才二十出头就死了!” 陆玑挪着双膝,爬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喝道:“你滚远点!” 陆玑却不肯滚。 他用铐着手铐的手,抓起老太太的手,往自己引以为傲的脸上打,“您打我吧,打死我!” 老太太嫌恶地抽回手,“你早晚会死,打死你脏了我的手!” 陆玑一把抱住金惜的石碑,嚎啕痛哭,“小惜啊,小惜,你等着我,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去地下见你了!” 老太太肿眼旁观,只觉得他假惺惺。 “唰!” 天上骤然闪过一道白亮的闪电。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 一道巨雷仿佛擦着陆玑的头皮划过去。 陆玑面色瞬间惨白,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忽然木木地站起来,像丢了魂一样,缓缓后退几步,紧接着身子往前一抻,头一垂,砰的一声撞到了石碑上! 刹那间,石碑上鲜血四溅! 白眼一翻,陆玑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第971章 人之将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柯北想阻止都来不及。 警方队员急忙冲上去,检查陆玑的伤势。 见他眉骨似乎断了,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 颅骨并没有撞碎,脑浆也没有迸出。 看样子当场死不了。 柯北迅速掏出手机,给等在路边的军医打电话,“陆玑头撞到墓碑上自杀了!流了很多血!你们快过来!” 很快,军医抬着担架,带着急救包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他们熟练地帮陆玑的伤口止血、包扎。 快速将他抬上担架,往救护车方向跑去。 柯北冲着他们的背影摇摇头。 要不是他长了个心眼,预料到陆玑会搞事,提前备了军医,就被陆玑得逞了。 真是个老奸巨猾的东西! 临到死了,都不让人安心。 柯北走到云瑾外婆面前,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愧疚地说:“对不起,老夫人,打扰金惜小姐的亡灵了,我们深表歉意。” 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 她红肿着一双眼睛,冲柯北摆摆手,“没事,都是为了破案。尽快给陆玑判刑,让所有人都沉冤得雪,让我女儿死也瞑目。” 柯北觉得这位家属比顾北弦好说话多了。 他抬头看看昏黄的天,叮嘱道:“快要下雨了,您也早点回去吧。” 老太太道:“好,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 嘴上答应着,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从身边的大包里掏出一件粉色的雨衣,展开,罩到金惜的墓上,嘴里念叨着:“小惜,要下雨了,妈妈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雨衣,给你披上啊。你缺什么,就托梦给妈,妈下次给你带过来。” 柯北好大一个男人,倏地红了眼眶。 帮每个受害者报仇,让所有冤屈之人,沉冤得雪。 就是他当初报考军校,从警的初衷。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走了。 陆玑被送进医院,经过一番紧急抢救,脱离生命危险。 隔日。 他缓缓苏醒过来。 经脑ct诊断是中度脑震荡。 眉骨也被撞断错位,通过手术复位了。 人有些迷糊,头疼、头晕、恶心,逆行性遗忘。 三天后。 等陆玑有好转了,柯北去医院见他。 陆玑躺在病床上,额头包着白纱布,木着一张脸,眼皮耷拉着,一声不吭。 柯北冷眼瞅他,“撞墙自杀是难度系数最大的,何况撞墓碑?想死,没那么容易。真想死,就把案子全都交代清楚,让法院尽快判刑,到时自然会有人送你上西天。保你死得利利索索,没有太大痛苦。不交代清楚,即使你死在金惜的墓前,我们也不会把你和她葬到一起。” 陆玑没有血色的脸露出一丝冷笑,“即使我交代清楚了,你们也不会把我和金惜葬到一起,那个合同不过是骗我交代案情罢了。不能和金惜埋在一起,能死在她的墓前,沾沾她的灵气,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柯北想掏枪毙了他! 强压下怒意。 柯北道:“负隅顽抗有用吗?你杀你小妈,我们已经取到录音证据,足以定案,判你死刑。你杀其他人的过程,姬凫也交代了,就差你认罪。如果不是为了查清其他的案子,我们现在就可以向法院递交材料。” 陆玑闷声不语。 五六分钟后,他抬眼看向柯北,“我要见我女儿,见完一定交代,交待得清清楚楚。” 柯北耐着性子问:“说话算数?” “算数。” 柯北沉了脸,“再敢搞什么幺蛾子,我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老虎不发威,别拿我当病猫!” “不搞了。 留队友看着陆玑。 柯北出去安排人给云恬打电话,让她过来。 当天晚上,云恬从岛城飞了过来。 她神色匆匆,面容憔悴,眼底带着隐隐的黑青,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脸上虽然化着妆,可妆容不再精致,卡粉,斑驳,嘴唇起皮。 再昂贵的化妆品也救不了她。 云恬走到病床前, 陆玑翻眼瞅她,有气无力地说:“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我被抓了这么久,你面都不露一下。” 云恬觉得委屈,“看守所不允许探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弱女子,孤家寡人一个,又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哪有能力来看你?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你找了最好的律师,尽量给你判最轻的刑。你被关进来后,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我忙得焦头烂额,什么都顾不上。” 陆玑木然地问:“什么事?” 云恬道:“突然冒出来个老律师,说老爷子写了个遗嘱,要把所有遗产传给陆琛和他的孩子们。陆琛那个老奸巨猾的,生前居然在国外冷冻了精子。墨鹤是他亲儿子,有亲子鉴定为证。顾北弦带着墨鹤,来跟我抢公司,我正同他们打官司呢。” 陆玑脑震荡,反应不如平时灵敏。 慢半拍,才觉得浑身的血慢慢变凉,心也冷了。 像燃尽的死灰一般。 再也没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 他长叹一声。 这辈子,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杀这个,除那个,机关算尽,杀了那么多人,反误了自己一生。 拥有再多的财富有什么用? 吃就吃那些,住就住那么大一块。 女人倒是换了无数个,风情万种的,妖娆的,端庄的,甜美的,性感的,可是每个都不如金惜。 这辈子,他只爱过金惜,只爱过她一人,没人能代替她! 是的,没人能! 这使他越来越爱她。 陆玑目光晦暗,盯着天花板。 多想时光倒流回去,如果时光倒流,他宁愿和金惜过恬恬淡淡的小日子,哪怕当窝窝囊囊的上门女婿,也不介意。 陆玑眼珠转向柯北,“柯警官,请你们出去一下好吗?我有几句话想对我女儿说。” 柯北道:“这不符合规矩。” 陆玑伸出一根手指,“最后一个请求,答应我,我一定交代,全都交待清楚。” 柯北深提一口气,朝队友使了个眼色。 几人离开。 门关上。 陆玑看向云恬,“你过来。” 云恬弯腰凑到他身边。 陆玑道:“耳朵靠近点。” 云恬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陆玑压低声音说:“我死后,把我和你妈葬在一起。警方已经答应我了,云太太也在同意书上签了字。但是我怕他们等我死了,会敷衍我。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最信任的就是你,盯紧了。” 云恬面无表情道:“行,放心吧。” 陆玑又叮嘱:“不要和墨鹤、顾北弦争财产了,你争不过他们的。” 云恬眉头一抬,呛声道:“为什么?公司在你名下,是你的公司!不争,我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陆玑抬眼瞅了瞅门口,见没人。 他对着她的耳朵用气流声说:“你妈名下有张卡,卡里有一些钱,是我很久前存的,存到了国外。等我死了,你去取出来,拿着花。手续会很麻烦,找我助理,他会帮你。那笔钱,不少,够你生活一阵子了。” 云恬呆住! 那么自私刻薄的一个人,临死前,居然处处为她着想。 第972章 陆玑招供 云恬想哭,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陆玑身子躺平,眼神恢复平静,语气冷淡地说:“人生哪有‘早知道’?年轻的时候,我想要很多钱,以为有了很多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可是等我真有了钱,换了无数女人之后,才发现,再美再漂亮的女人,都比不上你妈。” 云恬笑容讥讽,“那是因为我妈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如花似玉。如果我妈现在还活着,你就不这么想了。” 陆玑叹了口气,“对,人就是这么贱。非得等她死了,才会去珍惜。” 云恬也叹气,“这一点,我是真像你。秦野和我相亲时,我嫌他盗过墓,嫌他从小在村里长大,生活细节不够雅致。靳帅追我时,我嫌他幼稚,嫌他蠢,嫌他嘴巴毒。非得等失去了,才后悔。顾凛现在是我丈夫,我照样嫌他这嫌他那,估计等离婚了,我才会珍惜他。” 父女俩皆沉默不语。 几分钟后。 陆玑先开口:“你和顾凛能凑合就凑合吧,实在凑合不了,再离。今时不比往日,我快要死了,公司没了,财富没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再挑三拣四了。顾凛虽然是劳改犯,但是他一直在努力减刑,估计用不了几年就能出去。他聪明,有能力,跟着他,你即使不能大富大贵,也穷不了。” 云恬点点头,拍拍陆玑的手,“你说,我们父女俩,明明那么优秀,为什么落了个这么惨的结果?” 陆玑重重叹了口气,“可能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吧。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等你开庭时,我去法院看你。” 陆玑摆摆手,“不必了,我杀了那么多人,死有余辜。享了几十年的荣华富贵,可是我并不开心,这些年一直活在愧疚之中。死了也好,死了也就解脱了。” 他眼角慢慢溢出一滴浑浊的泪,喃喃道:“我现在啊,只想快点死,死了好去见你妈。不知她还认得我吗?会不会恨我?我有过无数女人,她们的样子我全都记不清了,唯独你妈。一闭眼,你妈的影子就在我脑子里转啊转,转啊转。她的音容笑貌,那么清晰,她一直都那么年轻,那么美,那么好。” 陆玑缓缓闭上眼睛。 沉浸往事。 神色哀痛。 云恬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十天后。 陆玑招供。 陆琛夫妇和他们的孩子的那场车祸,是他伙同蔺鸷用一种会飞的变异毒虫,袭击司机。 司机被咬伤中毒。 剧痛之下,司机神智失控,车子撞到路边栏杆,爆炸起火。 车上四人全部死亡。 为什么车子会爆炸? 因为油箱提前被陆玑派人做过手脚,就是为了毁尸灭迹。 至于保护他们的保镖,早就被蔺鸷用特殊手段,悄无声息地弄晕了。 父亲陆元璋,虽然生命垂危,但是还没死,是陆玑踩了氧气管,让他提前咽了气。 他恨这个父亲,恨他生而不养,恨他如此不公,居然一分遗产都不肯给他! 陆琛一家三口死后,警方判定是意外。 陆琛的岳父何老先生,不服审判结果,利用手中资源和能力去查,想替陆琛一家三口申冤。 陆玑心虚,用手段暗中对付他的公司,各种栽赃嫁祸。 最终逼得他跳楼自杀。 案子终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陆玑手上总共七条人命。 之所以陆玑只承认六条,因为他觉得陆琛岳父是自杀的,算不到他头上。 开庭之日。 墨鹤和外婆作为原告,出庭。 顾北弦特意提前空出行程,亲自陪他们去。 怕老太太年纪太大,心脏受不了,顾北弦让助理给准备了特效救心丸,降压药和水。 一行人到达法院停车场。 刚下车,看到另一辆车上走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穿正装三件套,打领带。 高大,伟岸,不怒自威。 是顾傲霆。 顾北弦微挑英眉,“你不是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吗?怎么有时间过来?” 顾傲霆回:“派阿野去了。” 偷偷瞄一眼墨鹤,顾傲霆用讨好的语气说:“今天是我小儿子最重要的日子,我这个当爸的,得来陪着他。你们这帮人,都太年轻,不够稳重,遇到大事还得我出马。” 墨鹤唇角一抽。 眼泪涌出来。 生平第一次有了父爱如山的感觉。 顾傲霆见他哭了,可激动了! 墨鹤这是认同他了! 多好! 又捡一大儿子,且这儿子没用他花冤枉钱。 顾傲霆几步走到墨鹤跟前,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大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洪亮的嗓门调柔哄道:“别哭啊,傲霆爸爸在,傲霆爸爸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疼爱你。你爸爸妈妈没法爱你,我替他们爱你。” 墨鹤头一次听到有人说爱他。 又感动又心酸,又起鸡皮疙瘩。 眼泪流得更凶了。 墨鹤外婆伫立一旁,笑笑地望着相拥相抱的两个人,老泪纵横。 有这么一帮人照顾墨鹤,日后她死了,也安心了。 来到法庭。 陆玑和其他从犯,均穿着犯人常穿的黄马甲,戴着手铐和脚镣。 陆玑身形消瘦得厉害,神色憔悴,头发稀疏,头皮上全是疤,额头和眉骨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短短一两个月,他从风光不可一世的上市集团董事长,沦为阶下囚。 再也没了从前儒雅风流的模样,变得垂垂老矣,狼狈不堪。 在人群中瞥见墨鹤,陆玑慌忙低下头,生怕惹到墨鹤。 墨鹤正好相反。 他一双好看的眸子腥红充血,死死盯着陆玑,双拳攥得紧紧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要不是顾北弦拉着,他早就飞到陆玑身边,将他剥皮拆骨。 时间到了,众人落座。 法官敲槌,宣布开庭。 双方请的律师皆是全国最优秀的律师。 检察官和法官也是据理力争。 期间辩论相当激烈,用唇枪舌战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两个小时后。 漫长的审判过程走向尾声。 法官敲定法槌,陆玑被判处死刑并处以罚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名下所有财产全部没收,归还给原主陆元璋的亲孙子墨鹤。 其他涉案人员均被处以相应刑罚,有死刑,有无期徒刑等。 坏人终于得到报应,墨鹤和外婆却开心不起来。 死了那么多人,毁了那么多家庭,只是判他死刑,太便宜他了! 判了死刑有什么用? 那么多死去的亲人,都活不过来了。 可怜外婆女儿女婿外孙丈夫相继死亡,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担惊受怕半辈子,唯一的亲外孙也只能忍痛放到山上养。 墨鹤更是剑拔弩张,恨不得当场冲到陆玑面前,将他大卸八块。 怕他冲动之下生事,顾北弦和顾傲霆一边一个紧紧拽着他的袖子。 顾傲霆低声说:“陆玑的死刑要缓几天才能执行,后面的事交给我。” 墨鹤听明白了。 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众人离开法庭。 一拐弯,看到路边一道细瘦的身影,双手捂着脸,正嘤嘤地哭。 墨鹤神色微微一滞,脚步停下来。 第973章 鼓足勇气 哭的人是司蝶。 她也是今天的原告和受害者之一。 父亲的案子终于沉冤昭雪,她激动又心酸,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刚才在法庭,人太多,她没好意思哭。 出门一拐弯,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墨鹤偏头看向顾北弦,“弦哥,有纸吗?” 顾北弦让助理拿了包纸巾给他。 墨鹤又把纸巾递给司蝶,“司小姐,擦擦眼泪。” 司蝶抽了下鼻子,接过纸巾。 怕弄花脸上的妆,她小心翼翼地擦着脸上的眼泪,又笑又哭地说:“谢谢你们,谢谢!太感谢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我爸的案子沉冤得雪。陆玑一死,我爸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墨鹤道:“陆玑名下所有财产,到时会归还给我,我会好好补偿你们母女。” 司蝶连连摆手,“这些年,你外婆已经给了我们很多。你那一百万,我还帮你存着呢,不需要你再额外补偿了。” 墨鹤默了默,“那就等程序走完再说,你怎么来的?” 司蝶回:“打车来的,怕心情太激动,影响开车。” “我送你回去。” 见状,顾北弦让助理拨了一辆车和一个司机,给他们用。 墨鹤和司蝶并肩朝停车场走去。 顾傲霆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思索片刻,说:“总感觉这个女孩挺有心机,但愿是我想多了。” 顾北弦道:“如果人不坏,有心机也不算坏事。鹤鹤自幼习武,处事不够圆滑,感情方面开窍又晚,需要女方主动些,多点心眼。俩木头是擦不出火花的,鹤鹤外婆嘴上不说,心里盼着他早点结婚生子。” 顾傲霆惋惜地叹一声,“我总觉得,我们家小鹤鹤适合找条件更好一点的女孩子,比如苏婳和南音那种。这位司小姐单看外貌和家庭条件,都比鹤鹤差一大截。鹤鹤若真娶了她,等同于扶贫,还会拉低下一代的颜值。” 顾北弦见他老毛病又犯了,瞥他一眼,“南音那种好找,遍地都是,苏婳亿里挑一,世间难找。不想鹤鹤打光棍,你就少插手。” 顾傲霆拿眼瞪他,“让南音知道你这么说她,看她不骂死你!” 半个多小时后。 司机开车将墨鹤和司蝶送到她家小区大门外。 司机下车,拉开车门。 司蝶手捏着斜挂在胸口的安全带,欲言又止几秒钟,开口说:“时间还早,去我家坐坐吧。” 怕墨鹤拒绝,她又加一句,“我妈也在家,她很感激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爸的仇这辈子都报不了。我是遗腹子,我爸去世后,我妈才查出怀了身孕。那时所有人都劝她打掉,可她不忍心,执意要给我爸留一份骨血,冒着巨大压力生下我。” 墨鹤想到自己也是死去父母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 同命相怜。 他不再拒绝。 同司蝶来到她的家。 房子算不上豪华,但胜在收拾得干净温馨。 司蝶笑,“当年你外婆非要送我妈一套别墅,我妈死活不肯要,选了这套房子,方便我日后上学。后来你外婆见我们家房子旧了,又张罗着给换新的,我妈死活不肯换,她那人特别固执。来,快到沙发上坐,想喝点什么?” “白开水就好。” 墨鹤走到沙发前坐下。 司蝶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又拿了饮料,还给切了水果,殷勤又周到。 司蝶的母亲迭茹,听到动静,出来向墨鹤打了声招呼,坐了几分钟,又返回卧室了。 她眼睛又红又肿。 显然哭过。 看得出来,她和她那位亡夫感情不错。 墨鹤看到家里有男人的用品,问道:“你妈再婚了?和你继父感情好吗?” “是再婚了。”司蝶笑了个略带苦涩的笑,“就我妈那种性格,再婚嫁给谁,感情都不会好。她性格太固执,人又木讷。” 墨鹤听出来了,“如果你继父欺负你们,打电话告诉我。” 司蝶微微偏头,浅眯双眼望着他,软着嗓音说:“你真好。” 墨鹤不解风情,一本正经道:“应该的,你爸是被我们家连累的。” 司蝶抬手按按脑门。 男人太正经了,真让人头疼。 二人坐着喝了会水。 司蝶想喂墨鹤吃水果,又觉得太快,太唐突,怕把他吓跑了,忍住了。 想了想,司蝶问:“要看看我种的花吗?有牡丹、菊花、茶花、君子兰,养得很漂亮。” 墨鹤对花不感兴趣,道:“不了,坐会儿我就回去。” 司蝶浅勾唇角,“你好乖哦。” 那把嗓子甜甜软软,像甜腻腻的棉花糖。 但凡换了别的男人,都会多想,偏偏墨鹤不是普通男人。 他没什么表情地说:“你没见我打人时有多狠。” 司蝶扑哧一声,脆笑出声,“这么说,你又乖又狠喽?该温柔时温柔,该狠时狠,以后谁嫁给你一定很幸福。对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墨鹤思索片刻,回:“苏婳那种,温柔温婉,多才多艺,以柔克刚,心怀大义,不油腻。” 司蝶面上保持微笑,心里却暗暗失落。 她和苏婳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苏婳是一块绝世美玉。 而她顶多算玉石的平替,初看凑合,细品,缺少底蕴。 墨鹤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看时间,道:“我该回去了,小逸风快放学了,我得去接他。” 司蝶心里有一丝失望,嘴上却笑着说:“好,我送送你。” 二人下楼。 司蝶故意走得很慢。 墨鹤见她慢,也放慢脚步。 司蝶拿眼角悄悄打量他的手。 怎么有那么漂亮的手? 白而修长,长着好看的骨节,手指间透着力量感。 指腹上的薄茧非但没拉低好看度,反而增添一丝男人的性感。 司蝶暗道,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会长啊,不只脸好看,手也长得这么漂亮。 她偷偷将手往他身边凑了凑,想去拉他的手,心脏紧张得快要窒息。 手伸到一半,忽地又抽回来。 火候不到,贸然去拉他的手,他会排斥。 墨鹤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垂眸看她,“怎么了?不舒服?” 司蝶咬着嘴唇,脸红心跳,语无伦次地说:“没,没有。对了,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墨鹤老老实实地回:“没有,我和师父一直住在山上。我要么潜心练功,要么照顾年迈的师父,接触女人的机会很少。只偶尔帮会里有大事时,我和师父出面去处理,才会见到个把女人。” 司蝶试探地问:“你长得这么英俊,身手又好,有没有女人向你示好啊?” 墨鹤如实说:“有,每次下山,都会有女人向我套近乎,很油腻。” 司蝶哦了一声,心里有了思量。 二人出了小区大门。 墨鹤该上车了。 下次见面,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 或者两个月后? 怕墨鹤被人截胡,司蝶心一横,鼓足勇气说:“墨鹤,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974章 千载难逢 墨鹤扫她一眼,回:“你还好,不油腻。” 司蝶紧张得心脏咚咚乱跳,话说得都有点磕巴了,“那你觉得,我,我长得漂亮吗?” 墨鹤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平时在日月湾,抬头低眼间,全是小逸风那种萌萌帅帅的奶娃娃,五官好看得像手艺最好的雕工大师精心雕琢出来的。 要么是顾北弦那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或者苏婳那种绝色美女,最次也是顾傲霆那种相貌堂堂的帅大叔。 他师父虽老,却一派仙风道骨,超凡脱俗。 和他们一比,司蝶显得太普通。 她其实不算难看,就是朝气蓬勃的女大学毕业生,和普通人比,也算小有姿色。 迟疑了片刻,墨鹤说:“你,长得还行,外貌不重要。” 司蝶心凉了半截。 这是嫌她不好看的意思吗? 也是,他长得太好看了,就衬得她黯然失色。 分别后。 司蝶回到家。 她走进母亲迭茹的卧室。 迭茹正坐在床边,低垂着头,手里捧着亡夫的照片,在愣神。 司蝶瞟一眼她,说:“今天法庭宣判,陆玑名下所有财产将归还给墨鹤。” 闻言,迭茹没接话,只是嗯了一声。 司蝶走到沙发前坐下,左腿搭到右腿上,轻扬嘴角,“如果以后我能嫁给墨鹤,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迭茹头也不抬,闷声道:“少做美梦。” “这不是梦,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墨鹤没有女朋友,我单身,他不讨厌我,还想保护我,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迭茹抬头看向她,“你是司机的女儿,墨鹤是你爸老板的儿子。这种关系,放在旧社会,就是主仆。你俩差距太大,快打消这个念头。” 司蝶不以为意,“你的思想太古板了,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司机的女儿怎么了?国外平民的女儿,嫁进王室当王妃的也不少。” “无论新社会旧社会,有差距就是有差距。国外平民嫁进王室当王妃的,真正幸福的有几个?” “管他幸福不幸福,风光就好了。就因为差距太大,我才要好好抓住机会。如果我能嫁给墨鹤,就是跨越阶级了,足以光宗耀祖。以后我的孩子,也不会被自家人说什么司机的女儿,主啊仆的。做人得自己先瞧得起自己,别人才能瞧得起你。哪像你,明明在京都有房有车有存款,完全可以嫁个条件更好的男人,却偏偏从垃圾堆里挑了个我继父那样的。” 迭茹说不过她,只道:“做人要知足,你别去道德绑架人家,他们已经不欠我们的了。” “唉,我跟你怎么都说不通。” 司蝶叹了口气,站起来就走。 回到自己闺房。 算着墨鹤快到日月湾了。 司蝶给他去了个电话,“到家了吗?” 墨鹤回:“到了。” “今天和你聊得很开心。” 墨鹤仔细回想了下,自己没说几句话,不知道她为什么开心。 一个月后。 开庭二审。 二审维持原判。 因陆玑犯罪情节极其恶劣,判立即执行。 和他一起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还有姬凫以及其他几个手下。 死刑立即执行的时间,是在最高人民法院下达执行死刑的命令交付下级法院后的七日内执行。 执行死刑当天。 天色阴沉,乌云漫天。 本是夏末,天气炎热,气温却突然降下来。 刑场地处偏僻,人烟罕至。 周围种的是长青的松柏,成群的乌鸦立在松柏枝头,哇哇哇哇地叫,更显得阴气森森。 胆小的人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 墨鹤的外婆年纪太大了,再恨陆玑,也不想来沾染这等晦气。 顾傲霆和顾北弦陪墨鹤来刑场观摩。 司蝶也来了。 以陆玑为首的七名死刑犯成排地立在那里,背对着众人。 他们身上的手铐脚镣已经换成了五花大绑。 再次验明正身,执行队长宣读执行令。 相关工作人员拍照存档。 接下来,由武警将死刑犯拖往早已准备好的执行位。 有个拿红旗吹哨子的人在指挥。 “咻!” 一声尖锐的哨响! 执行枪决的法警,咔地一声将子弹推上膛! 那极轻的上膛声,让陆玑等人心脏不由得缩紧,腿已发软。 尤其是陆玑,浑身冷汗直冒,本就一条腿骨折,剩下的那条腿哆嗦个不停。 除了姬凫,剩下其他五名死刑犯,尿裤子的尿裤子,嚎啕大哭的,嚎啕大哭。 全然忘了当初杀人时的凶狠模样。 “咻!” 第二声哨响! 数名法警瞄准陆玑等人的头脑或心脏! 陆玑只觉得后背阴风阵阵。 脸上已没了血色,惨白得像刚被抽了1000ml的血。 双腿抖如筛糠,悔恨的泪水流到脖子里。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天。 第三声哨响,旗手一挥红旗! 法警动作整齐划一,统一执行发射! 闷闷的枪声响过! “噗通!噗通!” 七名死刑犯纷纷倒地! 有的脑袋被开瓢,迸出白白的脑浆! 有的胸口被子弹贯穿,血溅出很远,污血遍地! 只陆玑的身体横在地上,不停扭曲挣扎,面容痛苦。 那极度痛苦的模样,仿佛在地狱里煎熬。 枪决他的法警打偏了一点,没打中心脏位置。 要补一枪。 也不知是枪决他的法警业务不熟,还是他今天用的枪有问题。 接连补了三枪,陆玑才死透。 咽气的时候,他大睁着两眼,眼珠渗血,五官因为痛苦,变得狰狞可怖。 执行者的任务完成,立即转身回头往回走。 法医马上上场,带着一个小镊子上前查看。 检查一番,见死刑犯均已失去生命特征,法医拍照,并宣告死亡。 等在一旁的殡仪馆人员,麻利地将遗体装进黑色的袋子里,好拖去火葬场火化。 顾傲霆握着墨鹤冰冷的手,“我们走吧。” 墨鹤嗯一声,木然地跟着他,往前走。 司蝶早已被枪决的场景,吓得面无人色,紧走几步,想去拉墨鹤的手。 还没拉上,墨鹤另一只手已被顾北弦握住。 司蝶怔怔瞅几眼,有些失望。 一行人离开刑场。 来到车前。 顾傲霆拍拍墨鹤的肩膀,“心情好些了吗?” 墨鹤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我还是想我爸妈。” 顾傲霆叹口气,“到底是个孩子。” 突然,他做了件让所有人都吃惊的事。 他弯下腰,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把将墨鹤抱起来。 墨鹤吃了一惊,“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顾傲霆忙道:“孩子,别紧张,傲霆爸爸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好好抱抱你。” 墨鹤说:“我太高了,你年纪大了,别闪着腰,放我下来吧。” 顾傲霆不听,固执地将他横在怀里抱着,吃力地走到路边的椅子上坐下,像抱婴儿一样抱着他,一手轻拍他后背,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道:“噢噢噢,宝宝乖,爸爸抱,爸爸爱你。宝宝别难过啊,等会儿爸爸带你去见妈妈,好不好?” 顾北弦像看智障一样,看着顾傲霆。 墨鹤在顾傲霆怀里,哭笑不得。 这太滑稽了! 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这么滑稽的事! 笑着笑着,他泪流满面。 第975章 有好消息 “嗡嗡嗡!” 顾北弦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柯北打来的。 顾北弦按了接通键。 柯北说:“陆玑已经被枪决,马上要送去火葬场火化了。你还要过来亲手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剔他的骨吗?如果要,就过来找我。悄悄的,别让人知道,否则我和我同事会受处分。” 这是顾北弦气头上说的一句话。 如今冷静下来,再想象一下剥皮剔骨的画面,顾北弦只觉得恶心,道:“我是人,又不是变态,口味没那么重。” “真不来?” “不去,脏了我的手,传出去对我名声也不好,主要是晦气。” 柯北安静一秒,“那你问问墨鹤,他要来吗?” 顾北弦看向被顾傲霆抱着当小孩子哄的墨鹤,说:“柯北让我问问你,要去剥皮陆玑的皮,抽他的筋吗?万一被发现,毁坏尸体要比杀人判得轻,一般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墨鹤红着眼圈权衡了一下,慢半拍答:“不去了。判三年,耽误我陪小逸风。我进去了,万一小逸风出点事,我会后悔一辈子。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顾北弦被感动了。 这小子,真的是时时刻刻都想着小逸风。 不是家人,胜似家人。 他拍拍墨鹤的肩头,“我们家鹤鹤长大了。” 墨鹤垂下眼睫,下睫毛挂着一滴剔透的泪珠,“再怎么鞭尸,我爸妈和我哥都活不过来了。如果鞭尸能让我爸妈起死回生,我会把那个畜生挫骨扬灰,食他的肉寝他的皮!” 顾北弦轻叹一声。 墨鹤是他活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可怜的一个。 还没出生,父母、哥哥和外公就被团灭,只剩一个孤寡外婆。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小子不犯原则性的错误,他会罩他一辈子。 司蝶立在附近,静静瞅着这一幕。 觉得自己像个永远融不进去的外人。 命运真不公平啊,她想。 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勺,成为高高在上的豪门贵公子,而她却是平凡无奇的司机的女儿。 她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却有机会改变子孙后代的出身。 司蝶盯着墨鹤俊美白皙的侧脸,眼里闪烁着别样的精光。 仿佛那是把开启她璀璨人生的钥匙。 她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加油!只要拿下墨鹤,就能融入京都城的上流社会圈了! 嫁人是她的第二次投胎,这次一定要投好! 一行人离开刑场。 顾北弦中途转道,要回公司。 顾傲霆则带着墨鹤去了秦姝的婚纱馆。 来到秦姝的办公室。 顾傲霆把墨鹤往秦姝面前一推,怜惜的语气说:“这个小哭包,想他爸妈了。我不顾我上市集团董事长的伟岸形象,把他抱进怀里,又拍又揉地哄了小半天,他还是闷闷不乐。我答应他,带他来找妈妈,你好好发挥一下余热吧,扮一下他妈妈。挺可怜的一个小孩,啧啧,比阿尧和阿野还可怜呢。阿尧和阿野的爸妈至少还活着,想见就能见到。他这个,只能死后去地下,才能和父母团聚。” 墨鹤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儿快要窘死了! 后悔和他来婚纱馆了。 秦姝走到墨鹤面前,伸出手臂,学顾傲霆的口吻说:“来,小哭包,妈妈抱抱。” 墨鹤顿时面红耳赤,整个人僵住。 这是要真抱啊? 被顾傲霆抱就罢了,都是大老爷们。 秦姝却是异性。 吭哧吭哧几分钟,墨鹤憋出一句话,“不用了,我是个大男人,男女有别,不方便。” 秦姝嗔道:“再大在我眼里,也是个孩子,有什么好害羞的?我抱过阿野、北弦和阿尧,别把我当女人,当成妈妈就好了。” 墨鹤还是不好意思。 别扭了半天,墨鹤说:“还是不了吧,被傲霆叔叔抱,我已经被安慰到。” 秦姝不再勉强。 她看向顾傲霆,“看看你结交的那些企业家,家中千金有适合鹤鹤的没?给他找个女朋友。外婆找到了,仇也报了,让他早点结婚生孩子吧。有了妻子和孩子,会冲淡一切悲痛。” 顾傲霆忙拍彩虹屁,“夫人此计甚妙!还是夫人英明,听夫人一言,让我醍醐灌顶!幸好我带鹤鹤来找夫人了,否则会错过如此妙计!” 秦姝白他一眼,“少拍马屁,快说正事。” 顾傲霆连忙问墨鹤:“小鹤鹤,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墨鹤老老实实地回:“像苏婳那样的就行。” 夫妻俩沉默了。 过了一两分钟。 顾傲霆才开口,“你要求降低点,苏婳那样的太难找了。你看南音那种类型的行吗?我认识的企业家,很多家中小千金都在二十岁上下,和你年龄适配。” 墨鹤摇摇头,“她那样的太吵了。” 顾傲霆面色微微暗了暗,“鹿宁那样的呢?” “太硬了。” “沈鸢呢?” 墨鹤还是摇头,“她太爷们了。” 顾傲霆蹙起眉头,“难不成你真喜欢司蝶?” 墨鹤想了想,说:“喜欢倒谈不上,就是觉得她也是受害者,被我们家连累了。” 顾傲霆暗暗松一口气,“那就好,我慢慢给你找,一定给你找个般配的女孩子,条件差不多的,女孩野心不太大的。虽说时代在发展,可是门当户对还是挺重要的,尤其像我们这种高大帅气又有钱的优质男人,一不小心就被‘杀猪盘’了。” 想到外婆期盼的眼神,墨鹤点点头,“谢谢傲霆爸爸,劳您费心了。” “不客气。” 顾傲霆大丹凤眼笑得眯成一条缝。 他喜欢“傲霆爸爸”这个称呼。 最主要的是,喊他的这个人,身手极好,是年轻的世外高人,够他向那帮企业家朋友显摆一阵子了。 手机忽然响了。 是靳崇山打来的。 顾傲霆扫一眼,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出靳崇山的声音。 他那把子声如洪钟的大嗓门,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顾董,顾董,好消息!好消息!华锦要生了!帅帅刚打来电话,说她住进医院了!我要抱孙子喽!马上就能和我的高智商孙子见面了,我的心情无比激动!比公司上市那阵子还激动!” 第976章 是她的幸 顾傲霆忙说:“恭喜恭喜!那你准备一下,快飞加州吧。” 靳崇山道:“早就准备好了,应有尽有!对了,你去加州吗?” “我大侄女生孩子,这么大的喜事,我当然要去了!” 靳崇山欲言又止,“你们家私人飞机能坐几个人?” “二十个左右,有事?” “太好了,正好捎着我。咱俩趁机在飞机上促膝长谈,好交流交流生意经。” 顾傲霆浓眉微拧,“你儿子儿媳都在国外,你怎么不买一架?想飞就飞,多方便。” 靳崇山肉疼,“一架要四五个亿呢,还要配备飞行团队,交这税那税,费用太贵。再说我儿媳公司有一辆商务机,还有架直升机,我再买一架,浪费。” “华锦有,是她的,你又用不着。” “等我孙子长大了再买吧,到时好带他环游世界。” 顾傲霆暗道一声,靳老抠! 挂断电话。 顾傲霆抬眸看向墨鹤,“小鹤鹤,傲霆爸爸要带秦姝妈妈飞一趟加州。小逸风和小星妍太小了,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受不了,就不带他们去了。我不在的这几天,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墨鹤心生感动。 觉得被信任,被需要。 却不知,但凡是个重要人物,顾傲霆都会这么说。 派人把墨鹤送回去,顾傲霆返回公司。 将工作安排好,他和顾北弦、秦姝、靳崇山等人,飞往加州,去迎接新生命。 十几个小时后。 一行人抵达加州。 来到顾华锦所在的医院。 靳帅、顾谨尧和顾峥嵘正等在医院妇产科的vip产房门外。 顾峥嵘和顾谨尧面色平静,眼神却透着焦急。 靳帅更严重,一张帅气的脸憔悴焦急,两眼通红。 显然哭过。 顾傲霆十分不解,“帅帅,好好的,你哭什么?你又不是小鹤鹤,无父无母。你父母安康,岳父也视你为己出,和华锦夫妻恩爱,马上就要当爸爸了,人生赢家一个,幸福得不得了。” 靳帅握紧拳头,“我紧张。” “又不用你生,你紧张啥?” 靳帅声音沙哑说:“华锦是高龄产妇,本来打算剖,可她对麻药不耐受,只能顺。进去十几个小时了,还没生出来,我能不紧张吗?” 顾傲霆见惯不怪道:“生孩子都这样,紧张就进去陪着。” “陪着我更紧张,话特别多,被华锦赶出来了,柳忘阿姨和月嫂在里面陪着。” 一听“柳忘”二字,顾傲霆不吭声了。 靳崇山叹口气,“但凡你妈省点心,就让她来了。怕她嘴巴没个把门的,我都没敢带她来。” 秦姝有心想进去陪产,可是又太烦柳忘。 主要是怕柳忘没个分寸,当着顾华锦的面,跟她阴阳怪气,影响顾华锦生产。 又等了约摸三四个小时。 产房门忽然被推开! 一帮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推着婴儿推车,从里面走出来。 靳帅惊喜道:“生了!” 他和靳崇山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面露喜色,就往前冲,争着要去看孩子! 有护士人员拿着一份文件,用英语喊着,让产妇家属签字。 靳崇山英文不好。 靳帅边看文件,边翻译成中文,大意是,因为产程过长,产妇又有妊娠高血压,胎儿窘迫缺氧,生下来需要去保温箱待着,要吸氧治疗等等。 翻译到最后,靳帅脸色已经煞白,忙从护士手中接过笔,匆匆签了字。 还没等看孩子,孩子就被医护人员带走了。 再转身看靳崇山。 他人不知何时已经瘫倒在地上,脸色蜡黄蜡黄的,手软脚软,像一滩融化了的冰淇淋,早就没了人形。 靳帅和顾傲霆等人急忙俯身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顾谨尧有技巧地掐着他的人中,掐了好几下。 靳崇山才缓过气来。 他粗喘着气,声音拉了哭腔,“我的高智商孙子啊,可千万别有事!我听人说胎儿窘迫,会留后遗症,严重的会脑瘫!我的孙子要是有个万一,我不活了!” 靳帅本来只是脸色苍白,听他这么一说,手开始抖起来。 他一把抓住靳崇山的衣领,“你再说一遍?什么后遗症?” 靳崇山嘴唇乱抖,语不成腔,“脑,脑瘫。” 靳帅脸色瞬间黑下来,双手僵住,浑身冰凉。 犹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难以置信,语无伦次地说:“怎么,怎么这么严重?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的孩子,华锦,她,她要是知道,得多难过……” 顾谨尧忙把他的手从靳崇山衣领上挪开,拍拍他的手臂,“别紧张,那是最坏的情况。你和我大姐的孩子,不会那么严重,别自己吓自己。” “华锦!” 靳帅倏地转身,朝产房跑去。 推开产房门,就往里冲。 护士拦都拦不住他。 顾华锦顺产侧切了。 助产师正给她缝合伤口。 靳帅径直跑到顾华锦产床前,俯身,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是无声地痛苦。 原来人在极度难过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 顾华锦抬起软绵绵的左手,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别把事情想得太糟糕。” 靳帅声音发哽,“可我忍不住,我忍不住胡思乱想,孩子为什么会这样?太残酷了!” 沉默许久。 顾华锦缓缓开口:“如果孩子真的很严重,你就再找一个吧。我这个岁数,麻药不耐受,事业又太忙,没法多生。你还年轻,不能耽误你。” 闻言,靳帅鼻子一酸,眼泪哗地流下来。 他将头埋到她的头发里,声音已经碎得不成调,“我不,我这辈子就要你一个。孩子多严重,咱都养,大不了,以后再领养一个。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不能半路不要我,你得对我负责,负责到底。” 顾华锦唇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这傻小子。 得之,是她的命,也是她的幸。 顾华锦微启双唇,慢慢道:“如果孩子健健康康的,就叫靳睿吧。” 孩子终于能姓自己的姓了,靳帅却高兴不起来。 他抱紧顾华锦,红着眼圈说傻话,“如果孩子能健健康康的,我就跟你姓。” 第977章 快乐疯了 “傻瓜,靳帅就很好听,干嘛要跟我姓?” 顾华锦手指拢着靳帅的头,把他的脸贴到自己的脸上,唇角露出疲惫的笑。 明明很担心孩子,可她面上依旧镇定。 生怕自己一慌,靳帅会更慌。 靳帅握着她白皙冰凉的手指,问:“缝合伤口疼吗?” “还好,可能生孩子疼麻木了,侧切和缝合都没什么感觉。”顾华锦轻描淡写地说。 靳帅一听,更加心疼了,整颗心脏仿佛蜷缩起来,“早知生孩子这么遭罪,咱俩干脆丁克好了。生孩子做什么?受罪!” 顾华锦唇角极浅地扬了扬。 这傻小子,今天净说傻话。 孩子是她一早就想要的。 有时候,女人生孩子,只是想让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和男人无关。 太疲倦了,她不再说话,反手握住靳帅的手,和他十指交握。 身体是透支到极点的累,脑子却乱糟糟的,所有神经都被孩子牵着。 那个小小肉肉的婴儿,是她疼了十几个小时才生出来的,只看了一眼,就被医生匆匆带走。 她难受得心脏好像被剜走一半。 在心里暗暗祈祷,祈祷孩子健康,什么都不求,只求他健康。 侧切伤口缝合完,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离开。 护士和月嫂开始照料顾华锦。 靳帅也忙来忙去。 他没有太丰富太细腻的情绪,只是觉得忙起来,心里的难受和对孩子的担忧,会减轻一些。 他一会儿给顾华锦泡红糖水,一会儿喂她吃燕窝羹和其他食物。 一会儿给她盖被子,一会儿又帮她揉腿。 她说要去卫生间。 他连忙弯腰抱她去。 虽然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够细腻,但能看出来,他很努力。 柳忘站在一旁,看着靳帅忙得像没头的苍蝇,她想插手却插不上。 心里羡慕得要命。 她当年生孩子,孤零零的,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就更别说被靳帅这么帅气这么贴心的老公照顾了。 那是她心里永远填不满的一个窟窿。 也是奇怪。 如果顾谨尧如此贴心地照顾云瑾,她会觉得云瑾矫情事多。 可是靳帅无微不至地照顾顾华锦,她就只有羡慕,丝毫不觉得顾华锦矫情。 感觉自己在产房待着挺多余,柳忘交待了几句,抬脚走出去。 推开产房门。 门外站了很多人。 每个人眼神都透着担忧和焦急。 那么多人,柳忘却一眼看到了顾傲霆。 那是她曾经又恨又怨又爱,不甘又负气了半辈子的男人。 视线在顾傲霆脸上一掠而过,柳忘目光很快收回来。 她故作轻松地朝秦姝打招呼,“你好,你和傲霆、北弦都来了啊。” 秦姝微微一笑,喊了声,“你好,堂嫂。” 一声“堂嫂”,代表前尘旧事,过往恩怨,从此全部放下。 以后大家好好做亲戚。 柳忘停顿一秒,悟出来了。 她唇角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一下,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做其他表情。 慢半拍,她说:“华锦很好,就是刚生完孩子,有点累,快要睡着了。帅帅和月嫂护士在里面照顾着,你们别担心。” 生平第一次,她在秦姝面前,有了当家女主人的风范。 顾峥嵘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 本来怕她情绪又失控的。 柳忘偏头看向他,“峥嵘,我们去看看孩子吧,这会儿应该能让看了。” 能不能的,她不清楚。 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这地儿,避免尴尬。 顾峥嵘对秦姝、顾傲霆和顾北弦等人说:“你们大老远地赶过来,都没休息就来医院了,一定很累。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吧,明天再来医院。” 几人有心想进去探望顾华锦,又怕打扰她休息,嘴上答应着,离开。 十天后。 孩子才从保温箱里出来。 这十天,所有人都吃不好,睡不好。 尤其是顾华锦,每每隔着保温箱,看着里面的孩子,心像被人拿了一把刀胡乱绞着。 母子连心。 那种煎熬,没经历过的不会懂。 因为胎儿窘迫,孩子出生有缺氧症状,医生给安排做了脑核磁。 结果出来,排除脑瘫。 其他指数也接近正常。 听医生说完,靳崇山和靳帅激动得欢呼一声,旁若无人地抱到一起! 特别是靳崇山。 一个没忍住,老泪纵横。 他边擦眼角边说:“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啊!上天对我们老靳家还算不薄!只是吓唬我们一下,没真让孩子出事!如果孩子真出了什么大事,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刺激!” 靳帅道:“这是医生和华锦的功劳。” 靳崇山连声附和:“对,对,感谢医生!感谢华锦!” 几人同护士小心翼翼地将婴儿用手术推车推回产房。 一进门,靳崇山就说:“华锦,检查结果出来了,孩子平安无事!你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以后,在我们靳家,你说一,没人敢说二!” 顾华锦但笑不语。 气氛挺好,她不想提靳帅母亲。 护士将婴儿收拾好,放到顾华锦床边。 十天不见,这小小的婴儿比刚出生时,好看了些。 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她。 头发软软的,眼睛、眉毛和耳朵像靳帅,嘴唇和下巴像她。 虽然有些虚弱,但能看出是个好看的娃娃,又小又萌,可爱极了。 顾华锦长久凝视着这小小软软的婴儿。 女强人的心都化开了。 她抬起手指,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抚摸孩子的小手指,声音轻柔如羽地喊道:“睿睿,睿睿,我是你妈妈。我叫顾华锦,顾盼生辉的顾,爱我中华的华,锦绣河山的锦。” 靳崇山神色一怔,忙问靳帅:“华锦喊孩子什么?” 靳帅道:“睿睿,靳睿。这几天一直用的这个名字,您老别装傻。” 靳崇山还是不敢确定,“我是说,这是华锦的意思吗?我还以为是你趁华锦身体虚弱,偷偷改的。” 靳帅道:“就是华锦的意思。华锦说,如果孩子健健康康的,就让姓靳,靳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靳崇山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了! 笑了好久,他一拍双手,“我怎么遇上这么个明事理的好儿媳妇?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 靳帅瞥他一眼,“你才知道?华锦一直很明事理,要不怎么经营那么大一家公司?我不只击剑好,选老婆的眼光更好!” “我一直都知道!我选儿媳妇的眼光也好!” 靳崇山激动得不能自已,摩拳擦掌,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最后又绕到顾华锦床前。 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心情。 他语气夸张地说:“真想把我自己炖了,给你好好地补一补!” 靳帅斜他一眼,觉得这老头快要乐疯了! 第978章 光宗耀祖 这种话,是他这个当老公公的,该说的吗? 没点分寸! 靳帅满眼嫌弃地说:“您老就别丢人现眼了!您那老胳膊老腿的,炖了也没什么补头。” 靳崇山翻他一眼,“那就把你炖了!你年轻,肉香,长胳膊长腿的,炖了能让华锦吃三天!” 顾华锦眉眼笑笑地望着这父子俩。 这绝对是亲父子。 连日来对孩子的担心和揪心,被父子俩的插科打诨,驱赶得烟消云散。 靳崇山挪着两条腿,去找自己的包。 找到包,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金色的银行卡,递给顾华锦,豪气万丈地说:“这是我信用卡的副卡,不限额的,给你!拿去随便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就是把星星月亮买下来,我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密码是帅帅生日,加我手机号后三位。” 顾华锦笑。 这位老爷子既有商人的精明和盘算,但也有商人没有的豪气。 顾华锦把卡推回去,“我有钱,您留着自己花吧。” 靳崇山硬塞给她,“不行,你得拿着!孩子出生,健康平安,又姓靳,三喜临门,我必须得隆重表示一下。你不要,万一被顾董知道了,肯定会笑话我抠。” 盛情难却。 顾华锦推脱不下,只好收下。 靳崇山拿起手机走到窗边,给助理打电话。 接通后。 他眉飞色舞地说:“我孙子今天出保温箱,排除脑瘫,身体健康!长大后肯定是个高智商小天才!最重要的是,孩子跟着我姓靳!靳崇山的靳!靳帅的靳!你马上去我家后院供奉的列祖列宗牌位面前,向他们报个喜,说我靳崇山喜得贵孙,我们老靳家后继有人了!等我回去要大摆筵席,连摆三天,不,摆七天!三天不足以表达我的喜悦之情!通知全公司的人都来喝喜酒,带着家属,不收礼金!” 助理连声应道:“好的,靳董,好的,好的。” 结束通话。 靳崇山忽然想起什么。 他又拨给助理,“你抽个空,去我老家看看,看看我们老靳家的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 助理一脸错愕! 虽然觉得荒唐,他仍答应着,“我明天就去。” “去的时候,带几个工人把坟墓垒得结实点。我们家睿睿可是高智商娃娃,以后指不定要做出什么惊天大事,我怕我们家列祖列宗会激动得从里面蹦出来!” 助理抬手擦汗,嘴里应道:“好的,靳董,我记下了。” “多带点钱,在老家也大宴三天,老人一桌,小孩一桌,村里的鸡和狗也给单独安排两桌!” 靳帅全程像看精神病一样,看着靳崇山。 本来他挺激动的,想着好好向顾华锦表示表示。 结果被靳崇山如此浮夸地折腾一番,显得他的举动像小孩子过家家,拿不出手了。 好不容易熬到靳崇山打完电话。 靳帅忍不住揶揄道:“您老是姓浮,还是姓夸?” 靳崇山把手机扔到墙边柜上,下巴一扬,“我高兴!” 他看向顾华锦,“华锦,加州这里让放鞭炮吗?” 顾华锦微微摇头,“现在不让,春节可以放,新出的规定。” “那算了,等回岛城再放吧。” 靳崇山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小靳睿。 让靳帅关了手机闪光灯,帮他拍张照片。 照片拍完,他发了朋友圈,特意提醒顾傲霆看。 顾傲霆开完会,刚走出办公室,就收到这条朋友圈。 仔细看了看,他把电话拨给靳崇山,“孩子出保温箱了?身体健康吗?” 靳崇山就等着这句话呢,忙说:“对,今天出来的,身体健康,做检查排除了脑瘫。名字叫靳睿,靳崇山的靳,等他长大一点,我带去找小逸风玩。我敢打赌,他肯定和小逸风一样聪明,毕竟继承了我、峥嵘和华锦的高智商,又遗传了帅帅的美貌和运动基因。“ 顾傲霆觉得这个糟老头子,真是个显眼包! 和他一比,他显得谦虚低调有内涵,格外清新。 办完出院手续。 一行人返回家中。 好家伙! 除了喂奶,其余时间靳崇山寸步不离小靳睿。 他照顾不好孩子,就时刻盯着月嫂,那架势,虎视眈眈的,好像生怕月嫂虐待他的高智商孙子似的。 靳帅说了他好几次,他都不听。 靳帅想打发他回岛城,他说公司有大女儿靳琼打理,孙子比公司更重要。 靳帅头一次觉得老父亲的溺爱,让人头疼。 就连顾峥嵘和柳忘来看孩子,靳崇山都防着。 顾峥嵘还好。 他主要是怕柳忘手脚没个轻重,还总爱显摆自己多贤惠,一进屋,就要抱孩子。 抱得又不专业。 被嫌弃了几次,柳忘暗地里向顾峥嵘抱怨:“这个靳崇山,太没数了,鸠占鹊巢,喧宾夺主!来我们家是做客的,他倒好,摆起主人的架子了,不把我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就罢了,连你都不放在眼里。” 顾峥嵘是平和淡然的性子,不喜欢计较这些小事,只道:“你想抱孩子,就去阿尧家。小纤云和小顾骁一岁多了,你面都没见过几次。” “不是我不想见,是阿尧不让我见。” “你当了奶奶也当了外婆,岁数不小了,以后改改你爱挑刺的性子,把你对华锦那一套去对云瑾,阿尧自然不会再阻止你。” 柳忘犹豫几秒,说:“我试试。” 她让佣人定了机票。 三天后。 柳忘带着保镖飞回京都。 拎着礼物,来到云家。 云太太出来迎接她。 一进门,柳忘忍不住腹诽。 这叫什么事? 家里住着个上门女婿,自己儿子也住在岳母家。 合着都是给别人养儿子。 早知如此,还不如生女儿。 进了客厅。 云瑾正陪顾纤云和小顾骁玩。 看到柳忘,她脸上表情微微僵了僵,想笑,却笑不出来。 柳忘想到顾峥嵘的话,忙说:“峥嵘让我来看看小纤云和小顾骁,你别怕,我不是来挑刺的。我以后试着用对华锦的心态,来对你,刚开始可能会生硬,但我尽量改……” 话未说完,云瑾眼里已经雾气氤氲。 她抬眼看向窗外。 窗外秋阳高悬,云高气爽。 她想,最后一根刺也要拔掉了,真好。 第979章 最深的爱 当天傍晚。 顾谨尧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云家,就看到柳忘牵着小顾骁的手,在庭院里散步。 云瑾则领着顾纤云,和柳忘肩并肩地走。 俩人有说有笑,看起来一团和气。 云瑾笑就罢了。 柳忘竟然也在笑,且是真正的笑,不是往常那种皮笑肉不笑。 顾谨尧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俩人自打见面起,就水火不相容。 尤其是柳忘,每次碰面都对云瑾鸡蛋里挑骨头。 顾谨尧加快脚步,走到柳忘面前,说:“我让助理给你订机票,你明天回去吧。云瑾刚停药,你别来刺激她。” 柳忘弯腰将小顾骁抱起来,“我不走,我要陪我孙子,我不会刺激云瑾。” 顾谨尧眸色微沉,“你的出现,对云瑾就是一种刺激。孩子都一岁多了,也没见你陪过几次,忽然跑过来,想搞什么?” 柳忘挺直脊背,“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别老拿过去的眼光看我。我这把岁数了,想享享天伦之乐,好好陪陪孙子陪孙女,有错吗?” 想享天伦之乐,是没错。 可柳忘刁钻了半辈子,顾谨尧不相信一个人的秉性说变就变。 他垂眸看向云瑾,“她有没有为难你?” 云瑾唇角溢出浅浅梨涡,“妈说她以后试着用对大姐的心态,来对我,说会尽量改。” 顾谨尧不信,问柳忘:“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柳忘脸一拉,嗔道:“我是你妈,怎么跟我说话呢?” “正因为你是我妈,我对你太了解,所以才不相信你。” 柳忘懒得再遮遮掩掩,干脆竹筒倒豆子,“靳帅和靳崇山住在我们家,尤其是靳崇山,成天抱着华锦的孩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不停地炫耀,显摆。我想抱抱孩子,他还不让我抱。我也有孙子孙女啊,何必跟他争?一气之下,我就来京都了。我说了,我会尽量改,云瑾也答应了。” 她拿胳膊肘轻轻碰碰云瑾。 示意她替自己说几句好话。 云瑾忙道:“妈今天表现很好,她想陪孩子,你就给她一个机会吧。” 顾谨尧眼带一丝担忧,“可是你……” 云瑾弯起眼睛笑,“放心。” 顾谨尧顿一下,“她如果欺负你,就告诉我,我立马派人送她走。你别忍她,更别让她。” 云瑾淡笑,“好。” 柳忘忍不住生气。 养儿子有什么用? 娶了媳妇,忘了娘。 顾谨尧将包递给云瑾。 他弯下腰,一手抱起顾纤云,另一只手抱起小顾骁。 亲亲顾纤云的头发,再亲亲小顾骁的小脸蛋。 顾谨尧对姐弟俩说:“如果奶奶对妈妈说难听话,欺负妈妈,你们一定要给爸爸打电话。” 顾纤云嫩藕似的小胖胳膊搂着顾谨尧的脖子,玉粉可爱的小脸笑得像个花骨朵,甜甜黏黏的声音说:“好呀,爸爸。” 小顾骁话说得还不利索,只会喊:“爸爸,爸爸。” 奶奶萌萌的小模样,煞是可爱。 忙碌一天,回到家,抱着软软肉肉的孩子,顾谨尧身上所有疲劳瞬间退去。 云瑾抑郁了长达两年多,平时工作又忙,压力很大,最难熬的时候,是这俩孩子支撑着顾谨尧。 好在云瑾的病终于好了。 顾谨尧抬眸看向前方。 如血的夕阳渐渐隐到地平线以下,月亮升起来了,硕大皎洁。 月光倾洒,似满地梨花。 吃晚饭的时候。 柳忘主动提出,要陪着顾纤云和小顾骁睡,增进祖孙感情。 有保姆守着,加之孩子是她亲孙子、孙女,倒也不怕她乱来。 顾谨尧由着她去。 云太太和云阔海是外公外婆,这种时候,不好多嘴。 夜深了。 云瑾和顾谨尧上床躺下。 云瑾头埋到顾谨尧怀里,如云秀发铺在他的肩上,轻声说:“我的病已经好了,不如我们搬回日月湾吧?挺想念小逸风的。那个小不点以前成天黏在我身上,一口一个岳母地叫,好可爱。” 顾谨尧默了默,摸摸她的秀发,“先在这里住着吧,等你病情稳定一两年再说。” 云瑾仰头盯着他坚毅的下巴,“是怕搬回日月湾,和婳姐朝夕相处,我会犯病,对吗?” 顾谨尧嗯一声,“娃娃亲的事,以后也不要提了。” 云瑾沉默了。 许久。 她出声:“不提就不提吧。虽然医生没明确表示抑郁症会遗传,可我妈患过抑郁症,我和我弟弟就比平常人更容易致郁。顾纤云和小顾骁估计也有遗传基因,尤其是顾纤云。女人怀孕生孩子,体内激素变化大,比男人更易诱发抑郁,我们不能连累小逸风。” 顾谨尧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 某些方面,他俩其实很像。 都不喜欢连累别人,总是替别人着想。 云瑾道:“等顾纤云长大了,谈恋爱时,一定要提前告诉对方,有可能会遗传到抑郁症。如果对方能接受,就谈,接受不了,就不要开始。不伤害别人,也不伤害自己。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像你这么好,长达两三年,对我无限包容,无限温柔,对我不离不弃。” 说到最后,她声音几近哽咽。 顾谨尧轻笑,低头亲吻她的头发,嗔道:“你才知道?” “以前总觉得你对我是责任大过爱情,经历了那么多,才发现,负责任也是爱的一种,且是最深沉的爱。” 顾谨尧喉间发涩。 这傻瑾,终于自己悟出来了。 从前他对她说过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可她仍执迷不悟,非要钻牛角尖。 “傻。” 顾谨尧爱怜地捏捏云瑾的脸颊,将她搂进怀里,抱紧。 抱得馥郁浓烈。 千言万语,都在这紧紧一抱中。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落在浅色木地板上,如织如锦。 室外秋凉如水,室内却温暖如春。 爱意浓酽,缱绻悱恻。 两个人不知何时吻到一起。 从温柔到疯狂。 月光里,两个人的姿势看过去那么恰到好处,仿佛浑然天成。 年轻美好的影子重叠着,落一地缠绵悱恻的剪影。 次日清早。 云瑾笑着醒来。 年轻的脸变得白润透亮,双眸清亮如水,唇色是诱人的海棠红,一颗心满盈盈的,腰肢上仿佛还残存着顾谨尧修长手指抚摸过的温柔。 她不再是憔悴不堪的病人。 眉眼腰肢间皆沾染被爱滋润过的气息。 她缓缓偏头,凝视顾谨尧俊美坚毅的侧脸,唇角扬起。 情不自禁往他怀里靠了靠,又靠了靠,想离他近点,再近点。 病好了的感觉真好。 世界恢复清明,见天是天,见海是海。 目之所及,皆是阳光与美好,以及融融的爱。 第980章 爱情味道 吃过早餐,顾谨尧去公司了。 云瑾敷了张面膜。 她年轻,经历了那么多,也才二十六岁。 气色本就不错,贴过面膜后,皮肤更是好得发光。 洗了头发,换好衣服,云瑾抱了抱顾纤云和小顾骁,向保姆交待一番,准备出门。 柳忘见她又是敷面膜,又是洗头发,忍不住起疑,“你要去哪?” 云瑾如实说:“和秦姝阿姨约好了,去她的婚纱馆拍广告。” 柳忘皱眉,“我们家又不缺钱,你没事去拍什么广告?她给你多少广告费?” “不是钱的事,是早就约好了。我以前做运动员时,经常接拍广告。等退役后,我打算要么进娱乐圈,要么进我爸公司。拍这只广告,是试水。秦姝阿姨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好。” 柳忘还想挖苦秦姝几句。 忽然想到秦姝在加州医院喊的那声“堂嫂”。 柳忘压下情绪,清清嗓子说:“行吧,好好拍。以后能进你爸公司的,就尽量进你爸公司。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不去为妙。” “好。”云瑾抬腕看看表,“我该走了,再不走,就迟到了。” 她朝顾纤云和小顾骁挥手再见,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 柳忘忽然叫住她,“等等。” 云瑾回眸,“您还有事吗?妈。” 柳忘眯细眼睛,问:“你们为什么都喜欢她?” “谁?” “秦姝。不觉得她清高,傲气,瞧不起人,装模作样,很假吗?” 云瑾听着十分刺耳,忍不住怼道:“不,秦姝阿姨豁达,通透,独立,坚强,睿智,情商极高。最让我佩服的是,她内心十分强大,经历的灾难比您还多,却依旧平和善良,身上只见成熟,不见风霜。她对我们每个人都温柔以待,发自内心地爱我们,所以我们全都爱她,敬佩她,崇拜她。” 柳忘觉得她在含沙射影地骂自己心胸狭窄,刻薄待人。 想发作,又怕刺激到她,最主要的是怕阿尧发火。 柳忘硬生生忍住了,忍得很辛苦。 生平第一次忍云瑾。 四十多分钟后。 云瑾来到秦姝的婚纱馆。 秦姝早就等着她。 她亲自带云瑾去化妆间化妆。 叮嘱了化妆师几句,才离开。 云瑾坐下。 化妆师开始在她脸上捯饬。 化了一个多小时,妆终于化好。 云瑾去更衣室换了婚纱,要去摄影间拍照。 一出门,遇到一身白色休闲装,束发,翩翩而来的墨鹤。 云瑾微微一怔,“你今天没去幼儿园?” “没,请假了。” 云瑾好奇,“你来这里做什么?” “拍照。” “秦姝阿姨的婚纱馆开始向古装涉猎了?” 墨鹤道:“不知道,我是被弦哥骗来的。他说我脸长得好看,要物尽其用,得多拍照片,留作纪念。等到年纪大了,人老色衰了,好拿出来回忆,也好向子孙证明,我曾经帅过。” 云瑾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这人可能不知道自己天生具有冷幽默细胞,能把笑话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云瑾问:“弦哥那张脸也很养眼,他为什么不拍,骗你来拍?” “我问过了,弦哥说他是企业家,形象需要庄重低调,得保持神秘感。” 云瑾忍着笑说:“那你快去吧。” “好的,嫂子。” 望着他的背影,云瑾心想,这么有趣的男孩子,但凡她有个妹妹,也得介绍给他。 肥水不流外人田。 被摄影助理带着,来到摄影间。 往常拍的都是牛奶和运动服广告。 云瑾是第一次拍婚纱广告。 好在她脸小,五官立体,肩平脖颈长而挺,镜头感也不错,很上镜。 拍起来,并不困难。 刚开始是拍单身照。 后面要和男模合拍几组。 男模是和秦姝合作过好几次的职业男模,年纪和云瑾相仿,是个混血儿,五官既有欧美人的立体感,又有中式男人的温润俊朗。 云瑾却觉得他不及顾谨尧的万分之一。 云瑾本就不是扭捏之人,加之是工作,拍得还算顺利。 摄影师和摄影助理不时指挥他俩做这动作,那动作,都是婚纱照常见的动作,比如并肩,靠近,深情对视等。 深情对视的照片拍完。 云瑾一抬头,看到摄影师后面多了个人。 那人身形高挑劲挺,英眉剑目,一身黑衣。 除了顾谨尧,还能是谁? 云瑾本能地往旁边闪了闪身子,离男模远点。 摄影师垂下眼帘查看相机里的照片,道:“很好,大家休息一下,换套衣服,接着拍下一组。” 云瑾急忙朝顾谨尧走过去,“这是工作,提前跟你说好的,有些亲密镜头会借位,你说过不介意的。” 顾谨尧嗯一声,转身朝外走。 云瑾加快脚步追上他,“你生气了?” 顾谨尧抿唇不语。 “真生气了?” 顾谨尧停下脚步,薄唇微启,“下一组是不是还要和他搂腰、接吻?” “搂腰隔着衣服,亲吻会借位,出个效果就可以了。婚纱照嘛,总会有那么一两组情侣夫妻的。很多婚纱模特都不是真正的情侣,就是工作搭档。我以前和男队友搭档过击剑,游泳。当然,如果你介意,我就不拍了。也不是非拍不可,主要是答应了秦姝阿姨,不好临时变卦。” 顾谨尧默了默,“等会儿我对秦姝阿姨说吧。说实话,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大度,答应你来,是看你兴头儿挺大,不忍心打击你的积极性。可是刚才看你和那男模对视,我都受不了,想上去揍他。如果你俩搂搂抱抱,即使借位亲,我也会管不住手脚。” 云瑾一愣。 随即惊喜! 心里涌起一种奇妙又复杂的情绪,类似于心花怒放。 她抬手捂住唇,眼里不知何时早已雾气升腾。 这是顾谨尧第一次公然承认他吃醋。 太大度的男人,其实并没想象得那么好。 醋瓶子倒一倒,扶一扶,才有爱情的味道。 秦姝不知何时立在十米开外。 她仿佛早就洞悉一切,冲二人微笑,打趣道:“小两口感情越来越好了。” 云瑾睫毛扑闪一下,“秦姝阿姨,剩下的照片我不拍了,好吗?广告费我不要了,就当友情助拍。” 秦姝红唇微扬,“你名气在,身价摆在那里,该给的还是得给,拍的那几组效果已经出来了。” 她偏头看向顾谨尧,“这么多年,终于知道北弦精在哪里了吧?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男人对朋友可以大度,但是对妻子该计较就计较,该吃醋就吃醋。吃醋也是爱的一种表现。你看老顾和北弦,就靠这一点,把另一半吃得死死的。” 顾谨尧深吸一口气,“谢谢阿姨教诲。” 秦姝灿然一笑,“应该的,你们还年轻,好日子在后头。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学不会爱,到死都不会爱人。和他们比,你们俩幸运多了。” 云瑾去卸妆,换衣服。 二人离开婚纱馆。 顾谨尧开车带她去医院,找精神科的医生再复查一次。 途径妇产科大楼时,二人看到一抹熟悉的俏丽身影。 是顾南音。 云瑾微诧,“南音,你来查体吗?” 顾南音大眼睛微微躲闪一下,很快娇俏一笑,“我打算做试管婴儿,别告诉我爸妈,怕他们担心。” 云瑾心一揪,“做试管婴儿很受罪的。” 第981章 无法呼吸 顾南音依旧俏生生地笑,“受罪就受吧,想要孩子,哪有不受罪的?总得付出,才有回报,对吧?” 她说得对。 没什么是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 云瑾不再说什么,只是心疼地上前抱抱她,说声“加油。” “好,我会加油。” 说完,顾南音又交代一遍,“千万别让我爸妈知道啊,尤其是我老爹。他那人特矫情,事儿爹一个,会闹着让我和墨沉哥离婚的。还有我臭哥,他也事事儿的,别告诉他。” 云瑾点点头,“放心。” 顾南音朝顾谨尧挥挥手,脸上是星星般明亮的笑,“小哥哥再见,和瑾瑾一定要幸福哦。” 顾谨尧想笑却笑不出来,只道:“保重,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顾南音嗔道:“好啦,别那么沉重。我是去做试管婴儿的,是好事,别一个个的,悲伤得好像我要去上刑场一样。” 顾谨尧还是笑不出来。 他想到苏婳早前做试管婴儿,一次一次,受尽折磨。 顾南音是他当成妹妹一样的人。 他看不得她们受苦,却又无能为力。 辞别后。 顾南音转身走进妇产科大楼。 来到辅助生殖门诊。 楚墨沉早就在等候区等着她了。 看到她的身影,他快走几步,过来牵住她的手,说:“都打点好了,马上就到你了,今天先取卵。” 明明是深秋,他手心却是湿的。 全是汗。 顾南音捏捏他的手指,笑容明艳轻松,“别紧张,你看我,一点都不紧张。” 楚墨沉成熟英俊的脸依旧紧绷着,“还是打麻药吧,全麻,局部麻醉都行。我问过医生,不打麻药,取卵会疼。刚才出来的人,有好几个都哭了。” 顾南音说:“我也咨询过,打麻药会影响卵子活动和质量。既然做,就做好,优生优育,不打麻药了。我从小到大,过得太顺利太幸福,老天都嫉妒,受点罪就受点罪吧。” 楚墨沉握紧她的手,声音闷闷沉沉,“都怪我,害你受罪。” “不全是你的原因。医生说,咱俩这种情况,叫不明原因性不孕,男女因素均不能排除。这样的还不少,占不孕人群的10%-20%。” 护士开始叫顾南音的名字。 顾南音拿着就诊卡和病历走进取卵室。 按照护士的要求,脱了鞋和裤子,躺到取卵手术床上。 顾南音双眼盯着天花板,握紧拳头。 说不紧张,那是装的。 医生用超声探测,说:“密密麻麻的泡泡,你可能多需要点时间,取你一个得赶上别人三个。” “好的,医生,我准备好了。” 准备工作做完,取卵开始了。 那么长的取卵管穿刺进去。 第一下,就差点把顾南音的魂疼走! 不是扎针的疼,是拉扯到神经的那种,哧哧啦啦的,比锯子锯肉还疼。 顾南音用力抓紧床边栏杆,疼得发抖,却不敢出声,怕等在外面的楚墨沉听到会担心。 她从小就娇气,对疼特别敏感。 上次疼还是几年前和楚墨沉同房。 可是和取卵相比,那种疼就是小儿科。 护士开始问顾南音一些生活琐事,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注意力是分散了,却没能缓解她的疼痛。 顾南音强忍着,牙关咬得紧紧的。 直到医生说换一边,顾南音才知道原来过了那么久才取了一边。 接下来是取左边卵巢的卵。 同样的疼痛又来了一遍。 她睁大眼睛,看着墙上的钟表一秒一秒地走,走了足足半个小时。 好生漫长啊。 她好想妈妈。 从小到大,遇事就找爸妈,一找,爸妈就会帮她解决。 可这次,找爸妈也没用,只能自己扛。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说:“好了,你很棒,很配合。” 顾南音疼得一个字都不想说。 总共取了十八颗卵。 下了手术床。 护士推着她出去,到休息床上躺着。 小腹又疼又胀,躺了半个小时,才好一些。 护士交待,回去喝点冬瓜汤,脉动之类,不然会腹水。 顾南音答应着,走出门。 楚墨沉迎上来。 他脸色苍白。 顾南音脸更白,纸一样惨白。 她弯起大眼睛,冲他故作轻松地笑,说:“不疼,一点都不疼,你看我都没哭,也没喊。” 嘴上说着,眼泪却哗哗地流下来。 她抬手擦掉眼泪,笑着说:“我不是疼的,我是高兴的,一想到试管婴儿成功后,我们就能有像小逸风和顾纤云那样活泼可爱的宝宝了,我开心得掉眼泪。” 楚墨沉从裤兜里掏出手帕,默默地帮她擦掉眼泪,沉声说:“成不成的,就做这一次。我不想要孩子,只要你。” 顾南音白了他一眼,“出息。我想要孩子,做梦都想,名字取了一箩筐,就等着孩子出生了。” 楚墨沉嘴上没说什么,眼里却是无尽的心疼和自责。 安排助理去取药。 他扶顾南音去坐车。 回到家。 顾南音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了,只是有点累,想躺着好好休息休息。 嫌楚墨沉不停地关心她,她打发他去公司。 公司事是挺多。 楚墨沉见她无恙,安排佣人守着,去了公司。 没想到他走后没几个小时,顾南音居然腹水了。 一开始,顾南音没当回事,继续喝冬瓜水和脉动,排尿。 慢慢的,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胀。 胀得不能躺,只能半坐在床上,呼吸变得困难。 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让佣人给楚墨沉打电话。 楚墨沉一听,急忙扔了公司的事,赶回来。 边赶边打电话安排家里的司机,送顾南音去医院。 等送到医院的时候,顾南音路都不能走了。 一走肋骨那里就戳得疼一下。 每一步都像踩到刀刃上。 楚墨沉等不及找轮椅,干脆弯腰抱着她。 一路飞跑,进了就诊室。 护士拿仪器一测。 吓了一跳! 血压和心率超高! 医生连忙开了药,吩咐护士给顾南音挂蛋白,再输一些胶体溶液,改善血管的渗透压,缓解腹水症状。 先保守治疗,希望腹水能自己吸收。 顾南音躺在病床上,硬挺着。 肚子胀得硬邦邦的,像怀孕四五个月的肚子。 等到夜深时,她居然无法呼吸了! 楚墨沉向来处事不惊的一个人,脸色已经没了人样,跳起来催促护士:“快,我太太呼吸困难!” 第982章 如释重负 护士急忙给顾南音吸氧。 吸了一会儿氧,顾南音呼吸才慢慢恢复正常。 眼神却已经灰凉。 煞白的小脸难看得厉害。 整个人像株繁花落尽的枯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没一会儿就把枕头浸湿了。 就在不久前,她还活蹦乱跳的,笑着安慰这个安慰那个。 那么明朗乐观的一个人,居然摊上这样的事。 楚墨沉好大一个男人,几乎从不落泪的,此刻泪如雨下。 他顾不得医生护士和助理都在,弯腰抱住顾南音,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顾南音想安慰他,却难受得没有力气。 连笑都笑不出来。 等顾傲霆和秦姝找到病房时,就看到这一幕。 顾傲霆当场就发飙了! 他一把抓住楚墨沉的胳膊,把他从顾南音身上拽开,呵斥道:“好啊,你个楚墨沉!我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楚墨沉眼睫微垂,一言不发。 心里自责得要命。 顾南音忍着难受劲儿,吃力地冲顾傲霆喊:“跟墨沉哥没关系!你快松开他!” 顾傲霆脾气上来了! 不问青红皂白! 他不顾形象地喝道:“怎么跟他没关系了?你俩刚开始谈的时候,我就不看好,不让你和他谈,你不听!好了,结婚这么多年都没孩子!但凡你嫁给别人,也不用受这个罪!” 顾南音朝秦姝投去求救的目光,“妈,你快管管我老爹!他疯了!” 秦姝走到顾傲霆面前,把他的手指从楚墨沉的手臂上一根根掰开,说:“这是意外,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你冷静一点。” 顾傲霆脸色阴沉如碳,“意外个头!我冷静不下来!当初我就说墨沉不能生,不能生,你们一个个全都不信!非得把我的宝贝女儿往火坑里送!好了,你看看,南音被折磨成什么样了?这才刚开始,以后有她受罪的时候!” 他心疼得像刀割一样。 不知该怎么发泄才好。 秦姝深提一口气。 把病房里的外人支开。 她冲顾傲霆道:“顾傲霆,你不讲理了啊。南音是宝贝,苏婳不是?南音做试管,苏婳没做?苏婳不只做了试管,当初还因为你的错误判断,被乌锁锁母女设计得流了产。生小逸风时,苏婳的命差点都没了。琴婉和墨沉说过你半句不是吗?指责过北弦一句吗?” 顾傲霆理亏,气焰弱下来。 他一拳捶到旁边墙上。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楚墨沉忙向他道歉:“爸,都是我不好,您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吧。” 顾傲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先给南音治病,回头再找你算账!” 他转身出去找医生。 楚墨沉拉了椅子让秦姝坐,忙着给她倒水。 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秦姝安慰他,“没事,不是你的错,别觉得内疚。傲霆也是心疼南音,急火攻心,说话口无遮拦,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爸教训得对,是我没照顾好南音。” “你这孩子,不愧是苏婳的亲哥,和她一个性格,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顾南音问:“妈,你们怎么找来了?” “我一个客户,陪着女儿做试管婴儿,看到告诉我的。”秦姝嗔道:“要不是她看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怕你担心。” “你瞒着,我就不担心了?” 顾南音垂下眼帘,不吭声。 秦姝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脸边,低下头,眼圈红红的,像充了血。 她心疼得像被锥刺,恨不得替南音受所有的罪。 很快,门外传来脚步声。 顾傲霆把医生叫来了,道:“我女儿这种情况,你们能不能处理?不能处理我们就转院!” 医生一脸为难,“顾董,令千金这种情况,无论转到哪家医院,腹水都是先保守治疗,观察几天,不行再抽水。” 顾傲霆命令道:“还保守治疗什么?现在就抽!没看到我女儿肚子胀那么大吗?你不知道她有多痛苦吗?” 秀才遇到兵。 有理说不清。 医生耐着性子解释道:“抽腹水要用穿刺针,针刺入腹腔,很难保证没有细菌进入腹腔。万一引起腹膜炎,甚至全身性感染,会导致多器官衰竭。所以临床上,都是先保守治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秦姝给了顾傲霆一个眼神,对医生说:“那就先保守治疗吧。” 保守治疗了三天。 顾南音的腹水依旧没自行吸收。 无奈之下,只能抽水。 做了b超,找好位置。 没打麻药,医生将一根细长的针直接插进顾南音的肚子里,接上一根塑料管,把肚子里的水放出来。 分几次前后共抽了3000ml的水。 相当于六七瓶矿泉水。 抽出来的水是红色的。 好在这次万幸,没有感染,也没有意外。 抽完,顾南音如释重负。 没多久,就睡着了。 实在是这三天难受得厉害,一直睡不着,又困又累,疲惫到了极点。 留秦姝和楚墨沉守着,顾傲霆离开病房。 来到这楼层的空中花园,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顾傲霆再也忍不住,痛哭了一顿。 这几天,他提心吊胆,捏着一把汗。 顾南音睡不着吃不下,他更睡不着吃不下。 三天瘦了四斤。 人前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怕公司下属知道,分心。 怕顾北弦和秦野知道担心,会影响工作。 哭完擦干净眼泪,顾傲霆从西裤兜里掏出手机,拨给楚砚儒。 电话很快接通。 楚砚儒喂了一声,说道:“亲家,找我有事吗?” 顾傲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亲你个头!看你干的好事!” 楚砚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干什么事了?” “你干了什么事你不知道?” “我在吃饭啊,我能干什么?” “吃吃吃!你还有脸吃?我的宝贝女儿小命差点都没了!你怎么吃得下?合着不是你女儿,你不心疼是吧?我三天三夜睡不着吃不下!” 楚砚儒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紧,“南音怎么了?墨沉没跟我说啊,怎么还牵扯到命了?” “墨沉不能生,南音来做试管婴儿。腹水了,她难受得生不如死,今天才稍微好点。都怪你,你不能生,遗传给墨沉。当初我反对两人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反对?你就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 楚砚儒想说,我不能生,墨沉哪来的? 南音条件那么好,傻子才会反对。 可和顾傲霆合作了几十年,他深知顾傲霆的为人。 气头上,跟他讲不清道理。 楚砚儒问:“南音在哪家医院,我过去看看她。” “你早该来看了!我女儿为你家传宗接代,受尽折磨,你还有心思在那吃香的喝辣的!” 楚砚儒叹口气,“你早也没跟我说啊。” 顾傲霆眉头一抬,“你还有理了?” “好好好,我没理,我的错,都是我不对。快把地址说一下吧,我现在就去给你们赔不是,好吗?” 顾傲霆报了医院地址和病房号。 楚砚儒放下电话就往医院赶。 来到顾南音的病房。 推开门,一进屋,他愣住了。 第983章 悄然蜕变 让楚砚儒愣住的是,华琴婉也来了,且是和陆砚书一起来的。 华琴婉是他的前妻。 也是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 楚砚儒暗道,顾傲霆这个老冤家,是真腹黑! 电话里劈头盖脸地训他一顿,还不够,又把华琴婉叫过来,再羞辱他一遍。 雪上加霜。 楚砚儒都没脸和华琴婉打招呼。 他拎着补品,臊眉搭眼地走到顾傲霆面前,把补品递给他,说:“亲家,我来看看南音。” 顾傲霆翻他一眼,没好气道:“南音刚睡没多久,你小点声,别吵醒她。她为了给你们家生孩子,受了好大的罪。” 楚砚儒想了想,压低声音,“那我等她醒了,再来看她,行吗?” 顾傲霆冷笑,“你就是这样给人当公公的?你看我对苏婳,掏心掏肺,恨不得上天摘星星摘月亮给她。她怀孕生孩子,我把补品店和妇婴用品的商场都给搬空了,成车成车地往她家送。要不是男女有别,我都恨不得去伺候她月子。你倒好,南音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拎几盒破补品,来露一下脸,就不耐烦了?有没有点责任心?难怪琴婉不要你,换了我是琴婉,也不要你!” 楚砚儒被训得老脸通红。 他算是明白了。 顾傲霆是自己心里不痛快,找他撒气呢。 电话里撒,不过瘾,得叫过来当面撒。 楚砚儒也是要面子的人。 他偷偷瞄一眼华琴婉,对顾傲霆说:“老顾,南音好不容易才睡着,有话咱出去说。出去你想怎么说,都行。” 顾傲霆气头儿已经过了,懒得再说,话都不想接。 楚砚儒被晾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尴尬至极。 华琴婉正同秦姝低声说话。 楚砚儒拿眼角余光,悄悄打量她,越发觉得她温婉动人,连眼角的皱纹都那么温柔。 站在她旁边的陆砚书,仿佛吃了防腐剂一样,五十开外的人了,依旧像四十出头的。 身杆笔挺,英俊儒雅。 他们都过得很好,只有他不好。 楚砚儒垂下头,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华琴婉和陆砚书要走。 顾傲霆去送他们,对二人和颜悦色又亲切。 楚砚儒在心里唉了一声。 这个老家伙,还有两副面孔呢。 同样是亲家,对他们那么好,对他就像寒风一样凛冽。 趁顾傲霆不在。 楚砚儒把楚墨沉叫出去。 了解完情况。 楚砚儒说:“实在不行,就别让南音生了。现在医学手段发达,借腹生子不也可以吗?看顾傲霆那架势,南音再有点什么意外,他能把我吃了。” 楚墨沉沉默半分钟说:“我找机会跟南音商量一下。” “等南音醒了,你打电话给我,我再来看她,到时多准备点东西。今天来得太匆忙,我带的东西不多。” “好,你先回去吧。” “嗯,等顾傲霆回来,你好好跟他说,那家伙得理不饶人。没办法,谁让受罪的是南音呢。他的宝贝女儿,他心疼也正常。他骂你,你就听着,别跟他吵。” “放心,我知道。” 楚砚儒都没敢等顾傲霆回来,就偷偷溜走了。 楚墨沉回到病房。 顾南音还在睡。 秦姝熬得面色苍白,两眼通红。 楚墨沉对她说:“妈,南音已经脱离危险了,您先回去吧。守了三天三夜了,肯定累坏了,我来照顾南音就好。” 秦姝想了想,“也好。” 她双手撑着床边,站起来,没走几步,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楚墨沉急忙上前扶住她。 派了个人,送秦姝离开。 等顾傲霆回来,楚墨沉又想办法把他也支走。 他在这里,给人压力太大了。 夜晚。 夜深人静。 楚墨沉躺在顾南音身边,守着她睡。 睡得并不踏实。 她稍一翻身,他就醒了。 顾南音要去卫生间。 楚墨沉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去。 回来,两人重新躺到床上。 他把她抱在怀里,抱得小小软软。 短短几天,她消瘦了很多。 在他怀里显得那么弱,那么小。 这是他挚爱的珍宝,是她父母哥哥的掌上明珠,半生顺遂,却为他吃了这么大的苦。 楚墨沉愧疚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顾南音摸摸他的脸,甜甜暖暖地笑,“好啦,墨沉哥,没事了。你千万别自责啊,会影响我心情。我心情不好,会影响优生优育。” “还难受吗?” “睡了一觉,好多了,估计很快就能出院。出院后,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移植胚胎了。” 她摸摸自己已经平下去的小腹,“一想到我们很快就有自己的孩子,好开心。” 楚墨沉笑容复杂。 这就是他的南音,小太阳一样的南音。 永远那么乐观明朗。 前一刻还难受得要命,下一刻,立马欢声笑语。 从不抱怨,从不自怨自艾。 楚墨沉握紧她的手,“我爸那意思,借腹生子。反正卵子和精子是我们的,孩子自然也是我们的。你只是取卵都这么危险,后面还要移植,要怀,要生。万一有个万一,我可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那神情,害怕极了。 很难想象,这是在外有能力有手腕的楚氏集团掌舵人,会有的神情。 顾南音发现,再成熟再稳重的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也像个孩子。 她心头一软,抬手攀住他的脖颈,拿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脆声说:“我还是想自己怀。自己怀的,有意义,和孩子感情也更深。想想看,从孩子还是一颗小小的胚胎开始,就在我身体里发育。慢慢的,孩子有了听力,会胎动,会翻身,还能隔着肚皮和我们互动,想想就很奇妙。生孩子是辛苦,但是得来不易的,才会珍惜。再者,你是优秀企业家,上榜的,多少人盯着你,不能有一点黑点。借腹生子在我们国家犯法,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自己生吧。别怕,你老婆比你想象得要坚强。” 楚墨沉用力抱紧她。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从娇气活泼的女孩,蜕变成了成熟又有担当的女人。 第984章 双喜临门 次日上午。 顾南音的病房一下来了好多人。 顾北弦、苏婳、秦野、鹿宁和顾谨尧、云瑾都来了。 个个神情担忧。 尤其是顾北弦,又担忧又生气。 一张英挺好看的脸绷着,像谁欠了他几十个亿似的。 顾南音笑笑地望着他们,“让他们保密的,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云瑾连忙摆手,“不是我和阿尧说的。我还是听婳姐说,你住院了。” 顾南音看向苏婳,“嫂子,你听谁说的?” 苏婳刚要开口。 顾北弦没好气道:“还用听谁说吗?老顾这几天动不动就玩消失,要么躲到没人的地方,偷偷抹眼泪。我以为他失恋了,派了个人跟踪他,结果跟到医院来了。一打听,好家伙,你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小傻妮长大了,会耍心眼了,有事开始瞒着哥哥了。以前感个冒发个烧,都恨不得昭告天下,叫所有人来陪着你。” 顾南音嘴唇微鼓,“说谁是小傻妮呢?我都二十九了,快当妈的人了,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任性。” 顾北弦盯着她那张虽苍白却仍俏生生的脸,想说,你就是九十九岁,也是我妹妹。 又觉得矫情。 没说出口。 云瑾将鲜花插好,走到顾南音身边坐下,替她掖掖被角。 秦野默默地将窗户关严,打开保温桶,盛了碗冬瓜汤,递给顾南音。 冬瓜汤是他亲手熬的。 清淡却美味,还能防止腹水。 顾谨尧和鹿宁则本能地打量室内和周围环境,排除危险因素。 苏婳对顾南音说:“这次如果能成功最好,不成功就别受罪了,等自然怀孕吧。我哥我妈和楚叔叔不会催你,别有任何心理压力。” 顾南音捧着秦野盛的冬瓜汤,笑若星子,俏皮地应道:“遵命,嫂子!” 众人皆笑,心里却忍不住心酸。 顾南音低头喝冬瓜汤,泪珠悄然滚落进汤里。 是感动的。 虽然受了些罪,可是被这么多亲人爱着,关心着。 真好。 几天后顾南音出院。 取出的卵子,有八成和精子配对成功。 因为顾南音身体需要休养,囊胚暂时冷冻保存。 三个月后。 已是次年春天。 医生将解冻好的囊胚,选取最优质的两个,移植入顾南音体内,其他剩余的继续冷冻保存,以防不测。 半个月后。 顾南音去医院查hcg。 医生告之,胚胎已经成功着床。 闻言,顾南音双手捂唇,喜极而泣!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怀上了! 楚墨沉更是激动不已。 刚和顾南音结婚时,他就盼着要孩子,奈何那时的南音是小孩子心性,只想做,不想要。 后来想要了,又怀不上。 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出了诊室。 顾南音迫不及待地打电话挨个通知。 第一个先告诉秦姝,“妈,我怀上了!终于怀了!你要做外婆了!” 一向坚强的秦姝,高兴得泣不成声。 顾南音哄了她几句,又打电话告诉顾傲霆,“老爹,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恭喜你,你要当外公啦!” 手机里安静一秒。 传来顾傲霆声如洪钟的大嗓门,“你等着!我这就去商场,搬空儿童区的所有商品!你还想要什么,老爹全都答应你!你就是想要老爹的心脏,老爹一声不吭,立马挖出来给你!” 顾南音啧啧几声,嗔道:“得嘞,我才不要你的心脏,腥了吧唧的。您老省省吧,可别再去商场进货了。你送小逸风、小星妍、小秦陆、顾纤云和小顾骁的,他们很多都没拆封,到时让他们拿来给我孩子用就好了。再有钱,也不能那么个花法,开源节流懂吗?不能浪费。” 顾傲霆哈哈大笑,“不容易啊,从小花钱如流水的小南音,也知道省钱了。” “我都三十了,三十而立知道吗?” “好好,立得好!我这个小外孙来之不易,就叫楚易吧,让他以后事事容易,事事如意。如果是女孩,就叫楚艺,多才多艺。” 顾南音哭笑不得,“求您了,您想做什么都行,就是别给孩子取名。您看看,我几个哥哥和嫂子,谁用您取的名了?一个都没有。” 顾傲霆很受伤。 他觉得楚易这个名字又好听又洋气,还意义深远。 “易”里带个日字,和顾南音“音”里的日一样,都是太阳的意思,希望孩子像南音一样阳光开朗。 他取这个名,可是用了心的,想了长达三个多月呢。 向父母报完喜,顾南音又向几个哥哥和嫂子挨个报喜。 等她回到家时,手机短信已经爆了。 全是银行到账信息。 顾南音点开信息,一一翻看,边看边乐。 家中老小就是好。 哥哥嫂嫂们一言不合就打钱。 楚墨沉则直接将名下所有财产,都过户到顾南音名下,以资鼓励。 孕六周后,顾南音去医院,验出宫内双胎。 移植两个胚胎全部成活! 顾南音惊喜不已! 上天一直待她不薄。 虽然取卵遭了些罪,可是移植后顺风顺水,还让她怀了双胎。 一下子完成国家的二胎指标。 走出妇产科大楼。 顾南音只觉暮春四月,阳光晴好,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再有八个多月,她就拥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了。 天广地阔。 她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走起路来,都比往常轻盈了许多。 楚墨沉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你现在怀的是双胞胎,要比旁人多一份小心知道吗?” 顾南音白他一眼,“知道啦,孩他爹。” 楚墨沉扬唇微笑。 小时候母亲疯癫,父亲出轨小姨。 他在爷爷奶奶外公家来回换着住,心是漂泊着的,娶了顾南音,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等孩子们出生后,他会更踏实,更安定,更温暖。 顾南音眼珠一转,“我怀了双胞胎的喜讯,先不要告诉大家。等生出来,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知道吗?” 楚墨沉惟她马首是瞻,“都听你的。” 夫妇二人回到家。 没过多久。 苏婳带着小逸风和墨鹤来访。 墨鹤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是小逸风和小星妍没拆封的玩具和衣服。 那么多东西,他拎着面不改色,气不喘。 顾南音打量他几眼,好奇地问:“你现在还陪小逸风读幼儿园?” 墨鹤把东西放下,应道:“对。我师父陪我长大,我陪小逸风长大。男子汉大丈夫,要知恩图报,言而有信,不能中途退出。” 顾南音觉得这人又艮又难能可贵,“你天天陪小逸风,你家公司谁打理?” 墨鹤如实说:“弦哥派了团队去打理,我让他帮忙操作,能卖掉最好。“ 顾南音惊讶,“卖掉?你舍得?” 墨鹤垂下浓睫,“没什么不舍得的。我爸妈和我哥为了公司和财产,搭上性命。我一进公司就难受,也没有经商经验,卖掉是最明智的选择。” 顾南音觉得他比去年见时,进步了不少。 她朝他竖起大拇指,“鹤哥英明!” 话音刚落。 门从外面打开。 佣人带了三个人走进来。 墨鹤回眸,瞥到来人,面色微微一变。 第985章 哥哥加油 来人是陆砚书、华琴婉和恩恩。 如果放在从前,墨鹤会心无杂念地同恩恩打招呼。 可现在,他连看恩恩一眼,都觉得不好意思。 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很不自在,也顾忌华琴婉的态度。 从小到大,很少有人能伤得了他,可华琴婉区区一句话,一个细微的眼神和几个不经意间的动作,就能将他伤得兵荒马乱,措手不及。 僵滞片刻。 墨鹤迅速收回视线,对苏婳说:“婳姐,我带小逸风去院子里走走。” 苏婳理解他的感受,应道:“好的。” 墨鹤牵起小逸风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外走。 和陆砚书一家三口擦肩而过时,他只对陆砚书喊了声:“陆叔叔好。” 其他人,他不会处理,只能视而不见。 陆砚书给了他一个抚慰而温暖的笑,说:“小墨,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节哀顺变。以后有需要帮忙的,跟陆叔叔说,不要不好意思,陆叔叔在京都和岛城都有些人脉。” 墨鹤心头涌起一片潮热。 再开口,他声音微微有些湿哑,“谢谢陆叔叔。” 陆砚书含笑道:“应该的。” 墨鹤刚要抬脚。 恩恩仰起小脸望着他,脆生生地说:“鹤鹤哥哥,听小逸风说,你交女朋友了?” 墨鹤顾忌华琴婉,目光落在别处,摇摇头,“暂时没有。不过最近我一直在相亲,外婆盼着我早点结婚。” 恩恩愣怔几秒,哦了一声。 忽然,她握起粉粉的小拳头,冲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鹤鹤哥哥,加油!” 墨鹤有些意外,顿一下,略一点头,“谢谢你,小逸风的小姨。” 依旧不看她。 第一次喊小逸风的小姨,是下意识地称呼。 这次却是刻意的,刻意同恩恩拉开距离,拐着弯地告诉华琴婉,他不是坏人,更不是怪人,他是个正常人,很正常很正常很正常的人。 他想,回去得做个牌子,上写:我是正常人!不要拿有色眼光看我! 下次再遇到华琴婉,直接挂到脖子上。 想完,又觉得幼稚。 恩恩奶声奶气地纠正他:“鹤鹤哥哥,我叫恩琦,陆恩琦。” 墨鹤本能地笑,唇角弯到一半,又垂下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抓紧小逸风的手出了门,来到庭院的小花园里。 漫步在樱花树下。 暮春的樱花似雪似霞,随和风翩翩落下,缤纷的花瓣美得如痴如醉。 墨鹤心情却一点都不美。 具体什么原因,他不清楚。 心底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小逸风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我小姨肯定被我外婆洗脑了,你要相亲,她居然不生气,还让你加油。” 墨鹤抬手揉揉他的小脑瓜,“小毛头,以后再拿我和你小姨乱开玩笑,就罚你蹲一个小时的马步。” 小逸风后怕地吐吐舌头,“不说了不说了。” 走了几步。 墨鹤又道:“去年你爸骗我去秦姝妈妈的婚纱馆,拍了很多照片。秦姝妈妈挑了张最好看的,挂到了婚纱馆一楼,给我征婚。我现在每到月末,就消失两三个小时,其实是去相亲了。你看,我是个正常人,不是喜欢小女孩的怪人。” 小逸风听着心里有点难受。 他抓着他的手,“师父,你相亲相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我奶奶帮你找的阿姨们,长得不漂亮吗?” “漂亮。” 顾傲霆和秦姝帮他找的相亲对象,无论家世和外貌等各方面条件,不说是一等一的好吧,但都是中等偏上。 可墨鹤总觉得她们要么娇气,要么傲气,要么强势,要么油腻,要么事多矫情。 总之,没有一个能看对眼的。 与此同时。 室内。 顾南音向华琴婉道歉,“去年我随口一说,开个玩笑,没想到搞得大家都尴尬。对不起,妈,也对不起墨鹤。” 华琴婉道:“没事,小女孩注意点也好。不是说墨鹤不好的意思,是每个做母亲的,都该防患于未然。这事就此翻篇吧,以后不提了。” 她偏头看向苏婳,“刚才听墨鹤说他在相亲,等他结婚时,记得通知我,到时我给他包个大红包。之前你外公去世,我顾不上管恩恩,是他照顾了恩恩三天,比佣人保镖还上心。” 苏婳点点头,“好的妈。” 华琴婉问顾南音:“开始反应了吗?” 顾南音回:“开始了,早晨起来刷牙时会恶心想吐,吃到不对胃口的,也会吐,比平时挑食。” “想吃什么打电话告诉我,我给你做,做不好的,就派人去买。” 顾南音朝她怀里歪,搂住她的腰,脸贴着她的脖子,甜甜地说:“谢谢亲爱的婆婆,您真是我亲妈!” 她吧唧亲她的脸一口。 华琴婉笑。 这种动作,苏婳从来不做。 她心里是有点点缺憾的,南音和恩恩弥补了这点缺憾。 华琴婉伸手拿过一个纸袋,从里面掏出个中型首饰箱,递给顾南音,“这是我爸妈留给我的一些珠宝首饰,我戴不着。一分三份,给婳婳一份,给你一份,剩下的留给恩恩。” 顾南音不要,“我妈也给了我好多,我不缺的,都给恩恩吧。” 华琴婉佯装不高兴,“不收就是不拿我当妈。” 顾南音只好收下。 恩恩伸手摸摸顾南音的小腹,“嫂子,你的宝宝该叫我什么?” 顾南音想了想,“应该叫姑姑。” 恩恩拍拍小脑瓜,无限烦恼地说:“唉,我要做小姨,又要做姑姑,好忙啊。” 众人皆笑出声。 人小辈份大,也有烦恼。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墨鹤把小逸风送到门口,独自走了。 于他来说,不和恩恩、华琴婉接触,是最好的方式。 处理人际关系是他最欠缺的,生怕自己的眼神、话语和动作,被过度解读。 苏婳盯着顾南音给墨鹤留的空位,若有所思。 她给墨鹤发了个红包,又发了条信息:在附近找家餐厅吃,我们吃好就给你打电话。 墨鹤没收红包,回信息:我有钱,有很多,几百辈子都花不完,以后不要给我发红包了。我正在找餐厅,别担心。 苏婳盯着信息,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的她,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唯独这件事,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处理。 站在各自立场上看,谁都没有错。 第986章 在所不惜 当晚。 苏婳带着小逸风,陪墨鹤去相亲。 从前都是顾北弦、顾傲霆或者秦姝陪着,今晚他们仨都有应酬。 约在一家环境很好的西餐厅。 对方姓栾,是个千金小姐,自幼丧母,留学归来。 落座后,点好餐。 苏婳打量了下栾小姐,长得很漂亮,身上一股子富养出来的骄矜劲儿,衣着时髦,且是高定品牌,首饰和包全都是奢侈品牌子。 一身行头少说得几百万。 这位是顾傲霆给牵的线,他最看重女方的家世。 苏婳又打量了眼墨鹤。 墨鹤的衣服是她给挑的,虽然是休闲的牌子,但价格不便宜。 腕上戴的表是顾北弦送的,价值几百万,连哄带骗才戴到他的手腕上。 单看外貌和行头,墨鹤和栾小姐还算般配。 苏婳带头寒暄了几句,接下来,让他们自由发挥。 墨鹤话少,捏着杯子不知该从哪里找话说。 要不是顾及外婆,打死他,都不会出来相亲。 栾小姐拿咖啡勺慢慢搅着咖啡,瞟一眼墨鹤,问道:“墨先生在哪读的大学?” 墨鹤如实回:“我没正儿八经上过学,从小跟着师父在山上学功夫,闲暇时跟着他学四书五经和历史,小学初中和高中的课本都是自习。现在跟着小逸风在读幼儿园。” 栾小姐正端着杯子,优雅地喝着咖啡。 听到最后一句,“扑哧!” 她一口咖啡全喷出来。 栾小姐急忙拿纸去擦嘴,边擦边笑,“不好意思,失礼了,失礼了。墨先生,这么说,你是打算从幼儿园开始读起?” 墨鹤嗯一声,“我要保护小逸风,和他形影不离,直到他结婚。” 苏婳在桌底下拿脚去踩他。 她连忙对栾小姐说:“不影响墨鹤谈恋爱结婚。他虽然没正儿八经地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但文化修养不错,懂诗懂史,出口成章。身手奇好,又是岛城陆氏集团的小公子,陆家唯一继承人。为人善良正直,幽默风趣。” 栾小姐重新打量了几眼墨鹤,笑,“这些我都听顾董说过。墨先生有钱有闲,有貌有功夫,没有爸妈,称得上是最佳择偶人选。” 苏婳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再看墨鹤,他原本清亮好看的眸子已经灰下来。 没有爸妈,是他心底最痛的疤,轻轻一戳就疼痛难忍。 于栾小姐来说,死爹死妈,却是她择偶条件中的有利条件。 有那么一瞬间,苏婳觉得这位衣着光鲜,笑容满面的栾小姐,性情有点凉薄。 小逸风伸出小手握住墨鹤,奶声奶气地说:“师父,别难过。” 墨鹤站起来,轻声对栾小姐说:“对不起。” 说完他抬脚走了。 走出去几步,又倒回来,弯腰抱起小逸风,扬长离去。 场面陷入尴尬。 栾小姐摊摊手,问苏婳:“苏婳姐,我说错话了吗?” 苏婳道:“可能是墨鹤误会了,不好意思。” 栾小姐轻叹,“看样子没上过学,理解能力就是不行啊,沟通起来有困难。” 苏婳没说什么,只是叫来服务生,结账。 栾小姐见苏婳要走,忙道:“我还是挺看好墨先生的,愿意同他相处试试,能把他的微信推给我吗?” 苏婳推了。 却直觉二人以后肯定成不了。 姻缘是种很奇妙的东西。 它不讲逻辑,只讲感觉。 告别栾小姐,苏婳追出去。 墨鹤正牵着小逸风的手,站在车边等。 夜风清凉,漫天霓虹。 路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墨鹤看起来却那么孤独。 苏婳走到他面前,轻声问:“没事吧?” 墨鹤道:“没事,对不起。” “栾小姐对你的印象还不错,可以相处相处试试。她那种富家小姐,肯定从小被身边人捧着,你当场离开,让她很没面子。她却没生气,还愿意给你机会,说明是有诚意的。” 墨鹤仰头望天,“我其实一点都不想相亲,每次相亲,都像被凌迟。” 苏婳懂那种感觉,“下次不要说陪小逸风读幼儿园了,回头给你报个成人本科函授,弄个文凭。” 小逸风捏捏墨鹤的手,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想提小姨,又怕墨鹤罚他蹲马步。 “墨鹤!苏婳姐!小逸风!” 一道惊喜的女声忽然传过来。 三人寻声看过去。 见一辆白色轿车靠路边停下。 紧接着车门推开。 走下来一道年轻细瘦的身影。 是司蝶。 小逸风嗔道:“那只蝴蝶又来了。” 司蝶小跑着来到三人面前,兴冲冲地瞅一眼墨鹤,冲苏婳打招呼,“好巧啊,苏婳姐,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苏婳如实回:“给墨鹤相亲。” 司蝶眼神一硬,失望浮到脸上,随即用笑容掩饰失望,“墨鹤条件这么好,跟他相亲的肯定都是白富美吧。” 小逸风抢先说:“对,那个漂亮阿姨说我师父有钱有闲,有貌有功夫,是最佳择偶人选。” 司蝶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很快,她眯起眼睛笑得更厉害,语气夸张地说:“是啊,墨鹤是很受我们这些年轻女孩子欢迎。” 墨鹤沉默了会儿,垂眸问她:“受你欢迎,除了有钱有闲,有貌有功夫,还因为我没有爸妈吗?” 司蝶被问得愣住。 好好斟酌了一番。 她才开口,“很多女孩子会觉得男方没有父母,不用处理头疼的婆媳关系。我跟她们不同,我觉得另一半有爸妈更好。我是我爸的遗腹子,我妈一个人拉扯我长大很不容易。我从小缺少父爱,所以渴望公婆都在,其乐融融的大家庭。” 墨鹤对司蝶增加了点好感。 觉得她虽然方方面面都普通,但比那个栾小姐有温度。 司蝶拿起手机,看看时间,问墨鹤:“你等会儿还有事吗?” 墨鹤道:“有,要回家给小逸风洗澡,陪他睡觉。” 司蝶脆笑出声,“离睡觉时间还早,我们去看电影吧,我请你。” 墨鹤对看电影没兴趣,回:“不了,我要回去了。” 他拉开车门,弯腰抱起小逸风,上了车。 车门关上。 苏婳对司蝶说:“司小姐,我们要回家了,再见。” “等等。” 苏婳回眸,“司小姐,还有事吗?” 司蝶压低声音,“苏婳姐,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 “好。” 两人走到二十米开外。 司蝶瞟瞟墨鹤坐的车子,对苏婳说:“苏婳姐,我喜欢墨鹤,从见他第一面就喜欢,对他一见钟情。我们同样没出生就失去了至亲之人,惺惺相惜,我能理解他的痛苦,愿意竭尽所能地对他好,去关心他,温暖他。苏婳姐,别给他安排相亲了,撮合我们好吗?” 苏婳沉默不语。 司蝶怕她拒绝,有点急,“虽然我家庭条件不如她们好,但我心地善良,积极上进,勤奋努力。最主要的是我喜欢墨鹤,喜欢到愿意为他奉献一切,哪怕是性命都在所不惜。” 到底是太年轻,一着急就用力过猛。 太用力了,苏婳觉得假。 第987章 南音要生 苏婳美眸微敛,望着司蝶,语气平静道:“命是父母给的,不要随便为了哪个男人在所不惜。如此轻易地为一个男人交付宝贵的生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父母的不负责任。这不是喜欢,更不是爱,是一种变相的道德绑架。” 一句话将司蝶的小心机戳得七零八落。 司蝶还要说什么,苏婳已经转身朝车子走去。 很快,她上车离开。 望着豪车远去的影子,司蝶眯起眼睛,指甲用力掐着掌心。 觉得苏婳就是嫌贫爱富,瞧不起她! 难怪小逸风小小年纪就那么刁钻,每次她一和墨鹤接触,那小孩就百般阻拦,故意使绊子。 司蝶气呼呼地走到自己的车前。 车是墨鹤外婆前几年送的,二三十万。 和苏婳乘坐的限量版加长豪车一比,寒酸得离谱。 本来墨鹤外婆送她们的是一辆百万豪车,硬是被母亲给退了,换了好几次,母亲最终选择了这款。 司蝶抬起脚,赌气踹了车轮一脚,拉开车门上车。 斟酌许久。 她拨通墨鹤外婆的手机号,软声软气地说:“老夫人,您好,我是小蝶。” 何老夫人笑了笑,“小蝶,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听说墨鹤最近在相亲?” 老夫人安静片刻,道:“对,那孩子孝顺,知道我着急,想早点成家立业。” 司蝶眉头紧皱,声音却带着笑,“老夫人,您答应让他和我相处试试,怎么又安排他相亲呢?” “鹤鹤很有主见,我干预不了他,感情这东西强求不得。” “我喜欢墨鹤,在我爸和陆叔叔墓地时,我就对他一见钟情。老夫人,您能帮我劝劝墨鹤吗?我虽然比不上那些白富美家境好,但我勤奋踏实,体贴温柔,共情力强,能顾及墨鹤的情绪,会和他一起孝顺您老人家。那些白富美一个个的,娇滴滴的,鼻孔朝天。墨鹤和她们不适合,勉强在一起,以后他会很痛苦。” 老夫人兀自摇摇头,和蔼地说:“孩子,姻缘这东西,就像穿鞋,适合不适合鹤鹤自己说了算,我一个长辈不好过多插手哇。” 司蝶心灰下来,暗道,好个菩萨心肠的老太太。 平时看着慈眉善目,一到关键事,比谁都狡猾。 司蝶悻悻,语气却温柔,“那好吧,不打扰您了。对了,这事千万别告诉墨鹤啊。” “好的,孩子,晚安。” “晚安,老夫人。” 挂了电话,没过多久,墨鹤回来了。 老夫人喊他进自己房间。 让他坐下。 老夫人抓着他的手,问:“鹤鹤,最近相亲相得怎么样?” 墨鹤睫毛微微翕动一下,漆黑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愧疚。 他低声说:“对不起外婆,一个都没相成。” 老夫人慈爱地摸摸他的头,“不着急,你还小,慢慢挑,外婆能等。一定要挑个称心如意的,别为了外婆,随便将就。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凑合不得。外婆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开开心心,幸福快乐。” 墨鹤重重应一声,抬眸盯着老太太满头银发,眼角层叠的皱纹,心里酸溜溜的。 师父一辈子未娶,他从小在师父身边长大,对男欢女爱没概念。 如果不是为了外婆的心愿,他宁愿单身一辈子,女人太麻烦了。 可就剩这么一个亲人,就这么点心愿,他总得满足。 七个多月后。 顾南音要生了。 她怀的是双胞胎,本就比单胎风险多,又脐带绕颈,干脆选了日子剖腹产。 得知南音入院,苏婳、顾北弦带着墨鹤和小逸风前去医院,看望她。 四人到的时候,秦姝和楚墨沉正在安慰顾南音,给她加油打气。 头一次生孩子,顾南音紧张得小脸煞白。 她细皮嫩肉的,长这么大,身上没拉过一道口子,马上要在肚皮上割那么长一道。 听说还是割八层。 那种恐惧,再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 楚墨沉抓着她汗涔涔的手,安慰道:“别怕,南音,到时我就在手术室外等着你,你一出来,我立马迎上去推你。” 顾南音要哭了,“剖腹产真的不能陪产吗?” 楚墨沉温声道:“剖腹产很快,环境要求无菌,医生不让陪。” 顾南音偏头看向眼圈红红的秦姝,“妈,你当时生我们仨,也是剖腹产吗?” 秦姝摇摇头,“我是顺产。” “顺产更疼吗?” “时间太久,都忘了。” 顾南音把脸埋到她纤长的手里,“生儿才知报母恩,怀孕后,我才知道妈妈生我养我不容易。妈妈,我爱您,您辛苦了。” 秦姝本来只是眼圈泛红。 一听这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她抬手擦掉眼泪,笑着嗔道:“傻丫头,说这些干什么?” 顾南音苍白着小脸,俏皮一笑,“胎教,胎教,我是说给肚中这俩小东西听的。言传身教嘛,我要将我们老顾家的孝心和爱心传承下去。” 秦姝被她逗乐了,捏捏她的鼻子,“就你皮。” 顾南音抬眼看向刚进门的小逸风,“听到了吗?小家伙,你也学着点,长大后好好孝顺你妈。你妈生你时,最凶险,命都差点没了。” 小逸风仰头看向苏婳,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到她身上,声音软软地说:“妈妈,我爱您。下辈子让我来做您的妈妈,替您凶险。” 苏婳忍俊不禁。 智商再高,毕竟是个孩子啊。 童言童语的。 苏婳揉揉他软软的头发,“去,给你姑姑加加油,打打气。” 小逸风走到顾南音床前,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她雪白小脸,煞有其事地说:“姑姑,我师父总说我是他师父的转世。那么,我以一个百岁老人的身份,给你力量!姑姑加油!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顾南音,“……” 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小小年纪,就开始忽悠你姑姑。是不是忘了,你姑姑才是大忽悠一个,你爷爷还是被我熏陶的。” 见这招没效果,小逸风道:“算了,我还是以小侄子的身份,给你力量吧。” 他低下头,亲亲她的额头,“姑姑,这是天使之吻,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出来哦。我等你带着小弟弟和小妹妹,来找我玩。我那些玩具,都可以送给他们,我还会教他们画画和功夫。放心,我会是一个好哥哥,很好很好的哥哥。” 顾南音眼泪出来了,拿脸蹭蹭他肉乎乎的小脸蛋,嗔道:“小屁孩,让你给我打气,没让你煽情。” 第988章 龙凤呈祥 顾北弦扯了几张抽纸,帮顾南音擦掉眼泪,“别哭了,要当妈的人了,坚强点。等你平安出来,哥哥把你小时候想要的东西,全部送给你。” 顾南音眼泪汪汪地翻了他一眼,“臭哥,就知道和你儿子一起骗我眼泪。” 很快,顾傲霆也赶了过来。 他刚要张口。 顾南音抬手往下压,“别,你孙子和你儿子已经把我煽哭了,请您老免开金口吧,别再骗我眼泪。我是剖腹产,不是上刑场,很快就出来了,别怕啊。” 她反过来安慰他。 知道这位老父亲是最焦虑最担心的一个。 顾傲霆按按酸涩的眼眶,“那就等你出来我再煽,一定要平安无事啊,闺女。” “知道了。” 顾南音看看在他身后进门的秦野、鹿宁、陆砚书、华琴婉、顾谨尧、云瑾和楚砚儒等,忍不住又想落泪。 都没让下通知,这帮人不知怎么知道的,全都来了。 没多久,护士走进来。 要给顾南音做术前准备。 把人清出去,她们给顾南音插留置针头、备皮等。 时间到了。 护士和楚墨沉一起推着顾南音去手术室。 众人跟在后面,默默陪着,个个表面微笑,心情却沉重。 一帮人颜值太高,要不是顾傲霆、顾北弦经常上电视,还以为剧组在拍电视剧。 顾南音想笑又想哭。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做多大的手术。 搞得她都没心思紧张了。 进了手术室。 几个穿着医生袍的手术助手,语气温柔地告诉顾南音注意,让她放轻松,不要害怕。 接下来要打麻药。 麻醉师让顾南音把身体像虾一样弓起来。 很粗的麻醉针,打到腰椎上,微疼,酸胀。 顾南音紧张得不敢看,更不敢动,很想爸爸妈妈、楚墨沉和哥哥们。 注射完没多久,感觉下肢暖暖的,很快就麻木动不了了。 她打的是腰麻,局部麻醉的一种。 这时,主刀医生走进来,顾南音连忙向她打招呼。 五十多岁的老医生和蔼地问道:“你就是顾董的小千金吧?放心,我会好好给你做手术,别紧张。” 顾南音虽然紧张,仍甜甜地说:“谢谢医生阿姨。” 护士拿绿色的布把她颈部以上部位遮住,顾南音觉得这可能是不让她看到他们做手术,怕她害怕。 腹部消完毒后,医生开始做手术。 顾南音听到“吱吱吱”的声音,猜着应该是在抽羊水。 感觉有人压她的肚子,从胃部位置往下推。 那地方没有麻药,明显感觉到痛。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间,顾南音忽然听到一声清亮的“哇!” 是婴儿啼哭的声音。 顾南音眼泪瞬间涌出来。 这是生了吗? 这么快就生出来了! 紧接着,医生又开始压她的肚子、推肚子,第二个宝宝也出来了。 “哇哇”的哭声像天使的声音。 顾南音的眼泪又开始掉,孕期承受的所有辛苦,在这一刻全都值了。 主刀医生对她说:“是龙凤胎,很棒!” 手术助手也七嘴八舌地夸她,“好厉害,两个宝宝都长得不错,很可爱!” “顾小姐看着俏生生的,没想到这么勇敢,孩子们都很健康。” 听到“健康”二字。 顾南音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咣的一下落了地! 本来一直担心会出这意外那意外,羊水栓塞、产前大出血、胎儿窘迫等可怕的字眼,就在她脑子里打转转。 手术助手抱着大宝给她看,让她确定是男宝宝。 接着又把小宝给她看,让她确定是女宝宝。 两个宝宝在手术室观察了一会后,被送到楚墨沉和顾傲霆、秦姝等人手上。 顾南音还要完成伤口缝合。 缝合手术结束,过了观察期,她被推出手术室。 一出手术室的门,呼啦啦围上来一群人,为首的是楚墨沉。 他英俊成熟的面容写满担心,眉宇间是浓浓的担忧。 顾南音无力地冲他笑,“放心吧,墨沉哥,我很好,我给咱们生了一儿一女呢,我好棒!好厉害!” 楚墨沉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转, 他默默地握握她冰凉的小手,和护士一起推着手术推车,往病房走。 顾南音看到爸爸妈妈、婆婆、哥哥嫂子们还有小逸风都跟上来,冲她笑。 她想,一定是他们默默给她祈福,所以她才剖得那么顺利。 母子母女全部平安。 回到病房。 顾南音被护士、楚墨沉和哥哥们一起抬到病床上。 麻药劲儿还没有过去,顾南音的双腿还动不了。 楚墨沉帮她按摩双腿。 顾南音口渴得厉害,想喝水,可医生说,手术完要等六个小时才能喝。 孩子们被抱到她面前。 虽然不如她想象得那么漂亮,但是对比刚出生的小孩子,算是好看的。 肉肉的,粉粉的,眼睛闭着。 那么小一点点,握着小小的拳头,超级可爱。 顾南音心都被萌化了,恍如做梦。 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没想到转眼间就生了俩孩子。 她抬手冲他们打招呼,“嗨,宝子们,我是你们的妈妈,顾南音,人送外号‘小辣椒’,但我一点都不辣,我超甜。” 她指指面前那群人,“他们分别是你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舅舅和舅妈们。” 又指指小逸风和墨鹤,“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你大哥哥,以后由他罩着你们。后面是他师父,别看他年轻,可是位武林高手,以后你们要是被欺负了,就找他。” 小逸风一听,顿时挺直小身板,拿出大哥哥的架势。 墨鹤更是受宠若惊。 他今天就是陪小逸风来的,打个酱油,没想到被顾南音用了这么多字隆重介绍。 为了让顾南音好好休息。 顾傲霆开始劝人回去。 他打算只留他和秦姝、华琴婉。 楚砚儒死活不肯走,“这是我孙子、孙女,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得在这里陪着。” 顾傲霆微抬浓眉,“只是陪着吗?你不拿出点诚意来?” 楚砚儒忍了他一个孕期了,打算扬眉吐气一把。 他瞥他一眼,“我就墨沉一个儿子,要拿什么诚意?我赚的所有家产,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全是墨沉、南音和孩子们的,不像你,儿孙多,还得分来分去。雷声大,雨点小。” 顾傲霆自打南音嫁给楚墨沉后,一直凌驾于楚砚儒之上。 眼下忽然被他倒打一耙,有点措手不及。 等他反应过来后,楚砚儒已经挤到孩子们面前。 楚砚儒俯身,目光温柔而慈爱地盯着两个肉肉的小婴儿,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怕吵着孩子,他很轻很轻地挥挥手,满面含笑,小声说:“孙子,孙女,我是你们的爷爷,楚砚儒。” 他抬手抹一把脸,声音开始哽咽,“我年轻的时候,犯了很多错误。你们放心,以后爷爷再也不会犯错,爷爷要好好的,堂堂正正的,给你们树个好榜样。” 第989章 心想事成 楚砚儒一番话,正戳中华琴婉灵魂最痛处。 眼皮微微一动,眼底不自觉浮出复杂的情绪,她恋恋不舍地看了俩孩子和南音几眼,转身走出去。 楚砚儒是她的前夫。 她二十出头就嫁给他,初恋是他,青春给了他,人生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了他。 曾爱过,更深深地恨过,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撕心裂肺,恨到令她发疯。 她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和他同处一室。 楚墨沉追到门外,对她说:“妈,要不您先回去吧,看我爸那样子,今天肯定不走了。等他不来的时候,您再来看南音和孩子们。” 华琴婉迟疑片刻,“也好,等南音出院了,我去照顾她。” “不用。我提前找了三个月嫂,一个负责照顾南音,其他的照顾孩子。您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还得照顾恩恩,在家好好休息吧。想孩子了,来看看就行。” 华琴婉鼻尖发酸。 想哭。 她疯疯癫癫了半辈子,可是生的几个儿女却一个比一个懂事。 上帝关了她一扇门,又为她打开另一扇门。 华琴婉双眼濡湿,望着楚墨沉,“那会儿我把一张卡放到南音枕头下了,密码是你和婳婳的生日。等楚砚儒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楚墨沉微笑,“好的,妈。” 他把华琴婉送上车,目送她的车子离去,才返回病房。 谁知楚砚儒天天来医院,压根就不给华琴婉一点机会。 每天刚吃过早饭,他就跑来南音的病房里蹲着,直到深夜才走。 他让楚墨沉去公司,他负责在这里打点一切。 得亏南音住的是套房,有里间外间。 否则楚砚儒一个大老爷们,天天像秦始皇兵马俑似的在病房里晃来晃去,十分不方便。 不只楚砚儒,顾傲霆也是病房的常客。 这俩老家伙,年轻的时候,互相合作,互相利用,背地里却互相看不顺眼,自打南音生了孩子,突然变得志同道合起来。 楚砚儒跟着顾傲霆和月嫂学抱孩子,换纸尿裤。 他不擅长做家务,硬手硬脚的,纸尿裤换不好,奶粉更冲不好。 原以为顾傲霆会借机嘲讽他,挖苦他,甚至赶他走。 没想到,顾傲霆一改之前的桀骜和腹黑,对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温和,谦恭,极有耐心,还一口一个“亲家”或“砚儒”,喊得特别亲热。 他的反常,让楚砚儒心里很不踏实。 找了个机会。 他悄悄地问顾傲霆:“老顾,你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这两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傲霆边给顾南音盛人参鸡汤,边说:“你这个人练剑的吗?一天不骂你,皮酥肉痒。” 楚砚儒道:“我不练剑,你还是像之前那样对我吧,那样我反倒踏实。” 顾傲霆鼻子轻哼一声,“就不。” 楚砚儒盯着他的脸,“那你想干什么?你直说,别绕弯子。忽然大转弯,让人忐忑不安的。” 顾傲霆放下汤碗,神色郑重地望着他,“是有点小事。” “什么小事?你说。” “咱们出去说。” 顾傲霆拉着他,走到门外。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环视一圈,见没有熟人。 顾傲霆这才小声说:“是这样的。北弦、阿野和阿尧的孩子,我都给取了一堆名字,可他们没一个愿意叫的,让我很没面子。我顾傲霆雷厉风行了大半辈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那么大公司都管得服服帖帖,唯独想给孩子取个名字,怎么这么难?比上青天还难。” “你给取了什么名字?” “本来取的是楚易,南音不喜欢,我又重新想了,叫楚晔,外孙女叫楚韵。晔是光辉灿烂的意思,你们家阴气太重,得多来点阳气。晔里还有个‘华’,是华琴婉的华。楚韵,韵是南音的音加个匀。韵,韵味,韵致,寓意才华横溢、乐观开朗、钟灵毓秀。孩子名字从母从奶奶,且晔和韵,各带一个日字,证明他们俩是双胞胎。取得多有意义啊,好听洋气,也不老气。” 楚砚儒的关注点在“晔”里有个“华”上。 华琴婉的华。 这辈子和她复不了婚,但孙子名字里有她的姓,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其实他也给孩子取了一堆名字。 却都不如顾傲霆取的意义好。 楚砚儒连忙点头,“好听,就这么定了。等墨沉来了,我去去做做他的工作,南音最听墨沉的话。” 闻言,顾傲霆喜笑颜开。 万物相生相克。 他克楚砚儒,楚墨沉却最听楚砚儒的话,而南音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只对楚墨沉言听计从。 三个小时后。 顾傲霆和楚砚儒顺利拿到孩子父母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去医院窗口处把出生证明办出来了。 盯着出生证明上横平竖直的“楚晔楚韵”四个字,顾傲霆心里乐开了花! 这是他取的名字第一次被采纳! 第一次! 这么多年,终于心想事成! 不容易啊。 顾傲霆急忙对着出生证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里,配文字:喜得外孙外孙女楚晔楚韵,一胎双宝,龙凤呈祥,母子母女平安! 没多久,一堆点赞和道喜的。 当然也不乏有夸名字好听的。 夸得顾傲霆特有成就感,比谈成一桩数亿的合同还开心! 凡是夸名字好听的,他全都用微信给转了个红包。 怕南音变卦,顾傲霆当场就把孩子的出生证、墨沉和南音的户口本、身份证等,交给助理。 让他去派出所给孩子上户口。 不管加多少钱,一定要快点把户口上好。 回病房的路上。 顾傲霆忍不住哼起了歌,“情是那么荡漾,心是那么浪,化作一道光芒,闪瞎所有伤,看什么都痛快,今儿我就是爽。哈咿呦哦哦,哈咿呦哦哦,就这个feel,倍儿爽,倍儿爽!” 他哼的是调调。 但楚砚儒听了几遍,听清了歌词。 他顿时目瞪口呆! 难怪他俩年纪差不多,顾傲霆看起来却比他年轻那么多。 这老家伙太潮了! 走着走着,楚砚儒情不自禁跟着顾傲霆哼起来,“就这个feel,倍儿爽,倍儿爽……” 第990章 初心依旧 五天后。 顾南音出院,回到家。 顾傲霆、秦姝、华琴婉、陆砚书和顾老爷子、顾老太太、楚岱松和楚老太太等人纷纷前来探望。 尤其是楚老爷子和楚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缝,眼角皱纹都笑深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曾孙和曾孙女! 他们老楚家后继有人了! 一群人围着俩婴儿,七嘴八舌夸赞个不停。 夸着夸着,顾老太太和楚老太太纷纷将自己早就取的名字报出来,试图拥有冠名权。 这时,顾傲霆从他的法国顶奢moynat牌商务男包里,掏出一本暗红色的户口本,优雅地放到众人面前,泰然自若地说:“不好意思,孩子户口早就上好了,男孩叫楚晔,女孩叫楚韵。” 众人顿时愣住。 顾老太太最懂顾傲霆的心性。 她掀起眼皮,狠狠白了他一眼,低声嗔道:“狡诈。” 楚岱松和楚老太太也不太开心。 他们为了给孩子取名,翻了好几个月的康熙字典呢。 顾傲霆看向二老,目光真诚,和颜悦色道:“这是砚儒的意思。他非要叫这俩名字,说有意义还好听,催着我去给孩子上户口,二老千万不要怪罪他。” 得亏楚砚儒今天没来。 来得气死。 木已成舟,怪罪也没用了。 楚岱松脸上恢复笑容,“名字取得不错,孩子长得也挺好,南音辛苦了。” 他大手一挥,从包里掏出几本不动产证,放到茶几上,“这是我名下几套房产和商铺,以后过到孩子名下吧。我反正就墨沉一个孙子,等我们百年后,手头上所有东西都是这俩小娃娃的。” 顾傲霆瞅着那几本不动产证,暗想,南音就是富贵命。 天生招财。 这不,财源滚滚来。 回去得让助理把南音的照片多洗几张,放到办公室、家里、车里和钱包里,肯定比貔貅还招财。 正想着。 门从外面打开。 佣人带着一行人走进来。 为首的是顾北弦。 身后保镖手拎肩扛着成箱成箱的礼物。 保镖们将东西放下。 顾南音恰好扶着栏杆,从楼梯上挪下来。 瞅一眼那些箱子,见是辣条、干脆面、泡椒凤爪、卤蛋、烤鸭腿、牛皮糖等,还有奥特曼、变形金刚、陀螺和窜天炮之类。 顾南音哭笑不得,“臭哥,你这是搞的哪一出?” 顾北弦道:“你生孩子前,我答应满足你小时候的愿望。这些都是你小时候闹着要吃,老顾嫌是垃圾食品,不让你吃的。还有那个窜天炮,你六岁那年,在路上看到别的小孩玩,闹着也要玩。老顾嫌危险,死活不答应。你哭得昏天昏地,我和他哄到半夜都哄不好,你都忘了?” 顾南音眼珠微微上翻,想了很久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笑说:“早忘了。” 顾北弦扬唇,“这些东西对健康不利,等过几个月再吃吧,少吃一点解解馋就好了。” “不吃了,我长大了,你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说到最后,顾南音嗓音有点哽。 顾北弦抬手往下压,“别瞎感动,我就是记性好,不是对你上心,你没那么重要。” 顾南音翻起眼皮瞥他一眼,“你就是属啄木鸟的,嘴巴天下第一硬。” 顾北弦从包里掏出一瓶玉源灵乳递给她,“快绝迹了,以后估计有钱也买不到了,你拿去用。” “谢谢臭哥!” 顾南音眉眼弯弯,伸手接过来。 这几天一直为肚子上那道疤,耿耿于怀。 顾北弦走到俩婴儿面前,垂眸端详。 俩孩子比上次见时长开了。 男孩有几分像楚墨沉,又有几分像他,正中了外甥随舅的说法。 女孩则像南音,也像苏婳,侄女随姑。 很神奇。 亲上加亲。 顾北弦打心眼里喜欢这俩小孩。 他弯腰抱起小楚韵,盯着那双酷似南音的眉眼,想起小时候,南音自打回国就成天粘在他身上,让他抱,让他背,让他扛,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做小尾巴,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 转眼间,就成了两个孩子的妈。 时光飞逝。 他们都从孩童长成大人,且有了下一代。 他们经历了苦难,却也磨炼了智慧,尽所能地保护下一代,让他们顺顺利利地长大成人。 正沉思间。 楚墨沉带着云瑾和顾谨尧从外面走进来。 顾谨尧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贵重补品,全是他精心挑选的。 云瑾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她个子高,长得漂亮,身形高高瘦瘦,岁数又小。 一身正装,淡妆,长发披肩,站在顾谨尧身边亭亭玉立,明艳动人。 顾南音忍不住夸她,“瑾瑾病好后,越来越漂亮了!” 云瑾微微一笑,“孩子大点了,没那么熬人了。我现在进我爸公司了,跟着他学做生意,忙是忙了点,但是自信了,性格也开朗了。” 顾南音朝她竖起大拇指,“瑾瑾好棒!” 她探头朝后看,“我小女婿呢,怎么没带来?我们家小楚韵长得像我,又像我嫂子,长大后肯定是个绝世大美女,能配得上小顾骁。” 云瑾漂亮的大眼睛掠过一丝晦暗。 她弯起唇角笑了笑,笑容有些落寞和无奈,“娃娃亲还是算了吧,我们家有抑郁症遗传基因,我怕小顾骁也遗传到。” 一句话让在座众人均沉默不语。 尤其是顾傲霆,很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毕竟这话他曾经说过。 心虚。 顾南音抬起眼帘,看向眉眼英俊坚毅的顾谨尧,“可是小顾骁也有小哥哥和你的优良基因。人无完人,接受你们的优良基因,就得承受不好的基因。我还是想让小顾骁做我的小女婿。” 云瑾眼圈一红,别过头。 泪珠悄然滚落下来。 自打得病后,除了亲人家人,全世界都嫌弃她。 顾南音却初心依旧。 这才是真正的小太阳,温暖所有人。 擦掉眼泪,云瑾走到顾南音身边,小心地避开她腹部伤口,温柔地抱住她,轻声说:“孩子太小了,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吧。” 顾南音刚要说话。 顾谨尧手机忽然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 他走到窗口接听。 手机里传来靳帅兴冲冲的声音,“小舅子,下个月十九号上午,大姐夫和你大姐要在岛城举办婚礼!大姐夫盛情邀请你和弟妹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听着靳帅欠揍的声音,顾谨尧压下情绪道:“知道了。” 靳帅提高嗓门,“一定要来啊,到时给你们个大大的惊喜!” 第991章 靳帅大婚 转眼间,靳帅和顾华锦的大婚之日到了。 一行人提前一天飞去岛城。 看到顾华锦时,众人都惊住了! 短短一年出头,她又恢复了从前的纤长苗条。 原本鼓鼓的小腹变得平平,肩薄背直,腰身细细瘦瘦。 年轻生孩子可能恢复得快,可顾华锦今年已经四十岁了,新陈代谢减慢,能恢复成这般模样,实属奇迹。 苏婳忍不住赞道:“大姐,你瘦得好快,是怎么瘦下来的?” 顾华锦修长手指轻轻一撩长发,绽唇笑道:“少吃多动,找私教健身,请营养师量身定做饮食,实在不行就抽脂。没办法,帅帅年轻又帅气,我有压力。” 她说得轻描淡写。 其中艰辛,只有她自己清楚。 要极度自律,极度克制,还要忍受皮肉之痛,才能出这般成果。 苏婳环视一圈,问:“小靳睿呢?” 顾华锦道:“睿睿太小了,没法坐飞机,没带过来。” “你们回加州还办婚礼吗?” 顾华锦单手插兜,灿然一笑,“不办了,就办岛城这一次。本来我不打算办的,毕竟有过一次失败的婚礼,可帅帅是头婚,总得给他一个仪式。” 苏婳莞尔。 最好的爱情,就是像他们这样吧,互相成就,互相为对方着想,互相奉献。 一个吊儿郎当,却为了爱情,甘愿当上门女婿。 一个看淡一切,却为了小丈夫节食瘦身甚至抽脂,就为了给他一个圆满的婚礼。 次日上午。 是二人的大婚之日。 婚礼在靳家的酒店举行。 不知不觉间,已到初冬。 天气寒凉,为了顾华锦能穿漂亮的喜服和婚纱,酒店暖气开得很足,室内温暖如春。 靳帅一大清早,便带上迎亲团队,去把顾华锦从其他酒店接了过来。 两人一身做工精良的红色喜服。 靳帅头一次穿红色衣服,被衬得肤白貌帅,唇红齿白。 顾华锦有四分之一混血。 她的美偏西式,眉眼深邃,轮廓立体,个高腿长,穿着繁复的中式喜服,头戴珠翠,化着中式的新娘妆,别有一番反差美。 两人能看出年龄差,但不妨碍他们赏心悦目。 吉时到了。 夫妻二人在司仪的指挥下,开始拜天地。 拜完天地,拜高堂。 高堂之位上坐着的,除了靳崇山和靳帅的母亲,还坐着两位老态龙钟的老人。 是靳崇山的父母,都已近百岁,早已耳聋眼花。 顾华锦和靳帅跪下,给爷爷奶奶叩首,改口,敬茶。 看得出二老对顾华锦还算满意,红包包得特别厚。 顾华锦接过红包道谢,又给靳崇山敬茶,改口喊“爸”。 靳崇山乐得合不拢嘴,将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递给她,然后说了句让众人都意外的话,“谢谢华锦,谢谢你肯嫁给帅帅!谢谢你给我们老靳家生了一个那么聪明的孩子,小小年纪就会双语,比我还厉害呢。我这把年纪,英语都说不好。” 这是把顾华锦的地位抬上去,也是提前堵那些亲戚和八卦之人的嘴。 他当年娶小二十岁的太太,没少被亲戚们背后说闲话。 他一个大老爷们无所谓,主要是怕顾华锦心细,万一听到会膈应。 顾华锦何其聪明,听出来了。 她冲靳崇山感激一笑,“谢谢爸。” 顾华锦又端了茶,去敬靳帅的母亲,改口喊“妈”。 靳母妆容隆重的脸上,挤出一堆俗世艳丽的笑,重重地哎了一声,接过顾华锦敬的茶抿一口放到旁边的桌上,又从包里掏出个红包递给顾华锦。 顾华锦接过红包,刚要起身。 靳母却抢先一步,过来扶她。 顾华锦意外了。 原以为她会借此机会,大作文章,刁难自己。 这一分神的功夫,顾华锦的身子半起不起。 靳母附到她耳边小声说:“华锦,给个面子,对我热情点,让崇山看看,你没有那么讨厌我。” 顾华锦怔住。 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直以来,都是靳母讨厌她,挖苦她,各种瞧不上她,如今却反过来了。 顾华锦忍不住问:“您这是要……” 靳母冲她挤眉弄眼,使眼色,“先举行仪式,举行完我去找你解释。” 顾华锦微微一笑,“好。” 靳母返回原位坐下,冲靳崇山讨好地笑了笑。 顾华锦和靳帅继续举行夫妻对拜仪式。 中式仪式办完。 顾华锦回酒店房间换了婚纱,和靳帅举行西式仪式。 她个子高,五官明艳大方,身材好,气质摆在那里,简洁却名贵的婚纱穿在她身上,无需华丽的珠宝衬托,她便已高贵大气。 靳帅一袭白色新郎西装,高大帅气。 但因为阅历和气势不足,气场比顾华锦稍弱,不过不影响他们般配。 顾峥嵘牵着顾华锦的手,走上红毯,要将她交给靳帅。 这是他第二次牵着爱女的手,在婚礼上走红毯。 顾华锦第一次婚礼失败了,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害得她从此再也不提男女之事。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看她嫁出去。 走到一半,顾峥嵘便已泪流满面。 他抬手擦掉眼泪。 职业花童小逸风,一手拎着顾华锦的长拖尾,一手拎着花篮,和小姨恩恩走在后面。 看到顾峥嵘擦眼泪,小逸风用他能听到的声音说:“大爷爷,我兜里有糖,你要不要吃?吃了糖就不难过了。” 顾峥嵘笑了。 泪中带笑。 他回眸冲小小的他说:“大爷爷是开心得笑,糖就不吃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小逸风冲他喊道:“加油!“ “谢谢。” 顾峥嵘牵着顾华锦的手,走到靳帅面前。 他将顾华锦亲手交到靳帅手上,眼底濡湿说:“帅帅,从今天起,我把华锦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善待她。如果哪天不喜欢她了,就把她还给我,千万别伤害她。” 两句话把一向坚强的顾华锦,说得眼泪都出来了。 女儿再强大,在父亲眼里仍旧是个需要呵护,需要保护的小女孩。 靳帅温柔地帮顾华锦擦掉眼泪。 他走到顾峥嵘面前,抱住他,在他耳边说:“爸,您放心吧,我不会不喜欢华锦,只有华锦不喜欢我的份。等哪天她不喜欢我了,我想去偷偷看她,希望您能配合,别赶我走,别嫌弃我。” 几句话把顾峥嵘和顾华锦说得再次潸然泪下。 第992章 跟我复婚 小逸风从兜里掏出一方洁白的小手帕,朝顾华锦递过去,“大姑姑,你擦擦眼泪,妆该花了。” 顾华锦心里一暖,弯腰从他手中接过手帕小心地擦擦眼角,又去摸摸他的头,“谢谢小逸风。” 小逸风可爱一笑,握起小拳头,冲她和靳帅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大姑姑和大姑父,你们一定要幸福哦,祝你们白头偕老,相守百年。” 不等二人回话,他又拉起恩恩的手,“小姨,你快说话啊,咱们一起祝福大姑姑和大姑父。” 恩恩弯起亮晶晶的大眼睛,冲二人甜甜地说:“祝大姐和大姐夫夫妻恩爱,比翼双飞,飞,飞……” 她忘词了,干脆加快语速道:“祝你们结婚快乐!永结同心!” 说完她拉着小逸风的手,就往台下跑。 跑去找妈妈。 太丢人了! 昨晚背了一晚上,今天一早就起来背,就那么几句话还能忘词。 婚礼继续举行。 经验丰富的司仪很会活跃气氛。 举行到一半。 台下,靳帅的队友双手拢在嘴边大喊:“弟妹!亲一个!亲一个!” 这是气氛组来着。 顾华锦垂眸望一眼台下比她小好几岁的热血男儿。 这帮人从她和靳帅谈恋爱起,就开始起哄,可以说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者。 顾华锦给他们面子。 她踮起脚尖,凑到靳帅脸上,落落大方地亲了他一下,给他脸上留了个魅惑的口红印。 靳帅抬手将口红印轻轻擦掉,激动得心花怒放。 他捧住顾华锦的脸,将吻印在她明艳美貌的脸上,哪怕亲一嘴粉,也不介意。 接下来二人互相发誓。 靳帅凝视顾华锦依旧美貌的脸,深情款款地说:“我不仅爱你现在的美丽,也同样爱你年老时的容颜。我发誓,要爱你一生一世!由请在座诸位见证,这话等五十年后,我还会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到时邀请大家来参加我们的金婚纪念日!” “哗!”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顾华锦忍不住又落泪了。 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靳帅现在是真的爱她。 这就够了。 她笑中带泪望着他,说:“谢谢,谢谢你。” 并不愿意说过多的誓言。 只道:“我会一直爱你,直到你对我的爱消失。” 依旧爱得那么理智,那么清醒。 你爱我,我爱你。 你不爱我,我绝不纠缠。 二人开始交换戒指,深情拥吻。 男帅女美,一对璧人,画面唯美养眼。 台下。 靳帅的母亲眯着眼睛,盯着台上你侬我侬的二人,心思复杂。 坐在她旁边的亲戚,凑到她身边,小声说:“听说你儿媳妇比帅帅大十岁?你说,帅帅长得那么帅,又高,还是奥运冠军,你们家那么有钱,怎么娶个大他那么多的媳妇?” 靳帅母亲最要面子。 她自己嫌弃顾华锦行。 别人说,她听着十分刺耳。 靳帅母亲当即怼道:“是比帅帅大十岁,但是,华锦是跨国集团大公司的总裁,还是学霸,哈佛毕业的,智商少说也得200以上。你儿媳妇在公司任什么职位?什么学历?哪个学校毕业的?智商多少?” 那亲戚是她娘家的穷亲戚,时不时地还要靠她接济。 娶的儿媳妇,条件可想而知。 她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憋得通红。 靳帅母亲挑起右边唇角轻蔑地笑了笑,“所以大十岁怎么了?我儿媳妇条件那么好,别说大十岁了,就是大二十,也是你们的儿媳妇脱了鞋都追不上的。我儿媳妇智商还高,崇山说孩子遗传母亲的智商。龙生龙,凤生凤,我孙子一出生就比你孙子聪明。你孙子一岁多才刚会说话对吧?我孙子一岁出头,已经会说中文、英语,偶尔还冒出个意大利语和葡萄牙语,还会背诗、唱歌。我孙子长大后,将接任两家公司,一出生就在罗马,你孙子呢?” 那意思,你一个靠我接济的,哪来的脸来挖苦我儿媳妇? 那亲戚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本来是想讨好她,因为她平时总抱怨顾华锦比靳帅大。 没想到一开口,却被她一通怼。 没等婚礼结束,那亲戚就偷偷溜了。 靳崇山正坐在靳帅母亲身旁,将二人的对话全部听到耳中。 他朝靳帅母亲投去复杂的一瞥。 婚礼结束。 到婚宴环节了。 众人去坐电梯,上楼喝喜酒。 靳帅母亲找了个机会,将靳崇山拉进走廊旁边的一个空房间里。 她抓着他的袖子,仰头望他,鼓足勇气,小声说:“崇山,跟我复婚好不好?” 靳崇山唇角蠕动出个讥诮的笑,“怎么,找了一圈,没合适的,又想起我来了?” 靳帅母亲面色微变,提高嗓门道:“我没找!你别听人瞎说!” 靳崇山挑起一边眉头,“怎么没找了?陆玑没死时,你俩走得挺近。不只陆玑,还有会所的小白脸,健身房的教练。” “我没有!我找陆玑,是有事求他帮忙。再说他都死了,你拿一个死人做什么文章?会所的小白脸,更是无稽之谈,是别人叫我去的,我坐了下就走了。我找健身房的教练,是为了健身,保持体型。相亲是相过几个,但每次我跟他们约去吃饭,总会冒出人来阻拦。猜得没错的话,都是你派的人吧?” 靳崇山眼神躲闪一下,手握成拳凑到嘴边,咳嗽几声说:“我是怕他们骗你财产!离婚时,我就不该分给你那么多财产,万一被人骗走了,损失的可是我的血汗钱!” “那就跟我复婚,我把你的血汗钱全部还给你。” 靳崇山别过头,“看华锦怎么说吧,等她同意再说。” 说罢,他甩掉靳帅母亲的手,拉开门走出去。 靳帅母亲深提一口气,握紧拳头。 靳崇山上楼。 婚宴已经开始了。 顾华锦换了身面料昂贵、裁剪得体的白色修身晚礼服。 她个高,腿长,体脂低,腹部还有薄薄一层漂亮的龟背甲。 礼服被她穿得落落大方,至臻完美,好看得惊心动魄。 她和靳帅一起挨桌敬酒。 敬到顾北弦和顾谨尧这桌时。 靳帅特意让人给俩人安排了一个上等好位。 敬完酒后,他从身后人手中接过两个高档包装纸袋,递给顾北弦和顾谨尧。 顾北弦和顾谨尧打开,见里面是一双黑色意大利进口小牛皮鞋。 靳帅又掏出两个大红包,分别递给二人,提高嗓门道:“感谢弦哥和小舅子!你俩是我和华锦的大媒人!没有你们,就没有我靳帅的今天,这是谢礼!” 顾谨尧扫一眼手中红包,抬眸看他,“这就是你所谓的大惊喜?” 靳帅瞥他一眼,“小舅子,你别找茬,又是红包又是进口手工皮鞋,这惊喜够大了!” 顾谨尧嗯一声,“是挺‘大’的,比雷声还大。” 言外之意,雷声大,雨点小。 靳帅绷起脸,“你……” 顾北弦将红包放到桌上,勾起薄唇冲靳帅道:“谢谢大姐夫,新婚快乐!” 靳帅板起的脸立马恢复笑容。 他从包中又掏出一个大红包递给顾北弦,“弦哥,这是给你的改口费。” 说的时候,还故意拿眼角看顾谨尧,目光挑衅中暗含期待。 顾北弦忍俊不禁,将红包推回去,“改口费就不要了。” 靳帅硬塞给他,“要的,要的,‘大姐夫’这个称呼对我很重要。” 顾北弦知道他的心思,就是想激顾谨尧喊他一声“大姐夫”。 可惜,顾谨尧连看都不看他,低头给云瑾夹菜。 靳帅拿他没辙,扭头去看顾华锦,那意思,你看阿尧,他不喊我。 顾华锦灿然一笑,拽拽他的袖子,“可以了,私下再喊,我们去下一桌吧。” “可是……” “我替他喊,‘大姐夫’,满意了吧?” 靳帅有台阶就下,“满意了。” 走的时候,顾华锦将手中红包塞到顾谨尧手里。 以前靳帅地位不稳,她帮靳帅撑场面。 如今靳帅地位稳了,弟弟的面子也得顾及。 顾谨尧盯着顾华锦的身影,动了动嘴唇,慢半拍,喊道:“大姐,夫。” 声音不大,喊得也勉强,但听在靳帅耳中却宛若天籁之音。 他身形一滞,停下脚步,回头冲顾谨尧灿烂一笑,重重应一声,“哎,小舅子,大姐夫听到了!” 再转身,他眼眶泛潮。 几年前被顾谨尧一顿痛打,如今终于扳回一成,心结已解! 第993章 永远离开 热热闹闹的婚宴持续很久,才结束。 顾华锦返回酒店房间,短暂休息一下,等到晚上,靳帅那帮队友还要闹洞房。 脱掉身上华丽的礼服,卸掉脸上的浓妆。 顾华锦去冲了个热水澡。 出来,抹完护肤品,她坐在床上,揉着累到酸疼的小腿。 办婚礼是真累。 生完孩子后,体力精力都大不如从前了,但是只要靳帅开心就好了。 她刚要躺下睡会儿,门上传来“叮咚”的门铃声。 顾华锦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靳帅的母亲,衣着华丽,珠光宝气,脸上妆容艳丽,但唇上的口红有点残了。 靳母咧开嘴尬笑。 残掉的口红让她的笑含糊中带一点窘迫和落魄。 顾华锦脸上浮起一抹清淡的笑,客气地问:“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靳母上下打量她几眼,语气很硬,话却说得很软,“你不化妆比化妆显得年轻。刚生完孩子才一年多,身材就恢复得这么快,一定很辛苦吧?” 顾华锦想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成天拐着弯骂她老的人,今天居然夸她年轻,还体谅她的辛苦。 太难得了! “请进来说话吧。”顾华锦往后退了退,让她进来。 门关上。 靳母走到沙发前坐下。 顾华锦在另一个沙发前坐下,帮她倒了杯热水。 靳母沉默片刻,鼓气道:“华锦,你能去崇山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吗?” 顾华锦抬起美眸看她,“怎么美言?” 靳母手指在她看不到的方向掐着裤子面料说:“我想和崇山复婚,他说要看你的意思。” 顾华锦兀自轻笑。 国内有句民俗,“十年看婆,十年看媳”。 这才两年多,主动权就转到她这边了。 顾华锦知道靳崇山这是在帮她铺路垫台阶,好挫挫靳母的锐气。 省得她日后再骑到她头上,耀武扬威。 顾华锦道:“可以,但我是个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我帮你在爸面前美言,有什么好处?” 一听这话,靳母噌地站起来,呛道:“你什么意思?让你去崇山面前说几句好话,就几句话而已,动动嘴皮子的事,你还跟我谈条件?” 顾华锦慢条斯理道:“这样吧,我也不用去爸面前美言了,你就跟他说,走个合同。” 靳母皱起眉头,“走什么合同?” “就说这四个字,他会懂。” 靳母拿眼角乜斜她几秒,抬脚走出去。 找到靳崇山,靳母说:“华锦让你走个合同。” 靳崇山略一思考,便明白了顾华锦的意思。 他拿起电话,吩咐助理,照他说的拟个合同。 合同打印一式三份,送过来。 很快,助理将合同拟好,送过来。 靳崇山把合同交给靳帅的母亲,“签个字吧。五年之内,你表现不错,咱们就复婚。这五年内,但凡上面的错误,你犯一个,婚就没必要复了。” 靳母接过合同,一字不落地从上看到下。 全是制约她对顾华锦的。 看到最后,靳母憋到内伤。 她深呼吸一声,“签就签!这可是你说的,五年之后跟我复婚。” 靳崇山点点头,“要拿去公证的,你可以不信我,但要相信法律。” 靳母拿起笔,唰唰几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给你!” 靳崇山接过来,瞅了几眼,也签上了字。 背过身,他笑了。 这场长达两年多的婆媳闹剧暂时告一段落。 最大的赢家是他,既有了高智商孙子,又挫了这位小娇妻的锐气。 再不挫挫,都被他惯得不像话了。 同一时间。 参加完靳帅和顾华锦的婚礼。 墨鹤陪外婆去了趟她在岛城的家。 外婆那套老旧的别墅,不久前卖掉了,有些重要东西要收拾。 墨鹤帮她收拾完,和顾北弦等人乘坐私人飞机,返回京都。 回到日月湾。 墨鹤打了热水,让外婆泡脚。 他帮她捶腿、捏腰,按摩肩背。 年纪大的人,肌肉和器官都老化了,总是这儿疼那儿疼。 墨鹤按了一会儿。 老夫人说:“鹤鹤,你名下的公司已经卖了,房子商铺股票什么的也都卖了,你手里应该有不少钱,抽空去买套房子吧,不能老住在北弦家。你以后要结婚生孩子的,总住在他家里不方便。” 墨鹤轻轻捏着她的肩膀,“我要陪小逸风长大,以后再说吧。” “那我去附近买套,我搬走。你住在这里就罢了,我一个老太婆还成天在这里叨扰人家。” 墨鹤道:“你不能搬,我不放心你。” 正说着,苏婳端了燕窝进来,恰好听到了。 把燕窝放到老夫人的床头柜上。 苏婳笑,“外婆,方便的,很方便。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和北弦就喜欢大家热热闹闹地住在一起。可惜我爸妈、公婆和我养母,都不肯过来住,尤其我养母,到处去旅游,成天不着家。有您在家里住着,可以帮我们坐镇,我和北弦、墨鹤出门在外也安心。” 老夫人心里暖乎乎的。 墨鹤这是遇到了好人家。 有这么一家人帮衬着他,哪天她去了,也放心了。 苏婳道:“外婆,燕窝记得喝,我出去了。” “好好。” 老夫人泡完脚。 墨鹤帮她擦干净脚上的水,去洗了手,回来拉了被子给她盖好。 老夫人望着墨鹤,“最近相亲相得怎么样了?” 墨鹤端了燕窝喂她,清亮好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愧疚,“还没遇到合适的,再相相看吧。如果不喜欢,还娶人家,对女方也不负责。” “说得对,不着急。” 吃完燕窝,老夫人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墨鹤将窗帘拉好,回来坐在床边,静静凝视她的面庞。 外婆虽老,但仔细看,眉眼间还是能看出几分母亲的模样。 墨鹤轻轻握住她枯瘦的手,递到唇边,心里有个空空凉凉的洞,怎么都填不满。 一想起双亡的父母,就漏风似的痛。 很担心外婆哪天也会突然离开自己。 这可是他在世上唯一有血亲的亲人。 从此以后,墨鹤只要在家住,都会半夜悄悄走进外婆的卧室,去试探她的呼吸,以防不测。 这一试,就试了整整十二年。 十二年后。 冬天的一个深夜。 墨鹤像往常一样,悄悄走进外婆的卧室。 他伸出右手探到她的鼻孔下,却没感觉到呼吸。 墨鹤浑身一寒,以为出错了,又试。 还是没有。 外婆呼吸停止了! 墨鹤慌了! 忙去试她的颈动脉,可是脉搏不跳,脖子是凉的! 墨鹤心突突地跳!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灯,掀开被子,趴到她的胸口,去听她的心跳。 可他听不到她的心跳声! 怎么都听不到! 慌乱中,他去抓她的手。 她枯皱的手是硬的,比脖子还凉! 墨鹤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踉跄后退半步。 外婆去世有一会儿了。 反应过来后,墨鹤慌忙返回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找出各种药瓶,回来往外婆嘴里塞,塞老山参片,塞安宫牛黄丸,塞救命丹等。 这些都是师父以前送他的,说关键时刻能吊命。 可惜外婆牙关紧咬,药塞都塞不进去。 硬塞进去了,拿水灌,却怎么都下不了肚。 一切都于事无补。 再也回天乏力! 无力的悲怆渐渐弥漫全身,墨鹤难过得不能自已。 外婆像师父那样悄无声息地去世了。 这世上和他唯一有血亲的人,也离开了他。 从此以后,他彻彻底底地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儿。 墨鹤扔掉药丸,满脸悲痛,无声地喊:“外婆,外婆,外婆啊,外婆!” 他用力摇晃她,溺水般的憋闷感,潮水一般漫上心脏。 心太痛了,痛得和手一起抖。 第994章 深夜来伴 小逸风听到动静,走进来。 时隔十二年,他已经长成修长俊美的少年。 一开口,是清沉好听的男声,“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墨鹤被浓重的悲伤笼罩着,什么都听不到。 小逸风连说了三遍。 墨鹤才反应过来,声音闷闷痛痛地说:“我外婆,我外婆,她,去世了……” 心太痛,他疼得说不好话。 小逸风一听,头皮开始发麻。 他急忙走到床边,弯腰就要去抱老夫人,“快送医院!送医院去,说不定还能救过来!” 墨鹤无力地摇头,“没用了,早就没呼吸了,手都凉了。都怪我,怪我睡得太沉,怪我没早点过来。如果我早点过来,我外婆说不定还会有救。” 见他这般伤心。 小逸风心疼得不得了。 他俯身从背后抱住他,安慰道:“师父,节哀,节哀。曾外婆是无疾而终,寿终正寝,没遭任何罪。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规律,谁都对抗不了,你坚强点。” 可是墨鹤不知道怎样才能坚强。 外婆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唯一的一个。 如今连她也离他而去。 墨鹤觉得从未有过的孤独,像踟蹰在风雪中的夜归人。 心脏疼得缩成一坨紧实的肉疙瘩,透不过气来。 明明悲痛得不能自已,他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原来难过到极点,人是懵的,是钝的,神经痛到麻木,哭都哭不出来。 小逸风急忙去楼上找爸妈。 顾北弦和苏婳一听,迅速穿好衣服,下楼。 二人来到老夫人住的房间。 看到墨鹤伏在她身上,原本修长笔直的身体弯得没了形状,俊美的脸苍白得失去了血色。 他浑身都在抖。 身手再无敌,却抵不过生老病死。 顾北弦走到床前,试了试老太太的呼吸,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眼神早就浑浊,瞳孔都散了。 去世好一会儿了。 顾北弦在墨鹤身边坐下,抬手环住他的肩,手掌轻拍他的肩头,“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可是墨鹤还是哭不出来。 怎么都哭不出来。 悲痛像墨水在他胸腔中蔓延,越来越浓重,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浑浑沌沌中。 墨鹤听到顾北弦又说:“想开点,你还有我们,有小逸风。小逸风是你师父的转世,你说过要陪他一辈子的,你可不能有事。你师父能转世,你外婆说不定也能。” 墨鹤木然地摇摇头,“我师父是得道高人,有转世的可能。我外婆是普通人,转不了的。师父说要陪我一辈子,我说要陪外婆一辈子,可他们一个个都离我而去。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深深的无力感,寸寸折磨着他。 顾北弦用力抱紧他,缓缓闭了闭眸子。 他和小逸风陪墨鹤,一直待到天亮。 墨鹤一动不动,寸步不离外婆,手一直握着她的手。 该处理后事了。 顾北弦松开他,起身,出去打电话。 他吩咐助理去准备寿衣和棺材,找丧葬人员。 安排完。 顾北弦返回来,对墨鹤说:“我派人来搭灵堂,三天后下葬。到时葬到老夫人娘家的墓地,可以吗?和你外公葬到一起。” 墨鹤机械地点点头,“就葬到一起吧,有我爸妈哥哥和外公陪着,外婆不会那么孤单。灵堂设到外婆娘家的一处老宅里,这也是她的意思。” “老宅在哪?” “在乡下,离她家祖坟不算远。” “好,地址给我。” 墨鹤掏出手机,把地址给他。 很快,有人来把老夫人抬到灵车上。 墨鹤静静地跟在后面,一言不发,还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小逸风形影不离地跟着他,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再自杀了。 他是他一手带大的,亦兄亦父亦师父。 一行人乘车来到老夫人娘家的乡下老宅里。 宅子很大,已经荒废多年。 虽陈旧古破,但能看得出当年修建时,花了大价钱。 顾北弦带来的人很快将灵堂搭建好。 请的专业丧葬人员,手脚麻利地给老夫人擦拭身体,换上寿衣,放陪葬物品。 墨鹤漆黑如墨的双眸,死死盯着穿着寿衣的外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一株寒雪中的白桦树。 守灵的几天,顾北弦、小逸风和顾傲霆三人轮流陪着他。 确切地说是看着他,防止他想不开。 这几天,墨鹤不吃不喝,滴水不进。 顾傲霆逼他吃,他都不肯吃。 守灵的最后一晚。 墨鹤让众人都回去。 他要独自陪外婆一夜。 众人不放心,尤其是小逸风。 小逸风说:“师父,我不走,我要陪着你,我不能没有师父。” 墨鹤听出了他的担心,回:“放心吧,我不会自杀,我答应要保护你,说到做到。” 众人见劝说不动,只好离开。 夜深了。 四周静悄悄的。 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猫头鹰咕咕叫声。 墨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棺材上嵌的外婆的照片,浓重的悲伤弥漫全身。 心闷闷沉沉地痛,痛如刀绞。 他后悔,没在外婆生前成家结婚。 或许应该自私点,管他喜不喜欢,负不负责任,随便找个女人娶了,生几个孩子。 外婆去世的时候,是不是就没有遗憾了? 有孩子拽着,外婆心情或许会好些,也不会那么早去世吧? 墨鹤追悔莫及。 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 墨鹤没回头,但能听出来者是个女人,步伐轻盈,体重不足百斤。 应该是苏婳。 猜着她肯定也是来劝自己节哀的。 墨鹤头也不回,盯着外婆的棺材,对来人说:“婳姐,你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不用管我,我没事。” 脚步声依旧不停。 墨鹤鼻间嗅到一丝清雅的香气,很好闻。 给这干寒枯痛的冬夜注入了一丝温度。 来人轻轻走到他背后,席地而坐。 墨鹤刚要回头。 那纤薄的身影已经靠到他身上,一双纤臂抱住他清劲有力的腰。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如此大胆,敢抱他的腰。 墨鹤身体本能地一紧。 扭头,垂眸去看身后的女子。 刚要动手,待看清她的面容,墨鹤略一吃惊,心情瞬间跌宕起伏。 第995章 特别感动 那妙龄女子是小逸风的小姨,乳名恩恩,大名陆恩琦。 女大十八变。 她已经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 要不是和苏婳长得太像,墨鹤都认不出来了。 少女清丽灵动的面庞近在咫尺,皮肤晶莹剔透,一双眼仁黑得像葡萄,长长的睫毛羽翼一样美。 离得太近,墨鹤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瞅好了。 腰还被她的手臂搂着,墨鹤一动不敢动。 觉得被她搂住的腰,已经不是自己的,好像单独分离了出去。 也是奇怪。 他被小逸风抱过,被顾北弦和顾傲霆都抱过,可是被他们抱的感觉,和被陆恩琦抱的感觉,截然不同。 墨鹤呼吸微紧,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陆恩琦睫毛轻轻垂下去,望着地面说:“听小逸风说的,抱歉,我来晚了。” 墨鹤喉咙一热。 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听陆恩琦又说:“昨天听说了,我就让人买了机票,飞回来。从英国赶回来,飞了十几个小时,下了飞机,我家都没回,就过来看你和你外婆。所以,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你吃点饭好吗?” 她抬起眼帘望着他,大眼珠眨动,泛着别样的情绪,“你瘦了好多,但还是很好看。” 墨鹤枯痛的心轻轻震动了下。 这些年他一直刻意避开她。 再见面,她却用这种熟悉又亲切的语气,同他说话,仿佛一直在暗中关注他似的。 墨鹤道:“我不想吃。” 说完又觉得拒绝得太直白。 怕她生气,他补了句,“我不饿,真吃不下。” “撒谎。听小逸风说,你三天三夜滴米未进,怎么可能不饿?” 墨鹤默了默,“那就吃一点吧。” 陆恩琦唇角微牵,松开他的腰,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给小逸风,“顾逸风,把饭送进来。” 没多久。 挺拔清俊的少年提着一个超大的饭盒走进来。 是小逸风。 逸风把饭盒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菜肴,有汤有肉有菜有粥,香气扑鼻。 墨鹤却一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 早就饿过劲儿了。 陆恩琦端起一碗干贝白米粥,拿汤勺舀起一勺,递到他唇边,“饿了好几天,胃该饿坏了,先喝点粥吧,上来就吃鱼肉不好消化。” 墨鹤没张嘴。 他不习惯被人喂。 想伸手接过粥碗,自己喝,又怕她生气。 陆恩琦不知他的心思,停顿一下,忽然想起什么。 她扭头看向小逸风,“顾逸风,你出去。你在这里门神一样盯着,鹤鹤哥哥不好意思吃饭。” 久违的称呼,让墨鹤心头一梗,心里五味杂陈。 小逸风冲陆恩琦做了个“ok”的手势,转身走出去。 等他走远,墨鹤这才喝下陆恩琦喂的粥。 喝了几口,他试探地说:“我自己来,可以吗?” “好啊。” 墨鹤接过粥碗,很快将粥喝光。 又吃了两个狮子头和小半盘青菜。 这几天胃饿小了,也饿坏了,再吃就想吐。 陆恩琦也不勉强他,将饭菜收进饭盒。 她走到老夫人的棺材前,噗通一声跪下,拿起几张黄纸点燃,又给她点了一炷香。 望着照片里老夫人慈眉善目的脸。 陆恩琦鼻子一酸,眼泪流出来。 她声音哽咽,泪盈盈地说:“外婆,您老放心吧。我和小逸风、我姐姐和姐夫,会帮您照顾好鹤鹤哥哥。” 墨鹤高高地站在那里,垂眸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子。 说着这种自来熟却又很仗义的话。 一时有些恍惚。 陆恩琦扭头看向他,“鹤鹤哥哥,你去隔壁房间闭会儿眼吧,这里我来守。” 墨鹤一怔,“你不害怕?” “不怕。这是你外婆,没什么好怕的。她对我很好,逢年过节和她一起吃过好几次饭,她还送过我礼物呢。” 墨鹤抬头看看窗外。 天早已黑透。 想到华琴婉对自己的态度,他说:“不早了,你回去吧,否则你妈会担心。” 陆恩琦大眼睛宛转一转,盯着他苍白俊美的脸,“我妈不知道我回国,你这么伤心,才更让人担心。” 墨鹤暗叹,当年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每句话都暖人心窝子。 安静片刻。 墨鹤道:“她迟早会知道,你还是回去吧。” 言外之意,知道了,会怪他。 陆恩琦听出来了,说:“元旦已过,我满十八岁了,已经是成年人。我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要怪就让她怪我,跟你无关。我妈其实很通情达理,知道你外婆去世伤心,我来陪你守灵,她不会怪罪的。” 墨鹤见劝不动。 他拿起手机,拨给小逸风,“逸风,来,送你小姨回家。” “好的,师父。” 三分钟后。 小逸风走进来,对陆恩琦说:“小姨,我师父吃过饭了,你可以走了。” 陆恩琦漂亮的大眼睛轻轻瞟他一眼,嗔道:“小坏蛋,过河拆桥。” 小逸风道:“走吧,送你回去,否则我外婆会怪我。” 陆恩琦无奈,朝墨鹤挥挥手,“鹤鹤哥哥,要保重,照顾好自己。外婆如果有魂灵,看到你不吃不喝,这么伤心,肯定走得也不安心。” 这话顾北弦、逸风和顾傲霆都说过。 同样的话,从陆恩琦嘴里出来,就让墨鹤特别感动。 他微微点点头,“谢谢你,恩琦。” 等他们走后,墨鹤心里原本浓重的悲痛,像墨水被稀释了一点。 痛得没那么粘稠了。 他给长明灯添了些油,注视着外婆的照片说:“外婆,您放心,等我难过了这阵子,会慢慢走出去。我以后会娶妻生子,到时带着孩子来向您报喜。” 长明灯变得明亮起来。 黑白照片里的外婆,笑得一脸慈祥。 次日一早。 外婆的遗体被送去火化。 火化完,要将外婆的骨灰葬下。 在顾北弦的操办下,一行人乘车,前往外婆娘家的墓地。 墨鹤一身重孝坐在车里,双手抱着小小的骨灰盒,神情悲痛不已。 小逸风紧挨着他坐着,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等到墓地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 天色阴沉。 长风灌过墓园,冷得彻骨。 顾北弦从助理手中接过一条黑色羊绒围巾,围到墨鹤的脖子上,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天空飘起细细的雪花。 墨鹤拉开衣襟,将外婆的骨灰盒塞进怀里,不让雪淋到。 他在心里说,外婆,别怕,我送你去找我外公和我爸妈、哥哥团聚。 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墓地前。 按照丧葬人员的提示,墨鹤将外婆的骨灰郑重地放进棺材里,钉上棺钉。 他们又抬着棺材,小心翼翼地放进提前挖好的墓坑里。 一锨锨带着雪的黄土洒到棺材上。 棺材的板木渐渐看不见。 墨鹤忽然意识到要彻底失去外婆了。 彻底失去。 心里烧过一阵尖锐的疼痛,痛如锥刺。 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臂,俯身去抓棺材。 想将棺钉启开,把外婆的骨灰抱出来,带在身边,永远陪着她。 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第996章 他有我了 墨鹤回眸。 见抓他袖子的是陆恩琦。 她来了应该有一阵子了。 白皙娇嫩的小脸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紫,一头秀发也被风吹乱,杏色小羊皮靴上落了薄薄一层雪。 墨鹤伸出去的手臂,缓缓收回来,沉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外婆最后一程。”陆恩琦一双剪水般的双眸盯着他,轻声说:“鹤鹤哥哥,还是让外婆入土为安吧,听话。” 不知怎么的,虽只是只言片语,却像春风化雨。 让他悲痛的心没那么僵硬。 墨鹤点点头。 抬手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想给她围上,手伸到一半,顿一下,直接放到她手里,“太冷了,围上暖和一点。” 陆恩琦推回去,“你围吧,我不冷。” 墨鹤硬塞给她,“你围,我习武多年,不怕冷。” 说完,他弯下腰将她鞋上的薄雪打掉。 再转身,他目光依旧沉痛,望着黄土彻底将外婆的棺材掩没,填平。 他缓缓闭眸。 心上永远留下了一个空而痛的洞,那洞被寒风吹得四处漏风。 明明身后站着那么多人,可他还是觉得孤独。 身手再好,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至亲之人该走的还是会走。 跪下连磕三个头后,墨鹤慢慢站起来。 雪越下越大。 该走了。 可墨鹤一动不动。 他注视着外婆的坟墓,对顾北弦说:“弦哥,你带傲霆叔、姝姨、婳姐他们先走吧,我再陪外婆一会儿。”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太冷了,你也走吧,会着凉。” 墨鹤道:“没事,我不怕冷。” 顾北弦侧眸看向顾傲霆,“老顾,你带着人先走,我留下来陪墨鹤。” 顾傲霆已经七十多高龄,受不住这天寒地冻。 他走到墨鹤身边,抱了抱他,“孩子,别待太久,等天暖和了再来多陪陪老夫人是一样的。” 墨鹤嗯一声,却没听进去。 秦姝和苏婳也来安慰墨鹤。 人渐渐走光,坟墓前只剩下四个身影。 墨鹤、顾北弦、小逸风和陆恩琦。 三个大男人还好些。 陆恩琦就是温室里长大的花骨朵,被冻得瑟瑟发抖。 墨鹤隐约能听到她牙齿咬得咯咯响的声音。 他扭头对小逸风说:“逸风,送你小姨回家,这是师父的命令。” 小逸风看看陆恩琦,“我小姨是母老虎,我可劝不动她。” 陆恩琦瞪了小逸风一眼。 她打着伞,走到墨鹤身后。 将手中的伞朝他身上偏了偏,盖住他。 白色的雪落到黑色的大伞上,慢慢在伞顶覆盖了薄薄一层,也在她左边肩头上落了一层。 “墨鹤!” 一道女声穿过风雪,传到众人耳中。 墨鹤回眸。 见来人是司蝶。 司蝶手里抱着一束白菊,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 她红着眼圈责怪道:“老夫人去世,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和我妈也好来送她最后一程。” 墨鹤道:“都挺忙的,不好叨扰你们。” 司蝶神色一滞,随即嗔一声,“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么多年,老夫人一直对我们家照顾有加,我们来送她一程是应该的。我妈正往这里赶,很快就能到。” 墨鹤回:“让阿姨不要来了,我外婆已经入土为安,下雪路滑,不安全。” “要的,要来,差不多半个小时我妈就能到,你们等等她。” 嘴上回着墨鹤的话,司蝶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去打量陆恩琦。 心里泛起惊艳又嫉妒的情绪。 她语气夸张地赞道:“好漂亮的女孩子!长得很像苏婳姐。你肯定是小逸风的小姨吧?有些年没见了,都长这么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陆恩琦大眼睛微眯,“请问你是?” “我是司蝶啊,墨鹤的好朋友,你忘了?你小时候,我们一起吃过几次饭,我还抱过你呢。” 陆恩琦记不清了,但还是礼貌地打招呼,“你好,司蝶阿姨。” 司蝶脸臭了一下,暗道,小丫头,年纪不大,茶得很。 她只比墨鹤大三岁而已,怎么就成阿姨了? 她有那么老吗? 把白菊放到老夫人的墓前,司蝶双膝跪下,呜呜地哭起来,边哭边说:“老夫人,您去得太突然了,我都没赶过来见您最后一面。” 她哭得实在太伤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去世的是她的至亲之人。 墨鹤安慰道:“别哭了,地上冷,快起来吧。” 司蝶不肯起,“我止不住眼泪,太难过了。在火葬场上班的朋友打电话告诉我,说你带老夫人去火化。接到这个电话,我的心都碎了。那么好的老夫人,活菩萨一样,怎么说去世就去世了?” 她边说边哭,絮絮叨叨哭了七八分钟才站起来。 起身时,腿一软,她朝墨鹤怀里倒去。 墨鹤伸手扶住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形,脚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同她拉开距离。 司蝶咬了下唇,忙道歉:“不好意思,地上太冷,我膝盖跪酸了,没站稳,不是故意的。” 墨鹤松开她的手臂,淡声道:“没事。” 司蝶瞟一眼陆恩琦,想看看她的反应。 陆恩琦却盯着墨鹤扶过司蝶手臂的手,抿唇不语。 司蝶心中明了。 这俩人还没有戏。 但凡有戏,依着陆恩琦这种娇小姐的性子,不会按兵不动。 司蝶眼珠一转,问墨鹤:“你最近有相亲吗?什么时候结婚,到时记得通知我,我来喝喜酒。” 墨鹤道:“没相。” “你得继续相啊。你岁数不算小了,该相亲相亲,该结婚结婚。你条件这么好,不结婚生孩子,浪费优秀基因,老夫人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对了,我朋友有个妹妹,长得很漂亮。过些日子抽个空,见见吧。” 墨鹤回:“不见了。” 司蝶不解,“为什么不见?我朋友的妹妹不只长得漂亮,家庭条件也很好,性格温柔,知书达理。她今年二十七八岁,正是适婚年龄。你俩谈几个月培养培养感情,觉得合适,马上就能结婚。老夫人去世了,我算是你的姐姐。以后你的事,我会帮忙照料,以报老夫人对我们一家的恩情。” 话音刚落。 陆恩琦突然伸手握住墨鹤的手,俏丽的小下巴一抬,脆声道:“不需要,他有我。” 第997章 不敢奢望 墨鹤一怔,垂眸去看被陆恩琦握住的手。 她的手细细长长,白生生的手指已经冻得泛红,很凉。 他的手更凉,可他却觉得烫,是心里烫,像冬天火炉里灼红的炭块。 蓦地想起华琴婉,想到两人的年龄差,墨鹤抽出手。 陆恩琦却用力握紧他的手,不让他抽。 她看向司蝶,“司蝶阿姨,鹤鹤哥哥是我的,以后谁都不要给他安排相亲了,相也是徒劳。” 司蝶听着那声“阿姨”就来气。 她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道:“陆小姐,你今年成年了吗?我记得你也就十来岁吧,墨鹤已经三十多了,你俩年龄差太多。你是小孩子心性,少女怀春,一天三变样。现在喜欢墨鹤,以后遇到更好的,肯定又会喜欢别人。而墨鹤,他三十多还没谈过恋爱,一旦谈了,肯定会全身心地投入。到时万一你移情别恋,受伤的,可是墨鹤。” 陆恩琦声音清脆,“我早就成年了!” 顾北弦本来不想掺和这种男男女女争风吃醋的事,拉低他的格调。 一来陆恩琦和墨鹤八字还没一撇。 二来两人想在一起,的确阻力重重。 但司蝶的话太过分。 顾北弦道:“司女士,今天是老夫人的葬礼。老夫人刚下葬,你就在那里提相亲,是不是有点不分场合?恩琦是我太太的亲妹妹,她什么心性我们更了解,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要说移情别恋,你苦追墨鹤好几年没追上,嫁给别人,这算移情别恋吧?要真是贞洁烈女,就找个地方出家当尼姑去。” 几句话把司蝶堵得哑口无言。 墨鹤看向顾北弦,“太冷了,你带恩琦和逸风去车上等我,等迭茹阿姨来了,我就走。” 陆恩琦还想说什么。 顾北弦朝她递了个眼色。 陆恩琦意会,捏捏墨鹤的手指,“鹤鹤哥哥,我去车上等你,你快点过来,太冷了。” 墨鹤被她捏得心里一紧,慢半拍,应道:“好。” 陆恩琦将伞留给他。 墨鹤推给她,“你打吧,你是女孩子,怕冷。” 司蝶嫉妒得两眼泛红。 她也没打伞。 她也怕冷。 她也是女的。 可他眼里从来就没有过她! 顾北弦带恩琦和逸风离开。 墓地只剩下墨鹤和司蝶。 司蝶瞅着陆恩琦的身影,问:“你真打算和那个小女孩交往?” 墨鹤沉默片刻,回:“这是我的事。” 言外之意,不劳你操心。 司蝶心口堵堵的,柔声说:“我是为你好。陆小姐年纪太小,又是家中老小,从小被父母宠得娇娇气气的。跟她在一起,你得受不少气,多操不少心,我是怕你受累。” 墨鹤听着刺耳,忍不住道:“她只是长得娇气,人体贴又细心。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我不爱听。” 司蝶心里狠狠顿挫了一下。 俩人还没怎么着呢,他就这么护着。 以后要是真成了,墨鹤可不得事事都听陆恩琦的? 如果真这样,那她休想再占墨鹤什么便宜了。 司蝶还要说什么。 迭茹已经朝这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大花圈。 司蝶急忙迎上去,接过花圈,心里却暗暗责怪她,来得太快,她都没时间和墨鹤单独说话了。 见他一面容易吗? 迭茹同墨鹤打了声招呼,双膝跪到坟墓前。 磕了三个头,又烧了几道纸,将花圈烧了。 等起身时,迭茹满脸是泪。 擦掉眼泪,她转身对墨鹤说:“以后有事跟阿姨说,虽然帮不上大忙,但我会尽力。” 墨鹤道:“谢谢阿姨。” 迭茹心疼地望着他清瘦俊美的脸,“快上车吧,别冻坏了。” “好的,阿姨,您也回去吧。” 说完,墨鹤弯腰朝外婆深深地鞠了一躬,“外婆,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您。” 辞别迭茹和司蝶。 墨鹤朝路边的车子走去。 远远看到墨鹤,陆恩琦推开车门,跳下车,就朝他跑过来。 两条细长的腿,踢踏着地上的薄雪。 那架势风风火火的。 逸风摇摇头,对顾北弦说:“看我小姨那没出息的样。昨天我打电话让她回来,她起先还装矜持,说学业要紧。我说我师父的外婆去世了,他好几天没吃饭了,快饿死了,我小姨登时就哭了,立马买机票跑回来。” 顾北弦浓眉微微蹙起,“这事你外婆肯定不会同意。让他们顺其自然吧,你少插手,懂吗?” “年龄不是问题吧。我华锦姑姑比帅帅姑父大十岁,两人结婚十几年了,感情好得像蜜里调油。” “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当初靳太太也死活不同意。” 逸风看向车窗外。 陆恩琦已经跑到墨鹤身边,翘起脚帮他掸掉头上的雪,又把双手搓热,放到他脸上捂着,帮他暖脸。 墨鹤垂眸,凝视她亮晶晶的大眼睛,突然想哭。 心里想着,不能哭,不能哭,这么大个男人了,在女孩子面前哭像什么话?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外婆去世,最难过的那阵子,他怎么都哭不出来。 这会儿却热泪盈眶。 墨鹤别过头,抬手擦掉眼泪。 再回头,已经恢复清俊坚硬的面容。 陆恩琦手搭到他的肩头上,帮他掸掉肩上的雪,不经意的口吻说:“哭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太难过必须得哭出来,不哭出来,会憋出病的。” 墨鹤没说话,只是举起手撑到她头顶上,帮她遮着雪。 十多年前还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突然长成大姑娘。 还对他如此嘘寒问暖。 他一时接受不了,更不敢奢望,总觉得像天方夜谭。 二人上车。 七座的商务车,正好能盛下四个人加司机和保镖。 陆恩琦挨着墨鹤坐。 司机发动车子。 陆恩琦垂下眼帘,瞅着墨鹤冻得泛红的修长双手,想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手心捂着。 可姐夫和小逸风在,她不好意思。 墨鹤更是有所顾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北弦不好掺和这事,拿起笔记本,开始处理公事。 小逸风则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瞟他们。 车子一路开到陆砚书家。 墨鹤推开车门,对陆恩琦说:“地上雪滑,走路小心点。” 怕华琴婉看到,他没下车。 陆恩琦弯起唇角,“知道了,鹤鹤哥哥。难过时给我打电话,我开导你。” 墨鹤神色微顿,随即点点头,“好,谢谢你。” 陆恩琦欲言又止,瞄瞄顾北弦,又看看小逸风。 顾北弦拿起手机,拨通助理电话,吩咐他公事。 小逸风则捂上耳朵,“你们有话尽管说,我什么都听不到。” 陆恩琦看向墨鹤,大眼睛水光潋滟,“鹤鹤哥哥,我在外婆墓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我。” 第998章 表白被拒 听到陆恩琦的表白,墨鹤沉默了,心里五味杂陈。 慢半拍,他才开口:“你还小,谈这个太早。” 陆恩琦挺直纤长的脖颈,美丽的长睫轻轻扑闪,“我不小了,已经满十八岁。这个年龄在英法俄等国,早够结婚年龄了。我们国家女方法定婚龄,也不过二十周岁。真要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不用等太久。” 墨鹤心想,到底是小孩子。 八字还没一撇,就已经把未来全想好了。 他相亲相了那么多年,都没遇到个想谈婚论嫁的。 结婚哪有那么容易? 墨鹤安静地注视着陆恩琦如水双眸,“你比我小太多,以后的路还很长,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在我外婆墓前说的话,就当成玩笑吧。” 这是婉拒了。 陆恩琦有点咬心。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主动表白,就被拒绝。 挫败感油然而生。 陆恩琦微微鼓了鼓唇,不甘地看一眼墨鹤,又看一眼,转身就走。 墨鹤大步追上去,把伞递给她。 陆恩琦接过伞,话都没说,越走越快,心情全显现在步伐上。 走着走着,脚踩到车轮压过的水泥地板上。 路面结冰了,很滑,但陆恩琦心不在焉,都不看路。 下一步,脚下忽然一滑,陆恩琦朝前跌去! 眼瞅着就要摔倒,后背忽然传来一阵风。 电光石火间! 一双修长手臂扶住她! 而她身体失重跌进那人怀里。 陆恩琦扭头,四目相对。 是墨鹤。 两人离得太近。 眼观鼻,鼻观心,近到呼吸可闻。 本来陆恩琦挺生气的,都拒绝她了,干嘛还来扶她? 就让她摔一跤吧,摔痛,摔醒。 可望着墨鹤俊美如玉的脸,陆恩琦很快就气不起来了,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跳得像砧板上待宰的鱼。 那天在灵堂没仔细看,平时看他,也是远远地瞄。 如今光天化日下细细一看,她发现墨鹤英气好看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细纹。 这不科学。 陆恩琦忍不住问:“鹤鹤哥哥,你得三十出头了吧?为什么脸上没有皱纹?反倒比从前看着更年轻了,你吃了防腐剂吗?哪个牌子的,能透露一下吗?我买给我爸妈吃。” 墨鹤觉得她性格挺好的。 刚才还气鼓鼓的,转眼间就开起了玩笑。 墨鹤松开她,站直身子说:“以前跟着师父住在山上,和他朝夕相处,耳濡目染沾染了他的习气,所以少年老成。后来陪着小逸风,又染了他的习气,变得年轻。加之弦哥成天派人给我们吃各种补品,傲霆叔叔还逼着我贴男士面膜,我又常年习武,所以会比平常人老得慢些。” 陆恩琦大眼睛亮亮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比我大太多了,反正你耐老!” 墨鹤想说,倒是不担心这个,主要是担心你妈。 他受不了华琴婉那种防备的眼神和举止。 当年因为她一句“不明不白、父母不详”,他拼了命地寻找父母。 又因为她的防备,凡是她和陆恩琦会出现的场合,他全都刻意避开。 但那是陆恩琦最爱的亲妈。 墨鹤不想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道:“快回家吧,看着点路,地面太滑,摔一下挺疼的。” 说罢他转身就走。 陆恩琦手伸出去,“哎,你……” 话未说完,墨鹤已经上了车。 速度快得像闪电。 司机缓缓发动车子,小心翼翼地往前开。 墨鹤在后视镜里,看到陆恩琦一直杵在原地,目视他们的车子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变得小小,小到看不见。 墨鹤才收回目光。 顾北弦捕捉到了他的细微情绪,微启薄唇问:“心情很复杂?不知该做何取舍?” 墨鹤嗯一声,轻垂长睫道:“这么多年,琴婉阿姨一直防备着我,觉得我是怪人。如果我真答应恩琦,和她交往,正应了琴婉阿姨的想法。” 顾北弦英挺浓眉蹙起,“我岳母那关的确挺难过。不过也能理解,她五十多岁才生的恩琦,拿恩琦当眼珠子疼,年轻时又因失去苏婳疯过,难免会过度紧张。我岳父思想倒是挺开通,他那关估计会好过一些。” 墨鹤轻提一口气,没说话。 车子驶到一半。 墨鹤才后知后觉,有了新的烦恼后,失去外婆的悲痛被分散了,心痛得没那么厉害了。 回到家。 墨鹤走进外婆的房间。 房间里还残存着外婆的气息。 外面下雪,室内拉着窗帘,有些昏暗。 墨鹤没开灯,在床边静静坐下,眼神放空望着前方,俊美面容渐渐浮出哀痛的神情。 直到现在,他都接受不了外婆已经离世的现实。 总感觉她还在这间屋里待着,在给花浇水,戴着老花镜坐在窗前看书,不停地走来走去。 他甚至能听到外婆在喊他,“鹤鹤,鹤鹤。” 可是定睛去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去世意味着永远不再相见,外婆已经彻底消逝在生命的长河里,化成了一堆灰灰白白的骨灰,长眠于地下。 生活好像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从小无父无母,如今又失去外婆的他,觉得自己像根草,无根的草。 “叮咚!” 手机来信息了,是微信加好友提示音。 墨鹤慢一拍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 加好友的是陆恩琦。 墨鹤沉默一下,点了通过。 陆恩琦很快发来信息:我猜你现在正在思念你外婆。 墨鹤在手机上敲下一个字:是。 陆恩琦:听顾逸风说,当年我外公去世时,你一手抱我,一手抱他,照顾了我们整整三天,对吗?我记不清了,那家伙却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他才三岁啊,逆天了。 墨鹤:对。 陆恩琦:你能多打几个字吗? 墨鹤:可以。 可是陆恩琦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墨鹤多打的字。 她终于知道,他明明有钱有闲有貌有功夫,正值黄金年龄,却一直单身的原因了。 就这交际方式,注孤生,注定孤独一生。 当晚墨鹤发烧了。 忽冷忽热,头晕脑胀,浑身酸痛,咽喉一咽像吞了刀片,体温直逼四十度。 自打成年后,他还是第一次发烧。 与其说是受寒,不如说是心寒。 心病导致风寒入侵。 顾北弦打电话找来家庭医生,帮他输液,开了退烧药服下。 墨鹤躺在外婆房间里,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下午。 原以为能梦到外婆,可是脑子烧得像一团浆糊,什么都没梦到。 迷迷糊糊中,墨鹤感觉到一只柔软的小手在摸他的额头。 墨鹤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眼前一张俏生生的脸,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满眼担忧地望着他。 第999章 闪闪发亮 来人是陆恩琦。 墨鹤急忙坐起来,后背靠到床头上,问:“你怎么来了?”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了。 陆恩琦怔了下,指指床头柜上的粉色保温桶,“来给你送鸡汤,发烧了,喝鸡汤好得快。小时候,我每次感冒发烧,我爸都会亲手煲一罐鸡汤喂我喝。这可是他亲手煲的爱心鸡汤喔,你一定要尝尝。” 墨鹤心生感动,“你爸知道是煲了送给我喝吗?” “知道。我爸说你外婆下葬,他因为要在国外开画展,赶不回来参加,十分愧疚。他今天上午才到家,听说你生病了,都没休息,立马进厨房洗手做羹汤,让我给你送过来。” 墨鹤怀疑,“让你送?” 被识破了,陆恩琦调皮地做了个鬼脸,“是让我派人送。” 墨鹤明白了。 估计陆砚书也接受不了他。 能理解,他比她大太多,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 陆恩琦环视房间一圈,“你换个地方住吧。我姐夫那么多别墅,你随便挑一套搬过去住一阵子,会好些。住在外婆的房间,睹物思人,只会更伤心。” 墨鹤低嗯一声,“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马上就到春节了,我请假了,等过完春节再回去。你呢?你大学毕业了吗?” “毕业了,去年拿到大学毕业证书,逸风到明年夏天毕业。” 陆恩琦轻叹一声,“小天才就是小天才啊,逸风比我小一岁,我才上大一,他马上就要毕业了。” “逸风是挺聪明,为了我,他小学和初中连跳了好几级。” “你们师徒感情真好,你俩现在还睡一张床吗?” 墨鹤有些失落,“早就分房睡了。他不愿意和我住一间房,说他长大了,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陆恩琦乐了,“这个臭小子,就喜欢过河拆桥!听我姐说,他是你一手养大的?小时候,你帮他洗头洗澡,喂他吃饭,也喂过我是吗?” “是。” 陆恩琦单手托腮,盯着他苍白却不失俊美的脸,目光充满探索,“好神奇,我小时候你就长这模样。如今我长大了,你还是这副模样。” 墨鹤凝视她的眼睛,“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不知道。每次家庭聚餐,你都不露面,把小逸风送到酒店门口就走,我只能在楼上隔着窗户远远看你一眼。不清楚这是不是喜欢,就是觉得你好高好帅,好神秘,听说还会飞,简直酷毙了!直到小逸风前天给我打电话,说你外婆去世了,你不吃不喝,快要饿死了,我懵了!那一刻,觉得天旋地转,马上让人订了机票就往回赶。在外婆灵堂里看到你,你跪在棺材前,一动不动,瘦了好多,眼神灰凉,生无可恋。那一瞬间,我特别心疼你,特别心疼,想把我拥有的一切全都送给你,把我爸妈也送给你,想让你开心快乐,快点从丧亲之痛中走出来。” 墨鹤牵起唇角笑了笑。 心里却闷闷痛痛。 这么多年,他相亲无数,相亲对象每个条件都很好,长得漂亮,家世出众。 可她们没有一个像陆恩琦这般美好。 她好得像个误入凡间的天使,闪闪发光。 “来,我喂你喝汤。” 陆恩琦把鸡汤盛进汤碗里,拿汤勺舀起一勺,递到墨鹤唇边。 墨鹤伸手接过勺和碗,“我自己喝,你离我远点,会被传染。” 陆恩琦弯起唇角,双手托腮望着他,“我不怕被传染,你快喝吧。” 墨鹤默默将汤喝光。 他发烧烧得味觉迟钝,却仍觉得这汤鲜美无比。 是他活这么大,喝过的最好喝的一碗汤。 等他喝完,陆恩琦伸手来接汤碗。 两人的手碰到一起。 墨鹤往回抽手,陆恩琦却一把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将碗拿开,放到床头柜上。 墨鹤盯着她白皙细长的手。 心想,看不出这女孩子还挺执着。 昨天他已经婉拒了她,她还是不肯放弃。 墨鹤低声说:“松开吧,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了也不会有结果。” “先试试看。如果咱俩合适,我会去劝说我妈,我妈最爱我了,一定会答应的。我爸就更不用说了,他本就不是个世俗之人。当初我妈疯疯癫癫,比他大好几岁,还是二婚,可他不顾俗世目光,毅然决然娶了她。他能娶我妈,自然也能接受我们。” 墨鹤觉得这女孩子不愧是小逸风的亲小姨。 嘴巴好伶俐。 把他说得哑口无言。 陆恩琦从包里掏出手机,“喜欢看什么片子?我找电影给你看,看小品相声也行,分散一下注意力,心情会好些。不要成天把心思放在外婆身上,想得越多,越难过。” “都行。” “那就听相声?” “好。” 陆恩琦找出郭德纲和小岳岳的相声。 手机屏幕里,相声演员插科打诨,逗得陆恩琦不时大笑。 墨鹤虽笑不出来,却被她的笑容感染。 怎么有人笑得那么好看? 大眼睛一眯就弯了,月牙儿一样好看,漂亮的面容里住着一个水当当的豆蔻少女。 墨鹤心里的阴霾,仿佛被春风拂过。 他发现,每当和陆恩琦在一起时,时间都过得特别快,且会忘记悲痛。 此时此刻,他心里出奇的宁静,不管以后怎么样,不管谁反对,总之和她在一起的这片刻时光,感觉真好。 窗外天灰蒙蒙的,他心里却像挤破了一眼汩汩的泉。 手机叮的一声。 是陆恩琦的。 点开信息扫一眼,陆恩琦脸上的笑瞬间收敛。 “不好,小逸风说我妈来了!” 陆恩琦抓起手机,就往衣柜方向跑。 拉开柜门,钻进去。 觉得不妥,陆恩琦又跑出来,对墨鹤说:“鹤鹤哥哥,我不是怕我妈,只是火候还不到,不好让我妈知道,否则她会棒打鸳鸯的。你对我还没有好感,我妈知道了,一棒打下来,你肯定就退缩了。” 她年纪轻轻却什么都懂。 墨鹤点点头。 陆恩琦重新钻进衣柜里,藏好。 没多久,有人敲门。 墨鹤道:“请进。” 外面的人推门走进来。 果然是华琴婉。 墨鹤已经很多年没和她正面相处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打招呼。 华琴婉手里拎着补品,环视房间一圈,目光落在那个粉色的保温桶上,定格半秒。 随即她走到床前,把补品放到床边,说:“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墨鹤客气道:“谢谢阿姨。” 说完这句,二人就没话说了,皆沉默不语。 黑压压的沉默把整个房间塞得满满的。 默默坐了十多分钟,华琴婉头也不回道:“出来吧,别躲了。” 第1000章 酥了麻了 听到母亲这么说,躲在衣柜里的陆恩琦吓了一跳。 她动都没敢动,呼吸都快屏住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陆恩琦还想掩耳盗铃,听到华琴婉直呼其名:“陆恩琦,你出来。” 母亲很少连名带姓叫自己的名字。 看样子生气了。 陆恩琦推开柜门,双手整着被柜子里的衣服弄乱的头发,走出去,“妈,您怎么发现我的?” 华琴婉扫她一眼,“你是我生的,我一进房间就闻到你身上的香味。” 陆恩琦嬉皮笑脸,“我没喷香水啊,您都能闻出来?您老这鼻子比警犬还厉害呢,不去刑侦大队上班可惜了。” 华琴婉面无表情,“不是说去逛商场的吗?你姐什么时候把家改造成商场了?” 陆恩琦鼓鼓嘴,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妈,鹤鹤哥哥的外婆去世了,他伤心过度生病发烧,我来看看他。大家都是亲戚,我这么做,无可厚非。” 华琴婉抬手帮她整了整衣领,语气温和下来,“是无可厚非,你没做错。你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跟墨鹤说。” “要说什么?” 华琴婉微笑,“没什么,说点大人间的事,听话。” 陆恩琦睫毛轻眨,“我出去可以,但你不许为难鹤鹤哥哥。” “放心,妈妈不会为难他。” 陆恩琦不放心,对墨鹤说:“鹤鹤哥哥,我去客厅里待着。如果我妈敢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冲进来救你。” 墨鹤微微点头,觉得她暖心又俏皮。 华琴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怎么能欺负得了他? 等陆恩琦走出去,华琴婉客气地向墨鹤道歉:“恩琦不懂事,老来打扰你,不好意思。” 墨鹤微顿,回:“不打扰,恩琦挺懂事的。” 华琴婉一脸和气,“你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三十多岁,已经成熟,应该能理解我当母亲的心理。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后嫁个称心如意的夫婿。你如果比恩琦大三五岁,我什么都不会说。可是你比她大十几岁,没有哪个父母都接受得了这个年龄差。我这么说,你肯定会觉得我事多,不通情达理。但是,等你以后有了女儿,就能理解我了。再者,恩琦现在还小,这个年纪浑浑沌沌,搞不清什么是喜欢和爱。她对你的喜欢,应该是崇拜多一点,类似于追星。女孩子追星,今天追这个,明天追那个,不定性的。一旦她日后不喜欢你了,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到时我们亲戚间见面都尴尬。” 墨鹤抿唇不语。 华琴婉站起来。 忽然,她弯下腰,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算我求你,下次恩琦再来找你,你不要理她。她心气高,你几次不搭理她,她就死心了。” 墨鹤心被蛰了一下,胸腔里涌起一股压抑又憋闷的情绪。 华琴婉等了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 她心一横,问:“要我给你跪下吗?” 这可比骂人,让人难受多了。 墨鹤觉得她还不如骂自己几句,那样他心里还好受些。 整个人仿佛被架到火上烤,一颗心被煎熬得刺刺挠挠。 沉默许久,墨鹤深吸一口气,“我记住了,您请回吧。” 华琴婉暗暗松了口气,“谢谢你。希望我们的谈话内容不要让恩琦知道,你也不想我们母女的感情,因为这个受影响吧?” 墨鹤低嗯一声。 华琴婉转身走出去。 推开门,进了客厅。 陆恩琦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她跑过去,“妈,你没欺负鹤鹤哥哥吧?” 华琴婉笑,“没有,我们就随便聊了几句。” 陆恩琦盯着她的眼睛,“真没有?” “真没有,我们聊得很愉快,墨鹤比从前成熟了很多。不早了,跟我回家吧。” “我进去跟鹤鹤哥哥道个别。” “去吧。” 陆恩琦推门进屋,走到床前,盯着他的眼睛,“鹤鹤哥哥,我妈没为难你吧?” 墨鹤浓睫微垂,望着前方,没什么语气地回:“没有,你回去吧,我想休息。” “好,那我先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你。你想吃什么就给我发微信,我让我爸做。我爸不只画画得好,做的菜也很好吃,尤其擅长煲汤。” 墨鹤压了压情绪,“回去吧。” 陆恩琦朝他挥挥手,“再见,鹤鹤哥哥。” 墨鹤低声道:“再见。” 心里却有点难受。 类似于失去的感觉。 确切地说是,还没开始,就失去了。 陆恩琦迈着两条纤长的腿,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 手搭到门把手上,刚要拉开门。 突然,她又折回来,弯腰一把抱住墨鹤的肩膀,在他耳边声音软软糯糯地说:“鹤鹤哥哥,记得想我啊。” 她柔软微热的唇快要贴到他耳朵上了。 呼出来的热气直往他耳膜里钻。 墨鹤浑身触电一般僵住。 觉得那只耳朵酥了,麻了,麻嗖嗖的,已经不是自己的。 活这么久,从来不知道,只言片语,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等再回过神来,陆恩琦已经出门。 墨鹤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出了好一会儿神。 以前相亲的时候,曾经有那么几个大胆的相亲对象撩他,说的话比这肉麻多了,可他只觉得她们油腻,下意识地反感。 陆恩琦却正好相反。 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好。 客厅里。 苏婳留华琴婉和陆恩琦吃饭。 华琴婉笑,“不吃了,墨鹤身体不舒服,需要静养。我们一帮人在这里吵吵闹闹,影响他休息。改天你带着逸风和小星妍回我们家,让你爸亲自给你们煲几个汤。” “好。” 苏婳送她们俩出门。 要上车时,陆恩琦抱住苏婳,胳膊搭到她的肩膀上,笑容清甜娇憨,“姐,帮我好好照顾鹤鹤哥哥,他哪里不舒服,打电话告诉我。” 苏婳瞅一眼华琴婉,道:“行。” 陆恩琦吧唧亲她一口,“爱你,姐!” 苏婳疼爱地摸摸她的头,对华琴婉说:“妈,墨鹤知根知底,人品过关,经济能力很好,学历也有了,又是顾氏集团的股东。除了年龄比恩琦大一些,处事不够圆滑,挑不出什么毛病。如果俩人男有情女有意,我觉得不失为一桩良缘。” 华琴婉定定瞅她几眼。 她看向陆恩琦,和蔼地说:“恩琦,太冷了,你先上车,我跟你姐说两句话。” “好的妈!” 陆恩琦抱着苏婳又腻歪了几下,转身上车。 华琴婉让司机把车开到大门口等她。 等车子走远。 华琴婉望着苏婳沉默几秒,缓缓开口:“小星妍比恩琦小不了几岁,如果换成她,你还会这么说吗?” 第1001章 心如鹿撞 苏婳噎住,没想到母亲会问这种话。 慢半拍,她开口:“如果俩人真相爱,我不会阻止。墨鹤是我看着成长的,这些年他毫无所图地疼爱小逸风。一个对孩子尚且如此的人,绝对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对象。” 华琴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没第一时间回答,说明你有顾虑。你都做不到,我更做不到。恩琦是你亲妹妹,希望你能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不要因为墨鹤养大小逸风,就觉得亏欠他,拉你妹妹出来报恩。” 苏婳一脸错愕,“我没那个意思,你不要误解,我只是看俩人互相喜欢。我堂姐顾华锦比靳帅大十岁,两人结婚多年一直恩爱。不要因为年龄差,棒打鸳鸯……” 华琴婉自嘲一笑,“你们都做好人,我来做坏人,恩琦是我生的,我自己负责。” 苏婳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母女感情。 送走华琴婉,苏婳返回家。 来到墨鹤房间。 墨鹤坐在床上,正偏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苏婳轻声说:“如果我妈对你说过什么难听话,我替她向你道歉。” 墨鹤沉默片刻,回眸,道:“婳姐,过阵子帮我安排相亲吧。” 苏婳神色微微一顿,“确定要相?” “嗯,成年人了,做事要有分寸。” 苏婳觉得墨鹤真的比从前成熟了很多,懂进退,且会为他人考虑了。 可是这份成熟,却让人莫名心疼。 次日,上午。 墨鹤接到陆恩琦的电话。 小姑娘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还被蒙在鼓里。 她声音欢快地说:“鹤鹤哥哥,我们家刚到了一批新鲜水果,从国外空运过来的,我给你送过去。生病时多吃水果,补充vc好得快。” 墨鹤站在窗口,看向远方,语气疏离道:“不用了,谢谢你。” 陆恩琦愣住,“怎么了,鹤鹤哥哥?” 墨鹤用力握紧手机,违心地说:“我喜欢成熟一点的,你太小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抱歉。” 安静片刻。 陆恩琦问:“是不是我妈,我妈她逼迫你了?” 墨鹤没答“是”,也没答“不是”,只道:“你可能不知道,有妈妈陪在身边有多难能可贵,不要惹她生气。你妈妈很爱你,不要伤了老母亲的一颗心。” 手机里一片死寂。 两人很久都没说话。 墨鹤默默挂断电话。 陆恩琦盯着手机,愣神小半天。 直到握手机的手僵了,她才放下手机。 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房顶上的白雪发呆,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挫败、失落蔓延全身,自尊心深深受挫。 陆砚书一下楼,就看到她站在窗边愣神,走上前问:“怎么了?恩恩。” 陆恩琦头也不回地说:“请叫我大名,我满十八岁了,已经是大人。” 陆砚书宠溺一笑,“陆恩琦女士,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陆恩琦抬手捂住脸,喉咙发涩,“陆恩琦女士一大清早失恋了。” 陆砚书浓眉微抬,“你什么时候开始恋的,我怎么不知道?” “三天前,我美好的爱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陆砚书想笑。 觉得这丫头是少女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他笑道:“正常,年轻的时候,谁没失过几次恋?” 陆恩琦扭头看向他,满眼惊诧,“你这么优秀,也会失恋?哪个女人不开眼,敢拒绝你?” “你妈。我十七岁向你妈表白,被她拒绝了,后来她嫁给了别人。很多年后,她还是嫁给了我,又生了你。而你姐姐,也确认是我的亲生女儿。所以缘分这东西很奇妙,该是你的,最终还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强求,都强求不来。” “所以我妈瞎折腾什么?你十七岁向她表白时,她直接答应你不就好了吗?” 陆砚书英俊儒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历尽千帆的淡定,“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折腾的过程,折腾过了,才明白谁最适合自己。” “我觉得鹤鹤哥哥就很适合我,可他说,他喜欢成熟类型的。” 陆砚书什么也没说,只道:“这周末带你去滑雪,散散心。” 转眼间到了周末。 黄昏时分。 父女俩驾车来到京郊风景最美的滑雪场。 这家滑雪场是会所性质,能滑雪能度假,还能泡温泉。 因为会费门槛太高,人不多。 父女俩换上装备,来到滑雪区。 陆恩琦眼神忽然一硬,盯着不远处两个人,一眨不眨。 陆砚书问:“在看什么?” 陆恩琦指着那两个人,“看,是鹤鹤哥哥和小逸风!” 陆砚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墨鹤和顾逸风正踩着滑雪板,在雪场上飞快地滑着。 两人技高人胆大,只穿滑雪服,戴护目镜,没配任何护具就在那里滑。 滑得很溜。 尤其顾逸风,还玩起了花样滑雪。 他遗传了顾北弦的身高,身形修长挺拔,滑雪的姿势丝毫不输专业滑雪运动员。 陆恩琦的注意力却全在墨鹤身上,自言自语道:“他病好了吗?就跑来滑雪,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陆砚书打趣她:“我的宝贝女儿长大了,会关心人了。” “你的宝贝女儿失恋了,很难过,你还在那里打趣。肯定是我妈对鹤鹤哥哥说什么了,他才跟我说他喜欢成熟女人。” “出来玩,就玩得开心点,别想这想那。” 陆砚书给她戴好护目镜,拉起她戴着滑雪手套的手,“走吧。” 二人开始滑起来。 陆恩琦踩着滑雪板,身姿轻盈,滑到顾逸风面前,问:“顾逸风,你会飞了吗?” 顾逸风听声音认出她,瞥了瞥她,“你以为谁都是我师父,能飞檐走壁?” 陆恩琦提高音量,“人家都说名师出高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怎么连你师父都不如?” 顾逸风白她一眼,“废话!我要读书,要学画画,学钢琴,学各种技艺,还要跟着我爸和我爷爷去应酬,学做生意。而我师父小时候,只要习武就好了。他师父严格,严师出高徒。我师父没那么严格,不舍得炼我,我自然比不上我师父。” 陆恩琦嗔道:“笨蛋小逸风。” “幼稚小姨!” 同顾逸风说着话,陆恩琦眼睛却紧紧盯着墨鹤。 墨鹤英挺俊美的脸上戴着护目镜,看不出什么表情。 身穿一套白色滑雪服,长腿长手臂,踩在滑雪板上,滑雪姿势利落帅气。 陆恩琦看得心如鹿撞。 第1002章 拭目以待 少女清亮好看的眸子,闪闪发光。 哪怕戴着茶色的护目镜,都遮挡不住。 墨鹤自幼习武,视觉敏锐,眼观八方,自然将陆恩琦的心思尽收眼底。 想到前几天她趴到他耳边娇娇糯糯地喊他鹤鹤哥哥,墨鹤心头一热,滑雪的速度慢下来。 可是转念又想到华琴婉说的那些话,墨鹤心里顿时像塞了块石头。 硌得他生疼。 他迈开长腿,踩着滑雪板,滑向旁边的树林。 没多久,就消失在树影里。 墨鹤一走,陆恩琦连说话的心劲儿都没了。 她一屁股坐到雪地上,将头上的滑雪帽摘下来,扔到脚边,“不滑了,累了。” 陆砚书宠爱一笑,“小丫头,还没开始滑就喊累。往常每次来,一滑就是两三个小时,催都催不走。” 顾逸风老神在在地说:“因为我师父走了,某人失去了目标,她不是身累,是心累。” 陆恩琦白他一眼,“就你话多。” 顾逸风冲她做了个鬼脸,去找墨鹤了。 陆砚书放下雪杖,在陆恩琦身边坐下,组织了下语言说:“你猛一出招,你妈肯定接受不了。墨鹤比你大将近一半,换了任何父母都难以接受。接受这么大的事,需要个过程,让你妈慢慢来。你现在还小,先以学业为主,心沉下来静下来,不要着急。正好也考验考验自己,看看是不是真的喜欢墨鹤?喜欢这东西,就是一种感觉。感觉最靠不住,今天你感觉喜欢他,明天可能就不喜欢了。” 陆恩琦脆声说:“我心疼他,心疼是最高级的喜欢。” 陆砚书不置可否,捡起滑雪帽给她戴上,“那就拭目以待吧。如果三年后,你还这么笃定地说,爸爸同意你们在一起。这三年,爸爸会想办法劝说你妈。” 陆恩琦大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真的?”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前提是墨鹤也喜欢你,一直在等你。” 陆恩琦气泄了一半。 她吃不准墨鹤的心思,觉得他像个谜。 再者,墨鹤的确不小了。 就这短短几天的相处,墨鹤能等她三年?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陆恩琦丧气地站起来,“我要去泡温泉,太冷了,身冷,心更冷。大冬天的失恋,这种感觉谁懂啊。” 陆砚书还是笑。 陆家有女初长成,为赋新词强说愁。 “走吧。”陆砚书捡起雪杖,陪她朝出口滑去。 这边,顾逸风追上了墨鹤。 墨鹤道:“我们回去吧。” 顾逸风扬起唇角,“来都来了,去吃个饭泡泡温泉,住一宿再回去。你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泡温泉能驱寒。放心,山庄很大,不一定会碰上我小姨。碰上了也没什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她一个黄毛丫头?” 墨鹤倒是不怕她。 顾忌的是华琴婉。 有一种折磨,不见血不断骨,却比刀剑更伤人。 墨鹤和顾逸风回房。 换了衣服,墨鹤收拾了行李要走,天空却飘起了鹅毛大雪。 这么大的雪,上路不安全。 顾逸风伸手接住几片雪花,“人不留客,天留客,师父,你走不了了。” 墨鹤一言不发,扭头返回房间。 房间带室内温泉。 师徒俩脱了衣服,换上泳裤,坐进温泉池里。 墨鹤靠着池壁坐着,伸长两条长腿,双眸微闭,浓密的长睫毛垂下来,在眼底落下一层薄影。 温泉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氤氲雾气下,墨鹤俊美白皙面容若隐若现。 这些日子他清瘦了很多。 一瘦,就有了一种仙气飘飘的帅。 顾逸风打量着他,“师父,你吃了长生不老药吗?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都不老?我小姨小时候说,你身手好,肯定比我们活得久,说不定以后你要给我们披麻戴孝。当时我还笑她幼稚,如今这么一看,你真有可能比我们活得久。” 他是调侃,想活跃一下气氛。 墨鹤却入了心。 师父墨玄道长活到了一百一十多岁,无疾而终。 普通人活九十多岁,已是长寿。 一想到日后要给陆恩琦送终,墨鹤心里难受得像被什么扯住了。 后知后觉。 墨鹤才发现,他的心不知何时从小逸风身上偏到了陆恩琦身上。 往常他都是第一时间考虑小逸风的。 墨鹤拿了块毛巾扔到顾逸风肩上,“披好。让你好好练功,你说你要学习。天天学钢琴学画画学做生意,就是没时间好好练功。师父收你为徒,是想让给我养老送终的,到时还要麻烦我帮你们操办身后事。” 顾逸风将毛巾披好,“没办法,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我以后要接手家族生意,必须全能,功夫够自保就好了。” 墨鹤抬眸看向前方的落地窗,“本来想把师父教我的,全部传授给你,我好去云游四海。可你才学了三十分之一,学得还不精,我走都没法走。” 顾逸风心说,就是舍不得你走,才慢慢学的。 墨鹤还要说什么,忽然发现窗帘没拉严。 他从温泉池里站起来,披了浴巾,去拉窗帘。 手一扯一松间,墨鹤的眼神忽然硬下来。 瞥到不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一高一细,正朝这边走来。 高的像陆砚书,穿黑色外套。 细的像陆恩琦,穿一件月白色羊绒大衣,杏色短靴,乌黑长发散开垂在肩头,没戴帽子,也没打伞。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路边亮起红灯笼。 陆恩琦纤细的身影在灯笼洒下的红色晕影里,窈窈窕窕,影影绰绰。 美得像古画里的静女。 墨鹤手不自觉地将窗帘拉开一点,目光追随她的身影。 不知出神多久,忽然觉得不妥。 墨鹤摇了摇头,想将她的影子从脑海中赶走。 可怎么都赶不走。 那抹月白色身影像烙在他脑子里似的。 “哗!” 墨鹤将窗帘拉严。 他转身走到温泉池里坐下,对顾逸风说:“你外公在那扇窗外四五十米附近,没打伞,也没戴帽子,你去给他送把伞。” 顾逸风淡淡一笑,意有所指地说:“没打伞的是我小姨吧。” 被识破心思,墨鹤提高音量道:“快去。” “好好,重色轻友的师父,有了小姨忘了徒弟。” “别告诉你外公,是我让送的。” “放心。” 顾逸风从温泉池里上去,擦干净身上的水,换好衣服。 拿了两把伞,又将自己的帽子和墨鹤的围巾带上。 出门,很快找到陆砚书和陆恩琦。 顾逸风把伞、帽子和围巾一股脑塞到陆恩琦手里,“呶,给你。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照顾自己,还得麻烦我来送。” 陆恩琦瞥他一眼,“自作多情,我们赏会儿雪就回去了。” “你也别自作多情,我才不会送,是我师父让送的。对了,他让我不要告诉你,是他让送的。你假装不知道,记住了吗?小姨。” 陆恩琦握着伞的手一紧,心思万千。 第1003章 一歌定情 陆恩琦清亮的眸子看向陆砚书,“爸,你说鹤鹤哥哥他,他明明对我说他不喜欢我这类型的,为什么还暗中关心我?” 陆砚书微微一笑,接过伞替她撑开,道:“墨鹤终于长成大男人了。” “那你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陆砚书但笑不语,过片刻才开口:“墨鹤成熟了,你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成熟的人,不会追着人问这种话。感情这种事,要慢慢用心去体会,用心,知道吗?而不是听他说什么。” 陆恩琦冲他做了个鬼脸,“臭老爸,就知道卖关子!” 顾逸风双臂环胸,嗔道:“幼稚小姨,长得和我妈一样,性格却随了我姑姑。” 陆恩琦拿眼角瞟他,“我这是正常女孩子的性格,你是天才型的怪物,多智近妖。” 陆砚书笑容更深。 这姨甥俩相差一岁,每次碰面就斗嘴。 或许是上了岁数,以前喜欢清静,如今就喜欢这种俗世热闹,孩子们在一起吵吵嚷嚷,争来争去。 正所谓天伦之乐。 没待多久,顾逸风返回房间。 一进屋,看到墨鹤一袭黑衣,身形修长立在窗口,正望向窗外。 不知赏的是雪,还是人。 顾逸风拍掉肩上的雪,换了鞋,走到他身后说:“东西送到了,放心吧,没告诉我外公。” 墨鹤淡嗯一声。 见他没怀疑,顾逸风暗暗松口气,“山庄晚上有节目,我们去看看吧。” 墨鹤道:“不去。” “出来散心嘛,你这不去,那不去,这不玩,那不玩,那还散什么心?我爸妈和爷爷奶奶让我带你来山庄好好玩一玩,放松放松。如果回去,你心情还是不好,我爸妈和爷奶奶会怪我没办好事。” 一听这话,墨鹤应允了。 他舍不得自己的徒弟被家人责怪。 墨鹤随顾逸风去了表演节目的小楼。 小楼装潢豪华,灯光打得很暗,气氛很足。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台上有个著名歌手在唱歌。 男歌手有些岁数了,脸上带着历经世事后的沧桑。 他拿着话筒,闭着眼睛在动情地唱:“有些故事刚刚开始就结束了,孤单的我只剩下遗憾了。付出再多分手也逃不过,如今只有回忆陪着我。我不是除了你就没人要,我只是除了你谁都不想要……” 他的声音沙哑磁性,透着一种失去的伤感,是喧嚣后的寂寞,是爱而不得的心碎。 墨鹤心底莫名的涌起一片潮气。 孤单的他,也只剩下遗憾了。 他从来不爱听流行歌曲,可是这首歌却入了他的心。 悲伤的歌曲总是比欢快的调子更容易引起共鸣。 昏暗灯影里,台下众人纷纷抹眼泪。 顾逸风拿眼偷偷瞟着墨鹤,低声说:“师父,你想哭就哭吧。你看大家都哭了,凡是哭的人,都是有故事的。” 墨鹤没什么表情道:“不想。” “真的吗?” “听你的歌吧。” 顾逸风少年老成道:“有没有发现,忘记一段恋情最好的方法,是开启新的恋情。忘记一段悲痛,最好的方法,是开启新的悲痛。自打你和我小姨开启恋情又失恋后,你是不是已经忘记外婆去世的悲痛了?” 墨鹤睨他一眼,“谢谢你,我的‘好’徒弟。” “应该的,你养我护我爱我,我自然要竭尽所能地报答你。” 墨鹤没接话,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在看他。 一回头,看到不远处,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闪烁的昏黄灯影里,女孩年轻白皙的面孔上,一双泪眼,水汪汪的。 眼泪被灯光折射得晶莹。 是陆恩琦。 当她发现墨鹤在看她的时候,眼神带动睫毛一闪,像小鹿一样慌张。 墨鹤目光定住,有片刻恍神。 她的泪,让他心痛。 顾逸风寻着墨鹤的目光,好奇地看过去,“师父,你在看谁?” 墨鹤收回视线,坐正,“没谁。” 顾逸风定睛细看,“原来是我小姨啊。我那骄傲幼稚又多情的小姨,竟然在暗中跟踪我们。” 他刻意咬重“多情”二字。 墨鹤听进去了,心思万千。 以前总喜欢把自己岁数往大里说,故意扮成熟。 如今真成熟了,又希望自己年纪小点,再小点。 如果只比陆恩琦大个三五岁就好了。 那样华琴婉就不会咄咄逼人了。 耳边传来顾逸风的话,“我小姨虽然娇气,但是平时很少哭。上次哭还是因为你,我打电话告诉她,你外婆去世了,你不吃不喝快要饿死了。她当时就哭了,泣不成声,马上买机票,从英国飞回来看你,万里迢迢的,就为了哄你吃口饭。她以前对谁这么上心过?没有!套用文艺点的话来说,这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墨鹤修长手指缓缓握紧,微微闭了闭眸子。 压下情绪,墨鹤声音闷沉道:“你这张嘴,不去开婚介所可惜了。长大别去继承家业了,去创业吧,格局要打开。” 顾逸风调皮一笑,“其实你爱听我说我小姨,就是嘴硬。” 墨鹤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道:“去,送你小姨回房间,或者去她身边陪着。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在外面不安全。” “你为什么不去她身边陪着?” 墨鹤敛眸,“明知故问。” 顾逸风老成持重地叹口气,“我外婆平时挺好的,怎么一涉及到我小姨,就变成了女法海?” “能理解,母爱本能。任何一位母亲遇到儿女出现这种事,都会变得张牙舞爪,面目全非。” 顾逸风沉默片刻说:“师父,你真的成熟了。” 他站起来,穿过人群,走到陆恩琦身边,抢先说:“别自作多情啊,不是我要来的,是我师父,他怕你不安全。” 陆恩琦没接话,只是盯着墨鹤的背影,泪光盈盈。 她忽然抬脚,穿过人群,走到台上,对那位著名男歌手耳语了几声。 男歌手将话筒递给了她。 陆恩琦握着话筒,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泪光闪烁地望着人群中的墨鹤,微启朱唇,一字一句地唱,“我不是除了你就没人要,我只是除了你谁都不想要。我曾经的骄傲,全被你抹杀掉,心都碎了还在念着你的好……” 她声音清脆凄楚,如泣如诉,余音袅袅。 墨鹤心底一酸,双眸发潮。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这首歌,忘不了这个夜晚,陆恩琦泪眼朦胧地对他唱,“我只是除了你谁都不想要。” 第1004章 值得托付 隔天。 雪终于停了,路上积雪被清理干净。 一行人开始上路。 陆砚书和陆恩琦的车在前面开。 墨鹤和顾逸风的车在后面跟着,离他们的车一直保持七八十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正好能盯着,也不会被发现。 顾逸风看了眼全部注意力都在陆恩琦车上的墨鹤,说:“师父,你这种默默守护的爱,好深沉。” 墨鹤拿起保温杯塞到他手里,“喝水。” 顾逸风握着保温杯,“真的,你这副模样和我阿尧叔当年有一拼。” 墨鹤嫌他话多,故意拿话噎他,“我对你的爱更深沉,在你三岁时,对你一见倾心,长达十几年都没变。从小负责你衣食住行沐浴更衣,以后还要给你养老送终,帮你照顾你的子子孙孙。世界上最恩爱的夫妻,都比不上我对你的好。” 顾逸风忍不住笑了。 师父终于肯开玩笑了。 这一趟总算没白来。 正想着,墨鹤忽然命令司机:“刹车!” 司机急忙靠边,踩了刹车,将车停稳。 顾逸风探头往前看,看到前面陆恩琦和陆砚书坐的车靠边停下来。 陆恩琦推开车门下车。 朝路边一条小狗走过去。 那狗是条看不出品种的流浪狗,小小一只,瘫在地上浑身抽搐,褐色的毛上满是血,地上也有一滩血。 显然被车撞了。 小狗黑黢黢的眼睛湿漉漉的,没有力气地哀叫,十分可怜。 陆恩琦来到小狗面前,弯下腰,小心地查看了一下它的伤势。 紧接着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取出药箱,帮小狗处理伤势。 顾逸风远远看着,说:“没想到我小姨不只是个傻白甜,还挺有爱心。” 墨鹤脱口而出,“你小姨一点都不傻,聪明得很。” 顾逸风瞟他一眼,心想,你就可劲儿地护着吧,都不让人说实话了。 墨鹤手搭到车把手上。 那架势,一旦陆恩琦有危险,他能马上破门冲出去。 这条路是省道。 路上不时有车辆穿梭。 墨鹤坐在车内,打开车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只盯着前面的陆恩琦,还不时观察过往的车辆。 突然看到一辆货车,拉着重重的钢材往前开。 那车不知有没有超载,但见轮胎好像不堪重负。 墨鹤立马警觉地盯紧那辆货车。 是习武多年练出来的本能。 很快,车子驶到陆恩琦所在的地方。 只听“砰”的一声,车轮爆胎了! 一刹那的功夫,车厢侧翻! 眼瞅着就要压到陆恩琦身上! 顾逸风和陆砚书瞬间惊呆了! 心脏霎时窒息,呼吸停止!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顾逸风还没反应过来,墨鹤早已推开车门,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只见眼前人影一闪,墨鹤已经冲到陆恩琦身边! 抓起她就往旁边闪! “轰!” 一声巨响! 货车侧翻倒地! 满地的钢材散架,散落一地! 正好砸在陆恩琦刚才待的地方! 那条血淋淋的小狗,瞬间被砸成了肉饼,叫都来不及叫! 陆恩琦胆战心惊,小脸吓得煞白,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要不是有胸腔挡着,能跳出来! 陆砚书顾逸风同样吓得脸色苍白,一前一后跑过去问陆恩琦:“恩恩,恩恩,恩恩,你没事吧?” “小姨,小姨,你还好吗?小姨!” 俩人声音都吓哑了。 陆恩琦被吓傻了,一动不动! 陆砚书和顾逸风喊了好几声,陆恩琦才有反应。 她懵懵怔怔地转过头,看向正紧紧抱着自己的墨鹤,“鹤鹤哥哥,你有没有受伤?” 墨鹤这才回过神来,立马松开她,又怕她受伤站不稳,再次扶住,说:“我没事,你别担心。” 陆恩琦上下打量着他,忽然指着他染血的右手,“你的手,你的手流血了!” 墨鹤垂眸去看。 这应该是刚才抱着她往路边闪,被路边的灌木枝划的。 墨鹤道:“小伤,没事,你受伤没?” 直到这时陆恩琦才察觉到身上多处疼痛。 脚踝疼,小腿疼,手臂也疼,手背上也是血。 墨鹤盯着她手上的血,心疼得一抽抽的。 他抓着她的手,道:“快去取药!” 陆砚书急忙去找药箱。 转过身,才想起药箱被货车砸到了车厢下。 顾逸风让司机去他们车取药箱。 很快,药箱拿来。 墨鹤打开盖子,从里面取了药和纱布,动作麻利地帮陆恩琦简单包扎伤口,固定脚踝等位置,又将自己手上的伤口简单清理。 陆恩琦心有余悸地盯着货车,鼻尖泛红说:“小狗死了,好可怜。” 陆砚书后怕得要命,“别想小狗了,你人没事就好,刚才差点把爸爸吓死了!” 顾逸风帅气的小脸紧绷着,同样后怕地说:“幸亏我师父反应快,否则我就没有小姨了。” 说到最后少年声音哽咽。 他双眼潮湿望着头发散乱面白如纸的陆恩琦,“小姨,我以后不跟你斗嘴了,以后事事都让着你。我以后也要好好学功夫,危险时刻,只有最强的身手才能保护家人。” 陆恩琦靠在墨鹤身上,惊魂未定,忍着疼说:“我以后也不跟你斗嘴了,事事让着你,毕竟我是你小姨,是长辈,不能跟小孩一般见识。” 她又看向墨鹤,“鹤鹤哥哥,我的命是你救的,以后命就是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墨鹤只当她吓傻了,说傻话。 他弯腰打横抱起她,“先去医院,你的伤得住院好好治疗,省得留后遗症。” 转身的功夫,陆恩琦透过货车破碎的车窗,看到里面的司机满脸鲜血,胳膊折断一条,断口露着血森森的白骨。 那场面太过血腥! 陆恩琦被吓得一口气窝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急忙缩进墨鹤怀里,瑟瑟发抖。 墨鹤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进陆砚书的车子后座,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安抚她,语气温柔道:“别怕,忍一忍,我们去医院。” 安抚好陆恩琦。 他直起身,看向陆砚书,冷静地说:“陆叔叔,你带人留在这里等交警过来,处理交通事故,我和逸风送恩琦去医院。逸风未成年,留在这里不合适。您去医院的话,抱不动恩琦。她要做很多检查,抱不动很麻烦。放心,我会照顾好恩琦,不会占她便宜,更不会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陆砚书静静听完,突然觉得墨鹤值得托付。 有功夫有担当,且行事沉稳冷静。 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坐在树上,一根筋,艮艮的小伙子了。 他怅然地发现自己真的老了,关键时刻保护不了女儿,女儿长大了,不需要他抱,他也抱不动了。 这个小棉袄,需要换个人来保护了。 陆砚书儒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好,你快带她去吧,谢谢你,小墨。” 闻言墨鹤心头一热,再开口声音已经发涩,“谢谢,谢谢陆叔叔的信任!” 第1005章 锥心的甜 几人上车坐好。 司机发动车子朝医院开去。 怕打扰墨鹤和陆恩琦,顾逸风特意坐到副驾驶上,还戴上了耳机听音乐。 陆恩琦坐在后排座位,靠在墨鹤身上,半举着受伤的手臂,冲他一个劲儿地傻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她忽略疼痛,忘乎所以。 她巴掌小脸玉粉可爱,杏眼弯弯,黛眉平卧,樱桃唇红润光显,浓黑乌发顺着蝴蝶骨披散下来,发丝散乱, 傻笑都好看得让人不好意思直视。 墨鹤视线挪到别处,问她:“身上的伤很疼对吗?” 陆恩琦本能地点点头,“疼。” 怕他担心,她急忙又摇头,“不疼。” 说完“不疼”,又想让他心疼心疼自己,陆恩琦鼓起嘴,语气软了三分,“疼,很疼。” 墨鹤虽然相亲无数,但没真正谈过女朋友,一时猜不透她这是什么情况。 他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心想,这孩子莫不是吓傻了? 娇生惯养出来的花骨朵,没经过多少挫折,真有可能被吓坏。 他拿起手机悄悄给苏婳发了条微信:婳姐,恩琦受了惊吓,一直傻笑个不停,连自己疼不疼都搞不清楚了。可能是车祸引起的精神错乱,你快帮忙给预约个心理医生,给她做做心理疏导。 收到短信,一向冷静的苏婳顿时慌了。 她急忙把手机拨过去,声音都在颤,“我妹妹怎么了?受了什么惊吓?为什么会出车祸?她有没有受伤?伤到哪了?你和逸风有没有事?我爸呢?” 墨鹤安慰她:“别担心,伤得不太严重,我和逸风还有陆叔叔都没事。” 他把车祸情况简单跟她一说。 苏婳还是忧心如焚,“你们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找你们!” “正往市中心医院赶。” “好,我现在就去市中心医院,心理医生我马上打电话预约。” 墨鹤道:“谢谢婳姐。” “那是我妹妹,该我感谢你才对。对了,千万不要让我妈知道,她年纪太大,又有精神病史,受不了刺激。” “放心,不会。” 几十分钟后。 车子抵达市医院。 墨鹤小心翼翼地抱起陆恩琦,特意避开她受伤的位置。 顾逸风帮忙挂了急诊。 就诊后,医生给陆恩琦处理了下伤势,开了检查单让去检查,看有没有内伤。 墨鹤抱着陆恩琦楼上楼下做多项检查,要查头颅、胸、腹和四肢x线等。 有时候电梯人挤,墨鹤就直接抱着她跑楼梯。 幸亏他身手好,换了普通人,得累死。 陆恩琦双手揽着他的脖颈,凝视他俊美面庞,心想,找个这样的男朋友真好,特有安全感,力气大不说,关键时刻还能保命。 哪怕车祸过去一阵子了,她还是胆战心惊。 今天要不是墨鹤跟着,她就像那条小狗一样,被压成肉饼了。 想到这里,她后怕地揽紧墨鹤的脖颈,头埋到他肩上,心里泛起一阵锥心的甜。 甜得很痛。 伴在一旁打杂的顾逸风看不下去了,别过头,暗道,没出息的小姨! 被抱一下,就开心得像丢了魂。 得亏是遇到师父这种知根知底的,要是遇到个骗财骗色的渣男,能被人骗得人财两空。 检查到一半,苏婳赶了过来。 看到神色匆匆的姐姐,陆恩琦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她碎声喊:“姐。” 苏婳过来上下查看她,见她胳膊腿都在,暗暗松口气,说:“谢天谢地,谢谢墨鹤!” 墨鹤道:“应该的,大家都是亲戚。” 陆恩琦不喜欢这种含糊的说法。 她要的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她抬起没扭伤的那只手,轻拍一下墨鹤的胸口,宣示道:“姐,我单方面宣布,从今天起,鹤鹤哥哥是我男朋友了,你们给做个见证。” 闻言,墨鹤和苏婳对视一眼,皆欲言又止。 顾逸风想提醒陆恩琦矜持一点,但想到在车祸现场他刚说过,以后不跟她斗嘴了,强忍下去。 苏婳找了句话,将话题转移。 继续给陆恩琦查体。 查完心电图,墨鹤抱着陆恩琦出来。 没走几步,好巧不巧,迎面遇到也来查体的华琴婉,身后跟着个保镖。 墨鹤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苏婳脸色微变。 怕华琴婉当场发作,让墨鹤下不来台,顾逸风急忙迎上去,扶着她的手臂说:“外婆,你也来医院查体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华琴婉往常特疼爱小逸风,可眼下顾不上搭理他。 她面色泛青盯着墨鹤,气得手指发抖,“你,你们,你们怎么又在一起了?小墨,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出尔反尔?恩琦怎么了?为什么来医院?” 忽然瞅到陆恩琦被包扎固定的手臂和脚踝。 华琴婉吓得脸色灰白,没了血色。 她上前一把抓住陆恩琦的袖子,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脸,语气焦急,“恩琦,你伤得重不重?为什么会受伤?你爸呢?你爸怎么没过来?” 陆恩琦忙说:“不重,出了点车祸,是鹤鹤哥哥救了我,我爸留在原地等交警了。” 华琴婉抬头盯着墨鹤的眼睛,警惕地问:“你俩为什么会在一起?这两天在山庄,你们一直在一起?” 放在平时,墨鹤会对她持几分尊重。 可眼下他没那么多耐心和时间,直截了当地说:“阿姨,先给恩琦查体行吗?等查完体,排除下内伤,住上院让恩琦跟你细说。” 华琴婉伸出双臂,绷着脸,“把恩琦给我,你离她远一点。” 墨鹤抬眉,“确定你能抱动她?” 华琴婉固执地说:“给我。” 她扭头吩咐身后的保镖,“去找护士要辆轮椅来。” “好的,夫人。” 保镖转身去找护士。 墨鹤耐心枯竭,蹙起浓眉,语气生硬道:“阿姨,求您别折腾恩琦了行吗?你知道她身上的伤有多疼,心里有多害怕吗?何必争这一时之气?医院这么多人,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我能怎么着她?我是人,又不是随时发情的畜生!” 他鲜少发脾气。 猛一发,眉沉眸冷,俊美面容带了几分煞气。 身上功力外露,散发一种迫人气场,空气仿佛瞬间冷下来。 华琴婉顿时被骇住! 第1006章 美好童话 华琴婉一愣神的功夫,墨鹤抱着陆恩琦大步离开。 等走远了,墨鹤调柔声音对陆恩琦说:“抱歉,刚才没忍住,凶你妈了。” 陆恩琦仰头盯着他黢黑好看的眸子,“我妈是不是私下对你说过更难听的话?她怎么说的?你告诉我。” 墨鹤轻描淡写,“没什么,她也是为你好。” 陆恩琦将小脸贴到他的脸上,心疼地说:“委屈你了,等会儿我会找我妈好好谈谈,让她不要对你有偏见。” 她皮肤滑腻如脂,又软又嫩,呼吸间皆是少女的甜香。 墨鹤觉得被她的脸贴住的那块皮肤,不是自己的了。 麻嗖嗖的。 空气仿佛都变得清甜起来。 逸风小时候也总爱拿脸蹭他的脸,可是和陆恩琦的感觉截然不同。 慢半拍,墨鹤将脸挪开,开口道:“你妈有偏见是应该的,我比你大太多。” “不应该,我爸怎么对你没偏见?” “陆叔叔是涵养好,心里肯定也介意,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不,我爸只是担心我三心二意,怕我心性不定,日后会辜负你。他从来没怀疑过你的人品,每次提起你,对你都是夸赞有加。在他和小逸风嘴里,你闪闪发光,像个传奇。不然我为什么那么崇拜你?” 被华琴婉当成怪物防备了十几年,陆砚书的信任显得尤为可贵。 像心里龟裂的旱土,嗤地冒起丝一般的青烟。 墨鹤深吸一口气,托着陆恩琦的腿弯,往上抱了抱。 陆恩琦口齿伶俐地说:“鹤鹤哥哥,你不要有任何后顾之忧。恋爱是你跟我谈,又不是跟他俩谈,我的人生我做主!” 墨鹤没想到这软软糯糯的小丫头,还挺硬气。 检查全做完,结果要分时间段才能拿到。 苏婳早已给陆恩琦办好住院手续,安排好病房。 墨鹤抱着陆恩琦走进病房,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病床上。 直起身,他对苏婳说:“婳姐,我走了,恩琦就交给你照顾了。” 苏婳微微一笑,“好,你带逸风先回家吧。” 墨鹤嗯一声,捉着顾逸风的手离开。 全程没看华琴婉一眼。 陆恩琦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墨鹤消失的方向,怅然若失。 华琴婉看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就生气。 她恨铁不成钢地说:“真搞不懂,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他比你大那么多!” 陆恩琦收回视线,看向华琴婉,“喜欢一个人很难吗?真没你想象的那么难。鹤鹤哥哥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高,帅,身手好,成熟又不失少年的天真,不俗气,不油腻,这还不够吗?” 华琴婉气得呵一声,“你男同学追你的那么多,高帅的也不少,浑身少年气,你为什么不从中选一个交往?” 陆恩琦小下巴一抬,“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是不讲道理的。什么都掰扯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喜欢,那是搞学术研究。” 华琴婉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 华琴婉才开口,“你们才真正接触几天,就一口一个喜欢。这喜欢来得也太容易了吧?你确定这是真的喜欢,不是图一时新鲜?” 陆恩琦拧起小眉头,“妈,您都这把岁数了,什么没经历过?是不懂什么叫一见钟情,一眼万年吗?何况我和鹤鹤哥哥从小就认识。虽然他刻意避开我,但平时隔三差五,会远远看到他,也经常听到他的事。他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这话一下戳到华琴婉的心窝子。 她千防万防,防了墨鹤十几年。 可宝贝女儿还是跑到墨鹤身边去了。 华琴婉气得口不择言,“一个连小女孩都打主意的人,人品可想而知,我怎么放心把你交到他手上?” 这下连苏婳都听不下去了。 苏婳忍不住说:“妈,您平时挺讲道理的,怎么一到这事上就犯糊涂了?墨鹤什么时候打恩琦的主意了?在这之前,他和恩琦话都没说过一句。也就十多年前,在我外公的葬礼上,他帮忙照顾了恩琦三天。大家都在场的情况下,墨鹤和恩琦一起吃过几顿饭,说过几句话,这叫打她的主意?如果您非要给他硬扣一顶帽子,就太是非不清了。” 华琴婉气到额角青筋隆起,“行,你们就可劲儿地惯着他吧,惯得他无法无天,直到他娶了你妹妹为止。” 苏婳道:“不,是我们一直在惯您,怕您犯病,我们事事顺着您。如今稍有一点不顺您的意,您就觉得我们大逆不道。” 华琴婉被气哭了。 她捂着脸哽咽道:“我有什么错?我五十多岁才生的恩琦,只是想趁我还活着,事事给她安排好。我想让她找个年龄相当的丈夫,和她相守相扶到老,照顾她一辈子,这有错吗?墨鹤比恩琦大十几岁,以后肯定要恩琦照顾他。恩琦从小娇生惯养的,真嫁给他,以后肯定要受累。我都舍不得使唤她,让她去照顾墨鹤一个大男人?” 陆恩琦拔下针头,忍着疼痛,强撑着走下床。 她一瘸一拐地去给华琴婉擦眼泪。 擦完,她趴到她肩上哄她,“别哭了妈,一哭都不漂亮了。听逸风说,鹤鹤哥哥他师父活到一百多岁,鹤鹤哥哥肯定要比他师父活得更久,到时说不定我走在他前头,您想多了。” 华琴婉只当她拿话哄自己。 哭得停不住。 苏婳走到华琴婉面前,拍拍她的后背,“妈,我刚才语气不对,我向您道歉。” 华琴婉抬起头,“你没错,你们都对!是我不对,我自私,我狭隘!我接受不了恩琦找一个大十几岁的男朋友!换了任何一个真爱自己孩子的母亲,都接受不了!” 扔下这句话,她拨开陆恩琦的手臂,转身走出去。 苏婳急忙扶住陆恩琦。 她吩咐自家保镖:“去跟着我妈,随时向我汇报情况。” “好的,少夫人。” 保镖急忙去追华琴婉。 陆恩琦大眼睛委屈巴巴的,“妈妈比我大五十多岁,我都没嫌她老,她为什么嫌鹤鹤哥哥大?” 苏婳爱怜地摸摸她的头,“能理解妈妈,但是也能理解你。一个爱女心切,一个勇敢追爱,你俩都没错,立场不同罢了。” 陆恩琦抱住她,“姐,你真好,如果妈妈也像你这么开明就好了。” “我性格有部分遗传了爸爸。” “谁说不是呢,咱俩相貌像妈多一点,性格更像爸。” 苏婳心念一动。 姐妹俩相差二十多岁,平时交流会有代沟,可这一刻,心是相通的。 可能这就是血脉的神奇之处。 苏婳扶陆恩琦到床上重新躺下,叫来护士,给她插上针头,继续输液。 输完液已是两三个小时后。 “叩叩叩。” 门外传来极轻的敲门声。 苏婳起身去开门。 却没看到门口有人。 苏婳走到门外,喊道:“谁?谁刚才敲门了?” “我。”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走廊拐角处走出来。 是墨鹤。 他手里提着个笼子。 笼子里装着一条小狗,小小一个,看不出什么品种,长着褐色的毛。 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兮兮的。 墨鹤压低声音说:“恩琦因为救一条小狗,才遇到车祸。小狗当场被压死,她很难过,我担心她夜里会做噩梦,找了条一模一样的狗,已经打过疫苗,洗过澡了。你拿给她,告诉她,这只狗,被我救活了,那个货车司机也救过来了,让她不要担心。” “好,有心了。” 苏婳拎着狗笼子,返回病房,放到床边。 将墨鹤的话原话复述给陆恩琦。 陆恩琦听完,盯着那条小狗,眼泪啪嗒的,“鹤鹤哥哥真好,怕我担心,编个童话给我听。那条小狗都被压成肉饼了,怎么可能救活?他只是身手好,又不是神仙。” 苏婳无奈一笑。 小丫头真长大了,哄不住了。 陆恩琦红着鼻尖,拿起手机给墨鹤发了条微信:小狗收到了,我很喜欢,谢谢鹤鹤哥哥。晚安,我的宝。 一句“我的宝”,让墨鹤一整晚彻夜难眠。 次日上午。 陆恩琦刚输完液。 顾逸风抱着鲜花来看她了。 身后呼啦啦跟进来一群人。 一群帅气的半大小子和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分别是苏星妍、秦陆、秦悦宁、顾骁、顾纤云、靳睿、楚晔和楚韵。 几人每人手捧一束鲜花,排成一队,齐声冲陆恩琦喊道:“小姨好!祝小姨早日康复!永远美丽!心想事成!” 陆恩琦一怔,随即笑出了眼泪。 第1007章 初次亲吻 喊“小姨”的人太多,楚晔和楚韵喊的“小姑”生生被压下去了。 年仅十二岁的小楚韵不高兴了。 娇俏玲珑的小姑娘走到病床前,俯身凑到陆恩琦耳边,双手撑在嘴上,扯着嗓子,冲她脆声喊:“小姑,祝你早日康复!早日出院!早日脱单!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历尽千帆,苦尽甘来,早日登上人生巅峰!” 陆恩琦耳朵被吵得嗡嗡作响,心里却很美。 楚韵的话正说到她的心坎里。 她可不是想早日脱单,苦尽甘来,早日登上人生巅峰? 陆恩琦乐不可支地捏捏楚韵的小嘴,“爱侄女,嘴真甜,赏!” 说完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给她转了个大红包过去。 苏星妍仰头看向身边高高大大的哥哥顾逸风,小声说:“哥,小姨为什么只给楚韵发红包,不给我们发?是我们说的祝词不好听吗?” 顾逸风摸摸她的头,“不是,你小姨昨天被吓傻了,反应有点慢。” 他看向陆恩琦,提醒道:“小姨,一碗水要端平。侄女是至亲,侄子外甥外甥女也是,该发的都发,别引起公愤啊,省得造成家庭内部矛盾。” 陆恩琦白他一眼,“不用你提醒,我正在发。” 话音刚落,只听众人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每人微信都收到一笔转账。 顾逸风点开微信,低头瞅了眼,到账两万整,暗自盘算了一下,九个人就是十八万,不知等会儿他们走了,陆恩琦会不会心疼得哭鼻子? 刚要开口说她几句,顾逸风又收到一笔转账。 是顾纤云发来的。 顾逸风帅气的脸神色微微一顿,扭头朝她看过去。 已经出落得水灵灵的顾纤云,小脸迅速别到别处,假装不看他,粉红的耳垂却出卖了她的紧张与羞怯。 顾逸风唇角浅浅勾起,给她双倍转账过去。 顾家的男人不能占女人便宜。 “吱!” 病房门被推开。 走进来的是墨鹤。 手里拎着好几个保温桶,还有包装袋。 扫一眼这群半大小子和小姑娘,墨鹤眼里露出意外的神色。 没想到突然来这么多人。 他冲他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走到床头柜前,墨鹤将保温桶放下,拧开盖子,对陆恩琦说:“给你带了汤,有枸杞猪骨汤,祛湿五指毛桃鸡爪,猪脚莲子汤。” 陆恩琦听着这些汤就觉得油腻,“为什么要喝这么多汤?会发胖的。” 墨鹤拿碗给她盛汤,边盛边说:“吃什么补什么。车祸那天,同样的动作我只是手指被划了一下,你却扭了脚踝和胳膊,可见身体素质有多差。” 盛完汤递给陆恩琦。 他又从纸袋里掏出两罐剥好的核桃和碧根果,“这个当零食吃,补脑子。” 陆恩琦平时不爱吃这个,尤其是核桃,一股怪味,可此时却感动得两眼发潮。 她接过来,弯起大眼睛冲他甜甜地说:“谢谢鹤鹤哥哥!” 一帮小家伙很有眼力见,见状,齐声冲墨鹤喊:“谢谢小姨父!” 随后又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谢谢小姑父!小姑父和我小姑简直配一脸!” 是楚韵。 墨鹤被喊懵了。 八字还没一撇,他怎么就成他们的小姨父和小姑父了? 墨鹤扭头看向顾逸风,“你的主意?” 顾逸风一脸无辜,微微耸肩,“这次还真不是,我没那么大本事。你看,大家喊都喊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快发红包吧,小姨父!” 墨鹤警告地瞥了他一眼,拿起手机加了这帮小伙子和小姑娘的微信,挨个给转了个大红包过去。 发完红包,墨鹤和气地对众人说:“叫叔叔知道吗?称呼不能乱叫。” 顾逸风带头说:“知道了,小姨父!” 楚韵笑得眯了眼睛,学顾逸风的口吻,“知道了,小姑父!” 墨鹤头一次有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以前都是他把别人搞得哭笑不得,如今“报应”来了。 陆恩琦抬起小手朝他们挥了挥,“小的们,辛苦你们了!等小姨和小姑出院了,请你们吃大餐!” 众小孩嗷一声,“谢谢小姨!” “谢谢小姑!” 顾逸风抬手揽住顾骁和秦陆的肩膀,“我们走,给我师父和小姨留点私人空间。牛郎织女见个面不容易,还得抽我外婆不在的时间才能见一面,咱们别在这里当灯泡了。” 一帮人鱼贯走出去。 病房安静下来。 陆恩琦端起碗开始喝枸杞猪骨汤。 这汤不知墨鹤怎么煲的,味道竟出奇得鲜美。 清亮的汤色,不见一星油花,飘着两片绿绿的菜叶,几条肉丝,一段肋骨,还有三五粒枸杞。 说素净,又很醇厚,说厚,又清淡,说淡,又透着点儿清甜,而且完全没有一点鸡精、调料的修饰,全是肉汤的鲜美,清水出芙蓉般的纯天然。 喝下一口,整个胃都舒服了,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真是好汤! 陆恩琦仰头问墨鹤:“这汤是怎么煲的,比我爸煲得还好喝。” 墨鹤给她盛米饭,说:“好喝就多喝点,还有很多。” 陆恩琦接过米饭碗,“童话被我爸带走了,护士不让留在病房里。” 墨鹤一顿,“童话是谁?” “你昨晚送我的小狗啊,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童话,你给我编的美好童话嘛。” 墨鹤暗暗松了口气。 看样子陆恩琦没吓傻,还能分出真狗假狗。 没吓傻就好。 再抬眼睫,墨鹤看到陆恩琦将米饭碗放到床头柜上,一个劲儿地拿眼瞅他。 那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春日波光粼粼的湖,投射在人心底,让人忍不住心旌荡漾。 墨鹤被她看得挺不自在,视线移到别处,问:“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我来时洗过脸了。” 陆恩琦扑哧笑出声,“没有东西,鹤鹤哥哥,你真好看。” 墨鹤道:“那你就好好看。” 陆恩琦笑得合不拢嘴,天下怎么有这么直球的男人? 都不懂迂回,更别说调情了。 陆恩琦忽然凑到墨鹤面前,吧唧亲了他脸颊一口。 墨鹤怔住。 太意外了! 他一时有些恍惚,做梦一般,宛如踩在云里雾里。 过半秒,才意识自己被陆恩琦亲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异性亲。 平时谁敢亲他? 墨鹤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被亲过的半边脸上仿佛生出个春天,能看到春暖花开,听到鸟声宛转轻啼。 慢半拍,他的心脏咚咚跳起来,整张脸都开始发烫。 第1008章 我要定了 陆恩琦见墨鹤小半天一动不动,雕塑一样,忍不住问:“你以前没被亲过?” 墨鹤如实回:“被亲过。” “谁?”陆恩琦有了醋意,“是你以前的相亲对象,还是那个叫司蝶的司小姐?” 墨鹤老老实实地说:“都不是,她们不敢。以前被逸风亲过,他小时候调皮,经常把我的脸亲得满是口水。” 陆恩琦绷紧的小脸松弛下来,“原来是他啊,亲吧,我不吃他的醋。” “嗯。” 陆恩琦凝视他的眼睛,“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吧?” 墨鹤默了默,“还不算。” 陆恩琦失落,“你不喜欢我吗?为什么不喜欢?” 墨鹤视线移到别处,安静一分钟,轻声说:“没有不喜欢。” “那你喜欢我喽?你喜欢我什么?” 墨鹤不知是计,不知不觉间进了圈套。 他认真地想了想,陆恩琦娇气,矫情,话多,爱闹。 这些都是他以前相亲时最头疼,最抵触的,但凡对方有这些特点中的一样,他会直接拒绝交往,再也没有后续。 可陆恩琦集合了所有特点,他却一点都不反感。 她娇气,他心疼。 她矫情,他觉得她矫情得可爱。 她话多,他觉得话多显得她活泼。 她爱闹,他非但不觉得她吵,反而觉得笑笑闹闹的女孩子才鲜活水灵。 头一次,他发现自己竟然这样双标。 墨鹤黑眸沉沉,望着陆恩琦说:“你善良,勇敢,可爱。” 顿一下,他又重复一遍,“很可爱。” 陆恩琦长睫毛一眨,唇角漾起调皮的笑意,“我怎么个可爱法?是这样吗?” 不由分说,她单手捧起他的脸,就朝他的嘴凑过去。 柔软的唇碰到他的唇,大眼睛还在俏皮地盯着他。 墨鹤浑身一僵,呼吸屏住,心脏跳得飞快,如鼓鸣如雷响,如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哗地一下到了底。 脑子下命令,不可以,不可以,快推开她! 身体却不听使唤,垂在身侧的左右臂皆一动不动,神经像断了一样,抬不起来。 正进退两难间,陆恩琦的舌尖已经试探地往他唇瓣里顶。 墨鹤觉得心跳得快要炸了! 全身血液瞬间涌到唇上! 平时抱是隔着衣服,刚才亲脸隔着脸皮,可现在她竟然要深入他! 有那么一瞬间,墨鹤觉得不道德。 是的,他有心理阴影,长达十几年的心理阴影。 他想推开陆恩琦,又怕她生气,不推,脑子里全是华琴婉戒备的神情。 那戒备的眼神像紧箍咒一样,禁锢着他的灵魂。 “叩叩叩!” 门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几声响。 墨鹤被陆恩琦吊到半空中的魂,倏地一下归了位。 他捧起她的脸,从自己脸上挪开,紧接着站起来,说:“来人了。” 心里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松弛感。 陆恩琦一张小脸早已泛红,舌尖在唇内蠕动一下,抬手摸摸唇瓣,眼帘垂下不语,不知是在回味,还是思索什么。 推门走进来的是顾北弦和苏婳。 苏婳看着小脸红扑扑的陆恩琦,再看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墨鹤,心中明了。 陆恩琦抬头看向苏婳,娇俏一笑,嗔道:“姐,你和姐夫掐着点来的吗?” 苏婳莞尔,“那我们先出去?” 陆恩琦佯装生气,“晚了。” 都是过来人,顾北弦自然懂。 他侧眸对苏婳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妹妹的性格和你一点都不一样,倒像南音那个小辣椒。” 苏婳笑,“可能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性格都差不多吧。” 闻言顾北弦心脏一紧,抬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低声说:“没事,你有我,我宠你到老。” 陆恩琦嫌他肉麻,捂嘴轻笑。 墨鹤却默默记在心里,留作备用。 苏婳把手从顾北弦手中抽出来,小声说:“注意点影响,多大的人了,还说这种话。” 顾北弦不以为意,“怕什么,都是自己人。” 苏婳觉得他真不见外。 又有人敲门。 是陆恩琦安插在门口让放哨的保镖。 保镖进来报:“恩琦小姐,太太的司机给我发信息,说他们马上就到医院了,正在医院外面的停车场停车。” 太太自然是华琴婉。 墨鹤眸色微敛,看向陆恩琦,“你好好养伤,我改天再来看你。” 陆恩琦点点头,仰起小脸对他说:“鹤鹤哥哥,我和我爸我姐我姐夫我哥我嫂子逸风小星妍楚晔楚韵,都会好好劝说我妈,你千万不要放弃我。” 墨鹤觉得自己无形中被两股力量推拉着。 华琴婉往外推他。 陆恩琦和顾逸风等人则往回拉他。 他就像身处漩涡,被一推一拉,扯得东倒西歪。 见他不语,陆恩琦心里没谱,小声说:“鹤鹤哥哥,我这么可爱,你舍得放弃我吗?” 墨鹤心脏一揪,心生不舍,下意识地摇摇头。 陆恩琦顿时转忧为喜,冲他挥挥小手,“再见,我的宝。” 墨鹤说:“再见。” 心里加了句,我的娇宝。 离开病房。 下楼,墨鹤拐了个弯,没走多久。 好巧不巧,又遇到了华琴婉。 其实他完全可以绕道走,可他没有。 有些事情,一味回避不是办法,需要正面解决。 四目相对。 华琴婉冷下脸,双手暗暗捏紧手里的包,“你怎么又来了?非要把一个老母亲逼疯不可吗?我好好跟你说话,好好跟你说话,说了那么多,可你一句都听不进去,非得逼我口出恶言吗?都是亲戚,我真不想说难听话,伤了和气。” 墨鹤长身玉立,淡声道:“没人逼你,逼疯自己的,大部分都是自己。” 华琴婉冷笑一声,“别狡辩!你跟恩琦不合适,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墨鹤唇角微动,“以前我觉得不合适,但现在,我觉得我和她很合适。” 华琴婉眉头皱成个肉疙瘩,“你这孩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能对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孩,产生感情?” 墨鹤好看的眉微微一蹙,“以前对恩琦,只是把她当成逸风的小姨去关心,没有任何爱意,但现在,有了。你越反对,我对她的爱意就越浓。” 华琴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墨鹤,你不觉得你很不可理喻吗?” 墨鹤肩背笔直,语气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男有情,女有意,怎么就不可理喻了?你们家世不俗,我也是名门之后。你们家境殷实,我银行卡里的存款放在整个京都城都位列前茅。恩琦名牌大学在读,我名牌大学毕业。恩琦貌美如花,我容貌也不凡。还有,没有我,恩琦已经是肉饼一个。你生了她,我却救了她。过去,她的命属于你;现在,她的命属于我!” 华琴婉被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简直蛮不讲理!” 墨鹤不再说话,只是伸手扯掉大衣上的一颗纽扣,紧接着将纽扣轻轻往上一弹。 纽扣飞出去。 不远处大树上的积雪轰然洒下! 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目睹落雪,华琴婉绷紧脸,“你什么意思?向我示威?威胁我?” 墨鹤俊美面孔神色淡然道:“只是让你知道,你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不是任人拿捏的普通人。他想做什么,没人能拦得住。陆恩琦,我要定了!” 说罢他扬长离去。 他都走得看不到影了,华琴婉耳中还回响着他的话,“陆恩琦,我要定了!” 第1009章 对你最好 华琴婉步伐踉跄,退到旁边长椅上坐下,盯着方才那株落雪的树一言不发。 保镖说:“太太,外面太冷了,咱们去病房吧。” 华琴婉没应。 心里很难受,觉得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要被墨鹤抢走了。 偏偏他身手太好,一般人打不过他。 报警吧,他又没犯法。 设计陷害他入狱吧,她不忍心,也做不出那种腌臜事,苏婳和顾北弦也不会坐视不管。 华琴婉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奈。 自打嫁给陆砚书后,过得顺风顺水。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无力感了。 等陆砚书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华琴婉眼睛红红的,坐在长椅上愣神。 陆砚书走近,脱了大衣,披到她身上,“怎么不去病房看恩琦?” 华琴婉摇摇头,“不想去。” “又跟她吵架了?” 华琴婉还是摇头,“不是她,是墨鹤。” “墨鹤?你们吵什么了?” 华琴婉偏头望着他,“我做错了吗?我也是为恩琦好,为什么他们都不理解我?你说实话,你真能接受自己一手养大的宝贝女儿,嫁个大十几岁的男人?” 陆砚书道:“如果墨鹤一无所长,不负责任,别说大十几了,就是小十几,我都不会同意。能不能接受,要看人,看他的综合素质,看他们是不是两情相悦,看他值不值得托付,看他对恩琦是不是真心。” 答案显而易见。 他已经接受墨鹤了。 华琴婉失望,喃喃道:“你怎么想得那么开?你平时比我还疼恩琦的。” 陆砚书拿起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得了她一时,管不了一世。路在她自己脚下,她非要亲自走一遭才甘心,咱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华琴婉重重地唉一声。 陆砚书说:“其实如果十几年前,你没那么防备墨鹤,让俩人自然相处,处得太熟了,处成兄妹,反而不会产生男女感情。距离产生美,没了距离,就没有美和神秘感了。” 华琴婉忽然提高嗓门,“那怎么行?万一墨鹤对恩琦下手怎么办?恩琦那时才一点点大,等事发就晚了!” 陆砚书忍俊不禁,“你啊,就是太紧张了,把人都想得太坏了。墨鹤如果真是你想象的那种怪人,怎么没对小星妍下手?北弦和苏婳也不糊涂,不会把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引进家门的。” 华琴婉抽回手,捂住脸,老泪涌出来,“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婳婳就是刚出生没多久,被我亲妹妹和后妈联手害得差点死掉。我不想同样的悲剧,发生在恩琦身上。” 陆砚书手搭到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分人,不是每个人都像华棋柔和狄娥那么坏。” “墨鹤那时来历不明,忽然凭空冒出来,谁知道他是好人坏人?” 陆砚书掏出手帕,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掉眼泪,“好了,不哭了,咱们进病房吧。外面太冷了,小心着凉。” 华琴婉拿掉身上的大衣,披到他身上,“你穿上,冷。” 夫妻俩站起来,并肩走进陆恩琦的病房。 陆恩琦俏丽的小脸上露出明亮的笑容,朝华琴婉招招手,“妈,快过来坐!” 华琴婉板着脸,走到床边坐下。 陆恩琦拿碗单手盛了碗汤,递给她,“妈,你尝尝这汤,可好喝了。” 华琴婉刚才在外面冻坏了,正想喝口热水或者热汤,暖暖身子。 她端起碗尝了一口,确实挺好喝,清淡却鲜美无比。 她忍不住喝了大半碗。 陆恩琦笑靥如花,“好喝吧?” 华琴婉嗯一声,“还可以,在哪儿买的?” “鹤鹤哥哥亲手煲的。” 华琴婉一听,咚的一声把碗放下,满眼的不信,“他一个大男人会煲汤?肯定是从哪家饭店买的,骗你说是自己煲的吧?” 陆恩琦小嘴鼓了鼓,“妈,你就是对鹤鹤哥哥有偏见。他已经浑身都是优点了,没必要靠撒谎来加分。” 苏婳开口道:“墨鹤一直都会做饭。他以前跟着师父在山上,照顾师父的衣食住行,后来来我们家照顾逸风。逸风小时候挑食,嘴巴刁得很,墨鹤就变着花样地做给他吃,生怕他营养不良。逸风能长这么高,多亏了墨鹤。墨鹤是个孝顺长辈,尊老爱幼的好男儿。” 华琴婉听着逆耳,头也不抬地说:“就是因为你们天天在恩琦面前说他这好那好,恩琦才对他上了心,你们全都是帮凶!” 苏婳噎住。 自打恩琦和墨鹤交往以来,母亲像变了个人一样,处处挤兑她。 以前是那么温婉和蔼的一个人,现在浑身是刺。 顾北弦牵起苏婳的手,“咱们走吧。” 言外之意,何必在这里受她的气? 又不欠她的。 苏婳向陆砚书和陆恩琦道了声别,离开。 陆砚书跟出来,对苏婳说:“你妈最近心情不好,说话总带刺,你别往心里去。” 苏婳强颜欢笑,“没事的,爸,我能理解妈。” 陆砚书眼带愧疚,“你啊,一直都这么懂事,我们亏欠你太多了,都不知该怎么弥补。” “您和妈妈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快回去吧。” “你们路上慢点开车。” “好的,爸。” 辞别陆砚书。 顾北弦和苏婳乘电梯下楼。 顾北弦问:“你妈最近是不是经常拿你撒气?” 苏婳道:“也没经常。她跟墨鹤不太熟,有些话她不好意思说墨鹤。逸风又在中间不停撮合,她也不好说逸风,就只能说我了,多少有点迁怒的意味。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连女儿都不能说,她还能说谁?” “她挺会挑人说,又不只你一个女儿。” “父母多偏爱幺儿,很正常,你们家也是南音最受宠。” 顾北弦握住她的手,“看,这世上对你最好的就只有我了。” 苏婳轻笑,“是啊,你现在好得我都快忘记乌锁锁了。” 顾北弦俊脸一沉,“别提她,谁年轻时没瞎过?和老顾比,我算是好的。” 苏婳仰头注视着他英挺立体的侧脸,感慨道:“一晃一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看着像三十刚出头。” 顾北弦一脸傲娇,“没办法,我遗传了秦女士家的耐老基因。秦女士才厉害,六七十岁的人了,还成天满世界飞,要么看秀,要么看艺术展,婚纱馆也不舍得放手。上个月她还穿上自己设计的礼服,率领众模特走了一场豪华礼服秀,永远站在时尚最前端。” 苏婳忽然想起什么,“让妈去劝劝我妈吧,俩人年轻时是好朋友。” “好。” 顾北弦掏出手机拨通秦姝的号码,“秦女士,来市中心医院,给你安排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 第1010章 想咬一口 顾北弦在电话里把事情简单一说。 秦姝听完,少有的沉默了。 顾北弦道:“怎么,不敢接这个任务?” “这事挺复杂。站在墨鹤的立场上,我当然支持他和恩琦在一起。他从小无父母,和恩琦那种被父母宠爱长大的孩子,正好互补。站在恩琦的立场上,我也支持她和墨鹤,真爱没错。但是站在琴婉的立场上,我也能理解老母亲的一片苦心。如果南音嫁个大十几岁的,我一下子也接受不了。老顾比我大八岁,我都嫌他老。” “恩琦扭伤了,你来医院看看她,和我岳母谈谈心,总可以吧?” “成,我正好有点时间,现在就过去。” 很快,秦姝带了补品,赶到医院。 她到的时候,华琴婉正坐在床边,帮陆恩琦扎辫子。 她十指灵巧地把陆恩琦的长发编成一个个小辫子,再盘成繁复漂亮的公主头。 秦姝有片刻恍惚。 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想了会儿,才想起华琴婉以前在精神病院时,经常给布娃娃扎头发,就是这么扎的。 互相打了声招呼。 秦姝赞道:“女大十八变,恩琦越变越漂亮了。” 陆恩琦弯起大眼睛,“阿姨才漂亮,我小时候你就这长这样,我都十八了,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秦姝抬手摸摸眼角的皱纹,“老喽,岁月不饶人。” 陆恩琦甜甜地说:“岁月从不败美人,阿姨即使一百岁,依旧是最优雅的美人。” 秦姝俯身捏捏她的脸蛋,“小嘴真甜,跟南音那丫头有一拼。” 瞅瞅她贴着膏药的手腕,秦姝问:“怎么受的伤?” 陆恩琦把车祸之事简单一说。 特意强调了自己的命是墨鹤救的。 秦姝道:“墨鹤那孩子身手是挺不错,有这么个能人在身边,放心。那孩子跟我们家有缘,跟你们家也挺有缘,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华琴婉闷闷道:“跟你们家是善缘,跟我们家是孽缘。” 陆恩琦娇嗔:“妈,您好好说话。” 秦姝笑,问华琴婉:“你觉得北弦好吗?” 华琴婉回:“北弦温文尔雅,有能力有担当,当然好。” “苏婳二十岁时就嫁给了他。嫁他前,北弦出了场车祸,双腿失去知觉,只能靠轮椅代步,脾气怪得像阎王爷,我看着都嫌弃。你说北弦好,还是墨鹤好?” 答案不言而喻。 墨鹤现在的条件比北弦当年好太多。 但是华琴婉不肯承认。 秦姝又问:“南音好吗?” 华琴婉回:“南音当然好,性格开朗活泼,孝顺善良,还能吃苦。” 秦姝道:“当年南音和墨沉交往,我们家老顾反对了好几年,老担心墨沉以后白血病会复发。现在两口子过得不也挺幸福吗?如果我当年也像你一样拼命反对,墨沉能娶到南音吗?还有楚晔和楚韵的事吗?” 华琴婉理亏,一言不发。 但秦姝知道她听进去了。 点到为止,过犹不及。 秦姝不再多说,转移话题,又聊了些不重要的,起身告辞。 下楼。 坐进车里。 秦姝给墨鹤去了个电话,“鹤鹤,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开导琴婉。你也别生她的气,站在母亲的立场上,她其实没做错。人上了年纪,会比年轻时固执一些,接受能力也不比年轻人,慢慢来。” 墨鹤心生感动,“谢谢阿姨。” “琴婉少时母亲早逝,后妈和妹妹两面三刀,又被丈夫背叛,儿子病重,女儿失踪,精神遭到极大的创伤。五十一岁才生了恩琦,对她倾注了全部的爱,肯定会过度保护,能理解她吗?” “能,所以我忍到现在,忍无可忍才怼了她两句。” 秦姝微笑,“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但愿琴婉能早点接纳你。” 一周后。 陆恩琦出院回到家。 在家闷了两天,陆恩琦发觉,还不如在医院待着。 在医院,墨鹤至少能抽华琴婉不在的功夫,来看她。 一回到家,俩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天,陆砚书陪华琴婉去城北的庙里上香。 陆恩琦终于找着机会了,给墨鹤去了个电话,“鹤鹤哥哥,我爸陪我妈去烧香了。” 那意思,你来找我呗。 墨鹤问:“去了哪个庙?要我去保护他们吗?” 陆恩琦哭笑不得,“他们带保镖了,不需要你保护。倒是有个小可爱,在家没人管没人问,需要墨大侠的保护。” 墨鹤懂了,“我去找你,想吃什么?” 陆恩琦脆脆地说:“什么都不想吃,只想见你。” 墨鹤心里像有阵阵微风拂过,痒痒的,“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墨鹤开始换衣服。 顾逸风看到了,交待了他几句。 墨鹤乘车出门。 路上买了补品和鲜花,鲜花买了好几束。 等他来到陆家时。 陆恩琦看到他手里拎着好几盒补品,还抱着一束白玫瑰,一束红玫瑰,一束百合和一束康乃馨。 陆恩琦忍俊不禁,“你怎么买这么多花?在花店包月了吗?” 墨鹤把花放下,“是逸风让买的,说你看到花会开心,但没说你喜欢什么花,我就多买了几种。” 陆恩琦冲他俏皮地眨眨眼睛,“这句可以不说。” 她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到床边坐。” 墨鹤走到床边坐下。 陆恩琦仰头凝望他俊美面庞。 他长着一副清贵如玉的骨相,剑眉星眸,鼻梁清正笔挺,唇红齿白,唇型不薄不厚,弧度漂亮。 其中眉眼长得最为动人。 长睫毛下漆黑的瞳孔里有一抹少年孤独的阴影。 那点点脆弱感,让她心生怜爱。 他明明那么强,可她却打心眼里心疼他。 陆恩琦小手搭到他的手背上,“我们把上次没做完的事,做完。” 墨鹤一顿,“什么事?” “亲吻呀,你是男人,你主动。” 墨鹤的脸忽地开始烫起来。 眼睛不知该往哪瞅好了,瞅她哪里,都觉得活色生香。 陆恩琦在床上坐直身姿,轻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美得像一对黑色鸢尾花。 墨鹤也闭上眼睛,探身凑过去,想亲她的嘴,却碰到她的鼻子。 他睁开眼睛,找准她的嘴唇,拿唇瓣轻轻碰了下。 这一碰,整个人酥了。 女孩子的唇怎么那么软? 她呼吸很甜。 墨鹤心跳快得像万马疾驰,学她上次那样,拿舌尖往她唇瓣里探。 她笨拙地吸吮他。 那是从未体验过的神秘感觉,很兴奋,刺激,美好,墨鹤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像喝醉了酒。 想继续,心里却有个梗拦着,一针针地扎着他。 他忽地睁开眼睛,把嘴挪开。 陆恩琦等了会儿,见他没动静,也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墨鹤抬手按了按唇瓣,“我们聊聊天就好了,总感觉有点不道德。” “有啥不道德的?你未婚,我单身,你有情,我有意。我们正儿八经地谈恋爱,谈恋爱哪有不亲吻的?” 墨鹤默了默,“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别被我妈洗脑了。我爸还比她小好几岁呢,我爸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都好意思对我爸下手,你怎么不好意思对我下手?” 墨鹤觉得这个女孩子是真勇敢,也挺会安慰人。 他闭上眼睛去亲她的额头。 亲额头负罪感轻点。 陆恩琦嫌他磨叽,干脆捏住他的下巴,去亲他的嘴。 两人都不熟练,牙齿磕到牙齿,磕得咯咯响,鼻子碰到鼻子。 陆恩琦笑场了。 笑了好一阵了才收敛。 她对墨鹤说:“你抱我去衣帽间吧。” “好。” 墨鹤弯腰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室内暖气很足,她身上只穿一套粉色的薄绒卡通睡衣。 平时穿外套抱着还好,穿睡衣抱得墨鹤浑身不自在。 觉得她太香了,不是香水的香,是勾人魂魄的香,像女版唐僧肉,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墨鹤抱着她上了楼上的衣帽间。 衣帽间很大,有五六十个平方那么大。 东西摆得琳琅满目,全是陆恩琦的衣服、包和首饰。 墨鹤问:“我这么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你家佣人看到,会不会告状?” 陆恩琦笑,“不会,我们家我最大,她们不敢。” 她指着东面墙的一扇门,“抱我去那里,给你看点好东西。” 墨鹤照做。 那扇门是密码门,陆恩琦输入指纹解开锁。 门一推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墨鹤顿时怔住。 第1011章 多多关注 只见门内赫然摆着两套质地精美的汉服,分别套在专业的人台模特上。 白色墨色各一套,上绣精美的云纹和仙鹤。 是侠客魏晋风齐腰襦裙,款式别致,流线型剪裁充满艺术与美感。 墨鹤问:“这是送我的?” 陆恩琦微挑黛眉,“不然呢?送别人你愿意吗?” 墨鹤心生感动,“不愿意,你买的?” “不是,是我亲自设计,找了京都有名的汉服师傅缝制的。几个从业几十年的老师傅,换着班夜以继日地赶了出来,喜欢吗?” “喜欢。你这些日子一直在住院,哪有时间设计?” 陆恩琦瞟他一眼,“晚上睡熟了,在梦里设计的。” 墨鹤被她逗乐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设计?你刚上大一,才学没多久吧?可这两套衣服的设计水平不低。” “天分,我爸妈都是画画的,我三岁就会画小裙子。”陆恩琦嗔道:“你对我了解得太少了。” 墨鹤顿一下,微垂眼睫道:“以前不方便关注太多,以后会多多关注。” “这还差不多!”陆恩琦纤细手臂揽住他的脖颈,嘴凑到他脸上,很响亮地亲了一口,“你去试试,看看合身吗?” “试哪一件?” 陆恩琦伸手指着墨色那件,“试黑色吧,你叫墨鹤嘛,大黑鹤。” 死去的记忆忽然复活了。 墨鹤道:“你小时候也这样喊过我。” 陆恩琦抬手揉揉太阳穴,“记不得了。” 墨鹤觉得应该把逸风的好记性分给她一点。 逸风连小时候说过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墨鹤把陆恩琦放到靠墙边的沙发上,说:“你闭上眼睛,我要开始换衣服了。” 陆恩琦忍不住笑。 这种话通常都是女人对男人说的。 陆恩琦听话地闭上眼睛。 墨鹤走到人台模特前,把那件墨色的汉服从模特上取下来,脱了身上的毛衣和长裤,开始穿汉服。 怕陆恩琦偷看,他还不时扭头瞟她一眼。 陆恩琦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到他那副模样,乐得花枝乱颤,怕被他发现,急忙背过身去。 原来和大黑鹤谈恋爱这么有意思。 处处都是萌点。 换好汉服,墨鹤说:“好了。” 陆恩琦回眸。 只见墨鹤一身黑色束腰汉服,宽肩窄腰,面白如玉,五官俊美得让人惊叹,黑眸更是色如墨玉,眼波浩淼。 他真的好适合穿这种古装。 衣服一穿上,那种玉树临风的古装美男子气质立马出来了。 陆恩琦拍手叫好,“你果然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就像女娲量身为我捏的。” 她从旁边的壁柜里,拿出把白色折扇扔给他。 墨鹤伸手接住。 这种扇子他也有一把,以前用作武器,后来觉得太招摇,收起来了。 “啪!” 墨鹤打开折扇,甩动几下,想找找从前的感觉。 陆恩琦急忙从兜里摸出手机,将这画面抓拍下来。 拍完细看,每张都好看得像古装剧的定妆照,不用ps就可以出圈。 陆恩琦挑了最好看的一张,发到朋友圈,配文字:喜提男朋友一枚。 特意屏蔽了华琴婉。 陆恩琦对墨鹤说:“这两件汉服你装好,以后我还给你做,做更漂亮的。” 墨鹤道:“别做了,累。” 陆恩琦莞尔一笑,“给我男朋友做,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累?” “男朋友”三个字让墨鹤心念一动。 有了种俗世安稳的感觉。 墨鹤在心里默默地说:外婆,你外孙终于有女朋友了。你若在天有灵,一定开心了吧? 陆恩琦盯着他清亮好看的眸子,“鹤鹤哥哥,你眼白怎么红了?” 墨鹤忙转过身去,“昨晚没睡好。” “衣服合身吗?哪里不合适,我回头让师傅给修改。” 墨鹤回:“合适,很合适。” 陆恩琦小手一挥,“以后,你的衣服,我全部承包了!我不只会设计汉服,还会设计西装、休闲装。只要咱俩不分手,你以后不用买衣服了。” 墨鹤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顾逸风是我埋在你身边的奸细,你每天掉几根头发我都清楚。” 墨鹤笑了,笑得很甜,甜得都痛了。 他把汉服换下来,装进包装袋。 陆恩琦又找出一个包装袋递给他,“这是我给姐姐设计的礼服。这几天我姐老夹在中间受气,委屈她了。” 墨鹤沉默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弯腰抱起陆恩琦,离开衣帽间。 出门。 刚下到二楼,忽听客厅传来脚步声。 墨鹤脚步停下。 听声音能分辨出是陆砚书和华琴婉回来了。 陆恩琦拧起小眉头,抬腕看看表,“是我爸妈回来了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墨鹤道:“听脚步声是他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把你放进卧室,我跳窗离开。” “不用,你是我男朋友,要走就堂堂正正地走正门。咱俩是合法谈恋爱,又不是偷情,怕什么?”陆恩琦搂住他的脖子,语气娇软地说:“我不能让我男朋友受委屈,身为一个合格的女朋友,首要条件是给足男朋友面子。” 墨鹤心里潮乎乎的。 她年纪小且娇,却细心体贴,情商还高。 墨鹤抱她去了她的卧室。 没多久,华琴婉和陆砚书敲门进屋。 看到墨鹤,夫妇二人皆愣住。 陆砚书反应快,很快脸上堆满笑,“半路突然下雪了,香没烧成,我们提前回来了。小墨,谢谢你过来陪恩琦,要不她一个人在家待着太无聊了。” 这情商高得让墨鹤出乎意料,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华琴婉正好相反,板着一张脸杵在那里,一言不发。 墨鹤已经习惯了她的冷脸,心里不太难受了。 因为陆恩琦给的甜,压过她给的苦。 墨鹤识趣地说:“陆叔叔,我走了,改天再来拜访。” “好,我送送你。” 陆恩琦喊来佣人,把汉服和礼服包好,让墨鹤拿上。 等墨鹤走后。 华琴婉去书房拿来纸笔和印泥,啪地一下拍到床头柜上。 她拉着脸对陆恩琦说:“写个保证书,保证婚前不和墨鹤发生关系,想谈婚论嫁等三年后再说。” 陆恩琦瞅了眼那张纸,“写可以,但你也要给我写个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凶我姐,不为难墨鹤。你写了,我才写。” 华琴婉皱起眉头,“我是为你好,你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 陆恩琦脆声道:“我也是为你好。我姐姐是脾气好,但不代表她没有脾气。你凶她一次行,凶得次数多了,我姐就不理你了,到时有你哭的时候。你有气朝我撒啊,冲我姐和墨鹤撒算什么本事?” 第1012章 她有男友 华琴婉理亏。 她赌气拿过笔和纸写了保证书,签了字,按了手印。 陆恩琦也说话算话,写好并签字,按手印。 华琴婉将她写的保证书收好,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点。 她望着陆恩琦,语重心长地说:“恩琦,别怪妈,妈都是为你好。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妈妈和楚砚儒也是一早就认识,从父母辈就熟,也算知根知底,可他婚后该出轨的出轨,该不管你哥哥的不管你哥哥。妈妈对恋爱结婚大事非常慎重,慎重都出差错。你和墨鹤才交往没几天,就把他引到家里。男人没你想象得那么单纯,万一他得手了,以后不要你了,你后悔都没地方哭。” 陆恩琦没心没肺地笑,“不要就不要呗,有什么好哭的?女人属于自己,不是男人的附属品。即使鹤鹤哥哥以后不要我了,天也不会塌。” 华琴婉哼一声,“你现在不痛不痒,等事发后看你怎么哭。” “真没什么好哭的。我的成长环境和你的不同,性格自然和你不一样。我从小被你和爸爸宠爱长大,自信开朗,敢于试错。即使和鹤鹤哥哥走不到最后,我也不后悔,爱过就够了。总比明明喜欢他,却畏手畏脚,不敢告白不敢去爱,到老了遗憾终生强。” 华琴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 她理解不了小女儿的思维。 哪怕这孩子是她亲生的,亲手养大的。 陆恩琦探身靠到她怀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她,软声说:“妈,你以后对我姐好点吧。那天在医院,你凶她,我看着都好难过,更别提我姐了。我姐从小没在你们身边长大,你生了我后,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我身上,疏忽了她。我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失落。你不能因为我姐省事,日子过得好,就忽略她和我哥。” 华琴婉垂下眼皮,“我当时是说气话,不只说你姐,也说你爸。说完我就后悔了,可是气头上管不住嘴,以后会改。” 陆恩琦调皮地捏捏她的脸颊,“谢谢老妈!知错就改才是好妈妈!” 华琴婉抬手抚摸她纤软的小身子,母爱汩汩涌出来。 心想,还是自己一手养大的跟自己贴心啊,怎么吵怎么闹,小丫头一点都不记仇,还是往她怀里钻,小棉袄一样。 不像苏婳,她气头上说了她两句,她扭头就走。 整整一星期都没登门,电话也不打一个。 隔天。 华琴婉带陆恩琦去餐馆吃她爱吃的粤菜。 她故意没提前订房间。 这家粤菜馆生意相当兴隆,不提前订,是订不到包间的。 母女俩只能坐在大厅里吃。 菜上齐后,陆恩琦拿起筷子开始吃烧鹅。 焦黄色的鹅皮非常诱人,口感外脆里嫩,鲜香可口,陆恩琦吃得津津有味。 她想吃这道菜想吃很久了。 烧鹅必须堂食,打包回家的口感差很多。 正沉迷烧鹅不可自拔的陆恩琦,浑然不知八米开外有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打量。 看了足足七八分钟,年轻男子起身走过来,问陆恩琦:“姑娘,你气质挺好,是搞艺术创作的吗?” 陆恩琦抬头看向他,眼神微微困惑,“是,请问有事吗?” “巧了,我也是,我在英国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就读,你呢?” 陆恩琦眼睛睁大一点,表示吃惊,“我也在那里读书,读大一。” “我读大四,算是你师哥,缘分啊。”他朝她伸出右手,“我姓祁,名迹,祁迹,能认识一下吗?” “姓陆,陆恩琦。”陆恩琦晃了晃戴着一次性手套的右手,笑道:“手上都是油,没法握,抱歉。” “没事。” 服务生以为三人认识,给祁迹上了座椅。 华琴婉招呼他,“既然你和恩琦是校友,就坐到一起吃吧,恩琦刚去那所大学没多久,有很多问题都不懂。” “正好我给介绍介绍,我百事通。”坐下的时候,祁迹在陆恩琦看不到的方向,冲华琴婉眨了眨眼睛。 他开始找话题和陆恩琦聊天。 可惜,陆恩琦是个小吃货,只顾着吃烧鹅,顶多腾出嘴来嗯上几声,已是礼貌。 华琴婉把话题接过去,和祁迹边吃边聊。 陆恩琦容貌太过出众,白而美,闪闪发光地坐在那里,自带光环。 进进出出的人,经过的都能注意到她。 没多久,顾胤陪云恬也来到了这家餐馆。 一眼就瞅到了陆恩琦。 本来想上去打招呼,但见她那架势,像在相亲。 顾胤自小就懂察言观色,没往前凑。 和云恬来到楼上预定的包间。 顾胤抽了个空,给顾逸风打电话,“逸风,我陪我妈来滨海路的粤菜馆吃饭,你猜我看到了谁?” “谁?” “我们美丽的小姨在相亲,对方长得还行,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和我大姨姥相谈甚欢。” 顾逸风不动声色地问:“我小姨什么反应?” “小姨吃得满嘴流油,和那男人相比,小姨好像更中意烧鹅。” “知道了,谢谢。” “应该的。” 十多分钟后。 墨鹤来到了这家粤菜馆。 正津津有味地吃蜜汁叉烧的陆恩琦,觉得不对劲,猛一扭头,就看到墨鹤大步朝她这边走来。 她眼里露出惊喜的神色,“鹤鹤哥哥,你也来吃饭?” 墨鹤俊美面容没有一丝笑模样。 陆恩琦连忙摘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朝他走过去,走了一步,才意识到扭伤的脚还没好利索。 她单脚站住。 墨鹤下颔微抬,“在相亲?” 陆恩琦一顿,随即笑,“相什么亲啊?我专程来吃烧鹅的,这家的烧鹅特别地道,你一定要尝尝。” 墨鹤盯着祁迹,“他是谁?” 陆恩琦如实说:“一个校友。我妈和他一见如故,俩人相谈甚欢,聊了小半天了。” 墨鹤微挑剑眉,“只是校友?” “对,我刚知道。” 墨鹤扫了眼祁迹,看都没看华琴婉一眼。 他俯身拿起桌上的湿毛巾,将陆恩琦嘴上的油擦干净,又将她的手擦干净,接着弯腰将她抱起来,对祁迹说:“她有男朋友,不需要相亲。” 说罢转身就走。 华琴婉的脸冷得像秋天的寒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祁迹起身追上去,冲墨鹤道:“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有话坐下来好好说,二话不说,抱着她就走,你礼貌吗?” 墨鹤回眸,“劝你最好离我远点,因为你不知道我动起手来有多可怕。” 祁迹还想说什么。 但见墨鹤身形一闪。 眨眼间,他已经抱着陆恩琦出了餐馆大门。 祁迹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同样是两条腿,他速度怎么那么快? 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似的。 第1013章 都是真爱 华琴婉也追了过来,向祁迹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小祁,没想到他会来搅局。不过我不同意他俩在一起,他比恩琦大十几岁,大将近一半。阿姨更看好你,你和恩琦年纪相当,专业相同,又是校友,你们俩更般配。” 祁迹还处在有点懵的状态。 他指着墨鹤消失的方向问:“我想知道刚才那人是人是鬼?” “是人,就是跑得快而已。小祁,你觉得恩琦怎么样?” 提起陆恩琦,祁迹眼里闪烁着别样的神采,“恩琦很漂亮,也很可爱,是我的理想型。” 华琴婉暗暗松口气,“你们可以多接触接触,反正是校友,见面机会多。改天来阿姨家做客,阿姨也很中意你。” “一定会登门拜访的。对了阿姨,刚才那人说他动起手来很可怕,是真的吗?” 华琴婉唇角抽动一下,微笑,“法制社会,他不敢动手打人,你放心和恩琦交往就是。恩琦虽然有点小孩子心性,但性格很好,活泼开朗,多才多艺,也很善良。” “那我们快去追恩琦吧。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人,二话不说,逮着人就走。” 等二人追出去,墨鹤已经抱着陆恩琦上了车。 华琴婉认识他坐的车,冲过去,拍打他的车窗玻璃。 墨鹤能走,却没走,就等她来的。 毕竟她有精神病史。 做得太过分,怕引得她旧病复发。 墨鹤降下车窗,道:“人我先带走了,晚上给送回去。” 华琴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恩琦是我生的,走不走的,是不是得经过我的同意?” 墨鹤偏头问陆恩琦:“要回家,还是跟我走?” 陆恩琦挽上他的手臂,“当然是跟你走喽。” 华琴婉脸色冷下来,“陆恩琦,你答应我的,不要出尔反尔!” 陆恩琦睫毛一眨不眨,“我没出尔反尔,我和鹤鹤哥哥是去约会,约完会就回家,不会过夜,您老放心。” 华琴婉噎住。 一口气堵在胸口。 墨鹤让司机发动车子。 祁迹要去追。 华琴婉道:“让他走,别跟他起正面冲突。等春节后,春节后你们回学校再说,到时你有的是机会。” “可是他……” “放心,他不敢对恩琦怎么样。” 车子开出去一个路口。 陆恩琦给华琴婉发信息:妈,外面冷,您老快回餐馆吃饭吧。我约完会就回去了,我有契约精神,不会违背契约,您也要严格遵守喔。 华琴婉气得一个字都没回。 陆恩琦又打电话给保镖,得知华琴婉没大碍,这才放心。 她伸了个懒腰,问墨鹤:“鹤鹤哥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约会?” 墨鹤道:“去看房子。” 陆恩琦微诧,“看房子做什么?你要从我姐家搬出来?” 墨鹤嗯一声,“打算买房。逸风长大了,他要有自己的空间,我也该有自己的空间了。” “那你的空间里有我吗?” 墨鹤抬手将她揽入怀中,“当然有,是我们的房子。” 陆恩琦心里甜丝丝的。 她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偎到他怀里。 心想,幸福原来这么简单啊。 他随便一句话,一个保证,她都能乐上半天。 墨鹤摸着她的头说:“我对楼盘不清楚,你了解吗?买哪个位置合适?” 陆恩琦转动大眼睛,认真地想了想,“最好买在我妈和我姐家中间。这样两家有事,我们都能照顾到,但两家中间的地段,房价特别贵。” “别担心,我有钱,花不完。” “那就好。” 陆恩琦拿起手机开始查楼盘,查了几个,报出名字。 墨鹤吩咐司机开车过去。 很快来到第一个楼盘。 司机停好车,拉开车门。 墨鹤下去,转身来抱陆恩琦。 陆恩琦指指自己受伤的脚踝,“再有十多天,我就能下地走路了,到时就不用你抱来抱去了。” 墨鹤抱着她大步朝前走,气不喘,脸不变道:“没事,我乐意抱。逸风十二三岁的时候,我还会抱他,直到他强烈抗议,说我再抱他,他就退出师门为止。从小抱习惯了,手里没东西抱了,总感觉缺点什么,心里空空的。” 陆恩琦快要乐疯了! 她摸摸他好看的脸,“鹤鹤哥哥,你怎么这么可爱?” 墨鹤没觉得自己可爱,倒觉得她挺可爱。 二人来到售楼处。 售楼员惊住了! 从业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男人抱着女朋友来看房子的。 短暂惊讶后,她急忙上前热情地打招呼。 墨鹤垂眸对陆恩琦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户型,尽管告诉她,别担心钱。看好了,我今天就付款。” “先看看,不着急买,买房子是大事,得慎重。” “喜欢就买,别想太多,到时房子写咱俩的名字。” 闻言,陆恩琦怔住! 这地段的房子,户型小的也得数千万。 大的更是数以亿计。 他们真正交往才几天? 前前后后加起来都不到一个月。 陆恩琦抬手摸摸他头上的束发,“看不出来,鹤鹤哥哥这里面盛的还是恋爱脑。幸亏你遇到的是我,要是换了别人,你能被骗得倾家荡产。” 墨鹤双唇微启,“分人,我对别人清醒得很。” 陆恩琦轻轻捏捏他手臂上的肌肉,“怎么办,气氛烘托到这里了,不来句海誓山盟,都对不起这么好的气氛。要不咱们来点一辈子、三生三世不分离什么的?” “都行,你说了算。” 旁边售楼员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手臂都起鸡皮疙瘩了。 得亏俩人男帅女美,看着养眼,否则太腻歪了。 带他们到沙盘前。 售楼员开始介绍别墅区环境和附近配套设施。 等她介绍完,陆恩琦问墨鹤:“鹤鹤哥哥,你喜欢大点的房子,还是小点的?大了宽敞,小了温馨,各有各的好处。” “买大点的吧,大点的房间多。到时逸风万一和他未来妻子吵架,可以来我们家住。” 陆恩琦哭笑不得。 “懂了,顾逸风才是你的真爱,我就是个附送的。你和我交往,是因为我能接纳顾逸风,且不用磨合。你和别人交往,人家不一定能接纳顾逸风,还要磨合,会有未知矛盾。我猜得对吗?” 墨鹤想也不想地说:“你俩都是。” 他在心里又默默补一句,都是真爱。 当着外人的面,实在说不出那么肉麻的话。 但陆恩琦听懂了。 她心里涌起一阵蜜甜,“幸好是我,换了别人,肯定问她和顾逸风谁更重要?她和顾逸风同时落水,你会救谁?” 墨鹤道:“你和逸风,我两个都救,我有能力。” 女售楼员硬生生被炫一脸。 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接这俩客户? 转念一想,这俩是大客户,售楼员脸上露出职业微笑。 陆恩琦刚要开口。 一道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墨鹤,你,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陆恩琦回眸,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背一只名牌包包,满脸笑容朝他们走过来。 陆恩琦双手本能地抓紧墨鹤的衣服。 第1014章 心心念念 那人是司蝶。 墨鹤略觉意外,“你也来看房子?” 司蝶脸上堆满笑,语气却夹杂一丝酸溜溜,“随便看看,买不起。” 陆恩琦不知她具体什么情况,说:“可以让你丈夫出钱买。” 司蝶面色微微一僵,语气轻蔑,“他啊,狗屁不是,我们早就离婚了。” 陆恩琦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墨鹤问:“你们什么时候离的?” “元旦前后吧,离了有一两个月了。” 墨鹤道:“怎么没听你提过?” 司蝶目光幽幽怨怨地瞅他一眼,“你太忙了,我们难得见一面。上次见面还是在老夫人的葬礼上,你那么难过,我怎么好意思火上浇油。” 墨鹤抿唇不语。 等了一分钟,没等到他开口,司蝶看向陆恩琦,“陆小姐的命可真好,能被墨鹤青睐。他以前相了那么多亲,每个相亲对象都很优秀,可他全都看不上眼。可能这事讲究个缘分吧,你俩缘分到了。” 理是这么个理。 可这话从司蝶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陆恩琦道:“鹤鹤哥哥的命也很好,能成为我男朋友。” 司蝶似笑非笑,“陆小姐性格挺好,很自信。” 陆恩琦微抬下巴,“有这个资本。” 司蝶极轻地撇撇嘴角。 不服气的心思全写在嘴角上。 墨鹤对司蝶说:“去看房子吧,看中哪套告诉我,我付款。” 司蝶一听脸上表情不对了,激动得想哭又想笑。 很想立马答应下来,又怕陆恩琦嘲笑自己,司蝶违心地说:“我妈不让我要你的钱。” 墨鹤剑眉微蹙,“那你买还是不买?” “想买,但靠我个人的能力,这辈子都买不起。” 墨鹤没心思去揣摩她别别扭扭的心理,道:“买的时候告诉我。” 司蝶喉咙微湿,“墨鹤,你对我可真好。” 墨鹤听着别扭,纠正道:“不是对你,是你爸被我们家连累,用钱解决问题比较省事。” 司蝶噎住。 感觉半边脸火辣辣的。 她以为的好,在他那眼里原来那么不值一提。 陆恩琦揽在墨鹤脖颈上的手臂微微紧了紧,“鹤鹤哥哥,我们去下一个楼盘吧,多看几个楼盘再决定买哪套。” 墨鹤语气温柔,“好。” 有工作人员端了咖啡来招待他们。 陆恩琦摆了摆手,示意不喝了。 售楼员热情地将他们送到车上。 司蝶跟出去。 售楼员扭头瞟了瞟她,脸上带着职业微笑,心里却十分不爽。 本来这单生意八字有一撇的,硬生生被她给搅和了。 司蝶丝毫没注意到售楼员的微表情。 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墨鹤和陆恩琦乘坐的车子,满眼羡慕和嫉妒。 直到他们的车开得没影了,她才上车。 拨通母亲迭茹的电话。 司蝶怨道:“都怪你,当年非让我嫁给普通人,我的人生被你搅和得一团糟。” 迭茹不惯着她,“有本事就去嫁不普通的人,别怨天怨地。” “要不是你天天打击我,我差点就嫁了。原以为墨鹤不喜欢女人,但他和陆恩琦好上了。如果当年我执着一点,坚定不移地追求他,说不定就能嫁给他。即使日后离婚,也能分一大笔财产,总比嫁给我前夫强。就分了他一套廉价的小房子,他还成天叽叽歪歪,闹着要回去。” 迭茹问:“陆恩琦是做什么的?” “她呀,就是个被父母宠坏的傻白甜。父亲是个画家,也是陆氏集团的大股东,母亲以前是个疯子。除了会投胎,她没什么过人的本事。能和墨鹤在一起,全靠她命好。” “你有什么?” 司蝶道:“我聪明,努力,勤劳,上进。” “那你努力了这么多年的结果是什么?是成了著名女企业家?还是为国家做了多大贡献?“ 司蝶气结,“我当初要拿墨鹤的钱创业,你非给退回去,怪我吗?” “靠自己才叫本事。你一直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从来不愿脚踏实地。离婚了,可以再婚,也可以寻找新的幸福,但你要认清现实,别打墨鹤的主意,你俩不是一路人。” 司蝶赌气挂断电话。 考虑再三,她给墨鹤发了条信息:墨鹤,你们确定要定哪套房子了吗?到时我们买在一起做邻居吧,也好有个照应。钱算我借你的,我会努力赚钱还给你。 墨鹤看了眼信息,回:房子很多,你选别处。 陆恩琦头凑过来,瞥到信息,对墨鹤说:“我感觉,她还喜欢你。” 墨鹤不以为意,“不会,否则她不会嫁人。” “你不懂女人,如果她嫁得好了,可能会慢慢忘掉你。可她嫁得不好,还离婚了,你就成了她心口上的朱砂痣,心心念念,一直惦记着。” 墨鹤摸摸她纤薄的肩头,“没用,我又不喜欢她。” 心里揣着事,再看楼盘,陆恩琦没了心思。 兴致缺缺地又看了俩楼盘,陆恩琦说:“累了,改天再看吧,我想我姐了,去你们家看看她去。” “好,这就回去。” 二人乘车来到日月湾。 下了车后,墨鹤一路将她抱进客厅。 顾逸风迎上来,帮墨鹤拿完拖鞋,调侃陆恩琦,“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刚刚喜提男朋友的美丽小姨来了。” 陆恩琦白他一眼,“三天不打,皮就痒了是吧?” 顾逸风把手伸到她面前,“那你打吧,看我师父偏向谁。” 墨鹤垂眸扫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别跟女人争。” 顾逸风佯装不服,“我比她小,不应该是长辈让着晚辈吗?” 墨鹤打量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我把你喂得这么高,不是让你欺负我女朋友的。” 顾逸风竟无言以对。 被明目张胆偏爱了的陆恩琦,冲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顾逸风嗔道:“幼稚小姨。” 陆恩琦毫不相让,“坏蛋小逸风!” 姨甥俩全都忽略了,前些日子,曾经暗下决心不和对方斗嘴的。 墨鹤唇角微扬,望着俩人。 做梦都想不到,当年抱在怀里的俩孩子,其中一个长大后,兜兜转转成了自己的女朋友。 这种行为有点离经叛道,传出去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 但陆恩琦太美好了,足以抵消所有的流言蜚语。 为了她,他不介意被人当成怪物。 第1015章 注意分寸 墨鹤换好拖鞋,将陆恩琦抱到沙发上放好。 又去盥洗室打了盆温水,回来帮她擦干净手。 顾逸风双臂环胸,俯视这一切,唇角轻勾,“所以爱会转移吗?这些是师父以前对我做的。原以为师父是真爱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拿我练手。” 陆恩琦翻他一眼,“臭小子,我有伤,有伤,行动不便!” 顾逸风笑,“你就等着瞧吧,等你伤好了,我师父还会这样对你。我都十多岁了,他还要喂我,抱我,夜里还想跟我一床睡,怕我半夜蹬被子着凉。要不是我以退出师门相逼,他能呵护我到我结婚。” 陆恩琦听完,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是什么物种的师父? 天下难找。 笑着笑着,陆恩琦忽然笑不出来了。 自幼缺爱的人容易走向两个极端。 一种是极度冷漠,一种会产生极度的照顾欲。 很明显,墨鹤是后者。 她心里一疼,很想给墨鹤一个温暖的抱抱,但碍于顾逸风在,没动。 顾逸风察觉出了她的小心思,“想抱你男朋友就抱吧,我又不是外人,不会吃醋。” 陆恩琦拿眼白剜他,“臭小子,改天我找根针把你的嘴缝上。” 清清雅雅的小美女苏星妍,端了杯红枣枸杞茶,递给陆恩琦,“小姨,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陆恩琦接过杯子,瞟了顾逸风一眼,“看看你妹妹,都是一个妈生的,性格怎么差那么多?” “你跟我妈也是一个妈生的,性格不也天差地别吗?” 苏星妍拽拽顾逸风的袖子,“哥,你就少说两句吧。嘴巴这么损,小心找不到女朋友。以后多让着点小姨,她不只是你小姨,还是你未来师娘。” 顾逸风有种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 没多久,苏婳开门进屋。 陆恩琦甜甜地喊一声“姐”,说:“鹤鹤哥哥今天带我去看房子了。” 苏婳意外,“你们进展这么快?” “是有点快。妈做了让步,答应我,三年后可以和鹤鹤哥哥谈结婚的事。” 苏婳却觉得这是华琴婉的缓兵之计。 三年早就过了爱情保鲜期了。 到时俩人分没分手,都不好说。 苏婳走到陆恩琦身边坐下,瞅一眼她的脚踝,问:“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只是扭伤,医生说两三周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还是注意点为好,小心留下后遗症。” 陆恩琦单手抱住她,头靠到她肩膀上,愧疚地说:“姐,我和墨鹤交往,让你夹在中间受委屈了。” 苏婳莞尔,“被自己妈说几句算什么委屈?我这几天有点忙,天天去故博那边开会,没顾得上去看妈。逸风是墨鹤一手带大的,大事小事所有事都是他操心,我感激他都来不及,即使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你俩一个是逸风师父,一个是我亲妹妹,这种见外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爱你姐!”陆恩琦很响地亲了她一口。 佣人很快将饭菜端上桌。 一家人一起吃了晚饭。 不早了,墨鹤送陆恩琦回去。 快到陆家别墅区,途经一条安静无人的偏路时。 陆恩琦忽然出声对司机说:“请停车。” 司机急忙踩刹车,靠边停下。 陆恩琦偏头凝望墨鹤,大眼睛影影沉沉,皆是不舍,“时间过得好快,又要和你分开了。” “是挺快,我们俩不知不觉在一起大半天了。” 陆恩琦伸手揽住他的腰,“一点都不想回家,怎么办?” 墨鹤垂眸望着她诱人的红唇,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一下,问:“要亲吻吗?” 司机一听,慌忙扯掉身上的安全带,推开车门,逃也似的下了车。 墨鹤捏起陆恩琦的下巴,开始吻她。 这次有了经验,虽然牙齿还会碰到一起,但没上次那么搞笑了。 吻着吻着,感觉来了。 墨鹤的脑子渐渐变得空白,浑身有麻酥酥类似于触电的感觉。 手不受自己控制了,挪到陆恩琦的腰上。 隔着羊绒大衣,都能感觉到她腰身的柔软。 奇怪了。 平时抱来抱去,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可这幽静的夜晚,紧闭的空间,放大了人的感知。 体内生出种蓬勃的欲望,不满足于只亲。 墨鹤猛地松开她。 陆恩琦有点懵,“怎么了?” 墨鹤别过头,不敢多看她,“送你回家吧。” 陆恩琦指着他的脖子,“你脖子红什么?脸也红了。” 墨鹤抬手挡住脖子,“没红,你看错了,我从来没红过脸,更没红过脖子。我这么成熟的人,不可能脸红。” 陆恩琦笑得合不拢嘴。 她看不到自己脸红不红,只觉得整张脸火辣辣的,肯定比他的还红。 和喜欢的人,亲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美好。 她还想亲。 墨鹤却已经打电话叫来司机。 老实巴交的司机坐进车里,默默发动车子。 来到陆家。 墨鹤抱起陆恩琦,将她送进家门,交给陆砚书。 陆砚书留他喝茶。 墨鹤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华琴婉,道:“改天吧,恩琦累了,让她早点睡。” 陆砚书将他送到大门口。 上车。 墨鹤瞥到座椅上一只亮晶晶的东西,捡起来,是一粒小小的钻石耳钉。 是陆恩琦戴的。 应该是刚才和她亲吻时,不小心落下的。 墨鹤将那粒耳钉捡起来,握在手心。 冰冰的耳钉触到掌心皮肤,却比火苗还热。 他的心也被温暖。 自打陆恩琦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失去外婆的痛苦渐渐减轻。 他抬手将那粒耳钉放到唇边,轻轻亲吻,耳钉上仿佛还带着陆恩琦身上的香气。 那香气清清甜甜,一如她的人。 “嗡嗡嗡!”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墨鹤拿起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是司蝶打来的。 墨鹤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司蝶痛苦的声音,“墨鹤,救我,快来救我!” 墨鹤脑部神经顿时一紧,“你在哪?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家,快救我!” “哪个家? 司蝶哭着说:“我自己的家,我前夫的房子。他打我,他往死里打我,快要把我打死了……” 通话截然而止。 墨鹤再拨过去,就打不通了。 墨鹤吩咐司机:“去司蝶前夫的家。” “好的。” 司机从前面路口调头,朝司蝶前夫家开过去。 等墨鹤到的时候,司蝶正被她前夫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墨鹤上前,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司蝶前夫身子咚的一声撞到墙上,紧接着滑落到地上,满脸痛苦! 他想爬起来逃跑,却动不了,不知伤到哪了,只觉得浑身都疼。 司蝶被打得鼻青脸肿,头发凌乱,身上衣服也皱巴巴的。 她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去抱墨鹤,又哭又笑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我就知道。” 墨鹤单手扶住她,同时后退一步,保持距离,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你上来,送司小姐去医院。” 司蝶愣住,“何必再麻烦你的司机?你抱我去就行,我很轻的。” 墨鹤道:“我只抱逸风和恩琦。” 司蝶满眼失落。 她都伤成这样了,他还想着陆恩琦。 同是女人,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司机很快上楼,弯腰抱起司蝶。 墨鹤走到司蝶前夫面前,抬脚踢了踢他的腿,警告道:“以后再对司蝶动手,我不介意让你断手断脚。” 司蝶前夫疼得脸皱成一团,愤愤道:“你这么为她出头,怎么不干脆娶了她?” 墨鹤俊美面容沉下来,“我娶谁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司蝶前夫恨恨地说:“这个贱人,跟我结婚,心里却一直放不下你!成天闹着跟我离婚,离婚就离婚,还把我父母给我买的房子算计走。这样的女人,我不揍她揍谁?” 墨鹤道:“有纷争走法律程序,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司蝶忙说:“墨鹤,你别听他胡说,房子他父母只出了首付,贷款是我和他一起还的。他出轨被我抓到,自愿把房子给我,如今又后悔来要。我对你早就没奢望了,现在只把你当成弟弟。” 墨鹤对这种婚姻纠纷不感兴趣,对司机说:“走。” 三人下楼。 墨鹤抬眸,忽然瞥到陆家的车。 车窗开着。 陆恩琦俏生生的小脸正怔怔望着他,眼里满是失望和不解。 墨鹤急忙大步走过去,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又出来了?” 陆恩琦笑得很淡,淡得让人心疼,“我来看看你。” “怎么找到这里了?” “逸风怕你悄无声息地离开他,在你手机里装了定位,方便找你。” 墨鹤安静半秒,“走吧,送你回家。” 他拉开车门,刚要坐进去。 身后传来司蝶的声音,“墨鹤,我怕,怕我前夫追去医院打我!我身上的伤太疼了,再打就被他打死了,呜呜呜!” 她掩面痛哭。 墨鹤回眸对司机说:“你送她去医院,一直陪着她。如果她前夫再去打她,你报警处理。” 说完他俯身坐进车里,对陆恩琦说:“走吧。” 陆恩琦伸手抱住他,抱得紧紧的,“我以为你今晚要陪她,刚才好怕你答应跟她走。” 墨鹤抬手抚摸她后背,声音调柔说:“来一趟是看她父亲的面子,至于其他,那不是我份内的事。我是有女朋友的人,得注意分寸。” 第1016章 同姓相恋 陆恩琦白皙小脸努力撑出个笑,对墨鹤说:“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大半夜的,你不回家,一查定位,你跑到司蝶家里去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那女人以前还追过你,让我怎么放心?” 换了普通男人,被跟踪,被堵到门口,肯定会恼羞成怒。 墨鹤正好相反。 他忽然有种被人深深在意的感觉。 被恋人在意,和被逸风、外婆在意,感觉很不同。 这种在意更复杂更多元化,甜蜜中夹杂醋意,还带着些许揪心。 墨鹤抬手抚摸陆恩琦的小脸,摸摸她的头发,忽然捧起她的脸,亲起来,亲她的嘴,鼻子和额头。 亲吻胜过千言万语。 两人所在的是陆家的车,驾驶座上还坐着陆家的司机。 陆恩琦毕竟是女孩子,顾忌外人,会害羞。 她无声地推墨鹤,想把他推开。 可她那把子力气,哪是他的对手? 听到衣服布料的摩擦声,陆家司机才意识到不妥,扭头一看,急忙下车。 车门关上。 没了外人,陆恩琦也没了顾忌。 她用没受伤的手掐了墨鹤的手臂一下,嗔道:“下次再背着我偷偷去见别的女人,我可生气了。” 这才是她的本来性格。 刚才那小心翼翼、委曲求全的小模样,让人心疼。 墨鹤边亲吻她柔美的脸颊,边说:“在我眼里只有你是女人,其他都是异性。” 陆恩琦没忍住,扑哧一声脆笑,“看不出来,鹤鹤哥哥有时候还挺撩。” “不是撩,是实话。以后单独和我在一起时,别叫我鹤鹤哥哥了,好吗?” 陆恩琦不解,“为什么?” “容易让我想起你小时候,影响感觉。” “那叫你什么?” 墨鹤道:“叫墨鹤就行。” “我不想和别人一样。让我想想,给你取个与众不同的称呼,鹤鹤好吗?要么叫墨墨也行。” 墨鹤嫌幼稚,“叫陆鹤吧,我爸姓陆。” “咦,才发现我们是同姓恋。陆鹤也很好听,陆鹤陆鹤,翩翩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墨鹤微微扬唇,“我外婆说,我爸姓陆,我妈姓何,为了纪念他们,本来给我取名叫陆鹤,但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和追杀,就随师父姓了墨。” 陆恩琦忽然好心疼他,好心疼。 再怎么家财万贯,无人能敌,也换不来逝去的亲人。 陆恩琦伸出纤细的手臂抱紧墨鹤,头靠到他怀里,“你还有我,我会努力劝说我妈,让她接纳你。别看我妈固执,她其实特别会宠孩子,尤其是小孩……” 话未说完,墨鹤已含住她的唇瓣。 他不想听她提华琴婉。 一提就扫兴。 离得太近,少女乌黑发丝散发的甜香,不时地往墨鹤鼻间钻,香得他心旌荡漾。 她软玉温香的身子虽纤细,却凹凸有致,软若无骨,比逸风软多了。 墨鹤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不受控制,像脱了僵的白马。 不敢再多亲她。 亲得一久,他就受折磨。 墨鹤松开陆恩琦,往旁边退半米,闭上眼睛,深呼吸,双手摆出个手势,开始吐气,吸气,运功。 连运五次,才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陆恩琦不了解男人,觉得他这么做有点搞笑,“为什么要运功,很煎熬吗?” 墨鹤俊美面孔神色淡然道:“还行,能忍。” 陆恩琦若有所思,“希望我妈快点同意,这样到法定年龄我们就能领证了,一领证,你就不用忍了。” “没事,单身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两三年。” 陆恩琦手指轻轻摩挲唇瓣上,有些意犹未尽,“有一说一,你吻技好了很多,这次没碰到我的牙齿和鼻子。” 墨鹤道:“我从小学东西就很快,我师父教我们功夫,一两遍我就会了,其他人要十遍八遍。我师父说我是他所有徒弟中悟性最高的一个,亲吻要比练功简单得多。” 陆恩琦忽然有了期待。 想让他抱着她飞,飞着亲吻,飞着做各种浪漫的事。 只是想想,都觉得美妙。 她吧唧亲他一口,“得鹤鹤哥哥,何其有幸!” 墨鹤在心里说,我才是。 如果不是她,估计他要像师父那样,打一辈子光棍了。 夜色已深,陆恩琦该回去了。 她打电话叫来司机。 开车回到陆家。 墨鹤抱着陆恩琦,将她送进门。 华琴婉早就睡了,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陆砚书还没睡,正坐在客厅里等陆恩琦回来。 见她平安归来,陆砚书暗暗松了口气。 墨鹤向陆砚书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始末。 陆砚书听完,儒雅一笑,“我相信你的人品,也跟这小丫头说过,你不是朝三暮四之人,去找司蝶,肯定事出有因。可她不听,非要赶过去亲眼看看,才放心。小丫头么,跟男人不同,在意一个人时,心眼比针尖还小,你多体谅一下。” 墨鹤忽然发觉说话也是一门艺术。 同样的话,从陆砚书嘴里说出来,有一种温暖、治愈的能量。 换了别的父亲,肯定不问青红皂白,先训斥他一顿再说。 墨鹤忍不住想象了下自己的父亲,如果还活着,是不是也像陆砚书这般美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喊陆砚书一声“爸”。 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墨鹤道:“谢谢陆叔叔,照顾好恩琦,我回去了。” “回去吧,让司机开车送你。” “好的。” 陆砚书将墨鹤亲自送上车,才返回来。 陆恩琦还等着他,叮嘱道:“司蝶的事,千万不要告诉我妈啊。她本来就反对,这下更有理由了。” 陆砚书瞥她一眼,嗔道:“这种事不用你叮嘱,我知道。相信墨鹤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也希望那个司蝶别太过分,别伤害你。” “您老真的很信任鹤鹤哥哥。” “墨鹤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就看他不错,只是没想到会成为我女婿。他除了比你大太多,其他倒是没得说。” 陆恩琦靠到他手臂上撒娇,“我和爸爸很多方面都好像,你十七岁向妈妈告白,我十八岁喜欢上鹤鹤哥哥,我们都爱上了比自己大的人。” 陆砚书摸摸她的头。 血脉是种神奇的东西。 他走过的路,女儿正踩着他的脚印一步步地走。 第1017章 没白疼你 次日,上午。 陆恩琦陪墨鹤去医院探望司蝶。 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她是比司蝶年纪小,但不代表她就软弱可欺,任由司蝶牵着鼻子走。 脚踝扭伤还没好,她依旧被墨鹤公主抱抱着。 来到病房。 司蝶正躺在病床上输液,鼻梁、颧骨和唇角都是乌青,身上的伤穿着病号服看不到,但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陆恩琦不知道她这招是不是“苦肉计”? 如果是,就太有心机了! 陆恩琦瞅了眼身后拎着礼品的保镖说:“司小姐,我们来看看你,给你带了点补品,请笑纳。” 司蝶笑都笑不出来,更别说笑纳了。 她觉得陆恩琦不是来探望她,是来看她笑话的。 司蝶调动脸上肌肉,勉强挤出一丝笑,招呼他们坐下。 墨鹤坐到椅子上,依旧抱着陆恩琦。 司蝶心里嫉妒丛生。 打量陆恩琦一眼,她幽幽地说:“真羡慕陆小姐,命好,家境好,找的男朋友也好。不像我,遗腹子一个,还没出生,父亲就没了,和寡母相依为命,找的继父窝窝囊囊,前夫没出息又渣又坏还打人。” 见她又开始卖惨,想道德绑架墨鹤。 陆恩琦微微一笑,“其实你的情况和我姐差不多。如果找不到人生目标,建议向我姐多学习。我姐最初的起点还不如你,但她逆风翻盘,生生把一张烂盘打得风生水起。” 司蝶唇角极轻一撇,“那不一样,你姐长得漂亮。” “你也不丑。” 司蝶摸摸自己受伤的脸,“我只是普通漂亮,你姐是人间绝色,不能比。” “如果我姐只有漂亮,不会那么成功。凡事不要总是想当然,怨天尤人,有时间请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吧。还有,我不止命好,我读书也很用功,三岁开始学画画,经常画到手麻手指肿。每到周末,我要被送去学外语学跳舞学钢琴学下棋学书法。你以为我们娇生惯养,却不知我们私下有多努力。” 司蝶哑口无言。 陆恩琦道:“好好养伤,我们走了,再见阿姨。” 司蝶脸都气歪了,“你多大了,天天喊我阿姨?” “我十八,你呢?” 司蝶不吭声了。 她三十七了,比她大整整十九岁。 面上没什么反应,司蝶心里快憋死了,活到这个岁数,却被个小黄毛丫头压一头。 她做出可怜兮兮的目光朝墨鹤投去。 奈何墨鹤看都不看她。 自打进屋,他一个字都没说。 司蝶住院的医药费,他让司机付了,也安排司机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于情于理,他自认为做得够可以的了。 墨鹤抱着陆恩琦转身离开。 出门没多久,遇到迭茹。 确切地说,是迭茹一直在等他们。 打量几眼陆恩琦,迭茹温和地笑了笑,“你就是陆小姐吧?” “是的,您好,阿姨。” 迭茹由衷赞叹,“好温柔好漂亮的女孩子,性格肯定很好。要和墨鹤好好的,老夫人地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 陆恩琦被夸奖,甜甜地说:“谢谢阿姨。” 迭茹看向墨鹤,“好好待小姑娘,争取早点成个家。” 墨鹤耳根一热,“会的,阿姨。” “快回去吧,医院里病菌多。” “再见,迭阿姨。” 墨鹤抱着陆恩琦抬脚离开。 走出去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迭茹的声音,“小少爷,以后不要再给小蝶钱和东西了。‘升米恩,斗米仇’,给得太多,人心会变得浮躁、贪婪,也会影响你和陆小姐的感情。你们家早就不欠我们了,再给,我们会觉得很负担。我和我前夫都是小山村里出来的,如果他还活着,我们过得不如现在。” 墨鹤脚步停顿。 扭头去看迭茹,她已经走进病房。 陆恩琦对墨鹤说:“这位阿姨挺特别,特别善良,特别有分寸,特别感恩,特别知足,和司蝶截然相反。” 墨鹤若有所思,“是挺特别。” 转眼间,到了除夕。 陆恩琦的脚终于可以走路了。 一行人一大清早去给华天寿上坟。 京都有除夕给亲人上坟的习俗,一般选在早九点到下午三点。 这个时间段阳气旺。 苏婳和顾北弦、华琴婉、陆砚书、楚墨沉、顾逸风等人到的时候,顾胤早就到了。 高挑清瘦的少年,正双膝跪在地上,在给华天寿烧纸,上供。 细看,他双肩微微颤抖。 应该是在哭。 每年上坟,都是这幅画面。 按说牛郎织女这么个哭法,都能把眼泪哭干了。 可他却没有。 顾逸风迈开长腿,走过去,抬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唤声“表哥。” 顾胤回头,好看的脸上那双略有点邪魅的丹凤眼,泛红,微肿。 显然哭了有一阵子了。 顾逸风递给他一包抽纸,“别哭了,天冷,眼泪容易结冰。” 顾胤接过纸,擦擦眼泪,声音沙哑,“小时候是曾外公收养我,没有他,我早就死了,一来上坟就忍不住想哭。我先给曾外公上坟,上完再去给我妈上。” 顾逸风心口涌起一股潮乎乎的情绪,“有你这句话,曾外公没白疼你一场。” 顾胤冲华琴婉、苏婳、顾北弦等人喊:“大姨姥、姨妈、姨夫、小姨、舅舅……” 像小时候那样,一喊就是一圈,语气略带一点讨好。 众人皆应着。 想给他压岁钱,但场合不对。 烧完纸祭祀完,顾胤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 经过陆恩琦时,他喊一声“小姨”,说:“谢谢你小时候送我的玩具、衣服和亲手画的画,我一直留着。等小姨以后红了,那画就成名画了。” 陆恩琦微微一笑,“应该的,都是亲戚。” “小姨父和你很般配,结婚时记得喊我喝喜酒,我从现在开始攒钱,好给你们封红包。” 陆恩琦小脸忽地红了,急忙压低声音说:“快别说了,别说了,让他们听到很难为情。” 顾胤望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半岁多的小姨笑了。 辈分再大,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手机忽然响了。 顾胤从羽绒服兜里掏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清甜好听的女声,“就等你了,快来,我们一起去给小姨姥上坟。” 顾胤年轻帅气的脸上不由得堆起笑,沉重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好,我马上下山去和你们汇合,等我。” 第1018章 已成定局 见顾胤一改刚才的悲痛,眉眼漾笑,步伐轻快地离开。 陆恩琦走到顾逸风跟前,小声说:“顾胤那小子,应该是谈恋爱了,刚接到个电话,笑得像个一米八几的孩子。往年可不这样,往年他每次都是哭着走。” 顾逸风问:“和谁?”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只听到对方说‘上坟’,他们约着一起去上坟。” “你打电话问问他。” “不问,要问你自己问。” 顾逸风傲娇道:“我才没那么八卦。” 华琴婉、苏婳和顾北弦、楚墨沉等人开始给华天寿上坟。 祭祀品摆上,众人烧纸,上香。 华琴婉老泪涌出来。 苏婳和陆恩琦在旁一边一个扶着她,不时地给她擦眼泪。 给华天寿上完,又去给华琴婉的生母上。 一两个小时后,祭祀活动结束。 众人离开。 顾北弦走到陆恩琦身边说:“墨鹤去给他外婆上坟了,你去陪陪他吧。他那边就他一个人,很孤单。” “好的,姐夫。” 华琴婉掀起眼皮,暗暗翻了顾北弦一眼。 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却埋怨他多事。 等顾北弦和苏婳走远了。 华琴婉对陆恩琦说:“墨鹤身份证上的年龄,比你大整整十六岁,不是十岁,也不是六岁。生老病死不由人,到时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你有心理准备吗?” 陆恩琦不以为然,“大就大呗,谁想那么长远?我们年轻人只过眼前。” 华琴婉叹了口气。 最宠的这个,却最叛逆。 反观墨沉和苏婳,她那时疯疯癫癫的,没法照顾他们,却顺从孝顺懂事。 离开墓园。 来到路口。 众人要分开。 顾北弦带苏婳、顾逸风和苏星妍等人,出城去给苏文迈老夫妇上坟。 陆恩琦则乘车去墨鹤外婆的墓地。 和自家外公的墓地相比,这边冷冷清清。 偌大墓园,只墨鹤孤零零一个人跪在那里。 寒风呼啸,冻得人直打哆嗦。 陆恩琦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朝墨鹤走过去。 放眼望过去,一个个墓堆,分别是墨鹤父母、哥哥,和外公外婆的。 墨鹤正跪在外婆墓前,给她烧纸。 高高的身形,看上去特别孤单,茕茕孑立。 陆恩琦心里骤然一疼。 她迈开纤长的腿,快步朝他走过去。 墨鹤正沉浸悲伤,没抬头,听脚步声知道是个女人,以为是司蝶来了。 因为司蝶的父亲也葬在这里。 谁知那人走到他身后,却直接弯腰抱住他。 墨鹤身形一僵,回眸,这才看到来人是陆恩琦。 他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夹杂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姐夫让来的。” 陆恩琦从包里掏出个毛茸茸的小垫子,展开,垫到他膝盖下,“跪在这上面,省得冻坏膝盖。” 墨鹤听话地跪到上面。 他要脱自己衣服给陆恩琦穿。 陆恩琦按住他的手,“我穿得够多,两公斤的羽绒服,南极科考队员的御寒用品,不冷。” “好。” 墨鹤继续给外婆烧纸,英俊的脸上布满悲痛。 陆恩琦跪下,挽着他的手臂,柔声说:“鹤鹤哥哥,别难过了。等我以后嫁给你,咱们多生几个孩子,孩子长大后结婚再生几个孩子,人丁就兴旺了。到时来给外婆上坟,呼啦啦一大群人,像我外公那边一样,热热闹闹的,阎王爷见了都不敢欺负咱外婆和你爸妈。” 墨鹤想象了下那画面,唇角扬了扬。 那些是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 只是想想,都觉得心里暖乎乎的。 墨鹤牵起陆恩琦的小手,对墓碑上外婆的照片说:“外婆,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陆恩琦,您认识的。” 陆恩琦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对着照片里慈眉善目的老夫人说:“外婆,您看,我说到做到,来照顾鹤鹤哥哥了。怕您着急,我都没让您等太久。” 风一吹。 墓碑前烧的纸和香,纷纷旺起来。 墨鹤握紧陆恩琦的手,“看,我外婆也很中意你。” 往常陆恩琦是不信这些的,但今天她愿意相信“在天有灵”一说。 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 墨鹤听出这次是俩人,俩女人。 应该是迭茹和司蝶。 很快,母女二人走了过来。 司蝶喊一声,“墨鹤,你早来了啊。我和我妈路上车抛锚了,来晚了。” 墨鹤站起来,冲迭茹恭恭敬敬地打招呼,“阿姨,您来了。” 迭茹手放到嘴边哈一哈,说:“来了,今天太冷了,你和陆小姐别待太久,陆小姐不比你,会着凉。” “好的,我们再待会儿就走。” 陆恩琦打量司蝶几眼。 寒冬腊月,这么冷的天来这荒郊野外上坟,她居然只穿一件薄薄的淡绿色呢大衣,把身形修饰得袅袅娜娜。 脸上化着精致的伪素颜妆容,颧骨间的淤青也用粉底精心遮住了。 她虽然不是绝色美女,但打扮起来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加之没生过孩子,看着比同龄人年轻很多,身上又带一种小姑娘没有的成熟韵味。 陆恩琦脑子中浮现出两个字,狐狸。 但是,是道行不深的狐狸,因为不够美,不够媚,不够妖。 司蝶凑到墨鹤身边,调软声音说:“墨鹤,谢谢你帮我付医药费,还找人照顾我。” 她温柔说话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配上这句话,很容易让人想歪。 墨鹤安静半秒,扭头对陆恩琦说:“医药费是司机付的,照顾她的也是那个司机。垫点钱抽个把人,对我来说,是很小的一件事,她不说我都忘了。” 司蝶还要说什么。 迭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走。 等祭祀完,墨鹤要离开。 临走时,墨鹤向迭茹道别。 迭茹说:“等开春暖和了,我把小蝶爸爸的坟迁走。陆玑那帮人早就死了,不用怕他们再来挖坟了。” 闻言,司蝶大惊失色! 万万没想到母亲突然下这样的决定。 她急忙扯扯母亲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迁。 迭茹不理她,继续说:“这也是小蝶爷爷奶奶的意思。” 墨鹤想了想,“可以,墓地我找人给买。” “不用,迁到我们老家的祖坟里,老家人都讲究个叶落归根。” 墨鹤道:“可以,迁的时候打个电话,我派人帮忙。” “那就麻烦你了,小少爷。” 见事已成定局,司蝶面色灰白,心里凉完了。 不迁坟,每年还能有机会见墨鹤一面。 坟子一迁,那么牢固的一条线就断了! 墨鹤对她的心思并不关心。 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墨鹤牵着陆恩琦的手离开。 出了墓地,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将空调开到最暖。 开着开着,陆恩琦忽然看到前面一辆车的车牌号有点眼熟。 好像是顾胤平常乘坐的车。 她对司机说:“请开快点,追上前面那辆车,看看顾胤那小子的女朋友到底是谁?” 第1019章 原来是她 司机一脚油门,很快超了顾胤乘坐的车。 将他们的车拦停后,陆恩琦下车,绕到顾胤车前,拍拍车窗,“胤胤,下来,小姨找你有点事。” 墨鹤生怕她再发生上次的车祸,急忙跟上去,寸步不离地护着她。 顾胤推门下车,笑着冲陆恩琦打招呼:“小姨,好巧,在这里又碰上了,您找我有什么事?” “对,是挺巧。” 嘴上同顾胤说着话,陆恩琦的注意力却在车里。 后座座位上坐着一个阳光可人的少女,约摸十五岁上下。 车里暖气很足,她只穿一件白色羊绒毛衣,牛仔裤。 头上扎一个高高的马尾,脊背挺得笔直,长腿,长脖颈,像小天鹅一样优美,纯洁。 白皙的小脸上是明艳舒展的五官,虽稚气未脱,却是很舒服很漂亮的长相。 集合了顾谨尧和云瑾的优点。 正是他俩的女儿,顾纤云。 陆恩琦颇为意外,“小纤云,怎么是你?” 顾纤云抬腿下车,弯起眼睛冲她笑,“小姨好。” “啊,你好,你俩怎么在一起?” “我和顾胤哥去给我小姨姥上坟了,上完,正要去给他妈妈上。” 陆恩琦明白了。 顾胤喜欢顾纤云。 至于顾纤云对顾胤是什么意思,暂时看不出来。 情况有点复杂。 陆恩琦脑子里像缠了团乱麻。 安静半分钟,她冲二人摆摆手,“你们去吧,墓地很冷,记得多穿点。” “好的,小姨。” 顿一下,陆恩琦又补一句,“墓地阴气重,你们别待太久。祭祀烧纸的时候,你俩别交流太多,容易让逝者走神,也容易灌风,会肚子疼。” 顾纤云忍住笑,“小姨好细心。” 陆恩琦重新打量她一遍,“我记得,你比逸风小两岁是吧?” “对,小两岁半。” “好小。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早恋,早恋大都没有好结果。” 顾纤云想说,你也只比我大三岁而已,恋爱谈得惊天动地。 但是不好驳她的面子,毕竟是长辈。 顾纤云俏皮一笑,“小姨教的是。” “快上车吧,冷,再见。” 顾胤和顾纤云齐声说:“再见,小姨!” 陆恩琦转身,同墨鹤一起上车。 车子重新发动。 陆恩琦忽然幽幽出声,“你徒弟好惨。” 墨鹤问:“此话怎讲?” “顾纤云被顾胤惦记上了。在墓地时,顾胤那孩子接到顾纤云的电话,乐得屁颠屁颠的。很明显,他喜欢顾纤云,且不是一般的喜欢。” 墨鹤抿唇不语。 这种事他不知该怎么掺和。 跟在顾逸风身边十几年,他们家的事,他比谁都清楚。 陆恩琦斟酌再三,拿起手机,给顾逸风发了条信息:搞清楚了,和顾胤一起约着去上坟的女孩是顾纤云。大外甥,你看着办吧。 发完信息,还给他转了个大红包过去。 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正在给曾外公苏文迈夫妇上坟的顾逸风,收到这条信息,少有的沉默了。 将信息反复看了三遍,他关上手机,红包都没收。 给苏文迈夫妇上完坟,一行人返回老夫妇生前住的宅子。 柳嫂带着佣人已经准备好午饭。 顾逸风吃得很少。 米饭只吃了小半碗,菜也没夹几筷子,就找借口进厢房了。 躺到床上,右手担在脑后,顾逸风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 心口堵堵的,很不痛快。 这样一躺,就躺了一个多小时。 往年每次来上坟,上完回来,他都会带着苏星妍去堆雪人,逮野兔子或者滑冰、放炮,活蹦乱跳的。 今年却躲在屋里不出门。 这很反常。 苏婳察觉到了,推门走进厢房,问:“宝,今天怎么不出去玩?” 顾逸风依旧盯着天花板,怏怏地说:“没事,就是想我曾外公了,两个曾外公都想。” 苏婳反问:“只想你曾外公吗?” 顾逸风没心情说话,敷衍道:“还想静静。” 苏婳想哄他开心,调侃道:“你朋友有叫静静的吗?” “没有,我想安静一会儿,您去找我爸吧。” “是不是着凉了?” 苏婳走到床前,俯身去试他的额头,没觉得烫。 出去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到床头柜上,苏婳说:“记得喝,身体不舒服马上来找我,大过年的,千万别生病。” 顾逸风嗯一声。 苏婳出来,找到顾北弦,“逸风有心事,平时小嘴叭叭叭不停,今天忽然不说话了,问他,就说没事。” 顾北弦眸色略一沉,“臭小子,长大了。不用管他,真解决不了,他会来找我们。” “明天他生日,给好好安排一下,哄他开心开心。” “爷爷奶奶和老顾、秦女士,一早就给安排好了,不用我们操心。”他牵起她的手,“我们出去走走。” 夫妇二人出了门,来到门前的池塘前,站定。 冬日的池塘放眼望去,一片萧瑟。 塘面结着一层薄冰,干枯的芦苇立在冰面上随风轻荡。 顾北弦恍然想起从前,他和苏婳闹离婚的那段日子。 他就站在这池塘边抽烟,冷不丁看到顾谨尧一身黑色冲锋衣,戴着黑色口罩,立在池塘后面。 他心脏莫名一揪。 明明是很多年前的事,却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种心脏窒息紧张的感觉,仍历历在目。 好在顾谨尧和云瑾早已安定,一对双胞胎儿女也长大成人。 顾北弦用力握紧苏婳的手,“你二十岁时嫁给我,经历了那么多,我们还在一起,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永生永世不会分开。” 苏婳后背起了一层小米粒,嗔道:“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煽情?” 顾北弦俊眸微敛,“你不懂,无用的才是最有用的。煽情看着不起眼,却能四两拨千斤。” 苏婳觉得他和顾逸风不愧是亲父子。 有话不直说,那把子心思弯弯绕绕,得让人费脑子去猜。 第1020章 引你出来 次日是春节。 大街小巷处处张灯结彩,充满节日的气息。 路上行人却很少,要么都窝在家里过年,要么回老家过年。 京都城空了一大半。 傍晚时分。 顾北弦和苏婳带着墨鹤和孩子们去老宅过节,同时给顾逸风过十七周岁生日。 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现在已是百岁人瑞,身体大不如从前。 尤其是顾老爷子,行动都不便了,靠轮椅代步,话说得更少了。 老太太倒还好,嘴巴依旧挺能说。 她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时不时把老儿子顾傲霆叫过来,跟他斗斗嘴吵吵架。 美其名曰,多动嘴能防止老年痴呆。 为了躲避老母亲的“无理取闹”,顾傲霆七十七高龄了,还不敢退休,仍奋斗在地产行业第一线,成为最坚挺的一道风景。 生怕一退休,老太太喊他去她跟前常驻。 佣人将饭菜准备齐全。 众人落座。 老爷子被赶到顾傲霆身边去。 老太太身边位置坐着的人,已经从苏婳和秦姝,换成了顾逸风、苏星妍。 秦野和鹿宁带着孩子们去陪秦漠耕过年了。 让老太太意外的是,今天的顾逸风话出奇得少。 往年他可不这样。 往年他是气氛组小王子。 一张巧嘴妙语横生,口吐莲花,能把所有人都哄得眉开眼笑,笑得合不拢嘴。 顾老太太抬起枯皱的手,慈爱地摸摸顾逸风的头,“逸风宝贝,你咋啦?是嫌太奶奶太老了,和你有代沟吗?今天怎么不想跟太奶奶说话啦?” 顾逸风强颜欢笑,“没,您很年轻,比我爷爷还年轻呢。” 顾傲霆手握成拳递到唇边咳嗽一声,怪道:“臭孙子,你想夸你太奶奶就夸,没必要踩一捧一吧?我哪里老了?我,顾傲霆,仍是地产界风度翩翩一大美男子!外人都说我看着像二十七岁!” 众人哄堂大笑。 秦姝轻轻瞥了顾傲霆一眼,低声嗔道:“显眼包。” 席间,老太太不时给顾逸风和苏星妍夹菜。 顾北弦则给苏婳夹。 吃完正餐,要给顾逸风过生日。 众人换去阳光暖房。 暖房用鲜花、气球、灯光和宝石等材料,布置得美轮美奂,像个华丽的微型宫殿。 佣人将造型精美的三层蛋糕,用小车推上来,摆到玉雕的桌上。 众人轮番说祝词,送给顾逸风礼物。 皆是他平时最喜欢的。 礼物送完,佣人把灯关上。 顾逸风坐在蛋糕前,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往年他会许很多愿,愿太奶奶太爷爷长命两百岁,愿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永远年轻,愿爸爸妈妈永远恩爱,愿师父早点结婚,愿小星妍身体永远健康,愿小姨永远美丽。 今年却脑子空空。 愣神几秒后,顾逸风习惯性地吹灭蜡烛。 众人给他唱生日歌。 打开灯,顾北弦切了蛋糕,分给众人。 口感细腻美味的蛋糕,吃在顾逸风嘴里,却如同嚼蜡。 勉强吃了一小半,便放下了。 顾逸风笑着说:“今晚夜色很好,我出去看看夜景。” 顾北弦道:“去吧,别待太久。” “嗯,你陪好太奶奶。” 留下这句话,顾逸风迈开长腿,抬脚走出去。 来到庭院,顾逸风抬头看天。 大年初一的夜晚,天上繁星点点,却看不到月亮。 冷风拂面。 顾逸风神智清醒了很多,心情依旧不好。 墨鹤跟出去,问:“心情不好?” 顾逸风扬唇,“很好。” 墨鹤不动声色道:“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顾逸风话都不想说,只嗯一声。 放在平时,他会口若悬河一顿反驳。 画风太反常了! 墨鹤问:“因为顾纤云?” 顾逸风违心地说:“不是。” “你小子,再这样,我动手了啊。” “动吧。” 顾逸风闭上眼睛,微仰下颔,一副随便你打的架势。 墨鹤右手高高抬起手,轻轻落下,摸了摸他英俊如斯的脸,道:“你还小,她也小,等你们成年了再说。你小姨会劝着顾纤云,让她不要早恋。” “嗯。” 墨鹤失了耐心,“多说一个字,舌头能掉?” 顾逸风,“嗯嗯。” 墨鹤生平第一次有了要被人活活憋死的感觉。 “小少爷,小少爷,有人找你!” 远处传来佣人的声音。 很快,佣人将人带过来。 是顾胤和顾纤云。 每人手里都拎着好几个装着礼物的礼盒。 二人将礼物递给顾逸风,齐声说:“生日快乐!” 顾逸风扫一眼顾纤云,又扫一眼顾胤,想笑,却笑不出来,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笑了个皮笑肉不笑,说:“谢谢。” 伸手接过礼物,顾逸风没拆,转身递给佣人,“放屋里吧。” 顾纤云抬起小下巴,明亮的大眼睛盯着他,“逸风哥,感觉你不太开心。” 顾逸风微微耸肩,“我很开心。” 顾胤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个人的微表情。 顾逸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心里的不舒服微微加重。 他看向顾纤云,“你弟弟顾骁呢?他怎么没来?我想他了。” “他在车上。人太多,他社恐,礼物让我们帮忙给捎过来。” “你们去屋里坐,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在,我去看看顾骁。” “好。” 顾逸风进屋拿了块蛋糕,包好,来到门外停着的车前。 顾骁见他来,推开车门下车。 顾逸风把蛋糕递给他,“吃吧,我的生日蛋糕。” 顾骁接过,乖乖将蛋糕吃完,说:“我和我爸一样,都不喜欢吃甜食,但是你给的,就是加了砒霜我也吃。” 顾逸风修长英眉微微一挑,望着英气挺拔的少年,“你这也不像是社恐的样子啊?” 顾骁唇角上扬,“就是想引你出来,单独见我。” 顾逸风极轻一笑,手搭到他的肩膀上,“你小子,心眼比顾纤云那傻丫头多得多。” “顾胤看着好像对顾纤云有点意思,但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 顾逸风心里涌起一种感动和被认同的情绪。 他上前环住顾骁的肩膀,在他耳边说:“看好你姐,别让她早恋,我答应教你飞。” “你学会了?” “之前太忙没时间好好学,等我加把劲用心学,不耽误教你。” “说话算话?” 顾逸风松开他,伸出右手,“要拉钩吗?” 顾骁嗔道:“幼稚。” 一直暗中跟着顾逸风的墨鹤,看到这幅画面,若有所思。 他抬脚走远些,给顾北弦打电话,“逸风心情一直不好,但是看到顾骁心情忽然变好了。两人又搂又抱,有说有笑,还要拉钩。你们快给他安排个心理医生看看吧,将某些东西扼杀在萌芽之中。” 顾北弦被这个钢铁直男搞得啼笑皆非。 他开口道:“逸风和顾骁都很正常,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吧。” 结束通话。 顾北弦拨通顾谨尧的号码,“出来,一起喝茶,有要事相商。” 第1021章 兴奋大叫 半个多小时后。 顾北弦和顾谨尧走进同一家茶馆。 进包间,要了壶冰岛普洱。 顾北弦先开口,“原以为我们不撮合,逸风和纤云长大后会有各自的感情生活,没想到,逸风那小子还是对纤云情窦初开。” 顾谨尧抿一口茶,“细说。” “逸风昨天一直闷闷不乐,问他,他不说。今晚顾胤和纤云一起来老宅给他送生日礼物,我才猜到原因,逸风在吃醋。那么点小孩也学大人吃醋,好笑。” 顾谨尧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他垂下眼眸,盯着手中的紫砂茶盏,陷入沉思。 见他半晌不出声。 顾北弦修长手指轻叩一下桌面,“阿尧同志,大过年的,我牺牲宝贵时间叫你来,是商量事的,不是欣赏你英俊容颜的。” 顾谨尧抬眸,俊毅面容神色凝重,“我不会同意纤云和顾胤,有苗头也不行。虽然顾胤是无辜的,可他爸顾凛,是我亲手送进监狱的。我不认为他们父子俩一点都不记恨。当年,顾凛借别人的手刺伤云瑾,蔺魁和蔺鸷一帮人毁了我和我妈一生。血海深仇横在那里,我再大度,也做不到让自己的女儿被仇人的儿孙染指。至于逸风和纤云,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吧。当然,如果你们反对,我会出手阻拦。” 顾北弦默了默,“如果俩孩子长大后真有情有意,我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就怕云瑾会介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云瑾应该早就释怀了,怕就怕纤云会遗传云瑾的抑郁基因。” 顾北弦道:“这个是概率问题。就像南音说的,接受你家的好基因,也得接受不好的基因。” 顾谨尧心生感动,“好,我有数了。” 他抬腕看看表,“今晚先到这里,我该回去了。” “这么着急?茶还没喝完。” “你自己慢慢喝吧,我得回去陪云瑾。”顾谨尧拿起外套,站起来。 顾北弦英眉微挑,“你小子跟从前大不一样。” “云瑾从小没有安全感,喜欢我多陪陪她。” 顾北弦半开玩笑,“我也没有安全感,你再陪我十分钟。” 顾谨尧身上汗毛竖起来,“别矫情,你没安全感,回家找苏婳去。” 撂下这句话,他抬脚走到门口,拉开门,扬长离去。 顾北弦唇角微扬,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茶香飘逸,入口清甜,回味无穷。 顾谨尧和云瑾感情越好,他就越放心。 将手机解屏,顾北弦给顾逸风去了条信息:小子,快谢谢你爸,你爸一出手,再棘手的事也会迎刃而解。 等了几分钟,顾北弦只等到两个字:谢了。 多一个字顾逸风都不肯打。 也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顾北弦一腔热话被堵在心口,俨然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老顾。 那时的老顾对他掏心掏肺,可他却嫌他啰嗦,烦。 顾谨尧驱车回到家。 云瑾一直在等他,听到动静,起身迎上去。 顾谨尧脱掉大衣。 云瑾伸手接过来,挂到衣架上,问:“大过年的,你还往外跑,是有重要事吗?” 顾谨尧解开领口纽扣,道:“北弦找我,只有他一个人。” 云瑾抬手捏捏他英俊坚毅的脸颊,“后半句可以省略,我没多想。” “纤云呢?” “在她的房间里。” “我有点事要找她。”顾谨尧伸手抱抱她,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抬脚上楼。 来到顾纤云的房间前,顾谨尧敲门。 顾纤云道:“进来。” 顾谨尧推门进屋。 顾纤云正坐在床上看书。 见是爸爸,她放下书,灿然一笑,“爸,您找我有事吗?” 顾谨尧走到墙边的沙发前坐下,长腿交叠,沉默片刻,开口问:“你最近和顾胤走得挺近?” “也没有太近,就平时去曾外婆家玩,有时会碰到他。昨天上坟,他说要给我小姨姥上,让我们去的时候喊着他。给我小姨姥上完坟,他要给他妈妈上,说他每年都是一个人去,很凄凉,问我可不可以陪他一起去?我看他挺可怜,就陪着去了。今晚给逸风哥送生日礼物,是半路上遇到他。” 顾谨尧不想把顾胤想得太复杂。 可他接近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个女儿是云瑾拼了命生的,是他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呵护长大的。 顾谨尧微微敛眸,“你现在还小,要把心思用在读书上,知道吗?” “知道。我要好好努力,争取考上逸风哥的那所大学。他只比我大两岁半,都上大三了,我才上初三,脱了鞋都追不上他。” “别跟他比,你们这帮孩子,就出了他一个。你也很聪明,不要妄自菲薄。” 顾纤云唇角漾起甜甜的梨涡,“谢谢爸!” 等顾谨尧走后,顾纤云摸出手机,给顾逸风发了条信息:逸风哥,你学习那么厉害,能教教我窍门吗? 原本一直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闷闷不乐的顾逸风,收到这条信息,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来。 手指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学习很简单,好好听老师讲课,翻翻课本刷刷题就够了,没什么窍门。 顾纤云觉得他说了等于没说。 正想着该怎么回信息。 顾逸风的电话打过来,“我师父和我小姨明天要去看庙会,你去吗?” 顾纤云反问:“你去吗?” “去!” “那我也去。” 少年唇角浮起好看的笑,“就这么说定了?我订票了?” “好,订吧。” 挂掉电话,顾逸风双手握拳,躺到床上,兴奋地大叫一声! 这两日的阴霾心情一扫而光! 兴奋完,他翻身下床,跑到墨鹤房间,门也不敲,直接闯进去下通知:“师父,明天你带上我小姨,跟我们去看庙会。到时你打扮得丑点,别忘了。” 墨鹤放下手中秘籍,淡淡瞥他一眼,“我怎么打扮都不丑。” “那你明天低调点,穿得随便点,别乱飞,别耍帅。明天我是主角,你别抢我风头。” 墨鹤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抢都是主角,腹有功夫气自华。不像你,学了十几年,才学到我的三十分之一。” 顾逸风,“……!” 很想跟他断绝师徒关系! 第1022章 初次约会 墨鹤问:“同去的还有谁?” 顾逸风回:“当然是顾纤云了!” 墨鹤微微蹙眉,“你俩是不是太早了些?” “您老人家请把思想放得纯洁点,我们只是一起去看庙会,属于青少年的正常社交。” “我建议你再等几年,你是百岁老人转世,少年老成,顾纤云可是普通人。” 顾逸风心说,等个锤子! 再等,顾纤云就成顾胤的囊中之物了,嘴上却问:“您到底去还是不去?” 墨鹤慎重考虑了一下,“还是让你爸妈陪你去吧,省得他们怨我监管不严,带坏小孩子。” “可以,下次你和我小姨约会,我让我外婆和外公都跟着。” 墨鹤拿他没辙,“行,我去。” “那你打电话通知我小姨,我去网上订票了。” “嗯。” 顾逸风拔腿跑出去。 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墨鹤直摇头。 智商再高有什么用? 还不是被个女孩子牵着鼻子走?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顾逸风到底是不是他师父的转世? 师父墨玄道长可是一辈子未娶,从未动过凡心。 墨鹤拿起手机,给陆恩琦发信息,打了“恩琦”二字。 忽然觉得他们亲都亲了,也介绍给外婆了,称呼应该亲切点。 墨鹤删掉“恩琦”二字,重新发:琦琦,逸风约我们明天去看庙会,你去吗? 信息刚一发出去,陆恩琦的回信立马蹦过来:去!当然去! 墨鹤摇摇头,暗道,不愧是逸风的亲小姨。 这不矜持的小模样,和逸风如出一辙。 墨鹤突然意识到,这十多年来,他相亲无数,未果,却独独青睐陆恩琦,不只因为她美好,是逸风的亲人,还因为她身上有太多和逸风相似的东西。 大抵是爱屋及乌吧。 这想法有点对不住陆恩琦。 墨鹤立马给陆恩琦发信息:琦琦,我喜欢你,胜过喜欢逸风。 陆恩琦很快回信息:鹤鹤哥哥,我喜欢你,胜过喜欢顾逸风千万倍! 可怜顾逸风在自己房间里,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第二天,一大清早。 顾逸风就爬起来洗脸洗头,吹头发,理造型,换衣服。 嫌自己的衣服幼稚,他直接跑去顾北弦的衣帽间,拿了他的衬衫穿上,还穿了他的黑色羊绒大衣。 放了个寒假,顾逸风身高已经窜到一米八七,比顾北弦只矮三公分,穿他的衣服正合身。 换好衣服,他跑去给墨鹤看,“师父,你看我穿成这样帅吗?” 墨鹤端详片刻,摇摇头,“故作老成,这风格不适合你。” 顾逸风又跑回去换了身单薄的白色休闲装,给墨鹤看。 墨鹤还是摇头,“现在是寒冬腊月,你那点功力穿成这样,去室外会冻晕。你正常穿就行,光着腚都帅。” 顾逸风眉心一蹙,“师父,我已经长大了,你能不能给我点尊重?” 墨鹤认真地说:“我说的是实话,我真觉得你小时候光着腚的样子最可爱。” 顾逸风懒得理他,一溜烟跑了出去。 再回来,他穿一件帅气的黑色短款夹克式羽绒服,牛仔裤,白色运动鞋。 他个高腿长,皮肤白,五官英俊,天生自带贵气,简单的衣服被他穿得清爽俊气。 这次墨鹤挑不出毛病了。 吃过早餐后。 师徒二人分头行动。 墨鹤去接陆恩琦。 顾逸风去接顾纤云。 一个小时后,四人在庙会大门口汇合。 一下车,顾逸风帅气的小脸拉下来。 因为墨鹤和陆恩琦都穿了汉服。 陆恩琦是一件淡蓝色刺绣汉服,头上盘着繁复美丽的发髻,清清雅雅,冰肌玉骨。 墨鹤则穿一套面料华贵的藏蓝色束腰汉服,腰身被束得劲窄,更显得他玉树临风,翩翩公子如玉。 他身形高大,俊美,白皙,束发,还穿奇装异服,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成为全场最靓的仔。 甚至有人拿手机偷偷拍他们。 连顾纤云都忍不住好奇,多瞅了二人几眼。 顾逸风觉得是时候考虑和墨鹤脱离师徒关系了。 这人太不地道了! 比他爷爷顾傲霆还能抢人风头。 检完票进去。 顾逸风故意放慢脚步,同墨鹤和陆恩琦拉开距离。 不想和那俩显眼包走一起。 因为太多人对准他们拍照了。 他倒还好,大学生了,恋爱自由,顾纤云却不是。 万一被拍到,对她影响不好。 顾纤云小手插在羽绒服兜里,望着墨鹤和陆恩琦的背影,说:“你师父和小姨看起来好般配啊。单看脸,真看不出你师父比你小姨大十几岁。感觉你师父好像永远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直没变。” 顾逸风漫不经心道:“俩人是挺般配。一个是脑子一根筋的武痴,一个是只知道画画设计的傻白甜。” “我觉得你师父和小姨都挺聪明,只不过他们专注力强,在他们各自的领域做到极致,其他方面就欠点,但这并不说明他们傻。” 闻言,顾逸风垂眸去看顾纤云。 她一张俏丽动人的小脸白得耀眼,漂亮的大眼睛弯弯的,笑起来,唇角还有俩好看的小梨涡,好甜。 顾逸风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时光飞快,以前见了他就“嘎嘎嘎嘎”喊个不停的小胖丫,转眼间出落成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庙会节目众多,有杂技、舞狮、京剧、歌唱表演,还有武术表演等。 顾纤云拉着顾逸风的袖子,去看武术表演。 因为顾逸风从小跟着墨鹤学武,她弟弟顾骁也跟着爸爸练习射击,所以她对此很好奇。 顾逸风看着台上两个武者,耍着花拳绣腿,嘿嘿哈哈的,唇角微微勾起。 真正的武林高手,绝不会用这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子。 像他师父墨鹤都是能不动就不动,一动手,只简单一招,对方必输。 他身手差点,一般也是简单的几招,绝对不会嘿嘿哈哈。 但顾纤云看得很开心,不时拍手叫好。 顾逸风觉得她好单纯,傻乎乎的,很可爱。 可能女孩子就要傻一点才可爱吧? 家里的妹妹小星妍,太沉静了,成天放学一回家就躲进书房里跟着母亲画画修画,说话做事也是一副老成持重,大家闺秀的样子,远不如顾纤云这样咋咋呼呼的,有烟火气。 正沉思间,身后传来一道男声,“纤云,逸风,你们也来看庙会啊?” 往常听到这个声音,顾逸风没什么感觉。 可现在,听到这把子声音,顾逸风只觉得耳膜微微发麻。 他回眸,看到顾胤和云恬正并肩走过来。 顾胤的视线明显偏向于顾纤云。 顾逸风戒备心起,抬手搭到顾纤云肩上,看上去像揽着她。 他冲顾胤淡淡一笑,“你好,表哥,我和纤云来约会。” 顾胤丹凤眼微微眯了眯,脸上笑容加深,抬手冲顾纤云招了招,“纤云,到胤哥身边来,胤哥给你看一样东西。” 第1023章 怦怦乱跳 顾纤云年纪小,性子又单纯,没听出顾逸风和顾胤之间的暗潮涌动。 她开口问顾胤:“什么东西?” 说着抬脚就要朝他走过去。 肩膀却被顾逸风按住。 顾逸风垂眸问她:“是他手里的东西重要,还是我重要?” 顾纤云大眼睛雾茫茫地瞅着他。 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好突然。 慢半拍,顾纤云答:“当然是你重要了,你是人,人比东西重要得多。” 顾逸风唇角微扬,看向顾胤,“听到了吧?我比你更重要。” 顾胤自嘲地笑了笑,“咱们表兄弟俩,这又是何必呢?” 顾逸风道:“是没必要。表哥大可以把格局打开,放眼世界,会发现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言外之意,别只盯着顾纤云一个。 顾胤听出来了,右边嘴角极轻一扯,对顾纤云说:“你们好好玩吧,我陪我妈去别处转转。” 顾纤云点点头,“你们去吧,顾胤哥。” 一直安静旁观的云恬冲她摆了摆手,“再见,小纤云。” “再见,大姨。” 等走远些,云恬问:“这么轻易就认输了?你不是很喜欢纤云那丫头嘛?一放假就往你曾外婆家跑,守株待兔,就为了见她一面。” 顾胤默然片刻,“和顾逸风比,我方方面面都不占优势,硬碰硬,会输得很惨。避其锋芒,润物细无声,是最好的办法。等到适当时刻,再杀他个出其不意。反正纤云还小,不急于这一时。” 云恬皮笑肉不笑,“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果然没让我失望。” 顾胤似笑非笑,“是妈您教得好。” “这话说得倒也对。妈妈年轻时做过一次手术,不能生了,一直拿你当亲儿子疼。” “从您收留我的那刻起,我就拿您当亲妈了。” 云恬笑容复杂地扯了扯唇角。 顾胤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给顾纤云发信息:纤云,你现在还小,要以学业为重,知道吗? 顾纤云回道:知道的,顾胤哥,我爸也对我说过这种话。 顾逸风瞥到了,问顾纤云:“你们平时接触得多吗?” “不多,就去曾外婆家时,偶尔会碰到。顾胤哥挺可怜的,他妈在他小的时候就死了,他爸一直服刑,前年才出狱。顾胤哥很依赖我曾外婆,也很孝顺她老人家。” 顾逸风沉默了。 顾胤是挺可怜。 只要别跟他争顾纤云,一切都好说。 接下来,顾逸风同顾纤云又去看了京剧、杂技和舞狮。 庙会里有卖小吃的。 原本顾逸风想等玩完所有项目,带顾纤云出去找家大点的餐厅吃饭。 可顾纤云站在琳琅满目的小吃摊前,不肯走了。 那用浓油赤酱辣椒花椒和烟熏火燎做出来的食物,散发着简单粗暴的香气,直勾人的味蕾。 她要了几样东西,打开包,要拿手机购买。 顾逸风抢先付了钱。 两人拎着买的章鱼小丸子、冰糖葫芦、臭豆腐、烤羊肉串和铁板鱿鱼,走到旁边的坐椅前坐下。 顾纤云拿起签子开始吃臭豆腐。 那黑黑的臭豆腐,初闻臭气扑鼻,细嗅浓香诱人,入口焦脆酥炸,细嫩而不腻。 既有白豆腐的鲜嫩爽口,又有油炸豆腐的芳香松脆。 顾纤云咬一口,慢慢咀嚼咽下,直呼,“好好吃!比肉好吃得多!难怪我同学都爱吃这个!我妈平时不让我们吃这些东西,总说不健康。” 她插起一块,递到顾逸风嘴边,“逸风哥,你尝尝。” 顾逸风嫌难闻,屏住呼吸,咬了一口,味道竟出乎意料的香。 吃铁板鱿鱼时,顾纤云嘴角不小心沾了酱汁。 顾逸风拿抽纸帮她轻轻擦掉。 顾纤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吃相是不是不太文雅?我妈总调侃我。” 少年清亮好看的眸子温柔如水地望着她,“这样就很好。我们家人就是太文雅了,我爸主打一个斯文绅士,成天事事儿的。我妈和我妹太沉静,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真性情,可爱,不拘小节。和你在一起很自在,很放松,很解压。” 顾纤云小脸唰地一下红了。 觉得他好会说话。 明明说的是吃相,可他却好像说了很多。 顾纤云心里甜滋滋的,比刚吃的冰糖葫芦还甜。 正吃着,顾纤云一转身,看到人群中一对出众的璧人。 她急忙咽下嘴里的东西,惊讶地说:“快看,你师父和小姨!” 顾逸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见人群中,一身藏蓝色汉服的墨鹤,正旁若无人地抱着陆恩琦,大步朝前走。 他太高太俊,穿梭在人群中,宛若鹤立鸡群。 陆恩琦穿的汉服是夹棉款,领口和袖口镶着白色的貂毛,一张雪白小脸晶莹剔透,脸颊微微泛粉,活脱脱像个古代穿越过来的小公主。 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在拍古装戏。 顾纤云赞道:“你师父力气好大,抱着小姨走来走去,大气都不带喘一下。俩人真是般配啊,回头生个孩子,不知得漂亮成什么样?” 顾逸风嗯一声。 心里却暗道,俩显眼包,哪是出来玩的? 明显是出来秀恩爱的,都快秀飘了。 早知如此,应该叫上外婆陪同的。 墨鹤明明是朝前走,眼角余光却已将他俩的情况尽收眼底。 见这对少男少女相处和睦,没吵架没黑脸,这才放心地抱着陆恩琦离开。 等顾纤云吃完,顾逸风收拾了垃圾,扔进垃圾桶里,抓起她的手,“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冷了,我倒没事,怕你着凉。” “好,我也累了。” 走出去几步,顾纤云才意识到他们在牵手。 她轻轻垂了眼睫,去看他握着她手的手。 那是一只漂亮而不乏力量的手,白而修长,连手背上的筋脉都那么有魅力。 顾纤云一颗怀春的少女心怦怦乱跳,仿佛怀里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脸不由得又红了。 她纳闷,自己平时是挺落落大方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老是动不动就脸红? 寒冬腊月的天,她手心却出汗了,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顾逸风的掌心太热。 很快出了庙会。 二人坐上顾逸风家的车。 顾纤云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顾逸风扯了安全带帮她系上,说:“去我家,我妈一早就说想你了。” 他给她扣安全带扣的时候,离得太近,脸几乎贴着脸。 顾纤云呼吸都屏住了。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英俊朝气的侧脸和喉结,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他好好看啊。 她想。 怎么可以长得那么帅气? 不只帅气,他身上还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男性魅力。 那魅力让他闪闪发光,是见过的男人都没有的。 等顾逸风重新坐直身子,顾纤云才恍然回过神,慢两拍道:“这么快?这么快就要见你妈了?我好紧张。” 第1024章 众星捧月 顾逸风被她逗乐了,“你紧张什么?以前又不是没见过我妈。” 顾纤云脸更红了,红得像中秋的石榴,“以前不紧张的,今天不知怎么了,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顾逸风抬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臂,“别紧张,我妈性格很好,也很疼你。” 顾纤云觉得被他拍过的那条手臂,好像断掉了一样,不能动了。 很快,驱车回到日月湾。 二人下车,回到家。 苏婳早就让柳嫂准备了可口的饭菜。 连拖鞋都提前备好了,是毛茸茸的粉色拖鞋,鞋面上绣着两朵可爱的小白云。 三人连同苏星妍,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 怕顾纤云不自在,都没叫顾北弦回来。 饭间,苏婳不时给顾纤云夹菜。 顾逸风道:“我妈性格十分稳定,温柔善良大度,不尖酸不刻薄。我待在她身边十几年,从来没见她发过脾气,也没跟她吵过架。” 顾纤云觉得顾逸风好像话里有话。 但他就是不明说,让她不停地猜猜猜。 苏星妍将一份果盘推到顾纤云面前,“纤云姐,冬天天气干燥,你多吃点水果。” 顾纤云忙道:“谢谢小星妍。” 顾逸风见状又说:“我妹妹温柔可爱,性格和我妈一样稳定,话少不挑事,从来没跟我红过脸,更不会跟你红脸。” 苏星妍瞥了他一眼。 这架势,就差对顾纤云说,她是最佳小姑子了。 顾逸风又朝苏星妍使了个眼色。 苏星妍忙对顾纤云说:“我哥聪明,性格好,长得还行。学校里追他的女孩子可多了,可他全都看不上眼。” 顾纤云心里不由得紧张了下,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他学校的女同学,是不是都比他大?” 苏星妍“啊”一声,“对,他跳了好几级。” 把这点给忘了。 苏婳瞟了兄妹俩一眼,嗔道:“让纤云好好吃饭吧,你俩别一唱一和了。你俩一个读大三,一个因为特殊贡献以后要被保送大学的,都不用为高考发愁。纤云却要稳打稳扎一步一个脚印地考大学,你们别给她灌迷魂汤,分她的心。” 苏星妍俏皮地朝她微微鼓了鼓小嘴。 顾纤云发现,苏星妍压根就不像顾逸风说的那样沉闷。 她也挺可爱的。 可能兄弟姐妹之间都是互相嫌弃的,就像她嫌弃顾骁是个闷葫芦一样。 吃过饭后,短暂休息了会儿。 顾逸风送顾纤云回家。 路上却特意绕道去了秦姝的婚纱馆。 大过年的,秦姝还在工作。 顾逸风把顾纤云领到她面前,介绍道:“纤云,这位是我美丽可人的奶奶,你早就认识的。她温柔豁达,多才多艺,性格通透,是天下最好的奶奶。” 秦姝被顾逸风这架势给整蒙了。 从小就认识的小孩儿,这么郑重其事地介绍给她,是几个意思? 秦姝踮起脚后跟,摸摸顾逸风的头,“我大孙子这小脑瓜在想什么?” 顾逸风朝她暗暗使眼色。 秦姝意会,向顾纤云夸赞道:“逸风这孩子挺不错,聪明孝顺,有情有义。纤云小姑娘,也挺好,漂亮可爱,还有你爸妈,我也特别喜欢。” 顾纤云忙说:“谢谢奶奶,我也很喜欢您。” 秦姝笑弯了眼睛,问顾逸风:“还要带纤云去见你爷爷吗?那老家伙会煽情,让他出马,事半功倍。” 顾逸风道:“不了,我爷爷就是个事儿爷。他不掺和还好,一掺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姝乐了,“真是你爷爷的‘好’孙子,《世上只有爷爷好》白唱了。” 离开婚纱馆。 顾逸风送顾纤云回家。 到了他们家门口。 下车后,顾逸风交待道:“好好学习,别早恋,等考上大学再说,知道吗?” 顾纤云心里隐隐期待,红扑扑着一张小脸应道:“好的,逸风哥。” “我回去整理中考资料给你,想考好大学,得先考个好高中。” 顾纤云激动不已,“谢谢逸风哥!” 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回到家。 顾纤云待在卧室,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恍然有种“丑”媳妇提前见家长的感觉,但顾逸风就是不明说,还一本正经地告诫她,不要早恋。 想着想着,顾纤云兀自笑起来。 抬手摸摸烫红的脸颊,她拿起课本,开始看书。 得好好学习啊,要变得足够优秀,才能配得上顾逸风。 看了一个小时的书,顾纤云伸伸懒腰。 “咚!” 母亲云瑾推门走进来,急匆匆地说:“纤云,你曾外婆身体不舒服,刚被送去医院了,我得去看看。你在家看书吧,饿了自己弄点吃的,家里阿姨都放年假了。” “我爸和我弟呢?” “你爸你弟和你外公外婆,陪你爷爷奶奶去景区玩了。我给你爸打过电话了,他晚一些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吧,多个人多个帮手。” 云瑾思索片刻,“也行。” 母女很快坐车来到医院。 云瑾的外婆,也就是金老太太已经住上院了。 顾胤正在病房里照顾她。 顾胤安慰神色匆匆的云瑾:“姨妈,您别太担心,我已经办好住院手续了。医生说曾外婆是受寒引起旧疾复发,要留院治疗。” 云瑾道:“谢谢你,顾胤。” 顾胤睫毛垂下来,“应该的,曾外婆那么疼我,比我爸妈还疼我。她就像,就像我逝去的曾外公。” 说到最后他声音微哑,睫毛下的眼睛有淡淡一层薄雾。 云瑾不好说什么,便问:“吃饭了吗?” 顾胤回:“还没。” 云瑾说:“你先看着曾外婆,我去问问医生她具体什么症状,回来给你带点吃的,想吃什么?“ “都行,姨妈买的我都喜欢吃。“ 云瑾又问顾纤云:“你跟我一起去吧?” 顾纤云捶了捶酸疼的腿,“今天走太多路了,不去了。你快点回来,我和顾胤哥在这里照顾曾外婆。” 云瑾瞅一眼顾胤,再瞅一眼正难受得双眼紧闭的外婆,说:“我很快就回来,你们兄妹俩别吵架。” 顾胤笑,“姨妈这话说的,我小时候不懂事,都不会同纤云小表妹吵架,何况现在长大了。” 云瑾应一声,转身走出去。 等她离开后。 顾胤问顾纤云:“今天和逸风去看庙会,玩得开心吗?” “开心。” 顾胤似笑非笑,“逸风人挺不错。” 顾纤云大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初雪般美丽宁静的光,“是,逸风哥很幽默,风趣、体贴。” 顾胤自嘲地笑了笑。 从小到大,每次遇到她,他都使劲浑身解数地哄她开心,极尽所能地照顾她。 却比不上顾逸风。 二人各怀心事,都没说话。 顾纤云帮曾外婆掖了掖被子,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想给顾逸风发条信息,又怕打扰到他。 总觉得他每天要学很多东西,很忙的样子。 犹豫再三,终是没发。 安静了会儿,顾纤云想去卫生间,手机随手放到了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 进了病房自带的卫生间,她把卫生间门关上。 没多久,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顾胤瞟了一眼。 是顾逸风发微信来了。 见顾纤云还没出来,顾胤拿起手机,输入她的生日,解开锁。 顾逸风的信息是:今天路走得太多了,腿疼吗? 顾胤回:还好。 顾逸风发信息:晚上用热水多泡泡脚。过几天,我们去岛城看花灯。 顾胤盯着那十几个字,眼睛微微眯了眯,食指轻触手机屏幕,将那几条消息全部删除。 第1025章 真的是你 顾胤把顾纤云的手机放回原处。 没多久,顾纤云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顾胤瞅一眼她白生生的小手,从包里掏出一瓶护手霜,递给她,“擦擦手,最近天气干寒,手太容易皴裂了。” 顾纤云挺意外。 伸手接过来,挤出一点抹到手上。 她说:“你好细心,很少有男人随身携带这个。” 顾胤唇角轻扬一下,“平时准备了给曾外婆擦的。她上了年纪,皮肤容易裂口子,记性又不好,总是忘记带。曾外婆是我最亲的人,也是母亲一般的长辈,我自然要对她上心些。” 顾纤云心想,有他这份心,不枉曾外婆疼爱他一场。 小时候,他的家人死的死,坐牢的坐牢,继母云恬又成天忙这忙那,没空管他。 每到周末放假,他都会跑到她曾外婆家来蹭饭吃,也不是缺那顿饭,就是一种心理依赖吧。 曾外婆心软,不好意思赶他走。 刚开始他们同他不熟,后来慢慢熟悉了,渐渐也就习惯了把他当成大家庭中的一份子。 顾胤俯身冲老太太轻轻喊了声:“曾外婆。” 老太太没应,已经睡着了。 顾胤对顾纤云说:“我们去门外透透气吧,别吵到曾外婆。她生病太难受了,睡一觉难受劲儿会减轻。” “好。” 顾纤云弯腰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二人走到门外。 顾胤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说:“曾外婆年前念叨过,想去看花灯,你有时间陪她去吗?” 顾纤云点点头,“有的。” “那就等她病好出院了,你陪她去?你是女孩子,方便贴身照顾她。我一个大男人,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 顾纤云应道:“好。” “我们去岛城行吗?岛城有花灯节,那边烟花很漂亮。” 顾纤云想了想,“行,到时让我妈和我弟也一起去吧,人多有个照应。” 听到她让云瑾和顾骁也去,顾胤迟疑了一下。 原本只想他们三个去,到时他可以和顾纤云独处。 不好表现得太明显,顾胤道:“可以,乘飞机去吧,直飞一个多小时,很快的,机票酒店什么的,我来安排。” “让我爸安排吧。” “这种小事,不用麻烦阿尧叔,我安排就行。小时候,曾外婆那么疼我,现在我成年了,是回报她的时候了。” 顾纤云到底是年纪小,考虑不了那么多,不再推辞。 要了顾纤云等人的身份证号,顾胤开始在网上订机票和酒店。 与此同时。 顾逸风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顾纤云的回信。 他把电话拨过来,问顾纤云:“过几天,我和我师父要去岛城看花灯,你要不要一起?” 顾纤云微微一顿,脱口而出,“我要陪我曾外婆去看花灯。” 一听她要陪家人。 顾逸风道:“那你好好陪你曾外婆吧,我们改天再约。” “好的,逸风哥。”顾纤云声音不自觉地比刚才甜了几分。 本来担心曾外婆的身体,心情一直绷着。 可是顾逸风一通电话,让她脸上有了笑意。 顾胤瞅着她小脸上那甜丝丝的笑意,又心酸又吃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个阳光又漂亮的小姑娘的? 连他自己都搞不清。 只记得每到周末放假,他就想往金老太太家里跑。 如果碰巧顾纤云也在,他会暗暗开心。 如果看不到顾纤云,他会默默失落。 又过了几分钟。 云瑾回来了,将手里拎的几袋食物递给顾胤,“快吃吧,让司机去买的,挑着想吃的吃。” 顾胤伸手接过来,“谢谢姨妈。” 他打开包装袋,拿起一个蟹黄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云瑾道:“慢点吃,别噎着。” “好的,姨妈。” 云瑾不再多看他,推开门,走进病房。 对顾胤,她一直是很复杂的心理,对他父亲他爷爷和外公恨之入骨,可是对顾胤却始终厌恶不起来。 他从小就小心翼翼讨好所有人的模样,她感同身受。 转眼间,到了正月十二。 老太太身体已经康复到可以坐飞机了。 一行人飞往岛城。 岛城的花灯节办得非常热闹。 夜色下,处处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花灯节的花灯样式繁多,造型美观,新颖别致,有栩栩如生的荷花灯,古朴典雅的官灯,可爱俏皮的动物灯,还有舞姿婆娑的仙女灯,红彤彤的霓虹灯,色彩斑斓的孔雀灯等,让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顾纤云和云瑾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徜徉在花灯中。 老太太触景生情,忍不住感慨万千。 想起年轻时,她和丈夫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儿,来岛城看花灯。 如今是带着外孙女儿和曾外孙女儿来。 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了。 顾骁跟在三人后面,充当保镖和摄影师的角色。 顾胤拿着几人的包,离得更远。 并不靠近。 因为顾骁一直提防着他。 顾骁不像顾纤云那么活泼开朗,他不苟言笑,不好接触。 赏了大半个小时的花灯。 老太太累了。 云瑾和司机送她回酒店。 顾纤云兴致不减,和顾骁继续赏灯。 顾胤走过来,将手中保温杯打开,倒了杯茶,递给她,语气温柔,“小表妹,喝点红枣玫瑰茶暖和暖和。” 顾纤云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 温度刚刚好,甜甜暖暖的,很好喝。 她冲他笑了笑,“谢谢顾胤哥。” 顾骁低声道:“出息!” 顾纤云白了他一眼。 顾胤对顾纤云说:“前边百米开外,是放烟花区,我们去看烟花吧。” 女孩子都喜欢浪漫的烟花。 顾纤云自然也不例外,脆声道:“好啊!” 顾骁板着一张英气的脸,“跟我看你会死?非得跟别人看。” 顾纤云用力剜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顾骁说:“我好好说话,你会听?” 顾胤脾气很好地笑笑,对顾纤云说:“没事,我们三人一起去赏吧。” 三人来到放烟花的地方。 “砰!” 五彩斑斓的烟花直冲云霄,在天上轰然炸开! 那烟花流光溢彩!绚烂无比! 如彩蝶翩跹,巨龙腾飞,又如火树烂漫,虹彩狂舞! 顾纤云手都拍疼了,“好漂亮的烟花!好美!漂亮!” 少女清亮的眸子闪闪发光,月光般皎洁美好的小脸,比烟花还璀璨。 冷风吹起她乌云般的长发。 她美得动人心魄! 顾胤盯着她,怔怔出神! 很想去牵她的手,抱抱她,亲亲她。 耳边忽然传来顾骁的声音,“别被她那张脸给骗了。她也就脸长得还凑合,其实是个二傻子,吃饭能糊一嘴,睡觉流口水,起床不叠被子,吃菜要挑葱姜蒜,吃饺子只吃馅,吃葡萄不吐籽,做事慢吞吞,一笑露十二颗牙。傻子才会喜欢上她。” 顾胤觉得顾骁是最会倒胃口的人。 他想说,我就是喜欢她的那个傻子,但是又不能说出口。 一旦说了,除了云恬,所有人都会反对吧? 到那时,他连站在她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正想着,忽见顾纤云迈开腿,雀跃地朝前方跑去,边跑边大声喊:“逸风哥!逸风哥!是你吗?真的是你!” 第1026章 死心了吗 顾胤寻声看过去。 见前方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 身穿白色羽绒服的英俊少年,正迈着长腿,大步朝顾纤云走过来。 正是顾逸风。 脑子告诉自己要理智要冷静,双腿却不受控制,顾胤抬脚就要去追顾纤云。 顾骁闪身挡在他面前,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望着他,“那咋咋呼呼的傻丫头有什么好的?你读书的大学里,不缺漂亮女同学吧?你长得不丑,家里也不缺钱,找个班花校花轻而易举,何苦要去喜欢她?听我妈说,那傻丫头百日抓礼时,什么都不抓,等顾逸风来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不肯松。我都说得这么直白了,你应该明白了吧?你俩没戏。你还是我大姨法律上的继子,法律上跟她也没有未来。” 顾骁性格遗传了顾谨尧。 向来话少,难得说这么多话。 可是顾胤一句都听不进去。 他垂在腿侧的手握得紧紧的,双眼死死盯着正奔向顾逸风的顾纤云,嘴上却温和地对顾骁说:“你猜错了,我没喜欢她,我只是怕她摔倒了。我拿她当亲表妹,拿你当亲表弟。我很小的时候妈妈死了,爸爸坐牢,唯一的曾外公也死了,我没有亲人了。后来,你们的曾外婆成了我的亲人,你和纤云都是我最好的家人。” 顾骁鼻间轻哼一声,“这话也就骗骗顾纤云那个傻丫头,骗不了我的。你死心吧,你俩不会有开始,更不会有结果。” 顾胤抿紧唇不再说话。 因为顾纤云已经跑到了顾逸风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两人兴高采烈地拥抱了会儿。 顾逸风双手握着她的腰,将她原地转起来。 顾纤云被他转得开心大笑,笑得像个八十斤的孩子。 清脆的笑声银铃般传来。 平时顾胤最喜欢听她笑,可这一刻,却觉得出奇得刺耳。 他抬手捂住耳朵,缓缓闭上眼睛,说:“岛城的烟花好吵。” 顾骁瞥了瞥他,“所以何苦要自寻烦恼?转过身去,看看别人。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遍地都是。” 可怜他一个惜字如金的人,今晚说得比平时一个月说得都多。 可惜顾胤捂着耳朵假装听不到。 那边,顾逸风抱着顾纤云转了好几圈,才松手。 顾纤云仰起小脸,问他:“你不是说改天再约吗?怎么也来岛城了?” 顾逸风朝远处的顾骁瞟了一眼,是他打电话告诉他的。 但是不能出卖顾骁。 顾逸风抬手搓搓顾纤云冻红的小脸,“我从小就神机妙算,你忘了?” 顾纤云想说,那你算算,咱俩以后有没有未来? 又觉得太不矜持。 顾纤云改口说:“你算算,顾骁以后会和谁结婚?” 顾逸风装模作样地沉思片刻,道:“楚韵。打娘胎里我小姑就把顾骁护下了,就她那老母鸡护食的架势,谁都抢不走她的宝贝女婿。” “不一定吧?顾骁总嫌楚韵太吵,都不愿离她太近,我觉得,悬。” “不管他们,我们往前走走,离顾骁远点。” 顾逸风牵起顾纤云的小手,放进自己衣兜里。 两人十指交握,徜徉在五颜六色的烟花下。 顾纤云漂亮的小脸悄然飞上两朵红霞,心里犹如烟花盛放。 她不时拿眼偷偷去看顾逸风。 璀璨烟花下,少年帅气的脸棱角分明,五官雕刻般立体,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俊美。 她打小就崇拜他。 崇拜他聪明、记性好、学习好、口才好、身手好,多才多艺,样样出众。 他一直都是她学习的榜样,是她仰望的对象。 两人走着走着,途经小吃街。 顾逸风问:“想吃什么?我去买。” 顾纤云生怕自己吃相不雅,忙说:“不吃了,我晚饭吃得很饱。” 顾逸风挑眉,“真的?” “真的,不信你摸摸我的肚子。”她拉起他的手,就来摸自己的小肚子。 小时候大家时不时会聚一起吃饭。 那时的她奶胖奶胖的,又贪吃,经常把肚子吃得滚瓜溜圆,总爱拉他的手来摸自己小肚子。 他一摸,她就乐得哈哈大笑,笑得像个假小子。 这次顾逸风却没摸,手往后抽了抽,脸兀自红了。 顾纤云也意识到了,他们不是小时候了。 男女有别,她的肚子不能随便给他摸。 顾纤云的脸更红了,火辣辣的,红到了耳朵根。 她轻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说:“忘了,我们都长大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证明我吃饱了。” “嗯,我知道。”顾逸风克制着飞快的心跳说。 心里却想,她怎么傻得这么可爱?可爱死了! 女孩子果然还是要傻一点才有趣。 苏星妍那种太理智了,理智得一点都不可爱,他都担心她长大后,嫁不出去。 岛城是沿海城市。 不知不觉,二人来到海边。 波光粼粼的大海,倒映着烟花和花灯的光芒,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海风很大,可是顾逸风和顾纤云心里却暖洋洋的。 抬头仰望,繁星满天,烂漫的烟花飞向深蓝的无尽的夜空。 这个时刻,他们都相信美好会永恒。 “冷吗?”顾逸风问。 “不冷。”顾纤云冻得声音微抖。 顾逸风听出来了,拉开拉链,要脱羽绒服给她穿。 顾纤云急忙按住他的手,“我真不冷,海风大,你别冻感冒了。” “那我们回去吧?” “我还没看够呢。”顾纤云恋恋不舍地望着天上的烟花。 其实是还没和顾逸风待够。 顾逸风看看她冻得红中泛青的小脸,默了默,抬手将她拢进怀里,用自己的羽绒服包裹住她,问:“这样还冷吗?”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顾纤云给惊住了! 全身血液刹那间冲到脑门,她感觉心跳都停止了! 他里面只穿一件质感良好的白t。 她的手正贴在他的t恤上,隔着薄薄的面料,能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和少年独有的雄性荷尔蒙。 她感觉空气好像都变得粘稠了。 她在稠乎乎的空气里一动不动,能听到内心的烟花噼里啪啦作响,有春生的小草在节节生长,海浪呼啸,花在怒放,蝴蝶翩飞,烂漫烟花下是情深意笃的眷侣。 她开心得想翩翩起舞。 这一幕落在远处两个少年眼中。 正是顾胤和顾骁。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跟到这里。 许久。 顾骁先开口:“死心了吗?他俩才是一对,别硬往里挤了,挤不进去的。” 顾胤拳头握得紧紧的,语气却轻,“如果我有个好的家世,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和你们家也没有深仇大恨,你还会这么说吗?” 第1027章 变化真大 “没有如果,别打顾纤云的主意,以后大家还能做兄弟。” 撂下这句话,顾骁迈开腿,朝顾逸风和顾纤云大步走过去。 顾胤挺直脊背,指骨捏得咯咯作响,盯着顾逸风和顾纤云相拥的身影,唇角露出自我嘲弄的笑。 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顾逸风一出生就在美好的康庄大道上。 而他,却投胎在那样的家庭,从小被最爱的母亲抛弃,父亲坐牢,他被小朋友们孤立,被人指指点点,唯一无私爱他的曾外公也死了。 没人愿意收留他,只有顾纤云的曾外婆肯让他进家门。 所有人看他都是复杂的眼神,只有顾纤云冲他笑。 奶乎乎的小女孩,笑得纯真无邪,没有任何杂质。 几岁的她,把自己心爱的玩具拿给他玩,把最喜欢的零食分给他吃,笨拙地给他擦眼泪,奶声奶气地对他说,哥哥不哭。 她是他唯一的光啊。 却奔向了别人。 顾胤别过头,眼泪湿了眼眶。 他转身走了,走得飞快,不想待在这里受这该死的凌迟之刑。 与此同时。 顾骁已经走到顾纤云和顾逸风身后。 顾逸风感觉到了,但没回头。 顾骁道:“走了,海边冷得要死,要抱,回酒店使劲抱。冻感冒了,还得我照顾你们俩。” 顾逸风回眸,轻轻瞥他一眼,问怀中的顾纤云:“你弟怎么比你爸还成熟?这说话口吻不像十五岁的,倒像五十岁的。” 顾纤云仰头冲他俏皮一笑,“我爸的儿子嘛,青出于蓝,胜于蓝。明明是我弟,倒像我哥,成天对我管三管四的。” 顾逸风明白了。 原本他也可以像父亲顾北弦那般成熟,硬生生被萌萌的墨鹤师父,给带偏了。 顾骁摘下脖子上的围巾,扔到顾纤云头上,“围好。这么冷的天,都不知道多穿点,就知道臭美。” 顾纤云抬手系围巾。 “出来系。”顾骁拽着她的手臂,把她从顾逸风怀里拉出来。 他俯身将顾逸风羽绒服的拉链,哧溜一声拉上,嘴里怨道:“就只顾着浪,万一你冻感冒了,我怎么向苏婳阿姨交待?” 顾逸风忍俊不禁。 这哪是个弟弟? 这明明是个爹。 如果楚韵长大后能嫁给他,倒也挺享福。 三人并肩朝出口走去。 离开灯会,上车。 坐在车里,顾逸风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他们。 回眸一看,后面那么多车,也看不出哪辆车里有眼睛在盯。 即使有,也能猜出是谁。 除了顾胤,别人没这么有闲心。 回到入住的酒店。 顾纤云的曾外婆已经睡了。 云瑾出来。 顾逸风喊了声,“瑾姨。” 云瑾不知他会来,微微吃惊,很快笑,“逸风,你也来看花灯?” 顾纤云在,顾逸风不好出卖顾骁,道:“对,碰巧遇到纤云和顾骁,就一起去海边转了转。” 云瑾问:“房间订好了吗?” “订了,我爸派助理订的。” “好,快去休息吧,不早了。” “好的,瑾姨。” 顾逸风房间在顶楼最贵的套房。 是高级套间,由七、八间房组成,有两个卧室,男女卫生间,内设客厅、书房、会议室、随员室、保镖室、餐厅、厨房等,走廊有小酒吧,还有室内花园。 订得晚,酒店没有房间了,只剩这么一套。 顾纤云等人的房间是顾胤订的,订得早,是单人标准间。 顾逸风提出要跟顾纤云换房间住。 顾纤云不肯。 把顾纤云送回房间,顾逸风帮她整理了下头发,说:“好好休息,想想明天去哪玩,我带你去。” “好的,逸风哥。” “门记得反锁上,有事打我手机,我今晚不关机。” “放心吧,逸风哥,我弟也住这一层,很安全的。” 顾逸风点点头,垂眸俯视着她婴儿肥的小脸,觉得可爱,忍不住想捏捏,手抬起来,又觉得不妥,插回兜里。 不能总撩她。 还是个小女孩。 顾逸风道:“进去吧,我上楼了。” 顾纤云冲他挥挥小手。 等她进屋反锁上门,顾逸风乘电梯上楼。 进房间,沐浴更衣。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想起晚上发生的事,顾逸风唇角漾起好看的笑。 鼻间仿佛还留着顾纤云身上的香气。 是那种淡淡甜甜的少女香。 人真是奇怪。 小时候总嫌她身上一股子奶味儿,笨乎乎的,如今她什么都是好的。 顾逸风左手担在脑后,注视着天花板,回想今晚发生的事。 觉得这个冷春之夜,出奇得美妙。 花灯很美,大海浩渺,烟花绚烂,却都不及顾纤云的万分之一。 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顾逸风仍没有睡意,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一种美好的情愫,烫得翻滚。 手机忽然响了。 是顾骁打来的。 顾逸风按了接通。 顾骁说:“我在顾纤云门框上方,粘了一粒无线的隐形针孔摄像头。刚看到顾胤去敲她的门,给她送吃的喝的,送完不走了,正同她聊天呢。那傻丫头防备心不强,万一顾胤趁虚而入,就糟了。” 顾逸风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你们来我房间住吧,我房间里有两个卧室。” 顾骁沉默一下,嗓门忽然提高,“你怎么这么禽兽?亏我拿你当好兄弟!” 顾逸风轻笑,“想什么呢?顾纤云睡一间,我和你睡一间。” 顾骁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我下去接你们。” “不用,我带顾纤云上去。我骗她去,你来接,她不会去的。” “好。” 怕顾纤云不自在,顾逸风把睡衣脱掉,换了平时穿的衣服。 十多分钟后。 门铃响了。 顾逸风来开门。 才十五岁就已经一米八三的顾骁,把纤细苗条衣着整齐的顾纤云,拎进来,嘴里嗔道:“这小丫头,别别扭扭的,死活不肯上来。不上来,等着被顾胤钻空子?” 顾纤云红着脸,偷偷瞄一眼顾逸风,很小声地说:“这样不太好。” 顾骁哼笑,“有什么不好的?真以为你国色天香,勾人魂魄,让人难以把持?小星妍比你漂亮多了,也没见人家像你这样别别扭扭。” 顾逸风抬手轻推他一把,“别老打击你姐,纤云就是国色天香。” 他垂眸看向顾纤云,语气放柔,“纤云,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顾骁也会在这里住。你单独睡一间,我和顾骁睡一间,他会看着我,你放心。” 顾纤云还是觉得不妥。 少女的矜持在作祟。 顾逸风笑,“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阿尧叔带我们出去玩,玩累了,我们几个躺在一张大床上睡着了。一张床都睡过,还怕跟我睡一个房间?” 顾纤云脸臊得像火烧云,低声说:“那时候小,不懂事,我早就记不清了。” 顾骁瞥她一眼,“别磨蹭了,快收拾一下去睡吧。这么冷的天,陪你们在海边吹了一晚上风,累死了我,睡觉!” 他把主门反锁上,转身去了顾逸风的卧室。 顾逸风将另一间卧室的灯打开,对顾纤云说:“浴室在那边,其他跟你们房间格局差不多,有不明白的问我。” “好的,逸风哥。”顾纤云声音低到听不见。 顾逸风冲她笑笑,转身朝自己卧室走去。 心里暗道,女孩子变化真大。 小时候咋咋呼呼、大大咧咧、活泼开朗的小胖丫,如今娇羞成这样,动不动就脸红。 第1028章 同住一室 回到自己卧室。 顾逸风换上睡衣,躺下。 顾骁已经冲好澡了,利落地吹干头发,躺到他身边,拉开被子盖上。 从小就认识,逢年过节也会一起吃饭,兄弟一般的人物,同床共枕,顾逸风没觉得不自在。 当然,主要是从小就和墨鹤同床共枕,习惯了。 顾逸风将台灯关上。 夜深人静。 二人却没有睡意。 顾骁右手枕在脑后,问:“你喜欢她什么?” 顾逸风正在走神,慢半拍回:“她很可爱。” “我记得,小时候你挺嫌弃她的,总觉得她笨手笨脚,憨乎乎的。虽然你没明说,但你的表情能看出来。” 顾逸风自己也纳闷,“是挺奇怪,小时候嫌弃,长大后反倒不嫌弃了,还觉得挺吸引人。我小姨做傻事说傻话,我总忍不住吐槽她,可顾纤云做傻事,我就觉得可爱,很有意思。” 顾骁唇角微微抽了抽。 这恋爱的酸臭味。 他抬手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抚掉,心里暗道,他以后才不会像顾逸风这样色令智昏,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却被那个傻姐迷得五迷三道。 真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好。 睡至凌晨,顾逸风忽然醒了。 想起什么,他轻轻掀开被子,下床,踩着厚厚的手工地毯,朝顾纤云的卧室走过去。 推开门,卧室里亮着一盏台灯。 灯光调得很暗。 淡橘子色的微光洒在她俏丽的脸上,像自带滤镜般有一层光晕,好看极了。 她闭着眼睛,睡得很沉,睫毛长长垂下来,珊瑚色的嘴唇微微张着,唇角有一丝细细的口水,在微光下散发一点点亮光。 顾逸风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怎么这么可爱? 这么大个姑娘了,睡觉还流口水。 他轻轻抽了张纸,很温柔很温柔地帮她擦掉口水,小心翼翼地,生怕吵醒她。 盯着她又凝视了会儿,顾逸风这才转身离开。 步伐依旧很轻。 小时候,他曾悄悄地给墨鹤的外婆盖过被子,给墨鹤盖过,给小星妍盖过,都没什么感觉。可这次,心里却被喜悦充满,暖融融的,像春风走了八百里。 顾逸风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不正常。 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能开心好几下。 轻手轻脚地返回房间。 屋里夜色漆黑,顾骁还在睡。 顾逸风拉开被子,重新躺下。 刚躺好,耳边突然传来顾骁的声音,“看好了?” 顾逸风耳膜一紧,偏头看向他,“你没睡?” “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 顾骁道:“我天生警觉,你刚才一起床我就醒了,一直在装睡。但凡你再晚回来五分钟,我就过去找你们了。” 顾逸风抬手推他一把,“臭小子,连我都防。” 顾骁警告道:“没结婚,你敢碰她试试!” 顾逸风笑,“想什么呢?” 过几秒,他开玩笑,故意吓唬顾骁,“我试你,都不会试她。” 顾骁身上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哪天咱俩真试试,看看谁身手好。” “不用试,你肯定不如我。你师从阿尧叔,我师从我师父。我师父是实打实的中国功夫,传承上下五千年的。阿尧叔是热兵器,拳脚是西方军校里教的,其他靠他自学,肯定不如我师父这种有宗有派的。” 却没听到顾骁回答。 顾逸风细听。 顾骁呼吸渐渐加重,已经睡沉了。 没办法,一整晚没闲着,前防顾胤,后防顾逸风,他太累了。 次日一早。 三人起床。 洗漱好后,顾骁去书房接父亲顾谨尧的电话。 顾逸风和顾纤云则简单收拾了东西,先出门,去楼下吃自助早餐。 套房有一对一的vip服务,完全可以把早餐叫进来吃。 可顾逸风怕时间耽误得太久,被云瑾发现了,会怪罪。 拉开门,顾逸风抬起的脚停在半空。 过半秒,才缓缓落下。 怕什么,来什么。 门外正站着云瑾。 顾纤云面色微变,垂下眼帘,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云瑾眼神复杂地望着二人,话都不成句了,“你,你俩,你们俩昨晚同住一个房间?” 顾逸风急忙解释:“是三个人,这房间有两个卧室。” “三个人?那个是谁?” “顾骁。” “这个臭小子,难怪我一早去敲他的门,没人开门,打他电话,他手机一直占线。”云瑾不停地说着话,试图赶走心中不好的揣测。 顾逸风是不错。 可顾纤云是自己的女儿。 母亲担心女儿吃亏,是本能反应。 这时顾骁推开书房门走出来,看到云瑾,顿一下,说:“我也在,我和逸风睡一个卧室,顾纤云自己睡一个卧室。我在客厅墙上装了一粒无线的隐形针孔摄像头,全程录像了。逸风很老实,不信给你看监控。” 他把手机递给云瑾,“给,手机上有监控软件。” 云瑾暗暗松一口气,没接手机,笑道:“我相信逸风。逸风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我了解,是个好孩子。” 顾逸风笑,“谢谢瑾姨的信任。” 云瑾嗔道:“你小时候天天喊我岳母的,长大反而不喊了。你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们都很看好,只是纤云还小,就是个普通智商的孩子,远不如你聪明,你别嫌弃她。” 那意思,有什么事,长大后再说。 我们不会反对。 顾逸风听出来了,扬唇道:“纤云很可爱,我有分寸,瑾姨请放心。” “好,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四人走出去几步。 顾逸风忽然开口:“瑾姨,谁告诉你纤云在我房间的?” 云瑾眼神回避一下,“没谁,我去问了酒店前台。” 顾逸风道:“住宿信息是保密的。” 云瑾不说话了。 她不说,顾逸风也能猜到,八成是顾胤。 云瑾也觉得顾逸风肯定猜出来了。 慢三拍,她说:“你们几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会抽空好好劝劝那孩子,让他死心。希望你们几个能和睦相处,不要重蹈上一辈的老路,更不要打打杀杀。” 顾逸风嗯一声。 他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 去一楼自助餐厅,吃过早餐,几人分头行动。 云瑾陪老太太去拜访她一个老友,顾骁陪着。 顾逸风则带顾纤云去极地海洋世界玩。 那里有很多极地动物,如北极狐、北极熊、企鹅、海豹、海狮、海象等。 顾纤云不是第一次来玩了,却是第一次单独和顾逸风来,心情雀跃无比,暗生欢喜。 节假日人太多了。 人挤人。 顾逸风拉着顾纤云的手,被人潮挤着往前走。 往常最烦节假日出来玩,今天却甘之如饴。 他愿意陪她做任何事。 忽听顾纤云低声说:“我同学。” 顾逸风急忙松开她的手,怕她同学看到,背后里乱说话。 走着走着,忽然有调皮的半大小子撒丫子冲过来,擦着顾纤云的手臂跑过去。 顾纤云本能躲闪,差点摔倒。 顾逸风急忙扶住她。 斜刺里突然冲过来一个人,也扶住顾纤云。 顾逸风抬眸,是顾胤。 第1029章 恋爱甜甜 顾逸风长眉微蹙,看向顾胤,“表哥,你是不是在我们身上装了定位器?我们走哪,你跟到哪。” 再好的教养也忍不住烦躁了。 从小对顾胤的那点儿可怜和亲情,也慢慢被消蚀。 顾胤不回他的话,低头问顾纤云:“刚才那小男孩有没有碰疼你?” 顾纤云摇摇头,“没有,不疼。顾胤哥,你快去玩吧,总跟着我们,你玩不好。” 顾胤垂下眼皮,盯着地面不吭声。 理智上该走,不要惹人嫌。 可是双腿却不受控制。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病。 年纪轻轻一个大男人,本该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他却垂眉耷眼地站在那里,小可怜似的。 连一向能言善辩的顾逸风,都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 顾逸风轻叹一口气,问顾纤云:“你喜欢他吗?” 这问题问得太突然! 顾纤云被问得措手不及,有点懵。 顾逸风道:“没事,说实话。如果你喜欢他,我退出,成全你们。” 顾纤云一听急了! 她急赤白脸地说:“他是我表哥!是我大姨的继子,从小跟着我们一起长大,我拿他当亲戚,只是亲戚!” 顾逸风垂眸凝望她,语气放柔,“那你喜欢我吗?” 顾纤云忽然间就害起羞来。 周围人潮汹涌,人声鼎沸。 这种告白一样的话,说也得找个安静没人的地方,好好说吧。 她组织了下语言,认真地说:“我很崇拜你,觉得你从小就特别厉害。画画画得好,钢琴弹得很棒,身手好,书读得更好。才比我大两岁半,就上大三了。” 顾逸风点点头,看向顾胤,“听清楚了吗?不是我欺负你,感情讲究个两情相悦,剃头挑子一头热,没用的。” 顾胤硬着头皮说:“崇拜不是喜欢。” 顾逸风失了耐心,“同情更不是。” 顾胤强撑着,“我们算平手。” 顾逸风意味深长一笑,“你开心就好。” 他偏头看向顾纤云,“接下来,你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顾纤云想也不想地说:“你!” 她伸手抓住顾逸风的手,对顾胤说:“表哥,你在大学里,如果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就好好交往吧。你成年了,可以谈女朋友了。” 说完,她又仰头看向顾逸风,大眼睛亮晶晶的,满是云彩,小脸红红的,“我长大后,是要嫁给逸风哥的。” 顾胤逃了。 落荒而逃。 他觉得顾逸风太残忍了! 他已经够卑微了。 他为什么还要当着顾纤云的面,把他的自尊踩到地上,将他的皮扒下来,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望着顾胤狼狈逃离的身影,顾纤云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做错了?”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自己刚才的举动错了,还是小时候不该对顾胤好,让他误会。 可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多防备心呢。 顾逸风反手握住她的手,“你没做错,你很勇敢,也很善良。我们都对他很好,如果他仍执意要走他父母的老路,那就怪不得别人了。走吧,我们去看企鹅表演。” “好的,逸风哥。”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顾纤云心情很快变好。 二人来到企鹅馆。 前面挤满了人。 顾逸风个子高还好些。 顾纤云个头矮些,踮起脚都看不到。 顾逸风想把她抱起来,举着,但是没师父墨鹤脸皮厚,觉得不好意思。 正犹豫着,忽听顾纤云指着前方,喊道:“逸风哥,快看!你师父和小姨也来了!” 顾逸风并不意外。 因为他们是一班飞机来的岛城。 只不过分开行动罢了。 顾逸风顺着顾纤云指的方向看过去,见陆恩琦正坐在墨鹤肩头上看企鹅表演,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棉花糖在啃。 陆恩琦还时不时地把棉花糖,朝墨鹤嘴里塞,让他也吃一口。 顾纤云大眼睛里满是粉红色泡泡,“恋爱果然要看别人谈啊,好甜!” 顾逸风被那俩长辈,麻得浑身汗毛直竖。 两个人加起来五十多岁了,当着人山人海,就在那里秀恩爱。 也不怕被外婆看到。 他弯下腰,握着顾纤云的细腰,将她举起来。 猝不及防! 顾纤云双脚腾空,吓得惊叫一声,“逸风哥,你要干什么?” 顾逸风不出声,直接将她举高,放到自己右肩上,“坐稳了!” 顾纤云坐在他肩头上,晃晃悠悠,瞅一眼下面,既害怕又心疼他,“快放我下来,别把你的肩膀压坏了。” 顾逸风面不改色,气息平稳,“我自幼跟着我师父练功,肩膀很结实,就你那七八十斤的小身板,压不坏。怕你同学看到,就戴个口罩,把脸挡住。” 顾纤云从衣兜里掏出口罩戴上,心里比吃了棉花糖还甜。 又担心压累顾逸风。 但是企鹅们真的好萌。 那一群圆咕隆咚的小生灵,穿着黑色的礼服,白白的肚皮,嘴巴尖尖的,时而在水里游泳,时而翻滚,时而冒出水同游人打招呼。 有的还穿着各式各样的小衣服,跟着训练师在馆里摇摇摆摆地走,憨态可掬。 顾纤云忍不住笑出声。 顾逸风问:“甜吗?” “啊?” “和我师父小姨比,谁更甜?” 忽然意识到什么,顾纤云捂住嘴,脸红到了耳朵根,小声说:“你更甜。” 顾逸风满意地勾起唇角。 不放心顾逸风,从京都跟过来的顾北弦和苏婳,一抬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没办法,俩人太扎眼了! 尤其是自家儿子,高高帅帅地站在那儿,白白净净的,肩上坐着个小美女。 苏婳急忙扭过头去。 不予置评。 这一扭头,又看到了远处的墨鹤和陆恩琦。 一边是自家亲儿子,一边是自己亲妹妹。 苏婳不知该往哪儿瞅好了。 顾北弦薄唇微勾,道:“逸风这小子随我,挺会。” 苏婳嗔道:“对,爷爷爸爸如此,连师父也成恋爱高手了。” 顾北弦这才注意到墨鹤和陆恩琦。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想象不出当年那个艮艮直直的小子,谈起恋爱来,居然这么撩。 顾北弦垂眸看向身畔温婉清雅的苏婳,“你想看企鹅吗?” 苏婳猜到他的心思,立马警惕地后退三米,连连摆手,“别!我要脸。他们年少轻狂,咱俩是成熟之人,千万别做那轻狂事。” 第1030章 补救措施 顾北弦被苏婳那副模样逗乐了,英挺浓眉微挑,说:“老顾曾经说过,‘少要稳重,老要狂。少不稳重,小流氓;老来不狂,八宝山。管他多大年纪,该狂就狂!’” 苏婳不得不佩服顾家基因的强大。 这老中少三代,都是表面一本正经,长得人五人六,实则骨子里是个显眼包。 就连百岁人瑞顾老太太,也是个老顽童。 她和秦姝的基因,明显没干过老顾家的基因。 怕顾北弦真当众把自己举起来,苏婳忙说:“逸风没事,墨鹤也在这里,我放心了,咱们走吧。” 顾北弦应一声,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我也懒得在这里待,看企鹅没意思,远不如你好看。” 苏婳轻轻瞟他一眼。 这男人这张嘴呀,很会为人提供情绪价值。 霸总的身份,还兼着奶狗的活。 苏婳和顾北弦二人出了极地海洋世界。 上车,朝酒店开过去。 天空飘起了细雪。 路上开始堵车,司机放慢行驶速度。 苏婳扭头朝窗外看去。 岛城有些老建筑很特别,带着浓厚的欧陆中世纪建筑风格,色彩活泼,造型典雅,外观浑厚美观。 看着看着,苏婳眼神忽然凝滞。 只见路边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大理石凳上,低垂着头,身形落寞。 下雪了,他都不知道躲。 是顾胤。 苏婳急忙对司机说:“停车。” “好的,少夫人。” 司机靠路边停好车。 苏婳找了把伞,推开车门,下车。 顾北弦跟着她也下了车。 苏婳走到顾胤身边,将伞罩到他头顶上方。 顾胤眼睫垂着,神情恹恹的,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并没察觉到苏婳的到来。 苏婳静静打量着他。 不知不觉,当年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 十八岁的少年,有着顾凛的身高,长了和他一模一样的丹凤眼,睫毛和下颔轮廓则像极了乌锁锁。 虽然父母阴险狡诈,作恶多端,却给了顾胤一副优越的外形。 引得路人不时注目。 苏婳出声,“这么冷的天,怎么在路边坐着?下雪了,石凳很凉,会受寒的,快回酒店吧。” 她连说了三遍,顾胤才听到。 顾胤缓缓抬起头,眼圈泛红,眼底一层薄薄的雾气,唇角垂着,脸色冻得发青。 苏婳一顿,“你哭什么?” 顾胤别过头,违心地说:“没什么。” “因为逸风和纤云吗?” 顾胤抿紧唇不出声。 苏婳轻声问:“恨逸风吗?” 顾胤没点头,也没摇头。 苏婳明白了,恨肯定是恨的。 苏婳斟酌了下用词,说:“执念太深,并不是好事,太深就成怨念了。怨念是把利刃,伤人,更伤己。但凡你妈当年没有那么深的怨念,不对我痛下杀手,我都会收养你。你可能会怨命运不公,但是命运这东西,讲究个因果报应,祖上积德,后代才会有福报。你爷爷蔺鸷和蔺魁狄娥华棋柔以及你父母害人无数,恶果全摊到你身上了。从你这辈起,开始积德,你未来的孩子一定会有福报的。” 顾胤眼皮微动。 苏婳道:“别折磨自己了。感情这东西强求不得,折磨自己,感动的只有自己,感动不了别人。以后你会遇到珍惜你的那个人,她会心疼你,爱护你。” 顾胤眼神彷徨,“会吗?” “会的。” 顾胤突然站起来,就要走。 在路边坐得太久,他的腿冻麻了,没走两步,身子朝前摔去。 苏婳连忙扶住他,“缓缓再走,别摔倒了。” 顾胤心头一阵酸涩,忽然一把抱住她,哽咽出声,“姨妈。” 苏婳身体僵住,浑身血液凝固,被他抱得很不自在,慢几秒,说:“姨妈在,想开点,别难过了。” 顾胤嗓音沙哑,“如果你是我妈该有多好?如果你是我妈,我就会像逸风那么开朗阳光,不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投进我生命的光。” 苏婳还要说什么。 顾北弦已经走过来,扳着顾胤的肩膀,把他挪到自己肩膀上说:“你姨妈肩膀太窄了,硌人,想靠就靠姨父的肩膀,姨父肩膀宽阔。” “姨父。”顾胤嗓音更哑,像被砂纸打磨过。 他原先喊这些人都是喊阿姨和叔叔的,自打曾外公华天寿去世后,他改口喊姨妈,姨父,连云恬都喊成妈。 因为姨妈带妈,姨父带父。 一方面是讨好他们。 另一方面是因为,喊多了,就好像自己有很多父母一样。 人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缺的那块像个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 顾北弦抚摸他的后背,“想开点,别跟逸风比,去跟那些不如你的人比。你至少有大房子住,出门有车坐,华老爷子去世前给你留了足够多的钱,供你读书和吃喝。比那些吃不上喝不上,没房子只能住桥洞的,强太多。我们虽然没收留你,但是从小到大,经常带着孩子去看你。如今你爸也出狱了,日子正慢慢变好。不要钻牛角尖,钻牛角尖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顾胤不吭声。 顾北弦道:“有时间去相亲吧,或者趁着假期多出去转转,散散心。” 顾胤沉默了会儿,低嗯一声。 “订车了吗?” “没。” “坐我们的车吧,送你回酒店。回去泡个热水澡,睡一觉,明天会好很多。” 顾胤冷不丁地问道:“你们不怕我吗?” 顾北弦很淡地笑一下,“怕你就不会管你。我和你爸共事多年,我们玩阳谋阴谋,杀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我连你爸都不怕,会怕你一个毛头小子?” 顾胤头搭到他的肩上,闷声说:“刚才我真的特别恨逸风,特别恨,恨得要死,不过,现在不恨了。” 顾北弦听得心有余悸,暗暗提了口气,过片刻,拍拍他的肩头,“我就知道,你和你爸妈爷爷奶奶曾外婆他们那些人,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走吧,回去再说,外面太冷了。” 三人上了车。 把顾胤送回酒店。 临下车的时候,顾北弦帮他整了整衣领,叮嘱道:“生命只有一次,要珍惜,否则对不起华老爷子对你的疼爱,懂吗?” 顾胤点点头,“放心,我不会自杀。” 目送他回了酒店,顾北弦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徐徐开往他们入住的酒店。 酒店就在路对面,离得不远。 抵达酒店,进了套房。 顾北弦给顾逸风打电话,“你的房间我会让助理去办退房,你来对面的酒店住,跟我们住一起。” 顾逸风默了默,“因为顾胤吗?” 顾北弦道:“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我和你妈刚才做了一些补救措施,但是架不住人心隔肚皮。我们就你和你妹妹两个孩子,你们不能有任何闪失。” 第1031章 一室暧昧 顾逸风语气少有的沉重,“对不起,我都这么大了,还让爸妈替我善后。” 难得见他如此正经,顾北弦一时有些不适应,慢半拍答:“没事,等爸妈老了,有你帮我们善后的时候。” 顾逸风轻声说:“会的。” “还想继续玩,就和你师父一起玩,不要离开他的视线。玩累了,尽快和纤云回来。” “好。” 傍晚时分。 顾逸风带着顾纤云,和墨鹤陆恩琦一起来到顾北弦入住的酒店。 一进屋,顾北弦起身迎上去。 扳着顾逸风的肩膀,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英挺的眉微微蹙着。 再怎么聪明,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顺风顺水地过了那么多年,没经历过太大的磨难,顾北弦嘴上不说,心里十分担心他,担心顾胤暗中对他下毒手。 顾逸风被父亲打量得很不自在,轻轻退后几步。 顾纤云猜出了顾北弦的担忧,自责地说:“是我没处理好,都怪我。” 苏婳安慰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是你的错。” 陆恩琦望着众人的反应,大眼珠转啊转。 她轻轻扯扯墨鹤的衣袖,“鹤鹤哥哥,你跟我出去一趟吧?” 墨鹤点头,“好。” 二人找了个借口离开。 出了酒店大门。 陆恩琦拨通顾胤的手机号,问清楚他入住的酒店房间。 没多久,二人来到他房间门外。 陆恩琦抬手轻按门铃。 按了三四遍,顾胤才来开门。 他还穿着在外面穿的衣服,头发是湿的,脸色发青,没有笑容。 房间里很冷。 陆恩琦问:“怎么不开空调?” 顾胤恹恹道:“不想开。” “吃饭了吗?” “不想吃。” 陆恩琦找到遥控器,把空调打开,又打电话帮他叫了餐。 平时逢年过节,会叫他一起吃饭,她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客房服务很快将饭菜送过来。 顾胤却一口都不肯吃。 陆恩琦在他身边坐下,学父亲陆砚书的模样,老成地拍拍顾胤的肩头,说:“这么大个小伙子,垂头丧气的干嘛呢?有什么好难过的?不就失个恋吗?你这都不叫失恋,顶多算暗恋未遂。难受了就去发泄,别憋着。手里有钱,就去败家;没钱,就去拜佛。烧它个几块钱的香,许它个几千万的愿,千万别为难自己,要为难,就去为难佛祖。” 墨鹤没忍住,无声地笑了笑。 这个小丫头,嘴巴好伶俐,和顾逸风有一拼。 顾胤闷闷道:“小姨说的是。” 陆恩琦抬头问墨鹤:“鹤鹤哥哥,你要去卫生间吗?” 墨鹤一顿,“不去。” “那你去前台给我要瓶水好吗?” “打电话就可以要。” 陆恩琦执意地说:“你去前台要。” 墨鹤扫一眼顾胤,怕他伤害陆恩琦。 陆恩琦笑,“没事,胤胤是我亲外甥,我看着他长大的,知根知底,你放心。” 墨鹤默了默,抬脚走出去。 门关上。 陆恩琦对顾胤说:“墨鹤比你还惨,你爸至少还活着。墨鹤从小就无父无母,唯一的外婆不久前还去世了,他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最可怜的人。我和他交往还被我妈反对,别看我们现在挺好,其实前路未卜。你看墨鹤抑郁了吗?小姨难过了吗?没有吧?同样的事情,什么后果,全看人心,看心理素质。” 顾胤垂下眼皮,“我会向小姨学习。” 陆恩琦站起来,“有事给小姨打电话,小姨会好好开导你。别钻牛角尖,更别因爱生恨,搞报复那一套。冤冤相报,何时了?上一辈已经给我们留下了血一般的教训。一旦你开始报复,就走上了不归路。到时我外公在地下躺都躺不住了,他生前最疼爱的就是你,你可千万别做让他失望的事。” 顾胤嗯一声。 最恨的时候,是有这种想法,想报复顾逸风。 至于顾纤云,他舍不得报复她。 陆恩琦说:“小姨走了,你吃点饭,吃完饭好好休息。” 顾胤送她到门口。 陆恩琦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孩子,路在脚下,好好走,心宽路宽,千万别把路走窄了啊。” 顾胤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半年多的小姨,一口一个“孩子”的叫,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木然地回:“我知道了,小姨。” 门一推开。 墨鹤就站在门外,并没走,手里也没有水。 顾胤没说什么,心里却明白,这帮人开始防备他了。 确切地说,一直都在防备他。 唯一不防备他的,除了父亲,就只有华天寿和顾纤云。 如今连顾纤云也要防备他了吧? 顾胤自嘲地笑了笑,心里烧过一阵尖锐的疼痛。 辞别顾胤,陆恩琦和墨鹤回到酒店。 房间也是顾北弦之前派助理订的,订的也是套房,有两个卧室两个卫生间的那种,但没顾逸风那个排场大。 二人在男女卫生间冲了澡,吃了饭。 回了各自卧室休息。 怕自己冲动,墨鹤都没敢和陆恩琦温存。 灯关上。 漆黑夜色里,墨鹤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该怎么保护顾逸风的安危。 他不认为陆恩琦三言两语,就能让顾胤收心。 正想着,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纤细袅娜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那身影走到床边,轻轻拉开被子,钻进来。 柔软的手臂,搂上墨鹤的腰。 她馨香的小身子,软软糯糯,柔若无骨,整个儿贴在他身上。 墨鹤哪受得了这个? 浑身顿时绷紧,呼吸不稳,他嗔道:“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陆恩琦娇俏一笑,“知道。” 墨鹤克制着急速加快的心跳说:“我是个正常男人,你这么做,很危险。听话,回你自己卧室去。” 陆恩琦声音清脆中略带娇憨,大眼睛忽闪忽闪,“你怕我?” “我比你大太多,万一发生什么事,不叫偷尝禁果,叫糟蹋你,会刺激到你妈。” “我妈被我爸带去西班牙兰萨罗特岛旅游去了,山高皇帝远。” 墨鹤抬手摸摸她柔软的秀发,“等你到法定婚龄,领了证后再说吧。” 陆恩琦扑哧笑出声,“恭喜你,考验通过。” 墨鹤捏捏她的小鼻子。 不知她是真的想考验他,还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小小年纪,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他比她大十多岁,有时候都猜不透她的心思。 “回你房间吧,记得把门反锁上。”墨鹤说。 “好,我再抱一会儿就回去。”陆恩琦小猫一样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墨鹤喜欢被她依赖,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忽然想起什么,墨鹤说:“我是正常人,在你小时候没喜欢你。只是我那时刚下山,生活里就那么几个人,除了逸风就是你。相亲时,看到和你类似的,会忍不住想起你,并不是喜欢,只是因为生活太乏善可陈。” 陆恩琦乐不可支,“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旧事重提做什么?” “这很重要,说明我不是喜欢小女孩的怪人。” 陆恩琦不知他有什么好较劲的,“知道啦,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我们还是走到一起了。”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门铃声,一声紧似一声。 墨鹤掀开被子,下床,整理好睡袍去开门。 门一打开,看到来人,墨鹤眸色微变。 第1032章 出乎意外 让墨鹤意外的是,门外站着两个身穿便服的警方工作人员。 虽然穿便服,但墨鹤一眼就能分辨出他们的身份。 再瞅一下后面,跟着云恬。 墨鹤不意外了。 这女人十几年前就是个搞事精。 为首的警方朝墨鹤亮了亮工作证,介绍了下自己的身份,接着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你好,顾胤割腕自杀了。调了酒店监控,发现事发前,你和一位女士曾去过他的房间,麻烦配合我们调查,谢谢。” 墨鹤剑眉微拧,看向云恬,“什么情况?” 云恬板着脸反问:“你们到底对顾胤做了什么?非得赶尽杀绝吗?他已经够可怜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非得把他逼死,你们才满意?” 墨鹤觉得这个女人心脏肯定长了霉菌,坏掉了。 警方都说了怀疑顾胤是自杀。 她非得往“他杀”上引。 墨鹤问:“顾胤人呢?” 云恬提高嗓门,“当然是送去医院了!幸亏我给他打电话,打不通,让酒店客房服务进去看了,否则顾胤早就死了!” 墨鹤淡定道:“我们只是进去劝他想开点。” 云恬不信,“你们有那么好心?如果顾胤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墨鹤失了耐心,“你说话最好给我客气点,否则我会让你说不出话来!” 云恬脸色白了一下,很快挺直腰杆,“好狂啊你!当着警方的面,就敢威胁我!” 墨鹤鼻间一声冷笑,“该收敛的是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有点数。” 云恬心虚,不吱声了。 生怕她早年间对鹿巍做过的那档子事,再被翻出来。 以前有陆玑护着,陆玑死后,她没有保护伞了。 陆恩琦穿好衣服走出来,好奇地问:“鹤鹤哥哥,谁啊?怎么说了这么久?” 墨鹤回眸,语气放柔,“顾胤自杀了,警方来找我们配合调查。” “自?自杀?” 陆恩琦愣住! 眼圈唰地红了。 她呆着一张小脸,又气又心疼,语无伦次地埋怨道:“这个臭小子!臭小子!这么大个人,为着芝麻点的小事,就自杀?没出息!太没出息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陆恩琦问警方:“顾胤在哪家医院?” 警方回:“岛城西海岸新区医院。” 陆恩琦抬脚就走,“我去看看他!” 云恬伸手拦住她,“把顾纤云和顾逸风也叫上。” 陆恩琦眼皮一抬,“关他俩什么事?” 云恬拉下脸,“当然关他俩的事了!他俩是始作俑者,顾胤自杀全因为他们!” 陆恩琦恼了,“你这人一大把年纪了,说话怎么不经过大脑?你走路上被鸟拉了一头屎,能怪观音菩萨没提醒你?顾胤自杀是他自己想不开,关逸风和纤云什么事?逸风和纤云给他递刀子了,还是给他施法了?自己睡不着觉,别怪枕头歪!” 云恬没想到这小个丫头娇滴滴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一张嘴却伶牙俐齿。 云恬道:“你别胡搅蛮缠!” 陆恩琦懒得理会她,对警方说:“我和鹤鹤哥哥会好好配合你们调查,这事和逸风、纤云无关。他俩还是小孩子,心理比较脆弱。希望这事不要惊动他们,免得给他们留下心理创伤。” 警方略一思考,“行,你们先配合我们调查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惊动他们。” “谢谢你们。” 几人上了警方的车。 路上,警方开始做笔录。 事无巨细全都问了。 墨鹤和陆恩琦一一作答。 很快,一行人来到医院。 顾胤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左手腕上包着厚厚的纱布。 陆恩琦心一下子疼得蜷起来,又气得火冒三丈! 她顺风顺水地长大。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复杂的情绪。 几步走到床前,陆恩琦望着顾胤,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小姨跟你说了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听?你曾外婆外婆联手把我妈害得疯疯癫癫,差点把我姐弄死,你妈还害死我姐的第一个孩子!你爷爷你爸和你爸的外公,把我姐夫一家害成那样,我们这帮人不计前嫌,这么多年一直照顾你关心你,拿你当亲人!你倒好,居然自杀!你怎么好意思自杀的?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逸风和纤云多内疚?我们这么多人以德报怨,你倒好,恩将仇报!” 顾胤虚弱地睁开眼睛,低声说:“对不起,小姨。” “别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出息?比我高半个头,比我还大半岁,不好好活着,只想死!你对得起你曾外公吗?他那么大岁数,拖着病体,一把屎一把尿地抚养你,对自己的亲女儿都没那么上心过!直到他咽气了,还在为你考虑!你倒好,说自杀就自杀!你死了,下去有脸面对他?” 说到最后陆恩琦眼泪流出来。 顾胤也在无声地流泪。 他慢慢蠕动着灰白的嘴唇,“对不起,小姨,对不起,我一时想不开……” 陆恩琦边擦眼泪边说:“我跟你说过,想不开,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开导你。好家伙,你躲酒店里割手腕,割手腕不疼吗?你怎么那么傻?” 云恬打断她的话,“你少说两句吧,把小纤云叫来,比什么都强。” 陆恩琦绷起小脸厉声道:“你给我闭嘴!顾胤自杀,你肯定从中煽风点火了!你这个女人,岁数一大把了,怎么那么多坏心眼?顾胤一口一个‘妈’地喊着你,喊了十几年,你就给他出这种馊主意?他要是真死了,你就是杀人犯!” 云恬气青了脸,“胤胤自杀,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毫不知情!你别血口喷人!” 陆恩琦冷哼,“谁信?” 云恬说不过她,扭头看向墨鹤,眼里是难以理解的目光和为他不值的神情,“墨公子,你这么多年不结婚,就为了等她长大?这小丫头长得是挺漂亮,一开口却像个小泼妇,就这样的人,值得你等她十几年?” 她还想说,早知找这么个东西,不如当年考虑她了。 话还没说出来。 忽听“啪”的一声脆响! 只见眼前光影一闪。 云恬被打得原地转了三圈,最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半边脸登时肿得老高! 第1033章 让他惊讶 明明云恬挨了打,明明众人都听到了响亮的巴掌声,明明都知道这一巴掌是墨鹤打的。 可是墨鹤却双臂环胸,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出手太快了! 所有人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动的手。 云恬就像凭空挨了一巴掌。 在场众人都听说过佛山无影脚,以为是夸大其辞,没想到现实中却见到了无影掌,一时皆震撼不语。 云恬被那一巴掌打得眼泪都飞出来了。 半边脸又疼又麻,耳朵嗡嗡的,好像聋了一样,两眼直冒金星。 她觉得眼珠子都快被打出来了,腮骨也像裂开了一样。 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挨过这么疼的巴掌。 和这一巴掌相比,以前挨过的巴掌,相当于蚊子叮。 云恬单手撑着地板,吃力地想站起来,可是膝盖疼得钻心,一时站不起来。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捂着火辣辣的肿脸,仰头看向警方,又气又恼,“他打我,你们都看着不管?你们就是这样秉公执法的?” 警方道:“我们刚才已经问过顾胤了,他承认是自杀,说此事和墨鹤陆恩琦无关。他自杀的那家酒店房间,我们已经派人去封锁了,会进一步取证调查。至于这位同志打你,你可以搜集证据,再去做个伤情鉴定,走法律程序起诉他。我们先回局里了,有事再联系。” 说完警方抬脚就走。 云恬一听,眉头顿时拧成个疙瘩,冲他们的背影喊道:“你们办事也太敷衍了吧?小心我投诉你们!” 为首的警方回头,一脸严肃地说:“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的相关规定,打人耳光会被处以最低五日、最高十日的拘留,并处最低两百元、最高五百元的罚款。如果造成轻伤,将处以拘役、管制或者最高三年有期徒刑。但是,顾胤亲口承认,他自杀和这位墨先生陆女士无关。你却一直往他们身上引导,试图让我们误以为他俩有故意杀人的动机,这属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涉嫌构成侮辱诽谤罪,会被人民法院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的。你们可以互相起诉,到时去牢里好有个伴。” 云恬闻言气结,憋得说不出话来。 一股邪火在肚子里上下乱窜。 要不是警方是她带来的,她还以为他们是墨鹤的亲戚。 等警方离开好几分钟后,云恬才缓过劲来。 她从地上费力地爬起来,挪到椅子上坐下,从包里摸出手机,拨给顾纤云。 之前打她电话,一直打不通。 这会儿终于打通了。 云恬恼道:“你手机怎么才开机?刚才有事找你,一直打不通!” 顾纤云的声音传过来,“手机没电了,刚充好电。” “你来趟医院,顾胤自……” “杀”字没说出来,手机已经被墨鹤劈手夺走,挂断。 墨鹤警告道:“再乱说话,舌头给你拔了!” 云恬冷笑,“看不出来,你挺会护短啊。顾胤自杀了,事情因为纤云和顾逸风而起,我打电话让他俩露下面,合情合理!” 墨鹤眸色一沉,紧接着手一扬,把她的手机顺着窗口缝隙扔下去了。 楼层太高,手机摔下去,都听不到响。 云恬踉跄地挪到窗口,朝下看。 哪还有手机的影子? 她扭头瞪着墨鹤,咬着牙根愤愤地说:“你,你欺人太甚了!” 墨鹤俊美面容没有一丝表情,淡声道:“再惹我,下次扔下去的就是你了。” 云恬不敢再惹他,一瘸一拐地朝门口走去,得先去找手机,里面有很多重要资料。 病房终于清静下来。 陆恩琦问顾胤:“打电话叫你爸来,还是给你找个护工?” 顾胤想了想,“护工吧。” 一个云恬就够闹了。 再加个父亲,得闹翻天。 “好。”陆恩琦转身走出去。 墨鹤跟上去。 没多久,俩人带了个经验丰富的男护工过来。 向护工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后,陆恩琦问顾胤:“手腕伤口还疼吗?” 顾胤嗯一声。 陆恩琦问:“以后还自杀吗?” 顾胤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生无可恋,低声说:“不只因为纤云和逸风这件事,是活着太累了,从小就累,很崩溃。” “谁不累?”陆恩琦抬起小手指向窗口,“你出去看看,看看满大街的人,哪个不累?他们为房贷为车贷为孩子为爱人为老人为前途拼命工作,努力打拼,哪个不是累到崩溃,谁自杀了?你有吃有喝有房有车有存款有学上,还想怎么样?你怪父母,怨命运,觉得自己小时候可怜,可是谁不可怜?那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留守儿童,他们不可怜吗?大家都可怜,可他们都在努力活着!你凭什么不好好活着?” 说到最后,陆恩琦又哭了。 顾胤也落泪。 他仰头将泪咽下去,声音沙哑说:“小姨,你和小姨父回去吧,我想睡会儿。” 陆恩琦抬手擦掉眼泪,“那你还自杀吗?” 顾胤轻轻摇头,“不了,太疼了。” 陆恩琦暗暗松口气,“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再自杀,我第一个瞧不起你!” “嗯。” 陆恩琦俯身帮他掖了掖被子,又拍拍他的肩膀,“睡吧,孩子。” 顾胤想说,不要叫我孩子了,你比我小半年。 可是嘴一张,眼泪又涌出来。 他说不出话来,心里五味杂陈。 从病房里出来。 墨鹤抱了抱陆恩琦,从兜里掏出手帕纸,帮她擦干净眼泪。 陆恩琦仰头看向他,“我今晚像个小泼妇吗?” 她对云恬说她是泼妇,耿耿于怀。 毕竟从小被父母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的。 墨鹤仔细想了想说:“不像。你今晚很可爱,伶俐,泼辣,护犊子。护犊子的架势,就像个,小母牛。逸风和纤云如果知道你这么护着他们,得感动死。” “什么?你说我像小母牛?” 陆恩琦佯装生气,翘起脚就去拽他的耳朵,“请你再说一遍,谁像小母牛?” 墨鹤微微一笑,俯身把她抱起来,“拽吧,好好拽,这样拽更方便。” 陆恩琦反倒不拽了,趴到他肩头上,吧唧亲了他耳朵一下,大眼睛亮晶晶的,“我哪里舍得真拽,我喜欢你都来不及。” 墨鹤心里翻起一阵滚烫的甜。 平时对她的印象就是娇娇气气,柔弱无助,需要他呵护、怜爱。 可今晚出了这事后,才发现她比他想象得更成熟,有担当有责任心,且聪明,反应机敏,口齿伶俐,思维清晰。 连云恬那种老油条都输她三分。 这让他惊讶。 以前对她只是有好感,是喜欢,可现在,他觉得,他爱她。 她是他灵魂里最缺失的那部分。 第1034章 美妙窒息 二人坐车回到酒店。 一进屋,关上门。 陆恩琦忽然将墨鹤抵到门上,踮起脚就去亲他。 墨鹤不知她突然起的什么兴,但配合她。 他从来都拒绝不了她。 双手握着她的软腰,往上一托,托着她的娇臀,把她抱在怀里,方便她更好地亲。 陆恩琦亲了他很长时间,还是舌吻。 她倒没什么,墨鹤挺受不了。 软玉温香在怀,又是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动不动就亲啊摸,想不擦枪走火都难。 他觉得谈恋爱太遭罪了。 非常挑战男性本能。 身体不受意志控制,他往上抱了抱陆恩琦,抬脚走向卧室,拿脚推开门。 将她放到床上。 他俯身覆到她身上,很轻易就将她的外套剥掉了。 她里面贴身穿一件柔软的白色羊绒衫。 摸上去触感特别软,质地细腻。 陆恩琦骨架虽纤细,身材却很有料,该凹的凹,该凸的凸。 墨鹤整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嘴唇去亲吻她圆圆的小小白白的耳垂儿,感受着她温软的身体和自己紧贴的那种柔软和弹性。 离得太近,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脸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她大大的眼睛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动,不知是紧张,还是在期待什么。 精巧的鼻子小小直直的,带着一种艺术品的精致,漂亮的瓜子脸嫩白中泛着一丝粉红,绯红柔软的嘴唇有着美好柔和的唇线。 墨鹤越看越忍不住心花怒放。 他不断亲吻她的脸蛋、额头、鼻子,最后把嘴唇印在她微微颤抖的红唇上,再到脖子和锁骨…… 手不听话地伸到她的羊绒衫里,笨拙地抠了半天,终于解开了不该解的那个扣。 手也摸不到了不该摸的。 那种超级柔软的肉感,让墨鹤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这一刻,他想死在陆恩琦身上。 原来男人和女人间这点事如此美妙、奇异,又折磨人。 难怪那么多男人女人会谈恋爱…… 要很艰难很艰难,才能从陆恩琦身上下来。 他背过身去,不看她,气息紊乱。 他闭上眼睛,开始运功,同时在心里默念《金刚经》,念了一段不管用,又开始念《大悲咒》。 念到一半,身后传来陆恩琦的声音,“鹤鹤哥哥,如果以后我们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分开,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去自杀,我也不会,我们都做个成熟理智的人。” 墨鹤心底忽地一沉。 方才还熊熊燃烧的欲念,一下子烟消云散。 他回眸,声音不经意间带了痛意,“为什么这么说?” “感情的事很难说,难免会磕磕绊绊。我妈不就是离婚又再婚了吗?我姐和我姐夫也是离婚复婚,我华锦大姐也是二婚,很少有一帆风顺的。” 墨鹤这才意识到,顾胤自杀让她有心理阴影了。 他走到床边坐下,将她抱在怀里,低声说:“别怕,我不会辜负你。我是个很专一的人,你看我对我师父和逸风就知道了,几十年都没变过。我还有特异功能,即使下辈子投胎重新做人,我也能找到你。” 陆恩琦心里挺感动。 听到墨鹤又说:“你比我小太多,以后可能会遇到更喜欢的人。如果有,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去自杀,你别怕。到时只要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就会离开。跟你交往的时候,我就已经把所有最坏的可能都想到了。” 陆恩琦莫名想哭。 可能这就是成熟男人的好吧。 他跟普通的成熟男人还不一样。 普通的成熟男人,因为身经百战,心早已结茧,不会再去投入地深爱一个人。 墨鹤成熟中又有纯真的一面。 “不早了,快睡吧。”墨鹤弯腰帮她脱掉脚上的鞋子和袜子。 陆恩琦忙说:“我自己来。” “没事,我喜欢照顾人。逸风小时候都是我帮他脱衣服、穿衣服,洗澡都是我帮他洗。他现在长大了,不需要我了,感觉很失落,特别想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地照顾你,可是男女有别。” 陆恩琦扑哧笑出声,“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男人。” 她把脸贴到他怀里,声音软软糯糯,“我忽然发现,我好爱你。” 墨鹤在心里说,我也是。 次日一早。 陆恩琦和墨鹤去探望顾胤。 门推开的那一刹那,顾胤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很快,他唇角浮起苍白的笑,喊道:“小姨,小姨父。” 陆恩琦应了一声,从墨鹤手中接过食盒,朝病床走去,将食盒打开,拆了餐具,递给他,“呶,喝吧,给你带了补血汤、母鸡汤,喝了伤口恢复得快。” 顾胤接过餐具,心里湿湿的,“小姨,你们不用总来看我,太麻烦你们了。” 陆恩琦斜瞟他一眼,“从小到大,我和我妈去看你的次数还少吗?不差这一次。” 见他握着餐具不动。 陆恩琦以为他两只手都有伤。 她弯腰在床边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递到他嘴边,“来,张嘴。” 顾胤只幼时被保姆和华天寿喂过,顾纤云小时候也往他嘴里塞过东西。 成年后,他哪受过这阵仗? 别别扭扭了小半天,顾胤才张开嘴,喝了一口。 陆恩琦问:“好喝吗?” “好喝。” “纤云对你,其实就像小姨对你一样,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种亲情表现。她对你好,只能说明她善良,善良不是喜欢,更不是男女之情。她是你继母的外甥女,拿你当亲表哥,懂吗?” 顾胤没答,反问道:“如果我是苏婳姨妈的儿子,你还会这么说吗?” 陆恩琦大眼睛很静地望着他,“不是我偏心,是我支持两情相悦。如果纤云和你两情相悦,我会用同样的方法去劝逸风。” 顾胤不出声了。 “叩叩叩!” 又有人敲门。 云恬来的话,不会敲门。 医生护士都是敲几下,就推门进来。 顾胤忽然想到一个人,顾纤云。 他眼里本能地升腾起希望,急忙喊道“请进”,双眼紧紧盯着病房门。 门推开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唇角的肌肉往上牵着,牵出个渴盼的笑容。 第1035章 当断就断 进来的却是一个英俊挺拔的少年。 是顾骁。 顾胤眼神一瞬间晦暗下来,笑容僵滞在唇角,要笑不笑的。 他问:“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顾骁道:“一早收到一条匿名信息,说你自杀了,还附了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以为谁在搞恶作剧,最后决定来看看。” 顾胤猜到了。 那匿名信息肯定是云恬发的。 顾骁径直走到病床前,将手里的花和补品往床边一放,扫他一眼,“怎么这么个表情?不欢迎我,看到是我很失望?” 顾胤勉强笑笑,“不失望,谢谢你来看我。” 顾骁一张俊毅的脸面无表情,“我很失望。原以为你是个爷们,拿得起,放得下,结果你莫名其妙搞个自杀。几个意思?拿死逼顾纤云跟你好?不觉得很不地道吗?” 顾胤垂下眼皮,“对不起。” 顾骁手搭到他的肩膀上,“以后爷们一点,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娘们都不愿做的事。等你出院后,我带你去酒吧,算了,去酒吧我爸会打断我的腿,还是带你去图书馆吧。那里有爱学习的漂亮女孩子,个个都比顾纤云好。说不定到时,你就看不上顾纤云了。” 顾胤苦笑。 他们都不懂他。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漂亮,更不是条件,而是天长日久的温暖。 顾骁以为他听进去了,拍拍他的肩头,“好好休息。为了你,我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了,累死了!” 说罢,他同陆恩琦和墨鹤道别,抬脚走出去。 推开门。 走出去一二十米。 一拐弯,顾逸风和顾纤云正站在那处走廊窗口。 顾骁摆摆手,“顾胤那小子没大碍,能吃能喝能说话,还能笑,你俩别担心了。” 顾逸风偏头看向顾纤云,“想进去看看他吗?想去就去,我没关系。” 顾纤云摇摇头,“不去了。我一去,又给他希望,会让他误会。” 顾逸风挑眉,“不怕他怨你?” 顾纤云无奈一笑,“他想怨就怨吧,没办法的事。总不能因为他割腕自杀,我就得跟他好吧?对他好,和跟他好,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我没那么无私,也不是圣人,做不到两全其美。我是不是心挺狠?” 这倒出乎顾逸风的意料了。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拎得倒挺清。 顾逸风拉起她的手,“这不叫心狠,这叫当断则断。‘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断而不断,必有后患’,你做得很对。” 顾纤云没说什么,同他十指交握,并肩朝外走。 顾骁跟在后面,一脸嫌弃地瞅着手牵手的俩人。 心想,那么阳刚的顾逸风,居然也变得娘们兮兮了。 光天化日下,还是在医院,就手拉着手。 顾纤云那手上是有花吗?还是有万能胶? 他想上前把俩人的手给掰开,但是忍住了。 心里没底,不知能不能打得过顾逸风。 万一输了,会被他嘲笑一辈子。 三人乘电梯下楼。 顾骁懒得看他俩,绕道走了。 顾逸风和顾纤云手拉着手,走着走着,一拐弯,遇到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是顾谨尧。 顾纤云急忙往回抽手。 顾谨尧也看到了他们。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不想看这俩人。 顾逸风丝毫不觉得尴尬。 他走到顾谨尧面前,冲他启唇一笑,落落大方地打招呼:“阿尧叔,你也来医院探望顾胤?” 顾谨尧眼皮不抬,敷衍地嗯一声。 心想,果然是顾北弦的儿子。 换了别人,遇到这种事,都得羞得找地缝钻。 顾逸风见他兴致不高,问:“阿尧叔是嫌我没喊岳父吗?要不我以后改口喊您‘岳父’?” 顾谨尧唇角微抽,“别,叫阿尧叔就挺好。” “我小时候常喊您岳父,那时看您挺开心的。” 顾谨尧想揍他,“你是上大三了,你想怎么样都行,可纤云才上初三,马上就要中考了,正是最关键的一年。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你觉得你做得合适吗?” 他还想说,也就是你,换了别的小子,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终是没说出口,给他留了面子。 顾逸风笑道:“我以前也经常拉纤云的手,从没见你说什么。” “以前你们都小。” “我们现在也不大。” 顾谨尧浓眉一抬,“我说不过你。你们谈可以,等她上大学后再谈,拉手什么的以后别做了,其他更不许,打电话写信可以。以后见面,叫上顾骁。他若不在场,你们私下不许见面。” “遵命,岳父!” 顾谨尧轻嗔:“臭小子!” 他偏头看向正胆战心惊的顾纤云,眸光温柔,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你和逸风快上车吧,天冷,别冻感冒了。” 见他没发火,顾纤云暗暗松了口气,“好的爸!” 目送二人走远。 顾谨尧拿出手机,拨通顾骁的手机,“臭小子,让你看好你姐,你怎么跑没影了?” 顾骁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让我晚上防着就罢了,走个路不用也盯着吧?你是不懂当灯泡有多难受,我现在很想打人。” 顾谨尧一顿,想说,谁说我不懂了? 想当年,他给顾北弦和苏婳当了好几年的灯泡。 如今自己儿子给顾北弦的儿子当上了灯泡。 命运是如此惊人的相似。 顾谨尧兀自笑了笑,挂断电话。 抬脚上楼。 来到顾胤的病房。 陆恩琦和墨鹤已经离开了。 顾谨尧将手中几个礼盒放到床头柜上。 顾胤急忙探身坐起来,忍着伤口疼,讨好地喊道:“阿尧叔。” 顾谨尧嗯一声,微抬下颔指着礼盒说:“棕色盒子里装的是老山参,红盒里装的是鹿茸,都是补气血的。蓝色盒子里装的是祛疤药,我大姐公司研发的,虽然比不上玉源灵乳,但是祛疤效果还可以。” “谢谢阿尧叔。” “别恨逸风,别伤害他,也别伤害纤云,希望你能做个好孩子。” 顾胤自嘲一笑,“我这样的人,根不红苗不正,变坏才是常态。” 顾谨尧垂在身侧的拳头暗暗握紧,警告道:“你最好别自暴自弃,如果胆敢找杀手玩绑架暗杀那一套,我第一个把你送进监狱。” “咣!” 病房自带的卫生间门忽然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道身影。 “啪啪啪!” 那人双手拍了几下,冲顾谨尧似笑非笑道:“老熟人,我们又见面了!” 第1036章 请你三思 那人是顾凛。 因在监狱里多次立功,他破格减了三次刑,已经出狱两年多了。 自打他出狱后,顾谨尧还是头一次遇到他。 和十几年比,顾凛老了一些,眼角唇角都有了细小的纹路,原本清晰的下颔线也变得松弛,看上去显得更圆滑了。 顾凛走到顾谨尧面前,脸上堆满热情的笑,自来熟似的打招呼:“阿尧,没想到你能来看顾胤,非常感谢!” 他一向奸诈。 顾谨尧猜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顾凛兀自说:“出狱后,我搞了家小公司,也不是多缺钱,就是想有点事做。一直瞎忙,都没时间去拜访你,能在这里遇到你,很开心。谢谢你们这些年对胤胤的关照,我经常听他说。原以为你们会趁我服刑,伤害胤胤,看样子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谨尧没功夫听他瞎客套,“知道就好,约束好你们自己,别重蹈覆辙,走了!”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顾谨尧微蹙眉心,“说。” 顾凛笑得一团和气,“胤胤这孩子其实挺不错,人聪明,长得也不差,名牌大学在读。我们家虽然不如从前,但也还算殷实。” 顾谨尧失了耐心,“直说。” “胤胤很喜欢纤云,都喜欢到为她付出性命了。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别伤了孩子的心,能让纤云偶尔抽点空来看看胤胤吗?只偶尔看一次两次就行,我们是不会亏待她的。” 顾谨尧冷笑。 本来看顾胤挺可怜。 如今听顾凛这么一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是让顾纤云来看顾胤,依着云恬和顾凛的性子,还不知要发生什么腌臜事。 恶心完他们这一辈不够,又要恶心下一辈。 顾谨尧冷声道:“纤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顾胤面前!你们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烂摊子,别扯到我女儿!” 扔下这句话,他抬脚离开。 病房门关上。 顾凛冲顾胤无奈地摊摊手,“胤胤,爸爸尽力了,脸都不要了,去求他,没用,你好自为之吧。” 顾胤闭上眼睛。 满脑子都是顾纤云那张笑得像向日葵一般灿烂的小脸。 女孩子的心是真狠呐,他想。 从前对他温温柔柔,软软糯糯,一口一个“顾胤哥”喊得好甜。 如今得知他自杀,面都不露一下。 他在心里又开始怨顾逸风了。 如果不是他当众捅开那层“窗户纸”,他和顾纤云还能像从前那样两小无猜。 同一时间。 顾谨尧一下楼,就给顾逸风打电话,“机票我已经派人订好了,我们今天就回京都。” 顾逸风问:“这么着急走是因为顾胤吗?” “对,你们玩得也差不多了,走吧。” “好,我让他们收拾行李。” 当天下午。 一行人飞回京都。 顾傲霆亲自带了几辆车来接机。 七十多高龄的他,因为养尊处优,又勤于锻炼和保养,肩背依旧笔直。 身穿一件帅气的深灰色貂毛内胆长款派克服,配黑色牛仔裤,脚踩一双黑色意大利进口手工定制小牛皮短靴。 比他年轻时还潮。 顾傲霆上前一把抱住顾逸风,嘴里喊道:“我的宝贝大孙子,可想死爷爷了!” 顾逸风暗自腹诽,非得这么夸张吗? 才几天不见而已。 顾傲霆又去抱顾谨尧,“我的宝贝儿子,越来越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我跟你讲,男人四十来岁,才是最好的年纪,二三十岁太青涩,缺少男人味和阅历。” 顾谨尧无奈一笑,配合地说:“您老人家才是最有魅力的,一点都不像七十多岁的,像四十来岁。” 顾傲霆笑得脸上褶子都深了。 他又去抱墨鹤,“我的宝贝小儿子,你就是我的偶像啊!回头把你的冻龄秘方给我一下,必重金酬谢!” 墨鹤道:“没什么秘方,就是多和小孩子在一起,保持心态年轻,早睡早起,无欲无求,自幼练功,加上遗传。” 顾傲霆觉得他说了等于没说。 抱完墨鹤。 顾傲霆最后来到顾骁面前,给他一个大熊抱,“我的宝贝小孙子,都快赶上小爷爷高啦!” 除了女性,顾傲霆把在场所有男性全都抱了一圈。 前面几个人都习惯了顾傲霆的肉麻劲儿,见怪不怪。 顾骁却不习惯,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觉得这种男人间搂搂抱抱的行为,比娘们唧唧,还让人难以忍受。 拥抱完,几人朝停车场走去。 一路上,墨鹤牵着陆恩琦的手走在后面。 顾谨尧和顾傲霆走在前面。 顾骁和保镖在左右侧。 一行人本能地将顾逸风和顾纤云护在中间。 顾傲霆不知顾胤自杀之事,更不知顾逸风和顾纤云已经表明心意。 走着走着,他一回头,就看到顾逸风和顾纤云肩并肩地走,俩人手和手虽然没拉,但是时不时会触碰一下,好像还在眉目传情,状似亲密。 顾傲霆头皮微微发麻。 从前大家逢年过节聚餐时,这俩孩子也会一起说说笑笑,但那时气氛是正常的。 现在这气氛,明显很微妙。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顾傲霆越想越头大,脚步不由得慢下来。 等和顾逸风比肩时,他抬手揽住他的肩膀,问道:“大孙子,等明年大学毕业了,你是想读研,还是去爷爷的公司?” 顾逸风道:“去公司吧,社会是最好的学校。” “行。” 说话间,他扳着顾逸风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将他和顾纤云拉开距离。 一行人来到停车场。 要上车时,顾傲霆拉着顾逸风的手,和他坐一辆车,不让他和顾纤云坐一辆。 车子启动。 顾傲霆酝酿了半天,才开口:“逸风,你和纤云是堂兄妹,知道吗?” 顾逸风早就料到他会搞这么一出,回:“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人言可畏,传出去,对我们老顾家名声不好。” 顾逸风极轻地勾一下唇角,“你和峥嵘大爷爷虽然是同一个爷爷,但他们那一支从祖上那辈就出国了。知道你们这层关系的人,要么去世了,要么老糊涂了。只要你别拿着大喇叭到处去宣扬,没人会知道。” 顾傲霆说不过他,但还是礼貌地警告他,“请你三思。” 顾逸风淡淡一笑,“你其实是怕我云瑾阿姨的抑郁症,会遗传给顾纤云吧?” 顾傲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并拢,道:“都有。” 第1037章 反了反了 中途,墨鹤送陆恩琦回家。 顾傲霆则带着这帮人去郊区的那套别墅放烟花,因为市里禁放烟花。 一个多小时后,抵达郊区别墅。 进了大门,刚停好车。 顾南音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 她上前将顾逸风、顾纤云和顾骁挨个抱了一遍。 顾骁更不自在了。 被个老爷们抱已经够难受了,如今又被个女人抱。 他觉得这家人的待客之道不好,得改。 成天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顾南音抬起手去拍顾骁的肩膀,说:“小女婿,一个寒假不见,你长得这么高了,都比我高一个头了!” 顾傲霆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顾逸风对顾纤云有意思,已经够让他头疼了! 顾南音又来拉拢顾骁。 唯恐天下不乱! 顾傲霆掀起眼皮翻她一眼,“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顾南音白了他一眼,“我这么能说,还不是遗传了你的嘴?我妈话就很少。” 顾傲霆竟无言以对。 说话间,几人朝主楼走去。 顾傲霆故意放慢脚步,拉拉顾骁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骁骁,你走慢点,我有话要对你说。” “好的,小爷爷。” 二人渐渐落在后面。 顾傲霆拉着顾骁一拐弯,进了旁边的凉亭。 扭头看一圈,见四下无人,顾傲霆开口道:“你别听南音瞎叨叨,咱们是亲戚,你不能喜欢楚韵,知道吗?” 顾骁微微一顿,“我没喜欢她啊。” “真的?” “真不喜欢。我们家我妈咋咋呼呼,顾纤云咋咋呼呼,已经够烦了。楚韵也是咋咋呼呼的性子,南音阿姨更过分,比冲天炮还吵。那场面,只是想想,脑子都要炸。等我长大后找女朋友,一定找个安静点的,我喜欢文静款的。” 顾傲霆心里咯噔一下,脸变了色,“你可千万别对小星妍感兴趣!” 顾骁生气了! “小爷爷,您老大一个人,瞎说什么呢?小星妍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我才不像顾逸风那么没人性,专挑身边人下手!” 闻言,顾傲霆老怀欣慰。 他抬手摸摸顾骁的头,“好孩子,好孩子啊!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个三观跟我一样的了!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他想哭。 一把心酸泪。 每次掺合孩子的亲事,无论是北弦、阿野还是南音的,他都被大家群起嘲讽。 扭头又看了一圈,见没人,顾傲霆朝顾骁招招手,“骁骁,你靠近点,我有话要对你说。” 顾骁将耳朵凑到他的嘴上。 顾傲霆小声说:“你以后尽量看着逸风和纤云,别让他俩谈,有动静随时向我汇报。” “一直在看,我爸早就给我下命令了,让我和他们形影不离。” “好好,阿尧做得对,不愧是我花钱养大的好阿尧。” 这时顾逸风和顾纤云已经换了衣服,拿了烟花出来放烟花了。 顾骁心智再成熟,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玩性未泯。 “小爷爷,你看他俩又黏在一起了,我去看着他们了哈。” “去吧,快去!” 顾骁抬脚就走。 “等等。”顾傲霆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给顾骁转了个红包过去,“你收一下,一点小意思。” 顾骁掏出手机看了眼,六位数。 “小爷爷,这红包给得太大了,我不能收。” 顾傲霆伸手抢过手机,替他收了,“一点都不多,别忘记咱们是统一战线。事成之后,还有更大的红包给你。” “那,好吧。” 顾骁把手机放进兜里,朝顾逸风和顾纤云走过去。 顾逸风拿着烟花。 顾纤云拿打火机去点烟花。 点完,她急忙退到后面的,双手捂住耳朵。 顾逸风将烟花往天上一扔。 烟花呲一声,冲上云霄! 刹那间在空中炸开,璀璨如花,烂漫至极,美不胜收! 顾纤云跳起来,拍手叫好,“好漂亮!好美!” 顾逸风唇角含笑,垂眸望着她,觉得她好可爱。 区区几个烟花,就把她乐成这样。 不像自己的亲妹妹苏星妍,太安静了,不闹不叫,不悲不喜,少女老成。 每年带她来放烟花,他把一后备箱烟花都放完了,她却面无表情。 问她,她就说她正在分析烟花的化学成分。 一点情趣都没有。 别墅花园里有积雪。 是园丁特意为这帮孩子留着堆雪人的。 顾纤云走到雪堆旁,弯腰用手去堆雪人。 往年下雪,他们都是一大帮孩子一起堆,热热闹闹,玩得不亦乐乎。 今年顾逸风却有了小心思。 他怕顾纤云手冷。 他俯身将顾纤云拉起来,“你在旁边看着,我来堆,我堆得又快又好。” “好啊。” 顾逸风很快团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叠在一起,又堆了个头。 保镖递过来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顾逸风和顾纤云一起将胡萝卜插在雪人脸上当鼻子,又把桂圆核塞到雪人脸上,当眼睛。 顾纤云拿了画笔,给雪人画嘴唇、眉毛和睫毛。 她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脸上的笑却比阳光还灿烂,俏生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 顾逸风伫立一旁,静静望着她。 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魔力,吸引着他。 他愿意陪她做所有细小的,平凡的,微不足道的事,这些事让她快乐,更让他快乐。 这种快乐,是家人给不了的。 二人身后十米开外,站着顾骁。 顾骁双臂环胸,冷眼旁观。 觉得俩人真幼稚。 加起来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放烟花,堆雪人,这是小毛孩才做的事。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娇脆的女声,“顾骁哥,我也要堆雪人,你能帮我吗?” 顾骁回眸。 见是顾南音的小女儿,楚韵。 小姑娘长得像顾南音小时候的翻版,娇娇俏俏的小身板小巧玲珑的,穿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外套,白生生的小脸带着婴儿肥,乌黑的大眼睛像桂圆仁,眉毛弯弯,一开口就笑。 顾骁脑子里蹦出个词,笑面兔。 他英俊坚毅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笑容,“好,你站在那里看着。雪凉,我来堆,堆完,你像顾纤云那样往上装鼻子和眼睛就好了。” “谢谢顾骁哥。” “不客气。” 顾骁从保镖手中接过手套,手脚利索地堆出一个大雪人。 雪人堆得又圆又漂亮。 楚韵拍掌叫好,“好漂亮的雪人,顾骁哥好厉害!” 顾骁道:“我学武术、美术多年,堆个把雪人小菜一碟。” 楚韵眼睛里有了崇拜的神采,“顾骁哥好棒,你还会什么?” “吹箫。” “能吹给我听吗?我这里有箫。” “好。” 楚韵让保镖去房间取了箫过来。 顾骁接过来,想了想,竖在嘴边吹起来。 那把子箫声幽幽的,悠扬飘渺,轻柔涓细,似香炉中飘来的袅袅婷婷的烟,又像来自碧落琼霄的仙曲。 更妙的是吹箫的少年郎。 明明吹箫前英气逼人,高大硬挺。 可是箫一吹起来,他又宛若古代的翩翩公子,多了几分雅气。 一曲吹完,楚韵把手掌都拍红了,“好听!顾骁哥,你的箫跟谁学的?” “我爸。有次看他吹,我拿过来,吹了几下,就喜欢上了,报了个班学,当业余爱好。” “我也在学,觉得箫比其他乐器更有意思。” 顾骁刚要说话,忽然觉得后背多了双眼睛。 一回头。 看到顾傲霆正站在三十米开外,拿一双大丹凤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一副反了,反了,全反了的神情! 顾骁急忙走到他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爷爷,您别误会,楚韵是我妹妹,请您把心思放得纯洁点。我发誓,等我长大后找女朋友,绝对不找这个圈子里的人。” 第1038章 成何体统 活了七十多年的顾傲霆,早就活成了人精,才不相信顾骁的话。 他冲旁边的保镖大手一挥,“去,拿纸笔来。” “好的,顾董。” 保镖很快把纸和笔拿过来。 顾傲霆将纸笔递给顾骁,“口说无凭,立字为证,你给我写个保证书,我才相信你。” 顾骁觉得这位小爷爷就是个事儿精。 戴草帽打伞,多此一举。 他接过纸笔,唰唰几笔写好了保证书,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喜欢楚韵,更不会喜欢苏星妍,谁喜欢她俩,谁就是狗。 签上自己的大名,写上年月日,顾骁把保证书交给顾傲霆。 顾傲霆接过,从头仔细看到尾,看完将保证书叠好,放进衣兜里,拍拍顾骁的手臂,笑呵呵地说:“孺子可教也,不像逸风。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他倒好,对自己堂妹下手,成何体统?” 顾骁下巴一昂,“那当然,我像我爷爷,我爷爷凡事拎得清,虎爷无犬孙。” 顾傲霆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内涵了。 佣人和厨师将晚饭准备好。 过来唤他们吃饭。 一行人来到餐厅。 顾傲霆亲自安排座位,特意把顾骁和楚韵安排得远远的。 至于顾逸风,他安排不动他。 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闹僵。 往年每逢这种聚餐,顾傲霆都会活跃全场,那把子洪亮的大嗓门从头响到尾,哈哈大笑声能把屋顶掀翻。 可这次,他一言不发,全程都在默默观察顾逸风和顾纤云,顾骁和楚韵。 顾逸风不时地给顾纤云夹菜,盛汤,还给她剔骨头,殷勤又周到。 顾傲霆脸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气哼哼的。 臭小子,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养大,捧在掌心里怕晒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尿他一头,他都不动,等他尿完。 结果,养这么大,转眼就去伺候别人了。 好在顾骁和楚韵还算让人省心,两人只顾专心吃饭,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吃完饭,时间不早了。 顾傲霆让众人留宿。 正月天黑得早,有的路段还有未化的积雪,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一行人便留下来。 顾傲霆亲自给众人安排住宿的房间。 特意把顾纤云和楚韵安排到一楼,把顾逸风和顾骁安排到顶楼。 之后,顾傲霆返回自己的卧室,给顾峥嵘打电话。 先拜了个晚年,顾傲霆不再绕太多弯子,直接说:“堂哥,逸风和纤云不太对劲,你趁着还在京都,抽空多给纤云做做思想工作。我劝逸风了,可那小子嘴叭叭的,我说一句,他有十句等着,我说不过他。” 顾峥嵘微微一顿,“什么思想工作?” “这俩是堂兄妹,居然互相喜欢,这成何体统?让外人知道了,不得笑掉大牙?我顾傲霆英明了一辈子,可不想临到晚年,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 顾峥嵘沉默了。 顾傲霆以为他和自己观念一致。 “堂哥,你也反对是吧?那你好好劝劝纤云,再帮我劝劝逸风。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你劝应该有用,我劝他,他不听。” 顾峥嵘道:“俩人没有血缘关系,别说互相喜欢了,以后结婚都没问题。” 顾傲霆一愣,“他们都姓顾,你确定?” 顾峥嵘慢腾腾地说:“纤云应该姓赫,你要是很介意,我可以让阿尧他们改姓。” 这一招釜底抽薪,把顾傲霆给搞得措手不及。 他被气笑了。 “堂哥,你老糊涂了吗?怎么能说这么离谱的话?你不要面子,我可要面子!阿尧再怎么改姓,也是你养大的,是你儿子。我也花钱养了他,他也是我儿子。咱俩还是堂兄弟,一个祖宗的,这么亲的关系,那俩孩子怎么能搞那种事?可笑!离谱!离大谱!” 顾峥嵘掷地有声道:“如果你觉得没面子,我可以和你断绝堂兄弟关系,反正我们这一脉很早就出国定居了。如果不是阿尧和苏婳,我和你都没有来往的可能。” 顾傲霆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小半天。 他才开口:“行,你厉害!你开明!好人都让你做了!合着就我一个坏人呗!” 不等顾峥嵘回话,顾傲霆气得挂断电话! 想给正在国外的秦姝打个电话说说,又怕被她训一顿。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顾傲霆索性穿了衣服起来,去找顾逸风。 来到他的房间,推门一看,没有人影。 顾傲霆慌了。 急忙又去推顾骁的房门,屋里也没有人影。 不祥的预感顿时占满全脑,顾傲霆噔噔噔跑下楼,来到一楼,去敲顾纤云的门。 门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顾谨尧。 顾谨尧唇角微扬,问:“叔,这么晚了您有事吗?” 顾傲霆肚子里涌起一股无名邪火。 好嘛,以前都喊自己“爸”的,这就改口喊“叔”了?是为俩孩子的将来做铺垫吗? 顾傲霆抬手拨开他,朝里走。 这间是套间,有客厅、书房和卧室。 顾傲霆推开卧室门,见卧室没人,又去推书房门。 书桌前坐着仨人,顾逸风和顾纤云和顾骁。 原来顾逸风正在给双胞胎姐弟俩传授学习技巧。 见顾傲霆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顾逸风抬起眼帘,问:“爷爷,您也想参加中考吗?如果想,就过来一起听。” 见闹了个大乌龙,顾傲霆有点下不来台,嗔道:“臭小子,就知道埋汰你爷爷。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吧。” 从书房里出来。 顾傲霆压低声音对顾谨尧说:“阿尧,你看好三个孩子,我去睡了。” “放心。” “你送送我。” 顾谨尧想笑。 这位老人家越老越矫情,楼下楼上的,还要送。 顾谨尧送他上二楼。 顾傲霆道:“说实话,逸风和纤云,我不看好。不是因为云瑾,是俩人是堂兄妹,传出去不好听。” 顾谨尧沉默片刻说:“纤云还小,只是少女的一种懵懂情愫。等以后上大学了,会遇到更多的男同学,可能会变。而逸风,明年就大学毕业了,以后踏入社会,会遇到形形色色的女孩子,到时说不定也会变主意。这事还是顺其自然吧,我们尽量别插手,越插手,两人越当回事,越以为非对方不可。” 顾傲霆就知道找他白搭。 进了房间。 顾傲霆思来想去,又拨通了苏婳的号码。 不找顾北弦,因为说不过他,苏婳口才相对差些。 不再绕弯子,顾傲霆开门见山地说:“儿媳妇,你快管管你的好儿子。他和纤云不合适,俩人是堂兄妹,这成何体统嘛?” 第1039章 相思之苦 苏婳早就料到顾傲霆会反对。 她微微一笑,“该说的,他们想必都说了,我就不多废话了。这是两家从小订下的娃娃亲,指腹为婚。中间断过一段时间,因为云瑾得病,只要她同意,我没意见。” 这是不反对呗。 顾傲霆觉得这帮人合起伙来,欺负他。 再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他赌气挂断电话。 想不通,为什么这帮人那么糊涂? 两人在一起,传出去名声不好听,顾纤云又有抑郁遗传基因。 万一她日后发病,辛苦的不是逸风吗? 偏偏逸风不当回事。 顾傲霆这心操得哟,觉都不想睡了。 怕顾傲霆再来打扰,苏婳把手机关机,放到墙边立柜上,对顾北弦简单说了一下。 顾北弦听完勾了勾唇角,“老爷子老毛病又犯了,用南音的话来说,叫顶着石狮子耍把戏,出力不讨好,别管他。” “顾胤自杀,逸风和纤云不会有危险吧?” 顾北弦道:“顾胤虽冲动却不傻,顾凛和云恬更是老油条,鱼死网破的事,他们不会再做,毕竟顾凛早就坐够了牢。逸风和顾骁身手都不错,阿尧也在那里,你放心吧。” “好,我们睡觉。”苏婳关了台灯。 顾北弦修长手臂伸过来,搂住她的细腰,亲吻她白皙美丽的脸颊,语气低沉磁性,“睡素觉还是荤觉?” “你想睡哪种?” “我是食肉动物,你说睡哪种?” 他凑到她唇边,吻她柔软的唇。 他吻技早就炉火纯青,上下其手,没多久,苏婳就被撩得气息微喘,趁着换气的功夫说:“老夫老妻了,还能接吻,不容易。” “夫妻接吻不是很正常的吗?” “网上说,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能做好几宿。” 顾北弦忍俊不禁,捏捏她的脸颊,“等你一百岁了,我还会吻你。” 苏婳想象了下那画面,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年夫妻互相亲吻,倒也不失浪漫。 睡一个人,睡一时容易,睡一辈子还不腻,挺不容易。 顾北弦将她身上的睡衣剥下来,剥出个风韵窈窕的身子。 四十多岁的她,比年轻时多了几分风情和从容,不再像从前那样紧绷、青涩。 他们从额头开始吻起。 吻是湿的,像朝露。 中年人的夫妻生活,不像二十多岁时那么急吼吼,更多的一种缠绵和温存。 身体也不像年轻时那样有着丰盛的敏感,略微的迟钝带着些许温厚的韵致。 那种快乐更深沉,更厚重,不再是从身体出发,而是从心底。 年假结束。 陆恩琦要出国继续留学。 临行前,墨鹤和顾逸风、苏婳等人去机场送她。 华琴婉和陆砚书当然也在。 陆恩琦恋恋不舍地摸摸墨鹤的脸,脆声说:“我不在国内的这段日子,你要乖乖的,不许相亲,不许勾搭其他女孩子,知道吗?” 墨鹤认真道:“我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去相亲?我以前都不勾搭别的女人,现在有女朋友了,更不会勾搭。” 陆砚书抬脚朝前走,走远点,方便两人说话。 苏婳和顾逸风急忙跟上他。 华琴婉却没动,只是别过头,不想听,可是又不想走远。 走远了,这俩更过分。 她抬腕看看表,提醒道:“你们快点,别耽误坐飞机,等会儿还要安检。” 陆恩琦踮起脚,飞快地亲了墨鹤的下巴一口,摆摆手,“再见,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墨鹤也朝她挥手,“再见。” 看着她的身影朝里走,墨鹤的心情荡到了谷底。 其实他想去陪读的,可是华琴婉在陪读,陆砚书也会隔三差五地飞过去。 他去了,也陪不上。 回程路上,墨鹤一路抿唇不语,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很多。 顾逸风也不开心,因为一开学,和顾纤云见面的次数就少了。 别离总归不是让人高兴的事。 很快。 顾逸风也迎来开学。 墨鹤送他去他就读的大学。 顾逸风在苏婳的母校京都大学读书。 顾逸风道:“师父,我可以自保了,你不用陪读了,去我爷爷公司吧,你是公司股东之一。我明年毕业也要去公司,你先替我探探路。” 墨鹤帮他整整衣领,“做事得有始有终,最后一年了,我不能缺席。” 顾逸风盯着他黑沉沉的眼睛,“你其实更想去陪我小姨对吗?” “你外婆在陪读,我去她肯定会生气。” “师父,你好可怜,又要和我小姨做牛郎织女了。” 被戳中心事,墨鹤眼眶发涩,急忙背过身去。 顾逸风问:“怎么了?” “没什么。” “你哭了?” 墨鹤声音微沉,“没哭,成熟男人流血不流泪。” “也是,你那么强悍的人怎么可能会哭?你只是眼睛流汗了。” 墨鹤强撑着,“我只是忽然想我外婆了,眼睛有点涩。” “你更想我小姨吧?” 墨鹤心像被谁拿手拽了一下,扯得有点疼。 他嗔道:“别贫嘴了,快进去吧。” 顾逸风拉着行李箱,走进校门。 墨鹤则去了平时住的房子里。 因为提前一年毕业了,不能住校,只能在学校附近租房子。 往常一个人住在这里,墨鹤会看书,练功,看财经节目,生活得十分充实。 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安静地坐着,漫无目的望着窗外的枯树残花,一坐就是小半天。 突然发现时间变得漫长起来。 耳朵也好像出现了幻听。 总感觉有一道女声在喊他,“鹤鹤哥哥,鹤鹤哥哥”,声音又甜又脆又软。 猛一回头,房间里却没有人影。 他觉得自己的魂,好像被人抓走了,确切地说,是被陆恩琦抓走了。 那小小的女孩子,看着娇娇软软,手无缚鸡之力,却有这种特异功能。 又熬了一周。 墨鹤再也受不了这等相思之苦。 他给顾北弦打电话,“弦哥,派个人帮我办去英国的签证,我要去看琦琦。” 顾北弦一怔,“琦琦?哪个琦琦?” “恩琦,陆恩琦,逸风他小姨。” 顾北弦觉得恋爱中的男人多少都有点矫情病,恩恩不好听吗?恩琦也行,非得给取个肉麻兮兮的琦琦。 “我让手下人过去找你,加钱选速签服务吧,几天就能拿到签证。” “好,谢谢弦哥。” 签证办下来后,墨鹤飞往英国。 为了给陆恩琦一个惊喜,他没提前告诉她。 长达十多个小时后,墨鹤抵达英国。 来到华琴婉的住处,墨鹤没进门,只在别墅外面等。 听苏婳说,陆恩琦平时住校,周末回来住。 可是墨鹤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了,都没看到陆恩琦的身影。 他忍不住拨通陆恩琦的手机,手机却关机。 他又拨打陆砚书的手机,手机一直占线,怎么都打不进去。 墨鹤硬着头皮,拨打华琴婉的手机。 手机响了好几遍,对方才接通。 墨鹤客气地说:“琴婉阿姨,恩琦呢?” 手机里安静半秒,忽然传来华琴婉支离破碎的哭声,“恩琦失踪了,她不见了!我们到处找她,到处找,找了大半天,都找不到她!恩琦,我的女儿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 墨鹤的心疼得一下子揪成一团,“你们在哪?我马上过去找你们!” 第1040章 胆颤心惊 华琴婉哽咽着将他们所在位置,告诉墨鹤。 墨鹤行李都不管了,往角落里一扔,快步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急匆匆地赶过去。 他到的时候,陆砚书和华琴婉正在银行的atm机前取钱。 两人脸上都是焦急之色。 陆砚书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响个不停。 等他结束一个通话,墨鹤快步走到他面前,问:“陆叔叔,您还缺多少钱,我这里有一些现金。” 陆砚书摇摇头,“对方要很多。我们来这里限额,带的钱远远不够,atm机也限额,能取的钱有限。我正打电话给我朋友,让他们帮忙送些现金过来。” 墨鹤剑眉微蹙,“对方要多少?” 陆砚书竖起右手手指,“两千万,英镑。” 两千万英镑兑换成人民币,是一亿八。 墨鹤心里咯噔一下,心像被人拿刀扎了一下,疼得直抽抽,“恩琦被绑架了?” 陆砚书满脸焦忧,点点头,“是。恩琦昨晚参加她同学的生日party,说会玩到很晚,要住在她同学家里。有保镖跟着,我就答应了。我们今天一早去她同学家接她,打她手机却关机了。问她同学,她同学说她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和保镖一起走了。我和你琴婉阿姨四处找她,都没找到。后来我收到一条信息,说恩琦在他们手上,让我们不要报警,否则就撕票。我按着那个号码打过去,手机关机。没多久又有个陌生号打过来,让我们两天内准备两千万英镑,要现金,旧钞,不许连号。钱准备好后,让我单独把钱送到指定地点。” 确认无疑是绑架了! 墨鹤眯起眸子,眼里满是愤怒、懊悔和心疼之色。 那么娇气的小姑娘,顺风顺水地长大,突然遭遇绑架,肯定吓坏了。 那帮穷凶极恶的绑匪,自然不是什么善茬,不知有没有苛待陆恩琦? 最怕的就是他们拿了钱,还撕票! 偏偏不能报警,想解救,一点头绪都没有。 墨鹤很讨厌这种无力感。 身手再好,也不能事事周到,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墨鹤急忙把肩上的背包拿下来,将携带的所有现金,都拿出来,交给陆砚书。 他又给在英的大学同学打电话,让送些现金过来。 同时打电话告诉顾北弦和苏婳,让他们找在英的人脉,帮忙筹钱。 顾北弦和苏婳一听,当即紧张起来,连忙去联络人脉。 电子支付的时代,家里备现金的不多,何况是旧钞,且是不连号,还是在异国他乡,人脉有限。 一帮人的朋友陆陆续续把现金送过来。 加上几人在atm机取的。 忙忙碌碌、担惊受怕一夜一天。 次日傍晚,一行人终于凑齐了两千万英镑的旧钞。 密密麻麻的现金,塞在汽车后备箱里,几百斤的重量压得轮胎都微微下陷。 陆砚书按着绑匪发信息的号码,拨过去。 却没人接。 没过几分钟,有陌生号码打过来。 陆砚书赶忙接听。 带着金属质感的男声,机械地问:“钱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砚书道:“两千万英镑凑齐了,恩琦呢?她人现在在哪里?我要见我女儿,快把我女儿还给我!你们不许伤害她!如果恩琦有半点闪失,我不会饶了你们!” 说到最后,陆砚书几乎在吼,嗓子都哑了。 平时再冷静再有风度的人,摊上这种事,也火急火燎的,哪还顾得上什么风度? 绑匪十分谨慎,怕手机被监听,说了不到两句话,马上挂断,换号码重新打过来。 他们让陆砚书把钱送到城南郊外废旧火车厢第三节车厢,让他一个人去,如果报警或者带其他人,就撕票。 听到“撕票”二字,所有人面色皆变! 风口浪尖之际,哪怕只是听听,都草木皆兵,杯弓蛇影! 陆砚书道:“连通视频,我要看看我女儿!” 对方说:“这边信号不好,连接不上,只能给你看之前拍的视频片段。” “行,快发!” 对方换手机号,发了个视频过来。 视频里,陆恩琦被麻绳五花大绑在一个椅子上,嘴上贴着透明胶带,正在挣扎。 身后是简陋的室内墙壁,墙壁斑驳,有些年头了。 仅凭区区一点视频画面,判断不出她到底在哪里。 华琴婉快要疯了! 她死死盯着视频画面,泣不成声地喊道:“恩琦!恩琦!我的女儿啊!” 墨鹤拳头握得紧紧的,恨不得一拳将背后绑匪捶死! 捏扁他们的脑袋! 陆砚书冲对方喊道:“我要和我女儿通话,确保她的安全!” 绑匪又挂断,换号打过来。 手机里传来陆恩琦惊恐的声音,“爸,救我!爸妈!快救我出去!” 陆砚书眼泪哗地流下来,心疼得犹如万箭穿心,“乖女儿,爸爸已经凑够钱了,马上就去救你!” 华琴婉一把将手机夺过去,泪流满面,“恩琦,恩琦,你还好吗?” “妈,我不好,我想出去,我想你们,我害怕……” 手机里传来忙音。 通话截止。 绑匪打电话对陆砚书说:“别废话!快送钱过来!记住我说的,否则会让你们再也见不到她!” 对方挂断电话。 陆砚书抓着手机,就朝车子走去。 墨鹤闪身拦住他,“我去吧。对方要两千万英镑,数目不小,且说中文,应该是对你们比较了解的人。怕就怕对方杀人灭口,万一发生意外,我能救恩琦。” 陆砚书神色担忧,“可对方只让我去,换成你,我怕他们会撕票。” 墨鹤道:“对方敢绑架,就不是善良之人。行事如此谨慎,应该不是第一次绑架,是早有预谋。你以为把钱给他们,就没事了?他们照样有可能对恩琦下狠手,我去最妥当。” 边说墨鹤边打量陆砚书,“你比我矮不了几厘米,我扮成你的模样,替你去。” 陆砚书眉头隆起,“你会易容吗?” “我跟着婳姐学过一点皮毛。筹钱的这段时间,我备了些材料,虽然不如国内买的齐全,应该能将就。还差一点材料,商店要订货,现在应该到了,我去取。” 陆砚书拿出一张卡递给他,“给你卡。” “我卡里有钱。”说着墨鹤抬脚就走。 来到大门口,打开门。 墨鹤眼前一亮,门外站着他最需要的人。 第1041章 营救恩琦 是苏婳和顾北弦。 宋江下梁山,及时雨来了! 虽然两人乔装打扮成英国当地富商的模样,可是墨鹤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再怎么乔装,眼睛是变不了。 墨鹤脸上露出来英国后的第一个笑容,第一次如此需要一个人,“婳姐,你来得好及时,你怎么知道我们正好需要你?” 苏婳指了指顾北弦手里拎着的银色密码箱,“你需要的是这个。猜得没错的话,你要乔装成我爸的模样,去救恩琦对吗?” “对!” 墨鹤头一次觉得和聪明人打交道,是如此省心省力! 苏婳朝身后方向警惕地看了看,说:“我们进屋再说吧,外面说不定有绑匪的眼线在跟踪我们。怕被跟踪,我和北弦特意乔装成本地商人,装作给你们送钱的,这是北弦的主意。” “好。” 三人朝屋子走去。 苏婳边走边说:“幸好我年前来此国帮忙修复文物,签证没过期,否则想来都来不了。北弦有联合国通行证,可以免签。” 墨鹤在心里说,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等百年后,你们的后事我一定给办得隆隆重重,你们的子孙后代,我一定给照看好。 进了房间。 苏婳和顾北弦同陆砚书和华琴婉简单地打了声招呼。 夫妇二人对苏婳的到来,都十分意外。 来不及寒暄太多。 苏婳叫上墨鹤和陆砚书,直奔书房而去。 苏婳打开密码箱,拿出材料,开始给墨鹤易容。 易容的材料和化妆的材料还不一样,易容比化妆更复杂更细致,更考验技术,要用到很多和皮肤、器官一样的东西,还要有熟练到极致的手艺和高超的审美,以及对艺术的极度灵敏性。 这得益于苏婳自小就学画修画。 练了四十几年修了四十几年,天赋加上努力,苏婳的技艺早已炉火纯青,速度也比年轻时快了很多。 等给墨鹤易完容后,连华琴婉都觉得以假乱真。 除了身高、声音和气质不像。 但两人嗓子都哑了,哑了的嗓子听起来差不多。 身高高几厘米,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把墨鹤的腿截断一截。 至于气质,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改变。 人在焦急万分之下,也顾不上什么气质不气质的。 临上路前,陆砚书重重抱了抱墨鹤,“辛苦你了,此行一定要小心。” 墨鹤道:“恩琦是我喜欢的人,我救她天经地义,她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说到最后,墨鹤声音发硬。 师父和外婆相继去世后,逸风和恩琦就成了他最亲的人。 他无法想象,如果陆恩琦出了意外,他该怎么活? 活了三十几年,好不容易才喜欢上这么一个女人。 墨鹤换上陆砚书的衣服和鞋子,拿上他的手机,带着钱,开车去绑匪说的那个废旧火车厢。 他驾照去年春天刚考出来的。 平时也没机会开车。 车子被他开得一晃一晃的,东歪一下,西斜一下。 幸好要去的地方偏僻,外国人也少,加之陆砚书平时自己不开车,倒也不怕露馅。 墨鹤开着车跌跌撞撞地来到指定的废旧火车车厢。 停好车,四下观察一下,没见有人。 墨鹤拿出手机,给对方发信息:我到了,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对方信息很快蹦过来:往东开五公里路,那里有个旧码头,我们在那里交易。 墨鹤想捏死这帮绑匪,但还是耐着性子回道:好,我马上往那里开。 他发动车子,将车开到旧码头。 车子停好。 墨鹤收到绑匪的信息:车上有几个人?你们有没有报警? 墨鹤回:没报警,车上就我一个人,不信你们上车来搜。钱不钱的是小事,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比钱更重要,我要恩琦安全。我们绝对不会报警,你们放心。 绑匪发信息:你下车,走几步。 墨鹤舌尖抵了抵上鄂,忍着想把绑匪大卸八块的冲动,推开车门,下车。 在车边走了几步。 绑匪电话拨过来,“身高不太对,气质也不对,你到底是谁?” 墨鹤哑着嗓子学陆砚书焦急的语气,说:“我今天穿得少,显高。我女儿被绑了,你让我有什么气质?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你还让我儒雅?让我风度翩翩?快把女儿还给我!” 绑匪道:“声音也不对。” “我急得一天一夜没睡,不吃不喝,声音哑了。你们要钱,我要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们拿钱走人,我拿钱换女儿平安。当绑匪要有当绑匪的职业素养,懂吗?” 绑匪犹豫半分钟说:“你往北开七公里,那里有片树林,树林里有道仅容一车行驶的小路,开到一半有个草棚,你把钱放在草棚里。” 墨鹤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嘴上却说:“好。” 他发动车子来到树林里。 沿着小路,找到草棚。 墨鹤把后备箱打开。 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英镑,十分扎眼。 墨鹤拿出手机拨给绑匪:“我到了,把人送出来。” 对方道:“钱搬下来,你开着车走,去刚才那个旧码头取人。” 墨鹤语气坚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人已经送到旧码头,你去那里取。” 墨鹤怕他们中途生变,坚持己见,“不行,你们把人带过来,看不到人,我不会把钱留下。” 十多分钟后。 从树林深处开出来一辆改装过的吉普车。 车门打开。 走下来两个蒙面绑匪。 绑匪挟持着陆恩琦朝墨鹤走过去。 车上又蹦下来三个绑匪,每人都蒙着面罩,手里各拿一管枪。 墨鹤眯起眸子,眼里迸射出一抹寒光。 果然如他所料,对方留了一手,怕他们报警,既要钱,又不放人,想拿了钱,再拿陆恩琦当人质,方便他们逃跑。 幸好他早年间,跟着师父处理过这种事。 否则就上当了! 墨鹤指骨握得叭叭作响。 陆恩琦看到墨鹤假扮的陆砚书,眼泪流出来。 她挣扎着,想脱离绑匪的魔掌,奈何身上绳子绑得太结实。 墨鹤道:“把她嘴上的胶带撕下来,我确认一下是真是假。” 绑匪将陆恩琦嘴上的胶带撕下来。 陆恩琦红着眼圈喊:“爸!” 墨鹤声音沙哑安慰她:“恩琦,别怕,爸爸来救你了,没事了,你很快就安全了。” 留一个绑匪持刀挟持陆恩琦,其他四个绑匪开始搬钱。 几百斤的钱,四个人很快搬完。 他们却没有要放陆恩琦走的意思,挟持着她往他们开来的那辆吉普车上去。 陆恩琦扭头冲墨鹤喊:“爸,救我!” 墨鹤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陆恩琦身边,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还没等绑匪反应过来,对方的枪已经在他手里! 墨鹤扣动扳机,啪啪几声枪响。 三个绑匪已中枪。 墨鹤并不恋战,抱着陆恩琦就朝车子走去,速度极快。 全程用身体护着陆恩琦。 拉开车门,他将陆恩琦推进车里。 他刚要俯身坐进去。 “砰!” 一声枪响! 墨鹤后背猛然一顿,一种木木的感觉传来,紧接着变成了剧痛。 眼前直发黑,墨鹤疼得意识涣散,只看到陆恩琦焦急的小脸满是泪水,蹭着他的手臂喊:“鹤鹤哥哥,鹤鹤哥哥,你撑住,不要死!” 第1042章 托付一生 那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墨鹤强撑着,忍痛握了握陆恩琦的手臂,说:“我没事。” 一开口,唇角却溢出一丝鲜血。 陆恩琦眼里的吃惊担忧之色更浓,小脸都吓白了。 墨鹤顾不得安抚她,握着刚才夺来的枪,转身,冲那几人砰砰几枪,也不管击没击中。 疼得耳鸣眼花,他已看不清人。 紧接着墨鹤跳进车里,迅速发动车子。 车身上不时传来子弹击中金属的响声,尖利刺耳,每击中一枪,都让人胆战心惊一下。 绑匪们穷追不舍。 墨鹤把油门踩得飞快,车子开得晃晃荡荡。 后背巨疼。 虽然穿了防弹衣,可是刚才那一枪打在后背上,像被人拿无数根铁棍,狠狠砸了几十棍。 换了普通人,没有内力护身,估计五脏六腑能被震碎,当场毙命的可能都有。 车子开出树林,上了马路。 夜幕渐渐降临。 绑匪们没敢追上来。 墨鹤暗暗松了口气,边开车,边腾出一只手,将陆恩琦身上的绳索劈开。 他伤在后背,看不清伤势。 陆恩琦心急如焚。 她打开工具箱,翻了翻,翻出把小刀,将身上衣服割下来一块,对墨鹤说:“鹤鹤哥哥,靠边停车,我帮你包扎下伤口,止止血,大出血更伤身体。” 墨鹤强忍疼痛道:“没事,来之前,我穿了你姐给的防弹衣,子弹没打进我体内。” “可是你看着很疼……” 墨鹤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严重。 他屏着气说:“没打透。对方的枪,不知用的什么型号,冲击力有点强,只是一点小内伤而已。” 陆恩琦却觉得不只是一点小内伤那么简单。 那帮绑匪手里有把ak47,她是知道的。 那是威力极强的步枪,能击穿二三十厘米的混凝土砖,普通的防弹衣更不在话下,除非加厚的防弹衣。 可加厚的防弹衣,非常夸张,就暴露身份了。 陆恩琦越想越慌,急忙去找手机。 终于找到墨鹤的手机。 她解了锁,拿起来,拨通华琴婉的号码,喊一声“妈!” 手机里传来华琴婉担忧的哭声,“恩琦,恩琦,你还好吗?你被救出来了吗?” “救出来了,但是鹤鹤哥哥受了伤,快帮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我们正往回开。” 华琴婉忙不迭地说:“好好好,我马上打电话叫。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快叫救护车吧,我好担心鹤鹤哥哥。” 陆恩琦挂断电话,扭头看向墨鹤,满眼担心和心疼,“我来开车吧,你休息,或者运功疗伤,你平时不都运功的吗?” 墨鹤握着方向盘,努力聚神望着前方,明明很难受,语气却温柔,“别担心,你男朋友可是一等一的高手,没人能伤到我。” “再高的高手,也抵不过子弹啊,别逞强了。” 墨鹤放慢车速,“你会开吗?” “很会,我十多岁就跟我爸学过开车。英国这边满十七周岁就能拿到驾照,我去年就拿到了,放心。” 她手伸过来,握着方向盘。 墨鹤从她身上跨过去。 没站稳,不小心腿贴到她的腿。 她裤子穿得不厚,墨鹤心里划过一丝淡淡的涟漪,急忙挪过去。 陆恩琦车技果然不错,至少比他开得稳。 墨鹤坐在副驾驶上,闭眸,抬手,缓缓运功吸气。 不知后背伤成什么情况,只觉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五脏六腑阵阵刺痛,后背上的肋骨好像要裂开,越运功,伤处疼痛越加重。 自幼有武功护体,墨鹤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难怪世界大战时,师父那种绝世高手明明一腔爱国热血,却选择躲到山上避世。 在热武器面前,再深厚的功力也难敌一颗子弹。 车子开出去三个路口。 寂静无人的道路上,忽然有车灯亮起。 前方来了几辆车,为首的一辆是警车。 陆恩琦将车停下来,打开车窗冲他们喊话。 对方车辆也停下。 车门打开。 下来的是当地的警方工作人员,以及顾北弦和他的保镖。 陆恩琦急忙下车,问顾北弦:“姐夫,你们什么时候报的警?” 顾北弦道:“之前怀疑绑匪安排了人跟踪我们,一直没报。等到墨鹤把你救出来,我们才报的警。提前在墨鹤身上装了定位器和监听器,他的行踪,我们都知道。” “让警方快去救我的保镖吧,她还在绑匪手上。鹤鹤哥哥受伤了,没法救她,我先送他去医院。” 顾北弦问墨鹤:“伤得严重吗?” 墨鹤咬紧牙根说:“能顶住。快去抓那帮绑匪,就在后面那个树林里,有几个人受伤了,一定要抓住他们!对方对我很了解,是熟人作案,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放心。” 顾北弦用英语翻译给警方。 他们上车前去。 陆恩琦冲他的背影喊道:“姐夫,注意安全!一定要好好的!” 顾北弦点点头,觉得这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陆恩琦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 很快,又遇到一辆车。 这车她认识,也是她家的,来英后买的。 陆恩琦停下车。 对方也停车。 这次从车上下来的是苏婳、陆砚书和华琴婉。 华琴婉风一样扑过来! 还没等陆恩琦下去,她一把抱住她,呜呜地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摸她的小脸,摸她的头、胳膊、肩膀、腿,从上摸到下,确认没少部件后,这才长长地松一口气。 这一安心,她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是极度担心后的情绪释放。 陆恩琦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妈,别怕,我没事了,没事了,别哭了。” 苏婳和陆砚书见陆恩琦没事,快步走到副驾驶那边。 墨鹤降下车窗。 苏婳道:“救护车马上就到,伤得严重吗?” 墨鹤微微摇头。 借着路灯灯光,苏婳看到他面色煞白,原本黝黑的瞳孔略散,唇角还带着一丝血迹。 猜到他受了内伤。 怕他泄了精气神,不再同他说话。 陆砚书目光沉重望着面色苍白的墨鹤,千言万语聚在心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很感激他。 也很心疼他。 他觉得这个当年艮艮的小伙子,不再是一个只有俊美外表的武林高手,还是他的家人亲人,是值得小女儿托付一生的人。 第1043章 脱离危险 救护车很快开过来。 车门打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下车。 将墨鹤用担架抬到救护车上。 陆恩琦也要跟着上救护车。 华琴婉拉住她的手,“你还小,上去也不顶用,让你爸陪着吧。” 陆恩琦大眼睛汪着一团泪,“我要去!鹤鹤哥哥是为我受的伤,看不到我,他会难过,意志力也会减弱,我陪在他身边很重要!” 华琴婉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想到墨鹤冒死救陆恩琦,少有的,闭了嘴。 陆恩琦抬腿上了救护车,坐到墨鹤身边。 她用一口熟练的英语将发生的事,快速告诉医生。 医生给墨鹤检查伤口,让他趴过来。 看到他后背衣服已经被子弹打烂。 医生拿医用剪刀,将那块衣服迅速剪开。 里面是特制的防弹衣,防弹衣被打得凹进去很深的一块。 能清晰地看到圆圆的弹孔,眼瞅着就要将防弹衣打穿的架势。 医生将防弹衣拆下来。 墨鹤后背有一元硬币那么大一块伤,暗紫色一块,红红紫紫,已经肿了,正打在心脏位置。 若没有那层防弹衣护着,墨鹤早已毙命。 医生给用药帮他处理了一下。 内伤要等到医院,拍片子,才能做后续处理。 陆恩琦握着墨鹤的手,泪水无声流下来。 怕墨鹤担心,她别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落泪。 陆砚书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哭了。 她也不想,可是泪水止不住。 先是被绑架被幽闭,又遭遇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心爱的男朋友又身受重伤。 她那颗被保护得很好的心,哪接受得了这种大风大浪? 从小到大,她吃过的最大的苦,就是学习的苦。 救护车开到医院。 医护人员用手术推车推着墨鹤去拍片子。 结果出来,墨鹤内脏有不同程度的破裂、出血,后背被子弹击中的肋骨也有裂痕,需要手术修复。 一听伤得这么重,陆恩琦小脸顿时大惊失色。 她一把抓住一位医生的袖子,用英语问:“鹤鹤哥哥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回:“抢救得及时,不会。这小伙子看着不像普通人,普通人被那种型号的子弹打中,防弹衣早就被击穿,人也会没命。” 陆恩琦若有所思,“可能跟鹤鹤哥哥自幼习武有关。” “神奇的中国功夫。” “你们一定要治好他,谢谢你们!” “放心,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医生说完,转身去做手术准备。 墨鹤被推进手术室。 陆恩琦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等。 明明医生告诉她,抢救得及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架不住关心则乱。 陆恩琦一颗心忐忑不安,说不出的焦急,紧张。 漂亮苍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苏婳抬手抚摸她的后背,安抚她,“墨鹤肯定会没事,别担心。” 陆恩琦一把抱住苏婳,头埋到她肩上,“特别担心鹤鹤哥哥,特别担心,从来没这么担心过一个人。好怕他手术失败,怕他会留下后遗症。” “不会,别想那么多。墨鹤跟常人不一样,肯定会没事的。” “可我还是怕。如果他有后遗症,我会照顾他一辈子。” 苏婳微微笑了笑,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 年轻人的爱,总是这样一腔孤勇,爱得真,爱得满,爱得热烈,爱得不顾一切。 很傻,却难能可贵。 三四十岁后,就没那个心劲儿了。 华琴婉走到陆恩琦另一边坐下,拉过她一只手握在掌心,说:“别担心了,医生都说了,墨鹤会没事,肯定会没事。你好好的在你同学家待着,接了谁的电话跑出去了?怎么又被绑架了?绑架你的那帮人,是谁,你知道吗?等会儿警方会来问你。” 陆恩琦坐直身子,想了想,“一大清早,我接到鹤鹤哥哥的电话,说他来英国了,刚下飞机,就在大门外不远处的车上。我当时特别激动,没想太多,就带着保镖出去了。上车,才发现车上坐着的压根就不是墨鹤,是几个完全陌生的人。我刚要下来,他们却拿一块白毛巾往我嘴上一捂,没几秒钟,我就晕过去了。醒来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里,身上绑着绳子,保镖姐姐身上也绑着绳子。那帮绑匪说他们只要钱,不会伤害我,让我不要害怕,乖乖配合他们。后来我才意识到,我一大清早接到的那个电话,鹤鹤哥哥的声音有点怪,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应该是合成的,或者变声。但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又太兴奋,没分辨出来。” 华琴婉怪道:“这个保镖,我们花那么多钱雇她,她就是这样保护你的?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陆恩琦忙说:“不怪她,是我当时太激动了,她拦不住我。” 苏婳开口,“墨鹤说对方对他很了解,应该是熟人作案,你们有怀疑对象吗?” 华琴婉摇摇头。 想不出是谁。 他们虽然家世显赫,但平时出行很谨慎,为人也低调,从不张扬、炫富。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遭遇绑架。 陆恩琦忽然想起个人,“有个叫祁迹的学长,总是隔三差五跟我套近乎,我婉拒过他好多次。会不会是他找绑匪报复我?” 华琴婉忙说:“不可能!我和祁迹的妈妈认识,他们家不缺钱,且人品可靠,做不出这种下三滥的事。” 陆砚书道:“平时公司的事,是我大哥和三个侄子打理。我即使参与,也是私下参与。商业竞争对手想报复,也报复不到我身上。” 几人一时猜不出到底是谁对陆恩琦下手。 华琴婉握着陆恩琦冰凉的小手,“墨鹤手术一时半会儿做不完,让你爸在这里看着,我带你去附近找家酒店洗个澡,吃点饭,睡一觉吧。” 她心疼地摸摸她的小脸,“看你脸色多差,黑眼圈都出来了。” 陆恩琦盯着手术室的门,“鹤鹤哥哥不出来,我吃不下睡不着。” 华琴婉嗔道:“傻丫头。” 陆砚书派人买了饭,给陆恩琦。 陆恩琦勉强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明明肚子很饿。 几个小时后,手术终于结束。 墨鹤过了观察期后,被推出来,麻药劲儿还没过,有点迷糊。 陆恩琦上前握住他的手,再也不松开。 所有担心全在那只手上。 墨鹤冲她微微扬了扬唇,用口型无声地说:“我没事。” 他唇色苍白,原本俊美的面孔煞白没有血色。 陆恩琦心疼得像有人拿着把锥子一下下地刺着,比上次在他外婆灵堂前看到他,还要心疼百倍。 很快,墨鹤被医护人员,推进病房,继续治疗。 身体太难受,没多久他就睡沉了。 陆恩琦寸步不离。 次日一早,陆恩琦接到顾北弦的电话,“绑匪已经抓住了,安心吧。” 手机被墨鹤拿走,“是谁?” 第1044章 我爱恩琦 顾北弦回:“是个绑架团伙,常年流窜于各个国家,专挑有钱华人下手。这帮人是惯犯,曾绑架抢劫无数起,手里武器通过黑市购买。警方抓回去审了,钱已经追回,恩琦的保镖也救出来了。” 墨鹤忍着疼说:“那帮人对恩琦和陆叔叔很熟悉,我觉得应该有内应,让警方好好审审,别错过漏网之鱼。” “告诉警方了,审出来会通知我们。你的伤势怎么样?” “脏腑破损,肋骨也有裂痕,做了微创手术修复,要住一阵子院。这段时间不能保护逸风了,对不起,弦哥。” 顾北弦暗道,这只傻鹤,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保护逸风。 这样的人,让人怎能不喜欢他? 别说陆恩琦了,他一个大男人都快被他征服了。 顾北弦叮嘱道:“好好养伤吧,命都快搭给我们家了。十四年前你突然缠上苏婳,我以为你是来讨债的,没想到是来报恩的。又是保护逸风,又是保护恩琦的,可能你上辈子欠了他俩的。” 墨鹤极认真地说:“我爱逸风,我爱恩琦,我乐意保护他俩。” 顾北弦,“……” 真男人,就是这么直接! 一旁的陆恩琦,猝不及防被墨鹤告白,顿时愣住。 心里咣地惊喜了下。 她想笑,又想哭。 从来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被告白。 心里泛起一丝清甜,夹杂着酸涩,她伸手抱住墨鹤的手臂,像藤攀着树,眼睛蕴满雾气,声音湿哑地说:“鹤鹤哥哥,我也爱你。我会对你好,一直好,等你老了,不能动了,我用轮椅推着你去看山看水看风景。不会因为你年纪大,就嫌弃你。” 隔着手机,顾北弦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听得耳朵起火,他挂断电话。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直接了吗? 不像他们那代人,结婚三年,他都不曾对苏婳说过“爱”,苏婳就更矜持了,让她说一句“我爱你”比万里长征还难。 同是一个爹妈生的,差距这么大。 墨鹤却很受用。 他抬手抚摸陆恩琦毛茸茸的头发,像抚摸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胸腔里涌起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扯动脏腑的伤口。 甜得锥心。 他在心里说,等我年纪大了,你要是嫌弃我,我就离开,绝对不拖累你,嘴上却道:“我师父收养我时,已经九十多岁了,能上山能下山,能教我功夫,打拳上树,飞檐走壁,易如反掌。一百多岁时,身体素质才差点,所以到时谁用轮椅推着谁,还不一定。” 陆恩琦把小脸靠到他肩上,“那我好好活,争取活到一百岁,你活到一百一十六岁,我们到时一起死。” “行,到时让我们的孩子,把我们俩葬到一个墓穴里,生同眠,死同衾。” “那我们要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年纪大了,不好怀孕。” 墨鹤温柔地摩挲她的肩头,“如果你妈不反对,等你毕业,我就娶你。我伤好后,回国就去选婚房,开始装修布置,三年后正好可以入住。” 陆恩琦眼睛里泛起奇异的光芒,兴冲冲地说:“那我从现在就开始设计婚纱和新郎礼服。” “好。” 二人一时对未来充满美好憧憬。 墨鹤视线掠过陆恩琦的头,看向病房门口。 他早就察觉到门外站着人。 这番话,是故意说给门外的人听的。 门外确实站着人。 除了保镖,还有陆砚书和华琴婉。 病房的门不太隔音。 墨鹤和陆恩琦的对话,全部落到这对老夫妇的耳朵里。 华琴婉脸色早就变了。 她把手里的鲜花,往陆砚书手中一放,转身就走。 陆砚书抬脚追上去,“你要去哪?” 华琴婉头也不回地说:“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打扰他们了,他们肯定也不想看到我。” “墨鹤接连救了恩琦两次,你对他该改观了。” 华琴婉脚步不停,边走边说:“墨鹤没招惹恩琦前,恩琦活得顺风顺水,无灾无难,连病都很少生。自打他惹上恩琦,恩琦又是车祸,又是绑架,祸事接连不断。” “这些都是意外。” “不,这说明墨鹤命硬,他克父克母克兄,克恩琦。” 陆砚书觉得她挺不可理喻,少有的,说了难听话,“如果真这么论,那你克母克子克女。” 华琴婉被刺到了,停下脚步,气愤地望着他,“你,你竟然这么说我,你太伤我的心了……” 陆砚书和颜悦色道:“琴婉,别固执了,我觉得墨鹤挺不错。这次如果不是他,恩琦救不回来。你以后对他好点吧,别伤了他的心。” “恩琦才十八岁,他三十四,大整整十六岁,你让我怎么接受?他对恩琦的救命之恩,我们有的是方法回报,没必要把女儿的幸福搭上。以身相许的报恩方法,早就过时了!” “恩琦也喜欢他,不叫报恩,是两情相悦,年龄真的不是问题。” “我就是接受不了!换了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接受!”华琴婉生气道。 陆砚书把手里拎的保温桶和花递给她,“听话,墨鹤很可怜,从小无父无母,你试着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疼。他很懂感恩的,你对他一分好,他能还你十分好。他除了比恩琦大一点,真的什么缺点都没有,比恩琦那些同龄男孩子好太多。” 他耐着性子又哄了华琴婉好一会儿。 华琴婉脸色才稍微好看点。 俩人一同走进病房。 华琴婉把花放到窗台上插好,又给墨鹤盛了一碗汤。 墨鹤并没有感动的心情。 因为猜到了她的不情愿。 墨鹤神色淡淡,微启薄唇,“谢谢阿姨,我现在还不能喝,医生让三天后再进食。” “那给恩琦喝吧。”华琴婉将汤碗递给陆恩琦,对墨鹤说:“谢谢你救恩琦,你的恩德,我们会牢牢记着。听说你要买房子,房子我帮你买吧,算是报答你对恩琦的救命之恩。” 这还是不同意,想用一套房子还清恩情的意思。 墨鹤听出来了,心里冷笑了下,嘴上却道:“我爱恩琦,愿意为她赴汤蹈火。至于房子,我自己会买,我的存款应该比你多的多,多很多,是你想象不到的多。和我结婚后,这些钱,都将是恩琦的。” 陆恩琦大眼睛里又开始雾气升腾。 华琴婉气得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无论说什么,都成了两人感情的催化剂,她说得越多,反而把俩人的感情催得越热。 第1045章 跨境抓捕 气氛一时变得很僵。 陆砚书出来打圆场,对墨鹤说:“你身上有伤,好好休息,别说太多话。” “好的,陆叔叔。” 华琴婉低头看向小脸困倦的陆恩琦,“恩琦,你去酒店睡一觉吧。被绑架,担惊受怕了两天一夜,昨晚又熬了一晚上,肯定累坏了。墨鹤有你爸和护士护工照顾,你放心。” 陆恩琦抬手揉揉干涩的眼皮说:“我不困。” 华琴婉压了压情绪,“听话,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墨鹤一个大男人,你照顾他不方便,也不会照顾,反而给他添麻烦。” 墨鹤握握陆恩琦的小手,声音放柔说:“去酒店睡一觉吧,别熬坏了,我会心疼。” 华琴婉无语。 觉得这小子好会。 见缝插针都得表白一下。 偏偏小姑娘都吃这一套。 果然,陆恩琦听话地站起来,对陆砚书说:“爸,鹤鹤哥哥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照顾好他喔。” 陆砚书微微一笑,“放心,爸爸会照顾好你的男朋友。你和你妈一起走吧,你的贴身保镖已经救回来了,在酒店里等你。” “谢谢爸。”陆恩琦冲墨鹤挥手,依依不舍地说:“鹤鹤哥哥再见!” 墨鹤点点头,漂亮的眸子柔情似水,“再见,琦琦。” 陆恩琦忽然俯身照着他的额头吧唧亲了一口。 亲得很响。 华琴婉急忙别过头,快被这俩人臊死了。 恩琦小,不懂事就罢了,墨鹤三十多了,也这么没羞没臊。 她觉得墨鹤还不如以前,以前艮艮的,脸皮也薄。 她说一句,他就不理恩琦了,现在脸皮忽然变得这么厚,她越说他,他越过分。 华琴婉抓起陆恩琦的手臂,半拖半拉地带出去了。 等病房门关上。 陆砚书对墨鹤说:“琴婉上了年纪,性格越来越固执了,我正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她其实挺感激你救恩琦的,只是接受不了你比恩琦大太多。你别担心,时间久了,她会接受你们,一切有我。” 墨鹤心头一热,“谢谢陆叔叔。” 尿袋满了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墨鹤拿起手机,想叫护工帮他换尿袋。 陆砚书说:“我来吧。” 墨鹤俊美苍白的面孔露出一丝窘色,“还是叫护工吧。照顾我的是个男护工,在楼下吃饭,打个电话就上来了。” “没事,顺手的事。尿袋不及时换,会滋生细菌,容易腹胀腹痛。” 他小心翼翼地换起来,换完又掀开被子,想查看一下,一不小心,被子掀多了。 被他看到了不该看的,墨鹤羞得面色通红。 想阻止,可是身上有伤,一动就扯得伤口疼。 扔掉尿袋,陆砚书去卫生间洗了把手,回来看到墨鹤脸还红红的。 陆砚书淡笑,“有时候觉得你很成熟,有时候又觉得你像个毛头小伙子。十几年前,刚遇到你时,就有这种感觉,觉得你有时很老成,有时又像个小孩子。” 墨鹤赧颜,“那时候师父刚去世,又得知自己的身世,特别爱哭,现在不哭了。” “能理解。” 陆砚书俯身在床边坐下,掀开被子,帮他按摩双腿。 墨鹤忙说:“不用,陆叔叔,真不用。” “没事。你躺着不动,腿部血液循环慢,会影响伤势恢复。我闲着也是闲着,我现在照顾你,等我以后有个病什么的,躺床上不能动了,到时你照顾我。” 墨鹤两眼发潮,很想喊他一声“爸”。 上天夺走他的生父,却送给他一个好岳父。 望着认真给自己按摩双腿的陆砚书,墨鹤说:“陆叔叔,等以后琴婉阿姨同意我和恩琦在一起了,我就倒插门,给你做上门女婿。” 陆砚书被他逗笑了,“别说话了,心意我懂,快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吧。” “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靳帅曾经说过,有福之人才有资格做上门女婿,我觉得这是我的福气。” 陆砚书宠溺的口吻道:“好,那我等着你做我们家的上门女婿。” 墨鹤这才安心地闭眸休息。 陆砚书边给他按摩,边笑。 越看墨鹤,越喜欢。 有种白捡一便宜大儿子的感觉。 按了没多大会儿,墨鹤呼吸渐沉。 他睡着了。 这是困极了。 前晚筹钱,昨晚受伤,很疼,都没顾得上睡。 陆砚书动作轻柔地帮他盖上被子,又察看了下输的液,见药水还挺多。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关门时也极轻。 出门,陆砚书对保镖说:“墨鹤睡着了,让护工和护士不要进去打扰他。附近若有大声喧哗的,你们友情提醒一下,我去楼下给墨鹤买几件换洗衣物。” “好的,陆先生。” 陆砚书抬脚朝电梯厅走去。 没走几步,手机响了。 怕铃声吵到墨鹤,陆砚书急忙接通。 手机里传来顾傲霆声如洪钟的嗓门,“亲家,听北弦说,鹤鹤受伤了?” “对,动完手术了,正在住院。” “我正好在欧洲考察个项目,顺道来看看小鹤鹤,已经到住院部楼下了。你来接我一下,我带了很多东西。” 陆砚书来到楼下。 看到顾傲霆和四个保镖,每个人都拎着大包小包。 陆砚书道:“怎么买这么多?” “一半是给鹤鹤买的补品,一半是给琴婉买的,是些珠宝首饰和名牌包之类。你不要说是我买的,就说是鹤鹤买给她的,那样她对鹤鹤印象会好点。鹤鹤太直,不太擅长人情世故,我这个当父亲的,得多帮衬着点。” 陆砚书笑着摇摇头。 以前总觉得顾傲霆圆滑世故,如今却发现,世故有世故的好处。 “谢谢,回头算一下多少钱,我转给你。” 顾傲霆抬手推了他肩头一把,佯装生气道:“瞧不起谁呢?我拿鹤鹤当亲儿子,我俩儿子娶你俩闺女,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亲家。” 陆砚书以前挺烦他动手动脚的,今天却觉得亲切。 “我们上楼吧,不过要等会儿,墨鹤正在睡觉。” “成。” 说话间,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老顾,你这么快就到了?” 顾傲霆和陆砚书回眸。 见来人是顾北弦,身后还跟着几个当地的警方工作人员。 聊了几句后。 顾北弦看向陆砚书,“那帮绑匪有一个招了,说是有人暗中联系他们,协同绑架,拿到赎金后对半分。” 陆砚书问:“谁?” 顾北弦道:“那人是司蝶前夫的表哥,我怀疑司蝶和他前夫也涉案了,警方正准备跨境抓捕。” 第1046章 养虎为患 听到绑架案和司蝶有关,陆砚书挺意外,“是之前被前夫打的那个司蝶吗?” 顾北弦道:“就是她。” 陆砚书说:“我派人查过她,她和她前夫都是普通人。她前夫的表哥,应该也是普通人吧。几个普通人,哪来那么大能耐,搞跨国绑架案?” 顾北弦微勾唇角,“司蝶前夫的表哥,可不是普通人。他是搞偷渡的,偷渡客,是个蛇头。专门组织国内的人偷渡到英国打黑工,还搞过诈骗,非法买卖过人口,手上有没有人命都不好说。这帮人蛇和蛇头们,为了赚钱,不择手段,没有下限。这个绑架案有内应,司蝶和她前夫嫌疑很大。” 陆砚书眉头拧起,“这事千万不要让你岳母知道,被她知道了,又得算到墨鹤头上。” 顾北弦不解,“我岳母平时挺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固执了?” “别的事都还好,就是在恩琦这事上,她想不开。对恩琦太偏爱了,眼里揉不下一点沙子。”陆砚书侧眸看向顾傲霆,意有所指道:“顾董肯定能理解她。当初因为婳婳的家世,顾董可是反对了好几年。哪怕婳婳自身再优秀,都入不了顾董的眼。” 顾傲霆眼神躲闪一下,没吭声。 放在从前,他会啪啪啪地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说,我改了!早就改了! 可现在,涉及到顾逸风和顾纤云,楚韵和顾骁,他心虚了。 想到那两对,就头大。 “你俩聊,我上楼去看看小鹤鹤。”顾傲霆抬脚就走。 陆砚书叮嘱他,“墨鹤睡了,你进屋的时候轻点,别吵醒他。” “知道了。” 顾傲霆带着保镖来到楼上。 让保镖在门外等着,他轻轻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墨鹤虽然睡得迷迷糊糊,但敏锐的意识察觉到有人进来,以为是陆砚书,就没睁眼,继续睡。 顾傲霆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望着墨鹤苍白俊美的面孔,鼻子一酸,眼泪无声滑出来。 墨鹤直睡到下午才醒。 睁开眼就看到顾傲霆眼睛红红的,像老白兔的眼睛。 墨鹤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您老眼睛怎么这么红?” 顾傲霆揉着眼睛说:“好心疼你,受这么大的罪。让我想起北弦二十出头时,遇到一次车祸,人差点没了。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一想起来,我还是胆战心惊,心有余悸。” 墨鹤反过来安慰他,“别哭了,都过去了。弦哥现在活蹦乱跳的,有儿有女,婳姐温柔贤惠还能干,人生赢家一个。” 顾傲霆握住他的手,“你们都好好的,我们当父母的,不图你们大富大贵,只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的。” 墨鹤心底涌起一片潮热。 父爱太匮乏了,但凡来一点,都能让他感动。 顾北弦听到屋内有说话声,知道墨鹤醒了,推门进屋。 他对墨鹤说:“警方上午来找你,你睡着了,我帮你处理了。绑匪供出司蝶前夫的表哥,英国警方已经联合国内的警方一起抓捕了。” 听到“司蝶”二字,墨鹤眸色幽沉。 怀疑了很多人,万万没想到,此事会和司蝶扯上关系。 他不想把她往坏里想,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他握紧拳头。 一周后。 司蝶、司蝶的前夫和他的蛇头表哥,均被抓捕,并带回英国。 司蝶因为证据不足,拘留了三天,被释放。 那两个男人犯罪证据确凿,继续拘押,审理。 打听到墨鹤所住的医院,司蝶带着礼品,前来探望。 在门口被保镖拦住。 墨鹤听到动静,喊她进屋。 司蝶推开门,走到墨鹤床前,未开口,已红了眼圈,“墨鹤,你伤得重吗?” 墨鹤没应,一双漂亮的星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为什么?”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下面是说不出的失望。 司蝶一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找人绑架恩琦?” 司蝶忙摆手说:“绑架案真的跟我没关系,是我前夫。春节时,他和他表哥聚到一起喝酒,喝多了,说漏了嘴。他表哥搞偷渡的,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听说有利可图,起了歪心思,想大赚一笔。我全程都不知情,如果真和我有关系,警方不会释放我。” 墨鹤唇角浮起一抹冷峻的笑,“好一个一箭三雕!“ “什么一箭三雕?你说话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如果我没来英国,陆叔叔去赎人,肯定救不回恩琦。恩琦会被带走,下场就是被糟蹋,被拐卖。绑匪将拿到接近两个亿的赎金,再怎么分,你前夫也能分个几千万。他有钱了,就不会去跟你争房子。你甚至可以借此威胁他,大捞一笔。万一绑匪被抓,你前夫也会被抓。被抓了,自然再也不能去骚扰你。无论怎么样,你都是赢家。上次你前夫打你,你明明可以打电话报警,却打电话给我,引我过去,引恩琦过去,让你前夫注意到恩琦。一个家境优渥,身在异国的小姑娘,是绑架犯眼中最好的‘肥肉’。你虽然没直接下手,但你应该没少暗示你前夫。恩琦的种种,肯定都是你透露给你前夫的。” 墨鹤目光倏地变冷,冷冷睨着司蝶,“司小姐,我说得对吗?” 司蝶眼神凌乱起来,语速加快,“你,你胡说什么啊?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么多心机?我就是个单纯、善良的普通人。” 墨鹤笑容更冷,“‘升米恩,斗米仇’,果然是斗米仇!我们家养你多年,却养虎为患!你该庆幸恩琦没事,如果恩琦有事,你现在已经是一缕亡魂!” 司蝶身体本能地绷紧。 想笑,脸上肌肉却僵得厉害。 她努力抽动几下唇角,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墨鹤,你今天太冲动了,我不知道你听谁说了什么,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好好休息吧,等你平静下来,我再来看你,我先走了。” 说完她站起来转身就走。 脚步比平时略快。 没走出几步,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擦着她的右耳飞过去,直愣愣地戳进坚硬的墙壁里! 司蝶浑身血液凝固,双腿像被冻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惊恐地盯着墙上的刀。 右耳隐隐作痛,好像要掉了。 地上一缕凌乱青丝。 是她的头发。 第1047章 面面相觑 墨鹤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若再对恩琦动一点歪心思,削的就不是你的头发了,是你的头!滚!” 放在平时,司蝶会解释,会辩驳。 可今天,她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拔腿就跑。 一迈腿,差点摔倒。 腿被吓得太软了。 踉踉跄跄地跑出病房。 司蝶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明明是料峭寒春,她却全身是汗。 来之前,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对她和颜悦色,动不动就给钱给物给房,无限包容她们母女的墨鹤,突然变得如此可怕、绝情、冷血,翻脸不认人。 果然,红颜是祸水。 认识十几年的朋友,因为陆恩琦,要闹翻脸了。 司蝶煞白着一张脸,沿着走廊,木然地往前走。 一拐弯,好巧不巧,遇到华琴婉。 华琴婉一手抱花,一手拎着一个银色保温桶。 司蝶愣了一下,本能地停住脚步,随即又加快,想快点甩开她。 “你站住!”华琴婉喝道。 司蝶拔腿就跑。 华琴婉扔掉鲜花,不顾年迈去追她。 追到电梯口,司蝶手不停地按电梯开关键。 华琴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为什么跑?心虚是吧?我去本地警局问过警方了,绑架案跟你前夫有关。恩琦连你前夫都不认识,你没少从中作梗吧?恩琦哪得罪你了?你要对她下那么毒的手?她才刚成年啊,那么小的小孩子懂什么,你就让人绑架她!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黑的心?” 说到最后华琴婉咬牙切齿,两眼含泪。 司蝶眼神慌乱,“阿姨,你误会了,我是无辜的,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还敢狡辩?”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松开我,我有急事急着走!” “啪!” 华琴婉一巴掌扇到她脸上,抓起她的头发,就朝消防楼步梯走去! 司蝶拽着华琴婉的手,想把她的手从自己头上拿开。 可她忽略了气愤得发疯的母亲,力气有多大。 把司蝶拉到消防楼道里,华琴婉拽着她的头发,就朝墙上撞! “咚咚咚!” 司蝶的头接二连三撞到坚硬的墙上,被撞得头晕眼花,额头肿得起包! 她疼哭了,哭着叫喊:“你这个老女人,凭什么打我?你快住手!” 华琴婉一耳光甩到她嘴上,“你找人绑架我女儿,我打死你都活该!” 司蝶红肿着嘴,怒道:“警方都释放我了,我是清白的!” “我会找证据,把你送进去!” “你找吧,快去找!你打伤我,犯法!这就是证据,我要把你也送进去!” “好,那就一起进去。精神病院我都待过,还怕蹲监狱?”华琴婉又一耳光打到司蝶脸上。 司蝶不甘示弱,反手就去抓她,挠她,咬她。 两人扭打在一起。 司蝶毕竟年轻,耐力胜于华琴婉。 很快就占了上风。 原本站在消防通道门口防止有人进来的保镖,见华琴婉处于下风,急忙上前硬将两人拉开。 闻讯赶来的保安,也过来维持秩序。 华琴婉和司蝶两人均挂了彩,衣服被扯开,头发更是乱蓬蓬的,再也没了刚才的温婉和温柔。 保镖送华琴婉去处理伤口。 司蝶则强忍疼痛,快步离开,一秒也不敢在这里多待。 处理完伤口,华琴婉来到墨鹤的病房。 衣服没换,她脸上手上有伤,头发潦草地盘起来,眼神灰沉,表情紧绷。 她平时都是一副温婉贵妇的打扮,今天却如此狼狈。 能让她变成这样的很少很少。 墨鹤猜到她肯定碰到司蝶了。 他抿紧双唇不语。 华琴婉盯着他,悻悻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墨鹤道:“我会处理好。” 华琴婉想发火,忍住了。 她压下脾气,尽量和颜悦色地说:“本来你救恩琦,我很感激你,你受伤了,我十分内疚。可现在不了,祸是你招来的,两次都是。第一次车祸,如果你没惹恩琦,恩琦就不会难过得去滑雪散心,自然不会遇到车祸。这次也是,如果不是你,司蝶就不会打恩琦的主意,更不会找人绑架她。我承认,你是个很优秀的小伙子,你样样都好,值得更好的姑娘。恩琦太小了,从小被我们保护得太好,经不起大风大浪,你俩不合适。” 墨鹤心里难受得绞了一下,“我以后会待在恩琦身边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任何伤害。” 华琴婉深吸一口气,“那个司蝶,看着普普通通,没想到心思那么歹毒,和华棋柔不分上下。华棋柔害我和婳婳骨肉分离,害得我发疯,如今司蝶又来害我的恩琦。请离开恩琦吧,我求你。” 墨鹤道:“我警告过司蝶,以后也会和她划清界限,她不敢再对恩琦下手了。” 华琴婉怔怔瞅他半天。 “噗通!” 她忽然双膝跪到地上,“我给你跪下了,离开恩琦行吗?求你了!” 墨鹤急忙掀开被子,忍疼撑着下床去扶她,“阿姨,您快起来!” 华琴婉固执地跪地不起,“你不答应,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墨鹤无奈道:“您何苦这么逼我,非得把人逼上梁山才满意?” 华琴婉仰头盯着他,一字一顿,“是你在逼我,非得把一个老母亲逼疯,你才满意?” 墨鹤从来没这么无奈过。 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软的不行,硬的不能用。 “嘎。”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陆恩琦拎着几个包装袋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她急忙上前,弯腰来扶华琴婉,“妈,您怎么跪地上了?快起来!” 华琴婉抬手推开她,“我不起!” 陆恩琦又去扶墨鹤,“鹤鹤哥哥,你快去床上躺着,你身上伤还没好利索。” 墨鹤深提一口气,“对不起,恩琦,绑架案和司蝶有关,琴婉阿姨知道了。” 陆恩琦明白了。 所以华琴婉跪地不起,逼墨鹤和她分手。 她抬手按着脑门,焦躁地在房间转来转去,转了两圈。 忽然想到个人,陆恩琦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顾逸风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陆恩琦脆声道:“顾逸风,你外婆蛮不讲理,正给你师父下跪呢。你快抽空飞一趟英国,来管管她。” 顾逸风略一思索,“我爷爷也去英国了,找他,魔人只能魔人磨。” 话音刚落。 门又被推开。 顾傲霆大步走进来。 看到这一幕立马明白了。 顾傲霆走到华琴婉面前,语重心长地说:“亲家母,你一把年纪了,这又是何苦呢?儿孙自有儿孙福,管来管去,管成仇。鹤鹤这么好,要啥有啥,我要是有个女儿,未婚,铁定嫁给他。天天把他团在怀里抱着,稀罕都来不及。你倒好,想法子把人往外逼。” 华琴婉垂下眼帘盯着地面,“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请你不要掺合,谢谢。” 顾傲霆抬手挠挠后脑勺。 想了半分钟。 “噗通!” 他也跪下了,跪到了华琴婉面前,“亲家母,别逼鹤鹤了,求求你。你不起来,我也不起。” 这招太让人意外了! 墨鹤和陆恩琦面面相觑。 第1048章 九生九世 华琴婉拿顾傲霆没办法,雍容柔婉的脸上浮起一抹阴霾。 顾傲霆拿一双炯炯有神的大丹凤眼,盯着她,“亲家母,我顾傲霆这辈子只跪过天跪过地,跪过父母和秦姝。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下跪。看在我这么诚心的份上,你就别为难鹤鹤了,好吗?” 华琴婉皱眉,“明明是你在为难我。如果南音找个大十六岁的男朋友,南音被司蝶找人绑架,你会怎么做?” 顾傲霆说:“无论我怎么做,南音最终还是嫁给了你儿子墨沉。” 华琴婉扭过头,不看他。 那架势,懒得跟他讲道理,就是要跪到墨鹤同意为止。 顾傲霆见她这么倔,也不起来。 两个加起来一百四十多岁的人,相对而跪。 那画面有点搞笑,又挺心酸。 墨鹤俯身去扶顾傲霆,“您老快起来吧,地上凉,别跪寒了腿。” 陆恩琦也去扶华琴婉,“妈,您何必这么犟呢?司蝶不是华棋柔,鹤鹤哥哥也不是楚砚儒。您那一辈的悲剧,不会在我们身上重演了。” 华琴婉掀起眼皮翻她一眼,“你的心可真大,都被绑架了,还敢这么说。你倒是心大,妈都快被吓死了!你要是有个万一,妈也不活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发哑。 再怎么着,毕竟是自己的母亲。 陆恩琦轻轻叹口气,开始哄她:“先起来吧,妈,有事好好说。您这伤是怎么弄的?还疼吗?” 华琴婉没好气道:“被那个司蝶抓的!你不同意和墨鹤分手,我就不起来!” 陆恩琦拿她没办法。 想了想,只好暂时使个缓兵之计。 她放柔声音说:“好,我同意,我同意总行了吧?您能起来了吗?一大把年纪了,给鹤鹤哥哥下跪,您让他情何以堪?” 华琴婉不信,“你别敷衍我。” “那我发誓,我发毒誓。”陆恩琦举起右手开始发誓,“如果我陆恩琦言而无信,就让我被天打雷……” 华琴婉急忙站起来,去捂她的嘴,“毒誓可不能乱发!” 陆恩琦无奈一笑,“你啊你,真拿你没办法。走,咱们先回去吧,鹤鹤哥哥身受重伤,需要静养,您老就别来折腾他了。” 华琴婉道:“你跟墨鹤说清楚,否则我明天还来跪。” 陆恩琦从来没这么无奈过。 她扭头看向墨鹤,冲他眨眨眼睛,接着拉出哭腔,“鹤鹤哥哥,要不咱俩就算了吧。不能因为咱们的爱情,搞得一大家子的人都鸡犬不宁。” 墨鹤看懂了她的眼色,沉默许久,低低地嗯一声。 陆恩琦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最后抱一下吧,鹤鹤哥哥。一定要保重啊,祝你幸福,早日找到另一半。” 明知是缓兵之计。 可这种话说出来,两人心里都不太好受。 墨鹤垂眸,漂亮的星眸沉沉望着她,心道,没有你,我怎么可能幸福? 陆恩琦长睫轻颤,冲他挤出个甜而微涩的笑容,“别太难过,早点忘了我吧,没办法,谁让咱俩有缘无份呢。” 墨鹤再也受不了,轻轻推开她,走到窗前,负手而立。 心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惆怅。 从来没想到,曾经天当被地当褥,本该洒脱一生的习武高手,竟会有如此矫情的心情。 陆恩琦定定瞅他背影几眼,又走到顾傲霆面前,对他说:“傲霆叔叔,辛苦您好好开导开导鹤鹤哥哥。没办法,我妈高龄生我不容易,我不能为了个男人,置亲妈于不顾。” 边说边在华琴婉看不到的方向,冲他眨眼,递眼色。 顾傲霆意会,“好,我会好好开导鹤鹤。” “那我走了,再见鹤鹤哥哥。”陆恩琦朝墨鹤的背影挥挥手。 墨鹤头也没回,只沉声道:“再见。” 怕回头,会绷不住。 陆恩琦挽着华琴婉的手臂,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询问她的伤情。 等二人离开病房。 顾傲霆走到墨鹤身边,扶他去床上躺着,说:“恩琦那小丫头,年纪虽小,人倒是挺机灵。一招缓兵之计,打发掉华琴婉,不费一兵一卒,也不伤母女感情。不像苏婳,当年又是给我上炸药,又是往我手上粘瓶子,太血腥,也太暴力,太伤公媳感情。” 墨鹤没心情考虑太多,只机械地重复道:“她是挺机灵。” 顾傲霆拍拍他的手背,“别难过,恩琦是假分手,做戏给琴婉看的。” 墨鹤嗯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傻子都能看出他在难过。 顾傲霆看不下去了,轻嗔:“臭小子,瞧你这点出息!假分手,假分手而已,又不是真分手,你难过个什么劲儿?想当年,我和你秦姝妈妈分居十几年,见面就吵,我不也挺过来了?我不只挺过来了,还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把北弦养大成材。” 墨鹤双唇轻启,“你的世界很大,我的世界很小,只有逸风和恩琦。” 少了一个,空一半。 顾傲霆想说,那你多出去看看世界。 又怕他世界看多了,被外面的乱花迷了眼,不爱逸风了,那就没人那么死心塌地地保护他的宝贝大孙子了。 顾傲霆终是没说出口,只在墨鹤床边静静坐下。 艮的人,有艮的好处,一根筋一颗心一辈子。 主打一个忠诚。 “叩叩叩。” 护士敲门进屋,来给墨鹤输液。 输液的几个小时,墨鹤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握着手机,盯着输液袋。 仿佛那一滴滴的药水里,藏着陆恩琦。 顾傲霆伸手来拿他的手机,“手机给我,你睡会儿吧。眼睛瞪得像牛眼珠子,一瞪就是好几个小时,你不累吗?” 墨鹤握紧手机不肯给。 顾傲霆调侃他:“这么紧张,是在等联合国的电话吗?” 墨鹤道:“等恩琦的信息。她年纪小,性格活泼多变,我怕她缓兵之计,缓着缓着,就假戏真做了。” 顾傲霆叹了口气。 平时口若悬河,此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许久,听到墨鹤幽幽出声,“傲霆爸,您相信人有来世吗?” 顾傲霆暗道,这小子,又开始神神叨叨了。 从十几年前,就非说小逸风是他师父的转世,如今又和陆恩琦扯前世今生。 他帮他掖掖被角,放柔嗓门哄道:“有,当然有,我前世就是你爸爸,这世你来我们家报恩。睡吧,睡着了不只有来世,你和恩琦还有九生九世。” 第1049章 笑了一路 五天后。 傍晚。 墨鹤躺在病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门口有人说话。 那熟悉的清甜女声,不是陆恩琦还能是谁? 墨鹤倏地睁开眼睛,屏气凝神细听。 听到陆恩琦对守在门口的保镖说:“我来看看鹤鹤哥哥,你们都装没看到我,知道吗?” 保镖是陆砚书的人,忙说:“知道的,恩琦小姐,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聪明,回头让我爸给你们涨工资。” “谢谢恩琦小姐。” 陆恩琦推开病房门,轻手轻脚走进来。 她身上穿着和医院一样的护士服,戴着护士帽和口罩。 单看外表,还以为是医院的护士。 墨鹤单手撑床坐起来。 陆恩琦摘掉口罩,露出明媚可爱的笑,张开手臂朝墨鹤小跑过来,“鹤鹤哥哥,我来看你了!” 那欢快的架势像一只快乐的小百灵鸟。 墨鹤唇角情不自禁浮起笑。 陆恩琦跑到病床前,坐下,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嘴唇凑到他脸上,亲吻他的鼻子,脸颊,最后吧唧亲他嘴唇一口,大眼睛里盛着蜜一般的柔情,“想我了没?鹤鹤哥哥。” 墨鹤眼睫轻垂,“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那长睫垂下的表情,带一丝委屈。 和他成熟俊美的外表,形成极大的反差萌。 陆恩琦扑哧笑出声,抬手抚摸他的脸庞,娇嗔道:“我的小乖鹤鹤,这么没安全感吗?” 一句“小乖鹤鹤”让墨鹤破防了。 他觉得她肉麻又可爱。 比逸风要可爱得多。 陆恩琦摘下头上的护士帽放到床头柜上,说:“怕我妈知道了,我是从学校里偷偷溜出来看你的。因为要甩开我的贴身女保镖,费了点功夫,我妈找了三个保镖来看我。五天前,我那么做是打发我妈,缓兵之计。省得她天天来你这里骚扰你,给你下跪,折腾你,折磨你。她不心疼你,我心疼。” 墨鹤想把她搂在怀里使劲儿亲,却没动,只说:“谢谢你。” 陆恩琦白他一眼,“你是我的宝嘛,我当然要疼你宠你,好好爱你。” 甜蜜的情话,她张嘴就来。 墨鹤觉得这个女孩子和陆砚书几乎一模一样,天生自带治愈光芒。 唯一区别是,陆砚书说话儒雅含蓄。 陆恩琦则热辣直爽。 本来患得患失的,成天担心她移情别恋,可她一来,只用了三言两语,就将他连日来心底的阴霾驱散干净,犹如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墨鹤默了默,“等我伤好出院后,进你们学校读书,正好借机保护你。听说给你们捐图书馆,就能入学?” 陆恩琦急忙摆手,“别,那样我妈得疯,她一疯,也会把你折磨疯的。放心好了,这次我们家换了三个身手好的保镖保护我,别担心我的安全。” 墨鹤想说,不只担心你的安全,还担心你被别的男人趁虚而入。 又怕说出来,显得自己小心眼,不够洒脱,不够大度。 陆恩琦把头依偎到他肩上,“你伤好就要回国了,异国恋很考验人的感情。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不许爱上别的姑娘喔。” 墨鹤很认真地说:“我只爱你和逸风。” 哪怕是第二次听到这种话,陆恩琦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伤好得怎么样了?”她轻声问。 “不疼了。” “我看看。”不由分说,她掀开墨鹤身上的病号服。 他后背长得很漂亮,宽肩窄腰,上覆一层的薄薄肌肉,有型却不过分壮硕。 那么漂亮的后背,却落下硬币大小的一块瘢痕和微创手术留下的伤口。 陆恩琦纤细手指小心地覆到他后背的肌肤上,眼里露出一抹疼惜,“我姐夫给你的祛疤药抹了吗?” “一直在抹。” “好。”她爱怜地抚摸他伤口的边缘,抚得细细柔柔,像在抚摸这世间最珍贵的绸缎。 墨鹤肌肤一阵轻颤。 从来没想到被人抚摸是这等美妙的滋味。 就像初雪飘舞,霓虹漫天,落日红霞,瀑布飞流,春暖花开,彩虹初现。 一切美景,都不足形容这种美妙的感觉。 他微微闭眸,皮肤和肉体享受着她丝滑般的温柔。 渴望她一直摸下去,永远不停。 陆恩琦却住手了,将他的病号服放下,说:“我该走了,再不走,我那几个贴身女保镖该找来了。被我妈知道,又得来为难你。” 墨鹤心里空落落的,嘴上却说:“好。” 她抱住他,“真舍不得你。” “我也是。” 两人黏在一起,又待了五分钟,陆恩琦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接下来,陆恩琦再也找不到机会,来看望墨鹤。 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后,墨鹤伤势痊愈,可以出院了。 出院前一天,顾北弦飞来英国,接他回去。 临行前,陆砚书来机场送别墨鹤。 墨鹤同他说着话,眼睛却掠过陆砚书的头,看向前方。 明知陆恩琦不方便来,可还是盼着瞅她一眼。 哪怕那一眼,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他觉得恋爱中的人,高低都有点不正常。 净喜欢做无意义的事。 陆砚书猜到他的心思,说:“你放心,我给恩琦找的这几个女保镖都很专业,三人换班保护,寸步不离。” 墨鹤嗯一声。 陆砚书拍拍他的肩头,“无论怎么样,我都拿你当女婿。婚事等恩琦毕业后再说,还有三年,三年应该能让琴婉改变想法。” “谢谢陆叔叔。” “在那之前,你们俩低调点。” “好。” 陆砚书将手里拎的一个白色纸袋递给他,“恩琦给你的礼物,让你上飞机再拆。” 墨鹤接过来。 辞别陆砚书。 他和顾北弦上了飞机。 飞机是顾氏集团的商务专机,为了方便墨鹤中途休息。 落座后,墨鹤打开纸袋,将里面的礼物拆开。 是一件黑色男士衬衫。 衬衫胸口位置绣了一只展翅飞翔、仙气飘飘的白鹤,鹤的眼睛是用黑色丝线绣的,仔细看,左眼是“恩”,右眼是“琦”。 衬衫下面还有一张淡粉色的心型卡片。 顾北弦瞥到了,说:“看不出来,恩琦这小丫头挺浪漫。” “是挺浪漫。” 墨鹤修长手指捡起那张卡片。 卡片上是几行娟秀的小楷字:鹤鹤哥哥,想我了就穿这件衬衫。衬衫是我亲手设计,亲手裁剪,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穿上它,就像我在抱着你,天天穿它,就是我天天抱你。 署名:爱你的恩琦。 墨鹤心说,恩琦她不只浪漫。 还很温暖,很会爱人。 他轻轻捏着那张卡片,唇角浮起一抹极淡的笑。 笑下面的心有点甜,有点酸,有点无奈。 他将那几行字反反复复地看,看了一路,也微笑了一路。 第1050章 买下婚房 抵达京都。 回到日月湾。 墨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衬衫手洗了。 平时舍不得穿它,叠得板板正正,放在床头上,晚上睡觉前,摸一摸。 浓酽的感情需要有个寄托。 修长手指轻抚衬衫上的白鹤,墨鹤想象陆恩琦拿着绣花针一针一线地绣,惊讶于她的手巧,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居然能绣出这么活灵活现的白鹤,想必私下没少下功夫吧。 想着想着,他又开始心疼她。 绣那么多针,缝那么多针,密密麻麻的针角,缝得得多累?应该没少扎手吧? 可他从来没听她抱怨过。 她呈现给他的都是欢乐和甜笑。 墨鹤把衬衫抓在掌心,想念陆恩琦,想得揪心。 他脱掉身上的睡衣,将衬衫小心翼翼地穿在身上,一颗颗扣好扣子。 衬衫尺寸正合身,熨帖的面料温柔地贴合着肌肤。 他想象她的抚摸,她热烈而俏皮的吻,和她丝缎一般光滑的肌肤,以及她的软玉温香。 他对那个年轻女孩疯狂着迷。 人真是奇怪。 二十多岁时,从没对女人动过春心。 三十多岁后,动起春心来,一发不可收拾,犹如棉花堆着火,没救了。 周末放假回来的顾逸风,推开门,就看到这一幕。 他双臂环胸,倚门而立,冲墨鹤调侃一笑,“师父这件衬衫是高定吗?穿在你身上帅得一塌糊涂。” 墨鹤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猜得没错的话,应该出自年轻女设计师陆恩琦之手吧?” “是。” 顾逸风啧一声,“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墨鹤黑沉沉的眸,瞥他一眼,“请你出去。” 顾逸风见好就收,连忙退出去。 迎面碰到顾北弦,顾逸风道:“果然如我所料,我师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情种。希望我小姨能善待他,如果她以后移情别恋,真对不起我师父一片痴心。” 顾北弦好看的眉微微一挑,“你呢?” “我什么?” “你自己清楚。” 顾逸风微微耸肩,“我努力学习,天天向上。按照你和爷爷的要求,在学校好好结交人脉,拉拢人才,就等毕业后进公司,一展宏图了。” “我说的是你和顾纤云。” 顾逸风转身回房,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半个月后。 墨鹤一早出门,要去定房子。 买房是人生大事,毕竟一套房子价值不菲,苏婳正好有时间,陪他一起去。 二人男帅女美,且气质非凡,一入售楼大厅,颇为引人注目。 尤其是墨鹤,最为吸引女人的目光。 他身材高挑挺拔,穿一身质感良好的黑色休闲装,束发,英俊帅气中带一丝出尘脱俗的仙气,行走间飒踏如风,硬是将满大厅的男人衬得像凡夫俗子。 接待他的女售楼员及其他服务人员,急忙迎上来,将他们迎到贵宾位,殷勤招待。 咖啡和茶水端上来。 苏婳抿一口咖啡,问了售楼员一些房子的问题。 售楼员热情介绍。 墨鹤全程不语,手里一直握着手机,时不时垂眸看一下,明显是在等谁的信息。 苏婳一猜就猜到了,说:“别看了,恩琦手机被我妈没收了,我也联系不上她。我妈平时都还好,这次怎么这么固执?连我都不理解她了。” 墨鹤长睫微垂。 如果那起绑架案司蝶没掺合,或许会有转机,偏偏司蝶掺合了。 售楼员还在侃侃而谈。 墨鹤忽然失了听下去的耐心。 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售楼员,“不用介绍了,刷卡。” 苏婳一顿,“买房子是大事,就这么定了?” 墨鹤嗯一声,“之前和恩琦来看过,当时她比较中意这套,其他的不想看了。五月二十号是恩琦生日,本来打算当天用她身份证买,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如今她生日快到了,却联系不上她。先买了,开始布置吧。我答应她的,回国就开始布置婚房,不能食言。” 苏婳抿唇不语。 眼前这个男人,成熟稳重,却有少年的天真,还有老一辈江湖人的一诺千金。 这么优秀的男人世间难找,除了比陆恩琦大十几岁,不擅长人情世故,再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苏婳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固执? 刷卡付完房款,签了合同,墨鹤拿到钥匙,去看了房子,接下来要去商场买软装。 怕他一个大男人挑不好,苏婳陪他一起去。 来到商场。 墨鹤道:“婳姐,挑恩琦喜欢的买,我无所谓。从小跟着师父粗茶淡饭惯了,对这些东西不挑剔。” “好。” 苏婳按照陆恩琦喜欢的风格,挑了床上八件套、地毯、窗帘等软装。 墨鹤刷卡付款,临走前,又帮陆恩琦挑了几件舒服的棉质睡衣。 商场的人很快送货上门,除了窗帘需要定制,其他都送到了。 别墅是精装交付,要自己购买的东西不算太多。 几个小时后,布置完毕,苏婳离开。 墨鹤订的花到了,是陆恩琦喜欢的鲜花。 把花插在陆恩琦喜欢的花瓶里。 墨鹤将别墅楼上楼下,均拍了照片。 拍完,他发了十四年来第一个朋友圈,配上文字:婚房。 发完盯着朋友圈出神,希望陆恩琦能看到。 手机被母亲没收了,可陆恩琦古灵精怪的,总有办法能看到吧。 第一个点赞的,居然是司蝶。 墨鹤瞅着司蝶的头像,心里像吃了只苍蝇。 从前对她亡父的那点儿愧疚,早就被消蚀没了。 墨鹤把她的微信拉黑。 之前没拉,是忘记了。 紧接着顾傲霆、秦姝、陆砚书、顾南音、楚墨沉、秦野、鹿宁、靳帅等人,也纷纷点了赞。 唯独没有陆恩琦的。 墨鹤时不时地看一下手机,看了好半天,都没看到陆恩琦的赞。 打她手机,一直关机。 接下来,等了一周,都没有等到陆恩琦的回响。 这华丽宽敞的婚房,待着也没意思了。 墨鹤没心情再布置。 出门上车,返回日月湾。 吃过饭后,墨鹤回到自己的房间,伸手抚摸陆恩琦做的那件衬衫,眸色幽沉。 头一次发现世界太小也不好,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患得患失的。 墨鹤右手枕在脑后,仰望天花板,不知陆恩琦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看到自己发在朋友圈的照片? 她会喜欢吗? 惊喜吗? 正沉思着,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第1051章 万里奔爱 墨鹤没看都知道是顾逸风。 顾逸风手里抱着一个枕头。 墨鹤保持原有姿势,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问:“有事吗?逸风。” “我妈让我过来陪你睡,说你心情不太好。” “不用,我需要自己的空间。” 这是顾逸风以前对墨鹤说的。 顾逸风微微扬一下唇角,走到床边,拿起那件绣白鹤的衬衫放到床头柜上,将枕头放在床头,掀开被子躺进来,“以前又不是没和你一起睡过,矫情什么?” 墨鹤抿唇不语。 顾逸风躺下,伸手拍拍他的手臂,“师父,有我陪你,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墨鹤应一声,“好点了,你还像小时候一样可爱。” 顿一下,他又说:“其实不谈恋爱也挺好,没有期待,就没有烦恼。” 顾逸风道:“所以你师父墨玄道长终生不娶,是有道理的。可是不谈恋爱的人生太寡淡,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这世上一趟,把该经历的都经历完,以后走了,也不遗憾。” “说得对。”墨鹤脑子里浮现出陆恩琦娇俏明媚的小脸。 她的温柔,她的笑,她的明艳活泼。 他唇角情不自禁地浮起一抹笑。 陆恩琦是他漫长人生中最俏丽最柔软的一笔。 顾逸风瞅着墨鹤唇角的笑,觉得再仙的人,也不能免俗,瞧瞧,一会深沉如水,一会儿又傻笑,多少有点不正常。 正说着,门外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听敲门的力度,像是女人。 墨鹤以为是苏婳,眼眸不动,道:“请进。” 门推开。 一阵清雅好闻的香气传来。 虽然和苏婳身上的香味差不多,但细闻是不一样的,这抹香气偏甜。 墨鹤侧眸。 见进来的不是苏婳,而是一个年轻娇俏的女子,一身白色休闲装,风尘仆仆却不乏朝气,是陆恩琦! 墨鹤倏地从床上站起来,长腿一迈,从顾逸风身上跨过去,下了床,就朝陆恩琦大步走过去,“你什么时候回的国?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 陆恩琦睫毛轻眨,眼睛闪闪发光地望着他,“我手机被我妈没收了,要甩开保镖,费了些功夫,好在成功甩开了。” 墨鹤激动难奈,一把将她按进怀里抱住! 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陆恩琦问:“鹤鹤哥哥,你身体完全好了吗?” “完全好了。” “和以前一样了?” “对。” 陆恩琦忽地一下子扑到他身上,腿攀上他的腿! 墨鹤略一俯身,一把将她抱起来,很轻松地抱在怀里。 陆恩琦双腿叠到他的腰上,捧起他的脸,眼圈泛着晶莹的光,“让我好好看看我亲爱的男朋友,可想死我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快一个月没见了!” 她抚摸他的脸,爱不释手。 墨鹤克制住激动的心跳,问:“你爸妈呢?” “我爸带我妈去法国看展了,我妈非让我和他们一起,我是中途偷偷跑回来见你的。” “你们放假了?” “对,英国四月是复活节,放假一个月。” 陆恩琦嘴唇凑到他脸上,很响地亲了一口,嗓音湿漉漉的,“这些天晚上做梦都梦到你,我怎么这么稀罕你?” 墨鹤声音微沉,“我也是,天天晚上做梦都梦到你。” “咳咳!” 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咳声。 是顾逸风。 顾逸风清清嗓子,掀开被子,坐起来说:“你俩是不是忘记这屋里还有个大活人?真不拿我当外人,就不能等我出去再亲热吗?” 陆恩琦这才注意到床上还躺着个顾逸风。 刚才太激动了,只顾着墨鹤,没顾得四下去看。 脸颊泛起一抹羞红,陆恩琦娇脆的嗓音嗔道:“你本来就不是外人,自己有点眼色快出去,别等我们赶。” 顾逸风下床,抱着枕头走出去。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转身对陆恩琦说:“小姨,你一把年纪了,这么个大人还让我师父抱着,羞不羞?快下来。” 陆恩琦偏不下,“我自己的男朋友,想抱就抱。你羡慕,找你爸去。我男朋友抱了你那么多年,我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你凭什么说我?” 顾逸风被她逗乐了! 这个活宝小姨,和艮宝师父天生一对。 顾逸风故意调侃她,“抽空跟我妈和小星妍学学大家闺秀的作派吧,女孩子没个女孩的样儿,一点都不矜持。” 陆恩琦把头上的发卡摘下来,朝顾逸风扔去,“出去!我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地飞回国内,还要想方设法地甩开三个保镖,就为了见我男朋友一面,你别耽误我们宝贵时间。” 顾逸风笑着接住发卡,关上门。 放下枕头,他转身上楼,找到苏婳。 顾逸风道:“我小姨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她借了别人的手机,给我打过电话,不让我告诉墨鹤,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你师父开心了吗?” “开心,他开心得忘乎所以,把我都忘了,重色轻徒的家伙!等会儿你去他房间看看,恋爱可以谈,但是别过分。万一搞出条人命来,我外婆会发疯。什么奉子成婚、带球跑之类的戏码,不适合他俩。” 苏婳神色微微一滞。 这臭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少年老成。 小小年纪,什么都懂。 顾逸风离开后,苏婳陷入沉默。 不知是该去插一杠子,阻止两人干柴烈火,还是去给他们送点计生用品? 两样貌似都不太妥当。 思来想去,苏婳拿起手机,给墨鹤去了条信息:正好恩琦回国了,明天你带她去看看婚房,看她满意吗? 这是提醒墨鹤,想冲动可以,等结婚后再冲动。 结婚要过华琴婉那一关,那关过了,万事大吉。 墨鹤收到信息,回道:好,有数。 他抱着陆恩琦走到床边坐下,抬手轻抚她娇嫩白皙泛粉的面颊,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快一个月不联系,突然就像天仙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他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好听的男声沉沉问道:“我发的朋友圈,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婚房一周前就已经买好了。” “没看到,我妈没收了我的手机,又把你的微信拉黑了,但是我梦到了,梦到了我们的婚礼,梦到我和你在婚房里办婚礼。”陆恩琦笑容甜甜地说:“对了,结婚当天你要穿的新郎礼服,我已经画出来了,等会儿给你看看手绘稿,不满意,我可以修改。” “不用看,你设计的我都喜欢。” 陆恩琦笑着捏捏他俊美的脸,“你怎么这么不挑?” “不,我很挑,挑了十几年,才挑到你,只有你。” 陆恩琦一激动,忽地一下子将他压倒在床上,胸口起伏,呼吸微促,俯视着他,大眼睛亮亮的,散发着大胆得有点莽撞的光芒,“要不,我们做点结婚后才能做的事?” 第1052章 欲得起火 墨鹤喉结上下翕动一下,眸色略深,“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陆恩琦头微歪,冲他俏生生一笑,“不后悔,你敢吗?” 墨鹤握着她的细腰,翻身坐起来,长腿往旁边一伸。 只听唰地一声,床头柜被推到门口,堵住门! 陆恩琦一愣,心脏怦怦乱跳。 她只不过试探一下,原以为墨鹤会像以前那样忍着,会婉拒,没想到他这么有种,要来真的。 墨鹤抬手将她的外套拉链哧啦一声拉开。 里面是一件精致的白色短t,柔软的面料将她美好的轮廓显露无余。 墨鹤手覆到她短t下摆往上撩,要给她脱衣服。 他这么猛,陆恩琦反而有点怵。 她本能地按住短t下摆说:“我姐和顾逸风会不会突然闯进来?会尴尬的。床头柜挡门挡得了一时,挡不了太久。” 墨鹤道:“不怕,他们打不过我。” 陆恩琦没忍住,笑出声。 这一笑的功夫,墨鹤已经将她的短t脱了下来。 她太白,白得晃眼。 墨鹤闭了下眸子,再睁开眼,入目一片美好春色。 墨鹤俊美面孔面沉如水,心跳却如擂鼓,耳朵悄无声息地红了。 他微微眯眸,沉沉打量她美好的躯体,眼睛里泛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在观摩一件刚出土的盖世宝剑。 陆恩琦被他看得有些害羞,伸手要关灯。 墨鹤按住她的手,“别关,关了就看不到了。” “讨厌。”陆恩琦双手捂住胸口,往他怀里钻,嫩藕似的手臂揽上他的腰,嗔道:“不能白看啊,看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 墨鹤也道:“看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 陆恩琦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那软玉和温香,太香又太软。 那种震撼男人心灵的颤动,隔着身上薄薄的衣衫,让墨鹤热血沸腾。 陆恩琦嫩白的脸上已经微微地罩了一丝粉红,水汪汪的大眼睛流转间更是媚意荡漾。 墨鹤握住她柔柔的小手,轻轻揉搓。 那种近乎挑逗的揉搓,让陆恩琦心里不由得泛起阵阵热浪。 墨鹤垂首,从陆恩琦的秀发开始吻起。 吻到她的额头时,陆恩琦喘息软软,仰起头,粉红柔软的嘴唇颤抖着迎上墨鹤火热的唇。 仿佛两块磁石一样,两人吸在一起,搂住纠缠。 墨鹤的手覆到陆恩琦光滑柔软的腰肢上摩挲着,一边感受着她身体阵阵微微的颤动,一边将手往上滑。 解开了想解的,握住了想握的。 墨鹤心里一阵颤动的热感,忍不住冲动…… 两人的嘴唇还在纠缠着,时而分开轻吻,时而火热吮吸,呼吸加重,室内旖旎一片。 陆恩琦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情迷和兴奋之中。 墨鹤的手往下伸,摸到了陆恩琦柔软纤细的腿…… 陆恩琦此时几乎侧躺在柔软的床上,白皙小脸已经红扑扑的。 一片春意盎然。 她双眼柔柔地望着墨鹤的脸,英俊中有着几分成熟的魅力,又带着少年才有的清爽。 他漆黑星眸微微泛红,喉结生得性感又漂亮。 很欲。 陆恩琦有种想把他吞下的冲动。 她手伸到他的上衣下摆,往上掀,红红小嘴一张,嗔道:“你看了我,我也要看你。” 墨鹤握住她纤细的手,往下滑,滑到他衣服下面的腹肌上,“都是你的,摸吧。” 陆恩琦不出声了。 心尖轻轻颤抖。 掌心肌肤下,是壁垒分明的腹肌,弧度漂亮,性感有型,带着惊心动魄的勾引,欲得人上头。 不同于健身房里练出来的,他的腹肌薄而有力,更有韧劲儿。 让人的手一沾,就舍不得拿下来。 陆恩琦忍不住浮想联翩。 摸着摸着,她不小心摸过了界。 触手一片滚烫…… 陆恩琦被那器宇轩昂惊到了! 她急忙抽回手,小脸羞得要出血,别过头,想看又不好意思看,心里却仿佛起了火,能听到熊熊烈火燃烧的声音。 这谁能顶得住? 陆恩琦心里湿得一塌糊涂。 墨鹤注视着她水水的大眼睛说:“没人能比得上我,无论身手还是其他。你们学校的男生,不管是祁迹还是轨迹、古迹、遗迹,都不是我的对手。你现在还小,我暂时不动你,等你大一点,试过了,就会知道我的好。别喜欢别人,只喜欢我,好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陆恩琦耳朵火烧火燎的,羞得抬不起眼睛,嘴里含糊地嗯一声。 她发现墨鹤变坏了。 故意给她下钩子,吊她胃口,馋她。 墨鹤捡起那件短t,从陆恩琦的头上套下去,又温柔地帮她整了整头发。 陆恩琦怔住。 这就完事了? 衣服都脱了,就这么结束了? 结束了? 墨鹤微微闭眸,双手摆了个架势,又开始运功了。 陆恩琦,“……!” 这才发现找个武林高手做男朋友,也是有bug的,动不动就运功,太能忍! 连运十个回合,墨鹤收起双手,深呼吸一声,看向陆恩琦,“今晚夜色很好,我带你去赏月。” 陆恩琦虽意犹未尽,可是女孩的矜持还是有的。 她蔫蔫道:“好吧,去赏月。” 她抬腿下床,穿上鞋子,就要朝门口走去。 墨鹤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我们不走门。” “那走哪?” “窗户。” 说完墨鹤抱起陆恩琦,走到窗前,单手打开窗户,紧接着纵身一跃。 陆恩琦只觉得身体瞬间轻飘起来,耳边风呼呼的。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楼顶! 陆恩琦惊呼,“鹤鹤哥哥,你好厉害!” 墨鹤面无波澜,轻描淡写道:“还有更厉害的,以后会让你见识。” 陆恩琦刚要问,为什么以后才让我见识? 突然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瞬间面红耳赤。 暗道,这男人是越来越坏了! 这还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单纯耿直又艮艮的鹤鹤哥哥吗? 不过,她好喜欢,是怎么回事? 指间仿佛还残留着那种滚烫的触感,陆恩琦下意识地偷瞄墨鹤。 温柔的月色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清晰的下颔线,漂亮的喉结,挺拔的身躯,有种不顾人死活的性感。 陆恩琦心跳不由得加快,心里湿哒哒的,像长了草。 好想时间一下子跳到三年后。 那时她就毕业了,也够法定婚龄了,母亲应该不会阻止了吧。 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嫁给他,和他做尽一切疯狂之事。 第1053章 宠无下限 同一时间。 楼下。 苏婳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本书在看,表面看书,实则在等陆恩琦。 等了好一阵子,都没等到她出来。 苏婳坐不住了,上楼,来到墨鹤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 没人应。 苏婳试探着推了推门,门推不开。 苏婳暗道一声“不好”,喊道:“墨鹤,恩琦,你们在里面吗?不回应,我就进去了啊?” 还是没人应。 苏婳使劲推了推,推开一道门缝,再推就推不动了,门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苏婳想叫保镖来,又怕被外人看到,墨鹤和陆恩琦会不好意思。 她下楼喊顾逸风上来。 顾逸风毕竟习过武,又是个半大小子,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就将门推开了。 母子二人进屋。 屋里却没人。 苏婳困惑,明明没看见俩人出门,难不成走窗户跑了? 不至于私奔吧? 顾逸风拿起手机拨通墨鹤的号码,“师父,你带我小姨私奔了吗?” 墨鹤回:“我们在楼顶赏月。” “什么时候上去的?” “上来有一阵子了。” 顾逸风问:“为什么不走门?非要走窗户,害我们担心。” 墨鹤道:“这还用问吗?你师父会飞,走窗户省事,几秒钟就上来了,何必下楼绕一圈,多此一举?让你学轻功,你怎么都学不会,一张嘴倒是无师自通。” “好好好,我不如你,你们好好赏月吧,再见。” 顾逸风挂断电话。 觉得师父自打和小姨恋爱后,对他是越来越没耐心了。 有了小姨,忘了徒弟的主。 此时已是暮春时节。 春风习习,温暖宜人,花好月圆,良辰美景。 墨鹤握着陆恩琦的小手,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陆恩琦大眼睛比天上的月亮还亮。 两人依偎在月色里,对影成双人。 管他凡尘俗事,此时他们是幸福的。 在楼顶露台待了很久,二人才下楼。 墨鹤抱着陆恩琦跃到了庭院里。 主要是抱着她钻窗户,姿势不太美观。 一下庭院,苏婳正站在庭院里的芙蓉树下佯装赏花。 看到二人,苏婳微微一笑,“你们赏完月了?” 墨鹤道:“赏完了。” 苏婳看向陆恩琦,眼里写着几分担忧。 墨鹤双唇微启,“我没动她,不信可以去医院检查。我答应过你的,不会做出格之事。” 苏婳莞尔。 和聪明又直的人打交道,真的省很多事,不用费心思猜来猜去。 苏婳解释道:“我懂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也不是要棒打鸳鸯,主要是恩琦还小。万一你们发生了什么,我妈要是较起真来,闹到法庭上,对你不利。” 墨鹤微微颔首,“明白,谢谢婳姐。” 苏婳对陆恩琦说:“柳嫂已经给你准备好房间了,快去睡吧。” 陆恩琦俏皮一笑,“好的姐。” 三人各自回房。 顾北弦问:“忙完了?” 苏婳嗯一声,脱掉衣服,换上睡衣,在床边坐下说:“都说长姐如母,还真是,恩琦和逸风、星妍差不多大,我看她不像姐姐看妹妹,倒像母亲看女儿,总捏着一把汗。” 她掀开被子,刚要坐进去,忽然又站起来,“不行,我今晚得去陪恩琦睡。万一俩人半夜再发生点什么,我妈肯定会怪罪我。” 顾北弦唇角微勾,“你妈和老顾当年一样,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了。” “年纪大了,固执得很,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想通。你快睡吧,我走了。” 顾北弦欲求不满的目光望着她,“有了妹妹,忘了老公。” 苏婳忍俊不禁,俯身揉揉他英俊的脸庞,“平时天天陪你,妹妹偶尔才来一次,听话。” 顾北弦指指自己的唇。 苏婳用力吻了他的唇一下,暗道,大的小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离不开她。 这个家没她,迟早得散。 来到陆恩琦的房门。 苏婳轻轻敲了一下门。 刚要敲第二下时,门唰地从里面拉开了。 陆恩琦一张俏丽的小脸兴冲冲的,“鹤鹤哥哥,我就知道……” 待看清是苏婳时,陆恩琦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改口说:“姐?怎么是你?” 苏婳纳闷。 父亲陆砚书儒雅含蓄,母亲华琴婉温婉沉静,为什么妹妹却如此活泼奔放? 可能被宠爱长大的孩子都这么洒脱热烈吧? 因为不缺爱,够自信,用不着压抑自己的情绪,所以敢爱敢恨,敢想敢做。 苏婳笑着说:“今晚我陪你一起睡,否则没法向咱妈交待,万一被她知道,会怪我的。” “你不陪姐夫?” “你更重要。” “鹤鹤哥哥有分寸的,别担心。” 苏婳道:“永远不要相信男人。男人冲动起来,就像往干柴烈火上浇汽油,控制不了的。你还小,不懂。” “好吧。”陆恩琦搂住她的肩头,伸长手臂俏皮地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姐姐,请进。” 平安地度过一夜。 次日。 墨鹤带陆恩琦去看他为她准备的婚房。 一进门,陆恩琦惊呼一声,“好漂亮!” 紧接着,她像个小天鹅一样,用芭蕾舞的姿势,在宽敞高挑又华丽的客厅里欢快地跳了一圈。 她是那么美。 长腿,长脖颈,挺着笔直的脊背,亭亭玉立,良好的家境和培养锻造了她优美的气势。 哪次见她,墨鹤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陆恩琦一圈舞完,走到墨鹤身边,搂住他的腰,大眼睛春光荡漾,“好想明天就嫁给你!那样就能和你一起生活了。想想每天清早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你,可以不停地亲你抱你,好幸福!” 墨鹤这才领悟到,为什么那么迷恋她。 因为她能给他带来欢乐和幻想,她能弥补他生命里缺失的东西。 人缺什么,就会渴望什么,会本能地被拥有这种特质的人吸引。 墨鹤声音放柔道:“你看看还缺什么东西,我们去买。” 陆恩琦欢快地跑上楼。 没多久,从主卧室里出来,对楼下的墨鹤说:“我看到你帮我买的睡衣了,很可爱,可我想买一些漂亮的优雅的迷人的。我已经长大了,不想穿卡通的了。” “好,等会儿就去买。” “护肤品也要买一些。” “行,买。” 陆恩琦噔噔噔下楼,挽住他的手臂,“还有花,多买一些漂亮的花,放在客厅和走廊里,还有画板画架、画笔和颜料。我们过些日子还会有个长达两个月的假期,我要来这里度假。” 墨鹤语气宠溺,“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陆恩琦冲他嫣然一笑,“你好得像我爸,对我有求必应,宠无下限。” 墨鹤忽然想起,她被绑架时,他去救她。 她喊过他“爸”。 当时太惊险太担忧太紧张,没想太多,如今想起来,心里怪怪的。 陆恩琦笑道:“其实我妈糊涂了,像我这种性格,就得找个年龄大点的男朋友。年龄大的男人脾气好,有耐心,会无限包容我。找个像祁迹那种和我年纪相当的公子哥儿,跟我是针尖对麦芒。结婚前,他可能会忍着我让着我,结婚后肯定就露馅了,偏偏我妈看不清。” 一提华琴婉,墨鹤兴致低下来。 二人穿过别墅庭院,出了大门。 刚要上车,旁边一辆跑车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衣着时髦的男人。 墨镜摘掉,露出一张半熟的年轻面孔。 是祁迹。 祁迹倚车而立,冲陆恩琦挑了下眉,“这么巧,恩琦小姐也住在这里吗?” 陆恩琦下意识地挽住墨鹤的手臂,问:“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你有没有告诉我妈?” 祁迹扯唇一笑,“别怕,碰巧而已。我爸在这里买了套别墅,让我来看看,没想到会碰到你。” 陆恩琦不信,提防的目光瞅着他。 祁迹把墨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右边唇角轻勾,“听琴婉阿姨说,他比你大十六岁。你这么年轻,如花似玉的年纪,家里也不缺钱,为什么会喜欢这么老的男人?” 话音刚落。 祁迹突然“啊”的痛叫一声,抬起右手捂住嘴。 嘴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打了一拳,齿间一股咸腥,应该是出血了。 明明没看到任何人出手。 祁迹觉得大白天见鬼了! 还想说什么,嘴一张,上下唇发木,肿了。 他是个很注重形象的富家公子哥儿,自然不想以狼狈面目示人。 祁迹捂着嘴,狠狠瞪了墨鹤一眼,转身坐进跑车里。 墨鹤问陆恩琦:“有消毒湿巾吗?” “有。” 陆恩琦从包里掏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递给他。 墨鹤接过湿巾细细擦拭右手,以前总觉得顾北弦动不动就拿消毒湿巾擦手,特矫情,今天才体会到这种感觉。 手沾到讨厌的人,不擦,心里膈应。 擦完将湿巾扔进路边垃圾桶。 墨鹤握着陆恩琦的手,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沉默许久,墨鹤开口:“我比你应该大不了十六岁,我不是老男人。” 陆恩琦一顿,“那大多少?” 墨鹤道:“我是父母双亡后出生的,也就是说,是通过医学手段出生,我可能比身份证上的年龄小。晚上回去找找外婆的遗物,应该能查出我的真实年龄。” “真的?”陆恩琦一把抱住他,眉眼雀跃,“如果你比我只大几岁,我妈就不会反对了!太好了!” 第1054章 真实年龄 当晚。 回到日月湾,墨鹤来到外婆的房间。 外婆虽然去世了,可顾北弦和苏婳却没让人清理这间房,所有东西保持原样不动,以供墨鹤悼念外婆。 径直走到靠墙的衣柜前,墨鹤拉开柜门。 柜子里放着个定制的朱红色保险柜,专门用于存放外婆的重要遗物。 墨鹤输入密码,打开保险柜。 保险柜里放着一些名贵的金银玉器和很多文件,以及外公外婆和爸妈、哥哥的全家福。 墨鹤拿起那张全家福,盯着看了很久。 以前看这些,心会很痛,痛如剜肉如断骨,会觉得人生苍凉、寂寞、空洞,会有很深的遗憾。 如今也痛,但痛得没那么厉害了。 多亏了陆恩琦。 那个小丫头,以热烈而奔放的方式强行挤进他的人生,单纯美好地来爱他,虽笨拙幼稚,却全力以赴。 让他觉得人生不是那么苍凉,还是有值得留恋的。 顾逸风推门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墨鹤回眸,“你进来做什么?” 顾逸风道:“听柳嫂说,你进这间房待了很久没出去,我过来看看,怕你过度思念外婆,再想不开。我虽然长大了,可是不能没有师父。” 墨鹤想笑,眼白却泛红,内心一片潮热。 外婆去世好几个月了,这个徒弟还是担心他会想不开,关心则乱。 这姨甥俩都很爱他,爱得真挚而热烈。 身手再好的人,也是需要爱的。 墨鹤微抬下颔指指保险柜,“我在找东西。放心吧,你师父很坚强的,早就想开了,不会离开你和你小姨。” 顾逸风心说,不会离开我小姨是真的,至于我,早就靠边站了。 嘴上却问:“在找什么,要我帮忙吗?” 墨鹤回:“看看我外婆留下来的遗物里,有没有资料能查出我真正的年龄。” 顾逸风不解,“你外婆活着的时候,你怎么没问问她?” 墨鹤唇角笑容带一丝微苦,“那时候,我对年龄毫不介意,为了让人觉得我配做你师父,我甚至故意把年龄往大了说。没想到以后会和你小姨谈恋爱,更没料到年龄是最难过的一关。我出生的事,外婆没细说,我就没多问。于她来说,回忆过去那段事,肯定很痛苦,我不想惹她老人家伤心。” 顾逸风走到他身后,伸手抱抱他,“那你继续找,有需要帮忙的找我爸。” “好。” 顾逸风走出去。 墨鹤继续找。 把所有文件翻了,都没找到和他当年出生有关的资料。 想必是外婆怕有人偷偷进她家翻找,再查出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到他,所以把资料全毁了。 将资料按原顺序摆放好,墨鹤有些失落地离开。 出门接到陆恩琦的电话。 陆恩琦满怀希望地问:“鹤鹤哥哥,你查得怎么样?” “我外婆的遗物里,没有和我出生有关的资料。我去问问弦哥吧,他之前帮我做过dna亲子鉴定,用过我爸存在医院里的东西。” “好。” 安静几秒,陆恩琦又说:“鹤鹤哥哥,无论你多大,我都爱你。” 墨鹤道:“我也是。” 默了默,他又问:“为什么爱我?” 陆恩琦想也不想地说:“因为你高,帅,身手好,尤其是飞的时候,帅呆了!性格成熟有安全感,清爽却不油腻,又萌又纯,还,还器宇轩昂。” 最后那四个字,她声音压得极低,似是害羞了。 墨鹤无声一笑,“如果我以后老了,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不帅了,也飞不动了,你还爱我吗?” “我也会老的。我没有武功护体,说不定比你老得还快,到时你不要嫌弃我喔。” “不会。” 墨鹤心说,我都不知怎么爱你才好,怎么可能嫌弃你? 结束通话。 墨鹤来到二楼顾北弦的书房。 敲门进屋。 墨鹤道:“我想查我真实年龄,我外婆的遗物里没有线索,你那边能派人手帮忙查一下吗?” “当然可以。” 顾北弦拨通助理的号码,安排下去。 十天后。 夜晚。 顾北弦从公司回来,交给墨鹤厚厚几沓资料。 墨鹤接过来一一翻看。 资料全部是英文。 幸好他跟顾逸风一起读过大学,否则都不认识。 顾北弦道:“这是我助理派人去国外医院调的,时间太久,费了些功夫。” “好,我查查看。” 等墨鹤看完,顾北弦问:“是不是还有很多疑问?” 墨鹤点点头。 顾北弦勾唇淡笑,走到沙发前坐下,长腿交叠,“我查了很多资料,也做了一番推测,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是这样的。” 墨鹤走到他身边坐下,洗耳恭听。 顾北弦推理道:“你母亲陆太太是你外婆的独生女,当年怕他们遭遇不测,想偷偷生个二胎,日后好陪伴你外公外婆。可能因为压力过大,太焦虑,你妈没怀上,打算去国外做试管婴儿。一是为了保密,防止陆玑的迫害,二是当年国外的试管婴儿技术比国内好。你父母去国外医院,取了精子和卵子。等待移植的时间里,你父母遭遇车祸去世,留的紧急联系人号码是你外婆的。” 停顿一下,观察了下墨鹤的反应。 见他反应不太激烈,顾北弦继续说:“院方打电话联系你外婆,你外婆让院方把配型成功的胚胎冷冻起来,精子和卵子也保存了,以防不测。后来为了防止信息泄露,你外婆安排人偷偷将这些东西转移到别的医院。因为陆玑一直派人盯着你外婆,盯了整整三年。你外婆性格谨慎,第五年才敢动作。也因为冷冻的胚胎再不移植,超过五年,会影响胚胎存活率。看院方资料,第一二次移植失败了,第三次才成功,找人怀胎又用了十个月。也就是说,你在你父母去世七八年后才出生。从资料上的时间推断,你的真实年龄比你身份证上的年龄小四岁。有点烧脑,要绕一下,能听懂吗?” 墨鹤微微颔首,“这么说,我比恩琦大十二岁?” “对。” “难怪……” 顾北弦笑,“难怪当年你动不动就跳到树上,总是一根筋地为难苏婳,还时不时哭鼻子。当时觉得你这人很怪,无厘头又搞笑,现在想来是因为当年年纪小。” 墨鹤的注意力在大十二岁上。 他开口说:“大十二岁,还是很大。” 不知华琴婉会不会同意他和陆恩琦在一起? 顾北弦扬唇,“当年你总嫌自己年龄小,明明身份证上是二十,非得说自己二十几,现在恨不得自己才十八。” 墨鹤心说,因为爱情,爱情使人面目全非。 嘴上却说不出来,太肉麻。 向顾北弦道过谢,墨鹤返回房间。 第一时间给陆恩琦打电话,“琦琦,确定了,我的真实年龄比你大十二岁,不是十六岁。” 手机里安静一分钟。 突然传来惊喜的叫声,“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陆恩琦连连欢呼好几声,从床上蹦起来,“我现在就去告诉我妈去!你等我好消息!” 第1055章 天生绝配 墨鹤被陆恩琦的情绪感染,也忍不住开心起来。 他想,他喜欢的就是她身上这种乐观自信的开朗劲儿,像烟花,拿打火机轻轻一点,瞬间开出五彩绚烂的花。 他漫长孤单的人生,有她照亮,不再孤独苦闷。 陆恩琦揣着手机,来到主卧父母的房间。 敲门进屋。 华琴婉已经躺下了。 陆砚书靠在床头上,留一盏台灯,在看书。 陆恩琦走到华琴婉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说:“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华琴婉撩起眼皮看她,“如果是墨鹤的,就别说了。说好的一起去法国看展,你半路偷偷溜回来,去找墨鹤。你爸、你姐和家里的司机全都跟你串通一气,合着就我一个外人。花高价雇的那三个女保镖,也被你收买了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陆恩琦摇晃她的手臂撒娇,“别生气了,妈。你听我说,鹤鹤哥哥其实没那么大,他真实年龄只比我大十二岁。” 华琴婉眼神狐疑,“大十二?真的假的?你们是不是故意撒谎,联手欺骗我?” 陆恩琦拧眉,“妈,您怎么能这么想鹤鹤哥哥呢?他是那种会撒谎的人吗?他如果真想撒谎骗您,为什么不把自己年龄说得再小一点?干脆说比我大四五岁好了,这样您会更满意。” 华琴婉皱起眉头,开始推算起来。 推算一番。 华琴婉说:“按你说的这个年龄算,墨鹤当年初来我们家做客时,才十六岁。可他当年那副长相,一眼看上去就二十多,一点都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 陆砚书忍不住开口,“墨鹤从小和他师父行走江湖,肯定会沾染他师父老气的作派。墨鹤那身份,当年算帮会的高层,如无意外,以后是要被推举为帮会首领的,自然要拿出些架子来,好服众。他师父为了保护他抬举他,肯定也会故意把他往成熟里打造。久而久之,少年老成。墨鹤以前待的那种帮会人员复杂,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杀个人比杀只鸡容易。师父去世后,没有师父的庇护,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男子,和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哪个更容易活下来?很明显,前者更容易让人心生忌惮。对手下杀手前,会权衡一番。这一权衡,就给墨鹤留了一线生机。这是他师父的高明之处,也说明他师父用心良苦,用他独有的方式保护墨鹤。” 华琴婉沉默不语。 陆恩琦却听得胆战心惊。 在她眼里,墨鹤强大到无坚不摧,没想到当年还有这么一番惊心动魄的过去。 幸好他师父墨玄道长早有布局。 智者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坐拥云起处,心容大江流。 陆恩琦不由得对那位逝去的墨玄道长,充满感激和敬畏。 华琴婉低眉自语:“即使比恩琦大十二岁,墨鹤今年也三十了,不算年轻,何况还有那个司蝶……” 陆砚书失了耐心,“可以了琴婉,差不多得了,别把自己搞得众叛亲离。” 华琴婉赌气躺下,拉了被子,蒙住头。 陆砚书冲陆恩琦使了个眼色,示意交给他,让她别担心。 次日。 是周末。 一大清早。 陆恩琦就醒了,起床沐浴更衣,梳洗打扮。 换上漂亮的衣服,她对女保镖说:“我要去我姐家。” 女保镖犹豫,“可是太太一早就专门交待过,不让你去你姐家找墨鹤……” “我妈主意已变,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而已,不信你们去问问她。” 女保镖自然不敢去找华琴婉触霉头,只能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恩琦坐车,驶往日月湾。 路上买了一束漂亮的鲜花和蛋糕。 蛋糕是昨晚打电话定的。 来到日月湾。 陆恩琦直奔墨鹤的房间而去。 推开门,墨鹤正躺在床上,还没起。 昨晚触景生情想了太多,他很晚才睡着。 听脚步声,以为是柳嫂进来收拾房间的,他便没睁眼。 陆恩琦兴冲冲地走到床前,把蛋糕放床头柜上一放,晃着鲜花说:“鹤鹤哥哥,你的小天使来了!” 墨鹤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张明媚俏丽的小脸。 那张小脸笑嘻嘻的,仿佛凝聚月光之华。 墨鹤翻身坐起来,“怎么来得这么早?” 陆恩琦弯腰在床边坐下,一把抱住他,“来看看我十六岁的少年呀。” 墨鹤剑眉微蹙,“少年?” “对。听我姐说,你和她第一次来我们家时,我送给你一块玉,你把自己的贴身平安扣摘下来送给我了。后来被我妈搞的,又还回去了。那年我四岁,你十六,风度翩翩一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墨鹤心里咣当一下。 这些记忆是他最想摒弃的。 因为被华琴婉的种种操作,蒙上了淫邪的色彩,让他一度怀疑人生,郁闷了很多年。 没想到从陆恩琦嘴里说出来,却这般清新美好,有种青梅竹马的感觉。 除了竹马有点大。 陆恩琦将鲜花放到床上,双臂环住他劲挺的腰身,“我属龙,你也属龙。我是小龙女,你是大龙男,我们俩龙男配龙女,天生绝配。” 墨鹤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将她搂在怀里。 陆恩琦小嘴微鼓,娇俏道:“我还想摸摸我的东西。” 墨鹤一顿,“什么?” “腹肌呀,你上次说过的,你的腹肌都是我的,让我随便摸。” 不由分说,陆恩琦的小手已经伸到他的睡衣里,摸了起来,表情陶醉。 墨鹤忍俊不禁,暗道,小色女。 陆恩琦摸得爱不释手,“鹤鹤哥哥,你比我们上素描课时画的男模特身材还要好。” 墨鹤眸色一沉,“男模特?裸的吗?” “不,我们画的女模是裸的,男模不全裸。” 墨鹤暗暗松了口气,“以后想画裸的,就来找我,不要去画别人,知道吗?” 陆恩琦扑哧笑出声,“这么大方?” 墨鹤俊美面孔一本正经,“心都是你的,何况区区肉体?” 陆恩琦心头一热,情不自禁想到他的器宇轩昂,小脸羞得一片粉红。 对那神秘之处,充满好奇。 二人温存了会儿,墨鹤起床洗漱。 两人手牵手下楼。 一入客厅,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个不常来往的老熟人,是楚砚儒。 楚砚儒正同苏婳说着话。 抬眼看到陆恩琦,他浊白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是溺水的人遇到救星时的那种光芒。 墨鹤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抬手将陆恩琦推到自己身后护着。 第1056章 义不容辞 猜到楚砚儒的心思,苏婳出声道:“别打我妹妹的主意,我来吧。” 楚砚儒面露难色,“你妹妹能捐的话,还是尽量让你妹妹捐吧。她年轻,身体好,捐完恢复得快。你早些年给我岳父捐过一次,再捐,北弦和傲霆该骂我了。” 陆恩琦好奇地把头从墨鹤身后探出来,问:“姐,捐什么?” 苏婳眼圈一红,哑声说:“我们的大哥,前些日子查体查出白血病,确诊了,需要配型捐骨髓血,也就是造血干细胞。你当年出生保留的脐带血,才一百毫升左右,量太小,给小孩子用可以,给成年人用,剂量远远不够。” “轰隆!” 陆恩琦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像黑白电视里出现的雪花。 她娇俏的小脸垮了,眼泪无声涌出来。 白血病就是血癌,是很可怕的一种病。 之前听母亲念叨过,没想到大哥楚墨沉再次得了这种病。 墨鹤回眸,见陆恩琦呆呆愣愣,泪眼汪汪,不由得心疼。 他握住陆恩琦的手。 她的小手冰凉。 他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抱住她。 陆恩琦神情恍恍惚惚,对苏婳说:“姐,还是我给大哥捐吧。听妈说,她当年不顾高龄生下我,就是为了预防有这么一天。” 苏婳道:“你年纪太小,还是我捐吧。我当年出生,也是为了给大哥配型,救他的命。 见姐妹俩争着给楚墨沉捐造血干细胞,楚砚儒唇角露出苦涩又欣慰的笑。 不愧是华琴婉生的孩子,比华棋柔生的无私得多。 不像乌锁锁,当年一遇事,只会跑跑跑! “咚。” 门被推开。 走进来两道高挑的身影。 是刚运动完的顾北弦和顾逸风。 看到楚砚儒登门,且屋内气氛凝重,顾北弦眸色沉了沉。 因为楚砚儒这人轻易不登门,一登门必有大事,且一般都是不祥之事。 再一看苏婳和陆恩琦都是泪汪汪的,顾北弦心中有数了。 换了鞋子,迈开长腿,径直走到楚砚儒面前,顾北弦垂眸问:“楚董,这次又让我们捐什么?肝还是肾?” 被揭了旧伤疤,楚砚儒窘死了。 他尴尬地挠挠花白的鬓角,“是墨沉,急性白血病,骨髓库里暂时没有能配得上型的……” 数年来,大家一直都担心楚墨沉这个病。 顾北弦并不意外。 他冷静地说:“我们所有人都去验血配型,实在配不上,再说。墨沉肯定要救,但不能可着苏婳一个人折腾。” 楚砚儒忙回:“好好,时间来得及,反正墨沉先要化疗,移植手术要等一阵子。我今天登门来找苏婳,是未雨绸缪,先同她商量一下。我就墨沉那么一个儿子,我担心啊。” 墨鹤开口,“我也去医院抽血做个配型。” 苏婳眼神制止地瞅他一眼,“墨鹤,你别去了。前些日子,为了救恩琦,你刚挨了一枪,虽然没击穿,但也伤到内脏和肋骨,元气大损。捐造血干细胞和捐血不一样,要打动员针,打好几次,过程长,痛点高,且采集的血量很多,对身体损伤很大。” 墨鹤固执道:“万一能配得上,就我来捐。你和恩琦都是女人,身体弱,我是男人,身体比你们强壮。” 众人拗不过他,更制不住他,只好同意。 顾北弦和顾逸风上楼换了衣服,要动身去医院。 苏星妍从书房里走出来,双眼泛红,“我也要去医院抽血做配型,我要救我大舅舅。” 顾逸风嗔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一点点大,瘦不拉叽的,风一吹就倒,别去了。我们这么多人呢,轮不到你来逞强。” 苏星妍执拗地说:“我要去,大舅舅很疼我,我要救他。” 楚砚儒感动得老泪纵横。 一人有难,所有人都上赶着帮忙。 连非亲非故的墨鹤,都不顾旧伤,义不容辞地要给墨沉捐。 楚砚儒想起早年间,自己重病,要换肝,亲手养大的乌锁锁跑了,所有人都不肯给他捐,只能花钱买肝。 孤家寡人一个。 早知如此,他当年就和华琴婉好好地过,多生几个孩子,晚年也会像顾傲霆那么幸福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医院。 抵达抽血化验的房间时,看到顾傲霆和秦姝也在。 俩人刚抽完血。 这让人挺意外。 顾北弦看向顾傲霆,“老顾,你都七十多了,还带我妈来凑什么热闹?超过五十五周岁,就不符合捐赠条件了,即使能配上型,医院也不会用你的。” 顾傲霆大丹凤眼从苏婳身上掠过,说:“谁说我七十多了?我才二十好吧,身体好得很。如果能配上,就我来捐,不能折腾我儿媳妇。早年间给华天寿华老捐完,我儿媳妇身体虚了好几年,气血不足,白头发都冒出来了,孩子也怀不上。我一把老骨头了,不怕虚,更不怕长白头发。” 闻言,苏婳鼻子酸溜溜的。 觉得顾傲霆现在好得不像话。 顾傲霆吸一下鼻子,再开口声音已经哑了,“南音的命哟,好苦。我早就提醒过她,她不听,看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如果当年她听我的话,哪有这么多事?” 秦姝急忙捂住他的嘴,“你就少说两句吧,这种事谁都不想发生。” 怕顾傲霆再乱说话,秦姝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出去。 顾北弦带着几人依次抽血。 化验结果要等些日子才能出来。 抽完血,一帮人去楚墨沉的病房探望他。 一拐弯,在走廊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长相英武,高挑挺拔的少年是顾骁。 细细小小、楚楚可人的漂亮小姑娘,是楚韵。 楚韵正捂着小脸站在窗前哭,纤薄的肩膀哭得一颤一颤的。 顾骁拿着从医院超市买的心相印抽纸,递给她,“别哭了,擦擦眼泪吧。我也给墨沉伯伯配型了,我爸妈马上就过来,能配得上,我们给他捐,墨沉伯伯肯定会没事的。” “没那么容易配的,即使配上型了,手术也有成功率,我好怕,我要爸爸。”楚韵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于十二岁的少女来说,父亲就是她的天,是她倚靠的大山。 如今父亲突降重病,天塌了,山倒了! 楚韵脆弱无助,哭得停不下来。 顾骁被她哭急了,又不知该怎么哄她,着急道:“姑奶奶,求你了!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什么用都没有,看你哭比杀了我还难受!” 第1057章 迅速成长 顾骁越说越急,急得猛一捶墙。 楚韵哭得更大声了。 顾骁抬手去捂她的嘴,想堵住那哭声。 嘴被堵住,楚韵大眼睛泪眼啪嗒地瞅着他,睫毛上沾了泪珠,呜咽声从他手掌下冒出来,削薄的肩膀微微耸动。 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我见犹怜。 顾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暗骂自己不是个东西! 这可是一起长大的妹妹,怎么能觉得她好看? 应该觉得她不好看才对。 顾骁急忙把手从她嘴上拿开,无奈地说:“哭吧,哭吧,使劲哭,我把耳朵捂上就好了。”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苏婳加快脚步,走到二人面前。 楚韵一把抱住苏婳,“姑姑,我好怕,好怕爸爸……” 苏婳眼里有了一层薄薄的泪,左手轻抚楚韵的后背,“别担心,姑姑会给你爸捐,你爸一定能救过来,别怕啊,别怕。现在医学手段发达,你曾外公那么大岁数都治好了,活了很多年,你爸一定会没事的。” 楚韵哭声止住,大眼睛红通通地瞅着苏婳,“姑姑,我爸真会没事?” 苏婳声音温柔,“会的,一定会没事,他小时候得过,治好了。这次发现得及时,趁早做手术,成功几率很大。你在爸爸面前一定不要哭,那样他会难受,知道吗?” “知道了。” 楚韵头依偎到她怀里,肩膀还在抽,但已经不哭了。 顾骁学到了。 女孩子哭的时候,不能冲她吼,更不能捂她的嘴,得抱住她,抚摸她的后背,声音放柔地哄。 他手抬起来,立马又放下,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那可是一起长大的妹妹。 是女的! 男的不能抱女的,抱顾逸风都不能抱她。 顾逸风像看智障似的,瞥了顾骁一眼。 暗道,这个愣头青,真愁人。 留顾骁、顾逸风和苏星妍在这里守着楚韵,一行人走进楚墨沉的病房。 楚墨沉正躺在病床上输液。 华琴婉站在病床旁,整个人木呆呆的,一动不动,仿佛丢了魂。 陆砚书陪在她身旁。 “妈!” 苏婳和陆恩琦并肩朝华琴婉走过去。 看到两个女儿,华琴婉这才像还了魂,一把抱住她们痛哭起来。 苏婳安慰她,“我会救我哥的,妈您别哭了。” 陆恩琦也说:“我也会给我哥捐造血干细胞,妈,您老别担心。” 华琴婉看看苏婳,又看看陆恩琦,一时不知该如何取舍。 手心手背都是肉,墨沉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三个儿女,她都舍不得,只想让他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可是天灾人祸,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楚墨沉睁开眼睛,看向苏婳和陆恩琦,蠕动嘴唇,努力做出个笑模样,冲她们俩打招呼,“婳婳和恩琦来了?” 苏婳嗯一声,看着楚墨沉苍白憔悴的面容,喉咙涌起痛意,想哭,又怕他难过,强忍泪意说:“哥,你放心,我会救你。” 楚墨沉摇摇头,“等骨髓库吧,你给外公捐过一次,再捐太伤元气。” 陆恩琦也说:“哥,我没捐过,这次我来。” 楚墨沉还是摇头,“你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苏婳和陆恩琦怕他话说多了会累,不再同他争,心里却已经暗下决定。 顾南音坐在病床前,表情很静。 开朗活泼了四十多年的人,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让人忍不住心疼。 苏婳手搭到她的肩膀上,轻声说:“南音,坚强点。” 顾南音仰头冲她笑,“我没事,别担心。” 那笑很轻松,却是故作轻松。 轻松得让人心酸。 苏婳俯身在她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有话就跟我说,别憋在心里。” 顾南音轻轻一笑,偏头望着楚墨沉,眼神很静很定,“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担心墨沉哥的病会复发。曾经私下问过医生无数次,医生说,五年内不复发,再复发的几率很小,可我还是提心吊胆。复发的几率很小,不代表没有。得过这种病,再得的几率比普通人要大。可能太在意一个人时,就是这样吧,总喜欢多想。一直以来,都是墨沉哥替我遮风挡雨,照顾我,保护我,现在轮到我来照顾他,保护他了。” 闻言,屋里所有人没有一个不动容的。 不知何时,来到门口的顾傲霆,大丹凤眼唰地红了,听不下去了。 他拉着秦姝走了。 再不走,他又该哭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太丢人。 楚墨沉目光在人群中寻找,最后落到顾北弦身上。 他声音沙哑,眼带愧意,说:“对不起,北弦,我答应你的没做到,害南音跟着我接连受罪。” 顾北弦走到他身边,想捶他一下。 忽然意识到他患病不能捶。 顾北弦俊眸微敛,嗔道:“天灾人祸,在所难免,一家人,别说这种见外的话。我们所有人都去抽血配型了,捐赠的事,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我刚才找院长交待过了,给你用最贵的药,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护士和护工,所有医药费我负责。你公司的事,我会派人盯着。我妹妹、我外甥楚韵和楚晔,我会照顾。你就心无旁骛地治你的病,别担心这担心那,担心也没用,知道吗?” 楚墨沉眼白红红的,“谢谢你,北弦。” 一直站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十二岁少年楚晔,走到顾北弦身边,仰头看着他,开口道:“姑父,你教我做生意吧。爸爸生病了,是累病的,那么大一个公司,全靠他一个人撑着。我也要学做生意,替爸爸分担。” 顾北弦抬手抚摸他的头,眸光宠溺,“好。” 楚墨沉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心底泛酸。 他这一病,妻子和一双儿女都被迫迅速成长起来。 平时都是被他宠惯了的,如今却要独当一面。 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楚墨沉觉得很对不住他们。 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圈,没看到楚韵的身影,楚墨沉忙问顾南音:“楚韵呢?那孩子跑哪去了?” 做父亲的,担心那么漂亮的小姑娘,被坏人盯上了。 “没顾得上她,我这就给她打电话。”顾南音赶忙掏出手机,拨通楚韵的号码。 没多久,门从外面推开。 楚韵和顾骁并肩走进来。 顾骁手臂以保护的姿势,虚虚横在楚韵身后。 顾南音望着眼睛哭肿的楚韵,叮嘱道:“医院里人多又乱,你不要乱跑,去哪记得带保镖。你爸生病了,妈妈顾不上你,知道吗?” 楚韵应一声。 顾骁一副大人的口吻说:“放心吧,南音阿姨,楚韵就交给我了。我会好好看着这小丫头,不让她乱跑,让她好好吃饭,好好写作业。” 顾南音发红的漂亮杏眼微微深了深,“谢谢骁骁,骁骁长大了,能帮阿姨照顾你的小青梅了。” 顾骁帅脸一红。 再怎么硬和刚,也听过“青梅竹马”一词。 他连忙往旁边跨了一大步,离楚韵远远的,避嫌地说:“我没拿楚韵当小青梅,我拿她当妹妹,不,当哥们。算了,我照顾楚晔吧。不行,我和楚晔不对脾气,待一起老吵架,还是负责楚韵吧。” 见众人皆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顾骁一着急说:“我真的拿楚韵当妹妹,谁拿她当小青梅,谁就是地上爬的!” 第1058章 同意捐赠 没过多大会儿。 秦野和鹿宁带着儿子秦陆和女儿秦悦宁也来了。 两人同样先斩后奏,先去抽血做了配型,才赶过来看楚墨沉。 秦野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一身质地良好的商务正装,步伐坚定, 岁月的沉淀,已将他变成低调含蓄、成熟稳重的事业型男人。 举手投足间散发成熟男人的魅力。 像酒,越陈越香。 他是顾家唯一一个性格不像顾傲霆的,更像秦姝娘家那边的人。 确切地说,像秦姝父亲的性格。 鹿宁如今已升职为异能队高层领导,眉眼英气不失秀丽,眼神坚毅,举止果敢利落。 他们的儿子秦陆,今年已满十四岁,既遗传了秦野的高大身形,又遗传了鹿宁的英气,双倍的英气,整个就是一英姿勃发的少年。 秦悦宁则长得像奶奶秦姝多一点,才七岁便有了落落大方的气质。 秦悦宁手里拎着一盒零食和一本画册,走到楚墨沉床边。 把零食和画册放到床头柜上。 秦悦宁望着憔悴的楚墨沉,声音清脆说:“姑父,我把我最爱吃的糖果和我亲手画的画,送给你。疼的时候就吃一颗糖果,看看我画的画,就没那么疼了。” 楚墨沉冲她笑笑,“谢谢小悦宁。” 秦悦宁举起右手,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姑父,要坚强喔。” 楚墨沉点点头,双眼泛潮,“会的。” 鹿宁手搭到秦悦宁肩上,“姑父会坚强的,他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那意思让她少说两句。 秦悦宁听明白了。 她走到顾南音面前,仰头望着她,“姑姑,别难过,姑父一定会好起来的。” 顾南音摸摸她秀气的头发,“谢谢小悦宁。” 秦悦宁目光在人群中寻找,想找奶奶秦姝。 这么多亲人,她最喜欢最崇拜的就是奶奶,可她平时太忙了,要么在婚纱馆工作,要么飞国外去办秀看秀看展,成天忙得脚不着地。 很快。 顾谨尧和云瑾也来了。 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操作,自发的,先去验血配型。 顾纤云跟在父母身后。 进屋后,瞅一眼顾逸风,顾纤云悄悄站到顾谨尧身后。 平时挺大方的一个人,一看到顾逸风,不知怎么的就害羞。 十多天后。 化验结果出来了。 初次配型排除掉99%的人。 只有苏婳、陆恩琦、墨鹤通过初配,下一步要进行高分辨配型和全面查体以及遗传基因检测,看是否符合捐赠条件。 华琴婉和楚砚儒很多年前查过,和楚墨沉是半相合,加之年事已高,不适合捐赠。 楚晔和楚韵年纪太小,不符合配型要求。 医学上,最佳配型年龄是十八周岁到五十五周岁。 高分辨配型结果出来。 陆恩琦、苏婳同楚墨沉是全相合,即十个点和楚墨沉全部吻合,是最佳捐赠对象。 但是查体的时候,苏婳查出患了桥本甲状腺炎。 这是一种慢性自身免疫性甲状腺疾病,不适宜捐赠。 陆恩琦查出遗传基因突变阳性,不能捐赠,因为遗传基因阳性的捐赠者,会导致患者容易复发白血病。 墨鹤是九个点吻合。 同一时间,中华骨髓库里也联系到一位捐赠者,通过了高分辨配型,同样是九个点吻合。 八个点以上,便符合捐赠条件。 医生拿着墨鹤的体检单,询问了他的身体情况,得知受过内伤,建议他休养一年以上,才能进行捐赠。 可楚墨沉明显等不了一年。 无奈之下,院方联系了中华骨髓库里那位捐赠者。 谁知那人以父母不同意拒捐了。 眼瞅着所有希望一个个破灭,华琴婉颓然坐下,如被霜打了的茄子,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墨沉?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这么多罪?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她抬手抱住头,眼泪止不住。 当年为了救还是幼儿的墨沉,她辗转多处,想尽方法,生了苏婳。 后来为了预防墨沉不测,她不顾高龄,又生了陆恩琦。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关键时刻,两个女儿一个都帮不上忙。 华琴婉心如锥刺。 颓丧地坐了许久,她忽然起身出门,去找楚墨沉的主治医生。 陆砚书怕她想不开,急忙跟出去。 来到诊室。 华琴婉问医生:“医生,当年我生我小女儿恩琦时,特意交钱做了基因筛查,排除白血病的遗传可能,为什么她还会基因突变?” 医生无奈一笑,“基因突变有很多种原因,外界的和自身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华琴婉打断他的话,“我大女儿苏婳得了乔本甲状腺炎,如果捐赠,害处很大吗?” “会导致苏婳女士免疫力低下,内分泌紊乱。通俗点说,免疫力一低下,各种疾病都来了。这种情况下捐赠,对墨沉也不好。” 华琴婉不出声了。 黯然片刻,她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走。 陆砚书连忙跟上,“你去哪里?” 华琴婉头也不回地说:“回家。” “回家做什么?” “煲汤,我要给墨鹤好好补补。” 陆砚书明白了。 这是想让墨鹤捐。 陆砚书开口,“这对墨鹤不公平。” 华琴婉停下脚步,双眼泛红望着他,“我也知道,这对墨鹤不公平,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墨沉去死!墨鹤既然来抽血配型,肯定就是想给墨沉捐赠。” 陆砚书道:“墨鹤不久前为了救恩琦,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五脏六腑都受损了,肋骨也有裂痕。要捐的是造血干细胞,不是普通的血。武功再好,墨鹤也是肉体凡胎,经不起这么折腾。强行捐献,对他身体损伤很大。” 华琴婉眼泪涌出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等,等骨髓库里的捐赠者,能等到一位,就能等到第二位。” 华琴婉苦笑,“前后两次配型加查体,已经过去一两个月了,再等,等多久?三个月?半年?一年?我能等,墨沉能等吗?骨髓库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位捐赠者,却拒捐了。等到下一位捐赠者,你能保证他们不拒捐吗?别说拒捐了,有的都清髓了,还有悔捐的,患者只有等死的份!你不怕发生这些意外吗?你不怕,我怕,墨沉是我怀胎十个月生的,是我儿子!” 话音刚落,一道好听的男声传过来,“我捐!” 华琴婉和陆砚书闻声看过去。 是墨鹤。 墨鹤大步走到二人面前,看一眼陆砚书,对华琴婉说:“我同意捐赠,你别和陆叔叔吵了。” 第1059章 因为恩琦 陆砚书目光沉重望着墨鹤,“你内伤痊愈没多久,医生说你至少要休养一年以上,才符合捐赠条件。捐造血干细胞,造血功能会受到影响,会导致贫血、虚弱、面色苍白、头疼头晕、乏力、骨痛,免疫力下降。你慎重考虑好,再决定捐不捐,不要意气用事。” 墨鹤道:“我已经考虑过了,墨沉是恩琦的亲哥,我爱恩琦,也要爱她所有亲人。” 闻言,华琴婉如遇救星! 她一把握住墨鹤的手,激动得声音发抖,“谢谢你,墨鹤,谢谢!你的大恩大德,我会倾尽所有回报!” 墨鹤淡声说:“不用你倾尽所有,把恩琦给我就好了。” 华琴婉,“……” 她觉得墨鹤在趁火打劫。 可是想想因为化疗瘦得没有人形的墨沉,华琴婉艰难地点点头,“好,我同意。” 陆砚书重重叹了口气。 没想到事情会以这种方式发生转折。 本来是喜事,硬是蒙上了无奈又沉痛的色彩。 陆砚书拿起手机拨给陆恩琦,“墨鹤要给墨沉捐造血干细胞,你带他回我们家,让厨师多做些有营养的,给他好好补一补。” 陆恩琦握着手机,从走廊拐角处走出来。 她大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沾着雾气,显然躲在那里偷听了一阵子。 陆恩琦走到墨鹤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腰。 心疼不言而喻。 一边是心爱的男朋友,一边是疼爱自己的亲哥哥。 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思来想去,陆恩琦仰头望着墨鹤,“要不再等等,我怕你捐完身体会受不住。我姐当年捐完,好几年都养不过来,我怕你也……” 说到最后,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墨鹤抬手摸摸她毛茸茸的头发,“别担心,我天赋异禀,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得多,一定会没事的。那是你亲哥,一定要救的。能救却不救,我良心上过不去。” 陆恩琦本来眼泪含在眼眶里,一听这话,泪水夺眶而出,“鹤鹤哥哥,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家的吗?以前保护逸风,后来救我,现在又救我哥。” 墨鹤手滑到她纤薄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唇角微扬,“答对了,以后我还要陪你一起照顾陆叔叔和琴婉阿姨。” 华琴婉扭过头,心情复杂。 他越这样,她越无地自容。 她觉得墨鹤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艮直而单纯的小伙子了。 如今的他,颇具头脑和心机,每句话都暗含话术,直戳人的心窝子。 华琴婉带墨鹤找了主治医生,签了捐赠手术同意书。 因为医生要提前给楚墨沉安排手术时间。 接下来,墨鹤要休养身体,之后根据手术时间,打动员针,再进行移植。 华琴婉怕苏婳、顾北弦、顾逸风和顾傲霆等人不同意墨鹤捐赠,也怕墨鹤中途变卦,直接让墨鹤搬到他们家住。 但安排了三个女保镖,轮流在暗中盯着墨鹤和陆恩琦。 生怕两人婚前发生不该发生的。 这天,午饭过后。 陆恩琦问墨鹤:“鹤鹤哥哥,你还缺什么,都告诉我,我帮你完成心愿。” 墨鹤想了想,“帮我画张像吧。” 陆恩琦一怔,“裸的吗?” 墨鹤思索一秒,“如果你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陆恩琦忍不住雀跃,“那我们去顶楼画室吧。” 近来生活太苦,难得偷闲片刻。 二人来到顶楼画室。 整整一层都是画室,布置得很有艺术气氛。 画室里充斥着淡淡的松节油气味。 墨鹤坐在棕色意大利进口牛皮沙发上,却没裸,只脱了上衣。 陆恩琦拿着画笔,盯着墨鹤的上半身怔住,眼里跳跃着大写的惊艳! 以前要么只看过他的后背,要么是把手伸到他衣服里凭想象摸,这次却是光明正大地看,且带着艺术的目光看,感觉自然不同。 陆恩琦暗道,习武之人的身材果然不是盖的。 宽肩剑腰,肌肉线条性感而完美,纤薄紧实的八块腹肌延伸到腰带以下,引人浮想联翩。 配上那张俊美而立体的脸,散发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浓浓的雄性荷尔蒙,让人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瞬间飙升。 她哪还有心情作画? 只想把他按倒在沙发上,和他搞点以前没搞过的行为艺术。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画笔放下,她慢慢走到墨鹤身边,抬腿坐到他的腿上,手臂揽住他的脖颈,低头去吻他的唇。 墨鹤一顿,“不画了?” 陆恩琦拿雪白的小米牙,轻咬他性感而漂亮的唇,含糊道:“画之前要先酝酿酝酿气氛,画出来的效果会更好。” 她嘴唇下滑,吻他轮廓清晰的下颔,吻他性感的喉结,吻他有型的锁骨…… 成天被哥哥的病情困扰,心情压抑沉痛,难得偷得这片刻放纵。 墨鹤上身绷紧,脖颈后仰,声音发沉警告道:“再这么亲,你会吃亏的。” “吃就吃吧,反正我妈已经同意我们俩交往了。” 墨鹤觉得这小丫头胆子是真大。 他一把握住她的细腰,将她按倒在沙发上,垂眸沉沉注视着她,“别惹火,知道吗?” 陆恩琦视线下移,顺着他的腹肌瞅一眼那轩昂之处,“其实你现在要了我,我妈也不会说什么。” “但你妈会秋后算账,我是要和你认真过一辈子的,不急于这一时。” 陆恩琦扑哧笑出声,“我陆恩琦何德何能?这辈子让我遇到你这么好的男人。” 墨鹤刚要开口。 画室的门上,传来开锁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推开。 华琴婉端着一碗汤走进来。 墨鹤急忙拿了衣服披到身上。 陆恩琦也坐起来。 华琴婉对二人的举止丝毫不惊讶,因为已经从画室的监控里看到了。 她端着汤碗,走到墨鹤面前,脸上堆满笑容说:“医生说,让你多吃有营养的食物。这是砚书亲手煲的汤,加了各种营养成分,最补身体,上面的浮油已经清理掉了,清淡有营养,又不油腻。” “谢谢阿姨。” 墨鹤伸手接过汤碗,觉得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等养肥,就该杀了。 可他又心甘情愿地做这只羔羊。 因为陆恩琦。 等墨鹤喝完汤,华琴婉提醒陆恩琦:“要画画就好好画,女孩子应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含蓄点,懂吗?” 说完她拿着汤碗转身离开。 陆恩琦冲墨鹤摊摊手,无奈地叹道:“我妈的爱,真让人窒息啊。” 墨鹤没和自己生母待过,少有的母爱,都是从秦姝那里体会到的。 秦姝的爱和华琴婉的截然不同。 接下来,再作画,陆恩琦安静了许多。 很快,楚墨沉的手术排到了时间。 正式手术前,墨鹤要打动员针。 动员针就是通过动员剂在体内培育过多的造血干细胞,之后通过血液交换机提取出来这部分多出的造血干细胞,移植给楚墨沉。 四天打了八针,胳膊上全是针眼,动员针的原因,墨鹤头疼、头晕、四肢乏力、恶心、骨头疼,身体出现发烧症状。 怕陆恩琦担心,他强忍住了。 造血干细胞提取达到标准后,墨鹤开始了长达五个多小时的抽血和采集造血干细胞。 这五个小时,墨鹤不能动也不能上厕所,整个身子直直地躺在病床上。 因为两个胳膊要各扎一个针头,一边进血一边出血,在出血的时候通过分离机震荡留下需要的干细胞,然后把剩下的再输回体内。 采集完,墨鹤头晕脑胀,眼前发黑,浑身无力,身体沉沉重重直往下坠,有种缺血的虚无感。 这是他生平第二次体会到虚弱的感觉,第一次是救陆恩琦,被绑匪用狙击枪击中后背的防弹衣,内脏损伤。 莫名的,墨鹤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060章 一样不缺 天旋地转,墨鹤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他躺在陌生的病房里,鼻间是清淡的消毒水味,柔和灯光洒落一室。 床前围了一群人。 顾逸风和陆恩琦趴在他床边,泪眼汪汪,尤其是陆恩琦眼睛肿得像个桃子。 顾傲霆的眼睛红得比老白兔的眼睛还红。 顾南音双眼潮湿,苏婳、秦姝和华琴婉眼神担忧。 顾北弦眉目沉沉,陆砚书神色凝重。 气氛过于压抑。 墨鹤弯了弯唇角,想缓和一下气氛,开口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他抬手想摸摸离他最近的陆恩琦,手臂却比平时虚软无力。 他惊诧于这反常。 强惯了的人,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的弱。 陆恩琦抱住他的手臂,秀美的小脸紧贴着他的袖子,鼻尖微微泛红,声音细细碎碎,大眼睛汪着一团泪水,“鹤鹤哥哥,你终于醒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吓死我们了。” 墨鹤再次惊诧,“我怎么昏迷那么久?” “医生说你旧伤没养好,打了几天动员针,又采集了五个多小时造血干细胞导致身体虚弱,让给你多补充营养,好好休息。” 墨鹤暗暗松了口气,问:“你哥怎么样了?” “手术移植很成功,我哥已经进无菌舱了,在里面待一个多月就可以出舱了,剩下的靠他自己了。” 墨鹤唇角露出一抹苍白而欣慰的笑。 最开始只是单纯地想对逸风好,后来爱屋及乌,开始对逸风的家人好。 如今又对恩琦的家人好。 修长指腹轻揩陆恩琦红肿的眼睛,墨鹤语气宠溺,“怎么哭得这么厉害?眼睛都肿了。” 这话不说还好。 一说,陆恩琦的眼泪像打开开关的水龙头,哗哗流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墨鹤拿手指帮她擦,轻嗔:“别哭了,你生日快到了吧?等我出院后,陪你好好过生日。” 闻言,陆恩琦眼泪戛然而止,“我生日已经过了。我哥生病,大家没心情给我过,就只在家里吃了顿饭,蛋糕还是你订的,你忘了?” 墨鹤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只记得要给恩琦好好过生日。 苏婳开口道:“刚捐完记性是会变差,以后会慢慢恢复。” 墨鹤又暗暗松了口气。 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练功多年,已经强大到无所不能,捐个区区造血干细胞,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普通人捐完会有的状况,他一样不缺。 可见上次ak47的子弹威力不容小觑,虽没击穿防弹衣,可留下的后遗症,比他想象得要严重。 “啪!” 顾傲霆忽然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墨鹤抬眸朝他看过去,“您老这是做什么……” 顾傲霆哑着嗓子自责地说:“都怪我自私!我太想让墨沉活下来了,怕等不到捐献者,怕捐献者悔捐,更怕时间久了,墨沉身体会越拖越垮,到时即使做移植手术都救不过来。你也是我的孩子啊,我却为了救墨沉牺牲你。如果你外婆还活着,得多心疼你?我对不住你外婆,对不住你和你爸妈,我是个自私鬼!” 说到最后,他老泪纵横。 愧疚得不能自已。 墨鹤反过来安慰他,“别自责了,我是自愿的,你们阻止也没用。” 华琴婉垂下头,一张脸火辣辣的。 总觉得顾傲霆在指桑骂槐,明是骂自己,实则骂她。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墨沉去死吧? 顾南音走过来,满眼感激地望着墨鹤,“谢谢你,大鹤鹤!等你结婚,你的婚礼所有花费我全包了!到时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出个人就行,所有的一切,我来操办。” 墨鹤冲她笑了笑,“好的,嫂子。” 顾北弦见墨鹤面色苍白,神情憔悴,道:“你醒了,我们就放心了,我带他们先出去。人太多,吵吵嚷嚷的,影响你休息,留恩琦照顾你吧。” 墨鹤应一声。 众人鱼贯而出。 顾逸风却不肯走。 他双手抓紧墨鹤的手,声音发哽,“师父,我小时候,你照顾我吃喝拉撒,给我洗澡,现在换我照顾你。你要去卫生间吗?我扶你去。你要洗澡吗?我帮你。” 墨鹤瞥他一眼,“你师父正当壮年,用不着你可怜。” 顾逸风眼睛红红的,少有的没反驳。 墨鹤一天一夜昏迷不醒,可把他吓坏了,比天塌了还害怕。 虽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很疼爱他,可陪伴他最久的是师父。 从他三岁起,他就和师父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上学也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好。 没了师父,他不知该怎么活。 墨鹤见他呆着一张帅气小脸,以为自己语气重了,忙说:“逸风,有水吗?我渴了。” “有,有,我现在就去倒!”顾逸风噌地站起来,就朝病房自带的茶水间跑去。 陆恩琦也跟着跑过去。 两人争着倒水。 一人接了一杯恒温水,回来抢着喂墨鹤。 往常墨鹤肯定会当仁不让地选择喝陆恩琦倒的水,可眼下看顾逸风也挺玻璃心。 两个都不能得罪。 墨鹤就喝一口陆恩琦倒的,再喝一口顾逸风倒的,不偏不倚。 水喝多了,墨鹤要去卫生间。 俩人又来争着扶他,一边一个架着他的胳膊。 墨鹤觉得好笑。 他们小时候,他一手抱一个照顾他们,现在换过来了。 这种感觉很奇特。 三人来到卫生间门前。 陆恩琦对顾逸风说:“你可以退下了,鹤鹤哥哥是我男朋友,你进去不方便。” 顾逸风扫她一眼,“我师父是大男人,你一个女流之辈陪他上厕所,你好意思吗?” 陆恩琦不以为然,“他是我未来丈夫,我们以后是要结婚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是还没结吗?你能不能矜持点?” “矜持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我告诉你,顾逸风,但凡我矜持点,你师父都当不成你小姨父。你师父要是找了别的女人,就你这架势,一天能挨八百次打。” 这倒不假。 顾逸风耸耸肩,败下阵来。 陆恩琦扶着墨鹤进了卫生间。 来到马桶前。 墨鹤声音放柔对她说:“你也出去吧。” 陆恩琦端着漂亮的小脸,认真地说:“你刚清醒,我得在边上看着。万一你再体力不支,晕倒了,我好扶你一把。我不看着,你晕倒摔在地上,会磕到你英俊的帅脸。” 墨鹤轻提一口气,“可你看着,我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等我哥出院了,我们就订婚。订完婚,你就是我未婚夫了,这样方便了吗?” 墨鹤无奈一笑,抬手去拉腰带。 第1061章 让她勿念 陆恩琦急忙背过身,想看又不敢看。 很好奇,可是又有女孩子的害羞。 墨鹤也觉得不好意思,扯裤子的手停下,偏头冲门外喊:“逸风,你进来把你小姨带出去。” 顾逸风推门走进来,“师父,您真是神机妙算,怎么知道我就站在门外?” 墨鹤眸色微沉。 顾逸风忙解释:“我是为你好,‘色’字头上一把刀,就我小姨那迫不及待上赶的模样,你们要发生点什么,你铁定又得晕。晕了倒还好,就怕更严重。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一直以来,陆恩琦都以为她和墨鹤感情里的第三者是司蝶,现在才发现是顾逸风。 这家伙就是个心机boy,屡次坏她的好事。 她抓着顾逸风的袖子,“走走走,别废话。” 二人出去。 墨鹤方便完,洗了手和脸,又刷了牙,从卫生间走出去。 一出门,颇为意外。 因为顾逸风和陆恩琦一人端一个汤碗,小丫鬟似的站在门口,“师父,您老请喝汤,我妈让柳嫂炖的。” “鹤鹤哥哥,喝口汤吧,很有营养的,我爸让家里厨师炖的。” 两个哪个都得罪不起。 墨鹤干脆将两碗汤全喝了。 再这样下去,他有点吃不消,胃里全是汤汤水水。 墨鹤看向顾逸风,“逸风,你该累了,出去休息吧。” “我不累。” “你小姨照顾我就够了。” “我小姨娇气得要死,照顾不好你。” 陆恩琦伸手掐他的胳膊,“墨鹤是我男朋友!” “他是我师父。” “墨鹤以后会是我老公,是我孩子的爸爸,是我孙子的爷爷。” “他会是我孩子的师爷,我孙子的曾师爷。” 陆恩琦翘起脚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推出去,绷着小脸,警告道:“顾逸风,你有没有点眼色?我要和我男朋友好好培养感情,你这个大灯泡做得不累吗?” 说完她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瞅着白哗哗的门,顾逸风觉得还是小时候好。 小时候,他和陆恩琦同坐在墨鹤的腿上,不争不抢,相谈甚欢,相处融洽,也没有做灯泡的感觉。 陆恩琦把门反锁上。 走到墨鹤床前,坐下,她抬手轻轻抚摸他手臂上针孔附近的皮肤,问:“还疼吗?” 墨鹤道:“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那么粗的针头插进去。”她低头亲吻他手臂上的筋脉,“小时候我生病打针,我妈这样亲亲我,就不疼了。” 墨鹤摸摸她软软糯糯的小脸,觉得她像他小时候在山上摘的白蘑菇那般可爱。 陆恩琦又伸长腰身,来亲他的嘴。 墨鹤往旁边避了避,“我刚才喝了汤,没来得及漱口。昏迷躺了一天一夜,身体循环不好,嘴里气味应该不太清新。” 陆恩琦小手捧着他清晰好看的下颔,肿着的大眼睛闪闪发光,“我不嫌弃,你不漱口也是香香的,你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香。” 墨鹤心似春风走了八千里,“就这么喜欢我?” “不,是迷恋,我被你迷得要死。” 墨鹤勾唇淡笑。 心想,小姑娘的爱,真是炽热啊,热得能把人烧化。 只是不知这炽热能维持多久? 隔日,上午。 墨鹤出院。 陆恩琦和陆砚书让他去他们家住,墨鹤婉拒了。 陆恩琦这个小妖精,动不动就往他身上贴,搂着他,抱着他,黏着他。 她是没事,他挺难受。 放在平时还好,如今身体虚,受不住。 墨鹤被顾北弦接回日月湾。 顾北弦交待柳嫂,让她给墨鹤煲各种营养汤,冬虫夏草、人参、鹿茸等名贵食料,不要钱地往里放,巴不得一夜之间,把墨鹤补回到从前。 当晚,墨鹤去浴室洗澡。 打上洗发水,一冲,一手的墨发。 确切地说,墨发中夹杂几根白发。 墨鹤以为自己看错了,急忙将头发冲干净,吹干。 对着镜子细细察看,黑发下果然夹杂了很多白发。 墨鹤面色倏地变白。 他真正年龄才三十岁,正当壮年,怎么长白头发了? 说长就长,长得也太快了。 怕顾逸风、顾北弦和苏婳担心,墨鹤将白发遮好,穿上衣服,走出来。 他找到顾逸风说:“我搬去新房子住些日子,那边清静。这边人太多了,吵吵嚷嚷的,影响我休息。” 顾逸风想一下,“行,我陪你一起去。” “你该去上学了,别耽误功课,马上就要考试了。” “那让我小姨去。” “你小姨也该回英国读书了,等她放假吧,让柳嫂跟着我就行。” “好吧。” 顾逸风叫来车,把墨鹤和柳嫂送过去。 接下来,墨鹤的白头发越长越多,没几天几乎全白。 尽管天天喝各种补汤,可墨鹤的气色却越来越差,有种虚不受补的感觉,运功也不顶用,身上的筋脉仿佛被堵住了。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状况。 如果师父还活着就好了。 他老人家会告诉他,该怎么办。 可惜,没有如果。 墨鹤黑眸沉沉,死死盯着浴室的镜子。 镜子里那张脸,像盛开的鲜花过了最旺盛的日子,开始走向枯萎,憔悴得近乎陌生。 墨鹤心凉了大半截。 怎么会这样? 他俯身捡起地上不知何时掉落的一缕白发,握在手心,手指凉到指尖。 本来就比陆恩琦大十二岁,如今头发又全白,头发白完,该衰老了吧? 如果他不再年轻,不再英俊。 陆恩琦那火热的性子,还会喜欢他吗? 微微仰起下颔,闭上眸子,墨鹤脑子里回响着陆恩琦甜甜的声音。 从小到大,她喜欢的,都是他的高和帅,喜欢他强大的身手,喜欢他三十多岁依旧不老的容颜。 墨鹤抬手摸摸自己苍白得仿佛褪色的脸,一颗心全碎完了。 从来就没怕过的人,头一次害起怕来。 怕陆恩琦看到他这副容颜,会露出失望的神情,会不再喜欢他。 那比中枪还难受。 长这么大,墨鹤少有的如此在意自己的外貌。 怕柳嫂看到会多嘴,他找了个帽子,戴到头上,将头发全塞进帽子里。 回到卧室。 墨鹤枯枯立在窗前,凝望远处陆家的别墅,心思万千。 以前看那别墅,唇角会忍不住扬起,心底一片柔软,如今却笼上了悲凉的底色。 手机突然响了。 在这静谧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 墨鹤拿起手机,是陆恩琦打来的。 墨鹤的心咚咚跳起来,有种类似窒息的感觉,怕失去,更怕不得不失去,怕被嫌弃,被抛弃。 过了几秒,墨鹤才接通。 陆恩琦说:“鹤鹤哥哥,我想去陪你。” 墨鹤心里有事,语气便敷衍了几分,“我要休息,你来我没法休息。” “我很乖,不会打扰你。” “我要运功疗养,你来会分我的心,容易走火入魔。” 陆恩琦没见过现实中的走火入魔,但看过电视剧里的,忙说:“那好吧,等你疗养好了,给我打电话。” “嗯。” “我爱你。” 往常墨鹤都会说“我也爱你”,或者在心里说,这次却少有的没回应。 他轻轻挂断电话。 次日一早。 柳嫂煲好汤,上来敲墨鹤卧室的门,恭敬又慈爱地说:“墨公子,汤煲好了,给您端上来,还是您下楼吃?” 没人回应。 柳嫂连说了三遍,还是没人应。 柳嫂纳闷极了,轻轻推开门。 卧室里没人,床上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室内纤尘不染。 柳嫂又去敲卫生间的门,卫生间里也没人。 柳嫂把整个房间全找遍了,都没有墨鹤的身影,打他手机,关机。 最后柳嫂在床头柜上发现一封信。 是给顾逸风的。 情急之下,柳嫂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将信拆开。 白色纸上用漂亮的楷书写着:逸风,我走了,去找个地方休养。告诉你小姨,让她勿念,如果三年内我回不来,让她别等了。 落笔:墨鹤。 第1062章 你没资格 墨鹤离家出走了! 这可是大事! 柳嫂一刻也不敢耽搁,慌忙打电话告诉顾逸风,“逸风,你师父留了封信,走了!” 顾逸风一听,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我师父在信上写了什么?” 柳嫂把信念了一遍。 顾逸风迅速挂断电话,拨通墨鹤的电话,手机里却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拨,都是那个无情的声音。 顾逸风心脏漏跳一拍,连忙叫了保镖和司机,坐上车,一刻也不停地赶往墨鹤的新家。 到了那处别墅区。 顾逸风打听到物业,去调墨鹤新房附近的监控。 监控只能查到墨鹤一身黑衣黑帽,于凌晨一点钟,拎着个黑色的行李包离开新家,后面的踪迹就像隐形了一样,查不到他去了哪里。 他身手那么好,如果存心想走,肯定能绕开所有监控,也用不着走正门,区区院墙拦不住他。 顾逸风带着保镖,顺着小区大门外的路,漫无目的地找。 帅气的小脸满是焦急之色,心里好难过。 空落落的,又担心又着急。 找了几处,顾逸风才想起给父亲打电话。 平时那么冷静理智的人,此时失了冷静。 顾逸风拨通顾北弦的号码。 未开口,少年眼底已是一片水光,“爸,我师父走了,他不要我了。他身体还没养好,就一个人走了,没人照顾他,万一路上他晕倒了怎么办?我想我师父,你帮我找找师父。” 手机里安静半秒。 顾北弦问:“去物业调监控了吗?” “调了,没查到头绪,我师父避开了所有监控,只能查到他是凌晨走的。” “你别着急,我给你大伯母打电话,让她帮忙查查。” “好,你快打。” 结束通话,顾北弦给鹿宁去了个电话,“大嫂,墨鹤今天凌晨时分离家出走了,你那方面人脉广,帮我打听一下。” “好,把墨鹤的照片发给我。” “马上。” 顾北弦从手机里调出墨鹤的照片,发给鹿宁。 照片是他平时趁墨鹤不注意,偷拍的,就为了以防万一。 收到照片,鹿宁迅速联系相关人脉,让他们帮忙寻找墨鹤。 能用的关系都用了。 电话打了足足半个小时,还没打完。 鹿宁背对窗户正打着电话。 推门进来的鹿巍听到了,皱了皱眉头说:“何必劳师动众?墨鹤丢了不是更好?” 鹿宁回头,拧眉,板起英气不失秀美的面孔,斥道:“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鹿巍嘿嘿一笑,“听爸爸的话,装装样子找找就罢了,别太尽心。没必要用自己的关系,为他人做嫁衣。” 鹿宁秀眸一沉,大步走到门口,推开门,喝道:“出去!” 鹿巍老脸拉下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对你老子?我也是为了小秦陆好。不觉得墨鹤待在逸风身边,很碍事吗?” 鹿宁厉声道:“如果你敢趁火打劫,伤害墨鹤,我不介意提早送你下去见鹿家的列祖列宗!” 鹿巍老脸都气青了,愤愤地说:“你真是只长年龄,不长格局,越大越放肆!冥顽不灵的逆女!” 鹿宁抬手将他推到门外,砰地一下摔上门。 她给自己的心腹去了个信息,让监听鹿巍的手机号码,有异常及时联系她。 这边安排好。 鹿宁给顾北弦回电话,“北弦,我已经安排了所有人脉,都让人打听着,一有墨鹤的消息,立马告诉你。” 顾北弦道:“好的,谢谢大嫂!” 陆恩琦敲门进入顾北弦的办公室,见他正握着手机,好奇地问:“姐夫,你在给谁打电话呢?” “给鹿宁。你找我有事?” “是有事。”陆恩琦漂亮的长睫毛微颤,低垂下来掩住眼底的失落说:“鹤鹤哥哥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找借口拒绝见我,对我也不如从前热情了。我去你们家找他,没找到,去他准备的婚房里找,门锁密码换了,打他手机,打不通。顾逸风也叛变了,我问他,他什么都不说。姐夫,你说鹤鹤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男人的喜欢,说变就变吗?” 顾北弦抿唇不语。 陆恩琦有点着急,“姐夫,你倒是说话啊。” “没事,鹤鹤只是换个地方静养,别打扰他就好。” 顾北弦拨通内线,让秘书送一杯热牛奶过来。 秘书很快端来热牛奶。 陆恩琦走到沙发前坐下,捧起热牛奶,视线垂着,柔软好看的唇微微鼓起,“可我好想他,我们好多天没见面了。” 顾北弦轻提一口气,“墨鹤走了,不知去了哪里。我们正在找他,找到会告诉你。” “啪!” 陆恩琦手里的牛奶杯摔到地上。 漂亮的小脸唰地一下子变得苍白。 她丧着小脸说:“他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他刚捐完造血干细胞,身体还没养好,能去哪里?他会不会有危险?” 说到最后她一双大眼睛泪光盈盈。 到底是年轻,不会隐藏心事。 所有担忧全写在脸上。 顾北弦安慰她:“你先回家吧。别担心,墨鹤身体虽虚弱,功力应该还在,一般人伤不了他。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陆恩琦失魂落魄地起身。 坐车回到家。 一进门,陆砚书看到她这副模样,吃了一惊,问:“怎么了恩琦?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陆恩琦喉咙发涩,“鹤鹤哥哥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陆砚书心里一阵刺痛,“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发生什么事了?” 陆恩琦木然地摇摇头,“不知道,顾逸风不说,我姐夫也不说。” 她抬脚上楼。 等再下来,手里拉着一个名贵的白色小型行李箱。 陆砚书一顿,问:“你要去哪?” 陆恩琦拉着行李箱就朝门口走,“我要去找鹤鹤哥哥。” 陆砚书迈腿追上去,“你去哪找?” “不知道,反正不能在家待着,我会疯掉。” 门一拉开,碰到从医院刚回来的华琴婉。 瞅一眼拉着行李箱的陆恩琦,华琴婉问:“你要去哪?” “去找鹤鹤哥哥。” “墨鹤去哪了?” “鹤鹤哥哥失踪了!你开心了?满意了?是不是还想摆几桌庆祝一下?” 养尊处优了十八年,陆恩琦一直是温雅甜美的性子,头一次如此尖锐。 华琴婉愕然,脸上表情有些扭曲,“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我有那么刻薄吗?” “有!自打我和鹤鹤哥哥交往之后,你就变成了刻薄本薄,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柔可爱的妈妈了!” “你!”怒火噌地窜上华琴婉的脑门。 刚要发作,突然想到什么。 华琴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脾气说:“这样吧,我和你爸安排人去找墨鹤。你先回学校,马上就要考试了,等考完试再说。机票已经给你买好了,后天动身。” 陆恩琦挺直纤薄的脊背,“书明年可以读,后年也可以读,鹤鹤哥哥却只有一个。找不到他,我会后悔一辈子。” 见硬的不行,华琴婉来软的,“听话宝贝,先考试。我们帮你找墨鹤,找到墨鹤,妈会想办法留住他,好好照顾他。等你考完试回国,一到家就能看到墨鹤了。” 陆恩琦一双如水美眸,冷冷清清地望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没资格管我!鹤鹤哥哥失踪,你有一大半原因!” 撂下这句话,她拉起行李箱抬脚就走。 第1063章 千里寻他 华琴婉被气笑了! 她不顾年迈,拔腿追上去,一把拽住陆恩琦的手臂,“不许走!你给我回家老实待着!” 陆恩琦用力甩开她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华琴婉气得脸发青,向陆砚书抱怨,“你看这丫头,被我们惯的,太不像话了!” 陆砚书没接话。 他转身回房,取了钱包,出来追上陆恩琦,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又拿出所有现金塞到她手里,交待道:“拿着,路上花,有些地方不能用手机支付。先去你姐家找逸风吧,他肯定也在找墨鹤。你俩结个伴,路上好有个照应。” 陆恩琦眼眶泛红,“谢谢爸。” “带上司机和保镖。爸爸不是让他们监视你的意思,你一个女孩子出远门,爸爸不放心。逸风年纪也不大,保镖跟着安全一些。学校的事,你不用管了,赶不上考试就赶不上吧。实在不行就休学一年,反正英国那边休学可以保留学籍,眼下找墨鹤最要紧。” 陆恩琦泪眼汪汪,抬手抱住陆砚书的腰,声音哽咽,“爸,我爱您。” 陆砚书摸摸她的头,语气温和,“无论你做什么,只要是对的,爸爸都支持你。记住,爸爸是你永远的后盾和港湾,有事一定要告诉爸爸,不要瞒着,也不要独自承担。爸爸经历的事多,主意比你多一些。” 陆恩琦泪如雨下。 陆砚书把她送上车,又叮嘱三个女保镖:“你们保护好她,有困难就打电话告诉我。” “好的,陆先生。” 车子开走。 华琴婉盯着渐渐消失的车尾,又气又恼道:“那可是你的宝贝女儿,你就这么放她走了?世界那么大,你让她去哪找墨鹤?找多久才能找到?一个月?三个月?一年?三年?一辈子找不到,她还得搭上一辈子?” 陆砚书俊脸微沉,“墨鹤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一向懂事,这次离家出走,肯定事出有因。他最在意的人是逸风和恩琦,不会因为逸风离家出走,那么原因在恩琦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恩琦能把他带回来。” “恩琦娇生惯养,去那些荒山野岭郊外的偏僻之地,你放心?” 陆砚书笃定道:“有逸风和保镖跟着,没什么不放心的。墨鹤那么在意恩琦,知道恩琦在找他,不会坐视不理。” 华琴婉赌气转身回房。 车子开出去三个路口。 陆恩琦拨通顾逸风的电话。 两人很快碰面。 坐进同一辆车。 顾逸风从兜里掏出墨鹤的信,交给陆恩琦。 陆恩琦将那两行漂亮的楷体字,反复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心酸。 她忍不住自语道:“鹤鹤哥哥这是打算不要我了吗?他不是很喜欢我吗?怎么狠得下心抛弃我?” 顾逸风漆黑的大眼睛影沉沉地望着前方,语气低落,“他也不要我了。早知如此,就不把你们撮合到一起了。任何事,一旦掺合上男女之情,就变得复杂。” 陆恩琦手指用力捏着那封信,“你不撮合,我也会喜欢上他,我画的第一幅人像素描就是他。我记不清他从前说过的话,却记得他的脸。那张脸是我的梦中情脸,标准的建模脸。” 放在平时,顾逸风会笑话她幼稚,肤浅,颜狗。 可现在,他没心情。 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担心墨鹤,想他,很想。 心急如焚。 车子朝墨鹤师父曾经居住的山上开去。 到下午,终于抵达目的地。 顾逸风凭借记忆,领着陆恩琦及保镖们朝山上爬。 这个地方是他读小学时,墨鹤曾经告诉他的。 幸好他天生记性好,否则早就忘了。 一行人爬了将近一个小时,抵达山顶。 山上是那种未经修理的原生态景色,并不规整,却很让人很放松。 山顶中间有一处古旧的房子。 看外观早就破旧不堪。 一行人推门进屋,屋内却很干净,有桌有凳,桌凳和地面擦得纤尘不染,卧室被褥也十分整洁。 厨房有碗有米,还有火炉,炉子里燃着通红的炭。 顾逸风和陆恩琦顿时惊喜不已! 顾逸风道:“果然被我猜中了!我师父躲到他师父的家了!” 陆恩琦各个房间寻找了一遍,出来问:“没看到鹤鹤哥哥的人影,他人呢?” “我师父要么下山买东西了,要么去哪处洞天福地修炼了。” 陆恩琦恍然有种和仙侠剧中的神仙恋爱的感觉,别人身体虚弱都是卧床休养。 墨鹤倒好,跑到这荒郊野外,找洞天福地修炼。 姨甥俩带着保镖等人,在这屋里暂时安顿下来,等墨鹤归来。 可他们从残阳靛紫等到夜色漆黑,都没等到墨鹤的人影。 晚饭一帮人随便凑合了一下。 山上信号不好,没法上网。 顾逸风和陆恩琦就背靠背坐在长椅上,盯着门口,望穿秋水地枯等。 这一等,就到了下半夜。 俩人熬不住打起了瞌睡。 女保镖过来扶陆恩琦,让她去床上睡。 陆恩琦睡得迷迷糊糊的,本能地拿手去推她们,不让她们扶。 顾逸风醒了,说:“我背她吧,她从小就娇气得要死,除了家人,不让别人碰。偏偏又跟狗一样警醒,睡着了都分得出谁是家人,谁是别人。” 女保镖想笑又不敢笑。 顾逸风弯腰,将陆恩琦拉到背上背着往卧室走,心里嫌弃她重,睡得像猪一样,把她往床上放的时候却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生怕吵醒她。 还给她脱掉鞋子,盖好被子,掖掖被角。 这些都是小时候墨鹤对他做过的。 顾逸风暗道,得嘞,对师父的养育之恩,全回报到这个小姨身上了。 这小姨上辈子一定是烧了高香,才投得这么好的胎。 屋里就统共就两张床。 陆恩琦睡的这张还能睡人。 另一张的木头都朽了,压根睡不了人。 顾逸风对保镖们说:“行李箱里有睡袋和被褥,你们睡睡袋吧,留两个人轮流值班就好。辛苦你们了,陪我们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受罪。” 保镖们忙道:“应该的,这是我们的分内工作。” 顾逸风困极了,和衣躺到床的另一头。 迷迷糊糊之际,心里还想着,明天一睁眼,就能看到师父该有多好? 可惜,直到第二天天亮,墨鹤都没回来。 两人又在此地逗留了三天,墨鹤一直没出现。 显然存心想躲着他们。 姨甥俩失望地下山。 快要上车时,顾逸风和陆恩琦回头,恋恋不舍地瞅一眼,看到的还是失望。 两人丧气地坐进车里。 车子徐徐开走。 另一处山头上,一抹高大的身影立在一株参天大树上,目送他们离开。 那人一身白衣白发,面容苍白如雪,漂亮的黑眸深沉而濡湿。 第1064章 衣服脱了 等陆恩琦和顾逸风乘坐的汽车完全消失不见了,墨鹤才顺着绳子,滑到树下。 往常上树下树,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 如今却要借助工具。 墨鹤迈开长腿,慢慢朝山下走。 从前下山上山,疾步如飞,如履平地,今天却用了将近十倍的时间,才返回住处。 因为爬一会儿,就得歇歇。 进了院子,墨鹤走到水龙头前,拧开水龙头要洗手,突然瞥到洗手台上,放着一只洁白的珍珠发卡。 想来是陆恩琦洗脸时落下的 他凝视片刻,俯身拿起来,握在掌心。 珍珠渐渐从冰凉被暖到温润。 洁白散发漂亮珠光的小珍珠,像极了陆恩琦雪白的贝齿。 他们亲吻的时候,她总爱拿那小巧的贝齿,调皮地咬他,咬他的唇,咬他的脸,咬他的耳朵、脖颈和锁骨,咬得他浑身痒痒的。 墨鹤缓缓闭上眼睛,想念和陆恩琦亲吻时的销魂滋味,心里却泛起阵阵酸楚。 洗完手,墨鹤走进卧室。 床上被褥只简单地铺了一下,没叠,铺得很随意。 恩琦和逸风都是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小千金,家务自然做得不尽如人意。 墨鹤走到床前,弯腰掀开被子想叠一下,目光却被枕头上的长发吸引。 那乌黑的秀发显然是陆恩琦的。 墨鹤捡起来,捏在指尖,俊眸一片黯然。 不知自己的白发,日后能否变黑? 他拿起枕头,想摆放整齐,却看到枕头下放了两张卡,两沓钱,还有两张字条。 他拿起一张字条。 字条上是顾逸风的笔迹。 上写:师父,我知道你住在这里,放心,我们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安心回来住吧。别住外面,外面露水重,虫子多,对身体不好。卡里的钱是我从小到大存的压岁钱,密码改成了我拜你为师的日子。知道你不缺钱,可是这钱还是想留给你,不求你回来,只求你每次刷卡的时候,想我一下就好了。别老住在山上,山上条件差,下山找个好点的房子住。衣柜里那几个箱子放的是补品,熬制的配方,我问了柳嫂,给你写出来了,记得炖了吃。 署名是:你永远的徒弟小逸风。 墨鹤用力握紧纸条,眼圈渐渐泛红。 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留恋,有愧疚,更多的是欣慰。 那个一手养大的小徒弟,终于长大了。 墨鹤又拿起陆恩琦写的纸条。 洁白的纸上几行娟秀的小字,墨鹤看得极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 字条上写:鹤鹤哥哥,卡是我爸让拿给你花的,你是他钦定的准女婿哩,密码是520520。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等你,一直等,一直等。我爱你,鹤鹤哥哥。 墨鹤唇角情不自禁扬起,泪意却在眼眶里滚动。 他微微仰起头,将泪意强压下去。 多想下山去追他们。 可是,瞥到垂在肩头的白发,墨鹤打消念头。 怕吓到陆恩琦,怕她失望,怕她不再喜欢他。 原来太在意一个人时,总想把自己最好最强的一面呈现给她,想完美无缺。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一点不堪和脆弱。 墨鹤脱掉鞋子和外衣,坐到床上,闭眸,开始运功。 想尽快调理好身体,恢复原貌,好早点回去。 在山上又休养了些日子,墨鹤身体稍微好点了,可是白发依旧如雪。 看样子,只靠运功、休养和吃补品,很难将白发变黑。 这天。 他戴上帽子,遮住满头白发,又戴上口罩,下山去找一位有名的老中医。 老中医叫皇甫泰,是汉末魏晋时期“针灸鼻祖”皇甫谧的后人。 皇甫泰的父亲和他的师父墨玄道长有些交情。 幼时他身体偶有不适,师父都是下山去他们父子的医馆抓药,回来熬给他喝。 来到中医馆。 看病的人很多,要排队。 墨鹤不觉得时隔多年,皇甫泰还记得那层关系,老老实实地挂号排队。 队排得很长。 轮到墨鹤时,夜色已沉,问诊的人也少了。 坐在老中医皇甫泰面前,墨鹤摘下口罩和头上的帽子,露出满头白发。 他五官生得过分俊美,皮肤却苍白如雪,人也消瘦清薄了许多,加上满头白发,猛一看,竟然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感觉。 在此地坐诊多年,什么病人都碰到过,墨鹤这样的,皇甫泰却是头一次碰到。 皇甫泰不禁呆了呆,慢半拍,和颜悦色地问:“小伙子,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墨鹤将自己中弹致脏器受损,捐造血干细胞致头发变白,简单一说。 皇甫泰听完面色凝重,抬手给他号脉,开药,接下来还要针灸。 墨鹤戴上口罩和帽子,起身去交钱。 皇甫泰盯着他的背影出神片刻,忽然出声喊道:“小伙子,你认识墨玄道长吗?” 墨鹤回眸,“认识。” “他的关门弟子叫墨鹤,你也叫墨鹤,你该不会就是他养大的那个小徒弟吧?” 墨鹤道:“正是。” 皇甫泰神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咣地推了椅子站起来,不顾年迈,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没想到你还活着!好多年没见你了,你还好吗?” 墨鹤微微吃惊,“您还记得我?” “记得,当然记得!当年我家出事,全家人都束手无策,走投无路,还是墨玄道长出手帮我们解决的。我记得,你那时还是个小孩子,但是身手已经很好了,人又聪慧。医药费不收了,你等会儿去拿药,直接报我名字,把我的话转告他们。” 墨鹤道:“不用,我不缺钱。” “不是钱不钱的事,我要是收你钱,我的老父亲该在地下骂我忘恩负义了。” 怕他交钱,皇甫泰干脆拉着他的袖子去抓药。 抓完药,又亲自带他去二楼针灸室。 皇甫泰对负责针灸的医生说:“这是墨玄道长的关门弟子墨鹤,你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好好给他扎针。” 负责针灸的是个戴口罩的女医生。 女医生声音温柔而爽利,“好的,爷爷!” 皇甫泰向墨鹤介绍道:“这丫头是我孙女,叫皇甫婵,从小背《皇帝针灸甲乙经》长大的。虽然年轻,医术却不差,你放心吧。” 墨鹤看向皇甫婵,即使戴着口罩,也能感觉出是挺年轻一女的。 他是天赋异禀之人,逸风是,苏婳是,陆恩琦也是。 所以他不以年纪看人,不会因为医生年轻,就质疑她的医术。 皇甫泰向皇甫婵认真地交待一番后,转身离开。 墨鹤坐到床上。 皇甫婵去柜子里取出针灸包,走到他面前,说:“请把衣服脱了。” 第1065章 找到墨鹤 墨鹤一怔,这才意识到有个大问题。 他是男的,医生却是女的。 墨鹤抬眸,“请帮我换个男医生,谢谢。” 皇甫婵哧地笑出声,“在医生眼里,病人没有性别,只分有病和没病。这家中医馆,我爷爷的针灸术最好,我第二,我爸第三。我爷爷年纪太大,手抖眼花,早就不扎针了,我爸出国去进行医术交流了,其他的针灸师医术跟我不能比。万一他们把你扎残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墨鹤还是不动。 不想自己的身体被一个陌生女人看。 他的身体只能给陆恩琦看。 皇甫婵打开针灸包开始给针消毒,边消毒边催促:“你去别的针灸室看看,一帮大老爷们,全都光着膀子在扎针。你一个大男人怕啥?治病要紧,还是面子要紧?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呢,快脱吧。” 墨鹤修长手指按着衣服下摆,眉目微沉,“如果不针灸,只靠吃药,多久能好?” 皇甫婵不知他别扭个什么劲儿,笑道:“你是脏器受损,气血两亏导致体虚发白,急火攻心又擅自运功,运功不当致经脉错乱瘀堵。只靠吃药调理,很难痊愈,且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必须要借助针灸和艾灸。我们皇甫医馆,最出名的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皇帝针灸甲乙经》,放心吧。” 墨鹤思索许久,缓缓脱掉上衣。 皇甫婵又说:“裤子挽上去,大腿小腿也要扎。” 墨鹤照做,手心已经开始沁汗。 上次在英国,子弹隔着防弹衣击中他的心脏位置,做手术修复脏器时,也有女护士在场,却没这么别扭。 可能因为当时用了麻药,脑子不清醒。 皇甫婵被他那别别扭扭的劲儿逗乐了,扫一眼他脸上的口罩和帽子说:“帽子和口罩也摘了,头上也要扎针。” 墨鹤摘掉帽子和口罩。 皇甫婵瞥到他苍白的脸怔了怔,从小在医馆里泡着,少见如此英俊的病人。 英俊又消瘦。 消瘦得都带一股仙气了。 配上那一头雪白长发和雕刻般立体的五官,有种病娇美,惹人怜爱。 是的,怜爱。 从小跟着爷爷和父亲见过无数病人,皇甫婵还是头一次对个男病人产生怜爱的感觉。 皇甫婵俯身将针扎到墨鹤头部穴位上。 针刺入穴位引针后,又在针柄上用艾球燃灸,灸一壮艾,再引针,再灸,再引针。 通过艾火燃灸,使热传于针体,由针体传入人体经络。 头部扎完,是脊背、下腹、手臂、大腿和小腿等位置的穴位。 墨鹤感觉仿佛有阵阵暖流在体内游走,身体竟然有种奇异的舒畅感,连日来的疲惫和虚弱仿佛也减轻了很多。 针全部扎好,皇甫婵让墨鹤躺着休息。 她将他的药拿出去,安排人给煎了。 药煎好,皇甫婵亲手将药端进来,递给墨鹤,“趁热喝了,以后每天来一次,配合服药。你身体亏损得厉害,疗程要比普通疾病长,做好心理准备。” “谢谢你,医生。” 皇甫婵摘掉口罩,露出一张清丽秀长的御姐脸,咧嘴一笑,“别叫医生了,叫我阿婵吧。” 墨鹤叫不出。 他不习惯和除了陆恩琦、苏婳之外的女人,如此亲热。 墨鹤喝完药,下床,戴上口罩和帽子,要离开。 皇甫婵掏出张名片递给他,“身体若有不适,及时打电话联系我。” “谢谢。”墨鹤收下名片。 他拎起抓好的中药包要走。 皇甫婵说:“药留在这里吧,我们医馆有给人煎药的业务。” 墨鹤道:“可是你爷爷不肯收我的钱。” “好了,别拧巴了!”皇甫婵伸手将药夺过来,“我听爷爷说了,你师父对我们家有恩。这点医药费还收,被外人知道,该骂我们皇甫家贪财如命了。” 她亲自将墨鹤送下楼。 皇甫泰看到了,起身也来送墨鹤。 祖孙俩把墨鹤抬得高高在上。 刚针灸完,墨鹤出了一身汗,不想再奔波回山上。 就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夜晚,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墨鹤开始思念陆恩琦,拿起新换的手机,换上以前的手机卡,又抽出来,插上,抽出,接连无数次。 最后还是把手机卡抽出来,放进包里。 心想,等头发治好了,身体恢复原样,再回去找她吧。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憔悴不堪的模样,更不想因此耽误她学习,否则华琴婉又该怪罪他了。 可是太想念那个小丫头了。 思念如风。 墨鹤从包里取出叠得板板正正的黑色衬衫,小心翼翼地穿到身上。 衬衫熨帖的面料,贴着他的肌肤,仿佛她在抱着他。 墨鹤心里一阵悸动。 又从钱包里取出她留下的字条,将那几行娟秀的小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又在心里默念无数遍,这才沉沉睡去。 接下来,墨鹤每天都去皇甫家的中医馆针灸、服药。 刚开始挺排斥皇甫婵是女的,慢慢就习惯了。 相处下来,墨鹤发现她是挺大大咧咧的一个人,眼里没有男女之分。 这天又针灸完。 皇甫婵将墨鹤送到医馆大门口说:“我爷爷说,看见你就住在对过的酒店里,让我每天上门给你针灸。这样针灸完,你直接躺着休息,不用来回折腾,可以减少身体的损耗,有助于身体恢复。” 墨鹤颇为意外,“这不太妥当。” “我们经常会上门给患者治疗,你不是第一例。没什么不妥当的,合情合理,除非你不把我当成医生。就这么说定了啊,你明天不用来了,我带着药和针灸包去找你。” 墨鹤头皮微微发麻,本能地拒绝道:“不用。” 皇甫婵却转身回医馆了,不知听没听到他说的话。 次日,一大清早。 墨鹤还没起床,就听到有人按门铃。 他换了衣服,戴上帽子遮住白发,去开门。 门一拉开,门外站着面容清丽身形高挑的皇甫婵。 皇甫婵举一举手里的保温桶和肩上背着的包,“来给你治病。” 墨鹤总觉得她今天跟平时不太一样。 细想一下,原来她今天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不是平时穿的工作服。 墨鹤安静片刻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间房?” 皇甫婵绽唇一笑,“我们经常有患者住这家酒店,很熟,你特征又明显,一打听就猜到了。好了,别磨蹭了,办正事要紧,我还得赶去下一家呢。” 她闪身走进去。 墨鹤立在原地,思索两三分钟,这才将门关上。 走廊路过一男的,恰好瞥到了墨鹤的脸,觉得似曾相识。 仔细一想,嘿! 这不是前些日子,鹿宁让他帮忙找的那个人吗? 男人打开手机,调出墨鹤的照片,和刚才看到的对比了一下。 就是他! 男人从裤兜里掏出工作证,乘电梯下去,来到酒店大厅,将工作证往前台一甩,说:“异能队办案,要调监控,查个人。” 前台工作人员确认了他的身份后,不敢怠慢,急忙带他去监控室。 这男人很快调出和墨鹤有关的监控,将画面截下来,传到手机上,发给鹿宁,打电话说:“领导,我来外地办案,碰巧遇到你让找的那个人,照片发你了,你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动作,您尽管下命令。” 鹿宁道了声谢,又将照片发给顾北弦。 顾北弦打开微信,盯着照片里立在墨鹤房间门口那个身姿秀丽的女人和她手里的保温桶,陷入沉默。 第1066章 眼见为实 顾北弦并未把照片发给陆恩琦,而是打电话向鹿宁要了墨鹤所在的地址。 因为有两个疑点。 监控里,墨鹤的身形比平时要清瘦得多。 再者,墨鹤从不戴帽子,大冬天都不戴,可监控画面里的他进进出出,头上全部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 这可是大夏天,很反常。 顾北弦想去看一看墨鹤。 墨鹤首先是墨鹤,是他的家人,其次才是陆恩琦的男朋友。 安排好公司里的事。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顾北弦就带着助理和保镖,坐上了寻找墨鹤的飞机。 两个多小时的航程。 下飞机后,顾北弦一行人乘车,抵达墨鹤入住的酒店。 助理敲门。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来开门的是个年轻女人,二十六七岁的模样。 女人衣着简洁,身形高挑。 长脸,长眉,高鼻梁,一张清丽知性的御姐脸,脸上不施粉黛,黑长直发绾在脑后,盘得板板正正,一丝不苟。 顾北弦很快认出,她就是那个拎着保温桶出现在墨鹤房间门口的女人。 顾北弦彬彬有礼道:“你好,我找墨鹤。” 皇甫婵问:“请问你是?” “顾北弦,墨鹤的哥哥,从京都来。” 正躺在床上扎针的墨鹤,听到顾北弦的声音,迅速将头上的针拔掉,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帽子戴到头上,又去拔后背和腿上的针…… 顾北弦已经走进去。 墨鹤拔针的手停住,苍白面孔愕然,漂亮的星眸一动不动望着顾北弦,心里五味杂陈。 顾北弦迈步走到床前。 黑沉沉的双眸,沉静地注视着墨鹤,顾北弦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风起云涌,夹杂阵阵酸楚。 十多日不见,墨鹤清瘦得厉害,比监控里看起来还要瘦。 脸颊只剩薄薄一层皮,下颔线条刀削一般。 将五官衬得越发立体。 顾北弦心疼得不能言说,再开口声音已经发硬,“怎么瘦得这么厉害?上次让逸风给你带去的补品,你没吃?” 见瞒不下去了,墨鹤只好说:“虚不受补,最近又在吃中药,和那些大补的补品会相冲,暂停了。” 顾北弦看向皇甫婵,“你是他的医生?” 皇甫婵微笑,“对,我们家祖传中医,是真正的中医,不是大街上卖狗皮膏药的那种。” 她从包里掏出名片,递给顾北弦,“有需要可以打电话联系我,祖上是‘针灸鼻祖’皇甫谧。” 顾北弦伸手接过名片,垂眸扫一眼。 的确是医生。 “皇甫世家中医馆”七个大字,卧在古色古香的名片纸上。 顾北弦暗自庆幸,幸好来了,否则误会大了。 回眸,扫一眼墨鹤,顾北弦细细端详他和床,骤然瞥到酒店白色枕头上,仿佛有几丝白发。 细看,果真是白发。 那白发和枕头一个颜色,但凡心稍微粗点,就忽略了。 顾北弦视线滑落到墨鹤头上的帽子。 明白了。 这小子头发白了! 怕众人担心,确切地说是怕陆恩琦担心,他独自躲到这里治病呢。 顾北弦想骂他傻,又心疼他。 太懂事的人,总是惹人怜爱。 顾北弦沉声说:“你好好养伤,放心,我不会告诉恩琦。” 墨鹤绷紧的苍白面孔微微松弛,提着的心也落回胸腔里,生怕顾北弦告诉陆恩琦。 陆恩琦闻讯赶过来,看到他这副憔悴模样,肯定会大失所望吧。 毕竟她最爱的是他的颜。 顾北弦抬腕看看表,“你们继续扎针。我助理给我订了房间,我去换件衣服,休息会儿,等你们针灸好,我们出去吃饭。” 墨鹤应一声,道:“也不要告诉陆叔叔和逸风,逸风知道了,恩琦也会知道。” 顾北弦暗道,这小子,挺了解他徒弟。 他微微勾唇,“好。” 等顾北弦离开,皇甫婵将墨鹤拔下来的针消消毒,又给他扎上,点燃艾条,给他艾灸。 墨鹤抬手轻抚垂落肩头的白发,问:“医生,我能染发吗?” 皇甫婵板起清丽面孔,语气严肃道:“不能。染发剂多含化学成分,你身体本就虚弱,气血两亏,免疫力低下,经脉紊乱。此时染发,化学染料会顺着毛囊侵入你的头皮和血液,破坏你的经脉,引发各种疾病,雪上加霜。本来还有一丝希望治愈,如果此时染发,那么你就要终生靠染发剂了。终生靠染发事小,万一引发其他疾病事大。” 墨鹤抿唇不语。 扎完针,墨鹤休息了会儿。 顾北弦来带他去附近一家中餐厅,吃饭。 皇甫婵借口还有病人走了。 中午正是用餐时间。 餐厅里很热闹,墨鹤却很安静,坐在那里拿着筷子,菜夹得很少,吃得也很少,神情落寞,揣着心事。 顾北弦恍然觉得他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初来自己家的少年。 落寞,无助。 唯一区别是,当年的少年又艮又搞笑,心里痛了会哭,为了达到目的会去为难别人,不太为他人着想。 如今的墨鹤,却只会为别人考虑,自己默默独吞所有苦果。 心里痛也不会再哭,更不会说。 顾北弦拿公筷给他夹菜。 墨鹤冲他微微扬唇,“弦哥,你自己吃,不用管我。前段日子,补得太过了,胃里有点腻。” 顾北弦心生愧疚,“当时应该给你找个中医调调的,而不是一味地大补。” “不怪你,怪我太心急,擅自运功,损伤了经脉。” 吃完饭。 顾北弦让保镖送墨鹤回去休息。 他按照皇甫婵给的名片,来到皇甫家的中医馆。 排队问诊的很多,可见皇甫婵不是庸医。 顾北弦让助理找附近的民众,打听了下这家中医馆,的确有百年行医历史。 来到医馆二楼。 顾北弦见到皇甫婵,道:“请皇甫小姐帮忙调理好墨鹤的身体,他是我的家人,对我们很重要。” 助理将手中拎着的黑色密码箱打开,推到皇甫婵面前。 粉哗哗的票子在密码箱里散发着温柔的光。 少说也得百万起。 没人能抵抗得了那种粉色的诱惑。 皇甫婵却笑着摇摇头,把密码箱推回去,端正身姿说:“墨鹤的师父墨玄道长,生前对我们皇甫家有恩。我爷爷他们一直想报答道长的恩情,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墨鹤登门治病,是我们报恩的好机会,怎么能收你的钱?欠钱好还,欠人情债难还,这个人情债我们一定要还,钱不会收的。” 顾北弦微敛眸色,端详她片刻。 初次见她,对她了解不多。 但是从这只言片语,能推断出,她不是居心不良之人,起码不会伤害墨鹤。 第1067章 痴男痴女 顾北弦让助理把自己的名片留给皇甫婵,微启薄唇道:“那就辛苦皇甫小姐了,墨鹤的病情若有异常,请随时跟我联系。” 皇甫婵双手接过名片,笑着说:“好的,顾先生。”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我在京都有些人脉。” 皇甫婵笑得很有分寸,“希望用不上,因为用了,又得还你的人情。” 顾北弦淡淡勾唇。 这个皇甫婵比司蝶境界高很多。 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留下两个保镖轮流照顾墨鹤,次日,顾北弦返回京都。 忙完公司里的事,当晚回到日月湾。 顾北弦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凝神思索。 苏婳走到他身边,俯身,抬手将他蹙着的长眉轻轻往两边拨了拨,嗔道:“眉头拧得这么紧,小心长眉间纹,发生什么事了?肯定不是公事,是私事吧?” 顾北弦握住她纤秀的手,开口道:“有个事有点棘手,我们去书房说。” “好。” 二人来到书房。 顾北弦把墨鹤的事,简单对苏婳一说。 听完,苏婳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让沈鸢给她订飞往墨鹤所住城市的机票。 顾北弦蹙眉,“你去做什么?” 苏婳眉目沉静,心思却万千,心脏闷闷的痛,“我要去照顾墨鹤。墨鹤是为了救我妹妹,又给我哥哥捐造血干细胞,才变成这样的。他那么痛苦,我却什么都不做,良心不安。” “他一个大男人,你去照顾,不方便,我留了两个保镖照顾他,再把柳嫂派过去。柳嫂照顾过他,比你有经验。墨鹤在那里扎针服药,给他治病的女医生很尽心,你放心吧。” 苏婳听出了话外之音,忙问:“女医生多大年纪?” “二十六七岁,行事干练,医术也可以,人品不错。她给墨鹤治病分文不取,只为了报答墨玄道长的恩情。” 苏婳默然不语,慢半拍开口,“医生治病收钱是常态,不要钱,恐怕要的是人。” 顾北弦道:“如果她是真心对墨鹤好,也不是件坏事。” 苏婳黯然垂眸,“恩琦知道,会难过死。” 顾北弦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俊眸沉沉,“你妈从十几年前,就对墨鹤持戒备态度,对他一直都有成见。墨鹤连救恩琦两次,又救墨沉,搭上命搭上血,可你妈对墨鹤也没见变得多热情。墨鹤已经够苦了,我不想他再继续受苦。” 苏婳清雅面孔一脸愕然,“你的意思是,瞒着恩琦,让他们顺其自然?” “对,顺其自然地发展,能到哪一步,到哪一步。” 苏婳黛眉拧起,“这对恩琦不公平,要分手也得说清楚再分,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分了,恩琦还蒙在鼓里。” “分开,对恩琦是挺不公平。可是俩人在一起,对墨鹤不公平。我只想墨鹤好好的,不再受任何委屈。至于恩琦,小姑娘的喜欢,来得快去得快,忘得更快。用不了几个月,新鲜感过了,她就会忘了这段感情。” 苏婳沉默不语。 恩琦和墨鹤都是她至亲至近之人,很难抉择。 隔几日。 傍晚。 苏婳带了礼物去父母家,进了家门,却没看到陆恩琦的影子。 苏婳纳闷,问华琴婉:“恩琦呢?不是考完试放假回国了吗?怎么没在家?” 华琴婉闷闷道:“是考完了,一回国就跑去山上了。” “去爬山了?爬的哪座山?” 华琴婉没好气地说:“要是去游山玩水就好了,她去找墨鹤了!小丫头,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非得学梁山伯与祝英台,已经在山上待了三天了!那荒山野岭的地方,怎么住人?蚊子成堆,还有蛇和老鼠,山上风又大,吃不好,住不好。我把她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地养大,她却跑去为个男人吃苦头。” 苏婳心思万千,嘴上只道:“以后对墨鹤好点吧,别等失去了才后悔。救恩琦救我哥的,都是墨鹤,不是你看好的那个祁迹。” “我也想对墨鹤好,可他躲起来找不着人影,我怎么对他好?祁迹也不差,之前他也去给你哥做配型了,只不过没配上罢了。” 苏婳不再说什么。 说多了,她又得拿话刺她。 年纪越大,母亲越偏执了。 她好怀念,母亲疯病刚好时,那时她们的关系虽疏离,可母亲对她的爱是浓酽的。 从母亲家回来。 苏婳向顾逸风要了墨鹤师父的地址,坐飞机飞去寻找陆恩琦。 同保镖爬了将近一个小时,爬上那座山。 放眼望去,山景凄清,野树疯长,宅院破旧。 除了比山下凉快,并不适宜居住。 也不知陆恩琦那么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怎么住得惯? 苏婳带人推门进院。 陆恩琦正坐在树下的凉椅上发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瘦得下巴尖尖。 脸上的婴儿肥都没了。 原本漂亮鲜活的大眼睛如今空空洞洞,大而无神,像一眼沉寂多年的古井。 十八年了,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 苏婳心里一阵揪痛,快步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打算在山上待多久?” 陆恩琦怔怔望着前方,“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房间桌上落了一层灰,鹤鹤哥哥已经好多天没回来了。” 苏婳心中酸楚,“可能搬家了,应该不会回来了。别等了,收拾一下跟我回家吧,妈很担心你。” 陆恩琦眼底泪珠涌出,“可我想鹤鹤哥哥,很想,哪怕只是见他一面也好。” 她仰头望着苏婳,泪眼朦胧,碎声说:“姐,你说鹤鹤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这么长时间,他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也不发信息,他手机一直关着机。他是不是嫌我老拖累他?男人烦了,累了,就不爱了,对吗?” 苏婳很想告诉他,墨鹤在山下的医馆治病,有个女医生对他很好。 你快去。 去晚了,墨鹤就要被那个女医生抢走了。 可是想到母亲这十多年来,对墨鹤的态度,想到墨鹤对这个家的所有付出,苏婳将千言万语咽了下去。 或许顾北弦说的是对的。 分开,对恩琦是不公平。 可是俩人在一起,对墨鹤不公平。 苏婳低声说:“忘了墨鹤吧,你们不适合。” “可我爱他,他也爱我……”陆恩琦忽然不自信了,语气低落下来,“他应该还爱我吧,不爱我,就不会救我,更不会救我们的大哥。” 苏婳弯腰紧紧抱住她。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见劝不走陆恩琦,苏婳只好下山。 带着保镖乘车来到墨鹤入住的酒店。 沈鸢提前给她定了这家酒店的房间。 当晚,苏婳没去见墨鹤,怕自己不够冷静。 次日上午,她才去敲墨鹤的门。 门打开。 墨鹤头上戴着帽子,面容清瘦,皮肤苍白如雪。 一瘦显得人更高了,竖在那里像一株凛立于雪地的白桦树。 苏婳心里一阵酸涩,终于能理解顾北弦的用意了。 和恩琦的这场恋爱,墨鹤谈得太辛苦了,再谈下去,命都该没了。 付出了那么多,将自己变成这副模样,还是换不来母亲的认可。 身体受着折磨,还要承受内心的煎熬。 苏婳深吸一口气,说:“当年我给我外公捐造血干细胞和骨髓血,我的头发也变白了很多,身体虚弱,免疫力下降,养了好几年才养好。辛苦你了,墨鹤。” 墨鹤苍白地笑笑,“不全因为那个,还怪我急火攻心,擅自运功,火上浇油,都怪我太自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苏婳心里五味杂陈。 如今的他,和当年艮艮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婳姐,快进来吧。”墨鹤闪身让苏婳进来,又给她倒水。 苏婳忙接过壶,“我自己来。” 二人没喝半杯水,门铃响了。 苏婳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拎着保温桶背着包,面容清丽的女人。 苏婳知道,这位就是那个对墨鹤很好的女医生了。 苏婳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墨鹤的姐姐,苏婳。” 女医生落落大方地握住她的手,“你好,我姓皇甫,名婵,我来给墨鹤针灸。” 皇甫婵进屋,放下保温桶对墨鹤说:“去上个厕所,我们开始吧。” 墨鹤走到床前,摘掉帽子,犹豫一下,才脱掉上衣。 苏婳盯着他满头白发,眼睛刺刺的痛,轻声说:“下午我找个理发师来,帮你把头发剪了,头发太长吸收营养。” 墨鹤俊脸微微一顿,“不剪了,恩琦喜欢我长发。” 苏婳心里一阵锥痛。 暗道,好一对痴男痴女! 正往外拿针的皇甫婵闻言,拿针的手微微顿了顿。 苏婳捕捉到了这细节,忽然想起什么,硬下心肠,对墨鹤说:“如果在一起太累,就分了吧。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说不定有更适合你的,长痛不如短痛。” 墨鹤漂亮的星眸蓦地幽沉,“命都愿意给她,分了,魂就没了。” 第1068章 如数家珍 苏婳很想对墨鹤说,恩琦那傻丫头,在山上等着你呢,望夫石一样地等,瘦得都快没人形了。 可是想到母亲那副样子,苏婳终是硬下心肠,什么都没说。 罢了罢了! 各人缘分,由着他们自己去吧。 苏婳沉默地待了会儿,找了个借口离开。 皇甫婵娴熟地给墨鹤扎针,艾灸。 扎好针,她倒了杯温水给墨鹤,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不该问的,“是不是很想恩琦小姐?” 墨鹤接过杯子,低嗯一声。 皇甫婵弯腰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温柔地望着他,“怎么不打电话让她过来陪你?有她陪着,你或许好得会快一点。” 墨鹤摇摇头,“等我头发变黑,身体康复吧。这副鬼样子,会吓到她。” 皇甫婵唇角极轻地抽了下,“看得出,你很爱她。” 墨鹤眼眸深了深,“是。” 皇甫婵笑肌微微僵硬,睫毛垂一下又抬起来,“恩琦小姐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吧?” 平时她是极有分寸之人,不会打听别人的私事。 可今天的嘴完全不受脑子控制。 墨鹤右手端着杯子,水却忘记喝,俊美面孔情不自禁变得温柔起来,“对,她很可爱,性格活泼开朗,很爱笑,笑起来特别甜。人很聪明,会画好看的画,唱好听的歌,会设计漂亮的汉服,会亲手给我缝衬衫,会绣栩栩如生的鹤,会跳舞会弹琴,会说很多俏皮话,是很文艺很浪漫很美好的女孩子。” 他如数家珍地说着,就差掰着手指了。 浓密睫毛下,那双好看的眸子闪烁着光,是星辰大海一般的光。 给他治病这么多天,皇甫婵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温柔而亢奋的表情。 只是听他说,都能想象得到,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美好得闪闪发光。 真好啊,皇甫婵心想。 被墨鹤这么爱着,那个女孩子一定很幸福吧? 她心里竟有种酸溜溜的滋味。 不知愣神多久,该拔针了。 皇甫婵起身给墨鹤拔针。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他的病永远治不好,这样她就可以每天借着扎针来和他相处一会儿了,每天来这里见他,是她忙碌生活中最开心的一件事。 皇甫婵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怎么能有这么邪恶的念头? 皇甫婵用力摇摇头,将那种念头驱逐,飞快地把针拔完,收起来,放进针灸包里。 她抬起下巴指指保温桶,“药记得喝,好好休息,我走了。” “好的,谢谢你,皇甫医生。” 皇甫婵兀自笑了笑。 这么多天了,他还是很客气地叫她医生。 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医生,哪怕她每天都收拾得清爽漂亮,来见他,可是在他眼里,她穿什么都一个样吧? 皇甫婵将针灸包放进包里,拉开门离开。 乘电梯下楼。 来到一楼大厅,皇甫婵遇到苏婳。 她礼貌地冲她打一声招呼,“你好,墨鹤的姐姐。” 苏婳冲她莞尔一笑,“谢谢你照顾墨鹤,我姓苏,苏婳,以后就叫我名字吧。” “好的,婳姐。医者仁心,给墨鹤治疗是我们应该做的。再者,墨鹤的师父对我们家有恩,有恩要报恩。” 苏婳黯然一笑。 但凡母亲有她一半觉悟,恩琦和墨鹤也不至于情路如此坎坷。 其实依着母亲的性子,她对墨鹤肯定是感恩的,奈何感恩是一回事,把女儿嫁给他是另外一回事,所以她的冷漠不知恩,八成是故意装出来的。 这比不知感恩,更让人生气。 苏婳又详细问了墨鹤的病情,送皇甫婵出酒店。 刚要返回酒店,苏婳接到母亲的电话。 华琴婉问:“你妹妹什么情况?她有没有说要下山?” 苏婳道:“她不肯下山,执意要等墨鹤回来。” 华琴婉嗔道:“这个傻丫头,怎么比驴还犟。墨鹤呢?” “墨鹤身体很虚弱,正在山下调理。” “地址发给我,我去见见他。” 苏婳耳膜微麻,本能地警惕,“你见墨鹤做什么?” “墨鹤身体虚弱,是给墨沉捐造血干细胞造成的,我理应去看看他。” “别看了。墨鹤瘦得厉害,不像以前那么抗造,经不起您老的口诛笔伐。”苏婳少有的,对母亲不客气。 习惯了苏婳的顺从和温柔,华琴婉被刺到。 愣了片刻,她责怪道:“你这孩子,你们,唉。我不看墨鹤,你们会觉得我冷漠无情,我看吧,你们又怕我折磨墨鹤。” 苏婳不想听她抱怨。 她干脆把陆恩琦的地址发给华琴婉,“你去把我妹妹带回家吧,她总在山上待着也不是个事。” “好。” 收到地址,华琴婉订了最近的机票,带着保镖飞过来。 抵达机场,还要坐车。 七拐八拐,把她累得够呛。 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赶到山下。 华琴婉气喘吁吁,仰头望着崎岖高耸的山,暗道,一个个的,真能折腾,害得她一把年纪了,还得爬这么高的山。 造孽啊! 华琴婉换上登山装备,拄着登山杖,在保镖的保护下,往山上爬去。 一路走走歇歇,爬了大半天,才爬到山顶。 她已累得气喘如牛,浑身大汗,双腿酸痛,脚也疼,腰也疼,两眼直发蒙。 一把老骨头像散架了似的。 已经很多年没遭过这样的罪了。 丈夫儿子和大女儿都无条件地顺从她包容她,唯独这个最疼爱的小女儿,如此叛逆,接二连三地折磨她。 以前没觉得,如今华琴婉觉得陆恩琦就是个小讨债鬼。 保镖推开院门。 正坐在树下的陆恩琦眼神晶亮一下,慌忙站起来,就朝大门口跑。 待看清来人是母亲时,陆恩琦眼里的光晦暗下去。 又见母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陆恩琦又生气又心疼,绷起消瘦的小脸责怪道:“你来干什么?这么大年纪了,一点都不消停,就不能在家老实待着吗?爬这么高的山,万一摔倒了怎么办?你那骨头那么脆,万一摔坏了,我爸该怪我了。” 华琴婉顾不上回话,打量着瘦瘦干干的小丫头,眼圈唰地一下红了。 她挪步,上前一把抱住她,“好女儿,跟妈下山吧,再待下去,你该瘦毁了。” 陆恩琦固执地说:“我不下去,我要在这里等鹤鹤哥哥回来。” “你要等多久?” “假期两个月,我等到学校开学再说。” 华琴婉的心一下子疼得碎成八瓣。 她紧紧抱住陆恩琦,一遍遍地抚摸她瘦骨嶙峋的脊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那不行,在山上住两个月,你得瘦成一把骨头。我娇生惯养地把你养大,不是让你来吃男人的苦的。听着,陆恩琦,男人躲着不见你,不联系你,就是要分手的意思。你这个傻丫头,怎么搞不明白?妈再说一遍,墨鹤不要你了!他躲起来,是要跟你分手!你在这里赖着不走,只会让他更加厌烦你!” 第1069章 不可思议 陆恩琦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 这正是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 可是再怎么分手,总得见面说清楚吧? 不说清楚,她是不会死心的。 陆恩琦强装淡定地说:“妈,你下山吧,不管鹤鹤哥哥什么意思,我都要等他两个月。” 见她如此不听话,冥顽不灵,华琴婉想打她一顿,手抬起来,终是没舍得打下去。 这可是她的心头肉啊。 打在她身上,疼在她心里。 华琴婉重重地叹了口气,松开陆恩琦,吩咐保镖:“你们抬她下山!” 保镖走到陆恩琦面前,作势要来架她,嘴里陪着小心说:“得罪了,恩琦小姐。” 陆恩琦一把甩开他们的手臂,脆声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保镖还真不敢硬来。 在陆家,陆恩琦最大,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得听她的。 见保镖不听自己的,凭自己的本事也带不走陆恩琦,华琴婉赌气出门。 陆恩琦叮嘱保镖:“看好我妈,送她下山,千万别让她摔着。” “放心吧,恩琦小姐。” 华琴婉一路走走歇歇,又下了山。 等到山下时,天已经黑了。 华琴婉累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脚底也磨出了泡,整个人散成一堆。 她瘫在车里一动不想动。 暗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为什么大儿子和大女儿没养过,都那么顺从听话,这个亲手养大的小女儿却如此叛逆? 歇了好一阵子。 华琴婉才缓过神来。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给苏婳打电话,“婳婳,你把墨鹤的地址给我吧,我要见见他,否则你妹妹能活活瘦死。那丫头说要在山上待两个月,才几天她就瘦得三根筋挑个头了,待上两个月,我不敢想象。” 苏婳默了默,“我不会再让你去伤害墨鹤。” “我是你亲妈呀,你连我都不信吗?我不会伤害墨鹤的,你放一百个心。” 苏婳不放心,“墨鹤也是我的亲人,是比弟弟还亲的人。” “我真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看看墨鹤,看一眼就行。” 苏婳挂断电话。 华琴婉觉得这个温顺的大女儿,也开始叛逆了。 无奈之下,华琴婉只好让保镖去打听墨鹤的下落。 墨鹤那种病是气血两亏,多半得靠中医调理。 她指挥保镖找当地人,打听比较出名的中医院和私人中医馆。 边打听,边去找。 第四天,一帮人找到皇甫家的医馆。 恰好在医馆门口碰到要出诊的皇甫婵。 华琴婉满脸带笑地问:“你好姑娘,找你打听个人。有没有一个叫墨鹤的,来你们这里看病?小伙子长得高高的,五官端正帅气,看外表二十几岁的模样。” 她拿出手机,调出墨鹤的照片给皇甫婵看。 照片是陆恩琦亲手给墨鹤画的那幅画像。 当然,华琴婉只拿手机拍了墨鹤的脸。 皇甫婵看了看照片,打量一下华琴婉,问:“请问您是墨鹤什么人?” 见她这样问,华琴婉心中有数了,道:“我是他阿姨。” 顿一下,她又补一句,“我还是苏婳的妈妈。墨鹤失踪好多天了,手机一直打不通,我带着保镖找了他整整三天,很担心他。如果他来你们医馆看病了,请一定告诉我。” 皇甫婵见她鬓发灰白,皮肤白皙,衣着得体,神情虽疲惫却不失雍容,眉眼间又和苏婳有几分像。 便信了她的话。 “墨鹤是来我们医馆看病了。” “真的吗?太好了!”华琴婉激动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姑娘,快带我去见墨鹤吧,谢谢你谢谢!“ “我正好要去给他送药,您跟我一起吧。” “好好,太感谢你了,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一行人来到墨鹤入住的酒店。 皇甫婵抬手敲门。 墨鹤戴上帽子,来开门。 门一打开,躲在旁边的华琴婉,站出来,冲他微微一笑,“墨鹤,阿姨找你找得好辛苦哇!” 墨鹤本能地将头上帽子往下拉了拉,怕有白发没遮住,同时朝四周看去,生怕陆恩琦跟着华琴婉一起来了。 没看到陆恩琦的身影,墨鹤悬着的心暂时落回胸腔里。 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华琴婉才没那么好心,带着陆恩琦来找他。 墨鹤挺直身姿,下颔微扬,看向华琴婉,眸光冷冷淡淡,“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他语气客气,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华琴婉顾不上回他的话,将他从上打量到下,眼里露出一抹惊讶,“孩子,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我和砚书给你送去那么多补品,你没吃?” 本来浑身铠甲,可是她一句“孩子”,墨鹤居然破了防。 坚硬的心瞬间柔软了三分。 看,他要的并不多。 一点点的关心就够了。 “进来说吧。”墨鹤转身进屋。 华琴婉急忙跟进去。 皇甫婵也进来,将手里的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拧开,拿碗倒出药汁,递给墨鹤,“先把药喝了,今天不针灸,停三天再继续第二个疗程。喝完药,我给你按摩一下。” 墨鹤接过药碗,一仰头将药喝光。 皇甫婵接了杯温水给他,“漱漱口。” 墨鹤照做。 皇甫婵又从包里掏出块糖剥了,递给他,“含着。” 墨鹤接过糖,含在嘴里。 华琴婉看着别扭,总觉得这个女医生对墨鹤过分好了。 转念一想,这是好事。 如果这女医生对墨鹤有意思,俩人真能在一起,就没恩琦什么事了,正好分手,如了她的愿。 皇甫婵对墨鹤说:“把帽子摘了,先从头开始按。” 墨鹤瞥一眼华琴婉,不肯摘,“头先不按了吧。” 明显在防着华琴婉。 皇甫婵这才意识到,这位风尘仆仆的老阿姨,不只是苏婳的妈妈,还是恩琦的妈妈。 而苏婳说是墨鹤的姐姐,不是亲姐,也不是表姐,而是恩琦的姐姐。 皇甫婵向墨鹤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阿姨是……” 墨鹤面无波澜,“没事,她不会让恩琦知道的。” “那你躺好,我们先从肩颈开始按吧。” 墨鹤迟疑了一下。 被她针灸过艾灸过,可是按摩还是头一次。 皇甫婵笑,“不脱衣服,隔着衣服按。医生眼里不分男女,你再这么别扭,我可生气了啊。要是所有患者都像你这样,医生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墨鹤也觉得自己过分别扭了。 他在床上躺好,拿枕头搁在脸下,留出鼻孔呼吸。 皇甫婵手搭到他的肩颈穴位上,按下去。 她手法娴熟,每个穴位都按得很精准。 华琴婉也常去中医馆找中医按摩,男医生也经常碰到。 明知道在医生眼里,病患不分男女,可是看着这幅画面,华琴婉怎么看,心里怎么不舒服。 理智上却又希望这个女医生和墨鹤能发生点什么。 很矛盾的心理。 华琴婉走到沙发前坐下,看向忙碌的皇甫婵,“姑娘,你有男朋友吗?” 皇甫婵边给墨鹤按摩边回:“没有。” 这正中华琴婉的下怀。 她暗自窃喜,“你长得漂亮,医术又好,脾气也好,追你的肯定很多吧?” 皇甫婵如实说:“是不少,但是我眼光高,医馆工作又忙,没时间谈。” 华琴婉忙问:“你多大了?” 皇甫婵回:“二十六。” 年纪也般配。 华琴婉都想拍手叫好了,面上却佯装淡定地说:“辛苦你了,这么尽心尽力地给墨鹤治病。墨鹤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小伙子人特别好,身手好,个子高,模样俊朗,有担当有责任心,性格成熟稳重,为人有情有义……” 华琴婉本意是想给皇甫婵下钩子,让她好好抓住墨鹤。 结果说着说着,华琴婉突然觉得墨鹤真的挺不错,就是太瘦了,但是瘦能养胖。 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她就舍不得把墨鹤推给皇甫婵了。 以前觉得他比恩琦大十六岁挺大的,后来才知大十二,大十二貌似勉勉强强也能接受。 连华琴婉都不明白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很不可思议。 第1070章 瞠目结舌 皇甫婵一双白皙柔软的手,顺着墨鹤的肩颈,滑到他的腰上,熟练地在穴位上点按。 墨鹤身形修长,趴在床上长腿长臂,宽肩剑腰。 即使消瘦,即使隔着衣服,也能看出是具富有男性魅力的躯体。 皇甫婵俯身给他按摩时,腰身微弯,身材婀娜有致,侧脸轮廓精致。 即使她的按摩手法很专业,可是架不住俩人是异性,且是年轻好看的异性,还是在酒店的床上按摩。 怎么看,都染着暧昧的气氛。 华琴婉越看越觉得香艳。 皇甫婵按在墨鹤身上的手,就像两根刺一样,刺着华琴婉的眼睛,扎得她眼疼心里酸。 她再也看不下去,到嘴边的话也不想说了。 招呼都没打,华琴婉扭头就走。 出了门,华琴婉后知后觉,但凡她刚才拿手机偷拍一张照片,发给恩琦,恩琦铁定会死心。 可是她没偷拍。 可能潜意识里,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当然也有可能是怕墨鹤察觉,会翻脸。 他虽然消瘦,身上功力应该还在吧。 出门走了几十米。 华琴婉掏出手机拨给苏婳,“婳婳,你在哪里?” 苏婳声音冷清,“如果是墨鹤的事,免谈。” “我已经找到他了,我现在心情很复杂。” 苏婳语速骤然加快,“你是不是又拿话伤墨鹤了?” “没有,真没有,我们见面再说好吗?” 苏婳把酒店房间号发给她,就在此间酒店的楼下。 她前天回京都办事了,今天刚到此地。 华琴婉乘电梯,来到苏婳的房间。 坐下后,华琴婉垂着脸安静了会儿,才开口:“你说人真是奇怪,以前总看墨鹤不顺眼,巴不得他趁此机会和恩琦分手。可是刚才在他房间里,看到个漂亮女医生给他按摩,对他特别温柔特别体贴,我竟然害怕那个女医生把他抢走。你说,这是什么心理?”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没想到皇甫婵的出现,居然歪打正着。 刺激到了华琴婉。 苏婳道:“您这是名副其实的‘抢着就是香’,是一种典型的心理效应,也叫‘紧缺效应’或‘稀缺效应’,和限量销售、限时折扣是一个道理。从前楚砚儒被华棋柔迷得神魂颠倒,弃你如敝履,觉得你样样不如华棋柔。后来看到你病愈,还嫁给我爸,他又觉得你好了。再看你,觉得你浑身都是优点,一度后悔当年背叛你。每次碰面,他都躲在人群里,拿眼睛直勾勾地瞅你。就因为你有人要了,且要你的人,各方面条件胜过他。这就是所谓的,抢着就是香,无论男女都不能免俗。” 被拿来和楚砚儒相提并论,华琴婉很不高兴。 她忍不住反驳,“有个叫司蝶的女人也觊觎墨鹤,我就没觉得香。” “司蝶和皇甫婵不可同日而语,她抢不走墨鹤,皇甫婵却有很大的可能抢走墨鹤,所以你紧张了。” 华琴婉无法反驳,但还是呛道:“我才不像楚砚儒那个老东西!” 苏婳微微勾唇,“其实面子真的没你想象得那么重要,我们也不会看你笑话。” 华琴婉一怔,“什么面子?” “在知道墨鹤的真实年龄,在墨鹤给我哥捐造血干细胞时,其实你就已经慢慢接受他了。你固执到现在,只是抹不开面子,怕我们笑话你。都是一家人,只希望所有家人都过得快快乐乐幸幸福福,哪里会笑话你呢?面子是给外人看的,自己家人过得舒服就好了。” “我不是,我……”华琴婉语塞。 慢半拍,她才意识到,苏婳这是在给她找台阶下。 苏婳走到她身边,抬手揽住她的肩头,望着她的眼睛说:“我承认,您的初衷是好的,怕墨鹤比恩琦大太多,怕两人会有代沟,怕他们走不到最后,怕墨鹤中途会辜负恩琦。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看,这没有错,您的所有担心都合情合理。恩琦太年轻,的确需要父母把关。可后来墨鹤用他的行动证明,他是可靠的,是值得托付的。他几次三番救恩琦,甚至不顾自己旧伤未愈,给我哥捐肝造血干细胞,导致自己身体虚弱。怕我们有心理负担,他悄悄躲起来自己疗伤。这说明他已经变成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成熟男人,如果您还是执意反对,就是您无理取闹了。” “无理取闹”四个字,华琴婉听着刺耳,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苏婳拍拍她的肩膀,“话我就说到这里,您好好想想吧。有些事,别人劝是劝不通的,只能自己领会。” 她站起来,拿起包,“我约了个人,有个本地客户要找我修复一幅古画,我去见客户了。” 华琴婉嗯一声。 苏婳抬脚离开。 华琴婉像老牛反刍一样,慢慢回味着苏婳的话。 忽然发觉大女儿好厉害。 将她的心理分析得头头是道,有扬有抑,虽然有的话让她很反感,却不得不信服。 猛然想到皇甫婵还在墨鹤房间里。 俩人年纪差不多,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皇甫婵对墨鹤还有意思。 摸着摸着,不出问题才怪哩。 华琴婉忽地站起来,不顾腿疼,离开房间。 乘电梯上楼,来到墨鹤门口,华琴婉想按门铃,又觉得拉不下脸。 就那样等了足足二十分钟。 门从里面推开。 皇甫婵拎着保温桶走出来。 华琴婉面上微笑,实则悄悄打量皇甫婵,观察她的头发有没有乱,看她脸色有没有变红。 男人女人搞暧昧,女人眉梢眼角间会有掩饰不住的春意。 不过,这些皇甫婵都没有。 她还是像刚才来时那样落落大方。 华琴婉竟然暗暗松了口气。 皇甫婵说:“阿姨,你要进去看墨鹤吗?” 华琴婉手指抓紧手里的包,“对,你要走了?” “是,我明天再来给墨鹤送药。” 皇甫婵忽然盯住她,“猜得没错的话,您是恩琦小姐的妈妈对吗?” 事到如今,华琴婉不再隐瞒,“是,不是有意欺骗你,是跟你刚认识,不熟,不方便说太多。” 皇甫婵唇角微牵,“墨鹤很爱恩琦小姐,谈起她时,眼睛闪闪发光。不想让恩琦看到他虚弱狼狈的样子,才独自躲到这里疗伤。墨鹤成天盼着自己快点好,好去见恩琦小姐。不清楚您为什么要反对他们在一起,能告诉我原因吗?” 华琴婉有点惭愧,“因为墨鹤比恩琦大太多。” “大多少?” “大十二。” 皇甫婵兀自轻笑,“大十二,不算大吧。墨鹤现在病了,气血两亏,看起来显得憔悴,但他脸上没有皱纹,又是习武之人,等身体恢复原样,会比同龄人显得年轻。” “以前是大十六,前些日子刚知道他的真实年龄。” “只要相爱,比什么都强。” 华琴婉默了默,问:“墨鹤身体那样,会不会影响他的寿命和生育能力?” “养好了不会,不过两年内不能要孩子。他不只气血两亏,还因为擅自运功,伤了经脉,类似于你们在电视剧里看的走火入魔,但比那个轻很多。因为要按疗程服药针灸,会影响精子质量。” 华琴婉眼睛微瞪,“我女儿才十八,还在上学,要什么孩子?” 皇甫婵笑着摇摇头。 终于明白华琴婉为什么反对了。 因为她的关注点永远在她女儿身上。 换了别人,肯定会先问问墨鹤的情况,再谈其他。 皇甫婵抬脚就走。 走出去几米,她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对华琴婉说:“如果墨鹤没有心上人,我会当仁不让地去追求他。如果你们不珍惜墨鹤,以后不想要他了,请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要。” 华琴婉瞠目结舌! 觉得现在的年轻女人,都怎么了? 一个个的,比老虎还生猛,动不动就上赶着去追求男人。 恩琦是。 这个女医生也是。 第1071章 惊不惊喜 目送皇甫婵离开。 华琴婉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墨鹤。 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从十四年前,和他的关系就一直僵着,僵了那么多年,实在拉不下面子。 走廊传来脚步声。 华琴婉本能地扭头去看。 见来人是顾傲霆,身后跟着两个保镖。 华琴婉颇为意外,“合着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墨鹤在这里,就只瞒着我一个人,害我找了整整三天才找到。” 顾傲霆当仁不让,“对,因为就只有你一个人为难墨鹤!” 华琴婉不吭声。 顾傲霆抬手敲门。 墨鹤来开门。 看到墨鹤面孔苍白如雪,神情憔悴,高大的身形单薄得像一抹修竹。 顾傲霆眼圈蓦地一红,还未开口,眼泪已经滚出来。 墨鹤急忙转身去取了抽纸,来给他擦眼泪,放柔声音哄道:“别哭了,我没事,正在治疗。” 顾傲霆接过抽纸自己抹眼泪,抹完,视线落到墨鹤的头上,“大夏天的,这么热,你戴帽子做什么?” 说着抬手就去摘。 墨鹤急忙按住帽子,借口道:“我现在身体虚,室内开空调,头部不能受凉。” 顾傲霆喔了一声,“跟生完孩子,产后虚,要戴帽子是一个道理,对吗?” 墨鹤啼笑皆非。 华琴婉眼神却变得僵硬,直勾勾地盯着墨鹤的帽子,因为帽子下露出几根白发。 银白的发丝被黑色的帽子衬得十分显眼。 华琴婉指着他的发丝惊呼,“墨鹤,你头发,你的头发怎么变白了?” 闻言,墨鹤面色微变! 他迅速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进了卫生间,墨鹤将门反锁上,对着镜子整理帽子,手心却已经出汗。 满脑子都是,坏了坏了,华琴婉肯定又会嫌弃他,又得找借口反对他和恩琦在一起,还会告诉恩琦,到时恩琦也会嫌弃他吧? 他捂住头,闭上眸子,心如锥刺。 “叩叩叩。” 卫生间门上传来敲门声。 顾傲霆在外面喊道:“鹤鹤,开门。没事,傲霆爸爸在,那些牛鬼蛇神谁都不敢欺负你。” 这是把华琴婉比作牛鬼蛇神了。 墨鹤无奈一笑。 他总有本事,让人在难过的时候,哭笑不得。 墨鹤打开门。 顾傲霆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掀开他头上的帽子。 入目是满头刺目的白发! 那白发和墨鹤年轻的脸配在一起,太扎眼!太让人心痛! 顾傲霆心脏猛地一沉。 一阵寡痛传来,痛得他直抽抽。 顾傲霆伸手想去摸一摸那白发,又怕摸疼他。 手落在他耳边,停顿半秒,顾傲霆无助而难过地抱住他,“头发怎么全白了?苏婳当时只白了一部分,你的比她的厉害得多,还能变回来吗?” 说到最后,他头埋到他的肩上,嗷嗷地痛哭出声。 墨鹤轻拍他的后背,“别哭了,傲霆爸。我配合治疗和吃药,应该能变回来。” “我也不想哭,可我忍不住。你是因为墨沉才变成这样的,我良心不安,我愧疚,我自责,都怪我……” 他哭得捶胸顿足。 墨鹤安抚了他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止住哭。 二人一出卫生间的门。 看到华琴婉正站在门外,满脸惊诧。 事到如今,想瞒也不瞒不住了。 墨鹤抿唇看她,眉眼幽沉。 华琴婉被他看得有点害怕,想说几句,可是嘴一张说出来的却是,“你头发白成这样……” 顾傲霆脸一拉,劈头盖脸地训斥道:“头发白怎么了?头发白吃你家米了,还是喝你家水了?你是喝松花江水长大的吗?管得这么宽!如果不是墨鹤,恩琦早就没了,墨沉也救不回来!我们鹤鹤拿命你救你一双儿女,你还好意思嫌他头发白!你这个老太太,忘恩负义,心眼坏透了!你会遭报应的!你给我等着!” 他气头上来了,口不择言,骂得刹不住车! 华琴婉脸红一阵白一阵,被顾傲霆训斥得怒火攻心。 她张嘴反驳,奈何顾傲霆太能说,嗓门又大。 她说出的话,马上被他压住,想插嘴都插不上。 等顾傲霆说累了,停下喘气的时候,华琴婉这才插上嘴,说:“我只是问问,我没说嫌弃!” 顾傲霆的怒火又上来了,“嫌弃?你还敢嫌弃?你有什么资格嫌弃?你哪来的脸嫌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鹤鹤命都快给你们家了,你还嫌弃?你能不能要点脸?” 华琴婉急赤白脸道:“顾傲霆,你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不嫌弃!” “别狡辩,你就是嫌弃!你这个女人,就是平时好日子过惯了,欠敲打!成天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你是最遭嫌弃的一个!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也就砚书心眼好,当年可怜你收留你,才娶你。换了我,倒贴都不要!没事多去跟秦姝学学!我就纳闷了,你俩年轻时是好闺蜜,不分上下,怎么活着活着,你就活成了万人嫌?” 华琴婉怔怔盯着顾傲霆的嘴。 很想给他堵上。 真是嘴唇两片刀,杀人不见血! 华琴婉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脸火辣辣的,无地自容。 她夺门而出,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保镖给订的房间,华琴婉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抱头痛哭。 自从她当年病好从精神院出院后,所有人都对她和颜悦色,顺着她让着她,今天却被顾傲霆这么一通破口大骂,骂得毫不留情面,骂得狗血淋头! 她哪受过这种委屈? 华琴婉想死的心都有! 午饭和晚饭,她赌气没吃。 保镖把这事打电话告诉了苏婳。 放在从前,苏婳肯定会来关心华琴婉,哄她吃饭。 可这次却没有。 苏婳连个电话都没给她打。 华琴婉一颗心灰透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众叛亲离吗? 她只是太爱女儿,爱女儿有什么错? 要被众人如此嫌弃? 华琴婉越想越委屈,抓起手机,拨给陆砚书,声音哽咽,“砚书,我心情不好,很难过。” 陆砚书问道:“是因为恩琦还不肯下山吗?” “是,还因为顾傲霆骂我。” “他为什么骂你?” “墨鹤头发白了,我就提了一嘴,他就对我破口痛骂,指着我的鼻子骂得狗血淋头,骂得我下不来台。” 陆砚书沉默了好一会儿,问:“还记得他骂了什么吗?” “记得。他骂得太难听了,想忘都忘不掉,我的脑子到现在还嗡嗡地响。” “那你拿笔写下来,反复看,好好反省反省。” 华琴婉愣住,一时难以接受陆砚书的态度,“砚书你,连你也嫌弃我……” 陆砚书没接话,只说:“地址发来,我让人订机票,我去看看墨鹤。” 说完陆砚书挂断电话。 他拨通陆恩琦的号码,“恩琦,墨鹤找到了,你下山吧,我带你去见他。” 手机里安静几秒。 传来陆恩琦惊喜的声音,“真的?” “真的。” “你不是在骗我吧?像我妈一样骗我下山。” 陆砚书淡笑,“傻丫头,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是,那我下山,不跟你聊了,我去洗脸换衣服!” 隔着手机,都能听出她的欢欣雀跃。 陆砚书牵牵唇角,“对了,墨鹤头发变白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啊?什么?” “墨鹤头发变白了。” 手机里传来陆恩琦呜呜的哭声。 许久她才哽咽出声:“难怪鹤鹤哥哥留了封信,让我等他三年,说三年后如果他回不来,就不让我等了。他好傻,怕我看到他那副样子,故意躲起来,却不知,我爱他的脸,更爱他的心,爱他这个人。哪怕他头发白了,老了,丑了,我仍然爱他!因为他值得,值得我给他所有的爱!” 陆砚书甚为欣慰。 女儿虽年轻娇气,却没他想象得那么肤浅。 也庆幸他们这段关系,他一直没反对,所以女儿才什么话都肯对他说。 陆砚书道:“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好强好面子,不想你看到他的脆弱。这是墨鹤傻的一面,也是难能可贵的一面。如果墨鹤对你精明,充满算计,趁机博取你的同情心,向你提各种无理要求,才可怕。你去收拾一下吧,下山找个酒店好好睡一觉,把脸洗干净点。明天等我到了,带人去接你。” “我先去见他,我已经等不及了!” “听话,你妈在,你跟我一起去,比较妥当。” “那,好吧。” 陆恩琦转身对保镖们说:“走,我们下山,现在就下,你们可以吗?” 保镖们急忙应道:“可以,当然可以!” 他们早就在这山上呆够了。 蚊虫叮咬,手机没网,天天吃干粮,只能睡睡袋。 一行人打着手电筒,连夜下山,找了家酒店住下。 次日,下午。 陆砚书抵达此地,过来接上陆恩琦,去见墨鹤。 抵达墨鹤的酒店。 陆恩琦抬手敲门。 敲了几下,她扭头对陆砚书和保镖们说:“爸,保镖哥哥姐姐,你们把头转过去,把耳朵捂上。” 陆砚书宠溺一笑,和保镖们照做。 墨鹤很快来开门。 门一打开,不等墨鹤反应过来,陆恩琦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抱住他,脆声说:“鹤鹤哥哥,你的恩琦小可爱来找你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072章 永远不变 说不意外那是假的。 骤然看到陆恩琦,墨鹤心里的惊喜像海啸一样汹涌,双手本能地抱住她,脑子里却担心她嫌弃自己。 想去整理头上的帽子,别露出白发,可是手黏在她身上,怎么都挪不开。 觉得像做梦一般,很不真实。 如果是梦,他宁愿长睡不醒。 墨鹤垂眸去看陆恩琦,声音调柔,“真的是你?恩琦。” “是我!是我!鹤鹤哥哥真的是我!千真万确,是你的恩琦小天使!” 陆恩琦扬起瘦削的小脸,大眼睛泪汪汪的,脸上却堆满炽热的笑,就差蹦起来说了。 墨鹤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本来脸就小,一瘦还不如他的巴掌大。 显得整张脸就剩下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了。 再开口,墨鹤声音已经发硬,“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也晒黑了。” 陆恩琦还是笑盈盈的,眼睛亮得像布满碎星星,甜甜地说:“我减肥呢,瘦了更好看。我在山上等了你好多天,被稍微晒黑了一点,别担心,很快就白回来啦。” 她抬手摩挲他棱角立体的脸,“你也瘦了好多。” “是不是变丑了?”问这句话的时候,墨鹤的心尖儿都在颤。 生怕被陆恩琦嫌弃。 陆恩琦心疼得难以言说,脸上的笑却盛如夏花,“不丑,好看!你瘦了显得更精神,五官更立体!当然,还是长点肉更帅气,也更健康!放心好了,有我在,你不愁长肉的,别担心!” 她把小脸贴到他的胸口上。 一副无限依赖,离不开他的模样。 见她如此依赖自己,墨鹤不由得自责,又很感动,心里涌起一股热乎乎的暖流,觉得这个小丫头,情商简直高到天花板。 他提心吊胆了那么多天,可在她嘴里全都不是事。 “我们进屋吧,外面人多。”陆恩琦拥着墨鹤就要进屋。 忽然想起什么,她扭头对陆砚书说:“爸,没您什么事儿了,您找间房去休息吧。记得看好我妈,别让她来捣乱喔。我要和您心爱的女婿,进屋好好叙话了。” 陆砚书儒雅一笑,“放心吧,你妈昨天被你傲霆伯伯训了一顿,正在反省,暂时不会来捣乱了。” 陆恩琦睫毛扑闪几下,“替我向傲霆伯伯道声谢,回头我要请他吃饭。” “去忙你的吧,其他的事交给爸爸。” “谢谢老爸!” 陆砚书带着保镖离开。 陆恩琦刚要和墨鹤进屋,忽然瞥到走廊不远处有一道清丽高挑的身影。 女人约摸二十六七岁,手里拎一个银色保温桶,正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她。 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诉陆恩琦,这个女人喜欢墨鹤。 但陆恩琦还是冲她嫣然一笑,“漂亮姐姐,你认识我吗?” 皇甫婵一顿,暗道,小姑娘嘴可真甜。 她也冲她笑,“我认识墨鹤。” 陆恩琦莞尔,“原来是鹤鹤哥哥的朋友。” 皇甫婵没解释,只是朝墨鹤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桶,“我爷爷今天煲了补汤,让我来给你送一份,说你天天喝中药,伤胃,这汤是养胃补气血的。” 墨鹤道声谢,向陆恩琦介绍:“这位是给我治病的医生,姓皇甫,名婵。” 闻言,陆恩琦几步走到皇甫婵面前,抓起她的手,冲她俏皮一笑,“谢谢皇甫姐姐,鹤鹤哥哥的病以后就有劳你了!” 皇甫婵终于明白,墨鹤为什么如此迷恋这个小姑娘了。 她就像一朵小烟花,噼里啪啦,闪闪发光。 明明自己瘦得形销骨立,风一吹就要倒了,还笑得那么灿烂。 这种情况下,换了别的女人,肯定会怀疑会吃醋,可她没有。 她不只不吃醋不怀疑,还在笑。 笑得坦荡大方,且包容。 别说墨鹤了,连她都忍不住喜欢她了。 皇甫婵将手里的保温桶,塞给陆恩琦。 她抬起眼帘,看向墨鹤,“我爸出国交流回来了,从明天起换他来给你扎针。” 墨鹤道:“好的,谢谢你和皇甫叔叔。” 皇甫婵眼神很静地望着他,“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你师父对我们皇甫家是救命之恩。” 说完她收回视线,冲陆恩琦摆摆手,“小姑娘,一定要和墨鹤好好的,他真的很爱你。” 陆恩琦大眼睛弯弯地笑,“谢谢皇甫姐姐,谢谢!” 第一声“谢谢”,是谢她的祝福。 第二声是谢她没有趁人之危,谢她不嫉妒不眼红,谢她的成全,谢她的分寸感。 都是聪明人,皇甫婵听出来了。 最后看一眼墨鹤,皇甫婵转身离开,步伐越走越快。 走进电梯里,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充满无限遗憾。 有那么一瞬间,真想豁出去,勇敢地去试试。 可是理智告诉她,试了也白试,还是算了吧。 等皇甫婵的身影彻底消失,陆恩琦扭头看向墨鹤。 墨鹤也正在看她,眼神纯净又炙热,仿佛眼里只盛得下她一人。 陆恩琦觉得墨鹤就像世间一股清流,自始至终都很专一,小时候他专一地爱师父,师父去世后,专一的爱小逸风和外婆。 后来外婆去世,逸风也长大了,又专一地爱她。 艮有艮的好处。 这一刻,她爱死他的艮劲儿了! 她拥着墨鹤进屋。 把保温桶放下,将门反锁。 一转身,陆恩琦把墨鹤抵到墙上,手垫在他后背上,防止墙壁硌着他。 她单手捧起他的脸,翘起脚,就要去亲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两人小一个月没见了。 墨鹤却轻轻一偏头避开了。 陆恩琦心里咯噔一下。 却听墨鹤说:“不是不想亲你,是我现在不能运功。你一亲我,我会忍不住。” 忽然意识到什么,陆恩琦的小脸唰地红了,“不亲就不亲吧,那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拉他到沙发上坐下,握着他的手,目光牢牢盯着他的脸,一个劲儿地傻笑。 笑着笑着眼里泪珠滑落。 墨鹤急忙扯了抽纸给她擦眼泪,“气我吗?” 陆恩琦佯装生气,“气,当然气,气你把我当成肤浅之人,气你不把我当成自己人。出了事,你留张字条就走了,也不听听我什么意思。” 墨鹤睫毛微垂,“你总说喜欢我的脸,我怕憔悴了,丑了,你不喜欢我了。” 陆恩琦盯着他漆黑的星眸极认真地说:“我承认,一开始是喜欢你的脸。久而久之,爱上你的人,爱你的心,爱你所有的优点和缺点,爱你的繁华与苍凉。哪怕百年后,你化成一把骨灰,我也还是爱,对你的爱意永远不变。” 第1073章 剪掉长发 陆恩琦天生自带浪漫因子,虽然情话说得有点稚嫩,却比诗歌还动人。 墨鹤心中热意翻滚,仿佛烧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可还是不敢摘帽子。 因为华琴婉看到他的白发时,表情太诧异。 他想,缓缓吧。 等陆恩琦缓过劲儿,再告诉她,他头发全白完了。 却见陆恩琦忽然抬手用力掐了自己纤细的手臂一下。 那一掐,掐得墨鹤心都揪起来了。 他抓起她的手臂,修长手指覆到上面轻揉,“干嘛掐自己?不疼吗?” “疼,是真的,我真的见到了鹤鹤哥哥!”她大眼睛水汪汪地瞅着她,泪光闪烁,“这些日子老做梦,梦见你回来了,真真假假分不清。怕这次还是梦,怕梦醒后,又失望。” 墨鹤心里蓦地一沉。 没想到她如此煎熬。 他将她拥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再也不想松开。 她瘦瘦的骨架硌着他。 他心里痛,身体却不老实起来。 墨鹤急忙松开她,再抱下去,又得运功止欲了,暗骂自己不争气,都虚弱成这样了,一闻到她的味,还是忍不住精虫上脑。 原来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身体最诚实。 陆恩琦也不敢再和他亲热。 她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拨给顾逸风,开了免提,“逸风,我找到我的鹤鹤哥哥了!快,恭喜我!” 手机里安静半秒。 传来顾逸风的哭声。 顾逸风一向是活泼开朗的性子,陆恩琦很少见他如此失态。 等他哭声渐止,陆恩琦轻声嗔道:“小矫情鬼,你哭什么?” 顾逸风嘴硬道:“我没哭,我在看电视,刚才是电视机里的哭声。找到了好,你好好对我师父,争取早点把我师父变成我真正的小姨父。等你们结婚,让我爷爷主婚,我奶奶给你们设计婚纱和礼服,我外公我爸妈姑姑姑父给你们操办婚礼。我和顾骁、秦陆、楚晔、靳睿给你们当伴郎,顾纤云、苏星妍、楚韵当伴娘。” 陆恩琦掰着手指头认真地算了下,“伴娘还缺两个。” “别担心,等你到法定婚龄了,这帮人肯定就找女朋友了,缺的让女朋友顶上。” 墨鹤静静听着,这俩人把他的婚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繁华烟云,却抵不过这片刻的尘世温暖。 就在不久前,他心如坠海。 陆恩琦一来,他的心瞬时稳如泰山。 陆恩琦小小的人儿,却大大的能量。 将手机放到一边,陆恩琦对墨鹤说:“鹤鹤哥哥,你肯定累了吧?快去床上躺着。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我就好了。我要用行动,让你明白,我陆恩琦不是那种只能同甘之人,我不只能跟你共苦,还能照顾你,像我姐当年照顾我坐在轮椅上的姐夫一样。我姐是我姐夫的双腿,我就是你的双手双脚和大脑。小时候你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你。” 墨鹤觉得这话耳熟,顾逸风也曾说过。 这姨甥俩身上共同点太多了。 他起身去床上躺着。 陆恩琦打开保温桶,将补汤倒进碗里。 墨鹤伸手要接。 陆恩琦道:“我喂你。” “我自己能喝,我只是身体虚,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陆恩琦眼睛潮乎乎地望着他,“我喂得香,就让我喂吧,我总得做点什么。” 墨鹤后知后觉,发现她在默默地和皇甫婵比。 墨鹤兀自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头,“皇甫小姐是医生,你是我的爱人,不一样。” 陆恩琦没出声。 心里却暗暗感激自己的父亲。 感谢他一知道墨鹤的下落,立马就将她带了过来。 否则世事难料。 喂墨鹤喝完汤,陆恩琦将保温桶刷干净,收起来。 返回墨鹤床前。 她温柔地帮他掖了掖被角,俯身亲亲他英挺的额头,声音糯糯地说:“累了吗?睡会吧。” 墨鹤双眸瞅着她,“我睡不着,想多看看你。” 其实是怕自己睡着了,陆恩琦又被华琴婉带走了。 陆恩琦盯着他的帽子若有所思,慢一拍说:“其实长发吸收营养,不如剪短。” 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墨鹤的心提起来,“你说过,喜欢我长发,还是不剪了吧。” “我喜欢你长发,也喜欢你短发。无论你头发是黑是白是红是黄,是长是短是多是少,哪怕你剃光头,我都喜欢!”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她知道了,还跑过来见他。 墨鹤抬手摘掉头上的帽子。 摘得很慢很慢,仿佛摘的不是帽子,而是盔甲。 帽子一摘掉,露出满头银发。 墨鹤呼吸屏住,紧紧盯住陆恩琦的脸。 生怕她会像华琴婉那样满脸惊诧,惊呼不已。 陆恩琦面色镇定,明明心疼成了十八瓣,嘴上却笑着说:“鹤鹤哥哥,你银发也好帅气!如果换上一身白色汉服,肯定仙气飘飘,帅呆了!” 墨鹤笑意漾出眼底。 原来当一个人真爱他时,无论他怎么样,她都能找出理由来爱他。 墨鹤悬着的心咣地一下归了位。 连日来一直提心吊胆耿耿于怀的东西,就这么被陆恩琦三言两语轻松化解了。 陆恩琦垂手轻轻抚摸他的长发,“这么长的头发,陪伴了你那么多年,突然要剪掉,一定很舍不得吧?如果你不想剪也可以,听顾逸风说,你留长发是为了纪念你师父。” “剪吧,再不剪该掉光了,师父在天之灵也会支持我这么做。” “那就好。” 陆恩琦找出个号码拨了出去。 没过多久。 有人敲门。 陆恩琦起身去开门。 来的是理发师。 是她来的路上,特意找好的。 墨鹤坐到椅子上。 理发师将工具包打开,拿出一个黑色围布围到墨鹤身上。 先将他的长发扎起来,齐根剪掉。 陆恩琦伸手接过来,拿袋子装好,对墨鹤说:“留作纪念。” “好。” 理发师拿着剪刀熟练地给墨鹤理发,嘴里不停地夸他气质好,夸他很适合这个发色。 还问他,头发是特意漂染成白色的吗? 漂染过,为什么发质还这么好? 说很多人特意去理发店染这种发色,今年很流行这种银发。 这是陆恩琦来时,特意授意理发师这么说的。 墨鹤自打下山,十几年没去过理发店了,平时更是不关注这些。 没想到他耿耿于怀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却是时尚。 心里窝着的疙瘩一下子就解开了。 二十分钟后。 头发理完。 墨鹤去卫生间洗掉头上的碎发渣,将头发吹干。 再出来,站在陆恩琦面前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虽然没了陌上人如玉的古风气息,可人却英气了很多。 以前是俊美,现在是英俊。 陆恩琦大眼睛亮闪闪地仰望着他,如星海落目,甜声说:“不愧是我最帅气的鹤鹤哥哥,短发比长发更帅气!” “叩叩叩!” 又有人敲门。 墨鹤头一次不戴帽子,去开门。 之前戴帽子是怕陆恩琦知道。 如今她已经知道,他无所顾忌。 门一拉开。 外面站着华琴婉。 华琴婉手里捧着一碗汤,脸上的笑客气中带着一点点讨好,小心翼翼地盯着他说:“砚书借了酒店的厨房煲了一锅补汤,让我送给你喝。” 第1074章 同居一室 说着说着,华琴婉的视线被墨鹤一头雪白短发吸引。 他终于肯剪掉长发了! 自打他和恩琦交往后,华琴婉看他那把子长发越来越不顺眼。 短发倒是比长发顺眼许多。 就是不知道这头白发能不能变黑,何时才能变黑? 如果一直这么白着,太扎眼,少不了要被人说三道四。 华琴婉心思百转千回,脸上却一直堆着笑,笑得笑肌都僵硬了,“孩子,快把碗接着,汤要趁热喝,凉了就腥了。” 墨鹤垂眸瞥一眼那散发诱人香气的汤,微启双唇,“有毒吗?” 华琴婉一怔,脸上的笑收起,“这是入口的东西,我下那东西做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墨鹤道:“你回去吧,你端的汤我不会喝。” 被如此直白地拒绝,华琴婉面子很挂不住。 一张老脸火辣辣的。 她嗔道:“你这孩子,我这么大把年纪,拉下脸来给你送汤,差不多得了……” 那意思,给台阶就下,别得理不饶人。 墨鹤唇角极轻地扯一下。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回房,将门关上。 放下身段上赶着来讨好墨鹤,却吃了个闭门羹,华琴婉端着碗在门口愣怔两分钟。 她负气返回房间。 进房,将汤往茶几上一放,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华琴婉歪着头生闷气。 陆砚书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扫一眼汤问:“怎么端回来了?没给墨鹤吗?” “他不喝,还问我有没有往汤里下毒!” 陆砚书淡笑,“正常,你伤害了他那么多次,岂是区区一碗汤就能化解的?” 华琴婉不服气,“我是找他谈过几次话,但谈不上伤害吧?作为一个母亲,我的出发点没错,可能方式不太妥当,但那是为了保护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是人,墨鹤也是人。如果墨鹤的爸妈还活着,他也是他们心爱的宝贝。墨鹤本就有旧伤,那种情况下,换了他亲爸妈,打死都不会同意他给墨沉捐骨髓。以命换命,将心比心,你都该对墨鹤好一点。你以后不要总站在恩琦母亲的立场上,将墨鹤放到敌对的一方。试着站在墨鹤爸妈的立场上,把墨鹤当成自己的孩子。不要总觉得自己委曲求全,迫不得已才去和墨鹤和解,要拿出真心来。墨鹤那孩子心思比常人敏感,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心里明镜一样。” 华琴婉沉默不语。 许久她才出声,“那好吧,我明天再试试。” 陆砚书在她身边坐下,“你为难了他十几年,要多试几次,不要怕丢面子。” 华琴婉想反驳,又怕陆砚书嫌弃她,闷闷地应一声。 她低头看看腕上的表,“时间不早了,你去把恩琦叫回来吧。你不叫,那傻丫头是不会回来的。孤男寡女的,没结婚就住在一间房里,像什么话?” 陆砚书微微一笑,“墨鹤身体虚弱,晚上有个人照顾总是好的。” 华琴婉眉头一抬,“你什么意思?打算让恩琦和墨鹤今晚同住一个房间?” 陆砚书淡淡道:“恩琦成年了,想做什么是她的自由。” 华琴婉登时炸毛了,“砚书,你是不是开明得过头了?恩琦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北弦给墨鹤安排了照顾的人,要照顾有他们,用不着恩琦!” 陆砚书还是不紧不慢,“保镖能和恩琦一样吗?” “你的心可真大!不行,我得去把恩琦叫回来!” 华琴婉说着站起来,就要出去。 陆砚书闪身拦住她,“墨鹤经脉紊乱,身体虚弱,除非不要命了,才敢对恩琦做那种事。我相信墨鹤,相信恩琦,也尊重他们。” 华琴婉气呼呼地瞪着他。 “叮铃铃!” 手机响了。 陆砚书接听。 手机里传来陆恩琦的声音,“爸,你和我妈早点睡吧,我今晚要留下来和鹤鹤哥哥促膝长谈。” 陆砚书扬唇,“谈什么?” “谈恋爱啊。” 陆砚书委婉地说:“你照顾他可以,别拉着他熬夜。有什么事等他伤好后再说,他现在身体大不如从前,别害他,知道吗?” 陆恩琦听懂了,小脸红红的,“知道啦!” 陆砚书极轻地摇摇头,唇角浮起一抹无奈却纵容的笑。 华琴婉拉开门把手,就要去把陆恩琦抓回来。 陆砚书道:“何必再去做万人嫌?谁都有可能辜负恩琦,墨鹤不会。一个愿意舍命救恩琦,救恩琦哥哥的人,得多爱恩琦,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如果墨鹤真是朝三暮四、不负责任的登徒浪子,不用你说,我第一个去把恩琦拉回来。” 华琴婉不吭声了。 但还是怕小女儿吃亏。 她拿起手机,给陆恩琦发了条信息,叮嘱她保护好自己。 陆恩琦收到信息,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对墨鹤说:“看看我妈,老把我当小孩子,总怕你欺负我,却不知,咱俩一直都是我主动。反倒是我爸,拿你当亲儿子,总怕你吃亏。” 墨鹤心中暖意涌动,“我一直都拿陆叔叔当父亲,等他百年后,我会以儿子的身份,为他披麻戴孝。” 陆恩琦上前搂住他的腰,“得嘞!我爸好福气,找了个女婿,得了个儿子!” 二人沐浴更衣。 躺到酒店的床上。 一人一床被子。 陆恩琦将床头悬挂的夜灯调得暗暗的。 淡淡的橘色洒落在墨鹤英俊的脸上,落下一层明明灭灭的阴影。 他消瘦而立体的五官,配上浓密的长睫毛和一头雪白短发,有种寂寞风雪后的忧郁感。 陆恩琦手探过去,环住他的肩头,将头靠到他怀里。 特别心疼他。 以前对他是喜欢和崇拜,如今是怜爱。 女人一旦对男人动了怜爱就致命了,崇拜加上欣赏都不可怕,怕的就是前两者里再添出些怜爱来。 房间静谧。 陆恩琦发丝间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墨鹤心跳如擂鼓,喉音沙哑道:“别抱我,否则我会忍不住。” 陆恩琦急忙松开他,往旁边挪了挪。 她娇俏地鼓鼓嘴,“等你身体好了,就不用忍了,反正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墨鹤侧眸凝视她俏生生的小脸,“等我身体好些了,就回京都去你家提亲,所有聘礼都按照最高规格来。” 陆恩琦一听,顿时激动得心花怒放。 她凑过来,捧起墨鹤的脸吧唧亲了一口,“等订婚后,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了!” 第1075章 最狠助攻 墨鹤摸摸陆恩琦毛茸茸的头发,“那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 他在心里将“未婚妻”三个字,反复咀嚼了好几遍。 觉得这三个字,无比美好,且有一种熨帖的安全感,比女朋友更动听更踏实。 是再强大的身手,都带不来的那种安全感。 夜深人静。 墨鹤的耳朵忽然竖起来。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走来走去。 不是保镖的,也不是酒店客房服务人员的,听力度是个女人。 大半夜的,不睡觉,来他们房间门前乱转,除了华琴婉,墨鹤想不到其他人。 走廊铺了地毯,陆恩琦没有内力,自然听不到。 墨鹤却听得清晰。 他等着华琴婉敲门, 可不知什么原因,那敲门声迟迟没响。 陆恩琦这几日在山上吃不好睡不好,还提心吊胆地担心墨鹤,此时已经疲倦到极点,没过多久头一歪就睡着了。 墨鹤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帮她掖掖被子。 借着灯光凝视她许久。 直到这一刻,墨鹤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她真如她自己说的,是他的小天使,温暖他,治愈他,让他的生活有光有火,有烟花有绚烂,有数不尽的浪漫和温情。 他愿意把命给她,愿意往后余生为她而活。 墨鹤把头朝她头边挪了挪,没过几分钟,也睡着了。 门外那脚步声,却转到凌晨三四点钟才消失。 次日清早。 陆恩琦打开门要出去。 门一拉开,看到门外的地毯上靠墙坐着个人,头耷拉着,睡着了。 那一头染得漆黑的盘发,身上面料良好的华服和白皙的肤色,不是自己的母亲还能是谁? 陆恩琦急忙蹲下去,喊道:“妈,妈,您醒醒,要睡回房间睡去。” 连叫好几声,华琴婉才缓缓睁开眼睛。 眼白通红,眼底下一片淡淡的青黑。 华琴婉抬手揉揉眼睛,盯着陆恩琦,“你没事吧?” 陆恩琦无可奈何地说:“鹤鹤哥哥身体那样,我能有什么事?您老这又是何苦呢?即使我有事,鹤鹤哥哥又不是不负责任。他说等他身体好一些,就回京都向我们家提亲,结婚也是因为我不到法定婚龄。一旦到了年龄,我们立马去领证。您老真是杞人忧天,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可惜华琴婉听不进去,懵懵怔怔瞅着她,“要给你买药吗?” 陆恩琦一愣,“什么药?” “你现在还在上大学,千万不能怀孕。” 陆恩琦脸倏地红了,“妈,您怎么不相信我和鹤鹤哥哥呢?我俩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躺在同一张床上说了些话而已。如果说个话就能怀孕,那些治不孕不育的医院早就开不下去了。” “真没做?” “真没有!真没有!” 墨鹤听到动静走出来。 看到坐在地毯上的华琴婉,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原以为她转到凌晨三四点钟,就回去了,没想到她直接在门口睡着了。 华琴婉仰头看向墨鹤,红着眼圈说:“我已经做出很大让步了。” 那意思,这台阶给得够大了,该下的就下吧。 墨鹤抿唇不语。 如果他不是恩琦的母亲,他都没耐心听她说话。 他要的不是她的让步,而是她的真心实意。 瞧她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好像他把她欺负得多狠似的。 心里这么想着,但墨鹤还是俯身去扶她,语气疏离地说:“您老请起来。” 华琴婉想说,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又觉得有倚老卖老的嫌疑。 罢了罢了。 已经够让人嫌了,别再得寸进尺了。 华琴婉就着墨鹤的手臂站起来。 耳边忽然传来纷杂的声音。 “师父!” “小姨父!” “小姑父!” 一道道好听的男声混着清脆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墨鹤抬眸看去。 入目是顾逸风和苏星妍、楚韵、楚晔、秦陆、秦悦宁、顾骁、顾纤云,以及保镖们。 墨鹤刚才的阴郁心情顿时由阴转晴。 他迈开长腿,朝他们走去,疾步如风。 走到跟前,他一把抱住为首的顾逸风。 这些日子,不只想陆恩琦,还想顾逸风。 和这个小徒弟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十四年整,早就生成了筋骨相连的血肉关系,胜过很多父子和兄弟之情。 他想将他抱起来,像小时候那样原地转几圈。 奈何数月不见,这小子又长高了。 他试了试,竟然有点吃力,抱不起来。 顾逸风紧紧抱住墨鹤,头埋到他脖颈间,硬声道:“师父!我想死你了!你终于肯见我了!” 墨鹤刚要说话,却感觉脖颈间湿漉漉的。 这小子哭了! 墨鹤无奈一笑,长得再高再早熟,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轻拍他后背安抚道:“你小姨不嫌我憔悴,不嫌我头发变白,什么都不嫌我,还要我,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只要好好吃药,好好治疗,应该能恢复到从前。” “那当然!我小姨虽然幼稚,却重情重义,因为我外公我妈我大舅的好基因摆在那里,她不可能长歪的。” “你小姨那不是幼稚,是俏皮,可爱。” 顾逸风暗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缺点在他眼里都是优点。 他松开墨鹤,将他从上打量下,见他长发剪短了。 雪白头发扎得顾逸风眼睛疼,心里一阵闷痛,像被人拿绳子勒住似的。 顾逸风潮湿着双眼说:“师父,你终于舍得剪头发了。” 墨鹤抬手摸摸头发,“还是短发利索,你小姨说我短发更帅气。” “是更帅气!” “小姨父头发剪短比从前更帅了!” “小姑父白发好酷!像游戏里的白发美男子!” 一帮孩子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墨鹤忍俊不禁。 他又摸摸楚晔、顾骁、秦陆的头,“你们怎么都来了?” 顾逸风道:“放暑假了,我爸让人一飞机把我们全拉过来。让我们轮流哄你开心,但不要累到你。” 瞅瞅不远处的华琴婉,他趴到墨鹤耳朵上小声说:“其实是怕我外婆再捣乱,让我们过来帮忙。我外婆敢为难我妈我外公,却不好意思为难我们几个小的。” 墨鹤心中风起云涌。 还得是弦哥。 楚晔和楚韵走到华琴婉面前,异口同声地说:“奶奶,我爸让转告您,对我们的小姑父好点。他的命是小姑父救的,如果您再苛待他,我爸就放弃治疗,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 “轰隆!” 华琴婉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手脚都麻了,浑身冰凉,缓了足足好几分钟,她才缓过劲儿来。 不愧是自己的亲儿子,知道捅她哪里最痛! 楚韵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对着华琴婉说:“奶奶,您开始吧。从今天起,我们要全程录您对小姑父好的视频,好向我爸交差。” 华琴婉平时端惯了。 一时还真对墨鹤做不出慈母的样子。 别扭了半天,她走到墨鹤身边,学顾逸风的样子,一把抱住他,拉着哭腔说:“鹤儿啊,你放心吧,以后我会对你好,拿你当亲女婿,不再为难你。你和恩琦想订婚就订婚,想结婚就结婚……” 这弯一下子拐得太大,众人顿时惊呆! 第1076章 口是心非 等楚韵录完视频,华琴婉急忙对她说:“快!快发给你爸,让他安心治病!” 楚韵盯着她,大眼睛眨巴几下,“奶奶,您刚才不是在做戏骗我爸吧?我爸可是他们公司的一把手哦,很精明的,您是骗不了他的。” 华琴婉神色微微顿一下,随即笑起来,笑得满脸都是褶子,语气和蔼地哄她,“不是做戏,我是认真的,很认真。你先把视频发给你爸,让他放心。他刚出无菌仓没多久,正是要好好养病的时候,操太多心会影响他病情恢复。” 楚韵仰起小脸,“我小姑父也病着呢,您老别让我小姑父也操心啊。您看,我小姑父被您折磨得头发都白了。” 所有少男少女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华琴婉! 仿佛她是罪魁祸首! 华琴婉被看得窘死了,无地自容。 她抬手擦擦额头的汗陪着笑说:“我没折磨墨鹤,他头发变白是给墨沉捐造血干细胞造成的。我已经改变对他的看法了,昨晚还给他送了汤。乖孙女,你快给你爸爸发视频吧,啊。” 她在求她。 生怕墨沉真的会放弃治疗。 那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比谁都清楚他的性格,向来说一不二,每句话都是板上钉钉。 楚韵毕竟是个孩子,将信将疑,“那好吧。” 她把刚才拍的视频,用微信发给楚墨沉。 其他的少男少女则围到墨鹤身边,七嘴八舌地对他说:“小姑父,我们去你房间看看。” “小姨父,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给你放房间去。” 望着一张张或帅气或明媚的稚嫩小脸,墨鹤心情大好,笑意漾出眼底,“好,跟我来。” 一帮孩子呼啦啦地簇拥着墨鹤朝他房间走去。 方才还热闹非凡,一转眼就只剩了华琴婉一个人。 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被孩子们围在中间的墨鹤,羡慕得不得了。 暗想,这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讨这帮孩子喜欢的? 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十几年来对墨鹤的偏见,影响了她对他的正确判断。 墨鹤带着少男少女们回到房间。 顾逸风将房间环视一圈,说:“这房间太小了,等会儿我去前台,给你换套最贵的套房,夜里我要跟你睡。” 墨鹤不想跟他睡,忙说:“不用,这家酒店不比京都的酒店,没有总统套房。我住这间房住习惯了,不想换地方。” 顾逸风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床头柜。 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精致的镶珍珠和钻石的发卡。 顾逸风秒懂,不再提换房间的事。 陆恩琦瞥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小脸羞得一红。 怕他乱说话,陆恩琦抬高嗓门问:“各位小帅哥小美女们,你们吃早餐了吗?” 顾逸风道:“刚下飞机我们就跑过来了,急着看我师父,哪顾得上吃?肚子都快饿扁了!” “那小姨带你们去吃饭。” 墨鹤因为养病,忌口较多,只能吃柳嫂做的。 陆恩琦走到墨鹤身边,握握他的手,笑盈盈地说:“鹤鹤哥哥,你吃完饭躺床上休息会儿,别跟我们去凑热闹了,累。吃完,我马上就回来陪你,别太想我喔。” 墨鹤唇角微扬,“带他们吃得开心点,记我账上。” “好哒。” 陆恩琦小手一挥,“小的们,跟着小姨小姑师母走!” “师母”显然是对标顾逸风。 顾逸风瞟她一眼,严重怀疑她是姑姑南音亲生的,不,是跟姑姑待久了,被她带偏了。 记得小时候还是挺文静的一个女孩子。 一帮人来到餐厅,按照各人喜好随便坐。 顾逸风坐在顾纤云身边,问她:“中考考得怎么样?” 顾纤云回道:“感觉还不错,分数估出来了,够你母校的分数线了。” 顾逸风点点头,“等过几天回去,我帮你补补课,把高一的内容提前预习一遍,否则开学后猛一接触高中的知识,你会觉得吃力。” 顾纤云眼里满是小星星,“谢谢逸风哥!” 顾逸风唇角微勾,暗道,以后别忘恩负义,移情别恋就好。 他面无波澜问:“最近见过顾胤吗?” “一直忙着中考,成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很少见他。” 顾逸风嗯一声,放心了,拿起公筷帮她夹菜。 坐在他对面的楚韵,娇娇俏俏的小美女一枚,水灵灵的,却是个大吃货。 大清早的,就点了几只大闸蟹,抱着啃。 这时不是吃蟹的好时节,蟹子不肥,可楚韵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蟹黄,蟹腿里的肉她用工具弄不出来,有点着急。 平时都是爸爸弄好给她吃的。 楚韵抬头,朝双胞胎哥哥楚晔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楚晔坐在陆恩琦身边,正向她打听墨鹤的病情,没注意到她。 顾骁瞥到了,修长手臂绕过秦悦宁,伸到楚韵面前,把盛大闸蟹的盘子和工具端到自己面前,三下五除二,将所有蟹肉和蟹黄全拆出来,放到干净盘子里,递给楚韵,“吃吧,小可怜。” 楚韵冲他甜甜一笑,“谢谢骁骁哥哥。” 顾骁被那称呼麻得打了个激灵,“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顾骁哥吧。” 楚韵嗓音稚嫩清甜,“好的,顾骁哥哥。” 她低头沾着蘸料吃起来,吃得很大口,仿佛很久没吃过这东西了。 顾骁怕她噎着,提醒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楚韵大口咀嚼着蟹肉,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骁哥哥你要不要吃一只?蟹子虽然不够肥,但是味道还可以,肉很紧。” 顾骁道:“你自己吃吧,我不爱吃那腥了吧唧的东西。” 心里想的却是,小丫头真可怜! 以前被爸妈捧在手心里,如今爸爸生病,妈妈要照顾爸爸,都顾不上她了。 顾骁招手叫来服务生,又要了几只大闸蟹,一边麻利地剥蟹肉,一边想,等中秋节给她家送节礼时,得让爸妈多准备几箱大闸蟹,让她吃个够。 可是问题又来了,没人给她剥螃蟹。 佣人剥的,肯定不如他剥得好。 难不成他还得上门帮她剥吗? 女孩子真麻烦,顾骁想,唇角却情不自禁地扬起来,手下剥得更快了。 第1077章 吉日领证 夏去秋来,秋去冬至。 日子晃了几晃,转眼到了年底。 腊八这天,一早喝完华琴婉亲手熬煮的腊八粥,墨鹤开始收拾行李。 要回京都过春节了。 他气色恢复了很多,瘦掉的肉慢慢养回来了,新长出来的头发发根是黑的。 功力也渐渐恢复至从前。 “叩叩叩!” 有人敲门。 墨鹤将行李箱推到一边,迈开长腿去开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墨鹤微感意外。 来人不是皇甫医生,是久违的皇甫婵。 自打上次一别,墨鹤有半年没见她了。 皇甫婵晃了晃手里的针灸包和药包,目光轻移到别处,说:“我爸又因公出国了,让我来给你扎今年的最后一次针。药是我爷爷给开的巩固的药,开了一疗程的,喝完看情况再定。明年再扎针,就不用这么勤了,一周来一次即可。” 墨鹤伸手接过药包,“谢谢。” “你女朋友还没放假?” “英国春节不放假,不过她一般都会请假回国过节。” “去床上坐着吧。” “好。” 墨鹤走到床前,脱了上衣,坐下。 皇甫婵深吸一口气,想压下过快的心跳。 可是心脏却跳得像万马齐鸣一般,咚咚地响。 半年没见了,墨鹤和初见时已经大变样,从前是清瘦得可怜,将近一米九的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苍白得连唇色都是白的,全靠一口仙气撑着。 如今他恢复成了一个健康俊朗的男人。 剑眉英眸,目若朗星,唇红齿白,步如惊鸿,形若蛟龙。 身上既有逼人的英气,又有劫后余生的洒脱。 这是他们皇甫家医术的功劳,当然,也有陆恩琦的功劳。 皇甫婵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只能医他的病,却医不了他的心。 就这么错过了。 错过了…… 可是她不后悔。 熟练地给墨鹤扎完针,皇甫婵去卫生间洗手。 墨鹤趁机往她包里放了张支票,作为酬劳。 那是一笔相当大的金额。 他们要还他师父的恩情,他也要还他们皇甫家的救命之恩。 两年后。 公历五月二十日。 天还没亮,墨鹤就开车来到民政局门口,排队。 今天是陆恩琦的生日,他们选在这一天领证。 五二零,谐音“吾爱你”,这种浪漫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来领证的人太多。 墨鹤来得这么早,民政局门都没打开,前面就已经排了十多个人。 墨鹤停好车,下车,来到队伍后面。 他外形太过出众,高挑英俊,一头漆黑短发衬得肤色冷白如玉,又因性子淡泊,染了几分出尘之气。 引得排队之人,不时偷看他。 墨鹤自打下山习惯了这些异样的目光。 他面无波澜,掏出手机拨给顾逸风,“民政局九点上班,你等八点半再去接你小姨,让她多睡会儿。” “我八点就过去吧,省得我外婆磨磨叽叽,再使小性子,端架子,耽误正事。” “好。” 七点半的时候。 顾逸风打来电话,“师父,我来我外婆家了,我小姨正在卧室化妆,让你不要着急。我外婆亲自把他们家户口本拿给我,我外公让你们领完证,回家来吃饭。他和佣人要去买食材,问你想吃什么?” 这倒出乎墨鹤的意料了。 原以为华琴婉会在户口本上做足戏,故意拖延一阵子。 没想到这次她如此痛快。 墨鹤道:“你跟我岳父说,让他不要忙了。我带琦琦回我们自己家吃,吃完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顾逸风轻啧一声,“马上要领证的人就是硬气。对了,岳父先别喊,等你们办婚礼时再喊,到时我外公会给你一笔很大的改口费。” 墨鹤轻嗔:“臭小子,钻钱眼里了。放心,你师父的钱以后会分给你和我的孩子。师父有很多钱,不会缺你钱花。” 顾逸风不出声了。 他默默挂断电话,心里一片潮湿。 这世上对他最好的,除了至亲之人,就是师父。 不,师父对他远胜过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 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师父却把保护他陪伴他爱他,当成自己唯一的事业。 顾逸风噔噔噔上楼,推开陆恩琦的闺房门。 陆恩琦正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涂涂抹抹。 顾逸风安静地看了片刻,不懂她干嘛要做这些无用功? 明明已经很好看了,化了妆反而显老气,画蛇添足。 抬腕看看表,顾逸风催促道:“小姨,别化了,你不化都美若天仙,再化还让别人活吗?” 陆恩琦扭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女人化妆时,不能催,长点心吧,省得以后惹小纤云不高兴。” “顾纤云才不化妆。” 化完妆,陆恩琦又吹了头发,换上提前准备的领证衣服 一袭质地精良的白色洋装裙,是她亲手设计的。 墨鹤领证穿的衣服,也是她亲手设计,亲手缝制的。 换好衣服,陆恩琦和顾逸风下楼。 陆砚书正坐在客厅里等他们。 陆恩琦扫一眼他手里的茶杯说:“爸,大清早的,少喝点茶,有的茶伤胃。” 陆砚书慢半拍,才抬眸,看着明艳美丽的小女儿,忽然心生不舍。 养这么大,马上就要和别人领证了。 虽然那个别人不是外人,是他看着长大的墨鹤。 可还是怅然若失。 陆恩琦读出了他的失落。 她走过去,俯身搂住他的脖子撒娇,“没事的,爸爸,鹤鹤哥哥是孤儿,即使以后结婚,也不是我嫁出去,是他来我们家。他说过的,要做我们家上门女婿。到时你和我妈如果不适应,我们就在家里住。” “不用,你们要有自己的空间,住一起墨鹤会觉得不方便。好好的待墨鹤,跟他领了证,就认认真真地跟着他,别中途反悔,会伤害他。” 陆恩琦娇嗔:“爸,我是您亲生的,还是他是您亲生的?” 陆砚书摸摸她的头,“你什么都有,墨鹤除了你和逸风,什么都没有。爸爸不怕墨鹤辜负你,只怕你日后会辜负墨鹤。” 陆恩琦俏皮地伸了伸舌头,“我不会,也不敢,因为没人能打得过鹤鹤哥哥。” 陆砚书宠溺一笑,“走吧,早去早回。” 华琴婉站在二楼楼梯口,看着楼下三人,抬手悄悄抹掉眼角的泪,却没下楼。 陆恩琦看到她了。 她噔噔噔跑到她面前,抱住她说:“妈,别哭了,今天是我和鹤鹤哥哥大喜的日子,你该开心才对。” 华琴婉喉咙发涩,“嗯,我开心。” “鹤鹤哥哥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能在最美好的年纪嫁给他,是我的荣幸。” 华琴婉看着漂亮得闪闪发光的小女儿,忍不住说:“你才刚满二十岁,等毕业再领证也不迟啊,何必这么着急?” “今天领吧,不改了,怕你哪天反悔,再塞给我一个祁迹轨迹古迹遗迹什么的。” 华琴婉神色一窘,轻轻推开她,“去吧,去吧,快去。” 她转身回房。 陆恩琦和顾逸风出门。 来到顾逸风的车前。 陆恩琦刚要拉开车门上车。 顾逸风道:“小姨,去后备箱帮我拿瓶饮料。” “你自己没长手?” “让你拿就拿,别废话。” 陆恩琦绕到后备箱前,后备箱徐徐打开。 里面露出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鲜花,有进口的红玫瑰、白玫瑰、蓝色妖姬、郁金香、法式陆莲等各种娇贵鲜花,还有粉色票票扎成的“有钱花”。 摆了满满一车厢。 陆恩琦惊呼,“好多花!好漂亮!” 顾逸风走过来,倚车而立,单手插兜,玉树临风地说:“你老公送你的,他一大清早去民政局排队了,让我代送。” 陆恩琦道:“让我爸找找关系,直接去领证就好了。” “我师父说,他的爱情不需要插队,要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今天是开端,开端得开好。” 陆恩琦大眼睛弯弯一笑,“我的鹤鹤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艮直啊。” 姨甥俩上车。 顾逸风发动车子,将陆恩琦送至民政局。 民政局已经开门,但队伍早已排到了门外的街上。 陆恩琦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墨鹤,没办法,他外形太过优越,想瞅不到都难。 因为墨鹤来得早,很快轮到他们。 二人拍了照领了证,和一群新人去礼堂宣誓。 从民政局出来,陆恩琦抛弃了顾逸风,坐上了墨鹤的车。 墨鹤发动车子。 陆恩琦大眼睛闪闪发光,漂亮的小脸明艳动人,声音雀跃地问:“鹤鹤哥哥,新婚之日,我们去哪?” 墨鹤按捺住激动的心,淡声说:“回我们的家。” “咦,不出去庆祝一下吗?” “庆祝,当然要庆祝。”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他两年前为她准备的婚房。 车门拉开,墨鹤俯身将她从车里抱出来,大步朝门口走去。 陆恩琦身体腾空,纤细的身子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颤动。 明明心里激动万分,她却明知故问:“鹤鹤哥哥,你打算怎么庆祝?” 墨鹤垂眸,俯视她娇艳柔软的红唇,心跳如雷,面上却一本正经道:“吃了你,再把我喂给你吃。” 陆恩琦心脏瞬间漏跳一拍,小脸噌地羞红一大片。 第1078章 一池香艳 墨鹤抱着陆恩琦,走进大门。 穿过繁花盛开的庭院,来到漂亮的小洋楼下。 墨鹤忽地脚一点地,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 陆恩琦听到耳边风声呼呼,所有美景唰唰后移。 眨眼间,人便到了楼顶。 楼顶是硕大宽敞的露台,有精致的小花园,悬挂的秋千,一池碧水的泳池,还有一张布置得漂亮的软床,靠墙是成排的衣柜和书柜。 上次陆恩琦来,还没有这些东西。 看样子这些是新加上去的。 墨鹤将陆恩琦放下。 他垂首,捏起她的下巴开始吻。 陆恩琦更加热烈地回吻他。 两人等这一天等得太久,此时终于拿到结婚证,可以合法地做任何事,再也不用拘着。 如干柴遇到烈火,一点就着。 吻着吻着,就吻到了那张柔软的床上。 墨鹤将陆恩琦压到身下,手伸到她的背后,隔着衣服很轻易就解开了那个扣。 陆恩琦被他亲得晕晕乎乎,情动不已,一仰头才发觉头顶是碧蓝的天。 五月的阳光晴好,将两个人照得无处遁形。 陆恩琦再怎么活泼,毕竟是二十岁的小姑娘,有点害羞。 她抬手轻轻推推墨鹤的胸膛,“远处有高楼,万一有人拿望远镜乱看,会看到我们的。” 墨鹤手探到旁边的圆桌上,摸到一个金色遥控器,轻轻按动开关。 陆恩琦听到极轻的机关启动的声音,只见一个硕大的玻璃罩罩下来,短短时间便将整个露台完完全全地罩住。 很快,类似窗帘的幕布自动拉上。 光线瞬间暗淡了许多。 墨鹤又拿遥控器打开灯。 将灯调成淡橘色,灯光温柔浪漫,氛围感十足。 陆恩琦惊喜不已,“鹤鹤哥哥,你这个大罩罩是什么时候弄的?好神奇!” 墨鹤低头吻她脸颊一下,“今年开春就弄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在露台上观雨,赏星,看月,做任何爱做的事。” 想想都觉得浪漫。 陆恩琦眼泛星光,“没想到你这么会,好浪漫!” 墨鹤轻描淡写道:“我说过的,我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学武功快,学习快,学浪漫自然也慢不了。” 陆恩琦拿小脸蹭了蹭他的脸,“是吗?你还学过什么?” “马上就知道了。” 墨鹤抬手将她身上的衣物轻轻剥下,剥出一抹雪白袅娜的身子。 她皮肤太白。 白肤红唇,瀑布般的黑发,纤而柔软的身体,在淡绿色的床单上,美得晃眼。 墨鹤喉咙上下滚动几下,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日夜渴盼两年多,如今她就在身下,唾手可得。 墨鹤心如鹿撞,低头亲吻她柔软的唇,吻她纤长的脖颈和优美的锁骨…… 正当陆恩琦被亲得情难自禁时,墨鹤忽然抱起她,朝泳池走去。 陆恩琦一怔,急忙说:“鹤鹤哥哥,你要干什么?” “去泳池。” “啊?在床上不好吗?为什么要去水里?” 话音刚落,墨鹤一只脚已经踏进泳池。 陆恩琦扭头瞅一眼碧蓝色的水,着急道:“你该不会是想和我殉情吧?我妈早就不反对了,结婚证也领了,我们用不着殉情的!我,我还没活够,不想死……” 墨鹤啼笑皆非,“真要殉情,我两年前拉着你跳江多好?干嘛要跳泳池?泳池才多深?” “那你要做什么?” “做我们爱做的事。听说第一次女方会很疼,水下分娩可以减轻疼痛,所以我想,在水里做,是不是也能缓解疼痛?” 貌似也有点道理。 陆恩琦松了口气,瞥一眼那碧蓝色的池水,“这水干净吗?” “很干净,临走前刚换的,已经消过毒了,放心。” 陆恩琦心头涌起一阵潮热,觉得这男人又浪漫又细心,还花样奇多。 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根筋的大直男。 墨鹤抱着陆恩琦来到一张水床旁。 将她放到水床上。 床很软,弹力很大,稍微一动,身体便弹跳三分。 池水也是暖的,恒温。 墨鹤修长手指下移,将她一双白皙小腿分开,缠到自己腰上,轻轻抚摸她的腰窝和后背…… 他亲吻她一切能亲的地方。 此时的陆恩琦好像已经忘记了一切,天地万物,只剩眼前这个帅得惊心动魄的男人。 她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想彻底拥有他。 右腿轻轻往前一勾他的腰,她把他拉得离自己更近了,手抓着他的胳膊。 她微眯娇媚的杏眼,呢喃地说:“来。” 墨鹤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抬手托住她的细腰…… 那器宇轩昂的炽热,瞬间点燃起陆恩琦的灵魂。 陆恩琦小小的红唇一下子张开,但是没有发出声音,脖子轻轻地向后挺着,白皙的小脚丫在墨鹤腰身两侧翘起,白白嫩嫩的脚趾微微向脚心弯起…… 墨鹤感觉肉身马上就要飞起,燃烧,烧得片甲不留! 凝视身下千娇百媚的尤物。 他想,这就是女人中的极品吧? 怎么能这么勾人? 魂都快要被她勾没了。 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原来历经百花,却一个都没有交集,只为了等她。 弱水三千,只取她一瓢。 墨鹤沉下身子,将整个身体压在陆恩琦身上,掌心托着她的腰,去亲吻她圆圆的小小的耳垂儿,感受着她紧贴自己的那种柔软和滑腻…… 泳池的水在激荡。 墨鹤由温柔至逐渐激烈…… 仿佛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泳池的水波终于静止。 墨鹤紧紧握着她的细腰,刺激得心尖儿都在颤栗…… 陆恩琦气息微喘凝望着他,大眼睛湿漉漉的,比春水更旖旎。 雪白皮肤泛着朵朵海棠般的红痕。 墨鹤看得情动,恨不得把着她的身子再来一次。 他低头轻轻吻她的唇一下,语气放柔问:“疼吗?” 陆恩琦刚想点头,马上又摇头。 疼肯定是疼的,但是比疼更刺激的快乐,很快就将疼痛掩盖了,快乐居多。 现在只剩腿酸腰酸,整个身子发麻,脑袋是晕的懵的,像喝醉酒的感觉,但比醉酒舒服畅快。 陆恩琦软声说:“在水里做好浪漫,你是怎么想到的?” “凡事只要用心就能想到。” 陆恩琦探身吻他壁垒分明的胸肌,缱绻低喃道:“我爱你,鹤鹤哥哥。” “我更爱你。” 墨鹤轻握她纤瘦的细腰,克制着心底的欲望。 起身拿大浴巾裹住她,他将她抱起来返回到岸上。 二人去露台自带的浴室冲了澡。 出来换上睡衣,躺在靠墙的软床上小憩。 陆恩琦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凑到墨鹤怀里,手在他漂亮的胸肌上打圈圈。 她刚才累狠了。 明明一直是墨鹤在用功,可她却累得四肢倦怠。 真是奇怪。 墨鹤倒是一身轻松,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眸底一抹淡淡的春意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嗡嗡嗡!” 放在旁边圆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墨鹤探手摸过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唇角微微扬起。 第1079章 热烈祝贺 是顾逸风打来的。 墨鹤划键接通。 手机里传来顾逸风的声音,“师父,你们浪漫完了吗?我们要去给你们庆祝!这么喜庆的日子,一辈子就一次,不庆祝一下,显得我们不尊重你。” 墨鹤暗道一声,臭小子! 幸好这个点打电话,再早个几分钟,看他怎么收拾他。 墨鹤道:“你们来吧。” “我们早就到大门口了!等了好一会儿了!来了很多人,我爷爷奶奶,我爸妈我姑姑姑父我大伯大伯母尧叔瑾姨和那帮小子丫头都来了!我峥嵘爷爷华锦大姑和靳帅姑父飞不过来,但是把礼金发给我了,让我转交给你。我太爷爷和太奶奶,年纪太大,走不动路,也让我转交礼金。全都是我下的通知,不用谢。” 墨鹤哭笑不得,“你小子,合法敛财的本事越来越强了。” “都有的,不能因为你低调就少了你的。快来开门吧,再不开,我自己输密码进去了啊。” “马上下去。” 后知后觉,墨鹤才晓得这小子是知道他没有家人,怕他心情不好,怕他孤单,所以叫了一群人来给他庆祝。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当年他种了个小徒弟,收获了一堆有情有爱的家人。 墨鹤起身,和陆恩琦一起换了衣服。 二人下楼,穿过庭院,去大门口迎接。 顾逸风已经带人进来了,正站在门口的树荫下等他。 众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比他们自己家人领证还开心。 一帮少男少女像提前排练好似的,齐声高喊,“祝小姨小姨父领证快乐!” “祝小姑小姑父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墨鹤喉结微微翕动几下,心里感动异常。 陆恩琦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楚韵不满足于和众人同贺。 她从人群中跑出来,一把拉住陆恩琦的手,一张小嘴儿甜得像抹了蜜,“祝小姑和小姑父新婚手牵手,幸福到永久;新婚脸贴脸,同甘与共苦;新婚嘴对嘴,一生不后悔;新婚头挨头,注定到白头!大喜的日子,小楚韵代表我们老楚家老顾家老秦家,恭贺小姑小姑父有情人情牵一世,喜结良缘!永结同心,百年好合!鼓掌!” “啪啪啪!” 她自己带头给自己鼓起掌来! 众人被逗乐了,也纷纷鼓起掌来。 一家一个显眼包,谁都没想到楚家最显眼的居然是这个娇娇小小的小丫头。 顾骁在人群中听得直撇嘴,暗道,小屁孩,这么点的年纪,居然知道嘴对嘴。 不行,回头得给她好好上上思想教育课,少看那些偶像剧,以学习为重。 楚韵表演完,轮到顾傲霆了。 顾傲霆自打把大权交出去后,就迷上了潮服。 但今天为了表示重视,他特意换回西装领带和大皮鞋。 他转身朝门外大手一挥,保镖们开始卸货,一样一样地从车上往下抬贺礼。 成箱成箱的贺礼抬进来。 没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似的。 有各种山珍海味,金银珠宝等,有衣服鞋子。 还有一些闻所未闻的东西,也不知他从哪里搜罗来的。 墨鹤被这阵仗惊住,忙说:“傲霆爸,我和恩琦今天只是领证,等她明年毕业,再办婚礼。今天不收礼,明年再收,你让人拿回去。” 顾傲霆理直气壮道:“不拿,送都送了,你再让我拿回去,折腾我老人家有意思吗?本来你结婚要送一次,恩琦出嫁再送一次。好家伙,你直接娶了她,想给我省钱是吧?我告诉你,没门!” 秦姝暗暗掐掐他的手臂,对墨鹤说:“你傲霆爸人来疯,你们就顺着他吧。不顺着也没办法,这家伙越老越赛,越老越犟。以前是老孔雀,现在是老孔雀加驴合体。” 众人皆笑出声。 顾北弦道:“要不是我拦着,老顾能把奶粉童车尿不湿和你们孩子未来十几年的衣服都给配上。” 顾谨尧深有感触,“顾骁和纤云都十七了,还在穿他当年给买的衣服,怎么都穿不完。” 对此,秦野和鹿宁也感同身受。 他们的小女儿秦悦宁,都九岁了,老顾还给她送奶粉喝。 父爱爷爱过盛,有时候也挺让人头疼。 墨鹤笑道:“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傲霆爸,我们快去屋里坐。” 一行人朝小楼走去。 顾傲霆左手牵着顾逸风的手,右手抓着楚韵的袖子。 旁人不知,顾北弦却清楚,老人家老毛病又犯了。 这是在防着顾纤云和顾骁呢。 生怕这俩被那姐弟给拐走了。 真是人活一百岁,操心一万年。 顾逸风也猜出来了,冲顾骁递了个眼色 顾骁耸耸肩,那意思,你别看我,我心怀坦荡,不像你,小小年纪就开始打我姐的主意。 一行人进屋,落座。 墨鹤和陆恩琦给众人倒茶。 楚墨沉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式三份文件,推到墨鹤面前说:“这是我名下的公司股份,移交给你一部分。你在这里签上字即可,到时我助理会来约你去办理手续。” 墨鹤垂眸扫一眼,“不要,我不缺钱,我手里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要太多没用。墨沉哥,我是自愿给你捐造血干细胞的,因为你是恩琦和婳姐的亲哥哥,不是为了钱。” 顾南音走到他身边,把笔硬塞进他手里,“大鹤鹤,你就别艮了,签吧,快签。这是给你俩结婚的礼金,礼金没有拒收的份。也不全是给你,你是我妹妹恩琦的丈夫,给你就是给恩琦。” 几人一时僵持不下。 陆恩琦出来打圆场,“鹤鹤哥哥,你就收下吧,不收是不给我哥和我嫂子面子。” 墨鹤这才乖乖签字。 顾北弦苏婳、秦姝顾傲霆、顾谨尧云瑾和秦野鹿宁也纷纷递上红包。 每个红包里装的都是一张支票。 墨鹤才知,这家人送礼是一家送双份。 正常都是一家出一份就好了。 正不知该怎么回绝他们,顾逸风递过来两个红包,“师父,一个红包里装的是我这几年来的奖学金,另一个红包是我进公司后拿的工资,全送给你。” 墨鹤抬手扶额。 已经够棘手了,这小子又来添乱。 可是他眼睛怎么潮了? 墨鹤伸手接过红包,心想,回头写遗嘱时,得将家产多分给逸风一份。 亲儿子都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 顾傲霆抬手摸摸顾逸风的头,“不愧是我顾傲霆的宝贝大孙子,乌鸦反哺,羊羔跪乳,逸风报师恩。” 顾逸风被他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都十九岁了,已经进公司工作一年了,他还拿他当小孩子。 顾傲霆还要说什么,眼神忽然一硬。 楚韵不见了! 再一瞅顾骁,也没人影了! 顾傲霆头皮一麻,二话不说,抬腿就往外走,去找楚韵。 众人早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没当回事。 顾傲霆出门,悄悄地把整个庭院找了一遍,没找到楚韵,刚要去大门外找找。 却看到门外不知何时多了辆车。 车门推开,走下来一道高挑的人影。 顾傲霆盯着那人的脸微微一怔,觉得挺面熟。 第1080章 暧昧疯长 女人走到顾傲霆面前,冲他落落大方地笑了笑,打招呼道:“您好,顾伯伯,我是皇甫婵。两年前曾给墨鹤治过病,您还记得我吗?” 顾傲霆想起来了,“记得记得,当然记得!你们皇甫家是鹤鹤的大恩人。鹤鹤和恩琦都在家里,快进来。” “我不进去了。” 皇甫婵从包里掏出一个烫金的大红包,递给顾傲霆,“这是礼金,麻烦您帮忙转交给墨鹤和恩琦小姐,祝他们新婚快乐。” 顾傲霆神色微微一顿,“你怎么知道他俩今天领证?” “两年前,令孙逸风去陪墨鹤治病,曾加过我爸的微信。他发朋友圈,我爸看到了,打电话告诉我的。” 顾傲霆喔了一声,伸手接过红包,“红包我替鹤鹤和恩琦收下了,等你结婚,一定要给我们下通知。” 皇甫婵莞尔一笑,“好的。” “中午一起吃饭,让鹤鹤和恩琦尽尽地主之谊。” “饭不吃了,等墨鹤和恩琦小姐办婚礼时再吃吧。我今天来京都给人看病,快到约定时间了。” “那好,等他们办婚礼时我们再聚。” “好的。” 皇甫婵抬起眼帘,朝别墅看了一眼。 那一眼含着怀念、不舍和遗憾,更多的是祝福,祝他们幸福永久。 她朝顾傲霆挥挥手,“再见,顾伯伯。” “再见。” 皇甫婵转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顾傲霆觉得这是个好姑娘,能进能退,拿得起放得下,有分寸不作妖,心地善良豁达,可交。 如果乌锁锁像她一样,他第一个孙子也不会失去。 当然,他当年眼瞎也有很大原因。 顾傲霆重重叹了口气,这才想起正事。 他继续打顾骁的手机,奈何怎么打,都是关机。 打楚韵的,同样也是关机。 顾傲霆越发着急,暗骂两个小毛孩,一点点大,就学大人谈恋爱,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也顾不上被人看见了,顾傲霆吩咐跟着的保镖:“你们快去找找楚韵和顾骁,找到马上打电话告诉我。” “好的,顾董。” 保镖分头行动。 顾傲霆走到大门外,双手拢到嘴边,敞开洪亮的大嗓门喊:“小楚韵,你去哪了?听到回答我!还有顾骁,你们不要乱跑,跑丢了,你们爸妈会着急的!” 接连喊了好几声。 这时路边一辆七人座车里,后座车窗缓缓打开。 从车里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露头瞅一眼,见只有顾傲霆和保镖,没看到自己爸妈,楚韵这才推开车门下车。 她娇娇小小地站到顾傲霆面前,大睁着一双圆眼睛,嘴里轱轱蛹蛹,在嚼东西。 粉粉的小腮帮鼓鼓囊囊的,活像只偷吃松子的小松鼠。 不知吃的啥,嘴唇红红的,油汪汪的。 顾傲霆走到车前,拉开车门,探头往里看,没看到顾骁的身影。 顾傲霆问楚韵:“你顾骁哥呢?” 楚韵指指百米开外正朝这里驶来的一辆黑色悍马车,含糊地说:“呶,那是骁哥哥的车,他刚去给我买好吃的了。” 顾傲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以后想吃什么,跟外公说,外公派人给你买,记住了吗?” 楚韵咽下嘴里的东西说:“你买的不好吃。” “那你爱吃什么?” “爱吃骁哥哥买的。” 顾傲霆生气了,“你这孩子,简直没治了!” 黑色悍马车很快开过来,在路边停稳。 车门打开,一道挺拔英武的身影从车上跳下来。 少年面容英俊坚毅,头发寸短,像极了年轻版的顾谨尧。 正是顾骁。 顾骁手里拿着一个超大的食品袋,递给楚韵,“小馋猫,快吃吧。” 楚韵甜甜地说:“谢谢骁哥哥。” 顾骁被这称呼麻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以前纠正过她很多次,可楚韵这次改了,下次又喊。 他懒得再纠正。 楚韵打开食品袋,里面传出奇异的香气。 香得人忍不住吸鼻子。 顾傲霆好奇地看过去。 一看吓一跳。 因为里面装的是一堆奇奇怪怪的虫子,有炸蝎子、炸蚂蚱、炸知了猴、炸豆青虫和干煸蚕蛹等…… 楚韵戴上一次性透明手套,摸出一只炸蝎子,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顾傲霆看得直咂舌,忍不住说:“你一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干嘛吃这么吓人的东西?” 小楚韵脆声脆气道:“因为好吃啊,外公你吃吗?” 她摸出一只胖胖的豆青虫递给他。 顾傲霆被那肥虫子恶心到了,连忙往后退一步,对顾骁说:“小顾骁,你以后可别惯着她了,看她都吃的啥?这东西能吃吗?在哪买的?炸这东西的人,有健康证吗?有卫生许可证吗?油是不是一天一换的健康油?我跟你讲,反复炸过很多遍的地沟油容易致癌。” 顾骁嫌他事多,懒得回答。 顾傲霆讨了个没趣,问:“对了,你还记得你前几年答应过我的事吗?” 顾骁失了耐心,“记着呢,忘不了。但是哥哥给妹妹买东西吃,不犯法吧?” “倒是不犯法,但是你们俩不能……” “不犯法就行了。”顾骁偏头,换了副宠溺的语调,对楚韵说:“小丫头,去我们家车上慢慢吃吧,我帮你看着你爸妈。你爸妈来了,我敲车窗。” 楚韵冲他俏俏一笑,“谢谢骁哥哥!” 她又冲顾傲霆做了个鬼脸,“外公,如果你敢告诉我爸妈,我偷吃虫子,我就让我外婆掐你耳朵。” 顾傲霆又好气又好笑。 楚韵跑到顾骁家的悍马车上躲起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顾骁双臂环胸立在大门口,瞅着庭院内,观察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暧昧的气氛,在俩人间悄悄疯长。 可是顾傲霆却拿他们没办法,人家顾骁打着哥哥的旗号对楚韵好呢。 顾傲霆郁闷极了。 觉得顾骁这小子,看着高高硬硬的,像个愣头青,却挺鸡贼。 他和他爸还不同。 阿尧讲面子讲忠义,尊重他孝顺他听他的话,可顾骁这小子,顾傲霆觉得他啥都不讲,让他拿捏不住。 越想,顾傲霆越憋闷。 第1081章 恩琦出嫁 约摸半个小时后。 墨鹤带着一帮人从小楼里出来,其中自然有楚墨沉和顾南音。 顾骁连忙走到悍马车前,敲敲车窗,“小丫头,你爸妈出来了。” 楚韵急忙将食品袋放下,摘下一次性手套,推开车门跑下来。 一张红红的小嘴油汪汪的。 顾骁看乐了,出声叫住她,“你等等。” 他身子探进车里,扯了几张抽纸,俯身给楚韵擦擦嘴上的油,嘱咐道:“下次记得把证据擦掉,否则你爸妈一下子就能看到你偷吃,记住了吗?” “记住了,骁哥哥。” 楚韵遗传了顾南音的甜和娇小,十四岁了才一米五露头。 在已经长成一米八八大高个的顾骁面前,像个小不点。 小不点长了张小巧的圆脸,大大的圆眼睛,粉粉的皮肤,俏俏的小鼻子,睫毛长长软软,说话声音甜甜脆脆,像冰糖葫芦上面那层薄糖。 顾傲霆觉得像她这种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最讨顾骁这种硬帅的少年喜欢。 他心里嘿一声,暗道,防不住了,快要防不住了! 不行,得好好想个法子,不能让俩人再继续下去了。 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喜欢拿身边人下手? 楚韵压低声音很小声地对顾骁说:“骁哥哥,那些虫子你先帮我藏着,不要被我爸妈知道了。我爸妈不让我吃外面的东西,可是外面炸得香,家里厨师炸得没味道。” 顾骁手一挥,非常大气地说:“吃不了就扔了,下次顾骁哥再帮你买新的。” “骁哥哥你最好啦!” 顾骁打了个机灵,汗毛又竖起来了。 顾傲霆看不下去了,又不好当着楚韵的面直说。 小丫头好像还没开窍的样子。 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提示了她。 顾傲霆头一扭,气鼓鼓地上了车。 一行人各自上了自家的车,去酒店。 墨鹤要请他们吃饭。 顾谨尧和云瑾也上了自家的车。 顾谨尧鼻子尖,闻到车里油炸的香味,问顾骁:“你在车里吃什么了?” 顾骁漫不经心地低头划拉着手机,随口道:“炸虫子。” 顾谨尧略一沉思,开口,“方才楚韵不见了,你也走了,你傲霆爷爷随后跟出来,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傲霆爷爷怕我喜欢楚韵呗,之前还让我写过保证书。” 顾谨尧眸色微微深了深,“那你喜欢她吗?” 顾骁回答得非常干脆,“不喜欢!都是妹妹,我怎么可能喜欢妹妹?只是看楚韵那丫头馋得可怜,随便买点东西给她吃罢了。平时我也没少给顾逸风、秦陆、秦悦宁、楚晔买吃的,难不成我也喜欢他们吗?开什么玩笑!你们这些大人就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疑神疑鬼,多此一举。” 顾谨尧点点头,“那就好,没必要都找圈子里的。你以后谈女朋友,不必拘泥于门当户对,只要看人品就好了。最好找文物鉴定和修复专业的,以后你要接手家里生意,找个贤内助,会省心很多。” 顾纤云忽然想起个合适的人选,“找苏星妍吧!星妍方方面面都合适,长得漂亮,人品好,自幼跟着苏婳阿姨学画画,文物修复小天才,还是顾骁喜欢的沉静性子。” 顾骁撩起眼皮睨她一眼,“闭嘴吧你,苏星妍也是妹妹!我才不像你,逸风是你哥哥一样的人,你怎么好意思下手?” 顾纤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我就等着看某人打脸。” 车子很快抵达酒店。 司机停好车。 顾谨尧让顾骁、顾纤云和司机先下车。 等他们走远一些,顾谨尧对云瑾说:“方才在墨鹤家,看傲霆叔的举止,还是挺介意纤云和逸风、顾骁和楚韵在一起。纤云那对已成一半气候,不好控制了,越反对他们感情会越好。顾骁这边,貌似还有拯救的余地。你回头找机会委婉地劝劝他,别因为这种事伤了大家的和气。我是傲霆叔花抚养费长大的,抚育之恩大过天,不要惹他不高兴。” “好。” 顿一下,云瑾轻声问:“后悔娶我吗?” 顾谨尧眼眸一抬,“怎么了?” 云瑾睫毛微垂,自责地说:“是我扯孩子们的后腿了。” “不一定,傲霆叔应该是怕逸风遗传到北弦的躁郁症基因,墨沉又得了两次白血病。逸风和楚韵,俩孩子本身都有不好的基因,再找纤云和顾骁,下一代隐患太多。其实理性一点分析,傲霆叔考虑得还算周到,是我们太注重感情了。” 他抬手搭到云瑾的肩膀上,“别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阿尧,谢谢你。” 顾谨尧唇角微动,将她拥进怀里,语气温和而坚定地说:“是我该谢你才对,谢谢你给我幸福安稳的余生,谢谢你给我生了这么好的两个孩子。我顾谨尧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你,被你爱,和爱你。” 云瑾笑,笑着笑着,眼泛泪花。 此生得顾谨尧一人,死而无憾。 一年后。 陆恩琦顺利地从英国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毕业。 四年时间,她已成小有名气的时装设计师,作品曾多次在国外服装时尚大赛上获奖。 毕业后,她放弃几大高奢品牌的入职邀请,决定回国自主创业。 创业倒在其次,主要是想回国和墨鹤结婚。 她等这一天,等了足足三年多了! 出嫁这天。 陆恩琦一身绣金的红色嫁衣,满头珠翠,妆扮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满脸都是喜气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华琴婉却哭得像个泪人儿。 抱着陆恩琦,舍不得松手。 陆恩琦温柔地给她擦眼泪,“妈,别哭了,等会儿开宴的时候,要来很多亲戚,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华琴婉泪如雨下,哽咽着说:“妈舍不得你,妈舍不得……” 陆恩琦哭笑不得,暗叹,果然是人老如小。 她柔声哄她:“女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的,舍不得我,我们就常回来,或者您去我们家住。三年前,鹤鹤哥哥买房子,特意选了离我们家和我姐家都近的位置,坐车几分钟就到了。” 华琴婉还是哭个不停。 陆砚书过来扶她出去,去别的房间哄她。 陆恩琦抬腕看看表。 快到墨鹤来接自己的吉时了。 陆恩琦清清嗓子,站在床上,摆好气势,纤手一挥,声音脆而有力地对伴娘苏星妍、顾纤云、楚韵和秦悦宁说:“小的们,等会儿我老公就要来接我了,你们谁都不许拦着啊。我等这一天,等了足足三年多,今天终于嫁出去了!你们谁敢拦,我就跟你们断绝姨甥和姑侄关系!” 众伴娘闻言偷笑。 见过恨嫁的,没见过年纪轻轻就如此恨嫁的。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楚韵手一扬,“我们不拦,但是红包得要。” 她率先呼啦啦地跑到门口。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当伴娘,没经验,学着她一起跑到门口,等着要红包。 门一打开,进来的却是以顾逸风为首的伴郎团。 楚韵探头往外看,“咦,新郎呢?” 耳边忽然传来轻轻的一声“哐”。 窗户打开了。 紧接着飞进来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 那人一头漆黑短发,剑眉星眸,英俊逼人,穿一套深蓝色新郎服,正是新郎墨鹤。 楚韵又呼啦啦地朝墨鹤跑过去,伸出小手,“小姑父,给红包,不给红包,不许带我小姑走!” 陆恩琦瞟一眼小丫头,暗道,小显眼包,怎么不听小姑的话? 墨鹤指指门口,“小姑娘,红包在你逸风哥那里。” 顾逸风晃晃手里拎着的大红色密码箱,“小丫头,红包在这里,快来抢吧!” 楚韵扭头,看到密码箱,又颠颠地绕回来,朝顾逸风伸出小手,“逸风哥,想接我小姑,红包快快拿来!” 其他伴娘不动了,静静站在原地。 只有楚韵像个小黄莺一样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煞是可爱。 站在顾逸风身后的顾骁,却觉得她可怜。 他上前一步,一把从顾逸风手中抢过密码箱,递给楚韵,“都给你,好好拿着!其他人的红包,我出去取了钱再给。” 第1082章 墨鹤大婚 众人纷纷朝顾骁投去异样的目光。 顾骁瞥他们一眼,嫌弃的语气说:“干嘛都用那种看鬼的眼神看我?没看到小丫头一点点高,兔子似的满屋子乱跑,小短腿都跑细了,多可怜!” 顾逸风觉得顾骁脑回路清奇。 明明楚韵乐在其中,到顾骁眼里却成了可怜。 “可怜”的楚韵,已经兴冲冲地拉着密码箱,颠颠地跑到顾纤云等人面前,眉飞色舞地对她们说:“来,姐姐妹妹们,我们快点把红包分了!” 她拿起一个递给顾纤云,“纤云姐,这是你的。” 又递给苏星妍和秦悦宁一人一个,“星妍姐,拿着。悦宁妹妹,给你一个。” 就这样,你一个,我一个,她一个。 没多大会儿,楚韵就和她们三个,把一箱子红包全分完了。 楚韵双手捧着几十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大红包,乐不可支,眉开眼笑,小嘴都合不拢了。 满眼都是发财了,发财了! 发大财了! 哪有半分可怜模样? 顾逸风看向顾骁,“看,小楚韵多可怜,可怜得嘴都合不拢了。” 顾骁硬着头皮说:“她就是可怜,还傻。说好了那些红包都给她,其他人的,我去银行取。她倒好,傻乎乎地拿去分,就没见过这么傻的。” 顾逸风唇角微牵,“傻的是你。” 很多年后,顾骁才明白顾逸风这句话下面的意思。 可惜,已经晚了。 没多大会儿。 苏婳和楚墨沉、陆砚书、华琴婉等人走进来。 华琴婉已经不哭了,眼圈红红的。 按习俗,墨鹤和陆恩琦要给陆砚书和华琴婉行礼。 墨鹤得改口称呼陆砚书和华琴婉“爸妈”。 两位新人双膝跪到蒲团上。 墨鹤抬眸看向陆砚书儒雅温和的面庞,喉咙发涩,一声“爸”在他心里酝酿了整整三年多,今天终于要喊出来了。 几乎是脱口而出,他喊道:“爸!” 陆砚书眼眶一酸,重重答应一声,想说什么,才发觉平时口才再好,此时却说不出来。 他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墨鹤。 墨鹤又看向华琴婉,“妈”字却怎么都叫不出口。 因为从来没有那种冲动,更没酝酿过。 他又不是八面玲珑的性子。 气氛一时变得僵硬。 众人深知墨鹤的性子,也知华琴婉对墨鹤做过什么,没人开口打圆场。 华琴婉眼泪又出来了,将红包递给墨鹤说:“没事,不叫就不叫吧,只要你以后对恩琦好就行。” 墨鹤道了声谢,接过红包。 拍过全家福后。 墨鹤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婚鞋,给陆恩琦穿上。 鞋子是秦姝设计的中式婚鞋,真丝面料做成的。 陆恩琦白皙秀气的脚,伸进红色的高跟婚鞋,越发衬得肌肤白如雪。 墨鹤轻轻吻了下她白皙的脚面。 陆恩琦受宠若惊。 吉时到了。 墨鹤将红色盖头盖到陆恩琦头上。 他刚要去抱陆恩琦,楚墨沉走过来说:“我们京都有个习俗,妹妹出嫁要兄弟背到婚车上,我来背恩琦吧。” 顾逸风急忙走过来,“舅舅,还是我来背吧,我小姨挺沉的。” 他是担心楚墨沉患白血病后,身体不如从前。 陆恩琦再瘦,也是个成年人,背上背下的,万一累到了怎么办? 楚墨沉心中暖意涌动,对顾逸风说:“我没事,恩琦不沉,我能背动。” 顾逸风微微一笑,“我是亲外甥,我背是一样的,习俗不是一成不变的,要根据实际情况调整。” 楚墨沉的大儿子楚晔也走过来,“还是我替我爸背小姑吧。” 陆恩琦抬手抹了下眼角,娇声嗔道:“哥哥、小外甥和小侄子,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煽情?我刚化好的妆,都要花了。” 顾逸风看向陆恩琦,“你定吧,想让谁背?” 陆恩琦想也不想地说:“我想让鹤鹤哥哥背。” 顾逸风道:“你鹤鹤哥哥以后有的是时间背你,但从娘家出去的这段路,必须由我们几个来。” 陆恩琦目光在楚墨沉和楚晔身上一一划过,最后指向顾逸风,“数你皮实,你来背我吧。” 其实是和顾逸风一起长大,两小无猜。 让他背,她没有拘束感。 顾逸风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上来吧,小姨。” 陆恩琦起身,噌地一下趴到他背上,一拍他的肩膀,“背稳喽,臭小子,可别摔着我!” 嘴上调侃着,眼圈却湿了。 早知道出嫁这天,他抢着要背她,平时就不和他斗嘴了。 但也只是这一瞬间的念头而已。 下了楼,没走几步,两人又斗起了嘴。 墨鹤跟在旁边安静地走着,视线却一直在陆恩琦身上。 明知顾逸风的身手,背个把人毫无压力,可他还是担心他把陆恩琦摔了。 来到婚车车队前。 婚车是顾南音和顾傲霆操办的,车队阵容十分庞大。 打头的是顾傲霆新买的劳斯莱斯。 车身是白色的,白色幻影限量版,取“白头到老”之意。 顾傲霆坐了大半辈子的黑色轿车,临到老了,专门提了辆白车,以后给这帮小的们当婚车用。 他一辈子好强惯了,婚车也得争头车。 背着陆恩琦来到头车前,顾逸风将她交给墨鹤,说:“师父,我小姨就交给你了,你要‘接’好她。” 一个“接”字,一语双关。 不单纯是接住她,还是接她以后的生活。 墨鹤应道:“放心,我会接好你小姨,待她好,比待你时还好。” 顾逸风心里酸溜溜的。 不是因为陆恩琦要出嫁了。 是因为师父的爱,从此以后要明目张胆地转移到陆恩琦身上了。 从前那个满眼是他的人,以后眼里只盛得下陆恩琦了。 顾逸风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一行人上车,来到酒店。 今天的宾客,明显不如顾北弦、顾谨尧、秦野、顾南音那几对结婚时来的多。 因为墨鹤的陆家只剩了他一个,其他人去世的去世的,被害的被害,还有个罪大恶极的陆玑被枪毙了。 活着的只剩个堂姐云恬,自然没人邀请她。 来的只有顾家楚家这帮人,以及陆家的亲戚和人脉。 要拜高堂时,不想让墨鹤和陆恩琦拜他父母的牌位,于是顾傲霆和秦姝来充当高堂的角色。 墨鹤和陆恩琦双膝跪在蒲团上。 望着端坐在座椅上,衣着隆重华丽的顾傲霆和秦姝,墨鹤情不自禁把亲生父母的脸换到他们脸上。 父母的面容永远定格在三十几岁。 他的出生和成长,父母从来没参与过。 可墨鹤还是很想念他们。 那种憾然的,悲怆却无力的痛,让墨鹤心里一阵绞疼。 他好看的眸子微微潮湿,喉咙发哽,对着顾傲霆和秦姝说:“爸,妈,你们的儿子终于结婚了!你们在天堂放心吧!” 陆恩琦猜到他的心思,心头一酸,悄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第1083章 空中亲吻 莫名其妙被送上天堂的顾傲霆,脸色顿时微变。 刚要开口说几句,秦姝手伸过来,暗暗掐了掐他的手指,示意他闭嘴。 秦姝从包里取出红包,递给墨鹤,笑着说:“鹤鹤,你爸妈和你外婆,看到你今天终于结婚了,一定会很开心。” 顾傲霆这才反应过来。 墨鹤是在跟自己亲生父母说话。 他也把红包递给墨鹤,“鹤鹤,你今天拜了我,喊了我‘爸’,以后我就是你亲爸了。” 墨鹤声音沉哑,“好的,爸!” 他俯身给他板板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接着是陆恩琦改口喊“爸妈”。 顾傲霆和秦姝笑眯眯地给了改口费。 尤其是顾傲霆,笑得红光满面,一双大丹凤眼都弯了。 陆砚书再牛气再清高有什么用? 两个女儿还不是都改口喊他“爸”? 他才是最大的人生赢家! 顾傲霆顿觉自己威风八面,精神抖擞,牛气坏了! 墨鹤和陆恩琦举行完中式结婚仪式,回去换衣服要举行西式婚礼。 婚纱礼服和墨鹤的西装都是秦姝一手操办的。 陆恩琦佩戴的珠宝首饰是华琴婉、苏婳和顾南音送的。 去房间改了妆发,换上白色修身缀钻的华丽婚纱,陆恩琦顿时像一只亭亭玉立、身姿优雅的白天鹅,高贵、纤细,袅娜,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 美得不可方物。 墨鹤换好西装,出来,一眼望到她,沉沉星眸里全是惊艳! 平时的她是活泼娇俏的小美人。 可是华丽婚纱、贵重珠宝以及新娘妆妆扮下的她,添了几分成熟风韵,宛若倾国倾城的明艳大美人。 陆恩琦美眸潋滟,同样凝视他,眼里是一样的大写惊艳! 他一头漆黑短发,穿着笔挺质感良好的高定西装,皮肤冷白,星眸剑眉,俊美如玉,身形挺拔如松,优雅如鹤,矜贵又迷人。 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等词语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俊气。 陆恩琦暗自想象了下五十年后他的模样,即使老了,应该依旧很帅吧。 她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声音软软喊道:“老公。”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喊“老公”。 墨鹤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类似于春风拂心,微痒。 很想亲她。 还想做点只有老公能做的事。 是的,自打开荤后,她一撩他,他就忍不住想那件事。 她开启了他的男人本能。 二人乘电梯,来到婚礼礼堂。 陆砚书走过来,朝陆恩琦伸出手。 他要带着她走红毯。 陆恩琦连忙挽住他的臂弯,冲他娇娇俏俏地喊一声“爸”。 音乐声中,父女俩缓缓朝墨鹤走过去。 来到墨鹤面前,陆砚书亲手把陆恩琦交到墨鹤手上。 他垂眸看向陆恩琦,叮嘱道:“你从小到大什么都有,所有人都疼你爱你给你一切,而墨鹤只有你。嫁给他后,凡事要让着他点,包容他,对他好,好好爱他,记住了吗?” 这独树一帜的发言,让台下众人皆呆住。 换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墨鹤才是他的亲儿子。 陆恩琦笑着嗔道:“知道啦,老爸,您老又开始偏心了!” 陆砚书又看向墨鹤,“如果以后和恩琦闹别扭,千万别憋着,不要生闷气,更不要一味地忍。‘忍’字头上一把刀,很伤身体,一定要来找我,我会帮你们解决。等我百年后,你们去找北弦和逸风,他们会帮你们。” 陆恩琦迷糊了,“爸,为什么您让我忍,却不让鹤鹤哥哥忍?” “因为你不是能忍的性子,墨鹤却是一直忍让的性子。小忍于你有助于成长,墨鹤却是大忍,大忍伤身。” 陆恩琦俏皮地伸伸舌头。 墨鹤心中无限感激,伸手握住陆砚书的手,握得很用力,“谢谢您,爸。” 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感谢他设身处地地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考虑,对他好,发自内心地爱他。 缺爱的人,对爱最为敏感。 接下来在司仪的主持下,走了几道程序,进入婚礼誓言的流程。 陆恩琦情深款款地和墨鹤对视,说:“从今天开始,我陆恩琦就要嫁给你了,一经嫁出,概不退货喔!” 众人哄堂大笑。 别人的婚礼誓言都是煽情的山盟海誓。 这位新娘却另辟蹊径。 墨鹤垂眸凝望陆恩琦,眸光认真地说:“我会负责所有嫁后服务,包括所有人的……” 怕他一言不合,再说出和养老送终有关的话,陆恩琦忙说:“我和你错过了青梅竹马,但我一点都不遗憾,因为我要和你两鬓斑白。感谢苍天,在我最需要爱的时候,让你来爱我,下辈子记得晚几年出生哦。” 墨鹤也想说几句发自肺腑的情话,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实在说不出口。 略一思忖,他眉目沉沉道:“普天之下,万物如尘,唯汝是吾心头之珠。渗吾之骨,融吾之血,割舍不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前面的很多宾客们一时没听清楚,但后面的大家都听懂了。 掌声哗哗响起! 二人开始交换戒指。 墨鹤将一只绿莹莹,润得像水一样的翡翠戒指,戴到陆恩琦左手的无名指上。 那是他外婆留下来的传家宝,和他脖子里的平安扣是一块老坑翡翠做成的。 陆恩琦盯着手指上硕大华丽的戒指,嫣然一笑,“从今以后,我就成为你们老陆家的儿媳妇了!” 她将提前准备好的男戒戴到墨鹤的无名指上。 墨鹤双唇微启,“从今以后,我也成为你们老陆家的女婿了。” 台下宾客又笑。 这一对新人太有意思了! 司仪拿着话筒道:“马上到大家最感兴趣的一步了,下面有请新郎亲吻新娘!” 墨鹤掀开陆恩琦的头纱,俯身,嘴唇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忽然弯腰打横抱起她,单脚点地,紧接着一跃而起。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眼前人影一晃,眨眼间,二人身影唰地就到了九米高的天花板下! 天花板那里悬挂了很多漂亮的花束和气球,还有昂贵的水晶灯。 他们在浪漫的花海中接吻。 这是以前参加婚礼从未见过的。 众人顿时惊呆! 纷纷拿手揉眼睛,试图看清新郎背后是不是吊威亚了? 可是任凭他们怎么揉,都没看到新郎背后有威亚。 新郎会飞! 新郎居然会飞! 除了很熟的一拨人,所有宾客都目瞪口呆! 这太出乎人的意外了! 长长的一吻结束,墨鹤抱着陆恩琦身形翩翩地回到原地。 “啪啪啪!” 众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手都拍疼了。 人群最后面的座椅上,坐着个高挑清丽的女人。 女人双手拍得最用力,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墨鹤身上,唇角微弯,眼底泪光盈盈,那是爱而不得的泪,也是衷心祝福的泪。 第1084章 偷偷地爱 “给。” 一包小巧的手帕纸递过来。 皇甫婵抬起眼帘,顺着纸看过去。 递纸的是一个清瘦俊气的年轻男子,约摸二十二三岁的模样。 男子长了双很特别的丹凤眼,眼睛略长,眼尾斜斜往上延伸,黑眼珠深藏其中,笑起来眼睛眯起,有种脉脉含情的感觉。 是顾胤。 顾凛的儿子。 皇甫婵不认识他,没接他的纸,礼貌地说:“谢谢,我包里有纸。” 她打开包,掏出一小包手帕纸,轻轻撕开包装,抽出一张纸巾,慢慢擦掉眼泪。 耳边传来顾胤的声音,声音很轻,“新郎结婚了,新娘却不是你,我猜得对吗?” 被说中心事,皇甫婵心脏突突跳了几下,随即落寞一笑,“他幸福就好了。” 顾胤道:“可你还是放不下他。” 皇甫婵极轻地摇摇头,“不重要。” 顾胤轻声笑了一下,似是不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豁达之人。 皇甫婵不由得偏头打量了他几眼,眉心略略一紧。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你长年气郁失畅,脏腑功能失调,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顾胤接过名片,扫了一眼,又是无声一笑,似是不以为意,或者把皇甫婵当成了骗钱的江湖郎中。 想扔掉名片,又觉得不礼貌。 他随手将名片塞进包里。 再抬头。 陆恩琦已经开始扔手捧花了。 穿着漂亮伴娘服的顾纤云,急忙绕到陆恩琦后方,做好要抢手捧花的架势。 楚韵喜欢凑热闹,也跟了过去。 秦悦宁年纪最小,不明白抢手捧花有什么意义,只知道姐姐们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 苏星妍是个沉静的性子,清清雅雅地站在原地没动。 陆家的几个姑娘们也凑了过来,要抢手捧花。 顾胤眼睛微微眯起,盯紧顾纤云的背影,唇角露出一抹淡淡讥诮的笑,笑顾纤云才刚成年,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嫁人。 真以为抢到手捧花,就能如愿地嫁给顾逸风了? 未免太天真了! 皇甫婵察觉到了顾胤的视线,却没出声。 台上。 陆恩琦脆声喊道:“我要扔手捧花了,小的们,都准备好了吗?” 抢花的姑娘们齐声回:“准备好了!快扔吧!” 陆恩琦背过身去,“我开始扔了啊,一、二、三!” “三”字一落,陆恩琦将手捧花扔出去。 一帮年轻姑娘们瞬间蜂拥而上,争着抢着去拿那束花。 争抢间,花被一个高个子姑娘失手拍飞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 伴郎群中闪出一道颀长矫健的身影,纵身一跃,将那束花稳稳抓住。 是顾逸风。 顾逸风拿着手捧花,递给顾纤云。 顾纤云接过花,开心得雀跃不已,脸上泛起一抹娇羞的粉。 楚韵打趣道:“听我妈说,抢到手捧花的人,会是下一个结婚的,等纤云姐大学毕业就可以嫁给逸风哥了!” 秦悦宁起哄,“嫁给他!嫁给他!” 陆家那帮姑娘们也跟着起哄,拍着手喊:“嫁给他!嫁给他!” 顾纤云羞得脸更红了。 她微抬眼睫,悄悄瞄一眼顾逸风。 见顾逸风正双眸含笑望着她。 顾纤云心如小鹿乱撞,急忙抓着手捧花,朝台下走去。 再不走,该难为情死了。 顾胤坐在台下人群中,将顾纤云和顾逸风的互动尽收眼底。 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眼神由方才的讥诮转为阴沉。 耳边传来皇甫婵的话,“可以不信我的医术,但是请记住一句话,‘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顾胤一顿,不由得收回目光,多打量了她几眼,“什么意思?” 皇甫婵压低声音说:“有时候,人爱的,只是自己爱他的那种感觉。那份爱,能打动的只有自己,却打动不了别人。所谓的执念,也是因为得不到而生出的遗憾。可惜大多数人都把执念当成爱,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人。” 顾胤压根听不进去,目光重新追随顾纤云。 本来他也有机会得到她的。 就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就因为他不堪的家世,剥夺了他追求她的机会。 他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 婚礼结束。 婚宴开始了。 众人站起来,离开礼堂,去举办喜宴的宴会厅。 顾逸风追上顾纤云,和她并肩朝他们所在的包间走去。 顾胤夹在人群中,远远跟着。 目光始终落在顾纤云身上。 魔怔了似的。 这三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偷偷地躲在暗处看着她,偷偷地在心里爱着她,又偷偷地恨着她。 执念也好,遗憾也罢。 这么多年,能走进他心里的,只有她。 他的心太窄了,除了她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众人各自进了安排好的包间。 顾胤是单独一个人来的,被安排到和陆家坐一间屋。 望着一张张近乎陌生的面孔,顾胤默默喝茶吃菜,不言不语。 看,他们防他防得多严。 他明明是华天寿的曾外孙,应该和华琴婉、苏婳坐一屋的,却被他们排挤到这里。 没过多久。 陆砚书带着墨鹤和陆恩琦进来敬酒。 顾胤望着这对春风满面,幸福溢于言表的伉俪,忍不住暗暗羡慕。 多想新郎是他,新娘是顾纤云。 真有那一天,他做梦都会笑醒吧。 等墨鹤和陆恩琦敬完酒,顾胤端起酒杯,刚要喝。 耳边传来陆恩琦的声音,“胤胤,你还小,别喝酒了,以茶代酒吧,你的心意小姨明白。” 顾胤心里一沉,眼底直发酸。 他抬头冲她笑,“小姨,你忘了,我比你大好几个月。你是5月20出生,我是上一年11月11日出生,算起来长你一岁,二十二,不小了。” 陆恩琦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的确忘了。 自打三年前,因为顾纤云的事,他割腕闹自杀,大家就疏于联系了。 这次婚礼要不要邀请他,她还犹豫了好一阵子。 两个小时后。 宴席接近尾声。 包间里。 顾逸风抬腕看了看表,对顾北弦说:“爸,我约了客户,要先走一步。我师父今天肯定会喝多,你和我爷爷多照顾点他。等晚上闹洞房时,我再回来看着,省得那帮臭小子心里没数瞎闹。” 顾北弦英眉微抬,“你约了哪个客户,我怎么不知道?” 顾逸风清清嗓子,“商业机密,不能随便泄露。” 顾北弦想揍他。 明明是约了顾纤云,非得说客户。 看一眼坐在顾谨尧身畔的顾纤云,顾北弦道:“趁你爷爷去应酬,你快走吧,省得他回来再叨叨。” 顾逸风暗道,这是亲爹。 第1085章 殷红的血 顾逸风又看向苏婳,“妈,帮我看好我小姨,让她别任性,别折腾我师父。我师父平时不擅长应酬,今天结婚忙里忙外,已经够累了,让我小姨有点数。” 苏婳抬手扶额。 这个儿子,从小就老成持重,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她摆摆手,“忙你的去吧,我有数,不会让你师父累着。” 顾逸风这才放心地起身离开。 拉开门时,他回眸,眼风在顾纤云身上轻轻一瞟。 顾纤云意会,冲他浅浅一笑。 顾逸风出去没多久。 顾纤云也找了个借口离开包间。 她前脚刚进电梯,顾骁后脚也挤进了电梯。 顾纤云睁圆一双杏眼瞪着他,“顾骁,你够了!我已经成年了,大学也考上了。早已不是初中生高中生,你能不能不要像个跟屁虫似的总跟着我?给点空间好吗?” 顾骁双手插兜盯着电梯显示屏,漫不经心地说:“这话你跟咱爸说去,他只给我下命令,让跟着你,没说让我不跟。” 顾纤云自然不敢去问。 灵机一动,她开口,“臭小子,你不会也喜欢逸风哥吧?” 顾骁扭头瞥她一眼,一副见鬼的神情,“你没事吧?要帮你挂脑科看看脑子吗?长得人五人六的,装了满脑子垃圾!” “那我和他每次约会,你都跟着。我们每次有什么事,你都上来插一脚。你自己说说看,你这是什么行为?” 顾骁微恼,“我那是怕你吃亏!我可是爷们,百分之百纯钢筋汉子!怎么可能喜欢男的?” “叮!” 电梯门开了。 顾纤云闪身走出去。 顾骁也跟出来。 顾纤云把他往电梯里推了一把,“快回去吧臭小子!你也成年了,该干嘛干嘛去,别老当电灯泡。再跟着我,我可要跟你断绝姐弟关系了。” 扔下这句话,顾纤云撒丫子就跑。 一溜烟跑没影了。 顾骁瞅着她消失的方向,摇摇头,低声嗔道:“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他才不会像她那样早恋呢。 十几岁懂什么,就谈恋爱,不害臊。 要恋也得三十岁后再恋吧,三十岁成熟了,性格也稳定了,谈个一两年直接结婚生娃,干脆利落。 跑出酒店大门,顾纤云回头,见顾骁没追出来,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一辆超大的黑色越野车开过来。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是顾逸风。 “纤云,上车。” 顾纤云脸上马上浮起笑,拉开车门坐上去,边系安全带边说:“好不容易才甩掉顾骁,那小子当灯泡当上瘾了。” 顾逸风唇角微扬,发动车子。 一路开到海边。 海边凉风习习,云彩也多,太阳被云彩挡住,远比市区内凉爽许多。 顾逸风停好车。 二人下车,漫步在辽阔的海边。 走着走着,顾逸风伸手抓住顾纤云的手。 顾纤云心头一跳,脸上随即爬满娇俏的笑,和他十指交握。 顾逸风心情也大好。 高中三年,每次见面都是给她补课解题,传授学习技巧,中间还夹着个虎视眈眈的顾骁。 好不容易约一次没有顾骁的会,实属不易。 平时口若悬河的他,少有的没说话。 难得享受这份轻松与甜蜜。 顾纤云悄悄拿眼去偷看顾逸风,觉得他越来越帅了。 虽然才二十出头,可因为天生早慧,毕业又早,进入公司历练了两年,身上渐渐生出一种商业精英自带的成熟干练与自信。 是她那些满脸青春痘和汗臭味的男同学,远远不能比的。 她不由得心花怒放。 二人渐渐走至林荫道上。 有小姑娘捧着花来卖,有玫瑰、铃兰、鸢尾、满天星等。 顾逸风拿手机扫码买了一束,递给顾纤云。 顾纤云低头轻轻闻一下,好香,香得她头晕心晕。 其实她清楚,是自己乐晕了。 顾逸风随手从花束里抽出几枝。 也没看到他是怎么编的,就那么用手这样一拧那样一拧,三五下就拧出个漂亮的花环,戴到顾纤云头上。 顾纤云身上穿的还是当伴娘时穿的小礼服。 一字肩的款式,正好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和纤嫩薄白的肩头。 给她戴花环的时候,顾逸风瞥到了她的锁骨,心跳不由得加快几分。 他急忙把目光移到别处,莫名觉得口干舌燥。 以前很少有这种感觉。 顾逸风道:“以后不要穿这种衣服,太露。” 顾纤云拽着领口往上拉了拉,“还好吧,你看她们穿得更少。” 她指指远处穿泳衣的女人。 顾逸风看都没看,脱了身上的西装披到她身上,“她们是她们,你是你,别乱比。” 顾纤云拽着西装衣襟,心里甜滋滋的。 这该死的霸道的占有欲。 她好喜欢! 远处。 路边一辆黑色轿车里。 驾驶位上坐着个年轻男子,正拿着望远镜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男人一张瘦削的脸,长着双漂亮的丹凤眼,薄嘴唇,高鼻梁。 除了顾胤,没有别人。 不知过了多久,顾胤眼睛从望远镜上移开,视线落到手腕疤痕上。 那是三年前割腕留下的。 当时顾谨尧给他送了祛疤药,可他没用。 他要留着这道疤,时刻提醒自己,这道疤是多么愚蠢的存在,是屈辱,是不公,还带着顾纤云的薄情。 他割腕,她面都不露一下。 可他还是爱她。 发了疯似的爱。 顾逸风和顾纤云在海边玩了整整一下午。 顾胤就坐在车里偷偷看了他们一下午。 夜幕很快降临。 顾逸风和顾纤云沿路返回,上车,离开。 顾胤也悄悄发动车子。 中间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他的车隐在沉默的车群中,悄无声息地跟着。 一直跟到顾纤云家附近。 顾胤停好车,拿望远镜偷偷察看他们。 二人坐在车里,很久都没有下车。 顾胤想,他们肯定在亲,在抱,在摸吧? 多么炽热的爱情啊,难舍难分,你侬我侬,真让人羡慕。 顾胤唇角浮起一抹讥诮的笑,眼底却一片腥红。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是嫉妒的,还是仇恨,抑或者悲伤? 他自嘲地笑笑。 过了很久很久。 顾逸风的车门才推开。 顾纤云从车上下来。 路灯灯光下,她白皙的小脸红得像傍晚的火烧云,手里还捧着顾逸风给她买的那束花,头上戴着花环。 花环的花有些蔫了。 可她舍不得扔。 顾逸风也跳下来,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眸光闪烁道:“回家给我打电话。” 顾纤云心跳怦然加速,眉眼弯弯说:“好的,逸风哥。” “进去吧。” 顾纤云三步一回头地进了家门。 顾逸风上车发动车子,离开。 顾纤云在庭院里走了一半,才想起给顾逸风买的礼物,忘记送给他了。 她将手中的花找个地方放下,朝大门口跑出去。 顾逸风的车早就开走了。 顾纤云追出别墅区,来到马路上。 一边追,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拨打顾逸风的电话。 全然不知身后不远处有道身影一直隐在暗处,偷偷跟着她。 顾纤云拨通电话,对顾逸风说:“逸风哥,你到哪了?” 身后一辆汽车疾驰而来,像是新手驾驶,又像醉酒驾驶,或者车子出了什么故障。 那车开得莽莽撞撞,直愣愣地朝顾纤云撞过来。 顾纤云正同顾逸风打着电话,没察觉到,整个人忽然被一道窜出来的人影拉住! 那力度一下子将她推出去好远! 推得她手机摔了出去,头上的花环也摔掉了,人差点摔倒。 顾纤云惊诧地回头。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 那道人影被车子撞飞出去! 下一秒,那人影重重落到地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混着头骨碰地的脆响。 顾纤云捂嘴惊叫! 慌乱中,看到他脑袋下慢慢流出殷红的血,那血红得比枯萎的玫瑰花还要刺目! 第1086章 别怕有我 活到十八岁,从未遇到过如此尖锐血腥的事。 顾纤云的头蒙蒙的,指尖在抖,嘴巴张得很大,想喊,可是嗓子发不出声音。 身体定在原地,像被人突然扔进冰天雪地里,从外到内都被冻住了。 路上的车流停下来,人群围过来。 有人打电话报警。 有人看热闹。 有人惊吓得瞅一眼,马上逃离。 有人走过来,问顾纤云:“小姑娘,你是他什么人?得快点联系他的家人啊!” 顾纤云这才反应过来。 顾不上回话,她弯腰去找手机。 狼狈地从地上摸到手机。 屏幕已经摔裂了,她抖着手拨打120。 好在手机还能打通。 顾纤云凭本能,告知120的接线员,自己所在的地址和顾胤的伤情。 打完电话,她走到顾胤面前,蹲下。 夜色里,他的脸苍白得吓人,眼睛闭着,原本清瘦俊气的脸变得狰狞。 眼泪流出来,顾纤云手伸出去,想去摸摸他的脸,可是又不敢摸。 心里又害怕又难过。 怎么会这样? 她只是出来追顾逸风,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这种突发的大事件,远远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肇事司机同样被吓得茫然无措。 他软腿软脚地挪到顾胤身边,来察看。 顾纤云缓缓抬起头去看他。 挺年轻的一个男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头发理得像刺猬,衣着很潮,脖子和手臂上是黑黑蓝蓝的刺青,戴着炫酷的男士项链和腕表,脸色却蜡黄蜡黄的。 他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嘴里不停地对顾纤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在打电话,和女朋友吵架,气昏了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顾纤云闻到他身上有隐约的酒味。 这人酒驾。 来不及去分辨他话真话假,顾纤云视线已经模糊。 是吓的,更是担心。 她不喜欢顾胤,可是是一起长大的人,不希望他出事。 他若出事,她会愧疚一辈子。 顾纤云在心里默默祈盼顾胤快点醒过来,是小伤,小伤,有惊无险。 很快,交警过来处理交通事故。 有交警找肇事司机和顾纤云问话。 顾纤云边回答,边不时看手机上的时间,翘首盯着路口,盼望救护车快来,快来! 回答完交警的话,顾纤云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顾逸风的声音,“你在哪?我往回开了,你刚才话怎么说一半,就不说了?” 顾纤云着急道:“顾胤出车祸了,都是因为我,他……” “打120了吗?” “打了,救护车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打了就好,我马上就到,别怕。” 慌乱的心突然间就安定下来,顾纤云抬手擦擦眼泪,“好,我不怕。” 顾逸风冷静地说:“先给阿尧叔和顾骁打电话,让他们快过来,再给顾凛打电话。不要让云瑾阿姨知道,更不要让云恬和你外婆知道,瑾姨受不了打击,云恬太能搞事。还有我师父,也不要让他们知道,他和我小姨今天结婚。” “好,不让他们知道。” 结束通话,顾纤云按照顾逸风说的去做。 先给父亲打电话。 顾谨尧和顾骁正在墨鹤那边帮忙,听闻出事,立马朝这边赶过来。 顾纤云又给顾凛打,把事情简单一说。 不等她说完,顾凛就破口骂道:“祸水!祸水!顾纤云,你就是个红颜祸水!如果胤胤出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顾纤云觉得耳朵里像被人凭空塞了一把尖利的碎玻璃渣子。 扎得耳膜生生的疼。 头皮也疼。 三年前,她就明明白白地跟顾胤说清楚了,她对他只是亲情,没有男女之情。 她没脚踩两只船,没勾搭顾胤,更没吊着他。 她只是和喜欢的人,好好谈个恋爱而已,怎么就成红颜祸水了? 脸火辣辣的,顾纤云一时陷入自我怀疑,连有人接近,都没察觉。 身体被人从后面拥住。 顾纤云本能地挣扎。 耳边传来顾逸风的声音,“别怕,是我,我会处理。” 顾纤云如遇救星,猛地转过身,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犹如抱住一棵大树,“我刚才给你打电话,正在路边走着,顾胤忽然冲过来,把我推开,他却被车撞成这样……” 她都不敢再多看顾胤。 “不怪你,这是意外,是意外,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别怕,有我。”顾逸风安抚着顾纤云,扭头去看横在地上的顾胤。 一看,倒抽一口冷气。 头肯定伤到了,其他地方不知伤得怎么样。 可他不是专业医护人员,不敢去动他,怕造成二次伤害,加重伤情。 “呜哇呜哇!” 救护车很快赶过来。 医护人员把顾胤用担架抬到车上,对他进行一系列急救。 顾逸风对顾纤云说:“你先回家,我跟过去处理。” 顾纤云摇摇头,“我跟你一起去吧。这事跟我有关,如果我不去,顾胤的父亲会认为我逃避责任,会更愤怒。” 顾逸风略一思索,“也好,到时看我眼色行事,你不要说太多话,一切有我。” “好。” 顾逸风开车载顾纤云去医院。 肇事司机也被交警带了过去。 来到医院。 顾胤被送去急救室抢救。 交医药费的时候,肇事司机卡里钱不够。 顾逸风刷卡给垫付上。 顾谨尧和顾骁也很快赶到医院。 问清楚状况,顾骁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巴子,自责道:“都怪我!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就跟着顾纤云了。但凡我跟着她,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他太懊恼。 这一耳光把自己的脸打得通红。 还要打第二下的时候,顾谨尧伸手攥住他的手腕,“不怪你,是意外,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出了事我们就好好面对,尽量把事情处理得妥当些。” 顾骁举起的手垂下来,声音沮丧,“爸,如果顾胤这小子不齐全了,会不会赖上顾纤云?” 这正是所有人都担心的。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顾骁又一拳捶到墙上,“臭小子平时看着鬼鬼祟祟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男人了一把,希望他以后也能这么男人。” 那一拳捶得声响很大。 吓坏了缩在墙角的肇事司机。 肇事司机是个家里有点小钱的社会青年。 平时在狐朋狗友群里吆五喝六的,威风得很,此时却怂得不敢出声,腿都在瑟瑟发抖。 他想找机会溜。 不溜,怕被这帮人高马大的打死。 第1087章 帮他分担 肇事司机眼神躲闪对交警说:“同志,我想去趟厕所。” 交警要和他一起去。 司机闪烁其词,非要自己去。 交警呵斥了他两句,带他一起去了。 顾逸风察觉出了那个肇事司机的心思,交待顾骁:“看好那个司机,别让他跑了,否则等顾凛来了,我们没法交待。” “好嘞!” 顾骁抬脚追上肇事司机。 虎视眈眈盯着他。 肇事司机后悔第一时间没逃逸,这人难缠,那个叫顾凛的,貌似更难缠。 可是逃逸被抓到,量刑更重。 司机肠子都悔青了! 后悔不该心存侥幸酒驾,不该自大,不该开车时打电话,不该和女朋友吵架,不该…… 没多久,顾凛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脸色阴沉。 二话不说,他直奔顾纤云而来。 顾逸风上前,将顾纤云拉到身后,下颔微抬道:“有什么事请问我,或者问肇事司机,交警也在,此事跟纤云关系不大。” 顾凛瞥他一眼,声音发呛,“胤胤呢?” 顾逸风回:“正在手术室抢救。” 顾凛眯起眼睛,“医生怎么说?” “医生正在手术,没法半路跑出来说,得等手术结束后,才能出来。” 顾凛扫向顾纤云,质问道:“胤胤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附近?” 顾纤云摇摇头,“不知道。” 顾凛冷笑一声,“你联系他了是吧?你不联系他,他能跑去你家附近?你既然不喜欢他,就不要给他希望,更不要去招惹他,你这样是害他!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他,我自由都不要了,跑回来坐了十几年的牢。三年前,你害得他自杀,三年后,你害得他出车祸。非得害死他,你才满意?” 顾纤云脸火辣辣的。 明明什么都没做,可不知怎么的,仿佛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一样。 她低声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招惹他。我在路边走,正给逸风哥打着电话。顾胤哥突然跑出来把我推开,他自己却被车撞成这样……” 顾逸风握住她的手,“你先回家吧,不要被他pua了。你跟阿尧叔一起走,这里交给我和顾骁。” 顾纤云犹豫一下,“好。” 她抬脚刚要走。 顾凛伸手拦住她,烦躁道:“胤胤还在做手术,生死未明,你就想走?门都没有!” 话音刚落。 顾凛后背忽然被一股大力撞到! 那力道太大,撞得他差点摔倒! 扶着墙站稳身子,顾凛恼怒回头。 见撞他的是一个留刺猬头,一身潮服和刺青的社会青年。 顾凛眼神阴鸷,“你活腻了是吧?” 肇事司机忙说:“是他推我。” 顾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顾谨尧。 顾凛深提一口气,压下怒气。 顾谨尧俊毅的脸绷着,“当我顾谨尧是死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冲我女儿大吼大叫?冤有头,债有主,撞你儿子的是他,你该吼的是他!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顾凛气焰弱了三分,但仍试图先下手为强,“胤胤救了你女儿,救命之恩大过天!” 顾谨尧冷静下来,说:“一码归一码,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顾凛忍不住冲动,“我儿子生死未卜!伤成这样,怎么算?你告诉我,怎么算,啊?” 顾谨尧扫一眼肇事司机,“医药费按交通法理应由肇事司机负责,其他所有费用我们家出,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丑话说在前头,提什么都行,唯独别想打我女儿的主意,更别想道德绑架她。真想算,你找这个司机算,一切因他而起。” 肇事司机哭丧着脸,“你找我也没用啊,我一没女儿,二没姐妹,只有一个老妈和一个女朋友。老妈已经四五十了,女朋友倒是年轻,但是长得比这个小美女差远了,你儿子肯定看不上。” 顾凛恨不得一拳捶死他! 憋了几分钟,顾凛说:“等胤胤出手术室再说吧。” 见他松了口,顾谨尧侧眸看向顾逸风,“逸风,你送纤云回去,你俩好好的,这里交给我处理。你阿尧叔从出生起就历经磨难,身经百战,这点事难不倒我。放心,我会妥善处理好。” 这是给顾逸风吃定心丸。 也是让顾凛死心。 顾逸风冲他微微颔首,“谢谢阿尧叔。” 他送顾纤云回家。 来到他们家门口。 下车后,顾纤云还是担心,担心顾胤的安危,担心他以后会赖上她。 看顾凛那架势,明显是想赖上她。 顾逸风伸手抱住她,轻轻抚摸她纤薄的后背,“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睡不着给我打电话,我给你讲故事。” 顾纤云在他怀里祈祷的姿势说:“希望顾胤能平安无事,伤势越轻越好。” “别担心,该怎么补偿,我来负责。天塌了,有我和阿尧叔顶着。” 顾纤云心里热乎乎的。 这就是她从小爱慕又崇拜的男孩子,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世间多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情侣,少的是肯患难与共,为对方遮风挡雨的人。 顾纤云伸手握住他的手,仰头望着他年轻帅气的面庞,“原以为你会怪我,会埋怨我。” 顾逸风微微扬唇,“出了事只会责怪抱怨的,是普通人,我不是普通人,你忘记了?” 是啊,她爱慕的男孩子,从来都不是普通人。 把顾纤云送回家。 顾逸风开车去了墨鹤的家。 说好的晚上来守着,结果跑医院去了。 闹洞房的人早就散了。 陆恩琦也上楼去睡了。 墨鹤却没睡,坐在一楼客厅,仿佛在等他。 顾逸风扬起唇角,喊了声师父,语气故作轻松地说:“我来晚了,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墨鹤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抬手轻拍他肩头一下,“臭小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逸风笑,“没有,太平盛世哪有那么多事出?” “说实话。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如果没出事,你晚上不会这么晚才来看我。” 顾逸风抿唇不语。 “你不说,我问顾纤云了。”墨鹤拿起手机要打电话。 顾逸风急忙握住他的手腕,声音低了几分,“顾胤为了救纤云出了车祸,我很担心他,再怎么着是一起长大的,也没做多坏的事,希望他能快快醒过来。担心顾胤,也担心他们家会一直纠缠纤云,担心纤云会因此离我而去。” 在顾纤云面前,他坚强冷静。 在师父面前,他是正常年龄被宠爱长大的少年。 墨鹤伸手环住他的肩膀,“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有需要我出手的,说一声。” “好的师父,您好好休息,我看一眼就回家,新婚夜快乐!” “你好好的,师父才快乐。” 顾逸风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心底一片潮湿。 辞别墨鹤。 顾逸风回到家。 一进门,看到门口伫立着一抹高大英挺的身影。 正是父亲顾北弦。 顾逸风若无其事地俯身换鞋,摘掉腕上名贵手表扔到衣柜上,解开钻石袖扣,语气随意道:“顾总,您怎么还没睡?” 顾北弦学他小时候的口吻,“你印堂发暗,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逸风俊脸微滞,“我师父告诉你的,还是阿尧叔?” “你是我儿子,心有灵犀一点通。” 见瞒不住了,顾逸风道:“顾胤出事了,救纤云出的事,事情有点棘手。” 顾北弦沉默片刻,抬手抱抱他,“别怕,你身后有我们,有事大家一起扛。” 顾逸风心底积压的阴霾,顷刻间烟消云散。 原本想一人独自承担所有风雨,没想到这么多人帮他分担。 第1088章 搬来救兵 几天后。 顾胤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vip病房。 顾逸风和顾纤云带了礼品去探望他。 怕顾凛又提无理要求,顾纤云没进病房,站在走廊一角等着。 顾逸风独自一人进了病房。 顾胤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消瘦,脑袋上缠着白色纱布,眼睛睁着,眼珠却一动不动,灰扑扑的,没有神采。 顾逸风将礼品放下,走到床边,垂眸望着他,问:“恢复得怎么样了?” 顾胤像没听到似的,毫无反应。 顾逸风盯着他的眼珠,又道:“顾胤,表哥,还记得我吗?我是逸风,顾逸风。” 顾胤还是没有反应。 像个仿真机器人一样。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顾逸风偏头问顾凛:“不是说手术成功了吗?这是什么情况?” 顾凛哭丧着一张老脸,闷声闷气地说:“除了腰椎骨折,下肢麻木肌力减弱,软组织挫伤,胤胤还伤到了后脑,脑内有瘀血,脑震荡,能活过来已是万幸。” “多久能恢复正常?” 顾凛眉眼耷拉下来,“不知道。医生说人的脑部很奇特,看个人情况,自我修复功能强一些,几天就好。修复功能差的,可能要几年才恢复一点点,有的一辈子都恢复不好。” 顾逸风眸色深了深。 顾凛探头往门口方向看,“你一个人来的?” 顾逸风淡嗯一声。 “我以为纤云会来看看胤胤,毕竟胤胤是救她才变成这样的。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那天急火攻心,情绪过激不受控制,一时口不择言说了她几句,话说得很重,你代我向她道声歉。” 顾逸风道:“会转达,但纤云不会来,有什么事由我全权代表。” 顾凛脸色有些难看。 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从病房出来。 顾逸风和顾纤云直接去找了顾胤的主治医生。 医生的回答和顾凛差不多。 顾逸风俊脸神色凝重,问:“顾胤以后会变成植物人吗?” 医生道:“患者目前的表现和植物人的症状还是有区别的,植物人大多昏迷不醒,他是醒着的。饭喂到嘴边,也会张嘴,有吞咽功能。” “我喊他,他没反应,这是什么情况?” “脑震荡会出现短暂失忆、头晕头疼,反应迟钝,严重了有可能出现痴傻的症状,人体的脑构造太复杂。另外,患者的求生意识不强,有自闭和自杀倾向,建议找他最在意的人多跟他说说话,唤起他的求生意识。” 顾逸风好看的唇微微抿紧。 顾胤最在意的,一是他妈乌锁锁,二是华天寿,三是顾凛,四是顾纤云。 乌锁锁和华天寿已经去世,顾凛的作用貌似不大。 那么就剩顾纤云了。 辞别医生,二人离开医院。 上车坐好。 顾纤云道:“下次我们一起进病房吧,我跟他说说话,看有没有用,毕竟是为了救我,我欠他一份人情。” 顾逸风嗯一声。 “你别多心,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顾逸风淡淡一笑,抬手摸摸她的肩头,“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我只是想到一个人,她应该可以治顾胤的病。我师父三年前那么严重,都被她治好了。” “谁?” “皇甫婵。” “治好他,我再多给些补偿,你就不欠他的了。欠钱好还,人情债难还。” “谢谢你,逸风哥。” 顾逸风眸光变柔凝望着她,“傻,以后我们会成为一家人,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一家人”,三个字让顾纤云内心泛起久违的清甜,唇角漾起漂亮的小梨涡。 自打顾胤住院,她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顾逸风拿起手机,找出皇甫婵的号码,拨过去。 对方很快接通。 顾逸风将顾胤的情况详细对她一说,说完问:“皇甫医生,顾胤这种情况,针灸可以治吗?” 皇甫婵道:“可以。中医博大精深,很多西医解决不了的问题,都会采取中医,但我要先看看病人,再对症下药。” 顾逸风二话不说,当即用微信给她转过去二十万,“这是定金,请一定要治好顾胤。” 皇甫婵扫一眼金额,有些意外,“定金用不了这么多。” “收下吧,后续费用我再给你转。” “我正好来京都开会,明天下午六点后有时间,你带我去看看病人。” “好。” 次日傍晚。 顾逸风带着皇甫婵来到顾胤的病房。 顾逸风向顾凛简单介绍了一下皇甫婵。 皇甫婵走到病床前,瞅一眼顾胤,觉得挺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想了半秒,想起是在墨鹤的婚礼上。 他的脸看起来比上次更瘦削了,也更苍白,像失去釉色的白色瓷器。 可能五官长得精致的原因,竟然有一种凄楚可怜的感觉。 皇甫婵弯腰,扒开顾胤的眼皮看了看,又捏着他的脸颊,看了看他的舌苔,接着坐下来给他号脉。 号完脉,皇甫婵又向顾凛要了顾胤病例和检查报告。 看完资料,皇甫婵对顾凛说:“他气郁失畅多年,脏腑早就失调,如今又受外伤,症状加重。中医多用中药和针灸艾灸,针灸可疏通经络、活血化瘀,促进全身血液循环,增加脑部和心脏肾脏的血液供应,进而达到治疗目的。具体还要和他的主治医生会诊,然后再定治疗方案。” 顾凛嘴上答应着,眼里却有疑色。 趁皇甫婵去卫生间洗手时,顾凛把顾逸风叫出去问:“你找的这个医生这么年轻,医术靠谱吗?” 顾逸风极淡勾唇,“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皇甫医馆的大夫,皇甫婵,‘针灸鼻祖’皇甫谧的后人。她家世代从医,爷爷是皇甫泰,你自己去打听。” 顾凛似笑非笑,“你对胤胤倒是挺上心。” 这是想用顾逸风的人,又怕顾逸风让人对顾胤暗中下手。 没办法。 他是什么样的人,就会下意识地把别人想成什么样。 毕竟他从前暗中害人的事,没少做。 顾逸风听出他话下面的怀疑,鼻子哼出一声凉笑,“但凡不是看顾胤和我一起长大,从小没爹没妈太可怜,但凡此事和纤云没有关系,我绝对不会插手。虽然你是我的长辈,还是要送你一句话,‘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顾凛眼里阴鸷一闪而过,但又太想救顾胤,将怒意硬生生忍下去。 皇甫婵洗完手出来。 二人乘电梯下楼。 皇甫婵说:“就近找家酒店吧,住酒店方便给顾胤治病。” 顾逸风略一思索,“去我们家住吧,家里空房子多,离得也不远。再给你配辆车配个司机,直到你治好顾胤的病为止。” 闻言,皇甫婵偏头瞅一眼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调侃道:“这么放心我?让我住到你家里。” 顾逸风唇角漾笑,“你是我师父的救命恩人,就凭这一点,也要相信你。” 想到墨鹤,皇甫婵清丽的脸上漾起一抹温柔而遗憾的笑。 为了他,她也要治好顾胤的病。 第1089章 这是真爱 二人离开医院。 来到停车场。 顾纤云和顾骁姐弟俩正在车上等着。 见他们出来,姐弟俩急忙推开车门下车。 顾纤云问:“皇甫医生,顾胤的病能治好吗?” 皇甫婵微微一笑,打量着这个明丽可人的小美人儿说:“不能说百分之百能治好,但是治愈几率还是比较高的。我们医馆经常接诊中风的,痴呆的失忆的,有治愈病例,别太担心,但是得需要你的配合。” “我要怎么配合?” “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必须系铃人。猜得没错的话,那小伙子喜欢你。他郁郁多年,也是因为你。” 顾纤云觉得这些当医生的,不只能治病,还会算卦看相。 顿一下,顾纤云说:“我可以去照顾顾胤,陪他说话,可以用任何方式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除了爱情。我是逸风哥的女朋友,不能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顾骁一拍胸脯,“要不我上吧!我和顾纤云是双胞胎,五官有很多相似之处。虽然我比她帅一点,高很多,但是让苏婳阿姨给我易易容,我再找个长裙穿,到时跪着走进病房,应该能以假乱真,骗过顾胤。” 顾纤云瞅他一眼,“我没那么矮。” 顾骁拿眼白瞟她,“知足吧,我都要替你献身了,你还计较啥?顾胤本就喜欢你,你进去陪他,不是送羊入虎口吗?到时他一激动,不得摸你亲你抱你?啧,想想要替你承受这些,就起鸡皮疙瘩。” 顾骁抬手拍拍袖子。 想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拍掉。 顾纤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挺感激这个弟弟。 明明比她晚几分钟出生,做的却是哥哥该做的事,就是嘴太硬了。 皇甫婵忍俊不禁,“不要怕,到时听我安排,我不会让顾胤亲你摸你的。” 顾纤云暗暗吁了口气。 顾逸风一直微沉的面孔这才稍微和缓了些。 日影西沉,天色渐暗。 几人分开。 顾逸风开车载皇甫婵回到日月湾。 苏婳出来迎接她。 一见苏婳,皇甫婵忍不住夸赞,“婳姐驻颜有术,越活越年轻了,比三年前还要美貌,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婳莞尔,“没太刻意保养。” “说实话,我要偷师。”皇甫婵摸摸自己的脸,“我都二十九了,也该好好保养了。” 苏婳道:“没什么技巧,可能和我性格有关,我是沉静平和的性子,做事不急不躁,不大笑不生气,脸上表情纹就少。平时饮食清淡,尽量少熬夜,适量做些有氧运动,家人厚爱我,父亲遗传基因好。儿子是他师父带大的,没用操心,女儿乖巧懂事,老公不沾花惹草,谨遵男德。” 听闻墨鹤,虽然只是只言片语,皇甫婵内心已经一片柔软。 他是她心底永远的白月光。 爱屋及乌。 她连带着也喜欢墨鹤的徒弟顾逸风,喜欢苏婳,甚至连陆恩琦都有好感。 三人进屋。 苏婳的女儿苏星妍,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到皇甫婵面前说:“阿姨,请吃水果。” 抬眸一看,皇甫婵秀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好漂亮的小姑娘!大眼睛水灵灵的,一看就有灵气。对了,你喜欢中医吗?” 苏星妍浅笑嫣然,“谢谢阿姨夸奖。我跟着我妈学修复文物,时间和精力有限,先把这一样学好。学得太多太杂,会像我哥一样,多而不精。” 顾逸风瞥她一眼。 这是亲妹妹! 损人方面和顾骁如出一辙。 皇甫婵赞许地点点头,“那等你文物修复学到登峰造极了,想学中医了,再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她拿出手机加了她的微信。 苏婳道:“我有点中医基础,曾经配过一些药,但都是比较烈的药物。如果你有空,可以指点我一下吗?” 皇甫婵做出吃惊状,“婳姐太谦虚了!外面谁人不知你学识渊博,多才多艺,我该向你学习才对。” 苏婳觉得这个皇甫婵不只医术高,人品好,情商也超级高。 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她派人给她收拾了房间,将她安顿下来。 接下来,皇甫婵就日月湾和医院两处跑。 皇甫医馆名声在外,顾凛也同意,皇甫婵参与会诊,医生自然没理由拒绝。 一帮人商定出方案,决定中西医结合对顾胤进行治疗。 方案定下来后。 皇甫婵来给顾胤扎针。 针灸这天,顾纤云来了,但顾逸风和顾骁也来了。 顾凛面上一团和气地招呼他们,心里却嫌顾逸风和顾骁碍眼。 但凡不是这俩人夹在中间,顾纤云早成顾胤的囊中之物了。 将她得手,顾胤就不用去跟踪她,更不会出车祸了。 心里这样想着,再看顾逸风和顾骁,顾凛越发觉得他们不顺眼。 躺在病床上的顾胤,原本眼神晦暗如尘,看到顾纤云进来,眼里顿时晃过一丝生机,但是眼珠还是不动。 皇甫婵眼尖,捕捉到了那丝生机。 她急忙对顾纤云说:“纤云,你可以跟顾胤多说说话,试试用熟悉的事唤起他的生机。” “好的,皇甫医生。” 顾纤云从包里掏出棒棒糖、奶酪棒和巧克力等糖果,塞到顾胤手里,唇角溢出浅浅梨涡说:“顾胤……” 顾胤没反应,像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似的。 迟疑一下,顾纤云改用小时候的口吻说:“胤胤哥哥,这些糖果给你吃,很甜的,吃了心情会变好,就不想爸爸妈妈了。” 顾胤灰扑扑的眼睛里渐渐蒙了一层雾气。 那层雾气慢慢地汇成了两滴冰凉的泪珠。 顾逸风和皇甫婵注意到了。 顾凛也注意到了。 他指着顾胤的眼睛激动地说:“快看!胤胤哭了!他有反应了!他终于有反应了!胤胤有救了!” 顾凛看向顾纤云,满眼渴求,“纤云,好孩子,只有你能救胤胤,你以后多来陪陪胤胤好吗?” 顾纤云点点头,“我会和逸风哥多来陪陪他的。” 顾凛眼里泛起一丝失望,又走到顾逸风面前,抓着他的手臂,“逸风,出来一下好吗?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顾逸风随他走出去。 顾凛关上门,满眼乞求道:“我和胤胤的妈妈乌锁锁都是朝三暮四的性子,胤胤不知怎么却长成了死心塌地的性子,眼里就纤云一个。你什么都有,胤胤就只有纤云。逸风,算我求你,把纤云让给胤胤行吗?我愿意付出一半家产。我这几年赚了不少,加上以前的,一半也有很多。” 顾逸风觉得劳改只能让他老实。 却改变不了他的劣根性和骨子里的自私与狂妄。 他抬手将顾凛的手推掉,“你太太风韵犹存,喜欢她的也有很多,包括路上的流浪汉。你能把她让出来,送给流浪汉当妻子吗?我给你同样的钱。” 顾凛微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顾逸风唇间一抹凉笑,“你五十多了,说话不也像儿戏一样?” 皇甫婵推门走出来,听到二人的纷争,对顾凛说:“顾凛先生,感情不是儿戏,别强人所难。你说的方法,是对顾胤的病情有帮助,但会逼坏纤云。小姑娘如果病了,疯了,你们还要吗?” 顾凛不吭声了。 云瑾曾经因为怀孕生产抑郁了两年,他是知道的。 云瑾母亲和弟弟都患过病,他也清楚。 皇甫婵歪打正着,说到了点上。 她声音不小。 顾胤躺在床病上,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怎么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原本瘦硬不动的手指缓缓抬起,朝顾纤云的手伸过去。 眼瞅着就要摸到她的手,忽然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横空拦住! 顾骁箭步窜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小子,你想摸就摸我!想抱想亲都随便你,但是不能摸顾纤云!她是逸风的!你摸脏了,逸风心里膈应!” 第1090章 不讲道德 顾胤一动不动,任由顾骁抓着自己的手。 瘦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底和眉间是痛苦扭曲的神色。 毕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又刚救了顾纤云,顾骁有点于心不忍,道:“小子,别这样,大不了咱俩一起过。格局打开点,别太在意性别。顾纤云除了是个女的,其他样样不如我。我比她高,比她帅,比她阳刚,比她身手好,不只能保护你,还能做饭给你吃。除了生孩子,她能做的,我都能做,甚至做得比她更好!” 顾胤缓缓闭上眼睛。 又陷入原先的一动不动。 顾凛见状急忙走过来,对顾骁说:“骁骁,别捣乱了。胤胤刚有点转机,又被你堵回去了。” 顾骁睁大一双明亮而澄澈的眼睛瞪着他,“我怎么捣乱了?顾胤想要儿时的记忆,儿时的温暖,这些顾纤云有,我也有啊。顾纤云只是小时候给他几块点心和玩具,说几句好听话哄哄他。我可是真刀真枪地陪他上树掏过鸟窝,捉过蝴蝶,捅过马蜂窝,陪他打过球爬过山,还一起洗过澡。这交情不比他和顾纤云的深?他和顾纤云如果是青梅和竹马,那我和他就是竹马and竹马!” 这通“歪理”,连巧舌如簧、心机阴沉的顾凛都无言以对。 他发现代沟这东西,比他想象的更厉害。 顾骁、顾逸风、顾纤云这一辈的人,和他们那一辈的,不太一样。 再用他们那一代的思路,玩道德绑架不好使了。 这帮小年轻的,压根就不讲道德。 皇甫婵已经将针灸工具消好毒,对顾纤云说:“小姑娘,今天就先到这里,你们回去吧,我要给顾胤扎针了。” 顾纤云站起来,“好的,皇甫医生,辛苦你了,一定要治好顾胤。” “放心,交给我。别叫我皇甫医生了,叫我阿姨吧,我称呼苏婳‘姐’,比你大很多。” 顾纤云打量她,“你这么漂亮,这么年轻,哪里是阿姨?明明是姐姐,要叫也是叫姐姐。” 她浅浅一笑,唇角梨涡甜甜,“皇甫姐姐。” 皇甫婵被她的笑容甜了一下。 心想,难怪俩少年为这么个女孩争来争去。 这么漂亮,嘴又这么甜的小姑娘,别说男人喜欢了,连她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心生好感。 顾逸风走进来,对皇甫婵说:“等扎完针,直接给司机打电话,他在停车场等你,到时让纤云陪你在京都逛一逛。其他的业务先推了吧,就当休假了,误工费诊疗费差旅费等一切费用我报销。” 不是初次和这家人打交道,皇甫婵懂他们的脾性,微笑着应下来。 觉得顾逸风虽然年纪很轻,却精通人情世故。 有志不在年高,后生可畏。 顾逸风和顾骁、顾纤云三人走后。 皇甫婵对顾凛说:“麻烦帮忙把顾胤的上衣脱了,裤腿挽起来,裤腰拉下去,露出小腹,我要下针了。” “好的,医生。” 顾凛叫来护工,一起脱顾胤的衣服。 顾胤身体僵硬,四肢硬撑着,似乎不太好意思。 皇甫婵轻声安慰他,“放松,治病要紧。我是医生,曾见过无数具男病人的身体,别把我当成女人就好了。你做手术时,也有女护士的。” 那意思,早就被看光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顾胤似乎听懂了,身体没那么僵硬了。 顾凛和护工配合着,小心地帮他把宽松的病号服褪掉,该挽的挽起来。 皇甫婵拿起针,熟练地扎到顾胤的各处穴位上。 她扎针的时候,顾凛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生怕皇甫婵暗中使坏,伤到顾胤。 针扎好。 皇甫婵去卫生间洗手。 出来,她打量顾凛几眼说:“你平时注意一下心血管方面的疾病。你焦虑过重,年轻的时候,应该患过精神方面的疾病,对吗?” 顾凛一愣,随即勾起一边唇角,“是逸风告诉你的吧?” 皇甫婵摇摇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看你的脸就能看出来。” 顾凛不信,“不用管我,还是好好给胤胤治病吧,治好少不了你的酬劳。如果治坏了,我们法庭上见。” 皇甫婵笑了个不跟他计较的笑,“大事小事都要争个输赢,机关算尽,心胸又过窄,很容易心肌缺血,得心血管方面的疾病,也会诱发体内的癌细胞。平时尽量保持良好情绪,豁达大度点,少点算计,对你和顾胤都好。” 顾凛眼神划过一抹阴森,觉得这个女医生在诅咒他。 时间到了,皇甫婵将针拔下来,交待了几句注意事项,离开病房。 出门给司机打电话。 上车后,顾纤云已经在车里等她了。 她带她去吃了饭,吃完饭短暂休息会儿,又带她去逛街。 但凡衣服鞋子和包包,皇甫婵多瞅一眼,顾纤云立马叫营业员开单子,包起来。 她抢着去刷卡买单。 小丫头年纪不大,劲儿倒不小。 皇甫婵竟然抢不过她。 几次三番后,皇甫婵两手就拎满了顾纤云送的大包小包衣物。 看顾纤云那架势,还要买。 皇甫婵推脱道:“别买了,我平时穿工作服居多,出来开会也要穿正装。你买的这些贵重衣物,我很少有场合穿。” 顾纤云道:“那就等你谈恋爱约会时穿。你给顾胤治病,治好了,我就不内疚了,否则我得被内疚折磨死。送你衣服和包包,比把我自己送给顾胤强。” 皇甫婵觉得现在的小姑娘,思路都好清晰,也很会为人处世。 她像她这么大时,只知道傻乎乎地学习,扎针,成天要么学校,要么医馆,两点一线,哪里懂这些? 真是一代比一代强。 逛完商场。 顾纤云直接把皇甫婵带回自己家了。 顾谨尧和云瑾自然把她当成座上宾,尤其是云瑾,对她极尽热情,生怕怠慢了她。 晚饭皇甫婵是在他们家吃的。 吃罢饭,云瑾泡了安神养气的花茶给她喝。 正喝着,来客人了。 来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素色细麻质衬衫扎进熨贴笔挺的长裤裤腰里,西装搭在臂弯,手里拎两个礼盒。 身材修长,仪态优秀。 面部轮廓规整,肤色白净,斯文温润的眉眼下是高挺立体的鼻子,五官俊秀。 顾纤云满眼欣喜,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他跑过去,“小舅舅,你来怎么不打电话说一声,我好去门口接你。” 来人是云瑾的弟弟,云灏。 云灏将手中礼盒递给她,唇角噙着斯文文雅的笑,“这是送你和你弟的升学礼物,祝贺你俩顺利考上心仪大学。我在国外开了几天会,刚回国,不嫌我送晚了吧?” “不嫌,不嫌,谢谢小舅舅!” 顾纤云抻手接过礼盒放到一边,将云灏推到皇甫婵面前,“皇甫姐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小舅舅。成天忙于事业,三十九了还单身,钻石王老五一个。” 她又看向云灏,“小舅舅,这位是给顾胤治病的大名鼎鼎的女中医皇甫婵姐姐。成天忙于治病救人,顾不上谈恋爱,二十九了还单身。” 话音落下。 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第1091章 做我女友 连顾纤云自己都觉得尴尬。 明明只是想给二位简单介绍一下的,怎么扯到单身上去了? 这架势多少有点像相亲了。 她连忙凑到皇甫婵身边坐下,向她道歉:“皇甫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么说只是想表达一下你们俩一个醉心事业,是工作狂,一个是救死扶伤的好大夫,不是说单身不好的意思。单身好,单身贵族最洒脱。” 皇甫婵觉得小姑娘拼命自圆其说的样子,好可爱。 她伸手捏捏她秀气的小脸蛋,“我没想那么多,别往心里去。” 皇甫婵抬头端详几眼云灏,对他说:“你平时工作太忙,太操心,易致心血亏虚,睡眠应该不太好,还有点强迫症,可以适量服用天王补心丹、柏子养心丸或者孔圣枕中丹,调理一下。” 还有一样她没说,她看出他应该患过抑郁相关的疾病,因为气血有些不调。 想给他扎几个疗程的针,又怕他把她当成江湖骗子。 云灏唇角微扬,彬彬有礼道:“谢谢医生,我回去会派助理帮我抓药。” 云瑾给他倒茶,“坐下喝杯茶。” 云灏抬腕看了看表,“不了,你招待客人吧,我过来给纤云和骁骁送礼物。公司还有点事要处理,我回公司一趟。” 云瑾送他出门,“年纪不小了,差不多成个家吧。” 云灏笑容有点寂寥,“怕抑郁复发,就不祸害人家了。反正你生了一儿一女,足以慰藉爸妈。” “我生的姓顾,不姓云。” “姓云姓顾都没关系,反正都是爸妈的外孙外孙女。” 云瑾无奈地摇摇头。 这个弟弟总是太为别人着想,怕抑郁复发,不肯恋爱结婚,多少有点因噎废食了。 当晚,皇甫婵架不住云瑾和顾纤云的盛情,在他们家住下了。 他们一家早就搬离了云家,在附近买了套别墅住着。 次日,上午。 顾逸风过来接了皇甫婵、顾纤云和顾骁,去顾胤的病房。 见来的又是一大帮人,顾胤无神的双眼越发灰凉。 他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顾纤云身上,她走到哪儿,他的视线就追随到哪儿。 胶一样黏在她身上。 脑子摔迷糊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却记得她。 其实也记不太清楚,只是看到她,他就莫名心安。 她就像一根定魂针一样,定着他荒乱无根的心。 很奇怪。 顾逸风自然捕捉到了。 他从包里掏出一张遗照,是华天寿的。 遗照上的华老慈眉善目,和颜悦色。 顾逸风把遗照放到顾胤视线所及之处,在床边坐下,对他说:“表哥,这是我们的曾外公,姓华,华天寿,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他最疼你了,夜里搂着你睡觉,喂你吃饭,抱着你哄着你,安慰你,教你知识和做人的道理,不顾八十多岁高龄带你到各处玩。这些,你还有印象吗?” 顾胤定定瞅着那张遗照,眼里渐渐溢满泪水。 他缓缓抬起手,想去摸摸遗照里的华天寿。 他记不得最近的事。 可是小时候的事,经人一提醒,隐约就能想起来。 可能那时候年纪太小,太缺爱,华天寿对他的好,在他心里烙下了很深的印迹。 顾逸风将遗照塞到他手里,“虽然上几辈有血海深仇,可你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一直都拿你当表哥,小时候是,现在也是。三年前,我就说过,如果顾纤云喜欢你,我二话不说立马退出,成全你们,可她只是拿你当表哥。感情讲究个两情相悦,而不是硬绑在身边。绑在身边,她痛苦,你也痛苦。” 顾胤眼神暗淡下来,泪珠冰凉。 顾逸风握住他的手,“希望能跟你一直做兄弟,而不是做情敌和仇人。” 顾胤睫毛颤抖几下,耷拉下来,唇紧抿着,看不出悲喜。 顾凛看不下去了,胸腔早就积郁了一口浊气。 他深呼吸数下,压下那口浊气,觉得顾北弦这个儿子,真的好会拿捏人心。 他想用顾胤的救命之恩去道德绑架顾纤云,结果没绑架成,顾胤反倒被顾逸风拿亲情绑架了。 妈的,这帮臭小子! 贼精贼精的! 顾凛走到顾逸风身后,压下戾气,声音故作温和地说:“好了逸风,胤胤累了,你们都回去吧。大家都挺忙的,不用总来看胤胤了,太麻烦你们了。” 心里却暗骂,一帮臭小子! 坏事精! 拦路虎! 顾逸风道:“医生说他求生意识很弱,我们几个得常来,帮胤胤表哥唤起生机和记忆。” 顾骁也嚷嚷着,“我和顾胤是竹马and竹马,我打算替顾纤云以身相许,报他的救命之恩!” 顾凛想拿拖把他赶出去! 数他最会胡搅蛮缠! 顾凛掐掐胀疼的太阳穴,“你们先走吧,胤胤的记忆我帮他找回来,救命之恩以后再说吧。” 三人这才离开。 走到门口时,顾纤云回头瞅了一眼顾胤。 见他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可怜兮兮的样子。 顾纤云心里一软,有心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可是又不敢给他希望。 听她妈说,当年顾北弦因为和乌锁锁的事没处理好,导致乌锁锁铤而走险,雇凶制造车祸撞死司机,撞死苏婳肚子里的胎儿。 怕重蹈覆辙,顾纤云硬下心肠,加快脚步走了。 等三人走后。 皇甫婵给顾胤扎针。 针扎完,皇甫婵摘掉脸上的口罩,拿床单帮顾胤稍稍挡一下,刚要去卫生间洗手。 有人推门走进来。 是顾凛的太太,云恬。 云恬视线在皇甫婵脸上定格半秒,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和嫉妒,问:“这家医院不是西医为主吗?怎么也开始扎针了?这个医生这么年轻,医术怎么样?” 顾凛道:“人是顾逸风找来的,如果出事,他全权负责。我派人打听了,皇甫医馆在西北那片名声挺响。” 云恬眼底的嫉妒之色这才消失。 她将皇甫婵从上打量到下,道:“这医生长得挺大方,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皇甫婵回:“二十九岁。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我们家世代从医,会尽全力给顾胤治疗。” 云恬眼珠微转,走到她身边,自来熟地拍拍她的肩头,“我相信你,不知怎么的,跟你挺投缘,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你。对了,你结婚了吗?” 皇甫婵不知她什么意思,如实说:“没有。” 云恬讶异,“你这么优秀,怎么也晚婚?” 皇甫婵道:“眼光有点高,工作也忙,没时间找。” 云恬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懂了,我年轻时眼光就奇高,挑三拣四,最后才找到我老公。不过你应该比我命好,祝你好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谢谢。” 皇甫婵去卫生间洗了把手。 等时间到了,取下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 皇甫婵离开。 云恬亲自送她下楼,临走时还握着她的手,非常热情地说:“我们家胤胤的伤,以后就有劳你了,辛苦皇甫医生了,等他的病治好,我们必当重谢。” 皇甫婵道:“应该的,能治好是所有医护人员的功劳。” 送走皇甫婵,云恬返回病房。 顾凛递给她一杯茶水,狐疑地打量着她,“你今天挺反常,平时对漂亮女人都特别抵触,今天却对皇甫婵那么热情。” 云恬接过杯子抿一口道:“她不一样,她可是医生哎,还是医术不错的医生,这样的人一定要结交。人上了年纪,毛病多,早晚能用到。” 顾凛却觉得她心里肯定有个小九九。 但是她不主动说,他问不出来。 一个多月后。 顾胤出院。 表皮伤早就长好,骨伤也渐渐愈合。 心病却难医,尤其是郁气失畅,多年积郁造成的,皇甫婵要继续给他针灸。 每次出诊,顾逸风都会陪她一起去。 毕竟是个姑娘,怕顾凛暗中使坏。 是的,他不怕顾胤,却怕顾凛。 顾胤虽然是只狼崽子,却是在羊窝里长大的。 顾凛就不同了,本就是只狼,还是在狼群里长大。 这天,皇甫婵给顾胤扎好针,收拾了东西要离开。 顾胤忽然叫住她,“皇甫医生,我有话想对你说。” 皇甫婵浅浅一笑,“说吧。” 顾胤看向顾逸风,“逸风,你能回避一下吗?” 顾逸风微微耸肩,“抱歉,不能。” 顾胤苦笑,“我身上有伤,不会怎么着皇甫医生,何况她给我治了这么长时间的病,我不能恩将仇报。” 皇甫婵对顾逸风说:“你到门口等我吧。” 顾逸风叮嘱道:“发现不对,立马喊我。” “放心,我有针,会扎穴位。针能救人,也能杀人。”皇甫婵故意吓唬顾胤。 顾逸风这才离开。 皇甫婵垂下眼帘,细细端详着躺在床上的顾胤,瘦削的脸比一个多月前有点肉了,少见阳光,皮肤白得吓人,漂亮的丹凤眼虽然还是有点呆,但比之前有了点神采。 排除其他,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皮囊不错的男子。 皇甫婵见他久不出声,笑道:“说话啊,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顾胤缓缓抬起眼帘,看向她,神色凝重,一字一顿道:“做我女朋友,好吗?” “咚!” 皇甫婵手里的针灸包掉到地上。 第1092章 最为动人 弯腰捡起针灸包的功夫,皇甫婵已经恢复冷静。 她扬唇冲顾胤笑了笑,“小朋友,专心养伤,好好治病,可以跟我开玩笑,但不能开得太过度哈。”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顾胤自嘲一笑,平静地说:“我今年二十二岁,已经成年,大学也毕业了,不是小朋友,也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皇甫婵盯着他那双漂亮而忧郁的丹凤眼,仔细揣摩了片刻,兀自轻笑一声,“懂了。你是怕自己忘不掉纤云小美女,所以断尾求生想追求我,强行逼自己死心。我猜得对吗?” 被说中心事,顾胤默然不语。 皇甫婵勾了勾唇,“你猜,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女人,二十九岁还单身,因为什么?” 顾胤眼神沉了沉,“因为眼光高?” “答对了。我相信,以后会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全心全意地来爱你,但那人肯定不是我。我比你大太多,又太冷静太理智,不适合你。” “大七岁而已。” “大七岁大很多的,我上小学了,你才刚出生。小朋友,好好休息,明天见。” 皇甫婵笑着朝他挥挥手,转身就走。 顾胤抿紧薄唇,眯起眼睛盯着她的背影,手指渐渐蜷成拳。 皇甫婵拉开门,走出去。 顾逸风将她上下打量了两遍,问:“他没怎么着你吧?” 皇甫婵摇摇头,“没,跟我开了个小玩笑。” “什么玩笑?” “没什么,不提了。” 顾逸风猜到个大概,但处在他这个位置,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道:“如果有烦恼,及时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 “好的,小诸葛。” “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那就叫小帅哥?小朋友?小管家公?” 一个比一个难听。 顾逸风随意道:“算了,随便你吧。” 二人上车。 顾逸风发动车子。 没开多久,手机响了。 是墨鹤打来的。 顾逸风划键接通。 没带蓝牙耳机,还要开车,他直接按了免提。 手机里传来墨鹤好听的男低音,“顾胤没为难你和纤云吧?让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怎么每次问你都说没事?真的没事?” 坐在副驾上的皇甫婵面色平静,心跳却怦怦加快。 墨鹤是唯一一个让她心生怜惜,让她心跳加速的男人。 哪怕过去三年了,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都按捺不住情绪。 顾逸风边开车边说:“真没事,暂时还在我的掌控之中。” “细说。” “纤云虽然年纪小,处事却比我想象得有分寸,一直和顾胤保持距离。顾骁插科打诨,装作舍身取义的样子,让顾凛束手无策。皇甫医生医术高明,帮顾胤针灸疗伤。事情已经解决得七七八八了,回头我再去收个尾就好了。” 墨鹤道:“小子长大了,用不着师父了。”口吻间难掩失落。 顾逸风调侃了一句,“师父刚新婚,得忙着度蜜月,身为爱徒,不能败你的兴。” 手机里隐约传来陆恩琦脆甜的声音,“老公……” 顾逸风挂断电话。 皇甫婵听到了,落寞地笑了笑。 三年了。 整整三年了。 该放下了…… 穿过几个路口,车子开到云阔海家的别墅前。 一早就和顾纤云约好的,让来她外公外婆家吃晚饭。 下车后。 顾逸风打开后备箱,拎出几盒礼品,递给皇甫婵两盒。 二人并肩走进去。 顾纤云迎出来,先是抱抱皇甫婵,又来抱顾逸风。 然后整个人就黏到他胳膊上了。 皇甫婵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心里却有点羡慕,想象了下她若黏在墨鹤身上,会是什么模样? 很快又将杂念按下去。 暗暗警告自己,他都结婚了,就不要老想他了,不道德。 三人来到客厅。 云阔海夫妇热情地招呼皇甫婵。 顾谨尧和云瑾、顾骁都在。 饭菜很快备好上桌,菜肴相当丰盛。 吃到一半,云灏姗姗来迟。 手里拎着公文包,臂弯搭着一件西装,高高瘦瘦穿一件淡色细麻衬衫,斯文英俊的面孔,略带一丝清冷的气质。 顾纤云急忙推了椅子,迎上去,嗔道:“小舅舅,今天你过生日,还回来这么晚,等会儿要自罚一杯哦!” 云灏温和一笑,“临时有点事要处理,耽搁了。” 放下公文包,解开领口纽扣,一偏头,云灏才发现餐厅坐着张陌生面孔,似曾相识。 想了下,云灏记起,这位是让他拿药吃的女医生。 云灏冲皇甫婵绅士地点点头,打招呼道:“你好,皇甫医生。” 皇甫婵冲他露出个雅致的笑容,“叫我皇甫婵吧,千里共婵娟的婵。” “好的,皇甫小姐。” 云灏换好鞋去洗了把手,回来坐下。 自己倒了红酒,自罚一杯,接着敬父母和姐姐姐夫,敬完他们,云灏又敬皇甫婵,“谢谢你帮纤云和逸风摆脱困境。” 皇甫婵笑得越发文雅,“医生治病救人,是份内工作。” 云灏语气温雅,“不,听纤云说,你比一般医生处理得都好,很细心,情商也高,把顾胤和纤云的情绪都顾及到了,十分难得。” 皇甫婵含笑不语,心里却觉得他是她见过的最绅士最文雅的男人,和他说话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性格也成熟稳重,就是眉眼间略带一丝忧郁。 是本身有旧疾,加上思虑太多,工作劳累引起的。 她很想给他扎几个疗程,可是又不好意思提出来。 皇甫婵端起酒杯,回敬他一杯酒。 正餐吃完,蛋糕推上来。 灯关上,云灏闭上眼睛对着蜡烛开始许愿,一愿父母健康长寿,二愿姐姐姐夫幸福快乐,三愿纤云和顾骁学业有成,四愿他们感情顺利,五愿公司蒸蒸日上,唯独没为自己许一点愿望。 愿望许完,云灏睁开眼睛,将蜡烛吹灭。 众人开始为他唱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数顾纤云唱得最大声,盖过所有人的声音。 云灏抬眸。 看到烛光橘色的晕圈里晃着一张张笑脸,无论男女老少颜值都很高。 却数皇甫婵的最为动人。 云灏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里却荡起丝丝细微的涟漪,犹如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泊。 第1093章 把婚订了 唱完歌,顾纤云将灯打开。 云灏把蛋糕切了,分给大家吃。 分到顾纤云时,她接过蛋糕,举至头顶开始许愿,“苍天啊神灵啊,各路大神小仙,请保佑我小舅舅早日遇到如花美眷,早结良缘!再不结,我头发都要愁白了!如果愿望达成,我天天拿最好的蛋糕供奉你们!” 众人皆被她的可爱逗笑出声。 尤其是云阔海夫妇。 他们才是真的急白头,奈何都不好说出口,唯独顾纤云可以放肆地说出来。 吃完蛋糕,云瑾和顾谨尧陪云阔海夫妇去露台喝茶。 顾纤云则领着顾逸风去庭院里散步。 顾骁紧跟着二人,做一个恪守职责的灯泡。 云灏是这家的少主人,招呼客人的职责自然落到他身上。 云灏看向皇甫婵,“皇甫小姐,是去花园走走,还是去茶室喝茶或者喝杯咖啡?” 皇甫婵浅浅一笑,“去花园走走吧。” 云灏道:“好。” 二人信步来到庭院。 夜风微醺,树影婆娑起舞。 雪一样的月光,从芙蓉树的枝桠间筛下来,落一地细碎的光斑。 二人本就高挑,身影被月光拉得修长又修长。 长久静谧后。 二人忽然开口,异口同声地问:“你为什么……” 云灏绅士一笑,“你先说,女士优先。” 皇甫婵笑道:“你为什么三十九岁还单身?明明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这么问是不是有点唐突?如果不想答,可以不答。” “没什么唐突的,可以答。”云灏眸色深了深,沉默片刻才回:“我年少时曾抑郁过很长一段时间,看我外表完好,其实内里早已支离破碎。像我这样破碎的人,爱我的人要一片片捡起来爱,太辛苦了,就不麻烦别人了。” 皇甫婵心里痛了一下。 莫名想到顾胤。 那个孩子,也是个支离破碎的,需要一个温柔善良且强大的人,将他一片片捡起来,好好爱他。 安静一分钟。 皇甫婵慢半拍答:“不,真爱你的人,不会介意。她会一边捡,一边美滋滋地把你一片一片拼起来,你所有的伤痕都将成为她爱你的理由。” 云灏心中有片刻撼动,忍不住垂眸多看了她几眼。 清丽成熟的一个女子,是冷静理智的长相,眼睛却被月光照得温柔如水, 他语气不由得温柔了三分,问:“你呢?为什么也单身?” “工作忙,眼光高。”皇甫婵微微耸肩,落寞地轻笑一下,“喜欢的人结婚了……” 云灏唇角微牵,多坦诚的一个女人。 心里却有片刻黯然。 她有喜欢的人…… 耳边忽然传来顾纤云的笑声。 二人顺着笑声看过去。 影影绰绰的树后,是顾逸风和顾纤云的影子。 那双身影一闪而过,年轻的朝气扑面而来。 皇甫婵笑着感慨,“年轻真好。” 云灏跟着重复一遍,“年轻真好。” 二人各怀心事,都没说话。 耳边隐约又传来顾纤云的声音,“顾骁,你忙你的去!快开学了,我和逸风哥好好说说话。这段时间变故太多,我们俩都没心情说话。” 顾骁道:“你俩说吧,我捂着耳朵听不到。我得跟着你,上次一眼没瞅着,你就差点出了车祸。” 顾纤云急得想跺脚,“那是外面,这是家里,在外公家能出什么事?杞人忧天!” 顾骁不服气,“万一天上掉个流星,打个雷,有鸟往你头上拉屎怎么办?” “逸风哥就在我身边,掉流星他会接着,打雷他能推开,鸟只会往你头上拉!” 顾骁拿她没辙,“好,我走,我走,你别乱跑,不能出家门。” 顾纤云嫌他啰嗦,“不出不出,你快走吧。” 顾骁转身走了。 顾逸风望着他的背影道:“爹系弟弟。这次多亏了他,否则顾凛不会放过你。” “是多亏了他。等他恋爱时,我会帮回来,双胞胎有心灵感应,我能猜到他的心思。就是不知道哪家姑娘栽到他手里。” 顾逸风牵着她的手,朝花园深处走。 走至僻静处,两人停下来。 月光透过树枝,落在顾纤云白皙秀美的小脸上,梨花一般美好。 顾逸风垂下头,亲吻她的头发,吻得很轻,新生的树叶撩过一样。 顾纤云搂上他的腰,眼睛水水润润,如被朝露泡过。 顾逸风怦然心动,俯身,捏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舌头抵进她唇瓣,吻得生猛。 初次深吻,毫无章法可言。 可是顾纤云却方寸大乱,心跳得像六月的暴雨哗啦啦跳个不停。 没吻几下,顾逸风摸出了技巧,舌头有点强势却又温柔地勾引着她的舌头。 他轻轻吮吸她,由温柔至激烈。 顾纤云脑子里一片空白,晕晕乎乎,像喝了假酒。 完了完了,她想,沦陷了。 沦陷了! 顾逸风的手伸到她的腰上,刚要往上滑,手机忽然“叮咚”一声,来了条信息。 顾逸风没理。 谁知信息一条接一条,没完没了。 顾逸风蹙了蹙眉心,松开顾纤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 全是顾骁发来的。 第一条:浅尝辄止就好,别过界,我和我爸的拳头都很硬。 第二条:有完没完? 第三条:亲嘴不卫生,别亲了! 第四条:顾逸风,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像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有种放开她,冲我来! 顾逸风眉头拧起,拨通顾骁的号码,警告道:“你小子最好别喜欢楚韵或者苏星妍,否则你今天对我做的,我会加倍奉还。” 拿着望远镜躲在远处的顾骁,指天指地地发誓:“放心,绝无可能!我就是喜欢顾胤,都不会喜欢她们俩!” 顾逸风挂断电话,关上手机。 又把顾纤云的手机要过来,也给关上。 俩人换了个地方,继续亲吻。 吻至情动处,顾纤云在他脖颈锁骨上落下一个缱绻的深吻。 顾逸风气息微喘,凝视她,“你真是个人间小祸害。” 顾纤云俏生生一笑如百媚生,“我不想祸害人间,只想祸害你。” 一声咳嗽从远处嗡嗡地传来,“你俩肉麻不?能不能好好说话?” 是顾骁。 顾纤云恼了,冲他声音的方向吼道:“顾骁,你是鬼吗?阴魂不散的,来去一点声响都没有!” 顾骁呵呵一笑,声音朝这边移过来,“你当我跟咱爸学了这么多年功夫,白学的?这叫千里听音,千里传音。” 顾纤云拿他没招,对顾逸风说:“逸风哥,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们改天单独约,顾骁这个大灯泡太亮太贼。” “行,改天我们用摩斯密码联系。” 那边又传来顾骁的声音,“我爸可是前异能队战士,区区摩斯密码能难倒我?” 顾纤云恼死了。 这个弟弟,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分别时。 云阔海夫妇和云灏将他们一帮人送到大门口。 云灏朝皇甫婵微微颔首,礼貌道:“谢谢皇甫小姐来给我过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皇甫婵面色微囧,“其实我不知道你今天过生日,他们只让我来吃饭,礼物是逸风选的。” 顾纤云急忙拽拽她的袖子,这位医生姐姐也太诚实了。 辞别云家。 几人上车。 皇甫婵被顾纤云拉去他们家住了。 顾逸风一个人开车回到日月湾。 进门。 透过玄关,顾逸风瞥到客厅里一道清俊的身影,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是父亲顾北弦。 换了鞋子,顾逸风走到客厅,垂眸问:“爸,您怎么还没睡?” 顾北弦抬眸将他从上打量到下,漫不经心地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不回来,我睡不着。以前不理解老顾,现在理解了。” 顾逸风摘掉腕上的表,扔到茶几上,随手解开领口纽扣,放松一下脖颈道:“大可不必,我是男人,又不是小姑娘,吃不了亏。” “你不懂,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懂了。” 顾逸风勾唇,“您还年轻,看着像三十出头,风度翩翩,风华正茂,别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 顾北弦刚要说话,视线落到他脖颈领口下的一点浅红上,定格半秒,若有所思,慢半拍开口:“儿大不由爹,挑个日子给你俩把婚订了吧,省得夜长梦多。” 第1094章 全部叛变 隔日。 黄昏时分,途经顾府时,顾北弦让司机停车。 他走进家门。 顾傲霆正躺在客厅奢华的进口真皮沙发上贴面膜。 为了延缓衰老,五位数一片的黄金面膜,顾傲霆不要钱似的往脸上贴。 音响里缓缓流淌着优雅舒缓的钢琴曲。 进口燕窝、顶级胶原蛋白口服液,以及各种名贵补品摆在茶几上,供他随时食用。 这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顾北弦走到顾傲霆身边,站定,垂眸俯视着他贴着黄金面膜的脸,说:“老顾,跟你说件事。” 顾傲霆眼皮都不抬,语气慵懒道:“什么事?说吧。” “要给逸风订婚,这种事您最擅长,帮忙筹备一下。” “什么?订婚?” 顾傲霆忽地揭下刚贴了三分钟的面膜,噌地一下坐起来,一双大丹凤眼瞪得溜溜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顾北弦道:“公司最近事比较多,我抽不出空来。由您负责去阿尧家提亲,聘礼您安排人准备,费用回头找我报销,一切按照本市最高规格来,不能委屈了小纤云。” 顾傲霆额头青筋暴起,怒目圆睁瞪着他,“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我很早前就反对过!一直反对!订婚的事,门都没有!” 顾北弦英俊矜贵的面孔没有一丝波澜,淡淡道:“我是来下通知的,不是来争取您的意见的。逸风和纤云两情相悦,棒打鸳鸯的事奉劝您少做,给大家留个好印象。由您去提亲,是给您机会和面子,也是给您长脸,请好好珍惜。” “我珍惜个头!” 顾傲霆气得手足失措。 捶一下沙发,拍一下大腿。 揉揉太阳穴,他抹一把脸,最后盯着顾北弦说:“云瑾得过抑郁症,你得过躁郁症。这俩孩子结合,日后万一出个变故,受个刺激,再发病了,你说怎么办?你幼年发病,是我照顾的,那种艰辛和煎熬只有我清楚。云瑾发病,阿尧照顾,那段时间阿尧都快瘦没形了。你成年病发,是苏婳照顾的。我们这帮人,但凡哪个心理素质不过硬,都得趴下。逸风和纤云都是温室里长大的苗苗,万一他们其中一个发病,另一个能承受得住?要是受不住离开,对另一方又是致命打击。地球上那么多健康的人,为什么非得从小圈子里找?” 顾北弦不动声色道:“南音也是温室里长大的花苗,墨沉出事,南音不离不弃。” 一提南音,顾傲霆就来气,“你还好意思提南音?当初我就反对他们,你们一帮人要命似的群批我。结果呢,墨沉真发病了!要不是墨鹤,墨沉还不知什么情况!” 顾北弦眸色微沉,抬腕看看表,“好了,别说那么多了。明天就派人筹备吧,最近你不要去公司了,只负责这一块。筹备好后,就去阿尧家提亲,商量订婚事宜。我还有个应酬要忙,走了。” 放下这句话,顾北弦转身就走。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顾傲霆气得呼吸起伏,面色阴沉。 瞧瞧,千辛万苦,结果培养出了个大尾巴狼! 居然对他发号施令,还不让他去公司! 这是要架空他的节奏! 公司可是他几十年来的心血! 顾傲霆气得面膜都不贴了,晚饭也没吃。 晚上。 秦姝忙完回来,就看到他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黑着一张保养良好的脸,摆着大马金刀的架势。 仿佛要跟人干架似的。 将包放下,脱掉三公分低跟小羊皮鞋,秦姝走到他面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这是?不是天天自称笑面佛吗?怎么突然变黑脸关公了?” 顾傲霆气哼哼地说:“你的好儿子,今天来给我下命令,让我去阿尧家提亲!” 秦姝笑,“这是喜事啊,你气什么?” “好个鬼!这是打我的脸!看看你生的什么种,一天到晚净跟我作对!” 秦姝佯装生气,“顾傲霆,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我拒绝组织!” 秦姝气笑了,“翅膀硬了啊,顾清流,就不怕我生气不要你了?” 顾傲霆一听,急了。 手一伸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抬手环住她的肩膀,头靠到她肩上,他气焰弱了九分,“姝啊,我不想让俩人订婚。俩人一个父亲有病,一个母亲有病,都携带遗传基因,以后万一发病怎么办?生的小孩不健康怎么办?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为了家族企业,我的目光必须要放得长远,为子孙后代着想。” 秦姝抬手抚摸他染得漆黑的头发,温柔地说:“霆啊,你太悲观了。北弦发病是小小年纪,被人绑架受到惊吓,引发的。云瑾是从小被云恬pua,后来怀孕,体内激素不调引发的。逸风和纤云,都是从小被爱包围长大的,内心强大,不会轻易被困难摧毁。我和琴婉的经历差不多,琴婉疯了,但我承受住了打击,就因为我比琴婉多一个幸福安定的童年。相信孩子们,别那么悲观好吗?” 话虽如此,可顾傲霆还是忧心忡忡。 他魁梧的身子偎在秦姝怀里,委委屈屈地瘪着嘴。 秦姝被他逗乐了。 抬手捏捏他的嘴,她轻声嗔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啊,不生气,生气会长皱纹。” 次日下午。 顾傲霆备了礼,来到顾谨尧的公司。 还没开口,顾谨尧已经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顾谨尧笑着把他让到沙发上,给他泡了最好的茶。 顾傲霆端起茶杯呷一口,开门见山地说:“纤云这小姑娘挺好的,我也很喜欢,就是北弦有病,我怕逸风会遗传到,到时再拖累纤云。” 顾谨尧淡淡扬唇,“纤云不怕拖累,逸风应该也不怕。万一就是万分之一的意思,几率极小。孩子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做主吧。傲霆叔,您请喝茶,改天我陪您去西江钓鱼,听说那边风景极好,鱼肉肥美。” 见他顾左右而言他,顾傲霆心下生气。 暗道,看看,平时对他再好都没用,一到关键时刻,全部叛变。 顾傲霆瓮声瓮气地说:“我要见你爸妈。” 顾谨尧还是笑,不紧不慢道:“好,您见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打电话给约好。不过他们在加州,长途跋涉,万里迢迢,您老一定要注意身体。” 两杯茶后,顾傲霆起身离开。 出来,坐在限量款加长版豪车上,顾傲霆沉默不语。 去加州,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吃不好,睡不好,他这把老骨头肯定吃不消。 顾峥嵘就不用联系了,联系了也白搭。 顾傲霆吩咐生活助理去查柳忘的号码。 号码很快查到。 理一下思路,顾傲霆拨通柳忘的手机号。 电话接通。 顾傲霆清一清嗓子,开口道:“小柳,你还恨我吗?” 柳忘一愣,“你谁呀?吃错药了吧!” 第1095章 不可自拔 顾傲霆懵一下,“我是顾傲霆。” 柳忘噢了一声,“原来是你啊,找我有事吗?” 顾傲霆停顿半秒,说:“虽然当年毁你的是赫啸白和姓蔺的,可是事情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被我连累,你会过着平淡却幸福的生活。是我间接毁了你的人生,撬动了你命运的齿轮,你一定很恨我吧?” 柳忘哑然片刻才开口,“陈年旧事了,还提来做什么?” “你还恨我,对吗?” 柳忘叹口气,“一把年纪了,恨不动了。” “不,你要恨,像以前那样恨我,恨得咬牙切齿才对。既然你这么恨我,肯定不想和我结为亲家,对吧?” 柳忘愕然,“什么亲家?” “你不知道?逸风和纤云一直偷偷摸摸地在谈恋爱,眼下马上要订婚了!订完婚接着就是结婚!这么大的事,没人告诉你吗?” “没有啊,阿尧有事从来不告诉我。” “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出马吧,去阻止他们。阿尧是你亲儿子,纤云是你亲孙女,他们肯定会听你的。” 柳忘沉默了。 顾傲霆见有戏,静静地等她的回音。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了足足十几分钟后,柳忘都没出声。 这是国际长途。 虽然顾傲霆平时出手阔绰,但并不代表他会把钱白白浪费在不该浪费的事上。 顾傲霆忍不住说:“小柳,你是不是气晕了?” “没晕。” “没晕就说话,这事你怎么看?” 柳忘语气郑重道:“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了,这门亲事,我不反对。” 这下轮到顾傲霆错愕了,“你没事吧?” “我很正常。逸风打小就聪明,长得又高又帅,一表人才,十八岁就进公司了,这个年龄别的孩子才刚上大学呢。这么优秀的男孩子,打着灯笼都难找,我脑子灌浆糊了,才会反对。小星妍比顾骁小一岁对吗?快成年了。那丫头我也挺喜欢的,回头让骁骁加把劲,肥水不流外人田。” 顾傲霆觉得柳忘今天绝对不正常! 慢一拍他问:“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 “你没病怎么说起了胡话?峥嵘是我堂哥,阿尧是他儿子,我们两家是堂亲!这要是被人知道,得笑掉大牙!” 柳忘冷笑一声,“我柳忘从十八岁起,就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还怕这点笑话?” 顾傲霆哑口无言。 赌气挂断电话。 暗道,这个老妖婆,真会算计! 年轻时想嫁给他,嫁不成,就拐着弯让孙女嫁给他孙子。 还想打小星妍的主意,真真是贪得无厌! 顾傲霆赌气回到家。 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天,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也没有什么救兵可搬了。 他再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一周后。 顾傲霆给顾北弦打电话,“我还是那句话,不同意这俩订婚,也休想让我去筹备聘礼!” 手机里传来顾北弦云淡风轻的声音,“没事,我已经带着逸风来阿尧家提亲了。” “你什么意思?聘礼我没准备,你带着什么去提亲的?” 顾北弦淡笑,“提亲的聘礼,如果我派人去准备,你肯定会找人阻拦,所以我搞了个声东击西,让你去准备聘礼,故意转移你的注意力。使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趁你搬救兵的功夫,我已经私下找人筹备好了。” 顾傲霆气得脸都红了,“你小子,你小子有种!跟你老子还玩三十六计!” “没办法,这是您教我的。”顾北弦堪堪道:“识趣的话,就来阿尧家喝一杯。” “不去!打死都不去!” “不来更好,来的话其实也没用。文,你辩不过我和逸风;武,你打不过逸风、顾骁。” 顾傲霆气得摔了手机! 后悔放权放早了! 一放权,儿子孙子全反了! 没一个听他的。 就不应该一早就确定继承人的,应该让他们一家和秦野那家,公平竞争。 可是背后有个鹿巍,两家竞争的话,必有血雨腥风。 左右都不行。 顾傲霆抬手按着胀疼的太阳穴,生闷气。 这边。 顾北弦和顾谨尧把茶言欢。 顾北弦道:“纤云满十八了,聘礼也下了,全按照本市最高规格来的。你们还满意吗?” 顾谨尧微微一笑,“相当满意。” 顾北弦端起茶杯,品一口茶,“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还是结为了亲家。” 顾谨尧笑容深了深,“要感谢你的大度。” 顾北弦颇为感慨,“对比年轻时,我的确越来越大度了。当年眼里揉不下沙子,对你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想来,那算什么?都不叫事。” 二人会意一笑。 一笑泯掉所有罅隙。 顾北弦道:“订婚仪式放在十月一举办吧,到时纤云正好放假,风光大办。” 顾谨尧沉思半秒,“不用大办,到时几家亲戚坐一起吃顿饭就好。顾胤为了救纤云受了伤,大办,他们家肯定不舒服。” “也好。” 顾北弦抬眸看向坐在一旁的顾逸风,“你们自由活动吧,我和你阿尧叔商量一下订婚的细节。” 顾逸风站起来,“谢谢爸,有劳您了。” 顾北弦眸眼温和注视着他,“应该的,谁让你是爸爸的亲儿子,爸爸爱你。” 顾逸风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顾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肉麻。 他想,他一定要做个特立独行的,不要像他们那么肉麻。 顾北弦打开包,取出一张卡递给顾逸风,“你带纤云去商场多选几件衣服和首饰,办订婚礼的时候穿。时间仓促,找你奶奶订做来不及了。” 顾逸风不要,“我有钱。” “你的是你的,我给的是我给的,意义不一样。” 顾逸风伸手接过来。 看着他和顾纤云的身影离开,顾北弦抿唇微笑。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他和顾谨尧把所有苦头都吃过了,换来孩子辈的平安无事和幸福。 趁着顾骁不在,顾逸风开车载顾纤云直奔商场。 生怕走慢了,顾骁又追上来。 二人来到京都最大最豪华的商场。 去了顾纤云喜欢的一家品牌。 顾纤云看中一件明黄色的修身细肩带小礼服,拿着进了试衣间,脱掉自己的衣服,换上礼服。 营业员要帮她拉拉链。 顾纤云笑,“不用,你出去忙吧,让我未婚夫进来帮我就好。” 营业员惊讶极了,“你这么年轻就订婚了?” “对,青梅竹马,早订早好,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订了。” 营业员一脸羡慕,“对,对,你未婚夫那么帅气,早订下早放心,小美女好福气。” “谢谢小姐姐。” 营业员出来喊了顾逸风进去。 顾纤云甜声说:“逸风哥,你帮我拉拉链,我够不着。” “好。” 她平时衣服多是淡色,且休闲宽松,难得穿这种修身且露肤度高的礼服。 明黄色将她的皮肤衬得雪白,腰身婀娜,身形凹凸。 小巧圆滑的肩头,美不胜收。 只看一眼,顾逸风就觉得眼晕。 忍着怦怦的心跳,顾逸风不动声色地绕到她身后。 礼服拉链在尾椎骨那儿,敞开的部分露出她薄而瓷白的后背,美丽的蝴蝶骨,光洁的脊背和纤细的脊柱。 顾逸风喉结上下翕动两下,觉得口干舌燥。 他一手扶住她的纤腰,一手拉住她的拉链。 理智要拉上,可是手却不动。 他忍不住松开拉链,双手抱住她的腰,低头吻她的脖颈和耳垂,低声说:“你这么穿真漂亮。” “只是漂亮吗?” “还很可爱。” 他身体贴在她袅娜的腰臀上,好闻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 雄性荷尔蒙散发浓浓的男性魅力。 顾纤云身子都软了,声音甜甜糯糯地说:“我不只可爱,还可爱你了!” 她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裙身上,半是打趣半是撩拨地说:“你摸摸我的衣服,看看是不是做你未婚妻的料?” 顾逸风猛地将她翻过来,掐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按在试衣间墙壁上,吻她。 凶猛地吻。 恨不得将她吻进体内。 正当两人吻得不可自拔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硬硬的男声,“拉链拉好就快出来,订婚不等于结婚,别没点数!” 第1096章 逸风订婚 试衣间内。 本来正吻得如火如荼的两人,动作瞬间停滞,同时冷却的还有激昂高涨的热情。 犹如坐过山车到了顶端,突地摔下来。 这种感觉很不爽! 顾逸风闭眸压了压情绪,松开顾纤云,抬手将她唇瓣上的水渍轻轻揩掉,又把她礼服的拉链拉上。 缓了片刻,他牵着她的手走出去。 顾骁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明明做了“坏事”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冲顾逸风吹一声口哨,笑嘻嘻地说:“没想到我会来吧?惊喜吗?” 顾逸风好看的眸子瞥他一眼,一言不发,心里只想一脚把他踹回加州老家去! 从此眼不见为净。 顾骁讨了个没趣,有点心虚。 扫一眼顾纤云,他嫌弃地说:“这衣服不适合你,小小年纪穿这么暴露,不害臊吗?快进去换了!” 顾纤云扯扯礼服肩带,“老土了吧你,礼服都是这种款式,这已经是最保守的一款了!” 顾骁看向顾逸风,“管管你未婚妻,穿成这样怎么出门?” 顾逸风深呼吸一声,压抑着不爽,“你还知道她是我未婚妻?” “当然知道!” “知道你还……” “我是为你们好!这丫头还在上大学,等她大学毕业了,你们上天我都不管!” 看着他欠揍的模样,顾逸风呼出一口气。 走到一边,他掏出手机拨给顾傲霆,“爷爷,麻烦您老人家给顾骁安排个女朋友,特黏人的那种,最好二十四小时缠着他,省得他闲着没事老跟踪我。” 顾傲霆瞬间提心吊胆,生怕顾骁要打苏星妍和楚韵的主意。 转念一想,这是好事啊,好事。 可以趁机给顾骁介绍其他女孩子。 有了女朋友,他就不会打苏星妍和楚韵的主意了。 顾傲霆连忙答应下来。 顾骁睨了顾逸风一眼,“真有你的,把傲霆小爷爷都拉出来了!我才不要女朋友!” 顾逸风懒得搭理他。 接下来,顾逸风帮顾纤云挑了五套礼服和配套的首饰、鞋包。 顾纤云给他买了一黑一白两套西装及配套衬衫和鞋子。 买西装的时候,顾逸风刷卡给顾骁买了一套,又给顾胤也买了一套。 从小到大,每次和父母来商场买玩具衣服或零食,都会多买一份,回头送给顾胤。 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 不给他买,总觉得缺点什么。 转眼间,到了十月一。 顾逸风和顾纤云订婚的日子到了。 本来应该在女方家举行,但是考虑到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已经一百零几,老得走不动路了。 怕他们来回奔波劳累,顾谨尧让在顾家老宅办。 毕竟顾逸风是第四代头一个订婚的,于老顾家来说意义深远。 也怕二老等不到顾逸风结婚那天,不想让他们有遗憾。 订婚当天只请了一帮亲戚和至交好友。 十点钟左右,众人就都到齐了,连顾峥嵘和柳忘也从加州万里迢迢地飞了过来。 独独缺了顾傲霆。 他是顾家灵魂人物,缺了他不好看。 顾老太太戴好助听器,一个电话打过去,戴着假牙的嘴瘪里瘪气地说:“小子,你几个意思?你孙子订婚,你不露面,给谁难看呢?” 顾傲霆赌气道:“不是有你和我爸吗?你俩撑场面就好了!我算什么?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老太太眉头一抬,“皮又痒了是吧?” 顾傲霆,“哼!” 老太太嗓门骤然提高,“你哼什么哼?给你脸了是吧?麻利地给我滚过来!十分钟内看不到你,断绝母子关系!” 停顿一下。 老太太又补上一句,“不止断绝母子关系,还要把你从族谱上除名!” 顾傲霆生气了,“妈,您老人家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他们不可理喻,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逸风是我的宝贝大孙子,我做什么都是为他好!” 老太太声如钝钟,“空气里有细菌和病毒,你还不喘气了?粮食和水果里有农药残留,吃了有致病可能,你还不吃了?自来水里加过消毒粉,你还不喝了?活了一辈子,连‘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你都不懂?就因为逸风和纤云有微乎其微的患病可能,你非要把他们俩拆开?那你八十了,有死的可能,秦姝是不是也得把你扔了?” 顾傲霆噎住。 没想到这老娘,牙掉光了耳朵也聋了,嘴皮子还这么溜。 一张嘴毒舌得很! 连他这个巧舌如簧的霸董,都甘拜下风。 吭哧吭哧半天,顾傲霆憋出一句,“峥嵘是我堂哥,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我亲家,您老觉得合适吗?” “脸丑怪镜歪,强词夺理!阿尧和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亲近的人都知道。不亲近的,连峥嵘和你是堂亲都不知道!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这么在意别人的嘴,累不死你!比我小二十三岁,做了一辈子生意的人,怎么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婆会变通?” 顾傲霆不吭声了。 老太太掐了电话,对秦姝说:“儿媳妇,我猜着这老小子应该在大门口附近,你去把他拉进来。他一辈子好强惯了,抹不开面子,你给他找个台阶下。亲戚都来了,他不出面,纤云和阿尧一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舒服。” “好嘞,妈!”秦姝抬脚就走。 “等等!”老太太把自己的龙头拐杖递给她,“拿着。先来软的,如果他不吃,就拿这个打他,打得他心服口服为止。” “好的妈。” 秦姝接过拐杖,走进庭院。 来到大门口时,秦姝却把拐杖放到了门后。 以前的时候顾傲霆身强力壮,耐打,打几下就罢了,现在这把岁数,一不小心就打没了。 秦姝不敢打,也舍不得打了。 少来夫妻老来伴,虽然有时候他是真气人,但是人在那里,她心里多一份踏实。 出了大门。 没看到顾傲霆的车。 秦姝拿起手机拨通他的号码,“阿霆,你在哪里?” 顾傲霆闷声闷气地说:“别找了,我没去!” 秦姝乐了,“你没来,怎么知道我在找你?太阳这么大,你想晒死我吗?别磨蹭,快进来!给你台阶的时候就下,晚了,等着你的可就是栗子壳和榴莲壳了!” 话音刚落。 前面路口拐进来一辆黑色加长版劳斯莱斯。 第1097章 三生爱你 车子开到秦姝面前,停下来。 司机下车将车门打开。 从里面伸出一条长腿,西裤熨得笔直,黑色进口牛皮鞋擦得锃亮。 紧接着下来一道魁梧的身形。 穿着整齐的铁灰色西装三件套,打着酒红色领带,别着钻石领带夹。 头发染得漆黑,向后梳,打理得整整齐齐。 一看就是出席正式场合的装扮。 秦姝抿唇微笑,抬手戳他胸膛一下,“明明准备好了,还故意托大拿乔,装给谁看呢。” 顾傲霆瘪了瘪嘴,一副好委屈的样子。 秦姝捏捏他的手臂,“好啦好啦,孙子都要订婚的人了,还使小性子,怎么越老越像小孩儿了?” 顾傲霆抬起手臂,“挽着我,进门逢人就说我不想来,你非要拉我来。” 秦姝白他一眼,嗔道:“死样儿!我这么说,不是让阿尧家难看吗?你平时那么疼阿尧一家,怎么一牵扯到儿女情长的事,就拿他当外人了?” 嘴上嫌弃着,手臂却挽上他的手臂。 顾傲霆讷讷道:“我没拿他当外人,我就是……” “没有‘就是’,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一帆风顺。当初你选我,方方面面都挑好了,结果呢?日子还不是过得一地鸡毛?逸风和纤云起点摆在那里,随便过,都比你我幸福得多。” 被戳中痛处,顾傲霆闭嘴不言。 夫妇二人进了正堂。 顾逸风和顾纤云迎上去。 顾逸风穿一套黑色西装。 虽然年轻,但因为身材遗传了顾北弦,天生的衣服架子。 简单的款式被他穿得玉树临风。 英气俊朗的脸帅气干净,身上流动的荷尔蒙像白衬衫上被风吹起的褶皱,天然,不做作。 顾纤云则穿一件宝石红色细肩带礼服,腰身袅娜,一张淡妆的小脸美丽明艳,颇有倾城之姿。 连顾傲霆都不得不承认,这俩天生就是一对璧人。 顾纤云唇角漾起甜甜梨涡,冲顾傲霆喊道:“爷爷,谢谢您能来,非常感谢!” 顾傲霆清清嗓子,刚要开口说话。 秦姝怕他摆架子,拿手臂蹭蹭他。 顾傲霆脸上马上挤出浓酽的笑容,尬笑道:“其实我一早就出发了,但是半路遇到个熟人,被他拉着多聊了几句,耽误了。不好意思啊,小纤云。” 顾纤云仰起小脸笑得越发灿烂,“没事的爷爷,谁都有忙的时候。” 她这么通情达理,顾傲霆反而不好意思了。 明明还不到给红包的流程,可他还是忍不住从包里掏出个红包递给她,“这是爷爷来晚了的一点补偿,等会儿还有大红包,拿着。” 顾纤云不好意思要,“等会儿再给吧。” 顾逸风伸手接过来,递给她,“爷爷给你就拿着,不拿他生气。” 人终于到齐了。 接下来,由顾傲霆带着顾北弦、顾逸风和顾纤云,以及其他的顾家人,去后院祖宗牌位前,祭祖烧香。 保佑他们的姻缘,美满幸福。 顾峥嵘也是顾家人,自然也在祭拜的人群中。 祭完祖一转身,看到顾峥嵘,顾傲霆还是觉得荒唐。 这叫什么事嘛? 出来又瞅到柳忘,想起她说的话,顾傲霆额头开始冒冷汗,之后目光就一直落在顾骁身上,生怕他对自己孙女和外孙女下手。 接下来的流程是给长辈奉甜茶、压茶瓯、踩圆凳等。 顾纤云提前被云瑾交待过,没出任何差错就过去了。 然后到了和顾逸风交换订婚戒指的流程。 在主事人的操办下。 顾逸风从苏星妍手中接过戒指,轻轻戴到顾纤云中指上。 顾纤云从顾骁手中接过一只男式白金戒指,戴到顾逸风的手指上。 垂下眼帘盯着闪闪发光的硕大钻戒,顾纤云唇角扬得停不下来。 从今天起,她就是顾逸风的未婚妻了! 从小崇拜欣赏仰慕的男孩子,就这么成为了她的未婚夫,顾纤云觉得像梦幻一般,很不真实。 她仰头对顾逸风甜甜地说:“谢谢逸风哥。” 顾逸风心道,傻,嘴上却说:“客气什么,很快就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了。” 明明平时是侃侃而谈的人,明明准备了很多话要在此时对她说,可顾逸风发现,千言万语困在胸腔里说不出来。 可能若真爱一个人时,总是难以启齿的。 他酝酿了一下,垂眸凝视着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瞒你说,你早就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的梦里有你,影子里有你,心里有你。鱼离不开水,人离不开氧气,我离不开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爱你。” 顾纤云原本也准备了很多甜蜜的山盟海誓。 闻听此言,所有情话窝在心里,涌成了翻滚的热流。 她轻轻拥住他,只会说一句话了,“我也是,我也是,逸风哥,我也是。” “啪啪啪!” 顾老太太带头鼓起掌来,一双浊白老眼汪着两团老泪。 她和老爷子铆足劲儿地活,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如果能活到他们结婚,就更好了! 众人纷纷鼓掌。 戒指交换完,苏婳上前,给顾纤云戴上昂贵的钻石耳环和项链。 顾纤云大眼睛笑盈盈地望着苏婳,渐渐变得水汪汪的,一激动,提前喊了声:“妈!” 苏婳重重应了一声,弯起唇角笑,笑得热泪盈眶。 她抬手将她细细软软的身子搂在怀里。 抱出了骨肉相连的感觉。 这是阿尧的女儿,以后也将是她的孩子。 从小到大,阿尧几次拿命救她,以后她要拿命般地待他的女儿好。 他们之间的缘分换成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 云瑾在人群中同样潮湿了双眼。 顾谨尧伸手握住她的手,垂眸低声问:“还好吗?” 云瑾泪中带笑,“我很好。” “如果不舒服,我们先走。” “没有,我是开心的,开心得哭了。苏婳姐是我最崇拜最喜欢的姐姐,如今她成为我们女儿的准婆婆。女儿以后嫁到他们家,有她疼着爱着护着,我放心了。” 顾谨尧唇角微微扬起。 订婚宴开始。 众人来到老宅的宴会大厅。 大厅很大,能容得下几十桌人。 菜是从京都最大的酒店订的,各种山珍海味,十分丰盛。 顾傲霆和顾北弦带着顾逸风、顾纤云挨桌敬酒,介绍他们给顾纤云认识。 顾逸风喝的是白葡萄酒。 顾纤云喝的则是甜酒。 敬完,顾谨尧和云瑾又带着二人,介绍他们给云家的亲戚认识。 订婚宴进行到一半。 有佣人走进来,径直来到顾纤云身边对她说:“小少夫人,外面有人找你。” 顾纤云问:“谁?” 佣人回:“他说他叫顾胤,坐在轮椅上,来给你送订婚礼,面色很差,不太高兴的样子。” 顾纤云面色微变,手一滑,手里的酒杯差点摔到地上。 晃了晃神,顾纤云对他说:“就说我抽不开身,让他先回去吧。” “他说你不出去,他不会走。” 顾纤云秀眉拧起。 顾逸风道:“我去解决吧。” 把酒杯递给顾纤云,顾逸风抬腿就要走。 身后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还是我去吧。” 众人寻声看过去,那人是皇甫婵。 第1098章 都不要我 皇甫婵道:“我给顾胤扎了三个月的针,和他还算熟,对他的性格也算了解。由我出面劝他,他应该能听进去。逸风去,反而会激化矛盾。” 她说得有道理。 可是让她一个人去,众人不太放心。 顾胤此行来,情绪肯定不似平常。 顾逸风刚想让顾骁跟过去,但见云灏视线正落在皇甫婵身上,似乎欲言又止。 顾纤云也看到了云灏的欲言又止。 她急忙朝他招招手,“小舅舅,你陪皇甫姐姐一起去吧,多少有个照应。” “好。” 云灏站起来。 同皇甫婵一前一后走出去。 二人来到庭院。 云灏温文尔雅向皇甫婵道:“谢谢你替纤云排忧解难。” 皇甫婵微微一笑,“云先生客气了,举手之劳的事。这些日子,我一直住在纤云家,和她处得像好姐妹。” 云灏原本上扬的唇角略略收了收。 他比她大十岁,大挺多的,都快差一辈了。 来到大门外。 顾胤正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两个保镖。 他瘦削英俊的脸阴沉着,丹凤眼微微眯起,怀里抱一只中号黑色皮箱,浑身散发一股酒味。 皇甫婵视线落在他的腿上,纳闷地问:“你的腿不是能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坐轮椅?” 顾胤没答,眼睛直勾勾地朝她身后看过去。 久久都没看到顾纤云的身影出来。 顾胤眼里闪过一丝阴冷,唇角露出自嘲的笑。 似是笑自己的可悲与可笑。 笑顾纤云的冷漠与无情。 皇甫婵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看他,语气温和地说:“小朋友,快回家吧,别犟了。你送纤云的礼物我先帮她收着,等会儿转交给她,我代她向你表示感谢。回头让逸风他们单独请你吃饭,今天太忙了,他抽不出空来招呼你。” 顾胤冷笑,“她就这么怕我?连出来见一面都不敢,是对他们的感情不自信吗?” 皇甫婵轻轻叹口气,“太偏执,真的不是件好事。还记得在墨鹤的婚礼上,你对我说过的话吗?我用了三年时间走出来了,希望你也能快点走出来。” 闻言,顾胤垂下头,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手里的皮箱。 许久,他低声说:“我跟你不一样,我能为她自杀,为她豁出命去,你能吗?” 皇甫婵浅提一口气,“你这不是爱,是占有欲,是偏执,甚至有可能是胜负欲、征服欲。真爱一个人是默默祝她幸福,而不是让她难堪。” 顾胤苦笑,“如果我真想让她难堪,就带着人冲进去,大闹一顿,让他们订不成婚。” 皇甫婵冷静地说:“不,你没闹,不是不想,是明知闹不过他们。且不说墨鹤,就是逸风、顾骁他们几个,你都不是对手。你闯进去,还没来得及闹,就被治服了。” 顾胤觉得这个女人聪明得让人讨厌。 他仰头看向她,半是报复半是赌气地说:“那你做我女朋友啊,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立马离开。” 皇甫婵道:“早就说过,我们不合适。” 顾胤自我嘲讽地笑了笑,“看,你们都不要我。顾纤云不要我,你也不要我,连我妈都不要我,所有人都不要我。我这样的人,注定不被爱,可是我又有什么错?” 眼圈一红,有泪珠滴落到黑色皮箱上。 皇甫婵叹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包手帕纸递给他。 顾胤忽地抬手打掉纸巾,“我用不着你可怜!” 皇甫婵摇摇头,觉得他是真的很可怜,可怜又可恶。 破碎的童年让他的心千疮百孔,所以他抓住顾纤云不肯松手,想让她缝补他,抓不住顾纤云,又来抓她,跌跌撞撞,急不可耐,像只没头的苍蝇。 却忘了,她们都没这个义务。 爱上他这种人,女人注定会很累,但凡有点理智的女人,都不想跳进这漩涡。 顾胤抬手擦掉眼泪,拍拍手中的皮箱,对皇甫婵说:“箱子里装的是炸药,你打电话让顾纤云出来,否则我就在这里把自己炸死!” 话音未落。 皇甫婵忽觉手臂上多了一股大力。 云灏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对她说:“你退远点!我来处理。” 皇甫婵心脏咚咚加速,跳得飞快。 不知是被顾胤吓的,还是感激云灏的所为,抑或者其他原因。 她退后几步,叮嘱云灏:“云先生,你小心点,他喝酒了,比平时冲动。” “好的。” 云灏浑身呈戒备之姿,对顾胤说:“孩子,你别冲动,千万别做傻事。你现在可能觉得很难过,痛不欲生,但是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发现,爱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亲情友情工作事业远胜于爱情。别因为一时冲动,铸成大错。” 可惜,顾胤听不进去。 他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啪地一下点燃,威胁道:“叫顾纤云出来,否则我把炸药点着!我数三声,你不打电话,我就点了!” 云灏退后两步,望着火苗后顾胤年轻固执的脸,一时陷入两难。 不叫纤云,怕他真点燃炸药自杀。 叫纤云吧,又怕他伤害她。 顾胤冷笑着开始数数,“三,二……” “顾胤,你别冲动!快放下打火机!” 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混着脚步声。 云灏回眸。 见顾纤云和顾逸风出来了。 同时出来的还有顾骁、秦陆和靳睿。 顾胤忽地将打火机的火苗吹灭,眼睛死死盯着顾纤云的脸,双眼渐渐泛红。 泪水再次涌出来。 他笑,笑容苦涩混着不甘,“小纤云,你穿礼服的样子真美啊,和我想象得一样漂亮。” 顾逸风出声道:“好了,人你也见了,回去休息吧。” 顾胤却没动,嘲弄地笑笑,“真好啊,逸风,真羡慕你。你从小就拥有那么多,有负责任的爸爸,有温柔的妈妈,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姑姑父兄弟姐妹和小姨。你明明拥有全世界,还来跟我抢小纤云。你张嘴闭嘴满口仁义道德,做的却是小人的事!你卑鄙!无耻!” 顾逸风俊脸微冷,“你是不是喝假酒烧坏了脑子?之前我说过的话,你全忘了?” 顾胤不答,深吸一口气,偏头看向顾纤云,满眼是泪,“就那么着急订婚吗?我豁出命救了你,伤还没好利索,你就瞒着我偷偷跟他订婚,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为什么一定要把幸福践踏在我的痛苦之上?就不能等几年再订吗?等我彻底忘了你再订,不好吗?为什么非得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刺激我?” 顾纤云默了默,“你喝醉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顾胤自暴自弃地笑,笑容碎碎,“我都要死了,还睡什么觉?睡觉有什么用?睡醒了,不还是痛苦?” 顾纤云纤眉微拧,“顾胤,你理智一点,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好。我就是个很普通很平常的女孩子,你以后会遇到更适合你的……” “闭嘴!”顾胤阴鸷道。 忽然他手一抬,将手中的皮箱朝她扔过去! 电光石火间! 顾逸风一脚踢飞皮箱,拉着顾纤云就往远处跑,同时冲大家喊:“快退!” 皇甫婵厉声尖叫,“快跑啊!皮箱里有炸药!” 说话间,人已被云灏拉出去老远! 顾骁则护着秦陆和靳睿往远处跑! 皮箱被踹到远处。 咣的一声重重落到地上! 箱盖散开,里面露出的东西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第1099章 无处安放 里面装的并不是炸药,也不是什么凶器。 而是一件白色的修身抹胸婚纱,和两个宝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婚纱款式简单且俏皮,是适合年轻女孩的样式,没有繁杂的长拖尾,看着也不是簇新的样子,买了应该有些年头了。 首饰盒被摔开,摔出一对男女戒指。 男戒是白金素圈。 女戒上镶一颗秀气的粉色钻石,钻石不大,成色却极粉。 众人盯着婚纱和戒指,一时陷入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胤忽然仰天大笑,笑得泪流满面。 顾逸风冷声道:“搞这些恶作剧有意思吗?” 顾胤不搭理他。 他泪眼模糊,痴痴盯着他怀里的顾纤云说:“婚纱和戒指很早就买好了,买戒指的钱,我攒了很久很久。想等着你长大,好向你求婚,好娶你。” 他突地抬手指向顾逸风,厉声道:“结果你却和他订婚了!你对得起我吗?” 顾纤云压了压情绪说:“顾胤,你冷静一点。话我三年前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只会折磨你。” 顾胤苦笑,笑着笑着耷拉下睫毛喃喃道:“女人的心是真狠呐。我妈狠,你更狠,你们都好狠!我妈扔下我不要我,你也扔下我不要我,你们所有人都扔下我……” 顾纤云觉得他喝多了,或者假装喝多。 醉得有些不可理喻。 或许醉的不是人,是心,是脑子。 跟一个醉或装醉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他只会胡搅蛮缠。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我们没有扔下你,从来都没有。虽然我们没收养你,但是已经尽可能地照顾你了,尤其是逸风。从小到大,每次带他去商场,礼物玩具和衣服,他都会买双份,一份给自己,另一份送给你,你都忘了吗?每年你过生日,逸风都会去陪你过,即使有事回不来,也会让我们派人给你送生日礼物。他说你没有爸妈,没人疼,让我们尽可能地对你好一点。他拿你当亲兄弟,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顾北弦边说边由远及近走过来。 顾胤眼泪流得更凶了,“我不想要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我只想要小纤云。你们都不是真心对我好,你们是可怜我。你们联手把我爸送进监狱,再买点东西来打发我,还想让我感激你们,你们这是鳄鱼的眼泪!” 顾北弦风度翩翩的面孔沉下来。 顿觉这些年喂了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顾北弦压下脾气,耐着性子对他说:“纤云是人,不是玩具,不可能让来让去,她有思想,有意识……” 顾胤抬手捂住耳朵,满脸焦躁和痛苦,“我不听!不听!” 顾北弦眯眸看他两眼,转身走到旁边,拨通一个号码问:“到哪了?” 对方是顾凛。 顾凛声音焦急,“马上就到了,还有几分钟。麻烦你帮我看好胤胤,别让他乱来,更别打他。他就是一时想不开,犯糊涂,不会做坏事的,更不会伤害人。那孩子是华老和云瑾外婆养大的,心眼不坏,一点都不像我和乌锁锁。” 顾北弦淡嗯一声,掐断电话。 十多分钟后。 顾凛终于到了。 他带人将顾胤连拖带拉地弄到车上,拉去一家常去的会所。 会所白天不营业。 顾凛叫来经理,将一包钱摔到茶几上,让他马上去找一群漂亮的年轻女公关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凛再不济,也不是经理敢怠慢的。 很快,一排年轻靓丽衣着暴露的女公关,睡眼惺忪地站到顾胤面前。 顾凛拍着顾胤的肩膀,指着那群女人说:“看看,喜欢哪个?留下来陪你。” 顾胤捏着酒杯,眯眼去看。 灯红酒绿间,没看到他念念不忘的顾纤云。 只看到一群搔首弄姿的庸脂俗粉。 顾胤忽地抬手将茶几上的酒瓶和杯子,全都推到地上,冲她们厉声吼道:“滚!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那群女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仓皇逃出去。 顾凛在他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胤胤,男人大可不必这样长情。长情于男人来说,不是优点,是缺点,会让你被感情困住,成为情感的奴隶。看看你,一个大男人,为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出息!女人这东西,可以是衣服,可以是垫脚石,是帮手,是拐杖,是强心针,唯独不能是左右你情绪的人。你看爸爸,一生从来没被感情困住过,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顾胤眼神阴沉,闭唇不语。 他探身从地上捡起酒瓶和酒杯。 也不管脏不脏,拧开瓶盖,将酒倒进杯子里,端起来就往嘴里灌。 像喝自来水似的。 顾凛盯着他狼狈的样子怒其不争,“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痴情种?你是基因变异了吗?原以为把你交给华天寿和云瑾外婆养,会变得有点出息,没想到你好的没学到一点,却学到了这些无用的东西!早知如此,我当年就不该冒着坐牢的危险,回来找你!浪费时间!” 同一时间。 顾纤云也喝多了。 顾逸风扶她去房间休息。 房间是顾老太太一早就派人收拾好的,被褥换成了女孩子喜欢的淡粉色,还给燃了名贵好闻的天然沉香。 顾逸风将顾纤云的鞋子脱掉,把她放到床上。 掀开被子给她盖好。 垂眸盯着她清秀略带娇憨的面孔,顾逸风唇角微微上扬。 虽然顾胤来闹了一场,但没怎么影响他们的订婚礼。 顾逸风俯身,轻轻亲亲顾纤云的额头,修长手指轻刮她的翘鼻,声音温柔且宠溺地说:“喝甜酒都能喝醉,真有你的。” 回答他的,只有顾纤云的呼吸声。 顾逸风其实喝得也有点高,加之昨晚没睡好,在床边坐了会儿,困意来了。 他脱掉西装外套和鞋子,在顾纤云身边躺下。 侧眸盯着她娇俏的面孔,眼皮渐渐发沉,没过多久,顾逸风呼吸渐重,也睡着了。 他这一睡,可把等在房间外的顾骁急坏了。 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顾逸风出来。 顾骁把耳朵贴到门上听,怎么都听不到动静。 有心想进去看看,又怕顾逸风发飙。 他不确定能打得过他。 再说这大喜的日子,动拳脚也不吉利。 已经被顾胤搞乱一波,他不能再进去添乱,可是不进去,又怕顾逸风酒后坏事。 顾骁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左右为难。 这一踱,就从秋阳橘黄,踱到了夜色漆黑。 宾客大都散去,只留了一帮少男少女和顾傲霆。 顾傲霆本想留下防着这帮少年少女,奈何今天客人太热情,早就把他灌得不省人事,躺到不知哪个房间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 苏星妍拿托盘端着两碗醒酒药走过来。 看到在门口不停踱步的顾骁,苏星妍微微惊讶了一下,很快笑道:“顾骁哥,你怎么没去房间休息?我太奶奶给你留了一间房,在楼下最东边那间,被褥都收拾好了,你去躺一会儿吧。” 她是清雅文秀的性格,行事向来低调含蓄,颇有大家闺秀之姿。 娴静美好得像画中的仙女一样。 在陆恩琦、顾纤云和楚韵这帮活泼俏皮的女孩中,显得特立独行。 虽然逢年过节或者红白喜事,顾骁常常会遇到苏星妍,却很少和她独处。 顾骁一时有些局促,感觉自己长手长脚,无处安放。 他抬手挠挠后脑勺,眼睛都不敢看苏星妍了,不自在地说:“醒酒药给我吧,我进去喂这俩喝。” 苏星妍莞尔一笑,“不用,你是客,这种事我来就好。你要喝吗?厨房还有,我让人煮了很多。” 她声音太好听。 不是顾纤云那种脆脆的,也不是楚韵那种娇娇的,像裹着棉花的珍珠温柔地落到玉盘上,柔而不腻,如春风拂心。 顾骁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上午奶奶柳忘偷偷告诉他的话,让他去追求苏星妍。 他刚铁直男的情绪,顿时更无处安放了,空气仿佛都变得尴尬起来。 脸不知怎么的,唰地红了一层。 他转身就走,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起来。 留下一脸错愕的苏星妍。 第1100章 好喜欢你 顾骁下楼,来到庭院里,没跑多久,迎面碰到被保镖搀扶着的醉意朦胧的顾傲霆。 顾骁急忙抬手遮住脸。 他不遮还好,一遮引起了顾傲霆的注意。 顾傲霆踉踉跄跄地走到他面前,大着舌头问:“骁骁,你小子,捂,捂脸做什么?” 顾骁不应,闷着头就走。 顾傲霆平时就是个不饶人的主,何况今天喝大了。 他醉步上前追上他,去掰他的手,“给小爷爷看看,看看你的脸,是不是长金子了?挡什么挡?” 顾骁有功夫不错,可是醉了的人蛮力很大。 也怕伤着老人家,顾骁反抗了一下,便任由他掰开。 看到顾骁的大红脸,顾傲霆哈哈大笑,拿手拍拍他有型有款的俊脸,打趣道:“骁骁,你这小脸怎么,怎么红成这样了?像猴子屁股似的。” 顾骁犹豫一下说:“小爷爷,你之前不是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吗?我答应了,你快介绍吧,越快越好。” 顾傲霆撩起眼皮乜斜着他,“哟,钢筋骁这是想开了?” 顾骁如实说:“我奶奶催我追小星妍,那可是一起长大的妹妹,我怎么下得去手?想想都觉得尴尬。如果我找到女朋友了,我奶奶肯定就不催了。” 顾傲霆一惊,陡然醒酒! 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心里暗骂柳忘,这个老妖婆,还真把算盘打到小星妍头上了! 臭不要脸! 顾傲霆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顾骁想了想说:“我要求不高,性格温柔,文静点的就行,个子不要太高,最好在一米六左右。我们家全是大高个,连最矮的顾纤云都长到一米七了,成天电线杆子一样竖来竖去的,不可爱。” 顾傲霆抬手摩挲着下巴,笑,“这条件不难找,三天后给你回信。趁着十一假期给你找好,谈几个月,等到年底放寒假就能订亲了。” “谢谢小爷爷。对了,还要像苏婳阿姨那样温婉清雅,多才多艺,善良大方,最好是考古鉴宝修复专业的。我爸说,这个专业的,以后对我们家公司有帮助。” 顾傲霆一张老脸登时拉下来,“我干脆让女娲娘娘给你捏一个吧。除了身高不符合,你说的就是我们家小星妍吧?” 顾骁连忙举手发誓,“我顾骁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从身边人找女朋友!拜托小爷爷您多下点功夫,回头结婚时,请您坐主桌上座,给您买最贵的皮鞋。” “你女同学有没有追你的?” “有,很多,一个个的比老虎还猛,可我不喜欢太主动的,喜欢含蓄一点的。” 星妍就很含蓄。 顾傲霆觉得小楚韵是安全了,可是小星妍又危险了! 不行,得快点给顾骁找个女朋友。 事不宜迟。 顾傲霆急忙从裤兜里摸出定制版的老年手机,用语音调出个号码拨通后,说:“吴董吗?你家千金还单着对吗?我这边有个小伙子条件挺不错,哪天约了看看?” 辞别顾傲霆,顾骁来到自己的房间。 进门,脱掉身上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由于酷爱室外运动,顾骁肤色偏深。 温水淋在他年轻紧实的肌肉上,散发干净性感的雄性荷尔蒙。 胸肌、腹肌、腰线和后背线条样样优秀。 远山一般的浓眉,立体清晰的眉骨,像父亲顾谨尧一样坚毅好看的眼睛,唇峰明显的唇,轮廓分明的下颔线。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从挺拔青葱的少年,长成了英挺好看的男子。 寸短的头发拿水一冲,也不用吹风机吹,顾骁裹着块浴巾就出来了。 倒了杯水刚喝两口。 手机响了。 顾骁拿起手机一看,是奶奶柳忘打来的。 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柳忘的声音,“骁骁啊,你趁着这个小长假,好好去追苏星妍。那丫头模样好看,个头正好,聪明冷静,性格稳定,多才多艺,家教也好。楚韵虽然漂亮,但是娇气了些,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个子还不高。秦野家的秦悦宁,太小了,暂时还看不出好头来。比来比去,星妍是最优秀的一个。那么好的女孩子,打着灯笼都难找,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别被别人拐跑了,知道吗?” 顾骁浓眉蹙起,“奶奶,您就别打这种歪主意了,都是一起长大的妹妹,您能下得去手,我下不去。要追,您自己追去吧。”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看你姐多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先下手为强,牢牢抓住逸风不肯松手。我跟你讲,择偶是人生最大的事,至关重要,将影响你的一生。娶妻娶贤,能娶到苏星妍那丫头,造福我们家三四代。” 顾骁耐心干涸,“不说了,我要睡了,奶奶再见。” “别忘记去追苏星妍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顾骁挂断电话。 柳忘又发了条信息过来:骁骁,记得及时向我汇报情况,我帮你分析,帮你支招,一定要把苏星妍追到手! 顾骁不胜其烦,将手机关了机。 “砰砰砰!” 有人敲门。 顾骁以为是顾傲霆跟他说相亲的事,抬脚走到门口。 拉开门,才想起忘换衣服了,身上只拦腰裹一件浴巾。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顾傲霆。 是一个娇俏玲珑的少女。 小巧的个子,一张玉粉可爱的小圆脸,大大的杏眼水润润的,茸茸的长睫毛,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食品袋,袋子里散出诱人的肉香。 是楚韵。 楚韵视线在顾骁漂亮有型的胸肌、腹肌和长腿上一划而过,咕叽一声咽了下口水。 她小呆瓜似的表情说:“骁哥哥,没想到你身材这么好,比奥运会游泳冠军的身材还要棒!” 那憨憨俏俏的模样,仿佛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顾骁俊毅的脸唰地一下红到耳朵根。 “砰!” 他将门关上。 转身走到衣柜前,找出条裤子套上,又找了件t桖穿上,这才去开门。 楚韵笑嘻嘻地将手里的食品袋递给他,“呶,我偷偷让厨师烤的。有烤生蚝、烤驴肉、烤五花肉、烤翅根,麻辣蜗牛、水煮花生和毛豆,倍儿香,咱俩一起吃。” 顾骁伸手接过来,“进来吧。” 二人走到茶几前,坐下。 顾骁将吃的从食品袋里拿出来,摆到桌上。 楚韵拿起一个烤生蚝递给顾骁,“可鲜了,骁哥哥你尝尝。” 顾骁伸手接过来,“你也吃。” 楚韵拿起一个烤生蚝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吃着吃着,忽然开口道:“我突然想起来个笑话,你要不要听?” “听。” 楚韵清清嗓子说:“我提着一袋生蚝走在路上,袋子突然破了,生蚝掉进了泥里。我恍然大悟,原来‘蚝喜欢泥’(好喜欢你)。” 话音一落。 房间里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 第1101章 娶一送二 二人都停止了咀嚼。 气氛一时变得微妙。 两三分钟后,顾骁抬手挠挠后脑勺,尴尬地笑了一下,开口打破静谧,“这笑话挺别致,以前没听过,好笑,哈,哈哈。” “是挺别致,等你以后谈恋爱了,可以对女朋友说。” “好。” 楚韵拿起一个花生剥了塞进嘴里,“还有好多,你要不要听?” “啊,你说吧。”不知怎么的,顾骁有些心不在焉。 楚韵声音脆脆道:“我来之前刚喝了一瓶药,你猜是什么药?” 顾骁神经一紧,忽地偏头将她从上打量到下,“什么药?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走,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他站起来,就要去拿钱包。 楚韵扑哧笑出声,仰头望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是你很重要(药)!” 顾骁抬手按了按额角。 也不知自己刚才慌什么。 明知她说的是笑话。 顾骁重新坐下,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楚韵说:“还有还有,我中午吃了个桃子,你猜我吃的是什么桃子。” 顾骁拿起一串烤驴肉,递到嘴边,随口问:“什么桃子?” “想你想得无处可逃(桃)!” 顾骁轻提一口气,心思不禁移到了别处,漫不经心地问:“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么多笑话?” 楚韵俏皮一笑,“我妈说的呗。我妈那张小甜嘴从我出生起,就叭叭叭叭个不停,成天对我爸说这些东西,不分场合,张口就来,我想不听都难。” 顾骁喔了一声。 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他不喜欢小嘴叭叭的,喜欢文静的,但也不喜欢苏星妍。 这些都是妹妹。 是妹妹! 兔子不能吃窝边草。 楚韵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开始调台。 顾骁问:“想看什么片子?我帮你找。” “恐怖片。”楚韵把遥控器递给他。 顾骁接过遥控器,开始调台,“不怕吗?” “怕,但是很想看。平时我和我哥一起看,他总嫌我吱哇乱叫,你不嫌我吧?” 顾骁语气温和,“不嫌。” 楚韵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还是骁哥哥对我好。我吃虫子,我哥也总说我,嫌我女孩没个女孩样,可你从来不说我,还给我买。” “兄弟姐妹都那样,我也总嫌顾纤云。” 话音刚落,电视里突然传来阴森的声音,黑漆漆的大屏幕上,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从坟墓里爬出来! 满是尘土的手枯瘦煞白,脸上没有肉只有森森白骨,眼睛没有眼珠,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一张嘴,舌头有半尺长! 猝不及防看到这画面。 楚韵吓得一下子弹起来,扑到顾骁怀里,紧紧抱住他,“快换台!快换台!这个不好看!” 顾骁急忙拿遥控器换台。 电视剧是换了,可是楚韵还缩在他怀里。 两条细长的手臂用力搂着他的腰,绒乎乎的小脑袋紧紧贴在他怀里,娇俏的小脸都挤扁了,小身子微微颤抖。 顾骁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剧烈! 快得都要从胸腔里飞出来了! 长这么大,除了顾纤云,他从来没和女孩贴得这样近过。 和顾纤云贴近,也是在母亲子宫里,迫不得已。 许久之后,顾骁才能说出话来,声音是他想象不到的包容和宠溺,“还怕吗?” “怕,一点前奏都没有,那鬼就跳出来了,吓死人了!” 顾骁抬起手,手指僵硬地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不怕啊,不怕,顾骁哥哥在。” 楚韵扑哧笑出声,从他怀里钻出来,翘起下巴望着他,“骁哥哥,你哄人的样子好像我爸。我小时候害怕了,我爸总这么哄我,说‘不怕不怕啊,爸爸在’。” 顾骁却笑不出来。 身体很难受。 心里更难受,五味杂陈,心思千回百转。 很讨厌这种复杂纠结的感觉。 缓了缓,顾骁说:“我送你回去吧。” “啊,我才吃没几口。”楚韵盯着茶几上的肉串,咽了下口水。 “你拿回去吃。你长大了,我也成年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一屋不太好。” 被一向疼爱的哥哥驱赶,楚韵心里不太好受。 楚楚可人的小圆脸呆萌呆萌地问:“骁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顾骁眸色微暗,“喜欢,但是是兄弟姐妹的那种喜欢,不是男女间的喜欢。我很早前就答应过傲霆小爷爷,不要喜欢你们,还签过保证书。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 “那,好吧。”楚韵站起来。 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有种失宠的感觉。 顾骁把吃的收起来,装进食品袋里,递给她,“你拿回去吃,晚上尽量少吃点,吃太多肉不好消化。” “不吃了,我饱了!” 楚韵将食品袋扔到茶几上。 多少带着点赌气的成分。 顾骁觉得女孩子有时候挺不可理喻的,刚才还说没吃几口,转眼间又说吃饱了。 他将食品拎在手里,“走,送你回房。” 楚韵一声不吭朝外走。 将她送到她房间门口。 顾骁叮嘱道:“门反锁上,窗户关严,手机保持开机,有危险给我打电话,或者大喊,我耳朵很灵敏,能听到。” “这是我太奶奶家,很安全的,晚上有保镖巡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吧。” 安顿好楚韵。 顾骁双脚不由自主地又挪到顾逸风和顾纤云门前。 轻轻推了推门。 门反锁着。 顾骁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屋里还是没动静。 顾骁有点担心,担心这俩出事。 因为订婚宴上,俩人都喝了不少酒。 顾骁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顾逸风发信息:你俩在房间里闭气呢?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动静。要是还喘气,就咳嗽一声。 很快屋里传来一声咳嗽。 是顾逸风的声音。 顾骁又发信息:我想开了,姐大不由弟,反正你们都订婚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只要别闹出人命就好。要帮你们买点必备品吗? 顾逸风将电话拨过来,“不需要,你离我们远点就好,谢谢。” 顾骁道:“你都准备好了?” 顾逸风唇角微勾,“我从小就比你们智商高,你觉得我还用你操心?有这功夫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单身狗。” 顾骁鼻子轻哼一声,挂断电话。 听着他脚步声渐行渐远,顾逸风扔下手机,对顾纤云说:“你弟弟终于走了,不知等会儿还来吧?这是要‘娶一送一’的节奏,娶了你,附送个弟弟。” 顾纤云无奈一笑,“没办法,他随我爸,特操心的那种。” “阿尧叔正经,顾骁有点像虎皮膏药。” 顾纤云手臂攀上他的肩膀,撒娇道:“他跟我是双胞胎嘛,从在娘胎里我们就形影不离,习惯了,感情自然比普通姐弟要好一些。” “不是好,是黏。楚晔和楚韵也是双胞胎,楚晔可没像他那样。你去洗澡吧,水放好了,浴缸是新的,太奶奶特意派人装的,双人恒温浴缸,可以洗鸳鸯浴。” 顾纤云脸颊发烫,脑子里自动浮现出香艳旖旎的画面,低声喃道:“好。” 她推开浴室门,走进去。 浴缸果然很大,奶白色的浴缸里撒满黄色玫瑰花瓣。 明晃晃的一片,很亮。 坐在浴缸里泡澡时,还能看电视。 顾纤云把门反锁上,忽然想到都订婚了,又把门锁轻轻打开。 要脱衣服时,顾纤云有些害羞。 犹豫了一下,她只脱掉鞋子,和衣坐进浴缸里。 顾逸风推门走进来,扫她一眼,“穿着衣服怎么洗澡?” 顾纤云垂下眼睫不说话,小脸红扑扑的,像天边的火烧云。 顾逸风走到浴缸前,抬手想脱衣服,也有些难为情,干脆只脱了鞋子和裤子,穿着衬衫和内裤坐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噗地笑出声。 顾纤云笑得花枝乱颤,笑声颤得浴缸的水都起了波纹。 顾逸风凝视她如花笑脸,视线渐渐下滑。 水早已打湿她的长裙,婀娜的曲线尽显。 顾逸风喉咙翕动几下,眸光渐深。 他捞着她的细腰,将她拉到怀里,抬起她的下巴开始亲起来。 很快,安静的浴室内响起两人的喘息声,以及布料的摩擦声,还有顾纤云喉间的嘤咛声…… 那声音暧昧得连墙角花瓶里的花都羞得低下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手机又响。 顾逸风不理,手在顾纤云柔滑的身体上游走…… 手机响个不停,一遍、两遍、三四遍。 催命一样。 顾逸风蹙眉,轻轻放开顾纤云,对她说:“稍等,我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他湿着衣服,迈开长腿走出去,从走廊的壁柜上拿起手机,按了接通。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顾逸风眸色沉了沉。 顾纤云探头问:“谁打来的?什么事?” 顾逸风放下手机,脱掉身上的湿衬衫开始换衣服,嘴里道:“我刚才说错了,不是‘娶一送一’,是‘娶一送二’。你去找苏星妍睡吧,我得出去一趟,今晚可能回不来了。” 第1102章 刺向胸口 顾纤云从浴缸里湿淋淋地站起来,担忧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顾逸风穿好衣服,走到她身边,左手轻捧她脸颊,垂首注视她双眼,声音温柔,“公事,我去处理一下,别等我了,你先睡。” “可你刚才说‘娶一送二’……” “回来再跟你解释。”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顾逸风喉间嗯一声,在她柔软的唇上重重一吻,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出门。 秋风微凉,夜色苍茫。 顾逸风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爸,顾凛刚才打电话来说顾胤失踪了,我这边没见他。乌锁锁坟前,顾凛带人找过了,我曾外公坟前他们也找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找到。已经报警了,但是警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你有没有思路?我怕那小子又闹自杀。万一真死在什么地方,依着纤云那性格,肯定会自责。” 闻言,顾北弦抿唇不语。 暗道,这孽缘真是没完没了! 上一辈被他们家人迫害,小一辈还得防着顾胤自杀,偏偏还不能不管他。 几家就像个三角关系,各占一角,中间被千丝万缕的关系牢牢捆绑着。 顾北弦开口,“稍等,我好好想想。” 顾逸风提醒道:“你想想看,有没有对顾胤很重要的地方,比如让他极度快乐或者极度痛苦的地方,最好是童年时期的。” “你先上车吧,我想出来给你打电话。” “好。” 顾逸风又拨给顾骁,“你和纤云小时候,经常和顾胤去哪里玩?” 顾骁不耐烦道:“那小子又怎么了?” “失踪了。” 顾骁忍不住暴躁,“他还让不让人安生了?一会儿自杀,一会儿来哭闹,一会儿又失踪,怎么像个娘们似的,成天一哭二闹三上吊!娘们都没他能折腾!再这样下去,对他的一点同情心都被折腾没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没完了是吧?” 顾逸风沉声说:“你冷静点,先回答我的问题,发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顾骁冷静片刻回:“小时候,我们去游乐场多一些,还有河边、公园、海边、山。这小子该不会去跳海、跳山了吧?” “地址发来,我派人去找。” “好,我也去吧,我们分头找快一点。这臭小子,明明是他们家欠我们几家的,一出事,还得我们这帮人给他擦屁股,晦气!” “没办法,他救过纤云,又一起长大的。” 顾逸风很快收到信息,打电话给手下人,安排下去。 又打电话叫了几个保镖,一同来到停车场。 各自上车,发动车子。 行至一半。 顾逸风收到顾北弦的电话,“你派人去顾凛的旧宅看看,那是他小时候待的地方。再去公司以前办公的地下停车场看看,乌锁锁当时在那里把顾胤硬塞给老顾。从那之后,那孩子就不太好了。记得没错的话,那地方也是顾胤最后一次见乌锁锁。还有你曾外公常带他去的几个地方,也派人去找找。” “其他的我都安排人去了,公司以前办公的地下停车场倒是没去过,我现在带人过去。” 顾北弦问:“要墨鹤帮你吗?” “不用,大半夜的,把我师父叫出来,我小姨该担心了,我自己能解决。” 顾北弦默了默,“儿子,你是爸爸的骄傲,小小年纪就能担起一切,你爷爷没看错你。” 顾逸风暗道,又来了,又开始矫情了,嘴上却说:“爸,您也是我的骄傲,您和妈妈师父爷爷奶奶等人给了我一个幸福安稳的童年,这是最大一笔财富,否则我就是另外一个顾胤。” “注意安全。” “好的,爸。” 顾逸风带人直奔顾氏集团以前的办公大楼。 那栋大楼因为市政规划,两年前被划到拆迁范围,早就停水停电,地下停车场一片破败,更别提监控了。 要不是顾北弦提醒,顾逸风绝对想不到这里。 因为事发当年,他还很小。 一行人将车子停在路边。 顾逸风带着几个保镖走进停车场。 没灯没电,停车场一片漆黑。 手电筒打开,齐刷刷地照进去,银白色的光劈开黑暗。 地下停车场太大。 几人大海捞针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顾胤。 他缩在一处黑黢黢的角落里,席地而坐,后背倚在粗大的石柱上,下巴仰着,胡子拉渣,头发乱糟糟的,浑身酒气,颓废不已。 手机扔在地上,早就没电了。 顾逸风挺佩服父亲。 居然真被他猜中了。 顾逸风找了个信号好的地方,拨给顾凛,“人找到了,我发定位给你,你尽快来把他接走吧。” 顾凛忙不迭地道谢,“谢谢你逸风,太感谢你了!我带人在游乐场这边正找着呢,马上赶过去!今天是你们订婚的大喜日子,大半夜的还要麻烦你,真不好意思。胤胤这小子,太不让人省心了,一眼没瞅着,就乱跑。他要是像你这么优秀,就好了。” “快来吧。” 顾逸风又给顾骁去了个电话,告之人找到了。 让他返回老宅,去镇宅。 结束通话。 顾逸风走到顾胤面前,低声喊道:“表哥,我送你回家吧。” 顾胤缓缓转头,朝他看过来。 灯光下,他面色泛黄,双眼腥红,眼神醉意朦胧又茫然。 许久,他冲顾逸风迟钝地笑了笑,声音嘶哑说:“没想到,我躲到这里,你都能找过来。果然,最懂我的,只有你。果然,最懂我的人,背后捅的刀子,最疼。” 顾逸风觉得他不可理喻。 懒得和一个醉鬼理论。 只等顾凛来了,他就撤。 顾胤目光晦暗凄楚,望着夜色深处,幽幽地说:“我在想,如果那一年,我妈没把我扔下,我会不会活成另外的模样?会不会不这么偏执脆弱?会不会不那么依赖顾纤云?会不会也像你们这样,做个正常人?” 闻言,顾逸风内心微微触动。 他慢慢走到顾胤身边,俯身蹲下,与他的眼睛平视,“表哥,你已经长大了,忘掉过去吧。你现在是个成年人了,不再是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孩子。” 顾胤摇头苦笑,“我长大的,只是身体。我内心,永远都是那个被抛弃的小男孩,永远永远永远都是。我他妈就是个心理残疾的残废!你不懂的,像你们这种被家人疼爱长大的孩子,永远不会懂那种感觉。” 他按住胸口,面色凄悲痛苦,“我这里永远缺一块。” 顾逸风抬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接着环住他的肩膀,“很恨我,对吗?” “对,很恨。”顾胤声音骤然提高,由颓废变得尖利,“恨不得你去死!” 阴冷的话从他齿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来,“你死了,顾纤云就是我的了!” 猝不及防,他突然从兜里掏出把刀子,就朝顾逸风胸口刺去! 第1103章 再无瓜葛 顾逸风眼疾手快,身子迅速轻偏,避开刀锋。 右手已经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腕骨。 顾胤吃痛,嗷地低叫一声。 “当。” 刀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保镖们围上来,想对顾胤动手。 顾逸风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他单手抓着顾胤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身上唰唰点了几下。 穴位一点,除了嘴和脑子,顾胤浑身上下各部位都变得僵硬不能动。 顾逸风手一松,将他扔到石柱上。 顾胤直像个木棍似的,直挺挺地靠在柱子上,腕骨传来的疼痛让他清瘦的脸扭曲变形! 顾逸风弯腰捡起那把刀子。 刀刃锋利,在手电筒的光芒中散发着森森寒光。 得亏是他。 换了普通人,早就被刺中要害了。 顾逸风心寒了几分。 大半夜的,出动这么多人,千辛万苦地来找这东西。 结果他却拿刀捅他! 顾逸风一双漆黑俊眸冷冷注视着他,冷声道:“为什么这么做?明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这么做是自寻死路!” 顾胤哈哈大笑,笑声放肆,“对,我就是要你死!我恨你!恨不得你死!你杀了我吧!你不是身手很好吗?杀我轻而易举,动手吧!动手!你今天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他闭上眼睛,一副等死的模样。 顾逸风身为一个正常人,很难理解他这种癫疯的脑回路。 绕一下,才意识到,他刚才八成不是真想捅他。 或许顾胤是想借他的手,杀他自己。 如果他刚才真杀了顾胤或者重伤他,那么他也难逃其咎。 不管怎么样,都挺恶心! 顾逸风唇角闪过一丝讥诮,突然觉得很不值! 一个电话,他撇下顾纤云,带着人跑过来找他,找得火急火燎,担心他,可怜他。 结果他却…… 从小到大,为他付出那么多时间精力金钱和感情,换来的却是恩将仇报。 果然,有些人,是喂不熟的。 千好万好,一个不好,全部拉倒。 恩难记,仇难忘。 顾逸风年轻英俊的面孔冷下来,堪堪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最后一点情分。从此以后,你是死是活,与我再无瓜葛!” 说罢他转身就走。 步伐飞快,身影决绝。 顾胤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吃吃冷笑。 笑着笑着,他泪流满面。 他觉得自己今天醉了,也疯了,或许从很小的时候就不正常了。 顾纤云和顾逸风订婚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 真是奇怪。 小时候,他小心翼翼地讨好所有人,生怕被人讨厌,可现在却懒得再去讨好,自暴自弃。 自暴自弃是让人讨厌,可这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任性而为的感觉,真好啊。 他闭上眼睛,唇角溢出一抹诡异的笑。 等顾凛赶过来的时候,顾胤硬梆梆地靠在柱子上,一动不动。 顾凛上来拉他的手臂,“走吧,跟我回家。” 顾胤脚下却动不了,腿迈不开。 顾凛脸色大变,“是不是顾逸风怎么着你了?” 顾胤应一声,“他点了我的穴。” 顾凛眯了眼,骂道:“那小子就知道仗着身手好,欺人太甚!” 他拿起手机拨通顾逸风的手机号,把笑声搁在话音里,“逸风啊,是不是胤胤惹你生气了,你才点了他的穴?他这段时间是挺叛逆的,老惹你生气,该教训的就得教训,打也行骂也行,随便你,可是……” 顾逸风没什么情绪道:“七天后,穴位会自动解开。” 顾凛一听“七天”急眼了,“七天是不是太长了?胤胤吃喝拉撒怎么办?” 顾逸风一字一顿道:“吃,你喂,尿,你把,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处理。” “这,这,他这么大个人了,把尿不方便啊。逸风,不如你给他解开吧,看在你们表兄弟一场的份上……” 顾逸风冷笑,“让他安生一星期吧,我是人,不是菩萨。” 说完他掐了电话。 返回顾家老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两点钟了。 顾纤云去苏星妍的房间睡了。 顾逸风走进卫生间洗手,一偏头,看到浴缸里浮着一层漂亮的黄色花瓣,被水泡得娇俏动人。 想到顾纤云窈窕旖旎的身段,顾逸风心里一片燥热。 好好的订婚夜,就这么被顾胤破坏了。 白瞎了太奶奶的一片好心。 脱了衣服上床,没过多久,顾逸风就睡沉了,一夜噩梦。 次日一早。 众人围坐一桌吃早餐。 保镖走到顾逸风身边,低声对他说:“小少爷,私人飞机一个半小时后到,要我帮您收拾行李吗?” 顾逸风道:“不用,我们自己收拾。” 顾纤云闻言问:“要去哪里?” 顾逸风拿起一块蛋糕塞进她嘴里,“去一个环境清幽没人打扰的地方,度个小长假。” 楚韵举起右手,“报告逸风哥哥,小楚韵也想去!” 她的双胞胎哥哥楚晔,抬手将她的手按下去,“有点眼色,他们度的相当于蜜月,你别去打岔。” 楚韵俏皮地冲顾逸风做了个鬼脸,“报告逸风哥哥,小楚韵不去当电灯泡了!” 众人皆笑出声。 顾骁想说,顾骁哥带你去,话到嘴边,觉得不合适,将话咽了下去。 一个半小时后。 顾逸风和顾纤云带着行李,坐上私人飞机。 没过几个小时,飞机抵达一座漂亮的小岛。 下了飞机。 顾纤云环视一圈,眼里闪过一片惊艳,“好漂亮的小岛!” 小岛繁花遍地,绿树成荫,鸟声婉转清脆,大海碧浪涛涛。 造型唯美的小楼屹立在氤氲的雾气中,宛若蓬莱仙境。 关键是没人。 不像别的旅游区,一到十一假期,人山人海,挤不动。 保镖拉着行李箱。 顾纤云和顾逸风并肩往前走。 走着走着,顾纤云眼睛一亮,看到一抹修长的身影正立在不远处的椰子树下,手里还拉着行李箱,似是被美景牵绊住了,停下来欣赏一下景色。 顾纤云快步走到他面前,“小舅舅,你怎么也来了?” 云灏回头,看向顾逸风,“逸风安排我过来的,说有事需要我帮忙。” “有事?”顾纤云一时想不到,小舅舅能帮上他们什么忙。 她拿手碰了下顾逸风的手臂,那意思,怎么回事? 顾逸风但笑不语。 三人来到小楼的酒店。 一入大厅,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又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云灏眼里有细微的喜悦闪烁。 顾纤云快步走到那身影面前,“皇甫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皇甫婵站起来,看向顾逸风,“逸风给我打电话,说顾胤因为特殊原因,要休息一周,暂时不用扎针。让人送我来这座岛上,说有事要我帮忙。” 同顾纤云说着话,她眼角余光却忍不住朝云灏身上瞟,好奇他为什么也来这里? 顾纤云是个多机灵的人。 立马懂了。 顾逸风这是在有意撮合云灏和皇甫婵呢。 她一手挽上云灏,一手挽住皇甫婵,“走吧,小舅舅,小舅妈,噢不,皇甫姐姐。看我这张嘴,动不动就瓢,对不起啊皇甫姐姐。” 皇甫婵的关注点却停留在“小舅妈”上,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第1104章 难以把持 顾逸风和顾纤云走进酒店套房。 宽大的落地窗,漂亮的海景一览无余,不远处海浪声隐隐传来,花香满室,连空气都氤氲着浪漫的气息。 保镖放下行李箱离开。 二人走进盥洗室,拧开水龙头洗手。 洗着洗着,顾逸风忽然握住顾纤云湿淋淋的手,拿毛巾擦干,一下将她按到墙壁上,手担在她背后,垂首亲吻她。 她的唇瓣娇嫩香甜。 有种勾人心魄的感觉。 吻到不能自已时,顾逸风单手将她抱起来,大步朝卧室走去。 俯身把她放到床上。 顾逸风覆到她身上,垂眸凝望着她姣好美貌的小脸。 他墨玉般的眸子风流溢出,微微启唇,喉结滚动,声音低沉勾人,“怕不怕?” 他五官生得清贵好看,是这帮人中气质最矜贵的一个人。 动情时,有种特别诱人的魅力。 两人离得又如此近,顾纤云恍然神魂颠倒,大眼睛里晕出细细碎碎的日影,点点头又摇摇头,“怕,但是又很激动。” “那我等会儿温柔点。” 想想接下来发生的事,顾纤云忍不住神往,却又害羞。 她指指窗户,“能把窗帘拉上吗?” 大白天的,不好意思。 顾逸风探身,从床头柜上摸起遥控器,关上窗帘。 窗帘徐徐关上,室内光线渐渐变暗。 顾逸风抬起修长手指轻轻解开她上衣的纽扣,顺着她的脖颈开始往下亲…… 起初生涩,继而很快找到要领。 顾纤云哪里经过这般撩拨? 没多久就被他亲得丢了魂,软了全身,甚至出了汗。 她微微向后仰着头,小小的鼻尖沁着晶莹细密的汗珠,尖而好看的小下巴向上挺着,细细长长的脖颈青蓝血管依稀跳动,纤细苗条的身子轻轻颤抖着。 那模样实在勾人。 顾逸风难以把持,手划到她的裤腰上,没两下就将她的裤子纽扣解开。 刚要探身解自己皮带时,门铃响了。 顾逸风手一顿,想来应该是保镖忘记给门上挂“请勿打扰”的牌子了。 顾纤云声音俏俏软软,“我去开门吧。” “不用,我去。” 顾逸风拿薄被盖到她身上,起身整了整身上衣服的折痕,收起眼底欲色,缓了片刻,等“大势”收敛,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外面站的是客房服务员。 服务员递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礼盒,恭恭敬敬地说:“小少爷,有人送您东西,请收下。” 顾逸风伸手接过来,拆开礼盒。 里面是包装精美的几个硬盒,每个上面都有一行小字:超薄天然乳胶避孕…… 顾逸风蹙眉,“谁让你送的?” 服务员忙回:“他让保密。” “岛上有没有新来的人?” “顾骁小少爷刚到没多久,已经进房间了。” 顾逸风眸色微暗,“好的,我知道了。” 拿着礼盒,顾逸风返回房间。 找到手机拨通顾骁的号码,顾逸风俊挺的脸微沉,“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特意咬重“很”字。 以示被他打扰的不悦。 顾骁听出来了,“那什么,我是好意,没想到你们大白天就忍不住……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怕你们走得匆忙,忘记带,我亲自飞过来给送,紧赶慢赶。像我这么好的小舅子,天下难找,你要好好珍惜,别生气。” “是挺难找。你一个单身狗,女朋友都没有,懂得倒挺多。” “我是不懂,但药店营业员懂,长嘴可以问。顾纤云现在还在读书,人傻又单纯,万一搞出人命来,会影响她的学业和身心发育。” 顾逸风唇角微勾,“她比你聪明得多,最傻的是你。” 顾骁生气了,“你信不信,给我十分钟时间,我能黑进你们公司内网,让你们整个公司全部瘫痪?你行程这么保密,我都能摸到,哪里傻了?我只是不屑于展示而已。我们家家风低调,不像你们家那么浮夸张扬。” “对,你聪明,你智商200,爱商250。” 顾骁隐隐觉得他这个夸,不像是好夸,但又找不到证据。 顾逸风挂断手机。 进了卧室,将礼盒放到床头柜上。 顾纤云瞅一眼盒子上写的加大号,心头扑腾扑腾地跳,有点羞又有点窘,“这是谁送的?” “你弟。” 顾纤云拧眉,暗骂一声顾骁,问:“这些东西酒店里都有,他什么意思?” 顾逸风盯着她鬓角细细碎碎的浅黄色绒毛,和略带点娇憨的小脸,沉思片刻,开口道:“你是不是太小了?” “不小啊,我身高一米七,长腿长手,哪里都不小。” “我说的是年龄,身体和心智。” 顾纤云忙说:“我成年了,身体已经发育完,心智也成熟。” “算了,我们先出去吃饭吧,晚上再说。” 顾纤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态,“你生气了?” “生气倒谈不上。” 就是有点扫兴。 每次他箭在弦上,蓄势待发时,要么顾骁来搅,要么顾胤有事。 一个阳魂不离,一个阴魂不散,俩人像黑白无常一样。 再搞下去,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顾纤云趴到他身上,抬手揉揉他的脸颊,软着嗓子撒娇:“逸风哥,你别介意,回头我好好说说顾骁。臭小子,老坏我们的好事!” “嗯。” 顾纤云拉起他的手,“走,去看看我小舅舅和小舅妈怎么样了。如果俩人有戏,我外公外婆该开心了。他们成天盼着我小舅舅早点结婚生孩子,可我小舅舅总说不能拖累人家。” “好。” 顾逸风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帘。 看到窗外二人,正并肩在林荫树下走。 两人身形高挑。 一个是清丽干练的女医生,一个是斯文优雅的儒商。 倒是挺登对。 顾逸风放眼望过去,方圆十里内,并没看到顾骁的身影。 他忍不住腹诽。 臭小子,原来只跟他过不去。 “叮咚”一声,手机来信息了。 顾逸风掏出手机,扫了眼。 是顾骁发的:我刚才直打喷嚏,是不是你小子又骂我了?顾纤云和我小舅舅不一样,她还小,又是女孩子,需要保护。我小舅舅三十九了,一直不动春心,好不容易有点苗头,我才不去打扰。你再骂我,我可生气了! 第1105章 进度好快 顾逸风觉得顾骁真不是一般人。 他回眸,环视房间一圈,看有没有被顾骁偷偷安装隐形监控。 小舅子太有能耐也不好,很抓马。 等了会儿,没等到顾逸风的回信,顾骁又给云灏发信息:小舅舅,我买了最好的计生安全用品,已经让客房服务送到你房间了,大中小号应有尽有,满足你所有需求,比酒店更贴心。 云灏低头看完信息,斯文面孔微微一窘。 急忙删掉信息。 生怕被皇甫婵看到,误以为他是私生活不检点的花花公子。 皇甫婵以为他是公事,偏头冲他微微一笑,“是不是工作很忙?” 云灏道:“不是,来之前工作都安排好了。我爸还没退休,大事他会处理。” 皇甫婵目光在他身上若有似无地划过,欲言又止,“我带了针灸包来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针灸一次。你信我,一次就有效果。” 虽然相信她的医术,可不知怎么了,云灏不想在她面前袒露自己的身体。 至少不想这么快就袒露。 可能心里有了想法,行动上就会变得拘谨。 皇甫婵笑,“身体早调理早好,下次再碰面,还不知什么时候。” “那好。” “你先回房间等着,我去取针灸包。” “行。” 两人房间被安排成相邻的两间房。 云灏刚进房间,换上拖鞋,皇甫婵就来敲门了。 云灏转身去拉开门。 皇甫婵走进来,将针灸包放到门后面开放式的立柜上。 冷不丁瞥到柜子旁边放着几盒包装精致的计生安全用品,包装盒五颜六色。 上面印着颜色各异的大字:还原彼此,清晰轮廓。 玻尿酸,似裸深入,感受体温。 果冻润滑,一抹化水。 那字眼都烫嘴。 饶是皇甫婵这种见识过无数男病人身体的医生,都觉得脸颊发烫。 她睫毛微微晃动,清清嗓子,想说句话缓解一下尴尬气氛,结果嘴一快,说成了:“买这么多,一晚上能用完吗?” 话一出口,房间瞬间安静。 万籁俱寂。 一向落落大方的皇甫婵,头一次有了想钻地缝的感觉,窘得头皮发痒。 都不太熟,怎么能说这个? 她想说的是,算了,她什么都不该说。 以为她误会了,云灏连忙解释:“是顾骁,我外甥送的,他……我没有女朋友,虽然三十九岁不年轻了,但我洁身自好,不是那种风流成性的男人。” 皇甫婵比他还窘,忙说:“你去床上躺着吧,我去洗个手。” “好。” 云灏走到床前躺下。 皇甫婵洗好手出来,将针灸包消毒,对云灏说:“把衣服脱了。” 这是平时说惯了的,今天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怪异。 云灏起身解开纽扣,露出硬而结实的上半身。 他问:“还要脱裤子吗?” 皇甫婵正盯着他身上的肌肉出神,没想到他看着挺斯文的,身材还挺好。 一时没听清他的话,皇甫婵脱口道:“要。” 云灏手按在裤腰上,犹如千斤重。 他斯文惯了,在自己家人面前都不曾袒露下半身,何况在这个有好感的女医生面前。 犹犹豫豫间,他解开腰带扣,开始褪裤子。 底裤露出一角,皇甫婵这才意识到有问题,忙说:“裤子不用脱,等会儿挽起来就好。” “抱歉,我失礼了。”云灏连忙提上裤子,如释重负。 皇甫婵抬手按按额角,纳闷今天这是怎么了? 紧张无措得像个刚实习的小护士。 云灏平躺到床上。 皇甫婵拿起针,要给他下针,视线却被他的腹肌吸引,总忍不住偷偷往下瞄。 脑子里浮现的是他底裤一角。 他穿的是黑色底裤,布料柔软细腻,上绣小字,是他名字字母的缩写。 这是私人定制。 连贴身衣物都定制的人,一定很讲究生活品质。 据说外表越斯文的男人,内心越风骚。 真是奇了怪了。 皇甫婵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是这样的色女。 以前给无数男病人扎过针,也给墨鹤那种极品美男扎过,顾胤外形也不错,她都不曾有这种色眯眯的念头。 这种状态还怎么工作? 皇甫婵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视线移到云灏上半身的穴位上,可是心神已经乱了。 安静一两分钟。 皇甫婵说:“抱歉,我今天状态不太好。扎针不是普通小事,万一扎错穴位,能把人扎瘫痪。这样吧,我打电话让我爸飞过来给你扎。” 不等云灏回答,她转身就要去打电话。 云灏匆忙抓住她的手腕,“不用,不用扎了。” 皇甫婵觉得他抓着她手腕的手烫人。 像一把炭。 那么斯文的人,体温怎么那么高呢? 是不是初来小岛,着凉了? 她想拿温度计给他试试,转念一想没带。 手伸到他额头上,她说:“你是不是发烧了?我试试你的体温。” 她的手薄而清凉,手指细细长长。 云灏只觉得额头上像多了块薄玉,凉得很舒服。 他微微屏了呼吸,想让她的手在他额头上多停留会儿。 皇甫婵将手拿开,“额头不热,但你的手心很热,有内火。” 云灏道:“平时手心不热,今天有点特殊。” 皇甫婵若有所思,喔了一声。 云灏拿起白色衬衫套到身上,一颗颗将纽扣扣上。 皇甫婵盯着他的指甲出神。 他指甲修得整洁干净,连扣扣子的姿势都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出自教养良好的家庭。 中年男人少见这般斯文干净的。 云灏抬腿走下床,温文尔雅地问:“想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咖啡吧。” “好。” 云灏去烧了水,泡了咖啡,问了皇甫婵的喜好,在咖啡里加了奶和糖。 二人坐到沙发上。 皇甫婵端起咖啡杯抿了口,温度正好,奶和糖加得也刚刚好。 成熟男人就是好啊,她想,熨贴得体,斯文有礼,行事稳重有分寸。 不似年轻小伙子那般莽莽撞撞。 她不由得想起顾胤,那小子一边放不下顾纤云,一边又大喇喇地提出让她做他的女朋友,拿她当跳板。 她兀自轻笑,暗道一声坏小子! 云灏见她笑着出神,问:“是咖啡不合口吗?要不要重新给你泡一杯?” “啊,没有。”皇甫婵想将咖啡放到茶几上,手心不知何时出了汗。 手一滑,咖啡杯歪了一下,咖啡洒出来。 正落到她的白裤子上。 皇甫婵连忙站起来去拿抽纸来擦。 云灏也拿纸过来帮她擦。 擦了几下,擦不干净,皇甫婵道:“我回房间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再过来找你。” “好。” 皇甫婵转身拉开门走出去。 云灏望着门口方向,唇角浮起一抹淡笑。 挺有意思的一个姑娘。 以前不是没有女孩子追求他,可他不想拖累她们,不知怎么的,今天却想赖着这个女医生。 他脸上笑意加深。 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赖皮了。 果然,人长了年纪,脸皮也会变厚。 正想着,手机响了。 不是他的,是皇甫婵的。 云灏拿起手机,出门,去敲皇甫婵的门。 敲了几下,皇甫婵湿着头发来开门,身上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小腿和脚都湿淋淋的。 显然来不及擦干水就跑过来开门了。 身上没擦干的水将浴袍洇湿了一部分。 云灏眼睛顿时不知该朝哪看好了,急忙将手机递过去,视线微微下垂,“你手机响了,我怕是重要电话,就给你送过来了。” 皇甫婵伸手来接手机,却不小心抓住了他的手。 她慌忙抽回手,手机掉到地上。 两人都弯腰去捡。 皇甫婵的浴袍是v字领的。 一弯腰,半隐的春色在云灏的方向看得清清楚楚…… 云灏顿觉心跳加快,急忙扭头看向别处。 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顾纤云惊讶的声音,“小舅舅,你怎么在皇甫姐姐的房间里?你,你俩进度好快!” 第1106章 突然表白 皇甫婵捡起手机,朝顾纤云投去哭笑不得的一眼。 自打上岛后,这小丫头就一直用各种“话术”,给她搞心理暗示。 后知后觉,皇甫婵才意识到,貌似从一开始,顾纤云就在有意无意地撮合她和云灏。 顾纤云唇角漾起小小梨涡,冲皇甫婵甜甜一笑,“皇甫姐姐,你和我舅舅继续。我要和逸风哥出去转转了,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 不等她回答,顾纤云拉起顾逸风的手,扬长而去。 皇甫婵百口莫辩。 被她这么一搞,好像她和云灏真的进度好快的样子。 皇甫婵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小孩都好聪明,我比纤云大十一岁呢,却……” 她想表达的是,她比顾纤云大十一岁,却被她牵着鼻子走。 云灏听出来了,想说,我比你大十岁,不也被你牵着鼻子走吗? 感情这东西,不受理智控制。 谈情和谈生意大不相同。 皇甫婵笑,“你进来吧,别老杵在门口。” “好。” 进了房间。 皇甫婵烧水给他泡咖啡。 斯斯文文地端坐在沙发上,端着咖啡杯,云灏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皇甫婵身上瞟。 仿佛有根线拽着他的目光似的。 她双膝并拢微斜坐在沙发上,白色浴袍下的小腿生得极美,白皙细长,皮肤散发动人的光泽。 倒咖啡的手指修长利落,指甲健康光洁。 那是一双治病救人的手。 云灏脑子嗡嗡的。 渐渐听不清皇甫婵在说什么,只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柔软的红唇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从小到大,身边并不缺追求者,比她可爱比她漂亮比她性感的,不在少数。 可是她们都没有她的感觉。 她成熟却不见风霜,大气稳重,通透得像块和田暖玉,让他踏实,让他心底的焦虑散去。 总之和她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可平山平海。 等她安静下来,云灏才想起过来找她的原因,提醒道:“对了,你看看谁打的电话,回一个,别是病人。” 皇甫婵解开手机屏幕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 她回拨过去,“你好,哪位?” 手机里传来阴沉虚弱的年轻男声,“婵姐,你在哪里?” 是顾胤。 皇甫婵道:“我来外地了,早上给你爸打电话说过,你爸没告诉你?”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后吧。” 顾胤情绪出现崩溃的趋势,“怎么这么久?” 皇甫婵回:“上一个疗程结束了,停一周再扎,一直扎你身体受不住。” 顾胤声音添了丝阴鸷,“你们商量好的吧?” “什么?” 顾胤不答,沉默了会儿说:“婵姐,我被人点穴了,一动都不能动,身体不能弯,不能走,除了会喘气会说话,和个死人没区别。你能来帮我解开穴位吗?” 皇甫婵眉心微皱,“我不会解穴。” “逸风会,墨鹤也会。你跟他们关系匪浅,只要你开口,他们一定会帮我解开的。姐姐,你不知道一动不能动,连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有多痛苦。只要你能帮我解开穴位,我会答应你任何一件事。” “谁给你点的穴?” 顾胤不语。 但皇甫婵猜出来了,八成是顾逸风。 逸风打电话把她叫来小岛,一是给她和云灏制造机会。 二是为了防止顾胤这一招。 为难了片刻,皇甫婵说:“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好掺合。” 顾胤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她猜出来了,解释道:“昨天我喝了太多酒,脑子不清醒,做了糊涂事,得罪了逸风,清醒后我非常后悔。婵姐,你就帮帮我吧,我可以给你钱,给你珠宝,给你房车。你要多少给多少,你现在就开个价。” “这不是钱的事。” 顾胤以为她嫌条件不够,一咬牙,“那我娶你,我娶你总可以了吧?只要你让他们给我解开穴位,我立马和你去领证。领了证后,我们家所有财产都是你的。” 皇甫婵颇为意外。 觉得给顾胤扎针,只能治好他身体的病,却治不好他心理的病。 他好像不懂爱,或者已然破罐子破摔。 为了赌气,他让她做他女朋友。 为了解穴,他要娶她。 到底是年轻,行事莽莽撞撞,一时冲动,就敢拿自己的婚姻当儿戏。 皇甫婵笑了个无可奈何的笑,“小朋友,我知道你很难受,也很同情你。可这是你和逸风之间的事,我真的没法掺合,非常抱歉。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普天之下,应该有很多会解穴的人。” “我爸帮我找了高人,可他们都说,这种点穴手法是独门的,只有点穴的人才能解。” 皇甫婵不出声了。 这种事很棘手,左右为难。 等了几分钟,顾胤故作动情地说:“婵姐,我是认真的,娶你不是一时冲动,是早就有的打算。我们家家境不差,我外形也不差,和你还算般配。我会对你好,不介意你比我大七岁。我爸妈也很看好你,尤其是我妈,成天在我面前夸你,总说你这种类型的姑娘更适合我。你放心,我以后会努力放下顾纤云,只爱你一个。” 皇甫婵虽觉得荒唐,却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口才不赖,心机也有。 但凡换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就被他骗了。 可惜她今年二十九岁,不是十九岁。 她刚要开口回绝他。 一只修长的手臂伸过来。 手机被云灏拿走。 云灏对着手机那端的顾胤说:“阿婵有男朋友了,你另娶他人吧。” 顾胤陡然变了声音,“你是谁?” “我是阿婵的男朋友,要娶也是我娶她。她是个值得被尊重被珍视的好姑娘,而不是作为交换条件,更不是筹码。” 顾胤忍不住焦躁,“你到底是谁?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你是云……” 云灏挂断电话,将手机关了机。 再抬眸,看到皇甫婵清丽成熟的面孔上露出少有的愣怔表情。 是的,她太惊讶了! 这是云灏头一次喊她阿婵。 他说是她男朋友。 他还要娶她! 这进度,简直坐了云霄飞车,嗖的一下窜上了天! 过了好一会儿,皇甫婵才恢复正常。 她笑着说:“谢谢你帮我解围,云先生。” 云灏斯文一笑,“你可以叫我阿灏。” 皇甫婵弯起唇角,“好的,阿灏。” 云灏朝她伸出右手,英俊斯文的眉眼款款生情,“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云灏,海外硕士学历,今年三十九岁,在自家公司任高管职位多年。无不良嗜好,品行端正。有两个缺点,一比你大十岁,二少年时曾患过青春期抑郁症,会有家族遗传的可能,也有复发的可能。如果你介意,当我没说。如果你不介意,请给我一个陪伴你一生的机会。”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皇甫婵再次怔住! 有惊有喜,有感动。 各种情绪在胸腔内交织翻滚。 皇甫婵抬手按住胸口,想压下那滚烫的情绪,脸上不受控制地浮起笑容。 笑着笑着,她眼圈微微湿润。 第1107章 缘分到了 云灏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皇甫婵的眼睛,一向笃定的心提起来。 怕她拒绝。 当下的心情比谈一桩数十亿的项目还要紧张。 大约两三分钟后。 皇甫婵开口道:“我也有很多缺点,太理智,不懂浪漫。工作很忙,每天早出晚归,经常会出差,以后可能不太顾家,不是传统意义上相夫教子的贤良女人。如果你介意,当我没说。如果你不介意,给我一个温暖你下半生的机会。” 云灏绷紧的脸上忽地有了笑容,长长舒了口气。 他站起来,走到皇甫婵身前,俯身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拥住,在她耳边沉声说:“你知道吗?刚才吓死我了,生怕你拒绝。” 他平时温文尔雅惯了,在谁面前都是一副斯文淡定的样子。 鲜少吐露心事,更不会像这样说自己吓死了。 皇甫婵趴在他怀里,听着他咚咚有力的心跳声,后知后觉,“有没有发现我们俩现在都很冲动?早就过了冲动的年龄。” 云灏不在意道:“管他呢,克制了三十多年,冲动一回怎么了?” “我也是,理智了二十多年,忽然不想理智了。” 二人对视一笑。 云灏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继而吻她的唇。 开始时,他吻一下便看看她,后来把眼睛一闭,吻得死一般沉。 这是两人第一次接吻,却没有生涩的感觉,好像对彼此的身体早就熟悉了一样。 皇甫婵也闭上眼睛,开始回应他。 他们的吻,少了一些如饥似渴,更多的是心理的接纳和认同,以及对孤独的抵御。 这个吻漫长到皇甫婵的嘴唇都快麻木了。 一吻结束。 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这种感觉很好。 仿佛大海上漂泊的两叶孤舟,终于找到了彼此,一起结伴前行。 虽然舟还是那叶舟,可是有了作伴的,航行时,不再那么孤单。 云灏抬腕看了看表,“肚子该饿了吧?我们出去吃,还是打电话叫餐吃?” “出去吃吧。”皇甫婵灿烂一笑,“我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今天天气这么好,得把男朋友拿出去晒晒。” 云灏别过头笑。 多好。 在别人面前,他们都是成熟稳重的人,要端着,要保持理智冷静,要权衡利弊。 可是在彼此面前,他们却可以幼稚,可以随心所欲。 皇甫婵重新换了衣服。 二人并肩去楼下的餐厅吃饭。 正遇到顾逸风和顾纤云也在吃饭,当然,千瓦大灯泡顾骁也在。 因为是私家小岛,偌大餐厅就他们几个人。 顾纤云招呼他们过来坐。 云灏和皇甫婵又加了两道菜。 刚捕捞上来的海鲜,被以各种精致的造型摆放在他们面前。 仅仅是看着,就足以赏心悦目。 云灏拿刀叉把摆在他面前的一份蓝鳍金枪鱼肉,切成细细的小块,推到皇甫婵面前,冲她宠溺一笑,“吃吧,这鱼挺新鲜的,能除风湿、调节血糖,对脑子也好。” 皇甫婵答的是“好”,而不是以往的“谢谢”。 顾纤云眼尖,冲云灏嚷嚷,“小舅舅,你刚才对皇甫姐姐的笑,好宠哎。” 云灏伸手握住皇甫婵的手,“我们决定交往了,要感谢你和逸风,还有骁骁的特别礼物。” 说完他朝顾骁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顾骁视线移到别处,兀自先脸红了。 顾纤云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 云灏和皇甫婵异口同声道:“千真万确。” 顾纤云惊呆了! 没想到这俩看起来那么成熟稳重的人,却进展得如此之快。 原以为皇甫婵还对墨鹤念念不忘,小舅舅还顾忌自己的遗传基因,俩人得磨蹭个一年半载,才能进入下一步。 显然,缘分到了,什么都不叫事。 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可平山平海,平百关,平千难万险。 顾纤云推了椅子,噌地站起来,跑到皇甫婵面前。 她弯腰一把搂住皇甫婵,靠到她肩上,拿脸爱娇地蹭蹭她的脸,连声喊道:“小舅妈!小舅妈!我终于有小舅妈了!” 皇甫婵不好意思答应,笑着刮刮她的鼻子,“调皮。” 顾纤云开心得难以自持,兴冲冲地说:“我外公外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 她当即拿起手机拨给云阔海,“外公,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小舅舅终于谈恋爱了!舅妈就是之前去你们家,给我小舅舅过生日的那个人美心善,盘亮条顺的皇甫医生。你们意不意外?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手机里安静了足足一分钟。 传来云阔海爽朗的笑声,笑声夹杂心酸和欣慰。 隐隐能听到云太太的哭声,是喜极而泣的哭。 也是拨云见日的哭。 个中滋味,只有云太太自己最清楚。 顾纤云将手机按了免提键,放到皇甫婵耳边说:“小舅妈,你快听听我外公我外婆没出息的样子。我外公笑得合不拢嘴了,我外婆都高兴哭了!你放心,我外公外婆都是很好的人,等你嫁给我小舅舅,我外公外婆一定会把你捧得高高在上,一切唯你马首是瞻!你在我们家可以蹦着走,跳着走,飞着走!” 众人皆笑出声。 顾逸风俊朗双眸望着开心得像个小活宝的顾纤云。 觉得爷爷顾傲霆太过杞人忧天了。 就这性格,怎么可能得抑郁症? 顾骁对顾逸风说:“看她那咋咋呼呼的样子,一点都不沉稳,搞不明白你到底喜欢她啥?” 顾逸风瞥他一眼,“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傻。” “傻的是你。我还是觉得苏婳阿姨和小星妍那种性格好,娴静文雅,大家闺秀。顾纤云这辈子都学不来她们的模样。” 顾逸风修长手指轻扣桌面,傲然道:“不需要,我喜欢就好。” 顾骁白了他一眼,暗道,酸! 他抬手朝站在不远处的服务员,招招手。 服务生走过来,俯身恭敬地问:“请问骁少有什么吩咐?” 顾骁指指桌上的几份刺身和热菜,“这个这个和那三道菜,各做一份,包装好。我给你个地址,派人空运过去。刚捞上来的澳洲蓝龙和帝王蟹各准备两只,拿冰块包好,一起空运。” “好的,骁少。” 顾骁念出楚韵家的地址。 顾逸风偏头看他一眼,“你到底喜欢苏星妍还是楚韵?” 顾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都不喜欢。” 顾逸风挑眉,“不喜欢,你还给楚韵送吃的?” “那丫头馋,喜欢吃虾蟹和虫子。” “非洲饿殍遍地,没见你给他们空运过食物。” 顾骁刚要回答。 “嗡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 垂眸扫一眼来电显示,顾骁英挺俊毅的脸上露出不值钱的笑。 接通电话,走到窗边,他放柔声音问:“小楚韵,给顾骁哥打电话有什么事啊?” 第1108章 天作之盒 楚韵清脆的小嗓音从手机里传过来,“骁哥哥,你去哪了呀?我来你家,给你送好吃的,阿尧叔叔说你神秘失踪了。” 顾骁硬挺的眉眼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别担心,我没失踪,来小岛了。刚给你备了些海鲜,几个小时后就能空运到你家,记得吃。” “哇!” 楚韵兴奋地大叫一声,“谢谢骁哥哥!骁哥哥,你好好!” 顾骁耳膜被吵得发疼,连忙将手机拿得远一些。 暗道,小女孩就是幼稚。 给点吃的,就咋呼成这样,出息。 以后找女朋友,千万不能找这么幼稚的,耳朵受不了。 手机里又传来楚韵甘蔗一般清甜的声音,“骁哥哥,你上辈子一定是碳酸饮料吧?” 顾骁道:“肯定不是。” “那我为什么一给你打电话,就开心得冒泡?” “因为你每次给我打电话,我刚好给你买吃的,你当然开心了。” 楚韵俏皮一笑,“考你个脑筋急转弯。装戒指的盒子叫戒指盒,装我和你的盒子叫什么?” 顾骁想也不想地说:“骨灰盒。” “傻瓜,是天作之盒(合)!” 顾骁心头莫名一跳,忙说:“以后这种笑话不要对我讲了,等你找了男朋友,对他讲,知道吗?我是你哥,你对我讲这种话,不合适。” 楚韵安静了片刻,回:“知道啦!” 倒也听不出喜怒。 顾骁挂了电话,返回桌前。 顾逸风用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瞅着他。 顾骁斜瞥他一眼,“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顾逸风道:“你可以喜欢楚韵,你俩没有血缘关系,不是近亲,更不犯法。你爸妈赞成,她爸妈也求之不得。只有我爷爷会跳出来反对,但他在我们家地位最低,反对无效。喜欢一个人就大大方方地承认,别口是心非,嘴比骨头还硬。” 顾骁急了,“我真不喜欢她!就是一起长大的妹妹,正好她爱吃,我给她送点。这是很正常的兄妹情,你们别想歪了!楚韵在我眼里,和顾纤云一样!” 顾逸风偏头看向顾纤云,“岳父岳母把爱商都遗传给了你,顾骁是一点都没遗传到。” 顾纤云将自己面前的一份海胆蒸蛋推到顾骁面前,“呶,可怜的弟弟,多吃点海胆补补脑子。姐姐对不起你,一不小心把你的爱商夺光了。听妈说我三四个月就知道抓住逸风哥不松手。你倒好,小楚韵上赶着来撵你,你都认不清自己的心。” 顾骁赌气走了。 跟他们讲不通。 他明明很聪明,高考成绩七百多分,鉴宝考古射击电脑等样样精通。 是他们事多,八卦。 楚韵和苏星妍、秦悦宁一样,都是妹妹,是妹妹! 吃罢饭后,几人结伴去海边玩了会儿。 海景优美,海浪滔滔,凉风习习。 不知不觉,天色已黑透。 几人各自回房。 月光透过窗户,洒落一地月华。 小岛幽静如夜,只听得到海浪声和虫鸣唧唧。 顾纤云沐浴完毕,从浴室走出来。 身上穿一件月白色吊带睡裙,薄肩细腿,身形轻盈,带着灵动的俏皮。 顾逸风正站在阳台的窗边接电话。 顾纤云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脸埋到他的肩上,缱绻柔情。 听到顾逸风对着手机说:“目前我们国家老龄化越来越严重,夕阳产业将是很大一块‘蛋糕’。你说的那个项目,我感觉挺有前景,可以投。你亲自带人出国考察,市场调研一定要派人做好。谈的时候,最好跟厂商签个全国总代,签不下来,至少也要把京都的代理权拿下来。投资大点就大点吧,风险和利益成正比,风险越大,回报越大。” 顾傲霆声如洪钟,“好嘞,大孙子,听你的!” 结束通话,顾逸风把手机扔到旁边的壁柜上,转身摸摸顾纤云如云般的长发,“洗好了?” “嗯,你和爷爷聊什么呢?” “他最近在服用一种叫‘益寿丹’的进口药,抗衰老效果很好,精力也比从前充沛了许多。药拿去化验了,成分很安全,除了贵没毛病。他打算把代理权拿下来,来征求我的意见。” “爷爷挺器重你,这么大的事,不问北弦叔叔,直接来问你。” “老人家越老越迷信,和我师父一直都认定我是再生人,有特异功能。每次有什么大事件或者大点的投资,都会来问我。如果我同意了,他才做,就像电影举行开机仪式,要烧香拜神一样,求个心理安慰。其实我就是个普通人,只不过记性比别人好点,稍微聪明点,没他们想象得那么神。” 顾纤云扑哧脆笑出声,挽住他的手臂,“来,逸神,请渡渡我,让我沾沾你的神气。” 她说俏皮话的样子着实可爱。 顾逸风忍不住情动,低头去吻她的唇。 吻了几下,刚要弯腰将她抱起来,忽然想到顾骁的话,顾逸风直起腰身。 他抬手搭到她纤薄的肩头上说:“顾骁说得对,你的确太小了。” “哪里小了?” “都小,今晚我去另一间卧室睡吧。” 顾纤云有点急,“我真不小,你别管顾骁。他就是闲的,自己没女朋友,闲得皮疼,到处惹是生非。” 顾逸风勾了勾唇,“等你长大点再说吧,至少满二十。” 顾纤云嘴上噢了一声,心里却有点失落。 被温水泡暖的身子这会儿变得薄凉。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酝酿。 顾逸风低头,额头抵着她的脑袋,低沉磁性的男声说:“别想太多,主要是怕把你折腾坏了,你刚成年,太嫩了。” “我们已经订婚了,可以做任何事。我小时候练过体操,跟我爸学过射击和骑马,还学过舞蹈,身体柔韧度很好,折腾不坏的。” “不是那个坏,你睡吧,晚安。” 他轻轻亲了她额头一下,转身走进房间带的另一个卧室。 顾纤云在原地怔怔站了片刻,不知顾逸风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前几次好事将近,却接连被顾胤和顾骁打断的原因吗? 还是顾傲霆刚才在电话里,对他说什么了? 顾纤云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转身走进卧室。 躺在床上,顾纤云摸过手机,给皇甫婵发信息:小舅妈,你睡了吗? 皇甫婵视线在“小舅妈”三个字上多停留了片刻,回:没睡。 顾纤云在手机键盘上打:逸风,逸风他…… 打了又删掉,删了又打,最后终是没发出去。 皇甫婵却猜到了,将电话打过来,“是不是和逸风闹别扭了?” “不算闹别扭,他说我太小了,去另一间卧室睡了。” “别想太多,你就是有点小,刚成年,还在读书。他可能是怕你因为这事分心,影响功课。” “那好吧。你和我小舅舅都不小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有任何顾虑。难得有这么个假期,你们俩好好享受。我舅舅平时工作很忙的,等假期结束,就得到处飞了。” 皇甫婵觉得现在的小姑娘都好机灵,搞得她总觉得自己落伍了。 又开导了顾纤云几句,两人互道晚安。 挂了电话。 皇甫婵睡不着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无睡意。 白天被云灏表白的悸动萦绕在心间,皇甫婵像老牛反刍一样,一点点地回味,唇角情不自禁浮起笑容。 她居然清晰地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甚至连停顿的地方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他说话时的表情。 以及他那个漫长而深沉的吻。 多神奇。 下午吃的海鲜大餐都没记那么清楚。 “叩叩叩。” 门上忽然传来极轻的敲门声。 皇甫婵从床上一跃而起,嘴里喊道:“阿灏,是你吗?” 说话间,人已经跑离了卧室。 几乎是小跑着打开门,门一开,她被拉入一个修长结实的怀抱中。 第1109章 滚到床上 皇甫婵抬头去看,入目一张斯文俊雅的脸。 除了云灏,没别人。 他眉眼清明,丝毫慵懒困倦之色都没有,显然也不像睡着的样子。 云灏说:“我睡不着,白天的激动蔓延到现在,你呢?” 皇甫婵轻笑,“我也睡不着。” 云灏低沉成熟的声音说出来的却是相当坦诚的话,“我躺在床上,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你。活了三十九年,这是第一次。” 平时在商场上尔虞我诈惯了,在皇甫婵这里,他不想玩套路不想玩心计,更不想弯弯绕绕。 只想谈一场简单纯粹且有结果的恋爱。 像少年一样。 皇甫婵想说,我是第二次。 话到嘴边,终是没说出口,在意了,就会有所顾忌。 再者她和墨鹤止于好感,没什么不道德的。 又听云灏说:“我没墨鹤身手好,没顾胤年轻,还有病史,心里总不踏实。” 皇甫婵一顿,随即笑出声,看吧,他什么都知道。 说开了,心下反倒轻松起来。 她拉起他的手握在掌心,“这就是传说中的‘患得患失’吗?” “对,患得患失。” “在我这里,你不需要身手好,不需要年轻。你就是你,你是最好的你,是我皇甫婵看中的男人。你斯文得体,品行端正,君子如玉,胜过所有人。” 云灏唇角扬起,这就是他理想中的伴侣啊,同理心强,情商相当高。 这时走廊有保安经过。 皇甫婵一把抓起云灏的手,将他拉进屋。 把门关上,她抬起脚轻轻啄了他的唇一下,满目柔情,问:“这样还患得患失吗?” “还患。”语气多少带了点赖皮的意味。 天知道,他从小在母亲面前都不曾这样赖皮过。 皇甫婵配合他,“那要怎样才好?” “这样。”云灏手伸到她颈后,托着她后脑勺,舌尖顶进她的唇里。 他勾引着她的舌头,轻轻吮吸。 吻她的耳垂,吻她耳后的嫩肉,手插进她的发丝,轻轻抚摸。 皇甫婵脑子里一片汪洋,水得如江似海。 原来恋爱真的会让人有种脑子进水的感觉。 脑子没进水,她怎么穿着睡袍就来开门了? 白天刚表白,晚上她就让他进了房间。 她这么理智的人,本不该犯这种小儿科的错误。 云灏的手开始下一步动作,并没有莽莽撞撞地去摸胸,而是抚摸她的腰和臀。 等她全身绵软下来,他才慢慢探到她的胸口上…… 皇甫婵浑然不觉两个人是怎么滚到床上去的。 太曼妙了! 天。 那是怎样一双多情的大手啊,它欣赏,爱怜,懂得。 他摸过的地方全都变成了春天。 只是抚摸,便让皇甫婵体会了人生中别样的美妙。 太震撼了! 原来恋爱可以这样美好,让人这么刺激! 皇甫婵觉得浑身充血。 她抬手用力捶他胸膛一下,眼睛湿得像沼泽,“你怎么不早点出现?害我空等你那么多年。” 云灏压在她身上,眉目幽沉,“这话该我说的。你若早十年出现,我也才二十九,正是最好的年纪,血气方刚,风华正茂,现在有点老了。” 皇甫婵凝视他斯文英俊的脸,并不见风霜,只见成熟。 男人不经生育,也不被家庭琐事所累,稍微自律一点,就比女人显得年轻。 她一手揽上他的脖颈,一手捏捏他的下巴,调情似的说:“刚刚好,不许说自己老。” 云灏将头埋在她颈间,嗅着她身上散发的芬芳气息,大腿压着她柔软韧性的长腿,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曲线,有丰满有苗条,凹凸起伏。 他一时情难自已,想回房去取顾骁给他准备的计生用品。 又想到这是要好好交往的对象。 有些事做得太早,反倒显得唐突。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从她身上下来。 帮她整好睡袍,他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衬衫,将衬衫下摆塞回腰带里。 皇甫婵也坐起来,清丽的御姐脸略泛一点点粉。 是她的气质不该有的。 她使劲往下拉了拉浴袍下摆,冷静下来,觉得有些不自在,想说,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你信吗? 话到嘴边,觉得多余说。 珍重她的人,不会往龌龊里想,只有不爱的人,才会觉得她轻浮。 这种事,明明是男人动手动脚,却总把“轻浮”二字推到女人身上。 正沉思间,听到云灏说:“明天跟我回家吧,带你正式见见我父母。” 皇甫婵一怔,“正式见父母?这么快?” “对,见见他们,再约你父母见个面。如果双方父母都觉得合适,我们找个日子把婚订了,争取年底之前把结婚证领了。” 饶是皇甫婵这种见过世面的人,也觉得速度太快了! 今天是十月二号,到年底没几个月了。 订婚结婚压到一起,未免太仓促。 她仰头望着他,“要不要再谈一段时间,先交往交往试试,万一性格不合适怎么办?” “不用,我觉得你很合适。即使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也会改,去适合你。想在三十九岁的时候结婚,这样你亲戚会说你嫁了个三十几岁的,而不是四十岁的老男人。” 皇甫婵盈盈一笑,“你现在冲动得像十九岁。” “我十九岁时都不曾这么冲动过。” 皇甫婵笑着调侃,“懂了,中年叛逆。” “不许说我中年。”云灏俯身又来抱她,亲她的脖子,拿牙齿轻轻咬她脖子上的嫩肉,咬得她痒痒的,嗔道:“再说,下次会咬得更痒。” 皇甫婵被他咬得咯咯笑,拿手去推搡他,脖子使劲往一边抻,嘴里应着,“好好,你不是中年,是少年,是我的男孩。” 话音一落,房间骤然安静下来。 皇甫婵自己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不不,肯定不是。 她从来都不是肉麻的人。 她是个不浪漫,死板,沉迷于治病救人,理智得有些古板的女医生。 次日清早。 顾逸风、顾纤云和顾骁下楼吃饭时,各收到一条信息。 是云灏发来的:孩子们,我带阿婵坐飞机回去见父母了,要商量订婚的事,勿念。 三人看完,面面相觑,惊讶又惊喜。 果然,商人就是商人,主打一个高效率。 昨天刚确定交往,今天就要谈订婚了,比坐火箭还快! 第1110章 飞速闪婚 秋去冬来。 转眼间到了年底。 云灏和皇甫婵大婚的日子到了。 这天阳光晴好,万里无云,喜鹊一早就在枝头喳喳叫个不停。 云灏带着众伴郎,率车队,浩浩荡荡地去把皇甫婵从娘家接来京都。 打头的婚车依旧是顾傲霆的白色劳斯莱斯,寓意“白头偕老”。 云灏一身定制新郎装,将盛装打扮的皇甫婵抱到婚车上。 虽是远嫁,且是闪婚,但皇甫家没有割舍般的那种痛感。 毕竟姑娘到了该出嫁的岁数,能嫁给云灏,也是一桩良缘,再者交通这么方便,想见面了,也就一张机票的事。 辞别家人。 关上车门。 皇甫婵双手揽上云灏的脖颈,定睛端详着他英俊儒雅的脸,“让我好好看看你,这婚闪得太快了,总觉得不真实。” 云灏儒雅一笑,“结婚的‘婚’,左边是‘女’,右边是‘昏’,昏头昏脑的昏。所以结婚就得趁着冲动,趁你昏头昏脑,赶紧结。太清醒太理智考虑太多,是结不了婚的。我怕你清醒了,就不愿跟我结了。” 皇甫婵心里骤然一疼。 他明明那么优秀,那么抢手,闪闪发光的钻石王老五一个,却总是这般自卑。 听顾纤云说,是从小被云恬pua的原因。 人虽已经长大了,可是年幼时的心理阴影却伴随终生。 皇甫婵拿头贴着他的头,语气温柔地说:“我们家阿灏是这世上最优秀最完美的男人,再清醒再理智,考虑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要嫁给你。” 云灏唇角扬起,笑着笑着,心里酸溜溜的。 他用力抱紧皇甫婵。 仿佛抱住了一生一世。 她是他身体缺失的那段肋骨,等了三十九年,终于等到了她! 返回京都云家。 新娘新郎拜高堂的时候,云太太哭得泪流满面,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儿子终于在三十九岁结束单身,娶到了美丽大方又通透的妻子。 云太太最大的一块心病,算是了结了,否则她得愧疚死。 同样眼含泪花的还有云瑾。 云灏不结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到她年轻时抑郁发作。 她也心存愧疚。 跪拜仪式举行完,新娘新郎去酒店举办西式婚礼。 交换完结婚戒指。 皇甫婵挽起云灏的手臂,落落大方地冲台下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说:“感谢阿灏,在我二十九岁之际,骑着白马,驾着七彩祥云,千里迢迢地来娶我。” 她偏头看向他情深款款,“我想告诉全世界,你是我最最最爱的人,给一百亿,一千亿,给座金山银山玉山都不换。我爱你,我的大男孩。” 宾客掌声如雷鸣,纷纷望向三十九岁的“大男孩”,笑出声。 在这个离婚率奇高的年代,很多人又重新相信了婚姻。 云灏牵起她的手,垂眸凝视着她,满心满眼只剩她,脉脉含情地说:“阿婵,我会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到一个叫‘永远’的地方,看天长地久的风景,尝海枯石烂的味道。一直一直,直到生命停息的那一刻。” 掌声再次响起。 很多人手都拍红了。 台下众人参加过许多婚礼,这对最让人挑不出毛病,俩人脸上刻着大写的“般配”二字。 横看般配,竖看般配,怎么看都般配。 人群中,陆恩琦抹着眼泪。 墨鹤拿纸温柔地帮她揩掉泪珠,“怎么哭了?” 陆恩琦红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好感人!这么好的皇甫姐姐终于嫁给了方方面面都优秀的云灏哥,为他俩开心!希望他们白头偕老,恩爱永远,早生贵子!” 墨鹤抬眸看向皇甫婵和云灏,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的确,俩人是天作之合。” 最高兴的莫过于顾纤云。 今天可把她忙坏了。 又当伴娘又得控场,一边忙着安慰外婆,一边还得管着苏星妍、楚韵和秦悦宁三个小伴娘,生怕她们出错。 很快到了扔手捧花的环节。 皇甫婵看向顾纤云,朝她递了个眼色,要把花扔给她。 顾纤云意会,点点头。 皇甫婵背过身去,准备开扔。 顾纤云却临时变了主意,将楚韵拉到自己面前,把机会让给她。 她之前已经抢到陆恩琦的手捧花了,不能浪费这么珍贵的名额。 楚韵突然被拉过来,有点懵。 满脑子正想着今天的喜宴会上什么菜,对手捧花完全不感兴趣,就被架上来了。 手捧花扔过来。 楚韵本能地去接,身后有人来抢。 花被拍飞到别处。 直愣愣地朝地上掉去。 楚韵急忙探身去捡。 眼瞅着就要落地时,一道身影飞也似的跑过来,将花稳稳接住。 是顾骁。 顾骁把手捧花递给楚韵,“拿着。虽然你现在还小,但是顾骁哥希望你长大后能找到个如意郎君,顺利结婚,早生孩子,一辈子过得顺顺遂遂,所有磨难全都绕道走。还有,希望你吃尽天下美食,光吃不胖。” 楚韵接过手捧花乐坏了,虽然年纪还小并不想嫁人,但是抢到花总归开心。 她咧开小嘴笑着对顾骁说:“谢谢骁哥哥,你知道我最爱吃什么吗?” “什么?” 楚韵眯起大眼睛,调皮一笑,“最爱痴痴地望着你。” 顾骁脸一红,扭头看向顾纤云,小声说:“你回头跟小楚韵好好说说,让她少说这些少儿不宜的段子,一点都不好笑。” 顾纤云正忙着帮皇甫婵整理婚纱呢,腾出嘴道:“我很忙,你自己没长嘴吗?人就在你面前,自己说去。” 顾骁回:“我说了,她不听。” 顾纤云白了他一眼,被这个不开窍的直男弟弟愁死了。 别人是钢铁直男,他是金刚直男,还是实心的。 婚礼结束,该敬酒了。 云灏是西装,不用换衣服。 皇甫婵穿着长婚纱,不方便敬酒,得去换衣服。 留云灏招待宾客,皇甫婵上楼去换礼服。 顾纤云陪她一起。 进房间换上敬酒服,由化妆师改了妆面,皇甫婵和顾纤云出门。 一路上,顾纤云的小嘴像抹了蜜一样甜,不停地夸赞皇甫婵:“小舅妈,小舅妈,你今天好漂亮!你这气质这身段穿婚纱好看,穿这红色的敬酒服更好看,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皇甫婵捏捏她的手,“不用夸了,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小舅舅。” 顾纤云这才闭嘴。 皇甫婵后知后觉,发现这家人有个共性,都不太有安全感。 明明个个都是天之骄子,天之娇女,本该是恣意张扬,鼻孔朝天的性子,却总是患得患失。 二人出了走廊,朝宴会大厅走去。 这时一道身影由远及近走过来。 那人影修长消瘦,瘦削面孔上长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高鼻梁,削薄的唇。 气色不太好,脸拉着,让原本俊气的面孔添了一丝阴郁。 第1111章 有人抢婚 是顾胤。 顾胤走近。 离十多米远时,他停住脚步,视线在顾纤云身上划过,最后落到皇甫婵身上,吊儿郎当的语气说:“恭喜啊,小舅妈,没想到我们最终还是成为了一家人。” 皇甫婵一早上忙晕了,朝顾纤云看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顾纤云耸耸肩,“顾胤的继母是我妈的表姐,不过不重要,平时不怎么来往。” 皇甫婵应了一声。 顾胤自嘲地笑,“上天真会戏弄人啊。我最喜欢的女人,一个成了我的表弟妹,一个成了我的小舅妈。某些个冠冕堂皇的好人,最爱做的事,就是夺人所爱。” 皇甫婵微微拧眉,“小朋友,真心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我扎针只能治好你身体上的病,治不好你心理上的病。没人抢你的女人,我们这些人从来都没属于过你。” 顾胤不接话,歪起一边唇角笑,“今天好热闹!你说,如果我抢个婚,是不是更热闹?” 皇甫婵觉得他挺不可理喻。 二十二岁的年纪,本该成熟了,做的却是小孩子负气任性的事。 顾胤刚要上前来拉她的手臂,忽觉身后一阵凉风袭来! 他扭头去看,手臂被人一把拽住! 瞬间被拉出去几十米远! 待看清拽自己的人时,顾胤已经被推进电梯。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顾逸风。 电梯门徐徐关上。 顾胤嘲弄一笑,“我今天是来封礼喝喜酒的,看到新娘,同她开个玩笑。怎么着,你还要点我穴位?” 顾逸风俊美面孔波澜不变,抬手按了电梯按钮,问:“谁请你来的?” 顾胤理直气壮,“我不请自来,不可以吗?” 顾逸风单手插进兜里,眸色微沉,语气却平静,“给你脸让你做人,尽量别做狗。” 顾胤呵呵笑了几声,声音干干地说:“在你们眼里,我可不就是条狗?我看中的女人,你来抢,云灏舅舅也来抢!你们从来就没把我当人过!” 尽管上次被他拿刀捅,可是听到这种话,顾逸风心里还是很难过。 十几年的真心,就喂了这么条白眼狼! 他宁愿顾胤永远别长大。 小时候的他虽然畏畏缩缩,很可怜,可那时的他,是善良的,柔软的,懂事得让人心疼。 如今的顾胤,已然变得偏执、自私,不可理喻。 电梯叮的一声。 到了楼下。 顾逸风开口,“出去,别让我动手。” 顾胤抬脚就走。 送他出了酒店大门。 顾逸风道:“礼金回头会让人退给你。都是成年人了,要懂分寸,不该来的不要来,不该做的不要做,懂不懂?” “呵呵,呵呵。”顾胤连声冷笑,“听听,听听你这口吻,这哪是拿我当表哥,这分明是拿我当苍蝇!” 顾逸风清亮的眸子微眯。 耐心已经干涸。 顾胤仰天长叹,“我亲妈当年给我取名叫顾胤,本是想让我成王成帝,成为我们这帮人的佼佼者,没想到我却成了只人见人撵的苍蝇,真是讽刺!” 顾逸风喉间溢出一声冷笑,“你其实姓蔺,回头去改了吧。你是仇人之子,我们本该势不两立,是我幼时年少无知,以为你和你父母祖辈不一样,我错了。” “不改,姓顾多好呀,高贵、优雅。你们家在京都一手遮天,但是没有逼人改姓的权利。” 顾逸风曜石般的黑眸静默地注视着他。 只觉得他面孔陌生。 不知何时,他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顾胤。 人都是会变的。 “再来捣乱,下次就不是点穴那么简单了。” 撂下这句话,顾逸风转身走进酒店。 多对他说一句话,都是浪费。 顾逸风乘电梯,来到喜宴大厅。 迎面走来一个纤细高挑,衣着端庄,清雅温婉的美妇人。 是苏婳。 顾逸风喊道:“妈。” 苏婳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心提着,问:“听人说你和顾胤下楼了,没动手吧?” “没,那小子很鸡贼,只是挑衅,恶心恶心大家,倒不敢来真的。即使来真的,他也打不过我,您放心。” 苏婳提醒道:“你虽然聪明,但是心软,心机也不如他阴沉,以后少和他打交道吧。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如今有爸有妈,也成年了,不需要我们再操心。” “知道了,妈。” “嗯,去吃饭吧,在明月阁,都等着你呢。” “好。” 来到明月阁。 这屋坐的全是熟人。 顾谨尧朝他招招手,“逸风,来我身边坐。” 顾逸风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顾谨尧拿起公筷给他夹菜,唇角带笑,“一早就陪你小舅舅去接亲,肯定饿坏了,多吃点,这些全是你爱吃的。” 云瑾则给顾逸风盛汤,“来,小女婿,先喝口汤,暖暖胃。” 顾逸风伸手接过汤碗,“谢谢岳父岳母。” 顾骁忍不住说:“瞧您二位那不值钱的样儿,逸风才是你们的亲儿子吧?我八成就是在路边捡的,顾纤云也是个凑数的,就为了招逸风做女婿。” 云瑾轻轻瞥他一眼,嗔道:“你小时候长得像我多一点,性格随你爸。长大后外貌倒是越来越像你爸了,性格怎么越来越像我了?以后多跟逸风学学,看他多稳重。” 顾骁撇撇嘴,不屑一顾,“他只是在你们面前装得稳重罢了,私下比谁都跳脱,没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了,我看着他长大的。” 顾逸风撩起眼皮睨他一眼。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欠收拾了! 明明比他小两岁多,看看说的都是什么话? 云瑾还要说顾骁两句。 顾谨尧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笑道:“我喜欢这帮孩子的性格。家庭幸福,没受过太大的磨难,才会长成这样的性子。我宁愿他们一辈子都不稳重,永远长不大,这说明他们一生都过得顺遂。” 这话说得云瑾心里突突地跳着疼。 手从桌下伸过去,她轻轻握住顾谨尧的手。 楚韵端起桌上最贵的一盘菜,走到顾骁面前,“骁哥哥,别难过了,阿尧叔和云瑾阿姨不疼你,我疼你。” 她模样水灵,身形又娇小,俏声俏气的模样着实可爱。 众人皆被逗笑。 门推开。 皇甫婵和云灏走进来,要给大家敬酒。 众人纷纷拿着酒杯站起来。 “小舅舅、小舅妈”的喊声此起彼伏,把二位新人叫得合不拢嘴。 众人说完简短祝词后,该楚韵上场了。 她举着水晶高脚杯,冲二位新人嗓音脆脆道:“新婚来,大喜到,鸳鸯相伴沐红衣!比翼鸟,连理枝,相扶相爱一辈子!礼炮响,鼓锣敲,金狮舞出天仙配!花烛夜,入洞房,双宿双飞浴爱河!祝小舅舅小舅妈,百年好合,万年同心,生命不息,恩爱不止!你们随意,我干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一仰头,豪情万丈地将一杯香槟酒一口喝光! 众人只当她喝的饮料,都没放在心上。 敬完酒出来。 皇甫婵脸上的笑止不住,“最开心的是和这帮孩子打交道,他们可是我们的媒人。等婚宴结束,别忘记把红包和谢礼拿给他们。” 云灏道:“都安排好了,放心。” 行至前面拐弯处,有一处竹景。 云灏捏着她的手,将她推到竹枝后,在她脖子上重重吻了一口。 皇甫婵抬眸,含情脉脉地瞟他一眼,嗔道:“看你猴急的,就不能等晚上再亲?来来往往都是人,被看到怎么办?” “等不急,想了好几个月了,从秋想到冬。” 皇甫婵心头一跳,脸颊发热,“想什么?” 云灏实话实说:“想洞房,洞房花烛夜。” 皇甫婵少有的红了脸,情不自禁对晚上的洞房花烛夜充满期待。 第1112章 洞房之夜 夜晚。 风将流云吹成了一簇一簇,摇曳而下的月光,为地面染上一层皎白梦幻的光泽。 外面寒风凛冽,室内却春意融融。 闹洞房的人相继离去,新房终于安静下来。 皇甫婵穿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来。 刚出浴室门,被云灏拦腰抱住。 他身上有清爽的沐浴露香气,头发也是湿湿的,显然等不及,已经去别的浴室洗了。 皇甫婵笑着拍拍他俊雅的脸,“你喝了那么多酒,还能行吗?要不,我们等明天?” 云灏扬唇,“不用,就今晚。我喝的虽多,但喝的是白葡萄酒,酒精度数不高,不太醉,我提前也喝过解酒药。洞房花烛就要在新婚夜洞,才有意义。” 呼吸间,他嘴里有清冽的薄荷气息混着淡淡的酒精味道。 配上那张斯文英俊的脸,让人情动。 皇甫婵心脏漏跳半拍,打趣道:“男人啊,除非挂到墙上,否则永远戒不了色。” 云灏抱着她朝前走,“看对谁,别的女人一丝不挂站到我面前,我都无动于衷。” 皇甫婵忍不住笑。 越相处,越喜欢这男人。 云灏将她抱进卧室,放到床上。 解开浴袍的系带,皇甫婵里面穿了件真丝吊带睡裙。 水蓝色的面料在灯光下散发着粼粼的光泽,如流动的水。 凹凸有致的身材,在薄薄面料下一览无余,穿了比不穿还诱惑。 云灏倾身压到她身上,开始吻她。 手伸到她腰下,隔着吊带裙,爱怜地抚摸她的腰臀。 他手指温柔而多情,分寸也拿捏得刚刚好。 皇甫婵嘴上没说,心里却感叹,和熟男恋爱结婚就是好啊,虽然激情会稍微少那么一点,但是他进退得当,张弛有度。 正想着,他的手已经探进她裙内…… 皮肤上划过阵阵电流,皇甫婵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到喉咙,身子几乎瘫成一汪水…… 云灏开始了。 每进一步,都有停顿,看她的反应。 那意思,如果她稍有不适,他就会调节力度…… 三四分钟后。 他压在她身上不动了。 皇甫婵灼热高涨的身体晾在半空中,心里挺失落,除了疼,其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就这么快结束了。 未免太快了。 算了,算了。 她爱的是他这个人。 结婚过日子,性貌似也没那么重要。 正当皇甫婵内心不停地自我安慰时,耳边传来云灏歉意的声音,“抱歉,时间有点短。我查过资料,貌似头一次大部分男人都这样,第二次应该会好一些。” 皇甫婵一怔,颇为意外,“你,是第一次?真的假的?” “嗯,我以前没谈过恋爱,你知道的。” 云灏抽了几张湿巾帮她清理身体。 皇甫婵接过来自己擦,嘴上说:“没谈过,不代表没有过女人。你亲吻抚摸都很熟练,我以为你……其实无所谓的,我们这个岁数,你有过性经验,我也能接受。” “真没有。” 皇甫婵乐了,坐起来,“宝藏男孩?”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都结婚了,我没必要骗你。” 皇甫婵抓着他的手臂,“好好,没有就是没有。我以为你们做生意的,平时应酬那么多,身处大染缸,难免近墨者黑。” “平时跟客户应酬,有的客户喜欢,我们会投其所好,但是我有精神洁癖,不会碰,嫌麻烦,也嫌脏。没有感情的男女,见第一面就抱在一起做最亲密的事,和牲口有什么区别?” 皇甫婵笑得抿不上嘴,“我的大男孩原来这么清纯,世间少见。” 休息了会。 云灏进行第二次。 调暗台灯,他把她的双手举到头顶上,将她的睡裙脱下来,蒙住她的眼睛。 他吻着她的耳朵低声说:“疼你就说。” 皇甫婵不在意的口吻道:“没事,我们学医的,早就见怪不怪。平时给病人治病,开膛破肚都是常有的事,这点小事,毛毛雨。” “好,我尽量轻一些。” 他循序渐进,热烈又温柔…… 这次给了她有史以来最疯狂的体验。 偌大卧室只剩情波与欲海,以及两人的喘息声…… 这次持续了很长时间。 结束后,皇甫婵的腿是抖的,浑身直发飘,疼,但更多的是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有千万只小蚂蚁在身上窸窸窣窣地爬。 很痒,但是销魂。 虽然没经历过别的男人,可皇甫婵觉得云灏是最棒的。 果然,爱这种东西,要做。 只用嘴说,用手抚摸,探不到灵魂深处,也到达不了那种灵肉合一的境界。 她抱着云灏汗淋淋的身体,在他嘴上重重吻了一口,“我爱你,灏,你很棒!” 云灏被她夸得忍不住想再来一次。 终是忍下来。 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享受,不急于这一时。 两人抱着温存了会儿,去浴室冲澡。 出来,云灏拿起手机说:“你先睡,我去给岳父打个电话。” 皇甫婵一顿,“明天再打也不急。” “我是不急,岳父应该很担心。他嘴上没说,心里肯定在犯嘀咕,觉得我条件这么好,却撑到三十九岁才结婚,身体八成有隐疾。我要告诉岳父,让他放心,我是个好丈夫好女婿,除了有抑郁症病史,身体没有任何隐疾,省得他今晚担心得睡不着。” 皇甫婵笑,成熟男人是块宝。 不只照顾到她的情绪,连老丈人的情绪也照顾到了。 如果换了顾胤那种情绪不稳定的男孩子,是断然做不到这些的。 想到顾胤今天在酒店闹出来的乌龙,皇甫婵眉头微微拧了拧。 她清楚地知道,他不是真的要抢婚,只是不甘心,或者借此机会来瞅一眼顾纤云。 云灏拿着手机去了书房。 皇甫婵则返回卧室。 刚躺下没多久,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皇甫婵以为是病人,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顾胤醉醺醺的声音,“婵姐,你为什么,宁愿嫁给一个比你大十岁的老男人,都不肯嫁给我?我到底比他差哪了?” 皇甫婵道:“阿灏真诚、踏实、温暖、成熟、有责任心、为人谦卑、儒雅、风度翩翩、有能力、有能耐,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是值得我托付一生的人。当然,你也很不错,但我们不适合。” “好吧,他的确很优秀。”顾胤苦笑一声,声音渐渐低下去,低到几乎听不清,“我好想小纤云,好想她,好想……” 电话挂断。 皇甫婵盯着手机摇摇头。 这孩子有时挺惹人讨厌,有时又很可怜。 第1113章 好得出奇 同样热闹的还有顾南音家。 小楚韵喝多了。 白天在婚宴上,她喝的香槟不知是哪国进口的牌子,口感甜而清爽,气泡细腻柔滑,像汽水一样,却比汽水好喝一万倍。 小丫头只顾着好喝,没想到会喝醉。 喝醉了的小楚韵,像匹小野马,在家里乱窜,一个劲地挣着要往外跑,顾南音拉都拉不住。 楚墨沉身体不好,不能做大动作。 楚晔便帮顾南音拦着小楚韵。 小楚韵抓着楚晔的衣服,傻乎乎地笑,“骁哥哥,走,我们去吃全家桶,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楚晔觉得这个妹妹简直没眼看。 这么没出息,也不知道像谁? 顾南音却暗道,不愧是自己亲生的。 这不矜持的小模样,比她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晔拖着楚韵往楼上去,“喝醉了,就乖乖去楼上躺着,睡一觉酒就醒了。” 楚韵两手抱住楼梯扶手不撒手,死活不肯上去,嘴里嚷嚷着:“我要找骁哥哥,找不到他,我不睡!” 楚晔蹙眉,“你骁哥哥又不是解酒药,大半夜的,找他来有什么用?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矜持点?” 顾南音心疼女儿,说:“打电话叫顾骁来吧,这小丫头平时最听他的话。” “好吧。” 楚晔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对着楚韵耍酒疯的样子录了个视频,发给顾骁,给他发语音,“顾骁哥,你能来我们家一趟吗?小丫头白天偷喝香槟喝醉了,闹着要见你。” 顾骁二话不说应下来,“我马上过去。” “谢谢顾骁哥。” “应该的,楚韵也是我妹妹。” 楚晔对顾南音说:“妈,我照顾妹妹,你陪我爸上楼吧。他那身体不能熬夜,你们明天一早还要去公司开会。” “你可以吗?不行就打电话让佣人阿姨过来帮你。” “不用。阿姨们都下班了,拖家带口的不容易,不好让她们再跑一趟。” 顾南音陪楚墨沉上楼。 楚晔则负责看着耍酒疯的楚韵,防止她从楼梯上摔下来。 十多分钟后。 顾骁来了。 看到他,原本正骑在栏杆上打转的楚韵,忽地跳下来,踉踉跄跄地就朝他跑过去,醉里醉气地说:“骁哥哥,你终于来了!” 楚晔急忙跟上去扶着她。 忽见眼前人影一闪。 顾骁飞也似的跑过来,一把抓住楚韵的肩头扶稳她,问楚晔:“她怎么醉成这样?从酒店走的时候还没看出来。” 楚晔回:“香槟后劲大,回来才开始发酒疯。大家只顾聊天,没注意到她偷喝。十几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被我爸妈惯得不像话。” 顾骁道:“小女孩惯一点无妨,顾纤云就被我爸妈宠成了废物。” “纤云姐可不是废物,比楚韵懂事多了。我们家这个才是真正的废,除了嘴甜学习还行,其他没什么优点了。” 顾骁听着刺耳,“我觉得小楚韵就挺好,没啥缺点。” 楚晔不出声了。 楚韵搂着顾骁的腰,仰起头醉眼朦胧地望着他,一个劲儿地傻笑,笑够了,口齿不清地说:“骁哥哥,我的心里没有森林,只有沙滩。你愿意做我那片沙滩上,唯一的沙雕吗?” 顾骁面色微变,扭头看向楚晔,“她这是在骂我吗?” 楚晔没忍住笑了。 他急忙抬手捂住嘴,将笑意强压下去,慢三拍解释道:“肯定不是,楚韵不会骂人。沙雕、木雕、雪雕、玉雕,都是雕刻的一种。等会儿她肯定还会问你,你愿意做我那片雪原上唯一的雪雕吗?” 这样一解释,倒是能接受了些。 顾骁道:“你们家家教挺与众不同,她天天对我说这种笑话。” “是吗?她倒是从来没对我说过,也没对别人说过。” 顾骁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很快将情绪模糊下去,说:“我扶她上楼,你去给她倒杯水来,醉了得多喝水,解酒药喂她喝了吗?” “喂了,她死活不肯喝,非说我们给她下毒,要害她。” 顾骁无奈一笑。 这是个什么宝? 平时活泼可爱乖巧,醉了就这么不讲理。 他语气放柔对楚韵说:“小楚韵,顾骁哥扶你上楼好不好?” 楚韵两条小胳膊一伸,“抱抱。” 顾骁看向楚晔,“你也看到了,这可不是我故意要占她便宜啊,是她自己要我抱的。” 楚晔道:“抱呗,反正我爸妈特想收你做女婿。” 顾骁身体微微端直,“话可得先说清楚,我拿楚韵当亲妹妹。我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我的理想型是温柔沉静、温婉典雅的淑女。” 楚晔不高兴了,“那你别抱我妹妹了,我来吧!” 他走到楚韵面前,作势要来抱她。 小楚韵两条胳膊忽地用力缠到顾骁腰上,像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不下来,嘴里嘟哝着:“我只要骁哥哥抱!不要你抱!” 楚晔嗔道:“没出息!人家不喜欢你,你还往上贴!” 顾骁听着心里不舒服,“我拿她当妹妹,她拿我当哥哥,很单纯的兄妹情,你们一个个的非得往歪里想。” 说完,他弯腰打横抱起楚韵,朝楼上走去。 这次楚韵不闹了,很乖地让他抱。 来到楚韵的闺房。 顾骁将她放到床上。 刚要起身,楚韵抓住他的手盯着他俊毅的脸,轻声说:“骁哥哥,你怎么这么好看,从眼睫毛到头皮屑都好看的那种好看。” 顾骁道:“我没有头皮屑,谢谢。” 楚韵噎住,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说:“那你能不能闭嘴呀?” 顾骁纳闷,“我没说话。” “那为什么我的脑子里全是你的声音?” “要拿耳塞帮你把耳朵堵上吗?” “不用。”楚韵收回视线,盯着天花板,娇俏的小脸上露出少有的落寞,“我觉得,我可能是只蚯蚓。” 顾骁郁闷,“好好的,你怎么又变成蚯蚓了?” “因为我喜欢泥(你)。” 这次她没笑,也没闹。 只是不知说的是醉话,还是玩笑话。 顾骁觉得她最近笑话讲得有点多,搞得他都快免疫了。 很快,楚晔端来水和解酒药。 顾骁将解酒药药瓶打开,插上吸管,递到楚韵嘴边,柔声说:“没有毒,喝吧。” 楚韵乖乖喝完。 顾骁怕她渴,又扶她起来,拿杯子喂她喝水。 楚韵就着他的手,大口大口地喝着。 喝得太快,忽然呛了一口,胃里一阵恶心,里面的食物直往外顶,呕的一声,她全吐到了顾骁身上。 婚宴上吃的各种海鲜大餐,被胃液腐蚀,散发出腐败难闻的气味。 那馊味任何人都受不了。 可顾骁却一动不动,任由楚韵吐,脸上不见一丝嫌弃。 楚晔过来拉他,“顾骁哥,你怎么不闪开?衣服都给你吐脏了。” 顾骁道:“没事,让她吐吧。我一动,她吓到就不吐了,喝醉酒吐一半很难受的。” 楚晔一时搞不懂这小子到底是什么心理。 嘴上说不喜欢楚韵这款的,可是又对她好得出奇。 第1114章 谁稀罕他 楚晔转身去卫生间打了盆温水,又接了杯漱口水。 等楚韵不吐了,他拿毛巾帮她擦嘴和脸,让她漱漱口,同时对顾骁说:“顾骁哥,你去浴室洗洗吧。” 顾骁应了声,把沾满呕吐物的外套脱掉,打开窗户通风,将地上的秽物清理干净,连同外套一起扔掉。 收拾利索,顾骁这才走进浴室洗澡。 打开花洒,温水淋到他线条有型的身上。 外套都扔了,可身上依旧一股难闻的气息,持久不散。 熏得脑子疼,直反胃。 顾骁捂着嘴,干呕了几下,也想吐。 鬼知道,刚才楚韵吐的时候,他是怎么忍受的。 小丫头个子不高,破坏性倒不小。 拿起浴花要打沐浴露时,顾骁才想起来,这是楚韵的闺房浴室。 刚才被那呕吐物熏晕了,没顾得上考虑太多。 柔软的浴花打出丰富的泡沫,擦着自己的皮肤,顾骁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仿佛楚韵的小手在抚摸他,痒痒的。 顿觉罪恶。 顾骁急忙将浴花冲干净放回原处,用手往身上抹沐浴露。 接连冲洗了七八遍,身上那股子难闻的味儿才算消失。 顾骁拿浴巾裹在腰上,刚要拉开浴室门,喊楚晔帮他找件衣服穿。 见楚晔正一手拿衣服,一手拿钥匙开浴室门,眼里写着担忧。 顾骁纳闷,“你这是什么表情?拿钥匙开浴室门,想偷看我吗?想看,你直接说,我又不是不给你看。” 楚晔端详他两秒,见他没事,这才吁了口气,把衣服塞进他手里,“你洗的时间太长了,我敲门喊你,你没答应。我以为你晕倒了,进来看看你。” 顾骁不以为然,“我身体这么好,怎么可能晕?刚才开着花洒,水流声太大,没听到。” 楚晔后知后觉,一拍脑门,“忘了,以为你和我爸一样。平时我爸洗澡,时间稍长点,我就来敲门看看,习惯了。” 顾骁心里猛地一沉。 楚墨沉一场大病,让这孩子迅速成长。 本该是养尊处优的豪门公子哥儿,突然变得过分懂事,过分成熟。 挺让人心酸的。 顾骁抬手搭到楚晔的肩头上,“兄弟,以后有事尽管找顾骁哥,顾骁哥会帮你。” 楚晔想说,我不用你帮,真想帮,就帮我照顾楚韵吧。 转念一想,顾骁又不喜欢楚韵,何必道德绑架人家? 强行拉郎配,挺难为他的。 “顾骁哥,你快换衣服吧,别着凉了。” “好。” 楚晔转身离开。 穿好衣服,顾骁走出浴室,看到楚韵已经睡着了。 俏生生的小脸枕在枕头上,漆黑柔软的秀发缎子一般,脸色却苍白如纸,显然不太舒服。 两条细长的胳膊露在外面,半截白皙的小腿也露在外面,明晃晃的。 顾骁走过去,俯身拉了被子帮她盖好。 被子一拉,这才察觉楚韵身上衣服换了,那会儿穿的是一件淡黄色针织衫,这会儿换成了淡粉色薄棉睡衣。 顾骁心头莫名一缩,头皮麻酥酥的,下意识地问楚晔:“她的衣服是你给换的?” 楚晔道:“我妈来给换的,怎么了?” 顾骁缩起来的心徐徐舒展开,“没事,随便问问。” 安静半秒,楚晔说:“顾骁哥,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好。” 二人出门。 来到楚晔的房间。 楚晔盯着顾骁,一脸认真地问:“真不喜欢楚韵?” 顾骁摇摇头,“真不喜欢。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一直拿她当亲妹妹,和苏星妍、秦悦宁一样。” “可你对楚韵明显胜于其他人。” 顾骁思索一下回道:“可能楚韵性子活泼,跟我打交道多些,又喜欢吃,平时出门吃饭有好吃的,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她。苏星妍和秦悦宁不爱吃,俩人一个性格内向,一个年纪小,跟我来往少,关系生疏些。再加上墨沉伯伯之前生病,我看楚韵挺可怜的,本能地会对她多加照顾。同情弱小,是人之常情。我爸妈也叮嘱过我,让多照顾她。” 楚晔沉默片刻道:“真不喜欢,就离她远点,你是没事,楚韵会多想。” 顾骁微顿,“好吧,我以后会注意分寸,走了。” “我送你。” 来到大门口。 顾骁拉开驾驶座的门,刚要上车,又转身对楚晔说:“晚上勤去楚韵的卧室看着点,新闻上报导过,有人因为醉酒半夜猝死。记得一定多喂她喝水。” 楚晔拧眉看他。 百思不得其解。 不喜欢,还这么关心。 顾骁忙解释:“你别多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一起长大的妹妹,不想她出事。” 楚晔朝他挥挥手,“顾骁哥,路上慢点开车。” 次日,清早。 冬日稀薄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室内,落一地斑驳的碎影。 楚韵醒了,头胀胀的疼,脑子晕乎乎的。 她拿手指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昨天婚礼很热闹,婚宴上的菜很美味,香槟很好喝,她喝了很多。 其他的就记不清了,像电影放着放着,突然断片了一样。 洗漱过后,楚韵下楼吃饭。 坐到餐桌前,顾南音和楚晔皆用异样的目光瞅着她。 楚韵纳闷,“干嘛都这么看我?” 顾南音扑哧笑出声,抬手捏捏她的小脸,打趣道:“小宝贝儿,知道你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吗?” 楚韵郁闷,“什么?” 顾南音刚要开口,诉说她昨晚的“丰功伟绩”。 楚晔忙说:“妈,让我妹妹先吃饭吧。昨晚她全吐光了,胃都吐空了,别饿着她。” 楚墨沉道:“别给她看了,又不是她的错。有的香槟和饮料差不多,分不清很正常。” 不说还好,一说楚韵更好奇了。 匆匆吃完饭,楚韵央求楚晔,带她去监控室。 来到监控室。 看着昨晚的监控画面,楚韵想死的心都有。 她怎么能在顾骁面前那么狼狈,那么滑稽? 这下好了,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她拿手去捶楚晔胸膛,“为什么要把顾骁哥叫过来?丢死人了!” 楚晔如实说:“你自己嚷嚷着要见,不见不肯睡觉。” “啊,丢人!不活了!”楚韵捂着脸,捶胸顿足,“以后打死都不喝酒了!太丢人了!” 楚晔冷静地说:“你继续往下看。” 楚韵把脸上的手拿下来,强忍砸烂监控的冲动,继续看下去。 没多久,看到监控画面里,顾骁身姿端直对楚晔说:“话可得先说清楚,我拿楚韵当亲妹妹。我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我的理想型是温柔沉静、温婉典雅的淑女。” 世界瞬间一片安静! 后面的监控画面,楚韵看不清了。 满脑子都是顾骁的话。 他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 不喜欢。 不喜欢! 楚韵转身就走! 楚晔急忙追上她,“你没事吧?” 楚韵努力收敛表情,扭头,冲他使劲挤出个笑,嘴唇微微颤抖着说:“没事,我很好。” 顿一下,她赌气道:“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喜欢我的,多了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泪珠却在眼圈里打转转。 楚晔盯着她泛红的大眼睛,声音调得柔和,“都是很好的亲戚,他是真拿你当亲妹妹待,心里有数就好,别闹得太难看。马上就过年了,你又长一岁,是大姑娘了,别耍小孩子脾气,知道吗?” 楚韵笑,“我知道的,哥,我知道,我都知道。” 楚晔道:“想哭就找咱妈哭一阵去,别憋着。” 楚韵强撑着,纤薄的小身板挺得笔直,弯起大眼睛说:“咱妈要去公司了,爸爸身体不好,公司大事小事都得她帮忙分担着,就不给她增添烦恼了。我已经长大了,还是个乐天派,再难过的事,转脸就忘。被骁哥哥,不,被顾骁哥拒绝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他说得委婉一些,这次只不过直白点,没什么的,真没什么,我很好。” 楚晔拍拍她的肩膀,叹口气,“别的哥哥都能帮你,唯独这个,哥帮不了你。趁早死心也好,看你那么上赶着他,我比你还难受。咱又不缺什么,是吧?” 楚韵机械地重复,“是啊,我又不缺什么。” 楚晔笑,语气故作轻松,“我妹妹漂亮可爱,人见人爱,谁稀罕他?不就是一个臭男人嘛,这世上什么都不多,就男人多。只要你愿意,追你的肯定挤破头。” “是的,谁稀罕他。”楚韵微笑着。 一转身,脸上的笑僵下来。 出了监控室,她一气儿跑到花房里。 花房里暖气备得很足,可是楚韵却觉得冷。 一口小贝齿咬得咯咯响。 也不知是冻的,还是难过的。 她慢慢走到一株开得烂漫的茶花前,缓缓蹲下去,双手捂住脸,哭了。 第1115章 怅然若失 楚韵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从小到大很少流泪,即使哭也是开心的哭。 上次这么痛哭,还是爸爸查出患白血病。 楚韵边抹眼泪,边对着碗口大的艳丽茶花,说:“我不难过,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我很平静,很淡定,我不在意,一点都不在意他。” 她扯起唇角,想笑,眼泪却流得更汹涌了。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顾骁的。 印象里他一直对她很好,疼她,照顾她,体贴入微。 她下了决心,想去讨厌他,可是一闭眼,脑子里全是他对她的好,以及他给她买的各种好吃的。 不知哭了多久,楚韵拿起手机,拨通苏婳的号码,压抑着情绪说:“姑姑,我突然很想你,你在家吗?” 苏婳声音温柔,“在的,你要来吗?我派人去接你。” “不用,我让司机送我去。” “好,等会儿见。” 一二十分钟后。 楚韵来到苏婳家。 苏婳正在书房里挥笔作画,画的是一幅清雅高洁的兰花。 几笔行云流水过后,一丛兰花跃然纸上,枝叶舒展随意,花瓣秀丽婉润,其姿风度翩翩。 她将兰花的轮廓与神韵描绘得栩栩如生。 年轻时,因为修复古画需要,苏婳擅长临摹古代大家的作品,如今画风自成一派。 等她搁下笔,楚韵走到她面前,抱住她。 茸茸的小脑袋伏在她肩头上,沉静不语。 苏婳摸摸她的头,眉眼温婉道:“小楚韵,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楚韵鼻子一酸,“我想像姑姑一样温柔沉静、温婉典雅。” 那样顾骁可能就会喜欢她了吧? 毕竟他喜欢的就是那一款。 苏婳神色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姑姑也想像小楚韵一样活泼俏皮,灵动可爱,开朗乐观,嘴巴甜甜,无忧无虑。” 楚韵说:“我是认真的,不是说客套话。” 苏婳黛眉微拧,“发生什么事了?” 楚韵眼神微微躲闪,“没有,我只是崇拜姑姑和星妍姐姐。” 苏婳静了静,轻声说:“做自己就好,喜欢你的人自然会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你再怎么改变,他还是能挑出毛病。没必要委屈自己,去迎合他人,反而失去了自己的特色,你也会很累。如果所有人都是一个性格,千人一面,这世界将变得枯燥无味。” 楚韵觉得姑姑好聪慧。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姑姑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被姑姑一通安慰,楚韵心里好受多了。 是啊,做自己就好。 谁稀罕他。 时光飞逝。 眨眼间,春节到了。 楚韵和楚晔一大清早备了礼,来到顾家老宅,给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拜年。 两人都是大小伙子大姑娘了,可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板板正正地跪在蒲团上,给二老磕头拜年。 兄妹俩异口同声地说:“祝太奶奶、太爷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长命千岁!” 两位老人家笑呵呵地递了红包过来。 楚韵和楚晔急忙接住道谢。 老太太招手让楚韵到她身边来,戴上老花镜,拉起她的手打量着她,啧啧称赞,“我们家小楚韵,越长越水灵了,比你妈妈当年还漂亮呢。” 楚韵脆声说:“太奶奶也越来越年轻了,风韵犹存,满面春风,风华绝代。咱俩一块儿出去,肯定有人说您是我阿姨。” 话虽然夸张了点,但是老太太爱听啊。 一百多岁了,还风韵犹存,多好听! 老太太手一扬,“赏!” 老爷子急忙颤颤巍巍地递给楚韵一个大红包。 红包不红包的,其实无所谓,主打的就是一个哄老太太开心。 楚韵接过红包,凑到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甜甜地说:“谢谢太奶奶的赏。您一定要长命千岁哦,到时我要带着我的孩子,来领您的赏!” 老太太哈哈大笑,连呼三声“好”,“太奶奶一定要拼命活,活到你的孩子出生。” 楚韵笑得眉眼弯弯,比院子里的腊梅还动人。 耳边忽然传来脚步声,楚韵抬头去看,看到一抹熟悉的高挑身影走进来。 楚韵脸上的笑容凝固。 来人是顾骁。 有些日子没见了,他容貌越发英俊。 即使穿着简单的黑色羽绒服牛仔裤,仍掩盖不住他勃发的英姿。 楚韵努力克制着情绪,生怕自己再像以前那么没出息。 顾骁冲她和楚晔点点头,将手中大包小包的礼物放下,接着走到老太太和老爷子面前,跪下,“太奶奶、太爷爷,顾骁来给您拜年了!” 二老急忙弯腰来搀扶他。 老爷子塞给他一个厚厚的大红包。 寒暄几句后,顾骁起身告辞。 老太太留他吃饭。 顾骁说等会儿还要赶飞机,要去加州。 老太太见留不住,忙对楚韵说:“小楚韵,快帮太奶奶送送骁骁,太奶奶和太爷爷都走不动路了,送不了喽。” 楚韵明白太奶奶的意思。 这是给她制造机会呢。 所有人都看好她和顾骁,可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但楚韵不想拂太奶奶的好意,痛快地应道:“好嘞,太奶奶!” 她走到顾骁面前,语气清甜,眼神却客气又生疏,“走吧,顾骁哥。” 顾骁敏锐地听出了称呼的不同,定睛细看楚韵,她和前些日子貌似不太一样了。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瘦了很多,眼神也不同了。 以前眼神婉转灵动,像星星闪烁个不停,如今是坚定清冷,像盘在夜空中的月。 整个人好像突然间就变得成熟了。 女大真的十八变,他想。 二人并肩走到庭院里。 天空飘起了细雪,温柔而清冷地洒落到地上。 如果放在从前,楚韵会仰头接雪,没心没肺地对顾骁说:“骁哥哥,我们可不可以像这场雪一样,一起飘,一起落,一起到白头?” 如今她抿唇不语。 二人静默地穿过花园,假山和小桥流水。 一路上楚韵只字未言。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顾骁憋不住了,自顾自地说:“我爸让我先来给太奶奶和太爷爷拜过年,再回加州陪我爷爷奶奶过年。他们说太奶奶、太爷爷年事已高……” 剩下的话,他没说,楚韵也明白。 老人家一百零几了,过一天少一天,见一眼少一眼。 嘴上不提,但大家心里都怕老太太和老爷子突然驾鹤西去。 楚韵嗯了声,心里却很难过。 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是因为太奶奶太爷爷年事已高难过,还是因为顾骁。 顾骁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个红包,递给楚韵,“拿着,压岁钱。” 楚韵看了看,没接,疏离地笑着说:“咱俩平辈,你用不着给我。” “以前每年都给。” “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现在长大了。” 顾骁噎住。 她这副样子,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慢一拍,顾骁说:“我要去加州,有想吃的吗?给你带。” 楚韵婉拒道:“不用了,我长大了,嘴早就不馋了。” 顾骁心口有点堵,“那好吧,我走了。” 楚韵不在意的嗯一声。 顾骁上车,发动车子,调好车头,本能地去看后视镜。 以前他车子开得很远了,楚韵还站在原地。 可是现在,楚韵早跑没影儿了。 顾骁忍不住停下车,扭头去确认。 大门口一片空白。 她的的确确走了。 不知怎么的,顾骁心里空落落的,类似怅然若失的感觉,心口发闷,过了会儿,微微的疼起来,渐渐的,刀戳一般。 第1116章 被她拉黑 重新发动车子,顾骁朝机场开去。 抵达机场。 停好车,顾骁取了行李箱,去安检。 好家伙! 还没入安检口,就看到黑压压一群大高个,来给他送行。 为首的是顾逸风,后面是顾傲霆、秦陆等人,以及一众保镖。 怕被人认出来,几人皆戴墨镜。 但架不住顾傲霆和秦姝基因强大,连孙子这辈都是大长腿,且气质与生俱来的清贵不凡。 顾骁挺受宠若惊,说:“不用劳师动众,来这么多人送,派个代表就好了,大家都挺忙的。” 顾逸风将顾纤云从身后拉出来,“别自作多情,我们是来送纤云的,顺便送你。” 顾骁,“……” 果然,男人都是重色轻友的家伙! 这么多年的哥们儿,还抵不上一个女人。 顾逸风摘下墨镜,打量顾骁几眼,“脸色怎么有点不正常?被霜打了?” 顾骁抬起左手捶了下胸口,“没什么,就是心口有点闷。” 顾逸风略一思忖,“因为楚韵?” 顾骁觉得这小子八成在他脑子里装了监控,嗯一声,说:“来之前我去老宅,给太爷爷太奶奶拜年,碰到那小丫头了。她好像变了个人,对我爱搭不理,很冷淡。我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到底哪得罪她了?上次她喝醉酒,还嚷嚷着喊我过去,吐了我一身。女人心,海底针,难搞。” 顾逸风道:“送你一个字,自己琢磨去。” 顾骁猜着那个字,多半不是个好字。 他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顾傲霆打从听到“楚韵”二字起,就如临大敌。 瞅个空,他走到顾骁面前说:“骁骁,你之前不是拜托我帮你找女朋友嘛,经我不辞劳苦,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一个。等你回国,抽空去见见。那姑娘性格文静,温柔娴雅,和你年纪相当。大学读的是文物鉴定与保护专业,全部符合你的要求。你们若是成了,她可以帮你打理你们家的拍卖行生意。” 顾骁刚要开口。 顾逸风道:“爷爷,奉劝您一句,灶王爷别管院子里的事。” 顾傲霆连忙闭嘴,退后两步,朝顾骁悄悄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快要安检了。 顾纤云挽着顾逸风的手臂,依依不舍。 顾逸风摸着她的秀发,交待她各种注意事项。 顾骁想起从前每次去加州,楚韵都会颠颠地跑来给他送行,还会给他准备一大箱子零食。 他不爱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楚韵送的,他会想办法吃光。 顾骁抬眸朝远处看去。 偌大的机场,怎么都看不到那小丫头的身影。 他心里空荡荡的,心想,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一旦养成,想改掉得需要很长时间。 十几个小时后。 顾骁和顾纤云抵达加州。 早就有车停在机场,接他们姐弟俩。 坐车来到顾峥嵘家。 柳忘和顾峥嵘已经等在大门口。 顾骁和顾纤云上前喊道:“爷爷奶奶,春节好!” 二人乐呵呵地应着。 柳忘目光却朝他们身后的车子看过去,没看到车上再下来人。 柳忘有些失望,忍不住埋怨顾纤云:“不是让你把苏星妍叫过来玩的吗?她怎么没来?” 顾纤云回:“奶奶,星妍很忙的,要趁着年假画画、修画,还要去世界各地的博物馆观摩文物。时间都不够用,哪有空来我们家玩?” 柳忘啧啧称赞,“瞧瞧,那丫头真是没得说,聪明、漂亮又努力。这么多年,我把认识的女孩子挑了个遍,挑来挑去,还是小星妍最合我的心意。” 她朝顾骁投去嗔怪的目光,“臭小子,让你花点心思去追小星妍,你不上心。看吧,用不了多久,那丫头就被人追走了,到时你有后悔的时候!” 顾骁抬手按了按额角。 平时冷静理智,今天脑子乱糟糟的。 还没搞懂楚韵的心思,奶奶又来了,唯恐天下不乱。 几人朝庭院走去。 柳忘拿起手机,拨通苏星妍的电话,笑眯眯地说:“小星妍啊,听说你去世界各地的博物馆看文物了?来加州的时候,记得来我们家玩,我们家也收藏了很多古董呢……” 手机被顾骁一把夺走,“奶奶,您就别添乱了,求您了!” 柳忘斜眼瞪他,“傻小子!奶奶是为你好!” 顾骁感觉柳忘和顾傲霆像在拔河。 一个防着他,生怕他对苏星妍和楚韵下手。 一个则使劲把他往苏星妍身边推。 他们那一代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有种特别的固执,以及超强的控制欲。 几人进屋。 吃过饭后,顾骁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又开始琢磨楚韵,越琢磨,心里越犯嘀咕。 心像被蜘蛛丝缠着似的,越纠结,缠绕得越紧。 顾骁摸到手机,想给楚韵发条微信问问,她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对他那么冷淡? 字打了,又删掉。 再打,再删。 百无聊赖之际,他开始翻看俩人的微信聊天记录。 看到楚韵很久前,开玩笑地对他说:骁哥哥,想我的时候,就摸摸心脏,我在那里。 顾骁抬手摸了摸心脏。 压根就没有。 骗人! 他又翻到一条。 楚韵说:好想做一棵树,栽在你手里。 顾骁唇角情不自禁扬起,心道:小丫头,就剩一张嘴了。 手指下滑,翻到楚韵前几个月发给他的:骁哥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怎么你一出来,空气都是甜的? 顾骁有了灵感,憋了会儿,字斟句酌地憋出一条,发给楚韵:我今天血糖有点低,你能跟我说几句甜言蜜语吗? 按了发送,又开始后悔。 这种油腻腻的话,哪是他这种钢铁硬汉会说的? 更不是当哥的该对妹妹说的。 想撤回时,时间已经过了,撤不回来了。 顾骁抬手按了按脑门,尴尬得想找道地缝钻进去。 一边窘着,一边又不停地看手机,期待着楚韵给他回信息。 煎熬地等了半天,结果楚韵只回了三个字:你谁啊? 顾骁急忙发信息:我是你顾骁哥。 楚韵问:手机被人盗号了? 顾骁:没有。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低血糖就去找块糖吃,甜言蜜语让你未来女朋友跟你说,我没那个权利,更没那个义务。请勿打扰,谢谢! 顾骁盯着这几行冷冰冰的字,手指直发凉。 心想,小女孩就是绝情啊。 他拿她当亲妹妹疼了那么多年,宠了那么多年,心都快掏给她了。 结果换来的却是这…… 白疼她了! 得嘞,这觉也甭睡了! 睡着了都得气醒! 顾骁穿好衣服,揣着手机,走到庭院里。 冷风带着剑气,吹在他脸上,刀割一般凉。 他想起,从前有个多风的月夜,楚韵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甜甜地对他说:“骁哥哥,多亲亲你身边的风,说不定哪天它就吹到我脸上了。” 顾骁心口又莫名的开始发闷了,堵堵的,像压了块大石头。 他拿起手机想给她发条微信,告诉她,加州今年的风和京都一样冷。 信息却发不出去了。 她把他拉黑了! 第1117章 心如止水 顾骁心像被蝎子狠狠蜇了一下。 麻木的疼。 缓了片刻,他又拨通楚韵的号码。 结果手机号也被她拉黑了! 顾骁站在空旷的冷风里,僵了好一会儿,一时难以接受这现实。 平时那么好的关系,天天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骁哥哥长骁哥哥短”的小妹妹,突然间,就跟他断绝了所有联系! 他恍然有种类似失恋的感觉。 不过他从来没有恋过,也不知失恋具体什么滋味,只知道自己现在胸闷气短,头昏脑胀,愁肠百结,很不爽! 好像被楚韵抛弃了一样。 这个春节,是顾骁过得最郁闷最郁闷的一个春节。 接下来的几天,他陪着爷爷顾峥嵘,四处拜访亲朋好友,又陪父亲顾谨尧去拜访他以前异能队的战友们。 白天四处辗转,忙来忙去,还稍微好点。 夜晚躺在床上一个人时,顾骁就忍不住琢磨,楚韵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么绝情? 他哪儿得罪她了? 一闭眼,脑子里全是她笑笑的小脸,甜甜的俏皮话。 可惜那些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失去的东西,总是特别让人怀念。 等从加州返回京都。 顾骁瘦了整整六斤,本就英挺有型的俊脸,越发棱角分明。 他开车带着成箱的零食、补品和加州特产,来到楚家别墅门外。 拨通楚晔的手机号。 顾骁说:“楚晔,我从加州回来了,给你们带了些当地的特产,让人帮我开门。” 手机里传来的却是楚韵清脆的声音,“不要,谢谢!” “楚韵?”顾骁颇为意外,更多的是惊喜,“你出来一下,我们谈谈好吗?” 楚韵干脆利落地回:“抱歉,我很忙,再见!” 她挂断电话。 顾骁从来没这么郁闷过。 这不是妹妹,这是姑奶奶,是活祖宗! 他下车,打开后备箱,将里面的零食、特产和补品等,全卸下来,放在门口。 卸完,他给顾南音发了条信息:南音阿姨,我从国外回来给你们带了些吃的,放门口了,你派人出来拿一下。 收到顾南音的答复,顾骁上车离开。 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堆石头,很不舒服。 从小到大从来没这么憋闷过。 他想起,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楚韵总会变着法儿逗他开心。 那个小丫头真的是个开心果,跟她在一起,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可现在,他所有的不开心,都来自于她。 没开多久,顾骁接到顾傲霆的电话,“骁骁,来滨海路的阳光西餐厅,小爷爷请你吃饭。我已经到了,你快点过来。” “好的,小爷爷。” 刚挂电话,顾骁又收到柳忘的来电,“骁骁,我现在在滨海路的阳光西餐厅,快来,奶奶请你吃饭。” 顾骁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两位老人家是商量好的吗? 时间地点都选得一样。 他轰地一声,踩了脚油门。 很快赶到阳光西餐厅。 一入大厅,看到顾傲霆和柳忘各坐一角,中间隔着四个桌。 柳忘对面坐着的是苏星妍。 顾傲霆对面坐的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陌生姑娘。 姑娘穿一件燕麦色长款羊绒针织连衣裙,长发披肩,面庞柔和,戴小粒珍珠首饰,看起来文文静静,温柔典雅。 想必就是上次机场送行时,顾傲霆说的那个人。 柳忘站起来,朝顾骁招招手,“骁骁,快来奶奶这边坐!星妍都等你半天了!” 顾傲霆急了,噌地站起来,亮着大嗓门喊:“骁骁,来小爷爷这边坐!这位就是在机场跟你说的那个姑娘,姓曲,曲娴。小曲性格文静娴雅,读的是文物鉴定与保护专业,这可是你拜托我帮你找的。” 他拐着弯地提醒顾骁:“好几年前,你就答应过小爷爷,还给小爷爷签过保证书的,别忘了。” 顾骁头皮一炸一炸的。 幸好现在是年假,餐厅里人很少。 如果放在平时,丢人丢大发了! 两位老人家平时在外面都是人五人六的体面人,私底下净干不体面的事。 苏星妍是多灵透的人。 一见这场面,立马明白了。 她站起来,对柳忘说:“堂奶奶,我约了个修复古画的客户,催着我去见他,我们改天再约吧。” 柳忘不乐意了,“我特意从加州飞了十几个小时,就为了请你吃顿饭。菜还没上,你怎么能走呢?” 苏星妍礼貌地说:“今天的确有急事,改天我请您。” 柳忘挑不出毛病,只能放她走。 她冲顾骁喊:“骁骁,你快送送星妍!” 苏星妍微微一笑,“不用送,我带了保镖过来的。顾骁哥,你快陪堂奶奶吃饭吧。” 这是给顾骁找了个婉拒顾傲霆的借口。 只言片语,就把事情安排得滴水不漏。 柳忘听出来了,美滋滋地想,不愧是顾北弦和苏婳生的女儿,这情商,这处事能力,哪像十几岁的?远超同龄人。 顾骁还是将苏星妍送出门。 苏星妍对他说:“顾骁哥,你别搭理我爷爷。他只给自己挑老婆的眼光好,给其他人挑老婆的眼光都不怎么样。” 她还想说,楚韵喜欢你。 但是不知俩人什么情况,这种话她不好多嘴。 顾骁道:“我有数,你上车吧,路上慢点。” “好的,顾骁哥。” 苏星妍上了车,拨通楚韵的号码,“小楚韵,我爷爷今天给顾骁哥安排相亲了。那姑娘条件应该不错,看外表很文静,面相也很温柔。你快给顾骁打个电话表白吧,省得他不知道你的心意,再看中那个姑娘。有的人,一旦错过就真的失去了。” 手机里一片死寂! 过了好几分钟,才传来楚韵的声音。 她声音脆脆甜甜地说:“星妍姐姐,我拿到京都大学的保送名额了,快恭喜我吧!” “恭喜!下半年你就能和你的骁哥哥读同一所大学了。” 楚韵纠正道:“不,是和你。” 她是笑着说的,可苏星妍却觉得她好像很悲伤。 印象里,悲伤这种词,和她几乎搭不上边。 她不由得心疼这个小表妹。 结束通话。 苏星妍给顾骁去了条信息:顾骁哥,楚韵好像不太开心,你快哄哄她吧。 顾骁收到信息,扫了眼,暗道,号码都被她拉黑了,所有联系被删除。 怎么哄? 正苦恼间,他被顾傲霆连拖带拉地拽到了曲娴对面。 顾傲霆摁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到座椅上,向曲娴介绍:“小曲,这位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顾骁。瞧瞧这身高,这颜值,这大长腿,没得挑,和我、我儿子、我孙子并列第一!家世财力什么的,放眼整个京都,都是佼佼者!对了,他身手还特别好,聪敏,反应快,细心体贴,有责任心,完美!” 曲娴冲顾骁露出温柔含蓄的笑,眼睛里却跳跃着大写的惊艳。 顾骁是她活了二十一年,遇到的最英俊最有男人味的男子。 他高挑挺拔,帅气清爽,英挺的五官,坚毅的眼神,完美的下颔线,宽肩窄腰,修长的双腿,无一不透着与众不同的性张力。 都说寸头最检验一个人的颜值。 他理个寸头都帅得惊人。 曲娴不由得怦然心动,心如小鹿乱撞。 她站起来,朝顾骁伸出手,强压着惊喜和过快的心跳,语气温柔地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顾骁却一点都不高兴。 这姑娘的确是他的理想型,温柔沉静,温婉典雅,且不是圈子里的人。 样样都符合他的预期。 可他却只觉得她陌生,对她一丁点儿冲动都没有,心里波澜不动,静如止水。 第1118章 满盘皆输 顾傲霆见顾骁僵立不动。 他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对曲娴说:“小曲,你别介意,骁骁这孩子性格比较酷,平时话也很少,等你们熟了,就好了。你是骁骁的理想型,我打着灯笼精挑细拣,找遍了整个京都城,找了好几个月,才找到你。你俩一个曲,一个骁(箫),连名字都那么般配,简直就是天作良缘,天生一对!回头生个孩子,正好取名‘顾意曲’,顾骁中意曲娴,多有意义!” 曲娴虽然不喜欢“顾意曲”这个名字,但架不住顾傲霆一通忽悠。 又是理想型,又是天作良缘,天生一对的。 试问,哪个听了不心花怒放? 再看顾骁时,曲娴的眼睛出奇得精亮。 顾傲霆是过来人,太懂了。 成年男女一个眼神就可以通电起火,别看顾骁现在绷着,越绷,那张弓拉得就越紧,拉到最后,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箭中矢。 顾傲霆心满意足。 他清清嗓门说:“骁骁,你和小曲慢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顾骁道:“小爷爷,您慢走。” 顾傲霆手背在后面,慢腾腾地踱到柳忘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还愣着干什么?走啊,不走在这里当电灯泡吗?” 柳忘翻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虽然这个曲娴看着也凑合,但是和苏星妍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若拿翡翠来比拟,苏星妍是最贵最好的帝王绿,曲娴顶多算糯种,撑死了是糯冰。 顾傲霆以为她要坏事,朝后一挥手。 刹时,有两个隐在暗处的保镖走过来。 顾傲霆对柳忘说:“你看,是你自己走呢,还是我‘请’你走?” 柳忘狠狠剜了他一眼。 她此行来京都,也有带保镖,但保镖在餐厅外的车里候着。 柳忘结了账,拿起包,随顾傲霆走出去。 出了餐厅正门。 顾傲霆一脸严肃地警告她:“举头三尺有神明,毁人姻缘者下地狱!曲娴是我照着骁骁的标准,费了千辛万苦,动用很多人脉,好不容易给他找的。你要是给拆散了,就是缺德!小星妍刚才找借口走了,表明了她不喜欢骁骁,别强拉纤保媒,冒充月老,记住了吗?” 柳忘如意算盘落空,气得想拔簪子再狠狠捅他几下! 奈何师出无名,也怕失手把他给捅死了。 餐厅内。 顾骁从钱包里取出几张百元钞票,放到桌上,对曲娴说:“曲小姐,你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曲娴饱涨的热情登时凉了一半,柔声问:“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顾骁微微摇摇头,“我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曲小姐这种类型,可今天看到你,我内心很平静。应该是哪里出错了,但我现在还没搞明白。我先走了,抱歉。” 曲娴被他搞得心情起起伏伏,只好应道:“那好吧,你慢走。” 顾骁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 手机响了,是顾傲霆打来的。 顾骁接通电话。 顾傲霆嘱咐道:“骁骁,吃完饭一定要送小曲回家哈。这是追女孩的必胜法宝,会让她觉得你温柔体贴,对她很上心。” 顾骁回:“我出来了。” 顾傲霆一愣,埋怨他:“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那么好的姑娘,你可不要错过了。” “我觉得,我……”顾骁努力斟酌着用词,想回答他。 可是脑子乱糟糟的。 他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这时门口有人进进出出,顾骁往旁边挪了挪,让出门口位置,脑子还在思考怎么回答顾傲霆。 这一分神,手忽然被人从身后拉住。 顾骁扭头去看。 见抓着他手的是曲娴。 曲娴仰头冲他笑着说:“这样,你内心还平静吗?” 顾骁急忙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仔细感受了下心脏的跳动,如实说:“还是很平静。” 曲娴鼓起勇气一咬牙,踮起脚,作势就要去亲他。 顾骁没想到这姑娘看外表温温柔柔,举止却这么大胆,头一偏,避开了,出声道:“太快了,我接受不了。” 曲娴脸颊擦着他的羽绒服帽子一滑而过,双腮微微泛了红,小声说:“我也觉得太快了。可我爸从小就告诉我,无论是人还是商机,一旦锁定目标,就要迅速拿下,因为机会稍纵即逝。错过的若是商机还好,顶多会少赚点钱。如果错过的是人,会后悔一辈子。既然我是你的理想型,你也是我的理想型,那么,别急着拒绝我,多给几次机会好吗?说不定下次见面,你会对我怦然心动。” 顾骁心里挺矛盾。 一时搞不清自己的心。 把楚韵当妹妹疼,这几天却被她折磨得寝食不安。 理想型是曲娴这种,却对她心无波澜。 正当他沉思间,马路对面,一辆出租车缓缓启动。 后座坐着的正是楚韵。 离得远,她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只透过来来往往的车流,看到曲娴去拉顾骁的手,抬脚要亲他,还看到俩人有说有笑,貌似挺聊得来。 果然是他的理想型啊,她想。 这是一见如故了吧? 见第一面就这么亲密,幸福结局已然注定。 而她,已成局外人。 或者,从未入过局。 出租车正在放一首歌。 女歌手凄婉的歌声从音响里飘出来,“那段青春走得太无痕,当初爱得太天真。我拿青春去赌,陪你熬过了苦,她却赢走了我的全部。这些年的付出,谁都算不清楚,最后你却让我满盘皆输……” 这歌太应景了。 楚韵没绷住,眼里蒙了一层潮气。 偷偷喜欢了顾骁那么多年,从懵懂到暗恋,再到故意装傻充愣拐着弯地向他表白,结果却落得个满盘皆输。 多年相处,终是抵不过他们的一面之缘。 楚韵深吸一口气,抬手想将眼睛里的潮气擦干净。 可是潮气却越来越浓。 途经一家超市。 楚韵红着眼圈,对司机说:“师傅,前面请停车,谢谢。” 司机靠边停车。 付了车钱,楚韵推开车门,下车。 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楚韵就用吃来调节心情。 来到摆放零食的货架前,楚韵想起,从小到大,除了爸妈和哥哥,陪她来买零食的,最多的就是顾骁。 她偏头朝身边看了看,身边再也没了那个高高帅帅的男人。 他以后陪着买零食的,将是他的女朋友。 他会对女朋友做曾经和她一起做的事,不,会对她更好,做得更多。 楚韵的心空落落的,像池塘里无根的浮萍。 她木然地捡着零食往购物车里扔。 扫码结账。 拎着一大塑料袋零食,楚韵走出超市。 不远处的音响店里飘出伤感的歌,“曾经彻夜陪你聊天的人,现在正陪着别人。我没身份再去过问,说话都要把握分寸。现在她的枕边人,也曾是我心上人。把你还给幸福,把我还给孤独,捂着心脏我忍住不哭。走了九十九步,熬过最后一步,谁给的糖我都不要了,不想再被辜负……” 那歌声仿佛擦着她的心尖尖在唱。 她突然间又破防了,弯腰坐到旁边的台阶上,抱着膝盖,一遍遍地听。 听得泪流满面。 天空飘起霏霏细雨,打湿了她的睫毛和她白皙的小脸。 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雨。 不知过了多久,路上的车流越来越少,楚韵衣服被淋湿,湿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 来来往往的人都朝楚韵投去讶异却心疼的一瞥。 俏生生的小姑娘双臂抱膝,头耷拉着,小小一只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淋着细雨,像只被抛弃的迷你垂耳兔。 有人悄悄放了把伞在她身边。 有人过来劝她回家。 可楚韵沉迷在歌声和心事里,浑然不觉。 “很想某人,我最思念的某人,我最想见的某人。其实我并不否认,我迷恋你的眼神和你给我的小小温存……” 清脆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将楚韵拉回现实。 用冻僵的手,从兜里摸出手机,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楚晔焦急的声音,“妹妹,你去哪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楚韵眼泪忽地如开了闸的洪水涌出来,“哥,顾骁哥有女朋友了!” 第1119章 请别伤害 楚晔沉默了会儿,声音调得温和说:“没事的,韵韵,没事,你还有哥哥,哥哥会一直陪着你。你现在在哪里?哥哥去接你。爸爸妈妈还在忙应酬,应该快回来了,别让他们担心。” 想到爸妈,楚韵抬头看看路上的车流说:“不用了,我马上打车回去。” “下雨天不好打车,我去接你。” 楚韵报了地址。 楚晔很快坐车赶过来。 撑着伞将她接进车里。 司机发动车子。 楚韵湿淋淋地坐在后座豪华真皮座椅上,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牙齿冻得发抖。 楚晔并没责怪她,只是吩咐司机把空调开得暖和一点。 他将她身上的湿外套脱掉,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她穿,又找了干毛巾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和雨,以及湿头发。 楚韵仰起小脸冲他笑,笑中带泪,“哥,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楚晔拿起她冰冷的湿手,边擦边温和地说:“不,真心喜欢一个人不丢人,这说明我妹妹有血有肉有感情。管他结局怎么样,喜欢过就好。” 楚韵长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哥,你真好。” “傻瓜,你是我妹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咱俩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等会儿回家洗个热水澡,吃点东西喝包感冒冲剂,就上床睡觉吧。别让爸妈看到你这副样子,爸爸最疼你,看不得你难过,一忧心会伤他的身体。妈妈护犊子,脾气还急,会忍不住去找顾骁的,到时弄得大家都难堪。我妹妹漂亮嘴甜,人又机灵,等秋后进了大学,追你的得挤破头。” 楚韵脖颈一歪,小脑袋靠到他结实的肩膀上。 心想,还是自己亲哥好啊。 亲哥不会像顾骁那样惹她伤心。 以后看到亲哥交女朋友,她也不会吃醋难过。 回到家,楚韵按照哥哥说的洗了澡,吃了饭,喝了感冒冲剂上床躺着。 人是躺下了,却没有睡意。 满脑子都是顾骁和他新女朋友在餐厅门口卿卿我我的画面,怎么努力都忘不掉。 真想给大脑安个一键清除键。 把和顾骁有关的记忆,全部清理掉。 见楚韵睡下了,楚晔去了书房,打开电脑,继续学习公司管理法。 刚看了几分钟,手机响了。 楚晔扫了眼手机屏幕。 是顾骁打来的。 楚晔静了静,按了接通,压低声音问:“顾骁哥,有事吗?” 顾骁说:“我买了炸金蝉、炸蚕蛹、炸毛蛋和羊肉串等,就在你们家门口,你出来取一下吧。楚韵把我拉黑了,我联系不上她。” 楚晔沉默片刻回:“稍等,我马上出去。” 下楼,换了鞋。 楚晔撑着伞,来到大门外。 雨越下越大了。 夜空凄冷,冷春的雨萧萧索索,湿冷侵入骨髓。 楚晔迎风打了个寒噤,不由得心疼楚韵。 小丫头打小长了副可人疼的模样,娇娇俏俏,嘴巴又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却在冰冷的台阶上坐了那么久,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 嘴上不说,她心里一定难过到了极点吧。 顾骁曾经替她遮风挡雨。 如今她受的风雨,却全是因他而起。 车门打开,顾骁从越野车上跳下来,将一包香喷喷的炸货递给楚晔。 楚晔却没接,语气略带冷淡地说:“顾骁哥,以后别送了,也别再对我妹妹好了,她会误会。” 顾骁欲言又止。 思量再三,他终是撇下大男人的面子说:“楚韵这些天不理我,我很难受,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我有时候和顾纤云闹别扭,她也会赌气不理我,可我没这么难受过。” 想到楚韵说他已经交女朋友了,楚晔唇角微微抽动一下道:“因为你习惯了楚韵做你的小迷妹。她忽然不理你了,你觉得很失落,只是失落而已,不代表什么。过段时间,你习惯了她不理你,就适应了。” 顾骁若有所思。 这些天,他的确挺失落。 可能真像楚晔说的这样,习惯突然改变了,不适应。 顿一下,顾骁又问:“你觉得我这种情况,像不像喜欢楚韵?” 楚晔脸上一直维持的客气的笑,这会儿变冷了。 他想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博爱,一边交着新女朋友,一边还来向楚韵示好。 到底想闹哪样? 刚要组织语言,委婉地点他几句,楚晔的目光忽然落到顾骁的黑色连帽羽绒服上。 帽子边那儿有拇指甲那么大一块斑驳的白,像是粉底液蹭上去的。 父亲身上常有这种白,都是妈妈不小心蹭的。 所以楚晔清楚地知道,女人做什么动作,才能在男人衣服上蹭上粉底液。 难怪小楚韵那么伤心呢。 难怪。 楚晔深呼吸一声,强压下想揍他的冲动,说:“顾骁哥,求你放过我妹妹吧。既然不喜欢,就别来招惹她,我就那么一个亲妹妹。别看她成天乐乐呵呵,其实她很敏感,也很脆弱。不喜欢她可以,请别伤害。” 顾骁上车走了。 头一次觉得对楚韵好,于她来说是种负担。 他只是想对她好而已,单纯想疼她,宠她,像对待亲妹妹那样宠。 不知为什么,事情搞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第二天清早。 送走要出差的爸妈,楚晔来到楚韵的闺房前,轻敲房门。 敲了好几声,里面才传出楚韵懒懒小小的声音,“谁啊?” 楚晔说:“你哥,饿了吗?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做好端上来给你吃。爸妈出差去外地拜访甲方一个老领导了,这两天有什么事,你找我。” 楚韵语气含糊地回:“我什么都不想吃,头疼,浑身没劲,骨头也疼,好冷。” 楚晔一听面色大变,匆忙推开门,走进去。 来到床前,楚晔俯身摸了摸楚韵的额头,烫人! 楚晔急忙去衣柜取了衣服,放到楚韵床头上,“你穿好衣服,我打电话叫医生来给你打退烧针。” 楚韵有气无力地说:“送我去医院吧,好好查一查。最近总觉得胸闷气短,别是心脏出什么问题了。” 前几年经历过父亲的生死,楚晔顿时如临大敌! 连忙打电话叫司机备车。 用最快的时间,把楚韵送进医院。 找医生诊断过后,楚晔找了个轮椅推着楚韵,将她从上到下全检查了一遍,检查结果要等阵子才能出来。 住进病房,输上液,等到下午的时候,楚韵烧退了些,身体还是没劲儿。 生场病也好,她想。 算是给那段美好懵懂的单恋画上个句号。 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付出点代价的,不是吗? 睡得昏昏沉沉间,楚韵听到有人敲门走进来。 楚韵没睁眼,但能闻到来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是干净好闻的洗衣液混着清爽的男人味。 那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顾骁来了。 她心脏怦怦地跳,却假装睡着,不想理他,也怕自己情绪失控,会忍不住质问,会发怒,会变得歇斯底里。 那样的姿态太丑了。 从小外婆秦姝就教导她,做人姿态好看最要紧。 顾骁将手中礼盒递给楚晔,“听人说小楚韵生病了,我来看一眼就走。” 楚晔没接,只说:“她睡着了,如果醒着,估计也不想看到你。” 顾骁俊毅的脸微微变了变,尴尬地笑了笑,“别告诉她我来过,等她病好了,给我发个信息说一声。” 楚晔冷淡地嗯了声。 再待下去,连自己都觉得有点没脸没皮了,顾骁将礼盒放到地上,低声说:“我走了。” 楚晔语气客气疏离,“慢走,不送。” 离开病房,经过收费处时,顾骁报了楚韵的名字,帮她充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医药费。 猜着顾骁快下楼了,楚韵睁开眼睛,对楚晔说:“哥,我胸口闷,想到窗口透透气。” 楚晔年轻英俊的脸眉目温和,“好,我扶你过去。” 他拿外套给她披上,帮她穿好拖鞋,小心翼翼地扶她走到窗前。 将窗户开了小小一条缝。 楚韵趴在窗口往下看。 看到顾骁高挑英挺的身形,从住院部大楼里走出来。 她干涸的嘴唇微微张着,无声地喊:“骁哥哥。” 心脏细细碎碎的疼。 顾骁没走多远,路旁的树后突然跑出来一道柔婉的身影,朝他撵过去。 那身影是个年轻女人,穿着燕麦色修身大衣的轮廓柔和婉约,气质温柔典雅。 他们是一起来的吧?楚韵想。 应该是的。 楚韵缓缓闭上眼睛,将眼圈里打转转的泪,硬生生咽回去。 第1120章 舍不得恨 那年轻女人是曲娴。 曲娴追上顾骁,气息微喘,压抑着惊喜,笑着说:“真是你啊。我陪我妈来查体,看到身影像你,就跑出来看看。你来医院做什么?是朋友生病了吗?” 顾骁向上扯了扯唇角,露出个礼貌的社交微笑,应道:“是的。” 曲娴努力地寻找话题,“你朋友病得严重吗?” “还好。” 曲娴发现他性格是真的酷。 酷到每句话都是话题终结者。 倘若不是长得又高又帅,就这性格,找女朋友怕是有难度。 曲娴又问:“你等会儿还有事吗?一起喝杯咖啡吧。” 顾骁道:“我得去拍卖行。” 父亲让他去提前熟悉公司业务,为以后接班打基础。 曲娴问:“那我能去参观一下吗?我学的是文物鉴定与保护专业,对口行业正是拍卖行。” 因为是顾傲霆介绍的,碍于他的面子,顾骁不好搞得太僵,便答应下来。 二人离开医院,上车。 顾骁发动车子。 曲娴一直想办法找话题。 顾骁边开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她,心里却担心着楚韵。 一起长大的三个妹妹,最牵挂的就是楚韵。 那小丫头打小就可人疼,小小一只,娇娇俏俏,嘴巴甜,性子还黏人,比苏星妍和秦悦宁黏多了。 可如今她却把他拉黑了,还做出要绝交的架势。 想到这里,顾骁心口又隐隐地疼起来。 来到峥嵘拍卖行。 顾骁和曲娴下车。 他尽地主之谊,带着曲娴在拍卖行能参观的地方,楼上楼下皆转了一圈。 转完,刚要带她回自己办公室。 半路却遇到顾谨尧。 顾谨尧出于商务习惯,问:“这位是客户,还是你朋友?” 顾骁介绍道:“曲小姐,傲霆小爷爷的朋友。” 顾谨尧一听便明白了顾傲霆的意思。 这还是顾忌他们家的抑郁基因,所以给顾骁介绍了这位曲小姐。 不过他的顾忌也有几分道理。 人总归是要现实一点的。 曲娴微笑着问顾骁:“这位叔叔是……” 顾骁道:“我爸。”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顾骁的父亲,曲娴脸上原本堆着的笑容一下子变得灿烂起来,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她急忙恭恭敬敬地向顾谨尧打招呼:“顾叔叔,您好。我单名一个娴字,曲娴,您叫我小曲就好。” 顾谨尧客气地笑了笑,略略打量了下她,挺秀气的一个女孩子。 外形和气质算不上顶尖,不过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相比来说,他还是更中意楚韵做他们家儿媳妇。 但这事要看顾骁的态度,也要顾及顾傲霆的面子,得综合权衡。 来者是客,顾谨尧礼貌道:“去我办公室喝杯茶吧。” 曲娴笑了个很贤良的笑,“好的,顾叔叔。” 三人走进顾谨尧的办公室。 秘书进来上茶。 饮茶间,曲娴对茶叶茶道颇有见地,言行举止也算大方,看样子家里有些底蕴,家教也还可以。 正饮着茶,顾纤云手里拿着资料,推门走进来。 瞅一眼曲娴,顾纤云问:“有客人?” 顾骁道:“曲娴,小爷爷认识的人。今天在医院碰到了,要来参观我们家拍卖行,就一起带过来了。” 又对曲娴说:“我姐,顾纤云。” 曲娴急忙站起来,温温婉婉地笑着冲顾纤云打招呼,“纤云姐,你好。” 顾纤云弯弯唇角,“你好。” 语气略有些敷衍。 心里挺别扭,觉得这人像个入侵者,说难听了,就是第三者。 坐都没坐,顾纤云找了个借口离开父亲的办公室。 出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顾纤云拨通楚韵的手机号,问:“小楚韵,你和顾骁怎么回事?顾骁今天带了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来我爸办公室,你们俩分手了?” 楚韵的心顿时像被猫咬了一口,痛得直抽抽。 不愧是理想型啊,进展神速。 这么快就带着去见家长了。 缓了好一会儿,楚韵才恍恍惚惚地开口:“我和顾骁哥从来就没交往过,更没有分手一说。他一直拿我当亲妹妹,那个人才是他的理想型。” 顾纤云挺惋惜。 两相对比,她还是更喜欢楚韵。 打小就认识,知根知底,亲上加亲,和她也投脾气。 顾纤云叹了口气,“可惜,太可惜了!我一直以为你俩青梅竹马,以后会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 楚韵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努力克制着情绪说:“纤云姐,以后他的事不要再告诉我了,我不想听。” “挺恨那小子吧?” 楚韵苦笑,“谈不上多恨,也舍不得恨,有缘无分罢了。” 顾纤云还想说什么,楚韵已经挂了电话。 再不挂,她会忍不住哭出声。 顾纤云沉默了片刻,双手插兜,竖着一米七的大高个,在办公室里来回转了三圈,脑子里有了主意。 重新返回父亲的办公室。 顾纤云特意走到曲娴身边坐下。 她拿起茶壶自己斟了杯茶,端着茶杯抿一口润润嗓子,漫不经心地对曲娴说:“曲小姐,我们家祖传抑郁症,顾骁没告诉你吧?” 曲娴一愣,“祖传?抑郁症?” 顾纤云神色严肃,“是,我外婆得过,我妈得过,我和顾骁迟早也会得。这毛病可折磨另一半了,能把另一半折磨得生不如死。这事我爸感触最深,不信你问他。” 曲娴扭头看向顾谨尧,“顾叔叔,这是真的吗?” 顾谨尧不想隐瞒,如实应道:“对。携带抑郁症基因的人,万一受到刺激,比常人更容易犯病。照顾抑郁症家人,真的很折磨人。” 曲娴心里有点打退堂鼓,但是偏头瞅了瞅顾骁。 他那张过分英俊的脸,高挑硬挺的身形,以及酷酷的性格,太吸引她了! 曲娴存着侥幸的心理说:“我不介意。人无完人,每个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缺陷,喜欢一个人,自然要连他的缺陷一起接受。” 顾纤云觉得这个女人虽然年轻,段位却不低。 不像个傻白甜。 又抿一口茶,顾纤云将茶杯放到茶几上,挺直身姿正色道:“曲小姐有所不知,我这个弟弟还是个中央空调。他有一群没有血缘的妹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和她们玩得特别好,对哪个都超乎寻常的关心,成天给她们送吃送喝。你现在不觉得有什么,以后肯定会受不了,劝你一定要三思。” 说到这里。 她故作亲密地凑到曲娴耳边,压低声音说:“偷偷告诉你,他那几个小青梅都长得特漂亮,且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又矫情又作,嘴巴还厉害。如果是我,绝对不会找他这样的,以后鸡毛蒜皮争风吃醋的麻烦事太多。” 曲娴面色微微一变。 想起那天在滨海路的阳光西餐厅,有个一起来的年轻小姑娘。 只清清雅雅地坐在那里,便足以让所有人黯然失色,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她,都隐隐有了自卑的心理。 想必那就是顾骁的妹妹之一。 但她也不是普通角色,从小被父母爷爷奶奶言传身教,懂得很多道理和人情世故,岂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曲娴动了动嘴唇说,想说,我不介意。 话还未出口,顾骁突然站起来,对她说:“走吧。” 曲娴一怔,“啊?” 顾骁俊毅的脸不辨喜怒,只简单回一个字:“走。” 曲娴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好吧。” 辞别顾谨尧和顾纤云,曲娴随顾骁出门。 下楼。 顾骁打电话叫了拍卖行平时接送客户的车,让送她回去。 临别前。 曲娴欲言又止,“是不是我今天说错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 顾骁微微眯眸,默了片刻说:“曲小姐,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曲娴头嗡的一下,“为什么?” “我今天带你来,是因为你想参观拍卖行,还因为傲霆小爷爷的面子。虽然你刚才说的话很感人,可我对曲小姐还是没感觉,不好意思。” 曲娴刚刚还沾沾自喜,这会儿被扑通一下摔到地上。 她的脸白一阵灰一阵,可仍不死心,“我们互为理想型,难得遇到这么合适的,别轻易推开我好吗?” 顾骁耐心减半,敷衍道:“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抱歉。” 第1121章 我的青春 送走曲娴,顾骁返回拍卖行。 每年一度的春拍就要开始了,要赶在这个时间段征集藏品,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程序要走。 顾谨尧安排他和顾纤云,跟随相关负责人,熟悉整个流程。 姐弟俩跟着部门经理,一忙碌就是大半天。 等再歇下来,夜色已浓。 三人下班回家。 顾纤云上了顾谨尧的车。 顾骁自己开车。 行至一半,顾骁突然调转方向,朝楚韵住的医院开去。 路上买了养颜润肺的百合莲子羹,买了冰糖燕窝羹,还买了几样甘甜多汁的水果,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经过花店,看到有人抱着花走出来。 顾骁觉得可能缺束花。 停好车,他进去买了束用棒棒糖和小熊扎的花束,付完钱,忽然觉得这花有点幼稚,又要了束百合。 他觉得百合花花瓣白白的,像极了楚韵的小白脸。 这还是第一次送给她花,以前都是送吃的。 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来到医院,顾骁拎着水果和羹,抱着两束花,走到楚韵住院部楼下。 将东西放到路边的长椅上,顾骁拨打楚晔的手机号。 手机却怎么都打不通。 顾骁又给他发微信,微信也被删除好友了。 顾骁觉得这俩不愧是亲兄妹,行事风格如出一辙,一言不合就拉黑,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 他抱着东西,乘电梯来到病房。 抬手敲门。 来开门的,却是张陌生面孔。 顾骁又去找护士,得知楚韵下午就办了手续,提前出院了。 顾骁觉得这小丫头脾气是真拧啊,都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 躲他归躲他,治病要紧是不? 身体可是自己的。 顾骁拎着东西,又开车去了楚韵家。 抬手按门铃,看门的安保人员出来说:“顾骁小少爷,我们家小姐去别处的别墅养病了,暂时不会回来。” 顾骁心里挺难受。 楚韵这是铁了心不想见他。 杵在料峭的寒风里站了许久,身子都快冻僵了,顾骁又拨给顾逸风。 这次倒是很快打通了。 总算有个理智的了。 顾骁道:“楚韵和楚晔都拉黑了我,躲着我,兄妹俩把我抛弃了。” 顾逸风只回了一个字,“该!” 顾骁不理他的揶揄,说:“我帮了你那么多,你帮我一次,打电话问问楚韵,他们去哪了?我买了东西,要送给楚韵,送不到就浪费了。” “你不会换个号码打?” “换号码即使打通了,一听是我,楚韵肯定会挂断,问不出来的。” 顾逸风问:“你都做了些什么?惹得楚韵这么气你?” “没做什么太离谱的事,就是被小爷爷骗去相了个亲,当天星妍和我奶奶都在。” “还有呢?” 顾骁不出声了。 曲娴拉过他的手,还作势要亲他,好死不死,他今天还带她去了自己家的拍卖行。 他是觉得没什么。 但这种事,如果传到楚韵的耳朵里,不知她会怎么想。 后知后觉,顾骁蓦地发现自己很不对劲。 他这种行为,已经不是把楚韵当成亲妹妹了,是当成女朋友了。 顾骁顿觉罪恶。 去路边便利店,买了烟和打火机。 叩开打火机,顾骁手拢在火苗上,点燃烟。 深吸了一口,呛得他直咳嗽。 这是他第一次抽烟。 都说烟能解百愁,屁,压根就解不了,呛得肺都疼。 掐了烟,顾骁想找垃圾桶扔掉,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柔婉的女声,“顾骁?” 顾骁回头。 见曲娴从一辆车上走下来。 顾骁心里微微不悦,问:“你在跟踪我?” 曲娴急忙解释:“不是啊,我爷爷奶奶住在这附近,我去他们家吃晚饭来着,坐自家的车要回家的,看到你在这里。没办法,你的身影太有辨识度了,想认不出都难。” 顾骁抿唇不语。 曲娴打量他身后的别墅,“你家不住在这里吧?你在等人吗?” 顾骁漫不经心地应一声。 曲娴试探地问:“是等你那一群青梅竹马的漂亮小妹妹吗?” 顾骁浓眉微拧,“这是我的事。” “应该是生病的那个吧?” 顾骁失了耐心,“你问得太多了。” 曲娴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你继续等,我回家了。” 顾骁鼻子哼出一声嗯。 曲娴上车后,委屈了好一阵子。 她一向自视甚高,家境优渥,长得漂亮,气质温雅,从小被人温柔以待。 何曾被人这么敷衍过? 真想从此不搭理顾骁,爱谁谁去! 可是,像她这种外表温柔的人,其实骨子里都有股子反叛性,那就是越不搭理她的,她越想扳倒他。 顺着她的,她反倒觉得没意思。 思来想去,曲娴拨通顾傲霆的号码,温温柔柔地说:“顾爷爷,我可能要让您失望了。顾骁带我去了他们家拍卖行,见了他爸爸和姐姐。我以为我们关系会更进一步,可是他忽然对我冷淡起来,很不耐烦的样子。” 顾傲霆沉默了会儿说:“这小子要闹哪样?” “我觉得他心里应该有喜欢的人,我猜得对吗?” 顾傲霆连忙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男孩子嘛,开窍晚。长得帅的男孩子肯定比普通男孩高冷些,你多主动点,拿出诚意来打动他,别这么快就放弃。” 曲娴隐隐觉得顾傲霆在保护顾骁喜欢的那个人。 到底是谁呢? 结束通话后。 曲娴调出私家侦探的号码,打过去,道:“你好,帮我查个人。” 侦探客气地说:“曲小姐,请问你想查谁?” 曲娴报了顾骁的手机号,“查和他联系最密切的号码,长相,年龄,学历和家庭,最好搞张照片给我,能搞到微信聊天记录更好。” 侦探故意拿乔,“这不太好吧?触犯个人隐私了,万一被追究,我们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出十倍的钱。”曲娴当即用微信给他转了一笔账过去,“这是定金,尾款事成后付。” “好吧,曲小姐。” 第二天下午。 曲娴收到了楚韵的资料。 盯着手机里的照片,曲娴竟然隐隐有点羡慕。 多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啊,圆圆的小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两粒龙眼葡萄,唇角弯弯,笑起来甜得浸心。 只是看着她的照片,都感觉像吃了块糖。 见到真人,不得被甜死? 将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翻看了个遍。 曲娴觉得这小女孩好会撩,可惜顾骁像个大直男,死活不开窍。 将前前后后所有事串成一串,曲娴隐约猜出了七八成。 思索一番,冷静下来后,她拨通了楚韵的号码…… 再和顾骁相遇,已是四年后。 楚韵和楚晔放弃了京都大学的保送资格,远赴国外读书。 这四年间,凡是顾骁会出现的场合,楚韵坚决避开。 拿到大学毕业证书后,兄妹俩回国。 顾逸风和顾纤云去机场接他们。 四年过去了,楚韵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小圆脸变瘦了些,大眼睛不再闪闪发光,多了些冷静和睿智,脸上的笑也不再像从前那么没心没肺。 更让人意外的是,楚韵身边跟着个帅气的年轻小伙。 细看,五官隐约有点像顾骁,发型更像。 楚韵轻轻挽一下他的手臂,向顾逸风和顾纤云介绍:“逸风哥,纤云姐,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姓良,良箫,我是他的理想型。” 她仰头冲良箫俏俏一笑,“是吧?箫哥哥。” 良箫垂眸,眉眼宠溺,“当然,你是我的梦寐以求。” 简简单单一个称呼却让顾纤云湿了双眼,心中充满遗憾。 顾纤云回头冲远处喊道:“出来吧!” 五六十米开外,机场的标志牌后走出来一个英挺高大的年轻男子。 男子一身黑衣,寸短的头发,硬气俊朗的五官,鼻子、嘴巴,下颔角都英气,一双眼睛却全是情。 是顾骁。 待看清楚韵挽着身边的男子时,顾骁眼里的期冀迅速晦暗下去。 他红了眼。 楚韵怔怔瞅着那张让她刻骨铭心的脸,唇角的笑容凝固,慢半拍收回视线,眼底却一片雾气。 良箫好奇地问:“他是谁?” 楚韵笑,声音却哽了,“我的青春。” 过一会儿,她轻轻补一句,“逝去的青春。” 第1122章 他抱住她 顾骁走了。 再不走,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更怕自己会动手。 那样楚韵会更加讨厌他吧? 坐进车里,顾骁拧开音响。 他的手指在抖。 音响里在放一首歌。 悲伤的男声如泣如诉,“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为什么没有发现遇见你,是生命中最好的事情……” 未言后悔,字字后悔。 眼圈一点一点变红,顾骁没忍住,哭了。 这四年,他时常会找机会飞去她就读的大学,可她像早知道他的踪迹似的,提前躲起来。 即使在国内,她也不会出席任何聚餐场合。 直到那时,顾骁才明白,原来一个人存心不想见你,你是怎么都找不到她的。 哪怕你们曾经是处得最好的亲戚。 哪怕你们有很多共同认识的人。 他做梦都想不到,那么柔软甜美的女孩子,一旦下了决定,心居然那么硬,一刀斩断所有,连点缓和的余地都不给他留。 顾骁在车里,从炙阳明亮坐到夜色漆黑。 他不知道,一个大男人居然能流这么多泪,似乎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光了。 擦掉眼泪,他木然地发动车子往回开。 直到车子停下,顾骁才发现,回的不是自己的家。 是楚韵家。 他仰头望着楚韵的闺房。 在二楼。 这四年,他曾无数次坐在车里,盯着那扇窗户发呆。 四年前,她借那些土味情话向他表白,但凡他回一句“我也喜欢你”,就不是现在这种结局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楚韵房间的窗帘拉上了,灯灭了。 顾骁的心也灰了。 他亲手弄丢了满眼是他的女孩。 “咚咚咚。” 有人敲车窗。 顾骁降下车窗,看到一张英俊倜傥的脸探过来。 是顾逸风。 顾逸风嗔道:“果然在这里,手机没电了吗?一直打不通。” 顾骁嗯一声。 顾逸风催道:“凌晨了,快回家睡觉吧。” 顾骁沉沉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顾逸风拉开副驾车门坐进来,睨他一眼,刚想说他几句,但见他眼睛红肿,将话咽下去,换了副温和的腔调,“既然还放不下,就进去把她拉出来,说清楚。” 顾骁唇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晚了。” 她有男朋友了。 “没结婚就不算晚,你先到的,那个叫良箫的小子是后来的。” 顾骁闭上眼睛。 顾逸风拿自己手机拨通楚韵的号码。 响了几声后接通。 手机里传来陌生的男声,“你好。” 不等顾逸风开口,那男声兀自说:“楚韵已经睡了。她倒时差,好不容易才睡着,有事请明天再说好吗?” 不用猜也知道,这声音来自于那个叫良箫的年轻男子。 顾骁心都碎裂了。 那会儿若是凌迟,那么现在等同于给他宣判死刑。 他迟迟不敢给楚韵打电话,怕的就是这锋利的一刀切下来。 顾逸风挂断电话。 平时妙语连珠侃侃而谈,此时硬是找不出一句话来安慰顾骁。 想了半天,顾逸风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保重吧。” 第二天夜深。 顾骁依旧将车开到楚韵家别墅外面的路上。 和其他的车子隐在夜色里。 一坐就是一整夜。 没什么目的,也不是使苦肉计,只是单纯想离楚韵近一点。 以前她总躲着他,连行踪都找不到。 如今她终于不躲着他了。 接连三天,云瑾受不了,对顾谨尧说:“阿尧,你去把那小子绑回来吧。那么大的个子,在车里一蜷就是一整夜,腿都伸不开。一晚上就罢了,接连三晚了,白天他还要工作,身体怎么吃得消?楚韵都把男朋友带回家了,他这是何苦呢?” 顾谨尧用过来人的口吻道:“由着他折腾去。年轻人有折腾的资本,不折腾折腾,等他老了会后悔,到时连折腾的资本都没有了,只剩遗憾。” “你倒是开通,我心疼我儿子!” 云瑾起身就要去换衣服,想去把顾骁劝回来。 顾谨尧抬手按住她的肩头,“听我的。男孩子别太惯着他,否则他下次还不知道珍惜。人就是这样,吃一堑长一智。” 云瑾被按回沙发上,手垂在腿上,一双秀眉拧成个疙瘩,苦恼道:“好好的一对,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所以才叫青春,谁的青春没有遗憾?” 慢半拍,云瑾心底的那根弦迟钝地跳动了下,拿眼瞟他,“你现在还觉得遗憾?” 顾谨尧微微一笑,“早就没有了。” 云瑾警告道:“有也给我憋回去,不许遗憾!” 顾谨尧笑意加深。 他喜欢她这种有点不讲理的模样,远胜于从前的小心翼翼。 第七天。 夜色苍茫,夜空没有星。 月亮大而凄厉,像个伤口一样汩汩地悬在天上。 黑色的越野车隐在路边的车群里,如一只困倦的兽。 “叩叩叩。” 有人轻敲车窗。 原本趴在方向盘上的顾骁猛然惊醒,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一把推开车门,跳下去。 双腿坐得发麻,他险些摔倒。 那娇小的身形扶了他一把。 等他站稳后,立马松开。 顾骁以为自己在做梦。 因为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楚韵! 倘若眼泪没在一周前流光,他现在肯定又要落泪了,是激动的。 时隔四年,他们头一次离得这么近! 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喉咙却仿佛哽着一根刺,顾骁动了动嘴唇,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楚韵大眼睛很静地望着他,“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 连顾骁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成年人了,最讲究效率和回报,可他却做着少年才会做的傻事,可能是想替年少的自己,做一点弥补吧。 “回去吧。”楚韵轻声说。 顾骁嗯一声,身子却没动。 他垂眸,墨黑的眸子痴痴地望着她。 她清瘦了很多,变漂亮了,也长高了点,身上有了种陌生的疏离感。 不再是从前那个抱着各种虫子大快朵颐,不停地对他说说笑笑,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了。 “走吧,以后别来了。”楚韵又说了一句。 顾骁仿佛听到她叹了口气。 理智告诉他,走吧,走吧,别死皮赖脸了,别惹她嫌,可是两只手臂却不受控制地抬起来。 他做了个惊人的举动,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抱得很用力。 这不是他第一次抱她,却是第一次抱心爱的她。 心爱的她却已是别人的女朋友。 他心疼得像被什么扯住了,溺水般的感觉漫上心脏。 第1123章 去抢回来 楚韵在顾骁怀里一动不动,静静地任由他抱着。 静得反常,带着一点异样的悲伤。 许久之后,她先开口:“松开吧。” 顾骁耳朵明明听到了,手臂却不听使唤。 他抱得更紧了,抱得她都痛了。 楚韵静静忍受着那疼痛,目光越发沉静地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很爱我,我所有的一切都恰好长在他喜欢的点上。我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赢得一切。我笑,他喜欢,我不笑,他也喜欢。我静,我动,他都喜欢。原来做人的理想型,这么轻松啊……” 她笑,眼里有细微的水光闪烁。 后面的话,顾骁听不清了。 他想,那么漂亮的嘴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伤人呢? 每句话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口上。 有脚步声传过来。 顾骁抬眸。 看到不远处一道男人的身影,在大门口站住。 顾骁自然认得他,剥了皮都认得。 那是楚韵的男朋友。 良箫。 顾骁抱着楚韵娇俏的身子一动不动,隔着夜色,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个叫良箫的男人。 很年轻的一个人,小麦肤色,寸头,挺阳光干净的一张脸。 猛一看,长得和自己有那么点像,气质却不同。 这四年,他已经长成了成熟冷峻的男子,褪去了年少时的莽撞和单纯。 楚韵轻声说:“我男朋友来了。” 顾骁心碎完了。 手臂自己耷拉下来。 楚韵朝良箫走过去,走到他面前,低声说:“对不起。” 良箫弯了弯唇角,故作不在意的口吻说:“回家吧。” 二人无声地走进大门里。 行至小花园时,良箫出声道:“挺高的,外形很优越,是讨女孩子喜欢的长相。” 说的是顾骁。 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沉默压抑得他很难受。 楚韵嗯一声。 “你们会复合吗?”良箫拿眼角余光盯着她,呼吸都轻了。 “不会。”楚韵回答得非常干脆。 “可你还爱他……”话一出口,良箫就后悔了,不该说的,更不该出来的。 出来看着像是宣示男朋友的主权,其实是不自信的表现。 楚韵心里泛起经久陈年的痛。 她笑着说:“都是过去式了,和你在一起我很轻松,很自在,很舒服。” 虽然不似年少时,一看到顾骁就如打了鸡血一般激动,但是不会心痛,更不会患得患失。 良箫偏头望着她灵秀动人的面容,“很好奇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可爱吧。” 楚韵轻笑,“很傻。” 二人沉默地走着。 快到楼房时,良箫忽然又说:“我以后不留寸头了。” 楚韵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良箫暗暗松了口气,“回国后,你话少了很多。” 楚韵淡淡地笑一下,“过段时间就好了。” 二人进门,来到二楼。 楚韵推开自己的闺房门。 身后传来良箫的声音,“手机还要继续放在我这里吗?” 楚韵回:“不用了,他不会再打过来。” “好吧。” 良箫转身朝自己卧室走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回头,冲楚韵的背影喊:“楚韵。” 楚韵扭头,漂亮的大眼睛静如止水。 良箫盯着她的眼睛,“我爱你。” 楚韵微微一笑,“谢谢。” 良箫眼神略略暗下来,唇角却浮着笑,“谢谢你肯接受我。” 楚韵弯起大眼睛冲他笑了笑,笑得很好看,却没有生机,只是浮于表面的笑。 她小学时跳过两级,大学毕业了也不过才二十岁,本该活泼灵动的年纪,却有着四十岁的沉静。 这晚之后。 顾骁的车再也没来过。 所有人的生活都该回到正常轨迹了。 在楚韵要进入公司做事前,顾傲霆请他们一家吃饭,也算是给楚韵良箫等人接风洗尘。 去的是京都一家非常有名的私房菜馆。 这家菜馆的老板,祖上是在宫里做御膳的,菜做得美味无比,当然食材也是外面少见的。 老板很有个性,每天只做四桌,多一桌都不肯做,且菜价不菲。 不设包间,身份再尊贵再也有钱,也得在大厅吃。 菜馆是清朝的旧宅改造的,大厅是房子的大客厅,过去叫中堂,装修得古色古香。 几人坐在桌前,山珍海味端上来。 美酒佳肴,香气扑鼻,丝竹声声,有衣着古装的美丽女子在弹琴。 颇有几分旧时富贵人家宴请宾客的韵致。 顾傲霆手握酒杯,红光满面地端详着对面的良箫,越看越满意。 虽然长得不如顾骁高,也不如那小子帅,但是良箫家没有家族遗传病史。 家里是做矿泉水发家的,到他已经是第三代,做水不如做地产和互联网赚得多,却胜在稳妥。 人口红利吃完,这些年地产行业大不如从前,互联网大潮也已经过去,反倒是做水的异军突起,黑马一般爬到了财富榜前几。 小伙子人如其姓,性格温良,应该是个良人。 良箫良箫,箫嘛,握在手里的,好掌控,不似顾骁,野马一般,拽着缰绳都拉不住。 顾傲霆端起酒杯,冲良箫说:“小良,咱爷俩喝一杯。” 良箫急忙端起酒杯,站起来,冲顾傲霆毕恭毕敬道:“顾爷爷,我敬您。” 顾傲霆哈哈一笑,喝下他敬的茅台陈酿。 酒香心美,快哉快哉! 顾傲霆声如洪钟道:“什么时候约你父母来京,碰个面,咱们把婚事定下来。” 良箫刚要开口,眼神却僵住。 看到大厅不远处,不知何时添了张小桌,桌前坐着个人。 那人也不要菜,面前只摆一瓶酒。 酒水倒进去,他端着酒杯却不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雕塑一般。 虽然只见过两面,但他外形太过出众,只一眼,良箫就认出那人是顾骁。 顾傲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上的笑容僵住,抱怨道:“这小子怎么混进来的?我派人提前一个月才预定到这一桌,他居然临时加了个桌。” 楚韵也看到了,睫毛微微垂下,不动声色地吃着菜。 顾南音叹了口气,端起一盘菜递给楚晔说:“给骁骁送过去,这是他最爱吃的。” 楚晔照做。 这一打岔,原先的话被晾凉了,再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几人各怀心事,沉默地吃着菜。 本来鲜美无比的佳肴,再入口,却失了先前的味道。 顾傲霆觉得酒也不香了,心情也不快哉了。 还真是匹野马啊,他想。 动不动就跑来吓唬他这颗这老心脏。 吓了一二十年了,还不肯放过他。 一两个小时的用餐时间,顾傲霆几人不到半个小时就匆忙吃完了。 一行人离开菜馆。 顾骁叫来菜馆老板的儿子,将酒钱和加桌的钱用微信转给他。 那人却不收,用力捶他肩头一下,嗔道:“臭小子,埋汰我是吧?就咱俩这交情,这点酒钱还跟我较真儿!” 顾骁道:“走了。” 他抬脚朝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菜馆老板儿子的声音,“实在放不下就去抢回来,咱又不是打不过他,也不是没他有钱。哪哪儿都比他强,怕什么!” 顾骁身形微微顿一下,随即加快脚步。 来到停车场。 看到夜色里,楚韵正弯腰坐进车里。 良箫拿手挡着车门上面的内框,防止她磕碰到头。 顾骁后知后觉,这种事他好像从来没为她做过,只知道给她买各种炸虫子和垃圾零食,看她吃得满嘴流油,满足得不得了。 那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顾骁闭了闭眼睛,朝自己的越野车走去。 刚要去拉车门,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柔婉的女声,“顾骁。” 顾骁没回头,却已听出那女人是谁。 除了曲娴,没有别人。 曲娴望着他的背影,声音柔柔婉婉地说:“四年不见,小楚韵长成漂亮大姑娘了。看得出来,她男朋友很爱她。” 顾骁心如锥刺,用力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曲娴情绪顿时失控,语气近乎控诉,“都这样了,你还放不下吗?明明我是你的理想型,你也是我的理想型,我们为什么不能相爱呢?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顾骁,看看我。” 顾骁头也不回,声音清冷,“不能,四年前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腰忽然被人从身后搂住。 曲娴抱住了他。 楚韵坐在车里,缓缓收回视线,很轻地笑了一下。 车子拐弯走了。 她没看到,下一秒顾骁就将曲娴推开了,英俊的脸上是厌恶的表情。 第1124章 开始反击 良箫察觉到了楚韵的微妙情绪,伸手来握她的手。 楚韵的手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想到什么,停顿下来,任由他握住。 明明是夏天,楚韵的手却冰凉,手心沁着细微的冷汗。 良箫对开车的司机说:“叔叔,请把空调调得稍微高点,楚韵冷。” “好的,良少爷。” 司机照做。 楚韵轻声说:“对不起。” 良箫抬手拢住她的头,让她靠到自己肩膀上,温声道:“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总对我说对不起。” 楚韵沉默了会儿,“或许,你应该找个更好的女孩子。” 良箫心里难受了下,“找哪个女孩子,没有过去?谁心里都会有点伤。你没瞒着我,我很开心,谢谢你的坦诚。” 楚韵极轻地弯了弯唇角,“我以为四年过去了,我已经长大了,也成熟了,已经能看淡一切,可还是受他影响。” “你才二十岁,喜怒形于色很正常,不需要成熟,怎样舒服怎样来。” 楚韵觉得他好暖。 像极了父亲和哥哥的感觉。 回到家。 和良箫互道晚安,楚韵进了自己的闺房。 去浴室冲完澡出来,楚韵穿了件柔棉质地的吊带睡裙,抹完护肤品,刚要上床睡觉。 有人敲门。 楚韵以为是良箫,急忙找出衣服,穿得板板正正,这才去开门。 门打开,外面站着的却是妈妈顾南音。 顾南音走进来,问:“宝贝儿,睡了吗?” “马上要睡。” 顾南音手伸到她长发里摸了摸,嗔道:“头发没完全吹干就要睡觉,小心头疼。长个小脑瓜就知道学习,都照顾不好自己。这四年在国外留学,也不知你是怎么过来的。” 她找了吹风机让楚韵坐下,给她吹头发。 楚韵乖乖坐到她腿间,任由她摆弄。 恍然回到小时候。 小时候,她是整个家族里最受宠的一个,不只大人喜欢她,连一帮哥哥姐姐妹妹们都喜欢她,尤其是顾骁。 对她有求必应。 每次和他在一起,她都快乐得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好怀念那时候的自己啊。 开心得没边。 吹干后,顾南音关掉吹风机,放到一边,开始给楚韵编辫子,边编边说:“自打你爸得病后,我要帮他打理公司,对你兄妹俩疏忽了,现在想来很愧疚。” “妈,您有什么事,请直接说。” 顾南音瞟了她的脑袋一眼,“小丫头,越大越机灵了,瞒不了你了。我就是觉得吧,我还是喜欢骁骁做我的小女婿。这几天看他天天在外面一熬就是一整夜,挺可怜的,要不你们俩约个时间好好聊聊吧。当然,良箫这孩子也很好,可我总感觉你俩缺了点什么。” 楚韵回答得非常干脆:“没什么好聊的,顾骁哥有女朋友,刚才在那家私房菜馆,他们还拥抱过。他们互为理想型,彼此相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他们。‘爱情’这种东西是奢侈品,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两人相处,舒服自在就好了。” 顾南音扳过她的脸,捏捏她清秀的脸颊,“可我的小宝贝都不活泼了,好怀念以前甜甜的你。” 楚韵冲她弯了弯眉眼,“妈,我都大学毕业了,已经是大人了,再像小时候那样咋咋呼呼,没个正形,怎么去公司帮你?” 顾南音将她抱进怀里,语气宠溺道:“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我的小宝贝都能进公司帮爸爸妈妈做事了。” 顾南音走后,楚韵静静坐了会儿,这才躺到床上。 刚要关台灯,手机响了。 楚韵接通。 手机里传来一道柔婉的女声,“小韵是吗?” 楚韵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问:“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曲娴。听阿骁说你回国了,哪天有空,我和阿骁请你吃饭。” 听到曲娴二字,楚韵心里刺了一下,本能地对这个名字产生了一种生理性的抗拒。 过一秒。 她回道:“不用,谢谢。” 曲娴自顾自地说:“阿骁这人重感情,又念旧,他从小就疼你,像疼亲妹妹一样。和你一晃四年不见,见你回国了,他总想多陪陪你。成天开着车守在你们家门外,这事我是知道的,也是经过我同意的。你是个可人疼的女孩儿,不只他疼你,连我也想多疼疼你。” 楚韵麻木地听着。 不言不语。 听到曲娴又说:“你男朋友好贴心,长得帅人又暖,真替你开心,等结婚时一定要喊我和阿骁去喝喜酒啊。不过我和阿骁有可能比你们俩早结婚,到时给我们当伴娘好吗?” 楚韵挂了电话。 原来有一种人,杀人是不用刀的。 她柔柔婉婉几句话,就能让人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 四年前,她一通电话,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四年后,她又来这一套。 十天后,夜晚。 楚韵代表楚氏集团参加一个慈善拍卖晚会。 拍的钱将捐助给“希望工程”,用于山区小学的助学基金。 和助理坐在前排位置。 楚韵正拿着产品图录,分析拍品。 助理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小姐,峥嵘拍卖行的公子也来了,在前排右边第三个位置。” 楚韵很平静地点点头。 躲了他四年了,躲累了。 圈子就这么大,总会相遇,相遇就相遇吧,她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能力调节自己的情绪。 前两样拍品是茶具和笔墨,楚韵不感兴趣。 第三件拍品上来,楚韵眼前一亮。 那是一只“甜阳绿”翡翠手镯,贵妃镯型,种老水头好,满圈浅甜绿底色,飘几抹仙阳绿,冰冰糯糯,细腻水润,很清新,看着心情就好。 圈口大小恰好也符合她的手腕。 最主要的是很适合年轻女孩子戴,帝王绿虽好,但没点年纪驾驭不了。 五万起拍。 楚韵举牌喊:“十万。” 拍卖师忙道:“楚氏集团的楚小姐,报价十万,还有没有要加价的?” 其他人纷纷举牌,“十一万!” “十二万!” “十五万!” 耳边传来顾骁的声音,“三十万。” 楚韵举牌,“四十万。” 顾骁道:“八十万。” 楚韵,“一百万。” 顾骁,“三百万。”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没人再跟价了。 楚韵也不再举牌。 这镯子冰种都达不到,市值撑死几十万,百万拿下,当给希望工程做好事了,可是三百万,远超她的心理预期。 顾骁派助理去付款,走程序。 之后拍卖会继续。 楚韵又拍了几样明显适合老年人佩戴的珠宝,回头好送给外婆。 这次顾骁倒是没跟她竞争。 拍卖会结束后,楚韵和助理去付款走程序,接收拍品。 有助理模样的男人,拿着首饰盒过来找她,说:“楚小姐,有人让我把这镯子送给你。” 楚韵接过来打开。 正是那个甜阳绿的翡翠手镯。 这个“有人”,未免也太明显了。 除了顾骁,没有别人。 楚韵淡淡一笑,将镯子还给来人,说:“麻烦转告他,我不需要,谢谢。” 助理为难,“这……楚小姐不收,我们很难交差的。” 楚韵客客气气道:“这是你的工作,请别打着工作的名义为难我,谢谢。” 放下这句话,留自己的助理走程序,楚韵拐弯去了女洗间。 从隔断里出来,楚韵来到洗手盆前洗手。 正洗着,忽觉身后走来一道身影。 楚韵本能地回头,见那人正是温柔典雅的曲娴。 四年不见,她依旧温温柔柔,一副淑女打扮,人比从前瘦了点,年纪不算大,不知怎么的颧骨却略有些凸出。 颧骨一凸,看上去,面相就添了点刻薄。 楚韵扭头继续洗手。 曲娴也走到旁边的洗手盆前,拧开龙头洗手,边洗边柔声说:“我们家阿骁出手一向阔绰,他一直拿你当亲妹妹,才送你镯子。几百万一个镯子对他来说,毛毛雨,上千万的他也送过我。” 楚韵关上水龙头,瞥着镜子里的曲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烦?” 曲娴愣住。 没想到单纯天真的小姑娘忽然间就长了牙齿,开始反击了。 正当她考虑措辞,想扳回一成时。 楚韵声音冷脆道:“你们的恩爱,以后请关起门来自己秀,别出来恶心人,谢谢!” 第1125章 对象是我 第二天晚上。 楚韵带着在慈善晚会上拍到的几样珠宝,去了外婆秦姝家。 有镯子、戒指和项链等。 材质贵重,只有秦姝的气质能撑起来。 秦姝拿起一只碧玉戒指戴到自己手指上,对着灯光欣赏,啧啧称赞,“我外孙女儿长大了,知道孝敬外婆了,这戒指真漂亮。” 楚韵轻轻抚摸她的手,“那是因为外婆气质好,手长得漂亮。就这手,戴个易拉罐拉环都好看。” 顾傲霆巴巴地凑过来,夸赞道:“我们家小楚韵的确长大了,成熟了,性子也变得稳重了,不像小时候总爱咋咋乎乎的。” 秦姝拿眼睨他,“你瞎啊,看不出来小楚韵是不开心吗?” 顾傲霆戴上老花镜,仔细打量楚韵,“没看出来她不开心啊。我觉得她现在这个性格好,有点企业接班人的风范,以前太不稳重了。” 秦姝真想一巴掌扇到他脸上! 装瞎的人最惹人讨厌! 正僵着,有佣人领着客人走进来。 楚韵下意识地扭头去看。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进来,寸短的头发,眉目英挺。 是顾骁。 以前楚韵总躲着他,是因为看到他就会心痛,现在心没那么痛了,自然也不用躲了。 顾骁目光在楚韵身上微微定格,并不意外,似是早就预料到。 很快,他看向秦姝,笑道:“小奶奶,我昨天在慈善拍卖会上拍了几样珠宝,拿来给您。” 说着从礼盒里掏出包装精美的首饰盒,放到茶几上,一一打开。 有澳白珍珠项链,翡翠手镯和祖母绿耳环等。 看着不起眼的几样东西,少说也得大几千万了,甚至可能更贵。 尤其是那对祖母绿耳环,颜色超正,质地纯净,且无油,无与伦比的漂亮。 秦姝是识货的,忙婉拒道:“拿回去给你妈戴吧,我首饰太多了。” 顾骁说:“我妈还年轻,撑不起来这种珠宝。” “那给你奶奶戴。” 顾骁微笑,“我奶奶气质不行,和这些珠宝不搭,只有您最合适。我妈当年结婚,您送了她好多首饰,投桃报李,现在轮到我来孝敬您。东西不东西的事小,请别辜负我一片孝心。” 这话说得,秦姝都没法再拒绝了。 她拍拍他的肩头,喜笑颜开,“我怎么这么稀罕这孩子呢。瞧瞧这小嘴甜的,真像云瑾。” 顾傲霆却直撇嘴,暗道,臭小子,自打进公司上班后,嘴皮子都溜了,还是阿尧好啊。 阿尧老实,只会默默做好事,不会拿这种漂亮话哄人。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偏头看到楚韵,秦姝叹口气,“你俩真是可惜了,从小我就很看好的一对。” 顾傲霆忙说:“不可惜不可惜,良箫也很优秀。” 他问楚韵:“小良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楚韵回:“他回家了。” 顾傲霆提醒她:“记得让他约父母,找时间见个面,早点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秦姝一巴掌拍到他嘴上,嗔道:“闭上你的老嘴吧!再多嘴,我拿针给你缝上!” 不等顾傲霆反驳,秦姝抓着他的胳膊就往楼梯那儿拽,边拽边对楚韵说:“你和你骁哥哥很久没见面了,说说话吧,你帮我好好招待他。” 顾傲霆毕竟比秦姝大八岁,体力大不如从前了。 被她硬生生拽到了楼上。 佣人也得到秦姝的指示,上完茶后,就悄悄躲进佣人房里。 偌大客厅只剩了楚韵和顾骁。 可能太过安静的原因,楚韵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两人无声沉默着,谁都没说话。 沉默僵硬空旷。 许久之后,有人按门铃。 楚韵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外婆家的保镖。 保镖递过来一袋子喷香的炸货,“小小姐,酒店送过来的。” 楚韵接过来,返回沙发前打开。 里面是一堆炸蝎子、炸大青虫、炸蚂蚱和毛蛋等。 看着看着,楚韵眼里渐渐氤氲起一层潮气。 那些想刻意压制的记忆纷至沓来。 心又开始痛起来。 痛得密密麻麻。 她本能地又想躲起来。 顾骁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只炸蝎子,像小时候那样递到她嘴边,“趁热吃。” 楚韵很慢很慢地摇摇头,“我早就不爱吃这些东西了。” 看着都伤心,怎么吃得下? 顾骁的手也不收回去,垂眸凝望着她。 那目光都烫人。 楚韵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站起来说:“我该走了。” 下一秒,手却被顾骁一把抓住。 楚韵本能地往回抽手。 可她娇娇俏俏一个小姑娘,哪是自幼习武的顾骁的对手? 他轻轻一拉,她瞬间就跌进他怀里。 楚韵挣扎,“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顾骁箍着她纤巧的身子,防止她挣脱,开口道:“跟良箫分手吧,跟我重新开始,我们继续那段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恋情,好不好?” 楚韵小脸沉下来,扬手就想甩他一耳光。 人怎么能这么浑呢? 一边和曲娴恩恩爱爱,一边还要霸占着她!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可是手触到他脸庞,她终是没下去手。 她发现,他再浑,她都舍不得打他。 那是她懵懵懂懂揣在心尖尖上,揣了整个青春的人啊。 “很想某人,我最思念的某人,我最想见的某人……” 楚韵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楚韵看向顾骁,“放开我,我接个电话。” 顾骁岿然不动,“你这样也不影响接。” “你……” 楚韵恼怒。 四年时间真的让人变化很大。 从前那个直得像一根钢筋的少年,居然也会耍赖皮了。 楚韵实在挣不脱,探身从包里摸出手机,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良箫的声音,“韵韵,我回家把我们的事,告诉我爸妈了,他们很支持。这几天就去京都,双方家长约着见个面,互相熟悉一下。” 楚韵应道:“好,叔叔阿姨来到之后是住我们家,还是住酒店?我好派人安排。” “住你们家吧。叔叔阿姨喜欢什么礼物?我爸妈这几天让人着手准备。” 楚韵回:“不用,人来就好。” “那怎么行?第一次见面,得隆重点,我让我爸妈看着准备吧。见面之后,把订婚的事快点定下来,可以吗?” 楚韵刚要回答,手机被顾骁抢走。 顾骁对着手机沉声道:“不可以。因为她要订婚的对象是我,且只有我。” 第1126章 带她回家 手机里死一般的寂静! 顾骁掐断电话。 良箫年轻帅气的脸还保持着方才温和的笑,一双眼睛却渐渐生冷起来。 屈辱和挫败感慢慢从心口扩散至全身。 手指快要把手机捏碎了。 沉默了很久,他拨通顾傲霆的手机号。 连打三次后,顾傲霆才接通。 良箫斯斯文文地说:“顾爷爷,这么晚还打扰您,真不好意思。” 顾傲霆躲进书房里,把门反锁上,小声说:“没事。孩子,你有事就说,我耳朵不聋,能听清。” “是这样的,顾爷爷,刚才我给楚韵打电话,说我爸妈要去京都,见南音阿姨和墨沉叔叔,商量订婚的事,可顾骁说要和楚韵订婚的是他。我想确认一下,事情是否属实,好安排接下来的行程,毕竟我爸妈也挺忙的。” 顾傲霆一听,血压瞬间飙到一百八! 没想到顾骁这小子,玩得挺狠! 突然杀出一招釜底抽薪! 顾傲霆急急忙忙地说:“没有的事,绝对没这回事,顾骁瞎说的!他和曲娴交往四年了,前些日子曲娴还打电话告诉我,说他们关系很融洽。” 良箫暗暗松了口气,语气真诚道:“我和楚韵是大学同学。我从大一就开始追求她,追了整整四年,临到毕业,她才同意和我交往。我很喜欢楚韵,是奔着结婚去的。我们家情况想必您也清楚,和楚韵家算是门当户对。我性格温和,情绪稳定,感情专一,大学四年一直洁身自好,保证婚后也一定会对楚韵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孩子,你别放弃,和楚韵好好的,这个家我说了算!” “有您老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谢谢顾爷爷。” 默一下,良箫又问:“对了,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不支持他们俩在一起?客观地说,两人看着还挺般配的。” 顾傲霆叹了口气,“原因有很多,说来话长。” “您请慢慢说。” “顾骁家有抑郁症基因,他姐姐已经和我大孙子订婚了,不能让小楚韵再重蹈覆辙。他们家和我们家还是堂亲,这事传出去挺丢人的。楚韵的爸爸患过白血病,我怕楚韵也携带基因。俩孩子真结合的话,下一代肯定会受影响。孩子们年轻冲动,顾头不顾尾,可我身为一家之长,必须要为他们长远考虑,你说是不?楚韵这事也提前跟你说清楚,省得日后你们说我们家骗婚。除了这一项,小楚韵再无其他缺点。如果你介意,现在退出,我不会说你半句‘不’字。” 良箫想也不想地答:“我不介意。我就喜欢楚韵,从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是我们家户口本上的人。有病就治,没病更好,反正我娶楚韵娶定了。” 有他这句话,顾傲霆一颗老心总算踏实了。 他哈哈一笑,“好小子,果然是我老顾看中的人!你就把心好好地放进肚子里,一切有我。先不说了,我下楼去看看他俩。” “有劳您了,顾爷爷。” 结束通话,顾傲霆从书房里走出来。 悄悄环视一圈,见秦姝去浴室洗澡,还没出来。 他连忙扶着楼梯,轻手轻脚地往楼下走。 不下楼还好,一下楼差点气晕过去! 只见顾骁正两只手臂箍着楚韵的身子,不知在同她说什么。 楚韵虽坐在他怀里,小身板却直挺挺地往后仰。 明显是被顾骁强迫的。 顾傲霆顿觉脑门充血! 阿尧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生了个如此顽劣的小子! 顾傲霆边朝二人疾走过去,边冲顾骁小声喝道:“骁骁,小楚韵有男朋友,你这么做是不是有失妥当?” 顾骁撩起眼皮轻轻瞥他一眼,一声不吭,抱着楚韵,站起来就朝外走。 大步走到门口,他单手抱着楚韵,拉开门。 顾傲霆不顾年迈,匆忙追上去,“骁骁,你这孩子,快放下楚韵,别调皮!” 顾骁理都不理他,脚下不停。 追到庭院里,顾傲霆冲保镖喊道:“你们快拦住他,别让他把小楚韵带走了!” 保镖们不敢怠慢,分别从四处涌过来,齐齐拦住顾骁。 顾骁眉目微冷,道:“让开,否则我动手了。” 保镖们自然不肯让。 顾骁道:“你们先动手吧,我让你们三招。” 保镖们依旧不动。 顾骁失了耐心,单手抱着楚韵,挥起右手,朝为首的保镖胸口就是一拳! 保镖急忙闪身躲开! 奈何动作没顾骁快,胸口重重挨了一拳。 他捂胸闷哼一声,面露痛色。 众保镖见状,不再谦让,一群人蜂拥而上,想以多胜少。 顾骁抱着楚韵左躲右闪,轻而易举避开其锋芒,没过几招便变被动为主动。 拳拳生风,招招逼人! 一双长腿出招又狠又厉! 二十多个回合后,他将一群保镖全部打趴下,抱着楚韵扬长离去! 前后加起来不过五六分钟时间。 顾傲霆气得吹胡子瞪眼,冲保镖们发脾气,“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五六个人,还打不过一个臭小子!” 为首的保镖趴在地上,揉着被打肿的拳头委屈道:“我们主要是怕伤着楚韵小姐,不敢硬碰硬。” “放屁!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别找借口!” 顾骁抱着楚韵,出了顾府。 来到车前,拉开车门,将她放进副驾上。 顾骁单手撑在座椅后背上,长腿一迈,直接从楚韵身上跨了过去。 得亏开得是越野车,车内空间大。 顾骁将车门锁上,发动车子。 楚韵望着前方,语气很静地说:“何苦呢?你明明有女朋友,何必多此一举?” 顾骁英挺浓眉微微一沉,“我从来就没有过女朋友,别乱给我扣帽子。” 楚韵自嘲地笑了笑,“四年前,你和曲娴见第一面就拉手,亲吻,这是我亲眼所见。没过多久,你就带她去见阿尧叔和纤云姐。她还说,她还说……” 那种令人羞耻的话,楚韵怎么都说不出口。 四年前,曲娴打电话告诉她,说她和顾骁互为理想型,一见钟情。 她夸奖顾骁吻技很好,床技也很棒。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们俩很合拍,一时情难自已,没忍住去酒店里偷尝了禁果。 曲娴还扭扭捏捏地告诉她,顾骁虽是第一次,但是对她特别温柔,很照顾她的情绪…… 天知道,当年楚韵才十六岁! 这种事对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她来说,是多么毁灭性的打击! 很长一段时间,楚韵都不能看顾骁,想都不能想,一想就心如刀绞,疼得想吐。 所以她和哥哥躲到国外,拒不见顾骁。 最初的那一年,她甚至连陌生人的电话都不敢接,生怕再听到类似的话,那是一种心理加生理的双重恶心! 顾骁手伸过来,摸摸楚韵茸茸的脑袋,“她还说了什么?” 楚韵本能地偏头避开他的手。 仿佛那只手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顾骁眼神微微暗了暗,没再说什么,继续开车。 车子开到自家别墅。 停好车,顾骁下车,拉开车门,将楚韵抱起来,就朝小楼走去。 她身形娇小,体重又轻,抱着毫不费力。 楚韵不再徒劳挣扎,只冷静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骁道:“进去就知道了。” 一路来到楼房,打开门。 顾骁抱着楚韵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顾谨尧和云瑾面前。 夫妇二人正端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他回来。 楚韵自觉尴尬,头别到一边,都不好意思同他们打招呼。 顾谨尧站起来,喊了声“小楚韵”。 楚韵小脸红成一片,小声回道:“阿尧叔好,云瑾阿姨好。” 声音小到云瑾都听不到。 顾谨尧冲她点点头,对顾骁说:“骁骁,你傲霆小爷爷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了,你打算做什么?” 顾骁把怀里的楚韵往上托了托,“这不是很明显吗?我把儿媳妇给你们带回来了。傲霆小爷爷再打电话,让他来找我,我顾骁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罢他抱着楚韵飒步流星地朝楼上走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顾谨尧和云瑾。 第1127章 破釜沉舟 慢半拍,顾谨尧才开口:“这浑小子,怎么有几分你当年的影子?” 云瑾微微耸肩,“虽然他做得有失妥当,可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放不下就去追,总比天天蜷车里,堵在人家门口强。只是他和曲娴是怎么回事?那姑娘每次给我打电话,都以骁骁女友自居,可看骁骁的架势,对她不冷不热。四年了,按说谈这么长时间,该结婚了,可骁骁从来没主动提过她,更没主动带她到家里过。倒是那姑娘,对骁骁挺上心的。” 顾谨尧道:“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一些比较微妙的误会。” “先不管了,我上楼去看看。毕竟是南音的女儿,大家关系都很好,别搞得太离谱。” “去吧。” 云瑾来到三楼顾骁的卧室。 推了推门,发现门反锁了。 云瑾暗道一声臭小子,抬手敲门,冲里面的人喊道:“顾骁,你别乱来。” 里面传出顾骁的声音,“没乱来,您和我爸去睡吧,别管我。” “你这样,我和你爸能睡得着吗?小楚韵是你南音阿姨的宝贝,你们聊聊天可以,别做得太过分,否则没法向南音交待。大家几十年的关系,你有点数。” “我有数。” 云瑾又隔着门对楚韵说:“小楚韵,阿姨就在门口站着。这小浑蛋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喊一声,我拿斧头把门劈开,进去揍他。” 楚韵道:“谢谢瑾姨。” 话音刚落,顾骁抱着她,将她放到南边的飘窗上。 窗帘只拉了一层薄薄的纱帘。 窗外硕大的月亮悬在夜空中,悄悄俯瞰着人世。 雪一样的月光从纱帘筛进来,落一地梨花。 顾骁垂眸,拿一双漆黑好看的眸子,凝望着楚韵。 楚韵坐在飘窗上,仰头,同样拿一双大眼睛静静地望着他。 时隔四年,两人都觉得彼此有点陌生。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咋咋呼呼,馋嘴爱闹,满嘴小甜话的小女孩了。 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比钢筋还直的愣头青。 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变成了英俊的男子和漂亮姑娘。 许是房间太过安静。 空气像网一样慢慢收紧,似乎要将两人的身体裹在一起。 顾骁突然倾身,把嘴唇往楚韵脸上贴。 楚韵猛地偏头,想躲开。 顾骁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不让她躲。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楚韵张开嘴,用力咬住他的唇瓣,大眼睛气呼呼地瞪着他,漂亮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顾骁很疼但忍着。 再疼也没有心里疼。 咬了一会儿,楚韵松开他的嘴唇。 咬他,他肉疼,她心里更疼。 顾骁开始吮吸她的唇,并没有很激烈,似是带着一种发狠之后的柔软,像在确定什么东西,或者索取什么。 这个吻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男女情欲。 之后,两人都变得异常安静。 尤其是楚韵,静得像一株繁花落尽的树。 许久,顾骁从楚韵的兜里掏出手机,拿她的手指将手机解锁,打开通讯录,搜到良箫的名字。 他拿起自己手机,存上良箫的手机号,又加了他的微信。 备注就是堂而皇之的“顾骁”。 良箫很快确认同意。 顾骁俯身在楚韵身边坐下,将她揽进怀里,拿手机录了个视频,发到朋友圈。 写上文字:深夜,带未来媳妇儿回家。 这幼稚的举动连顾骁自己都觉得荒唐,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想破釜沉舟一把。 此条朋友圈一发,顾骁的手机和微信顿时信息炸个不停。 除了那帮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打来的,还有其他哥们儿以及业务合作伙伴。 当然,打得最凶的是顾傲霆。 顾骁嫌烦,直接关机。 没过多久,楚韵手机响了。 是熟悉的铃声,“很想某人,我最思念的某人,我最想见的某人……” 歌是楚韵自己唱的。 嗓音脆甜,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与俏皮。 一听就是四年前的声音。 顾骁后知后觉,歌里的某人,就是他。 以前是,但现在他不敢保证了。 楚韵扫一眼来电显示,是良箫打来的。 这种情况下,怎么处理都不妥,她抬手将手机挂断。 可是良箫不停地打过来。 顾骁从楚韵手中夺过手机,按了接通,问:“什么事?” 良箫温和的声音里是克制的怒气,“顾少,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骁一副无所谓的口吻,“手机上白屏黑字写得很清楚了,带未来媳妇儿回家。在国外念书念久了,忘了汉字怎么写了吗?不认识就去查新华字典。” 良箫再也忍不住,嗓门骤然提高,几乎是吼出来的,“楚韵是我女朋友!你这么做很不道德!” 顾骁轻飘飘吐出一句,“但是不犯法。” “把手机交给楚韵!” “不给。” 良箫深深呼吸几下,强压下汹涌的怒意,语气克制温和道:“不觉得你这么做很幼稚,很无耻吗?” 顾骁勾唇轻笑,“一点都不觉得。” “你明明有个谈了四年的女朋友,把楚韵伤得体无完肤。如今又和楚韵暧昧不清,你置她于何地?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顾骁恼了,“你可以骂我浑,可以说我不讲武德,但是不能捏造事实,血口喷人!我就四年前相了个亲,哪来的女朋友?” 良箫冷笑,“以前我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这么虚伪!” 楚韵朝顾骁伸出手,“手机给我。” 顾骁低眸看她,握紧手机,不想给。 “给我。”楚韵又说了一遍。 顾骁见她要生气,急忙给她。 楚韵接过手机,对良箫说:“我没事,你别担心。云瑾阿姨就站在门外,他不敢怎么着我。” 良箫声音微微颤抖,“韵韵,你别害怕。我爸的私人飞机马上就到,一两个小时后,我就能赶过去找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楚韵轻声说:“别过来了。” 良箫呼吸都停了,话艰难地冒出来,“你,这是,要跟我,分手吗?” 楚韵回:“太晚了,你好好休息,别来回折腾了。等他闹够了,就会放我走。其他的事,我们白天再说好吗?我现在脑子很乱,无法理智思考。” 良箫固执道:“不,我要过去!楚韵,我爱你!我爱了你整整四年,等了你整整四年!别放弃我,好不好?” 楚韵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事比学习和经营公司难多了。 那些都有标准答案,可这种事没有。 门外突然传来碎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紧接着是咚咚的敲门声和顾傲霆洪亮的大嗓门,“楚韵,楚韵?顾骁,你把小楚韵给我交出来!” 楚韵跳下飘窗,就要去开门。 顾骁弯腰打横将她抱起来,走到门口,单手打开门。 门外站着气势汹汹的顾傲霆和一拨新的保镖。 顾傲霆收敛气势,朝顾骁伸出手,哄道:“骁骁,好孩子,把小楚韵给我好吗?” 顾骁笑了个无所畏惧的笑,“您老还真别逼我,逼急了,就不怕我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顾傲霆老脸一拉,厉声道:“顾骁,你混帐!” 下一秒耳朵忽然被人揪住! 顾傲霆刚要发火,扭头一看是秦姝,嚣张的气焰顿时瘪了。 秦姝用力扯着他的耳朵往楼下走,凶巴巴地训道:“你这个老家伙,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快给我滚回家去!” 顾傲霆双手捂着耳朵,弯腰将就着秦姝的身高,嘴里嚷嚷着:“疼疼疼,姝你轻点,你轻点。哎哟,疼死我了,别扯疼你的手。” 那模样着实狼狈。 和刚才来势汹汹的架势,反差太大。 保镖们憋笑憋得很痛苦。 楚韵没忍住也笑了。 顾骁看得怔住。 恍然隔着四年时光,看到了年少时没心没肺的她。 他想,这次再也不能把她弄丢了。 第1128章 揭开误会 顾傲霆被秦姝带走了,世界终于恢复清静。 楚韵仰头看向顾骁,“放我下来吧,我该回家了。” 顾骁抱着她走进屋,抬脚踢上门,道:“不能。从今以后,你就住在我们家吧,反正亲朋好友都知道你是我未来媳妇儿了。小时候你也在我们家住过,熟门熟路,我爸妈你也熟,不会觉得不自在。” 楚韵觉得今天的顾骁霸道得想让人揍他。 奈何她打不过他,即使打得过也舍不得打。 她对他有种根深入骨的心软。 楚韵静了片刻说:“我和良箫目前还是男女朋友关系,这么做对他很不公平。” 顾骁眸色深了深,“你们谈多久了?” “毕业回国前,我答应同他交往。” 顾骁推算了一下,“你们前后加起来总共才交往十余天,你就让他住进你们家,还要和他订婚?你的心可真大!” 一想起那晚深更半夜,顾逸风给楚韵打电话,接电话的是良箫。 顾骁心里就像塞了块石头,硌得生疼。 楚韵笑了笑,笑和唇却是凉的,“你的心更大,相亲没几天就和人跑进酒店去滚床单……” “滚床单”三个字,只是说说她都觉得恶心。 “什么?”顾骁顿觉受辱,声音骤然提高,“你把话说清楚,我和谁跑酒店去滚床单了?” 楚韵道:“曲娴。” 一股怒火噌地一下在胸腔里爆炸,顾骁抬脚就朝门外走。 楚韵问:“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曲娴问清楚,我什么时候和她进酒店了?”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不行,你万一再跑了怎么办?” 顾骁抱着楚韵下楼梯,大步如飞。 云瑾和顾谨尧送完秦姝和顾傲霆,一回来就看到顾骁年轻帅气的脸上满是怒意,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抱着楚韵朝外走。 以为俩人吵架了,云瑾忙说:“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欺负小楚韵了?” 顾骁道:“没有,我去找个人算笔旧账。” 他把楚韵往云瑾怀里一塞,“看好你儿媳妇,别让她跑了。那个叫良箫的小子,正连夜飞过来,要跟我争楚韵,我们不能前功尽弃。” 云瑾本能地接住楚韵。 也幸好云瑾是击剑运动员出身,个高力气大,能抱住她。 不等云瑾开口,顾骁已经疾风一般,出了门,朝停车场走去。 云瑾把楚韵放下,问:“这小子今天发的什么疯?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他这是要找谁算账?” 楚韵答:“曲娴。” “怎么了?” 楚韵说:“曲娴撒谎了,且应该不止撒了一个。” 云瑾顿了顿,“难怪呢,我总觉得那姑娘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如今想来,她和骁骁的关系,处处透着不同寻常。她对我说话的口吻,仿佛是骁骁的女友,但是每个字眼又抠得很微妙,就是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逢年过节,她会给我打电话祝福,我过生日,她会让人给我寄礼物,但都是寄到我的公司去,从不寄到家里。有两次,我让骁骁带她回家吃顿饭,碰个面,骁骁总是不耐烦地说别管她。我当时还以为俩人闹别扭了,现在才知是他们关系不对劲。也怪我和阿尧,这几年各自的公司都在忙着扩大规模,操心的事一多,我们就顾不上骁骁了。之前他又在读大学,想着他年纪还小,不急着结婚,就没怎么上心。” 楚韵笑了。 曲娴不是这么说的。 曲娴对她说的是,他和顾骁互为理想型,一见钟情,干柴烈火。 还说顾骁很宠她,俩人恩爱得不得了,都到要订婚结婚的节奏了。 从小到大,楚韵接触的人都是顾逸风、顾纤云、顾骁、苏星妍这种霁月光风,磊磊落落的人,还是头一次遇到曲娴那种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的。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婊到如此地步? 偏偏她长了副柔柔婉婉的模样,看起来比谁都温良贤淑。 说话间,顾骁已经驾着车出了自家别墅。 将曲娴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顾骁戴上蓝牙耳机拨通她的号码。 手机刚响一声,曲娴就接通了。 耳机里传来她受宠若惊的声音,“阿骁?真的是你吗?你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你都好久没给我打过电话了。” 声音带着点撒娇埋怨的意味。 顾骁蹙眉,“我从来就没主动给你打过电话,都是你骚扰我。” 停顿一下,想想找她的目的,顾骁换了副口吻,“出来,一起赏月。” “赏月?”曲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骁漫不经心道:“对,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想出去散散心。你有时间就来,没时间我找别人。” 曲娴忙不迭地说:“有,有!我有时间!” “我去接你。” 半个小时后,顾骁去曲娴家附近接上她。 他驾着车朝城外开去。 曲娴偏头,眼睛异常精亮地瞅着他。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喜欢被虐的那种感觉,顾骁越对她冷淡,她就越为他着迷,被他拽得心痒痒的。 视线落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他的手修长有型,骨节分明有力,连手背上的筋脉都那么性感。 四年过去了,他从酷酷的少年长成了成熟冷峻且性感的男子。 身上那种无所畏惧的气息,真是迷人。 曲娴盯着他英挺俊毅的侧脸,试探地问:“你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 顾骁道:“烦。” “因为小楚韵吗?” “别提她!” 曲娴猜中了,鼓足勇气说:“她都有男朋友了,你就放下她吧,和我好好交往。时间久了,你会发现,我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我会好好爱你,用心经营我们的感情,让你爱上我。” 顾骁唇角勾起一边,意有所指道:“你是挺有意思。” “是吧,我们都参加工作了,做人还是要现实一点。青梅竹马是一回事,恋爱结婚是另外一回事。小时候的感情当不得真的,恋爱还是要和外面的人谈,才有新鲜感。” 顾骁嗯一声,懒得再说话,专注开车。 车子开出城外。 眼瞅着路边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曲娴有点慌,“阿骁,你这是要开去哪?” “出城赏月。” “赏个月,随便找家酒店,去楼顶就能赏,没必要跑去太偏僻的地方吧?” 顾骁忍着恶心,笑道:“酒店楼顶不够隐秘,人来人往的不方便。我们家在城外有套别墅,环境清幽,到时你就是叫破喉咙都没人听到。” 曲娴想歪了。 以为他要带她去酒店做那干柴烈火之事,怕被人打扰。 曲娴扯扯裙角,眼神如丝,“时间太匆忙了,你不早点打电话告诉我,我好提前准备一下。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刚要洗澡呢,澡都没顾得上好好洗,就跑出来了。” 顾骁唇角浮起一抹讥诮的笑,“不用,等会儿让你洗个够。” 曲娴意外,“你还准备了鸳鸯浴?没看出来你还挺浪漫。” 顾骁道:“不,比鸳鸯浴更刺激。” 曲娴心花怒放,忍不住幻想那是怎样一个刺激法? 第1129章 魂断荒山 又开了大约一个小时。 车子驶上一段山路,最后在一处面水的别墅前停下。 附近有三家同样类型的别墅,漂亮的红顶小楼,带着宽敞的庭院。 顾骁从车子储物箱里摸出一串钥匙,推开车门,跳下车。 绕到副驾上,他拉开曲娴的车门道:“请吧,曲小姐。” 被冷淡惯了,曲娴颇有点受宠若惊。 下了车。 曲娴仰头望天。 月亮又大又圆地悬在夜空中,确实比市区看得更清晰。 夜空太过澄净,连月亮上暗色的斑纹都看得清晰如画。 明月,山景,红顶小楼,绿树碧草,虫鸣野花,粼粼如镜的湖泊,再配上爱慕已久的英俊男子。 这么别具一格的约会,让曲娴不由得陶醉。 她笑着赞道:“果然还是你聪明,山上的月亮确实比市区的漂亮,景色也美。” 只是山上温度比市区低,风一吹,曲娴寒毛直竖。 顾骁勾唇,“还有更‘漂亮’的,等会儿让你见识一下。” 曲娴又想歪了。 以为他说的是他自己。 英俊男子的成熟肉体,的确会漂亮得让人心神荡漾。 曲娴忍不住暗暗盘算了一出好戏,趁这次机会,争取怀个孩子,好奉子成婚。 迷了他四年,扯了那么多谎言,再不成婚,都对不起这番算计。 至于他那个小青梅,小毛丫头一个,不足为惧。 二人走到别墅大门前。 顾骁拿起那串钥匙开门。 让曲娴意外的是,顾骁开门用的不是钥匙,而是钥匙链上挂着的一根特殊的钢丝。 曲娴微微纳闷,“为什么不用钥匙?这是密码锁,你输密码也行。” 顾骁道:“密码记不清了。这里老下雨,锁眼生锈了,钥匙打不开。” 说话间,他拿那根钢丝,在锁眼里这扭那捅,没几下,锁咔嚓一声开了。 曲娴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这是顾骁头一次主动约自己,兴奋很快将那点质疑压下去。 进了别墅。 曲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别墅和她想象得不一样。 别墅环境是挺清幽,小楼建得也很有格调,可这庭院看着像多年没人打理的样子,路上都长满了杂草。 她原以为顾骁会带她来一个漂亮别致的山间别墅,同她度过一个美妙浪漫又刺激的夜晚。 曲娴心生起疑,“阿骁,这别墅能住人吗?” 顾骁道:“能,提前派人来布置过。” “你怎么突然想开了?” 顾骁不动声色地回:“你说得对,楚韵可以交男朋友,留他在家里过夜,我为什么不能?你是我的理想型,我是你的理想型,恋爱要同外人谈才有新鲜感。” 曲娴笑,“果然顾爷爷说得对,男孩子成熟晚。你到现在才开窍,开得好慢啊,不过总算开窍了。” 她抬手来挽他的手臂,脸往他手臂上贴。 顾骁伸手指指前面,“去那座假山上坐着赏会儿月吧,那里有个凉亭,我让人备了红酒。” 借此机会,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拂开。 女人是感性动物,尤其在夜晚,很容易受环境影响。 曲娴这会儿已经不能理智思考了。 二人来到假山前。 假山位于人工湖中心。 人工湖不算大,直径约三五十余米,旁边有艘小船。 顾骁纵身一跃跳上船。 曲娴小心翼翼地迈开腿,跟着上了船。 顾骁按动按钮,船发动起来,很快驶到湖心的凉亭上。 让曲娴失望的是,凉亭里压根就没有所谓的红酒,大理石桌上只有厚厚一层灰尘。 曲娴仰头看向顾骁,失了兴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耍我?” 顾骁唇角溢出一抹冷笑,“被人耍的滋味好受么?” 曲娴面色微变,踉跄后退两步,“你,你什么意思?” “这不是你的一贯做法吗?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耍这个骗那个。你耍我们就罢了,你耍小楚韵做什么?她当年才十六岁,那么小一个小丫头,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什么。你对她说那么恶心的话,良心不疼吗?” 曲娴一张柔婉的脸顿时苍白如纸,血色尽退! 许久,她艰难出声,“所以你大半夜约我,压根就不是带我来赏月的?” 顾骁鼻子哼出一声气流,“你让我和楚韵分开四年,我关你四天,很仁慈了。” 曲娴一听浑身开始冒冷汗。 她转身就朝小船跑去,慌慌张张地跳到船上,颤抖着双手去胡乱按按钮,想启动小船,返回岸上。 顾骁慢条斯理道:“别浪费时间了,开关已经被我破坏了。湖里有鳄鱼,饿了很久了,凉亭上是最安全的。我只想惩罚你,暂时还不想杀人。” 曲娴脸都灰了,失魂落魄地从船上跳到凉亭上。 腿一软,她坐到地上,眼神直勾勾地朝湖水看过去。 月色下,湖面上隐约能看到几段枯木一样的东西,酷似鳄鱼。 她扭头,再开口声音已经嘶哑了,“这四天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吗?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顾骁勾唇,眼神却冷漠,“你自己待在这里,吃空气喝湖水。运气好的话,碰到有自然死亡的鳄鱼肉,可以搞一条吃。” 说罢,他走到一丛插在水里的长竹竿前。 拿起一根,手撑在竹竿上,纵身一跳。 借着竹竿的弹力,很轻松就弹到了湖中的巨石上,连跳几次,他来到岸边。 站稳后,顾骁转身冲曲娴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这别墅前些年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死了一女两男,自那之后就一直闹鬼。盛传因为三人死得太惨,阴气常年不散。没人敢上这座山,自然没人会来打扰你,安心度假吧。白天可赏日,夜晚可赏月,闲暇时间赏赏鳄鱼,还可以和那一女两男打打麻将。” 曲娴又惊又怕,恼怒得冲他吼:“顾骁,你浑蛋!你浑蛋!你快带我上去!” 顾骁唇角扬起轻笑一声,加快脚步朝大门口走去。 很快外面传来越野车轰鸣的声音。 顾骁走了。 偌大别墅只剩了曲娴一个人。 曲娴想站起来,可是腿太软了,站不起来。 她手脚并用,挪到竹竿前,想像顾骁那样,借着竹竿的力量跳到湖岸上,可是想想自己只有小时候几年舞蹈的功底,跳到几十米开外,简直是天方夜谭。 万一跌落到湖里,就成了鳄鱼的夜宵。 过了好一会儿,曲娴才想起打电话求救。 一摸兜,兜里没手机。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往船上跳时,手机落湖里了? 又去找包,包放在顾骁车上,忘记拿了。 耳边山风呼啸,原先动听的虫鸣这会儿感觉像鬼叫。 美好硕大的月亮也变得阴森起来。 夜色幽沉,夏露凝重。 曲娴抬头,恍然觉得四处皆是鬼鬼祟祟的影子。 有女有男,一女两男。 披头散发,鲜血淋漓! 曲娴顿时吓得失魂落魄,冲那些影影绰绰的影子嘶吼,“滚!滚!滚!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她连滚带爬地跑到凉亭里,躲到大理石桌下,吓得瑟瑟发抖…… 一个多小时后。 顾骁返回自家别墅。 客厅沙发上除了自己父母和楚韵,还多了道半熟的身影。 是良箫。 旁边立着八个保镖模样的人,个个都是严阵以待的架势。 显然是良箫带来的人。 顾骁唇角勾起抹钩月般的弧度,眼神却讥诮,“怎么,良少这是带着保镖来抢人了?” 良箫站起来,看向顾骁,斯斯文文地说:“骁少言重了,我只是想带我女朋友回家。太晚了,不好叨扰你们太长时间。” 顾骁冷笑,“回家?回谁的家?我岳母的家吗?你和楚韵订婚了吗?结婚了吗?没订婚没结婚,那是你的家吗?你住了几个晚上,就成你的家了?看不出来,良少这鸠占鹊巢的本事还不小!” 良箫强压下怒意说:“楚韵是我女朋友,我们快要订婚了,你这么做很不道德。” 楚韵刚要开口。 顾骁对良箫道:“你也知道她是你女朋友啊?只是女朋友而已,又不是卖给你了。你们总共谈了十几天,她就得被你锁死?对你负责一辈子?我和她还是十几年的娃娃亲呢,那她得对我负责几个轮回吗?” 良箫温和的面孔骤然冷下来,“骁少,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手一抬,那八个保镖模样的人唰地一下将顾骁团团围起来! 第1130章 以一敌八 顾骁英俊面孔微微一沉,看向良箫,“你也上吧,你们一起上,我再让你们三招。但是,我有个条件,如果你们今天赢了,我乖乖让你把楚韵带走,绝对不说半个‘不’字,从此和她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们九个人都被我打趴下了,那就愿赌服输,从此以后远离楚韵的视线。” 良箫看看顾骁,再看看那八个保镖。 这些个保镖都是武术运动员、教练和退役兵出身,且个个身强力壮,人高马大,身手不差。 再看顾骁,个子虽高,却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哥儿。 在这之前,良箫找人调查过顾骁家的老底,只查到他们家老巢在加州,祖辈从商。 顾谨尧异能队那段履历对外是保密的,良箫查不到。 他想着顾骁即使有点功夫在身上,但是双拳难敌四掌,没思考多久便答应下来,“好,我同意。” 楚韵站起来,想阻止。 顾骁道:“我们男人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掺合。” 良箫看向楚韵,“韵韵,你放心,我今晚会带你走。” 楚韵俏眉轻拧,“对不起。” 良箫温和地笑了笑,“我说过的,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 楚韵眉间浮起隐隐愁云,斟酌着用词说:“四年前是一场误会,我当时年纪太小,被人骗了。那时年轻气盛,性格又脆又硬,很多事情都不会妥善处理……” 良箫的心突突地跳起来。 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急忙将她的话截断,“我爱你,楚韵。虽然我们只谈了十几天,可我爱了你整整四年,不管怎么样,我今晚都要把你带走。” 怕楚韵再阻挠,他急忙扭头看向顾骁,“我们出去吧,骁少。” 顾骁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走。” 一群人鱼贯而出。 云瑾怕自家儿子吃亏,起身要追出去。 顾谨尧阻拦道:“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我们大人就别掺合了,否则对那位良少不公平。” 云瑾恼了,“不公平?他们加起来可是九个人,九个人打我儿子一个,这样就公平了?那可是我的亲骨肉,我肚子上拉了一刀拼着命才生下来的,你不心疼我心疼!” 顾谨尧站起来敛眸望着她,“你别掺合,这事今天就解决了。你一掺合,这事没完没了。” 云瑾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眼眶,“我怕骁骁受伤,伤在儿身上,疼在妈心里。” 顾谨尧笑了,“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流点血怕什么?我和他差不多大的时候,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呢。” “你是你,我儿子是我儿子!” 楚韵满眼愧疚,“对不起瑾姨,对不起阿尧叔,都怪我。” 云瑾抬手将她揽进怀里,“阿姨不是怪你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你才二十岁,哪能把事情处理得面面俱到?很多人七老八十了,做事还毛毛糙糙的。” 楚韵觉得她在内涵外公顾傲霆,但是找不到证据。 三人来到落地窗前,隔窗朝外看。 庭院空地上。 八个保镖握拳,摆出进攻的架势。 顾骁长身玉立站在原地。 保镖齐齐出拳,朝顾骁的脸打过去,拳风凌厉,一看皆是练家子。 客厅内的云瑾和楚韵同时猛提一口气。 云瑾暗骂这帮保镖出手太损! 都说打人不打脸,这要是把顾骁的脸打毁容了,可怎么娶媳妇? 与此同时,顾骁头一偏,滑步闪身,时而后仰,时而空翻,时而如风摆柳,时而环步绕城,将八人的拳风一一避开。 云瑾和楚韵同时松了口气。 良箫的面色却变得略有些难看。 三招过后,顾骁后退几步,道:“让完了,接下来该我出手了。” 话音未落,他一记勾拳挥到为首保镖的脸上! 方才就是这人直冲他的眼睛而来。 只光哐的一声,这人颧骨瞬间红肿,脑子嗡嗡作响,恍然觉得脑浆都震了几震! 顾骁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拳捶到了旁边那保镖的胸膛上,脚则踢到另外一人的小腿上! 一时之间,他动作快得如同闪电! 以一敌八,忙而不乱! 云瑾和楚韵在窗户后面看得眼花缭乱。 顾谨尧却面色淡定,似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画面。 他道:“臭小子,当初让他学功夫,总找借口偷懒,如今派上用场了吧?关键时刻不只能保命,还有大用场。看,那拳出慢了,出腿也不如我的快。没上战场历练过,就是不行。” 云瑾拿一双美眸狠狠瞪他一眼,“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大可不必送上战场去经历血雨腥风,会些拳脚能自保就好了。” 顾谨尧微微一笑。 他觉得她凶巴巴的样子着实可爱。 七八分钟后。 八个人纷纷趴到地上,呲牙咧嘴,疼得爬不起来。 顾骁向八人抱拳,道:“承让了!” 可惜,没人搭理他,被他打得疼都疼死了,哪有心情理会他? 顾骁抬起眼皮,看向一直静立不动的良箫,“出招吧,良少。” 良箫却没出招,脸色已难看至极,薄唇抿紧,垂在身侧的手握得紧紧的。 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身手竟如此好。 他带的这八个保镖个个都是优中择优,精挑细选的,却在短短时间内被打得一塌糊涂。 顾骁等了两三分钟,见良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唇角勾起抹浅月的弧度,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良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不会言而无信吧?” 他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良箫胸口微微起伏,一声不吭。 他扭头看向落地窗后的楚韵,那张俏生生的面孔美得像误入凡间的精灵。 他苦苦追求她四年,好不容易她才答应同他交往。 结果才交往十来天,就结束了! 良箫深吸一口气。 就这么放弃,实在不甘心。 可是有言在先,他不好出尔反尔。 良箫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这时顾谨尧拎着个大包走出来,来到躺在地上的保镖面前,一人给塞了厚厚一沓钱。 云瑾则拿着药箱,给受伤出血的保镖止血处理伤口。 钱发完,顾谨尧对受伤的保镖们说:“一点医药费,不成敬意。小儿鲁莽,出手没轻没重,让各位受苦了,我马上派人送你们去医院处理伤口。” 保镖们颇为意外,忙不迭地向他道谢。 很快有人来扶他们上车,送去附近医院。 楚韵则抓着顾骁的袖子,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见他没有明显外伤,楚韵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顾骁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也受伤了。” 楚韵瞬间急得小脸都变白了,忙问:“你伤到哪了?要不要紧?快,我送你去医院!” 第1131章 双膝跪下 顾骁坏笑,“你让我亲一口,我就告诉你我伤到哪了。” 楚韵有种被耍的感觉,拿眼轻轻瞥他,“骁少,请你正经点!” 顾骁将她夹在腋下揽着,“走,进屋脱了给你看。” 楚韵脸颊泛起一抹绯红,如桃花落进溪水,一飘而过。 顾骁半拥半抱着她,进了自己的卧室。 把门反锁上,他脱掉上衣,露出肌肉线条漂亮的上半身,“呶,看吧。” 楚韵急忙背过身去。 小时候大喇喇地盯着看,不知害羞,现在长大了,反而害羞了。 顾骁握着她的双肩把她扳过来,指指自己的胸肌,“这里受伤了。” 楚韵瞪大一双漂亮的杏眼,怎么都没看到那里有受伤的痕迹。 顾骁拿起她的手按到自己胸口上,“是内伤,里面的心碎了,碎了四年,你得帮我补好。” 楚韵觉得这个大直男,说起土味情话来还挺好听。 覆在他胸口的手心发烫,楚韵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瞅好了。 顾骁伸出手臂搂着她的软腰,垂眸盯着她的大眼睛款款生情,“楚韵同学,顾骁申请做你心尖上的宝贝儿,接受请求吗?” 楚韵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以前自己说,没觉得肉麻,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瘆人呢? 楚韵静了静,脆声道:“我不接受!” 顾骁俊毅面孔一沉,“为什么?良箫输了,答应自动退出,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接受我?” “因为我以前向你表白过无数次,你都没接受。凭什么你一表白,我就得接受你?” 顾骁哭笑不得,“你那些笑话,算是表白吗?” “我那是情话,每一句都是如假包换的情话!” “好吧好吧,从今天开始,我正式追求你,直到你接受我为止,好吗?” “这还差不多。” 楚韵拿起手机,“我给良箫打个电话,毕竟这事因我而起,是我欠他的。” 顾骁伸手从她手中夺过手机,“要打也是我打,你的心太软,万一一松口,你们再复合了,那我这一架白打了。” 不由分说,他拨通良箫的号码。 良箫以为是楚韵打来的,立马接听,哑着声音道:“韵韵,对不起,没把你抢回来,是我没用,对不起。” 楚韵刚要凑过来接话。 顾骁拿着手机走到窗边说:“楚韵欠你的,以后由我来还。这十多天你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我百倍还给你,请把银行卡卡号发给我。” 良箫觉得屈辱,嘴上却客气道:“不用了,骁少。” 他掐断电话。 顾骁把手机还给楚韵,“这小子总共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算一下,回头我派人转给他,以防后患。” 楚韵摇摇头,“他从大一开始追我,送包送珠宝送花送衣服,甚至还送过跑车,但我都让我哥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了。自交往后,这十多天他送我什么礼物,我都会买稍贵一点的还回去。物质上倒是不亏欠他,可是心里上总归过意不去。” 顾骁微微蹙眉,“你们女人真是娘们唧唧,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哪像我们男人,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打一架,赢了就上,输了就撤,干脆利落。” 楚韵拿大眼睛剜他,“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顾骁骨头立马软了,“我错了,你们女人人美心善心细心甜,好了吧?” 楚韵这才饶过他。 顾骁拿起自己的手机给良箫发了条信息: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哥们儿了。但凡有需要帮忙的,说一声,我顾骁必定两肋插刀,拔刀相助! 良箫默默看完信息,删了。 吩咐司机发动车子。 他拨通父亲的号码,语气颓丧道:“爸,我输了,没把楚韵带出顾骁家。这门亲事,黄了。” 良父默了片刻,“输了就回来吧。楚家资源和人脉是不错,同他们家联姻,的确能扩大在京市场规模,可我们家没这个福分。” 良箫双目微微眯起,“我不甘心。” “不甘心也没办法。楚韵若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你尽管拿钱狠狠砸她,可她不是。物质条件好的女孩子比较注重精神方面的追求,很难搞。” 良箫眼神生冷,“顾骁家在京都主营业务是拍卖行,以古董生意为主。古董水很深,你帮我找几个这方面的能人,搞他一把,做得隐秘点,别被发现了。” 良父语重心长道:“孩子啊,做人一定要大气,输人不要紧,千万别输德。” 良箫挂断电话,眸色越来越暗,年轻斯文的面孔渐渐浮起一抹阴翳。 四天后的下午。 有便衣警来到拍卖行,点名找顾骁。 顾骁并不意外,因为他派人把曲娴从荒山上带出来了。 她会报警,自然在他的预料之中。 顾骁顺从地配合便衣警去了警局,但有个条件,让把顾傲霆和秦姝也叫过来。 毕竟是顾家的少爷,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警方照做。 很快,顾骁被带到询问室。 见到了报案人,果然是曲娴。 曲娴像株死了多年的枯树一样,横在询问室的长沙发上,手背上插着针头,在输营养液。 在山上的凶宅里饿了整整四天,连吓带晒,加上各种精神折磨,曲娴已经憔悴得没个人样,脸整个瘦了一圈,面容枯槁,肤色蜡黄,头发干枯,眼窝深陷,嘴唇干得起皮,黑眼圈比熊猫的还黑。 和从前的柔婉沉静判若两人。 显然这四天,她没敢合眼。 顾骁觉得解气。 得亏她是个女人,但凡换个性别,他铁定狠狠揍一顿,再扔进粪池里泡三天。 一见顾骁,曲娴原本晦暗的双眼顿时冒出鳄鱼眼一般的凶光,浑身戾气炸起! “咣。” 门从外面推开。 警方带着顾傲霆和秦姝走进来。 看到沙发上躺着的曲娴,顾傲霆吓了一大跳,好奇地问:“姑娘,你是人是鬼?” 曲娴一听情绪再次崩溃,伸手指着顾骁,哑着嗓子大吼:“我要告他!告他诈骗!告他非法拘禁!是他,都是他把我害成这样,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差点饿死在荒山上,那里晚上还闹鬼,呜呜呜呜……” 她哭起来,哭声又干又碎,像秋天的稻叶割在腿上的感觉。 警方开始做笔录,问顾骁:“曲小姐的话属实吗?” 顾骁道:“我一没骗她钱,二没骗她色,三没强迫她,四没违背她的意愿对她做任何事,是她心甘情愿跟我上山赏月的,这不符合诈骗罪的任何一条。至于非法拘禁,那凉亭四面无墙,怕她走不了,我还贴心地给她留了艘小船。虽然船坏了,但是能手动划。即使她不会划船,也可以游到岸上,据我所知,曲小姐会游泳。请问警察叔叔,我做的哪一条符合非法拘禁?” 警方点点头,“都不符合。” 曲娴不顾虚弱,噌地坐起来,尖着嗓子冲顾骁吼:“湖里有鳄鱼!你这属于蓄意谋杀!” 顾骁淡笑,“鳄鱼是假的,几个酷似鳄鱼的老旧木雕而已。是你眼神不好看不清,自己吓自己,怪不得别人。在你没有心脏病的前提下,就是被吓死气死,我都构不成犯罪。” 曲娴气急败坏,万万没想到这个直直愣愣的小子,心思居然如此缜密! 把她害得惨无人道,却规避了所有法律! 曲娴恨得咬牙切齿,却拿他没办法,这口恶气憋在心里,快要把她憋炸了! 曲娴骂道:“顾骁你浑蛋!你把我骗去凶宅,欺负我!你这个大骗子!” 顾骁鼻间哼出一声冷笑,“你也知道被骗的滋味不好受?我只是骗了你四天而已,你却骗了楚韵和我们整整四年!” 曲娴一时语塞,竟说不出半个字。 顾骁看向警方,“警察叔叔,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警方道:“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顾骁在笔录上签了字。 离开的时候,他冲秦姝喊了声“小奶奶”,看都没看顾傲霆一眼,抬脚离开。 曲娴冲他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吼:“顾骁,你回来!你给我回来!你这个大骗子!” 她又冲警方吼:“为什么要放他走?他犯法了!” 警方道:“抱歉,证据不足,不予立案。” 曲娴快要疯了,“我都被折磨成这副模样了,差点就饿死吓死了,还不予立案?” 警方耐着性子说:“我们办案,讲究证据,他的所为的确构不成诈骗和非法拘禁,也构不成刑法中的任何一条。” 曲娴看向顾傲霆,哭哭啼啼,“顾爷爷,人是你介绍的,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啊!” 顾傲霆虽老,却不糊涂,问:“小曲,我可以给你个说法,但你得先告诉我,你骗小楚韵什么了?” 曲娴眼神顿时躲闪起来,“我没骗她。” 顾傲霆拿起手机拨给楚韵,询问事由。 楚韵如实诉说。 接完电话,顾傲霆顿时勃然大怒,冲曲娴怒道:“小楚韵可是我亲外孙女,四年前她才十六岁,你怎么好意思对一个小女孩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我真是错看你了!原以为你温婉沉静,是个好姑娘,没想到却是个蛇蝎心肠的卑鄙小人!还想问我要说法,你去找鬼要吧!” 曲娴目瞪口呆! 以为顾傲霆换了个人。 从前他都是一副和颜悦色,慈眉善目的模样,可现在凶神恶煞,像个活阎王。 怒气冲冲地骂完,顾傲霆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秦姝同警方交待几句,出门追上他。 二人上车。 秦姝按下按钮,将前后空间隔开。 顾傲霆自觉理亏,陪着笑脸说:“姝,我错了,我识人不清,我害惨了小楚韵,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秦姝红唇微启,“跪下!” “噗通!” 顾傲霆老腿一抖,双膝跪到车内地毯上。 第1132章 麻得腻人 直到到家,秦姝都没让顾傲霆起来。 他就这样在车里跪了一路。 回家后,秦姝吩咐佣人:“把他带到楼上,关起来闭门思过,一个月内不许他踏出门槛半步。一日三餐你送给他吃,手机没收,省得他又惹是生非。” 佣人自然不敢关顾傲霆,偷偷去瞅他。 顾傲霆不乐意道:“姝,这不能全怪我吧?曲娴家世不错,性格也不错,样样都拿得出手。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料到她心眼这么歪,居然说那种话恶心小楚韵。” 秦姝翻眼睨他,训道:“一把年纪了,就好好颐养天年吧,别成天没事找事!你看看你给这些人找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个乌锁锁,你后悔了几十年,临到老了又开始犯老毛病!如果这个曲娴日后因怨生恨,报复小楚韵,我也不用关你禁闭了,直接送你下去见你们家列祖列宗吧!” 顾傲霆不服气,“我给阿尧找的就挺好!” “那是云瑾自己相中阿尧,托你牵个线而已,别强词夺理!乖乖滚到楼上,自己进屋面壁思过,再废话,离婚!” 一听“离婚”二字,顾傲霆顿时像霜打过的茄子,蔫了。 老老实实地滚上楼,进卧室面壁思过去了。 秦姝走到沙发前坐下,喝了口茶。 越想越觉得愧疚,愧疚得心疼,拿起手机,拨通楚韵的手机号,约她见一面。 楚韵下工地了,抽不开身来见她。 秦姝今天不忙,坐车赶过去。 到的时候,楚韵刚从工地上回来,娇俏的小身板穿一身黑色定制正装,头上戴着桔黄色安全帽,身旁跟着项目经理等人。 楚韵边听项目汇报,边点头,俏眉微拧,漂亮的小脸神态认真。 有种别样的飒气。 秦姝隔老远看着。 不由得感慨,不服老不行了,外孙女都长这么大了。 但是看到孩子们个个成才,又很有成就感。 这帮孩子,她最喜欢的就是楚韵,模样长得像南音,也像她的母亲。 想到早早去世的母亲,秦姝双眼微微潮湿。 楚韵摘掉安全帽递给身边人,朝她走过来,“外婆,您怎么哭了?” 秦姝擦擦眼角,笑,“小丫头,有事怎么不跟外婆说?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了四年。本地大学都拿到保送名额了,还跑去那么远读大学。以前那么活泼的孩子,经此一事,性格都大变样了。” 楚韵弯起大眼睛,“都过去了,外婆您别放在心上。” 秦姝抬手将她揽进怀里,抱住她。 以前的她,没心没肺,现在的她懂事得让人心疼。 忽听一阵嘹亮的口哨声传来。 楚韵抬头去看。 见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工地大门口。 车前立着一道高大俊毅的身影。 是顾骁。 顾骁手里抱着两束花,一束百合,一束小熊头和棒棒糖。 秦姝笑,“这个臭小子,总算开窍了。你俩好好谈,顾傲霆那个老家伙已经被我关起来了。他要是敢再找你们的麻烦,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好好收拾他,别瞒着不说,知道吗?” 楚韵忍俊不禁,“好的,外婆。” “快去约会吧,大好青春,该约会就约会,该快乐就快乐,别像外婆一样浪费了大半辈子好时光。” “那我去了,外婆。” 楚韵对项目经理交待了几句,回办公室换了衣服鞋子。 出来,走到顾骁面前,从他手中接过花。 百合是新鲜的,但是小熊头和棒棒糖扎成的那束花却很旧了。 楚韵咦了一声,“没看出来骁少这么小气,送人花还送特价打折的旧花。” 顾骁眼睫微垂,“旧花是四年前买了送给你的,但你躲起来不理我,花没送出去。当年买了两束,百合是鲜的,坏了扔掉了。这束容易保存,高低得送给你。让你知道我四年前不是什么都没做。” 楚韵道:“那时看到你和曲娴在餐厅门口又是拉手又是要亲的,还说说笑笑,我气都气死了,哪有心情见你?” 顾骁默了默,“其实见了,也就说清楚了,你就不用远离家人,去国外读书了。” 楚韵轻轻叹了口气,“那时年纪太小,只知道赌气,所以人要不断成长,不断反思,否则会错过很多。” 顾骁弯腰将她抱起来,“以后再怎么赌气,也不会让你错过我了。” 他抱着她,绕到副驾拉开车门,把她放进去。 顾骁坐进车里,发动车子。 来到旋转餐厅。 下车的时候,楚韵推开车门,刚要下车。 顾骁又来抱她下车。 楚韵老纳闷了,“为什么老是抱我?我长脚了,虽然个不高,但是上个车下个车是没问题的。” 顾骁扬唇,“不瞒你说,以前就特想抱你,可那时总觉得罪恶,现在有机会了,高低得补回来。” 楚韵好奇,“为什么会觉得罪恶?” “十三四岁的时候,你外公总是警告我,不要喜欢你,还让我写保证书,成天防我跟防狼似的。我那时懵懵懂懂的,一根筋,就觉得你是我妹妹,不能喜欢你,喜欢你就不道德,一动心思就会有罪恶感。” 楚韵不出声了。 只是默默地把脸贴到他的脸上。 肌肤相触,感受着她细嫩滑腻的小脸,顾骁不由得心跳加速,血直往脑门冲,鼻间全是她身上好闻的甜香。 起先还会有一点点根深蒂固的罪恶感,但是很快顾骁就想,爱谁谁去! 老子就喜欢小楚韵! 谁管得着? 不服就打一架。 二人乘电梯抵达旋转餐厅顶楼。 来到预定的包间,顾逸风和顾纤云也在。 顾骁抓起楚韵的手,郑重对他们说:“今天请你们吃饭,不是白请的,是想向你们宣布一件大事!” 顾逸风和顾纤云互相对视一眼。 二人眼里皆写着“现世宝”三个字。 顾骁将楚韵揽在怀里,清清嗓子,“从今天开始,我要正式追求小楚韵,直到她答应做我女朋友为止。你俩给做个见证,省得到时她再出尔反尔。” 顾逸风和顾纤云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顾逸风睨他一眼,轻飘飘道:“明明有直路可走,非得绕一圈,一绕就是四年。再不开窍,小楚韵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到时你哭都没地方哭。” 顾骁抬手挠挠后脑勺。 暗暗懊恼当初的自己,怎么那么愣呢? 难怪有愣头青一说。 点的法餐和红酒等很快上来。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不只有法餐,还有各种炸虫子。 顾逸风瞟一眼那些个炸蝎子、炸金蝉和炸蚂蚱之类,道:“难为餐厅大厨了,这恐怕是他从业史上第一次做这几道菜。” “谁叫我们家小楚韵爱吃呢。”顾骁拿刀叉将一只炸金蝉仔细剥了皮,插起来递到楚韵嘴边,“来,宝宝张嘴,吃蝉蝉。” 楚韵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自己选的,再肉麻也得忍着。 她张嘴吃下。 刚吃完,顾骁将一杯柠檬水递到她嘴边,“来,喝口水水,别噎着。” 顾逸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律师的电话,“请问陈律师,麻死人算犯罪吗?” 第1133章 甜得齁人 陈律师道:“在未知对方有心脏病、脑梗等致死疾病的情况下,麻死人气死人或吓死人,都构不成直接犯罪。” “好吧。”顾逸风挂断电话。 顾骁干脆把楚韵抱到自己腿上,“来,哥哥抱着喂你吃。” 楚韵脸红得像红苹果,不自在地扭扭身子想下去,“你放我下来吧,逸风哥和纤云姐该笑话了。” 顾骁箍着她,不在意的口吻道:“谁叫他俩以前老在我们面前秀恩爱呢,咱加倍地秀回去。” 顾逸风忍不住了,“我和纤云那是正常谈恋爱,你这是发神经般地谈恋爱。” 顾骁瞥他一眼,“羡慕就直接说,别酸里酸气的。” 顾纤云都没眼看他,吐槽道:“这小子是基因突变了吗?真不像我爸的儿子,我爸那么成熟稳重的一个人,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顾逸风提醒道:“像你妈的。” 顾纤云不出声了。 饭还没吃完,顾逸风和顾纤云就提前走了。 再不走怕会吐。 吃完饭,顾骁开车带楚韵去看电影。 楚韵提议:“回家看吧,家庭影院清静。” “不,电影要去电影院里看才热闹。我要让所有来看电影的人都知道,你是我顾骁的女朋友。” 楚韵总感觉,他以前压抑得太久了,如今要疯了一般地秀出来。 抵达电影院停好车。 顾骁又来抱她。 楚韵怕他累着,“别抱了,我也有八九十斤呢,不算轻。” 顾骁一本正经道:“何以解忧?唯有抱抱你。” 楚韵竟无言以对。 他就那样抱着她堂而皇之地进了电影院。 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取票,去买吃的喝的。 成年人很少有这么疯的。 俩人走在路上,回头率真的超高。 是的,他做到了,所有来看电影的人都知道了,他怀里的小姑娘是他女朋友。 进了观影厅,让楚韵意外的是顾骁没选小包,也没选中包,选的是那种能容几百人的大包。 里面人山人海,人头攒动。 他还故意选了前面位置。 一会儿喂她喝饮料,一会儿喂她吃爆米花,一会儿和她十指交握,一会儿将手揽在她肩上,一会儿揽到她腰上。 要不是脸还是那张脸,楚韵都以为他换了个人。 以前使出吃奶的劲都撩不动他。 如今使出吃奶的劲都阻止不了他发疯。 电影是一部唯美的爱情片,挺催泪的。 看完出来,楚韵揉揉发酸的眼眶说:“他们的爱情好感人。” 顾骁道:“没注意,全程只顾看你了。” 楚韵拿眼瞟他,“嘴怎么突然这么甜了?” “嘴甜是因为心甜,心甜是因为里面有你。” 楚韵觉得他好肉麻啊,可是好开心,是怎么回事? 二人上了车。 夜色已浓,月明星稀。 顾骁发动车子,一路将车开得很慢很慢,慢如龟速。 楚韵问:“是不是车轮坏了,为什么开得这么慢?” 顾骁的手轻抚她的手一下,“车没坏,是不想和你分开,让你住我家,你又不愿意。” “你现在还在追我的阶段,上岗证都没拿到,就想一劳永逸,想什么呢?”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探过头来,蜻蜓点水地啄她额头一下。 楚韵摸摸额头那点热意,唇角扬得停不下来,一颗心也噗通噗通地跳。 恍然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四年前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这种感觉真好。 风是香的,空气是甜的。 终于将车开到了楚韵家大门前。 顾骁熄了火,却不下车,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楚韵纳闷,“你在想什么?” 顾骁诗人一般的口吻说:“我想,我是为了与你相见相爱,才诞生于世的。” “本来就是,你妈和我妈指腹为婚,一人生了一对双胞胎,就是为了凑你和我。” “被人为搅散了,结果发现不合适,还是得倒回来。” “幸好我们还年轻,有资格试错。” 顾骁将她揽到怀里,“幸好我终于开窍了,要是等七老八十才开窍,后悔都晚了。” 温存了片刻,楚韵拿手机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你回家吧。” 她推开车门下车。 顾骁叫:“等一下。” 他跳下车,趁她不备,捉住她的肩膀,垂首亲了一下她的脸,又去亲她的嘴。 他一米九冒尖,她一米六。 身高差得太多,他腰弓得厉害,干脆将她抱到车子发动机盖上,去亲她。 他们深深接吻,瘦瘦的骨头硌着骨头。 远处隐约传来一首特别好听的歌,“你给的灿烂,像梦的回转,我用一生才能交换。” 吻了许久。 顾骁低低道:“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水果吗?” 楚韵闪烁着大眼睛答:“山竹、西瓜、榴莲、桃子……” “不,我最想吃你这个开心果。” “吃”这个字眼太暧昧了。 楚韵不由得小脸绯红。 为了岔开话题,她连忙说:“我长得不高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很迷你,晚安哦。” 说着就要从发动机盖上跳下来。 顾骁按着她不让她跳,头埋在她颈间腻歪,大手握在她的细腰上,低声喃道:“还没亲够,还想亲亲。” 他身上雄性特征太明显,脸又帅,浑身散发一种惑人的魅力,偏偏又这么黏人,给人一种巨大的反差萌。 很触楚韵的点。 楚韵忍不住脸红心跳,浮想联翩,又怕被人看到。 她扭头四下看了看说:“这是在外面,随时都会有人路过。” 顾骁不以为然,“看呗,咱俩是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又不是偷情出轨,还怕看吗?” 这时不远处传来车轮压在路面上的声音,有车开过来。 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顾南音和楚墨沉走下来。 顾南音扫一眼,刚要打招呼,见俩人黏在一起,楚韵脸还红红的,立马猜到了什么,连忙别过头说:“你俩继续,当我们没来过。” 顾骁规规矩矩地喊一声“南音阿姨好,墨沉伯伯好。” 顾南音手一挥,“没事,我们也年轻过,都懂。” 楚墨沉眉目温和道:“外面蚊子多,跟我们一起回家坐坐吧。” 顾南音拉他一把,“老土了吧,相比回家坐坐,他俩更喜欢在外面喂蚊子。” 楚墨沉宠溺一笑。 等他们走后,顾骁大手捧起楚韵的小脸,“真想明天就和你去领证,这样就能把你带回家亲个够了。” 楚韵拿眼睨他,“带回家只是想亲个够吗?” 顾骁脸噌地红了。 以前年少无知,总阻拦顾逸风和顾纤云,如今轮到自己情难自禁了。 “很想某人,我最思念的某人……” 楚韵手机响了,从兜里掏出手机。 顾骁扫一眼来电显示,是良箫打来的。 他伸手夺过手机,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良箫醉醺醺的声音,“韵韵,你,还好吗?我很,不好,很想你,想你……” 顾骁蹙了蹙眉,慢半秒道:“我是骁骁,以后再想就想骁骁吧,骁骁比韵韵高,比韵韵帅,比她身手好,比她浪漫,还会送花会开车会照顾人……” 良箫掐了电话。 楚韵哭笑不得,这是喜欢了个什么活宝? 第1134章 弯道超车 同顾骁依依不舍地分开,楚韵回到家。 把百合花插进花瓶里,将那束发旧的小熊头和棒棒糖花摆到窗台上。 轻轻抚摸泛旧的糖纸,明明没吃,可楚韵心里却很甜。 已经整整四年,没这么甜过了。 “叩叩叩。” 顾南音敲门走进来。 楚韵回眸,笑意在眼底还没散去。 顾南音打量她几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的大宝贝笑起来真好看,这才像我顾南音的女儿嘛。之前那四年总感觉像换了个女儿,问你怎么回事,你又不说,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楚韵轻声说:“让妈妈担心了,对不起。” “我担心不担心的无所谓,你自己开心最重要。对了,良箫那边我让助理给他们家送了个项目,百分之百纯赢利,白送钱的那种,做为补偿,但是被他们拒绝了。” 楚韵眼神暗了暗,“毕业的时候,我答应同他交往,是以为顾骁哥有女朋友。那时是真想彻底放下顾骁哥,和良箫开始,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不管怎么说,是我太草率了,对不住良箫。” “你才二十岁,哪能面面俱到?别太苛责自己。良箫那边,爸爸妈妈日后会找机会再补偿他,天塌了,有爸妈顶着。” 楚韵心里暖乎乎的,“谢谢妈。” 顾南音抬手把她的唇角往上拉了拉,“多笑笑,心情一好,说不定还能多长两厘米,咱娘俩是全家最矮呢。” 楚韵扑哧笑出声。 别人的妈是慈母,自家的妈是位大可爱。 顾南音走后,楚韵洗漱上床,躺在被窝里给顾骁发微信问:到家了吗? 顾骁回:没有,没你的地方都不算家。 楚韵笑得眉眼弯弯。 顾骁的信息又来了:今天心好塞。 楚韵忙把电话打过去,“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心塞?” 顾骁无声一笑,道:“因为我的心被你填满了,自然塞了。” 察觉被骗,楚韵嗔道:“贫嘴!” “我的嘴不只贫,还甜,你要尝尝吗?” 想到晚上被他逮着亲了小半天,楚韵脸又红了。 这小子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一下子开窍了,且开得太猛,让人招架不住。 当晚楚韵做了个梦。 梦里和顾骁亲了一晚上,嘴都亲肿了,累死了,醒来心里却很甜。 次日一早。 朝霞满天,晨风微凉。 楚韵换上正装,化了点淡妆,背着包,乘车出门去公司。 结果刚出大门口,就看到外面停着一辆熟悉的越野车。 自然是顾骁的。 司机认识顾骁的车,急忙将车停下。 越野车车门打开。 顾骁跳下来,手里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走过来。 楚韵下车,微微纳闷道:“大清早的,你不去拍卖行,跑我们家做什么?” “拍卖行自然要去,但是追女朋友更重要。”顾骁将刚从国外空运来的新鲜玫瑰,递到楚韵面前,“呶,九十九朵玫瑰,代表天长地久。当年我妈就是用这种花把我爸骗,不,追到手的。” 楚韵脆声笑。 虽然他嘴甜了不少,但是直男本性没改,时不时地就会露出小尾巴。 楚韵伸手接过来,“谢了,你快去上班吧。” “我送你去公司,再回拍卖行。” “我有车,不用你送。” “那不一样,我的车是准男朋友的车,你的车是公司的专车。你上不上?不上我抱你了。” 那司机听得暗暗冒冷汗,这年头就业机会本就艰难,居然还有人来抢他的饭碗。 楚韵扭头对司机说:“叔叔,你先去公司吧,我坐顾骁哥的车。” “好的,小姐。” 司机一坐进车里,顾骁就弯腰将楚韵打横抱起来。 猝不及防,楚韵身子腾空,嘴里本能地发出“啊”的一声,拿手轻拍他肩头一下,嗔道:“又来,大白天的,不觉得难为情吗?” “不觉得,年轻有轻狂的资本。” 楚韵觉得他最近是挺轻狂的,和前些天整夜窝在她家门口的逊样,截然相反。 顾骁将她放进车里。 他跟着坐进驾驶座。 上半身探过来,捏起她的下巴,舌尖先是试探地拨了一下她的唇,然后变得激烈和疯狂。 楚韵被他吻得气息微喘,面若桃花,心如春水,身似柔柳,骨头都酥了。 大清早的就来这么生猛的,谁能顶得住? 她拿手去推他,却推不动。 没办法,只能“躺平”享受。 二人吻得如胶似漆,浑然不知,有车开过去。 车子后排坐的正是顾南音和楚墨沉。 顾南音笑,“想起我们年轻时候了,谈恋爱那阵子感觉真是好。” 楚墨沉儒雅面孔温和一笑,“他们可比我们年轻时疯狂多了,骁骁性格比我好,我太闷了。他身体也比我好,是我连累了你。早知中年会犯病,当初不该娶你。” 说到最后他喉咙发涩,“我身体的原因,让你怀孕也艰难,害你受苦了。” 顾南音手伸过来,握住他温厚的大手,头靠到他肩膀上,眉目温柔,“快别说这种话了,我从来不后悔嫁给你。如果时光倒回去,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和你结婚。” 楚墨沉握紧她的手,久久都没松开。 顾骁开车把楚韵送进公司。 正是上班早高峰。 一楼大厅里人头攒动。 顾骁就那样牵着楚韵的手,堂而皇之地走进大厅。 他的助理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 助理手里拎着两个超级大的袋子,里面装的是费列罗巧克力和烟,见女的就发两盒费列罗,见男的就发两盒烟。 顾骁向他们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顾骁,楚韵是我的准女朋友,请多关照。” 众人连声道谢,并说恭喜。 楚韵拿眼角瞟了顾骁一眼。 想说他犯规了,这属于弯道超车了,终是没说出口。 众人面前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的。 顾骁外形生得太过出众,五官英俊硬挺,棱角分明,个子又高,加上常年习武,身材挺拔,身上也比普通人多一股中气。 硬是将那些精英范儿的男同事衬得平平无奇。 俨然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引得女同事们不时偷看他。 有年轻一点的姑娘,眼珠子黏在顾骁身上挪都挪不开,暗暗羡慕楚韵是人生赢家,男朋友又高又帅又酷,浪漫还体贴。 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吧? 顾骁亲手把楚韵送进她的办公室,检查了下室内安全情况,这才放心。 要走了,顾骁指指自己的脸,“亲一下,我再走。” 楚韵瞥了瞥他,脆声说:“你这是打着追求我的名义,却把男朋友才能做的事,做了个遍。” 顾骁勾唇,“我妈说,想要老婆就得嘴甜力气大脸皮厚,先入为主,不择手段,其他都不重要。” 楚韵竟无言以对。 顾骁俯身在她嘴上重重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 她的嘴太软也太甜,怎么亲都舍不得松口。 上半身和她很近,下半身却不停地往后撑。 不往后撑,太尴尬了。 终于能理解顾逸风当年的心境了。 辞别时,顾骁抬手覆到楚韵的心口上,低声说:“想我了,就摸摸心脏,我就在这里。” 女人的心口位置太过敏感。 楚韵绯红着小脸,拿大眼睛轻轻剜他,“顾骁同志,你再一本正经地耍流氓,我就打电话叫保安了。” 顾骁扬唇一笑,转身离开,心似春风走了十万里。 第1135章 兵来将挡 顾骁驾车来到峥嵘拍卖行。 最近正忙着筹备秋拍。 收集的一批藏品,经公司的鉴宝师几轮鉴定,皆没什么大问题。 顾谨尧打来电话交待顾骁,让他找苏婳再来鉴定一遍,这是往年都会做的。 万一藏品中有赝品仿品,会砸拍卖行的牌子,将影响在业界内的口碑。 口碑就是拍卖行的生命。 为表郑重,顾骁亲自开车上门去请苏婳。 苏婳带上苏星妍一起,让她增长经验。 来到拍卖行,由顾骁、部门经理带领,公司鉴宝师作陪,苏婳和苏星妍开始鉴定瓷器玉器等。 鉴定完毕,皆没问题。 最后来到收藏字画的房间。 每幅字画都用特制的加密橱柜装着,室内保持恒温恒湿,且有报警装置。 工作人员将橱柜的锁一一打开,方便鉴定。 苏婳让苏星妍先过一遍。 苏星妍拿着高倍放大镜在每幅字画前一幅幅地鉴定过去。 当鉴定到第四幅画时,她停了下来,立在画前凝神不语。 这是清时期李鱓的《虚亭疏柳》。 2014年在纽城苏富比以6万美元成交,辗转来到京都,被摆放到了拍卖行,再次上拍。 这幅山水画构思精妙,深得元代画家淡泊洒脱的真谛。画中描绘江南冬日,在寒风萧瑟之中,山水清冷,透着肃杀之感,看久了会让人感觉到遍体生寒。 画风符合李鱓的画风,笔墨、纸张、印章和装裱也没问题。 但是苏星妍就感觉哪里不太对。 拿专业放大镜又仔细看了好几遍。 苏星妍扭头对苏婳说:“妈,这画不对,作画之人的心境有一点点现代人的浮躁。李鱓做此画时,年纪在44岁,这画的画者应该比他年轻,缺一点点稳。” 那帮鉴宝师七嘴八舌道:“绝对不可能!我们一帮人反复鉴定过,且用专业的量子无损检验技术也检验了,百分之百是真品!” 头发灰白的老鉴宝师冲苏星妍说:“小姑娘,你年纪太小,见过的字画太少,别凭着感觉就信口开河!” 其他人附和:“对呀对呀,你可以不相信我们的经验,总要相信科学吧,量子无损检验技术从来没出过差错!” 苏星妍语气坚定,“这画不对,真品应该还在某位藏家手里。一旦这幅画上拍,势必会传到那位藏家耳朵里,到时名声受损的将是峥嵘拍卖行,到时责任谁负?” 那帮人顿时哑口无言! 谁也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万一这幅画真是赝品,成倍地赔钱是小,拍卖行名誉受损是大! 信任这东西,一旦破坏,再将重新建立起来,难于上青天。 到时他们将面临的就不只是被辞退这么简单了,在这一行都将混不下去。 苏婳走到画前,仔细看了几分钟,也道:“这幅画的确有问题,是高仿。仿画的人技艺高超,悟性很强,很有几分本事,否则也骗不过现代仪器和诸位鉴宝师。” 她冲苏星妍莞尔一笑,“星妍,你可以出师了。” 苏星妍谦虚道:“不,我要学得还有很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苏婳浅笑嫣然,同一个父母生的,星妍像她谦虚低调,逸风则像顾北弦,骄傲自负。 顾骁让手下人把这幅画撤下去。 接下来,苏星妍又接连鉴出六幅仿制品。 那帮鉴宝师顿时都不淡定了。 如果这七幅画皆是赝品,那他们就是严重失职! 留工作人员进行后续处理。 苏婳和苏星妍等人随顾骁进了他的办公室。 落座,喝茶。 苏婳问顾骁:“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峥嵘拍卖行在京都是几十年的老字号,正常情况下,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拿假画来上拍。显然,搞这么一出,是故意整你们。” 顾骁略一思考回:“最近是得罪了两个人,一个叫曲娴的,一个叫良箫的。曲娴是鉴宝专业,良箫家是做矿泉水发家的。曲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她这方面的人脉多。” 苏婳道:“这事先压下来,让公司内的人千万不要声张,否则会影响老客户的心态,拍卖成交率也会受影响。加快时间找别的藏品代替,拍品彩页重做。” “好的,苏婳阿姨。” 苏婳斟酌片刻又说:“这七幅画如果是真品,按照最近行情,市值能估到几个亿。一旦这七幅画经你们拍卖行拍出去,对你们拍卖行的名誉将是致命打击。画不是新近做的,能在短时间内调出这么多假画,幕后操纵者只有钱不行,还得有一定的人脉。” “我会派人好好调查。” “好,我还有事,和星妍先走了。” 顾骁叫来助理,交给苏婳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一点首饰,不成敬意,请苏婳阿姨笑纳。” 苏婳笑,“举手之劳而已,客套就是跟阿姨见外了。”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给我星妍妹妹的。”顾骁看向苏星妍,“谢谢星妍妹妹,今天要不是你,我会被我爸骂得很惨。” 苏星妍清雅一笑,“应该的,以后要对楚韵好点,否则我和我妈都不来帮你了。” “肯定的,那小丫头是我的魂,我的命,哪舍得欺负她?我妈也说了,如果我敢欺负她,就打断我的腿。” 苏婳觉得顾骁在这方面比他爸强多了。 打死顾谨尧,都说不出这种话。 顾骁派助理将盒子送到苏婳和苏星妍的车上。 母女二人上车。 苏星妍打开几只首饰盒察看了下,盒子里装的哪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分明是价值不菲的名贵珠宝。 不过苏星妍从小见惯了,并不惊讶。 合上首饰盒,放到一边。 苏星妍问苏婳:“妈,你觉得这七幅画是出自七个人之手,还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做假之人多大年纪?画风那么熟练,年纪太轻做不到吧?” 苏婳道:“我感觉这七幅画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且年纪不大,二三十岁,所以才会在画里露出一丝浮躁。人过了四十,处世会渐渐变得圆滑,那丝浮躁也会收敛。但四十左右的人和我是同一辈的,没听说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所以推测他是个年轻人,且行迹隐秘。” “二三十岁?好年轻。” “能熟练掌握七位画家的画风,且骗过现代仪器和众多经验丰富的鉴宝师,这是单纯靠努力做不到的,还得有超高的天赋。” 苏星妍默了默,“必须得尽快找出那个人,如果他继续做假,对古董文玩行业将是一大灾难。” “对。” 回到家。 苏婳进了书房,思忖良久,用排除法,推测出十几个可能造假之人的名单,传给顾谨尧。 等顾北弦回来,又将此事对他详细一说,并告知自己的推测。 顾北弦道:“这事交给我处理。如果此事摁不下去,找不到幕后操纵之人,对方会变本加厉对付顾骁和阿尧。” 苏婳言笑晏晏,“我们家弦弦越来越有上位者的风范了,瞧瞧,这心态多大气。” 顾北弦薄唇微勾,“没办法,儿子娶了人家的女儿,总得做点事讨好一下亲家对吧?” 苏婳忍俊不禁,“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七八天后。 顾谨尧和顾北弦的人差不多同一时间,找出十几位造假高手的住址。 这天,苏星妍和顾逸风、顾骁带人前去会其中一位姓沈的。 那人所住位置相当隐蔽,远离城区。 一行人开了很久的车,才赶到。 住的宅子外观十分朴素,一点都不像靠造假获得巨额利润的人,该住的地方。 待推开宅子的门,看到里面的画面,众人皆怔住。 第1136章 跟你们走 那是极寒酸的一个小院。 低矮的瓦房,灰砖垒的房子,墙上裂了好几道大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墙角生着暗绿色的苔藓。 虽然破旧,院子倒是打扫得很干净。 苏星妍和顾逸风、顾骁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如此破旧的房子。 曾外公苏文迈的房子也在乡下,但是顾北弦派人重修过好几次,改造得古色古香,别有一番韵致。 小院很静,是诡异的那种静。 几人止步不前。 苏星妍喊道:“有人吗?” 接连喊了好几遍,都没人回应。 顾逸风和顾骁在前面开路,苏星妍在中间,保镖殿后。 一行人走进去。 推开堂屋破旧的木门,屋里一股子药味混着一种腐败之气,兜头散开。 是那种房子太旧造成的陈旧气息,是怎么开窗都散不去的。 顾逸风有洁癖,都不想踏进去。 顾骁倒是不在意,踏步走进去,问:“有人吗?我们找沈恪沈先生,有要事相求。” 东边卧室里传来极轻的一声,“谁?找他有什么事?” 是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沧桑,虚弱,痛苦,似是躺着。 苏星妍道:“你好,阿姨,我们找沈恪沈先生画两幅古画。” 女人默了几秒回:“他不会画古画,你们找错人了。” 苏星妍忙说:“我们会付一笔很丰厚的报酬,唐伯虎的出一千万,郑板桥的给八百万,您再考虑考虑。” 女人似是心动了,不出声了。 但不知想到什么,她又拒绝道:“你们走吧,不是钱不钱的事,我儿子真不会画古画。” 三人转身,却没离开。 目光四下寻找。 古画造假需要用到很多材料,且不能被打扰,书房或工作间必不可少。 这房子是老式村屋,又窄又小,一间堂屋,两间卧室,厨房在外面,有个杂物间,厕所在院外。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房间。 顾逸风和顾骁对视一眼,各自会意。 带着人开始寻找地下室的入口,几人动作极轻,生怕惊扰到女人。 杂物间找了,没找到什么异常之处。 一行人又去厨房,把灶下柴火下等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一无所获。 最后众人视线落到靠墙的橱柜上。 橱柜款式老旧,却很大。 保镖轻轻拉开柜门,上面放着碗筷和剩菜,柜子最下面放着几件旧衣服。 保镖将旧衣物拿开,按了按底层的板,发现板不是钉死的,能活动。 保镖用力将板拆开,下面是个一米见方的黑洞洞的入口,可容两个人进出。 果然,这里有密室。 顾骁说:“我带人下去看看,你们在上面守着。那女人一直没出来,应该是病了,不能走路。” 顾逸风问:“你行吗?” 顾骁将右手臂弓起来,“以一敌八,小菜一碟。” 顾逸风嫌下面脏旧,道:“那行,有危险吱一声,我马上下去。” “不用,你看好小星妍就好了,她可是我们家拍卖行的定海神针。” “快下去吧,再不下去,说不定人顺着别的出口跑了。” 顾骁不再多说,带着两个保镖下去。 下面黑洞洞的,他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开。 地下室挖得倒是挺宽敞,墙壁上抹了防潮的白石灰,一股子生石灰的味儿。 几人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顾骁忽然身子一闪,同时冲保镖道:“快躲开,有机关!” 两个保镖急忙躲闪。 几把匕首擦着几人的身子飞过去,长年没用过的原因,匕首都生锈了。 接下来还有两道类似的机关,是巨石和石灰。 幸好顾骁跟着父亲顾谨尧学过一些,早有所防备。 有惊无险地避开机关。 连过三道机关,三人来到密室面前,推开门走进去。 屋里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桌上还铺着旧宣纸。 顾骁在苏婳的工作室看到过,这是修画补画的工具。 果然,如他们所料,这是沈恪的工作间。 房间却没人。 顾骁伸出一只脚,试探地走进去,环视密室一圈,没有任何头绪,一抬头,却看到东面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略有点歪。 来到画前,顾骁将画拿开,下面有隐形按钮。 他按动按钮,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出口。 顾骁暗骂,臭小子真鸡贼! 一个小破密室,整这么多出入口! 他带人钻进出口,顺着往前走。 走了约摸百十米,再爬上去,发现已经绕到院子后面了。 顾骁带人顺着脚印追上去。 没追多远,看到顾逸风和苏星妍以及保镖们,正拦住一个人的去路。 那人虽衣着朴素,容貌却生得极其俊朗,个头也挺高,就是人偏瘦,眉宇间沉着隐隐的郁色。 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仿佛有很多故事和心事。 很难相信如此贫寒的宅子,能长出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 顾骁大步上前,走到他面前,冷声道:“你就是沈恪吧?” 沈恪眯眸看他一眼,冷漠道:“我不认识你。” 顾骁扯一下唇角,“不需要你认识。我今天来,只为找你确认一件事。那七幅画是你画的吧?卖了多少钱?” 沈恪抿唇不语。 顾骁故意拿话诈他,“我们既然能找过来,肯定是百分百确认就是你,你不承认也没用。你虽然年轻,且隐藏得很深,但是能有这等本事的,肯定是哪个古画修复大师的后人。古画界修得好的就那么一拨人,缺钱的就更少了,能放下身段和骨气去造假画的,少之又少。一一排除下来,就剩你了。你也别怕,我们来不是找你算账的,只想查清楚是谁在背后害我。这样吧,我给你双倍的钱,你告诉我,那人是谁。说完,我们立马撤,从此不再打扰你。” 沈恪视线在他脸上淡淡划过,“你觉得这种事,对方会亲自出马吗?既然想设局,自然会把屁股擦干净。” 顾逸风问:“对方付款的时候是转账,还是现金?” 沈恪打量他一下,回:“现金。” 线索断了。 僵滞片刻。 顾逸风开口,“对方既然想设局,自然会派人留意我们的举动,看到我们来找你,他们会恐慌,接下来你会有危险。要么跟我们合作,揪出那人,要么在家等死。你这间密室,已经无法再藏身。请沈先生三思。” 沈恪略一思索,“我跟你们走。” 他答应如此痛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顾骁抬手推他肩头一把,笑,“算你小子识趣!我还以为要打一架,你才肯跟我们走呢。” 沈恪垂眸盯着他的手,视线微冷。 过半秒,他抬起眼帘看向顾逸风,“我要一辆车,单独转移我妈,还要一套房子和几个保镖,保证我们的安全。等这事过后,我会带着我妈远走高飞,不再打扰你们。” 顾逸风道:“可以。” 几人朝他们家走去。 苏星妍忍不住问:“沈先生年纪轻轻,又有这等本事,为何要做那种造假之事?” 沈恪偏头扫她一眼,笑容微凉,“何不食肉糜吗?小姑娘,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做好人的。” 莫名的,苏星妍心里扎了一下,泛起一种细弱游丝的疼。 几人回到沈恪家。 沈恪进屋,过了约摸半个小时,背出来个女人。 看到女人的模样,众人吃了一惊。 第1137章 春水荡漾 女人太瘦弱了,嶙峋的瘦骨枯枯皱皱一把,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刮走。 尤其那张脸,面黄肌瘦,充满人间疾苦。 这帮人从未见过如此痛苦的一张脸。 苏星妍忍不住问沈恪:“沈先生,阿姨这是生了什么病?” 沈恪道:“得过重症急性胰腺炎。” 苏星妍没听说过这种病,听名字只是一种炎症,又不是癌症,怎么把人折磨成这样? 出于好奇,她打开手机上网搜了下。 才发现重症胰腺炎是挺严重的一种病,病情凶险,并发症多,病死率较高,一旦犯病,引发并发症大都得进icu,非常烧钱。 难怪他要铤而走险造假画。 难怪会住在这么寒酸的宅子里。 顾逸风吩咐保镖腾出一辆suv,把座椅收起来,供沈母躺着。 苏星妍则走进沈母的卧室,抱了床被子,好给她垫在身下。 被褥虽旧,但很干净,看样子沈恪把他母亲照顾得不错。 一帮人都开始忙碌起来,有帮沈恪铺被子的,有帮他拿行李的,有帮他拿药的。 就连顾逸风这种骄矜的大少爷,也帮着沈恪搀扶着他妈,让她躺在车上。 人多力量大,众人很快将沈母安顿好。 沈恪冲他们说:“谢谢你们。我去密室收拾一下,里面有很多工具和材料,市面上已经很难买到。” 顾骁怕他跑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沈恪唇角微微扬了扬,“我妈在这里。” 那意思,他不会跑。 顾骁道:“我帮你,两个人收拾比一个人快。” 沈恪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二人下去十多分钟,很快上来。 一帮人乘车返回京都。 顾逸风把沈恪母子安排到了父亲名下的一处别墅。 这处别墅平时很少有人来住,保密性和安全性都比较好。 又给他们配了几个保镖,保护起来。 临走的时候,苏星妍把自己手机号留给了沈恪,说:“沈先生,阿姨有什么需要的,如果你不方便买可以联系我,我会让人买了送过来。” 沈恪眉目疏离,“谢谢,不麻烦你们了。” 苏星妍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傲气,不知是天生傲骨,还是因为过度自卑形成的一种自我保护。 折腾大半天。 暮色将至。 从别墅返回日月湾。 苏婳起身迎向一双儿女,问:“人找得怎么样了?” 顾逸风回:“造假画的是一个叫沈恪的,他承认了,人也带回来了。但是陷害拍卖行的那帮人,做事滴水不漏,暂时揪不出幕后指使人。不过沈恪在我们手上,对方应该不会淡定太久。就怕他们不搞事,一旦搞事,势必会露马脚。马脚一露,方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苏婳是个惜才之人,惋惜道:“挺优秀的一个年轻人,那么有才气,怎么不走正道呢?造假画牟取暴利是犯法的。要不是怕影响拍卖行的秋拍,顾骁完全可以报警。” 苏星妍想起那对难母难子,轻声叹息,“挺可怜的,也是生活所迫。如果可以,谁不想做个好人?” 她把沈恪母亲的情况对苏婳简单一说。 苏婳不由得想起当年的自己,为了外婆的医疗费,嫁给双腿有疾的顾北弦。 倘若没这条路可走,那她也会被逼上做假画的道路。 顾逸风提醒她们,“该帮的就帮,不该帮的不要帮。再可怜,也是陷害顾骁的同谋,别因为惜才就做烂好人,到时会引来诸多麻烦。顾胤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个顾胤伤透了他的心。 从此水泥封心,再也不做烂好人。 苏婳道:“你快回家吧,回去晚了纤云该着急了。” “好。” 顾逸风转身离开。 他和顾纤云三年前领的结婚证,新家安在日月湾附近的别墅区。 不过婚礼还没办。 因为顾纤云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还因为顾傲霆。 顾傲霆那意思,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拼着一口气盼着他俩结婚。 他想用这件事吊着老太太和老爷子多活几年,生怕婚礼一办,二老心气儿一松,再归西了。 回到家。 顾逸风随手解下手上的腕表,扔到鞋柜上。 顾纤云迎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腰,“逸风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那个叫沈恪的还算识时务。” 顾纤云抬起脚来亲他。 顾逸风将头轻轻撇到一边,“先别亲,我去洗个澡。” “好吧,水已经放好了。” 顾逸风嗯一声,换了鞋子去浴室。 浴缸里放了牛奶和淡紫色的熏衣草花瓣。 他脱掉衣服坐进恒温浴缸里,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看新闻,从新闻里可以参出一些商机,也能看出国家下一步的经济走向。 正看着,门从外面轻轻推开。 顾纤云走进来。 手触到领口,她一颗颗解开衣衫扣子。 衣服落到地上,美好白皙的身体尽数袒露。 顾逸风唇角微勾,微微眯眸凝视她片刻,调侃道:“拿这个来考验男人,谁能经得住考验?” “那就不要忍。” 顾纤云纤长的腿一伸,跨进浴缸里,弯腰坐到顾逸风腿上…… 肌肤相触,肉贴着肉。 顾逸风喉结微微翕动一下,小腹发胀。 他抬手抚摸顾纤云漂亮的脸颊,声音微沉,“这么着急?” 顾纤云嗔道:“明明你平时比我还急,非得往我身上推,讨厌。” 嘴凑上来,她吻他英俊的下颔,吻他性感的唇。 顾逸风握着她的细腰,将她转了个个。 他倾身压上去…… 硕大的浴缸顿时春水荡漾,淡紫色的薰衣草花瓣随着节奏起起伏伏。 不知过了多久,顾纤云浑身颤栗,一种迷乱的感觉在脑袋中回旋着。 眼前的一切皆是模模糊糊。 她转过身双腿缠绕到顾逸风的腰后,嘴唇和白嫩的脸蛋在他英挺的脸上蹭着亲吻着,娇柔的吟哦声和喘息不停地在他耳边回荡。 长达一两个小时后,风停雨歇。 顾纤云身子已经绵软如柳。 她瘫在顾逸风身上,一动不想动,胸口微微起伏,眼神散乱。 那是累的。 顾逸风将她揽在怀里,修长手指轻抚她的玉背,打趣道:“每次都是你先招惹,结果每次都求饶,能惹不能担的家伙。” 顾纤云瞟他一眼,“你自幼习武,我只是小时候跳过体操和舞蹈,跟我妈学过一阵击剑,跟你能比吗?你再厉害还不是拜倒在我裙下?” 顾逸风笑,摸摸她的头发,“这几年嘴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从前看到我都羞得抬不起头。” “我嘴巴一直很厉害,只是在你面前不好意思施展。” “体会过了,是挺厉害。” 顾纤云脸一红,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两人你侬我侬,正说着软绵绵的情话,顾逸风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伸出手臂从旁边的置物柜上拿起手机。 扫一眼,是顾骁打来的。 顾逸风道:“这小子真是阴魂不散,每次我跟你亲热,他都得来搅个局,这次幸好是结束后。” 他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顾骁的声音,“逸风,沈恪他妈发病进医院了。医院人多眼杂,万一背后之人出手,我一个人招架不住,你过来帮忙。” 第1138章 分明是他 顾逸风应道:“好。” 挂断电话,他看向顾纤云,“得,这澡白洗了,得去医院一趟,你弟每次找我都没有好事。” “他属乌鸦的。”顾纤云站起来,去拧水龙头调水温,好让顾逸风冲澡。 顾逸风视线在她婀娜光洁的身段上扫了几眼,道:“幸好乌鸦的姐姐够漂亮,否则谁管乌鸦的死活。” 顾纤云笑,“听我妈说,你小时候喜欢他,不喜欢我。” “那时年纪太小,不懂纤云的好。” 冲过澡后他出去换了衣服,要走时在顾纤云额头重重吻了下,“别等我了,你先睡。” “好。” 出门,顾逸风驾车来到医院。 沈恪正站在走廊里,垂手而立,英俊的眉眼沉郁担忧。 身子明明挺拔笔直,可顾逸风觉得他的腰是弯的。 年纪相当,本该像他一样意气风发,却被生活的重担压得透不过气来。 走到沈恪面前,顾逸风问:“阿姨严重吗?” 沈恪侧眸,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似是没料到他会来,道:“又进icu了。” 顾逸风英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经常进icu?” 沈恪低嗯一声。 顾逸风问:“是今天长途跋涉赶路累的吗?” “不是,老毛病了。” 顾逸风道:“能详细说一说吗?” 沈恪抿了抿唇,过几秒才开口:“当年她发病,以为就是寻常腹痛,在家硬挺着,后来疼得受不了,身边又没人,耽误就医了。等救护车过来把她接到医院,一查,腹腔内已经出血,引发了多项并发症。从那之后,稍有不慎就得住院治疗。” “当年你在哪?” 沈恪回:“我在读大学。” “你爸呢?” 沈恪眼里忽然涌起一抹戾气,语气冷硬道:“他死了。” 顾逸风总觉得这个“死”含着一股恨意,不是真的死。 没多久顾骁走过来,对沈恪说:“医药费已经交了。” “谢谢,回去我转给你。” 顾骁摆了摆手,“不用了,一点小钱而已。” 沈恪强调道:“我会转给你。” 顾骁不说话了,总觉得这人自尊心特别强。 一阵清雅的淡香传来,沈恪回眸,看到一个纤长美好的女子一身白色衣裙袅袅娜娜而来,身后跟着两个保镖。 在病气怨气皆重的医院,她就像一股甘甜的清泉,有种能化解医院怨气的能量。 沈恪当然认得她。 是今天白天给母亲抱被子的苏星妍。 明明是娇贵的大小姐,却不嫌脏不嫌累,也没嫌弃他病弱的母亲。 这让他不由得高看她两分。 苏星妍走到三人面前,将手里提着的保温桶递给沈恪,“我妈让给你带一份燕窝,趁热吃吧。” 沈恪疏离地婉拒道:“不用,谢谢。” 苏星妍把保温桶放到旁边的长椅上说:“我妈没别的意思,就是惜才。她是文物修复师,从很小就学习修复古字画,看到你很有天份,不想你继续误入歧途。” 沈恪抿唇不语。 苏星妍以为他生气了,仔细回想了下,没发现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顾逸风看向顾骁,“你打电话叫星妍来的?” 顾骁摊摊手,“别冤枉我。大半夜的,我叫一个小姑娘来做什么?” 苏星妍道:“是佣人阿姨打给我的,我让她们留意着沈家阿姨的动向。” 沈恪侧眸看她一眼,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顾逸风察觉到了,对苏星妍说:“这里有我、顾骁和保镖。等沈家阿姨从icu转出来,我会派人给找护工。钱方面也不会缺着沈先生的,他不会再误入歧途了,你赶紧回家吧。以后晚上不准出门,自己长什么样,不清楚吗?” 沈恪敏感地听出了他对他的防备,身躯微微挺直。 苏星妍应了一声,打开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递给沈恪,“这是我妈让交给你的,你先拿着用。她很同情你的遭遇,希望你以后能把所学用到修复文物上,而不是造假。” “同情”这个字眼刺痛了沈恪。 他把支票推回去,语气疏淡地说:“替我谢谢阿姨,支票我不能收。” 苏星妍手僵在半空。 总觉得这男人和身边这帮哥哥们不太一样。 他自尊心超强,且敏感,好像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他,偏偏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顾逸风不忍看妹妹这样,对保镖说:“太晚了,你们送星妍回家。” “好的,逸风少爷。” 保镖对苏星妍做了个“请”的手势,“星妍小姐,我们走吧。” 等苏星妍走后,顾逸风走至无人的地方,拨通苏婳的号码提醒道:“妈,以后少让星妍接触沈恪。星妍没有男朋友,沈恪也单身,俊男美女,且都是绘画天才,很容易惺惺相惜,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是她自己要去的,不是我的主意。” “你可以管住她。不是说沈恪不好的意思,是两人成长环境差太多,性格截然不同。万一真产生感情,星妍会很累。刚才两人三言两语,我就看出来了。” 苏婳微微一笑,“知道了,小顾总。” 这心操的,比她这个当妈的都多。 难怪连顾傲霆都对他俯首帖耳,不服不行。 挂断电话,过了约摸二三十分钟。 苏星妍回来了。 苏婳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一本古书看。 苏星妍走到她身边,清清静静地坐下,将支票掏出来放到桌上说:“他不要,还给你。” 苏婳微微抬眉,“很同情他?” 苏星妍点点头,“明明和我一样满腹才华,却住在那么破烂的地方,为了给母亲治病,昧着良心去做违法的事。倘若他是个投机取巧的人就罢了,偏偏一身傲骨,他心里一定特别纠结,特别难受。” 苏婳暗道,完了。 多少情愫都是从同情开始的。 偏偏她又不能点破,一点破反而火上浇油。 星妍从小就让人特别省心,事事都不用她这个当妈的操心。 平时她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 思索再三,苏婳冲她轻轻一笑,“星妍,你大学毕业也有两三年了,该谈男朋友了,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让朋友帮忙打听着。” 苏星妍想了想说:“我喜欢低调成熟,有才气有傲骨的年轻男人。” 苏婳笑不出来了。 这分明就是沈恪。 第1139章 大动凡心 许是对方太过谨慎,也许是他们时刻派人暗中盯着沈恪的一举一动,也有可能他们已将沈恪视为弃子。 顾逸风和顾骁在医院待了一整晚,都没人来搅局。 俩人毕竟都有工作,接下来的几天,医院这边交给保镖处理。 沈母在icu住了五天才转移到普通病房。 顾逸风说到做到,派人给她找了护工。 尽管有护工照顾,沈恪还是衣不解带地守护着母亲,这个病并发症太多了,稍有不慎,又得进icu。 钱,他以后会想办法赚,可是母亲只有一个,怎么着也得保住她的命。 沈母名叫沈惋。 沈惋年轻时也是个清秀美人,如今被病痛折磨得早没了先前的美貌。 躺在病床上,望着憔悴消瘦的沈恪,沈惋心疼又愧疚,有气无力地对他说:“下次别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病情反反复复,花了这么多钱,都治愈不了,还拖累着你什么都干不了。” 沈恪心脏狠狠一揪,嘴上却笑着说:“没事,我们还有很多钱,新买的房子很快就要交房了,离医院很近,到时看病更方便了。妈,您一定要好好活着。妈在,家在;妈没,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沈惋听得两眼发潮。 母子相依为命,他从小就比同龄人懂事很多,人也特别孝顺。 有时候,沈惋真想一死了之,又怕自己死了,他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人,无依无靠,更加可怜。 “叩叩叩。” 有人敲门。 以为是医生或者护士,沈恪道:“请进。” 门被推开。 走进来的却是苏星妍。 身后跟着她的保镖。 两个保镖手里各拎着好几个礼盒和果篮。 苏星妍则抱着一束鲜花,另一只手拎一个白色保温桶。 她生得太美,气质又清雅脱俗,抱着鲜花款步而来,仿佛落入凡间的仙子,沈恪觉得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她。 她是那种美好得连女人都不会嫉妒的类型。 唇角情不自禁扬起,沈恪眼神却深了深。 苏星妍把花放到窗台上,把保温桶递给沈恪,静静雅雅地说:“沈先生,听说阿姨转移到普通病房了,我来看看她,这是适合她这种病人喝的汤。” 沈恪伸手接过来,礼貌道:“谢谢,总麻烦你。” 虽然还是疏离,但总算不拒绝了。 苏星妍莫名有点开心,微微一笑,“沈先生太客气了。” 她扭头看向虚弱憔悴的沈惋,“阿姨,受苦了。” 沈惋虚弱地笑了笑,“谢谢姑娘来看我,快请坐。” “好的阿姨。” 苏星妍在椅子上坐下。 沈恪给她倒了杯水。 苏星妍接过来,抿了一口,放到一边。 三人都是话少内敛的性子,加之不熟,气氛一时冷场。 安静了五六分钟后。 苏星妍站起来,对沈惋说:“阿姨,您好好休息,我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沈惋忙回:“好好,慢走啊,姑娘。” 苏星妍转身离开。 沈恪目光落在她纤美的背影上,很想去送送她,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即使不说话,陪她走一段路也是好的。 心里这样想着,沈恪却没动。 沈惋催他,“你快去送送姑娘。” 慢半拍,沈恪才开口,“不送了,她有保镖跟着,很安全。” 沈惋猜到他的顾忌,轻轻叹了口气。 估摸着苏星妍走远了,沈惋赞叹:“多好的姑娘。” 沈恪倾身帮她掖掖被角,“是挺好。” 沈惋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微光,“小姑娘应该是喜欢你,否则非亲非故的,不会来看我。” 沈恪唇角微抽,“别想太多,她只是善良。” 沈惋惋惜地说:“也是,咱们高攀不起人家。” 沈恪眼神沉了沉。 他转身去看礼盒,发现除了人参鹿茸雪蛤等女性补品,还有女士内衣裤套盒,甚至连卫生巾套盒都有。 沈恪盯着礼盒,目光久久都没挪开。 同一时间。 苏星妍带着保镖下楼,没走多久遇到了顾骁和楚韵。 楚韵手里也抱着一束花。 看到苏星妍,楚韵将手里的鲜花塞到顾骁怀里。 她小跑着来到苏星妍面前,一把抱住她,俏声说:“星妍姐,好巧,你也来看那位生病的阿姨吗?” 苏星妍莞尔,“对,孤儿寡母挺可怜的,连个亲人都没有,我来看看他们。” 楚韵松开她,眼波婉转一转,“你该不会喜欢那位沈先生吧?听顾骁哥说他长得不错。” 苏星妍只觉得耳朵微微发热,本能地想出言否认,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对沈恪过于热心了。 她是爱静的性子,平时最不喜社交活动,却接二连三地往沈恪跟前凑。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对异性这么上心。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苏星妍急忙找个话题,将这事岔过去。 辞别楚韵,她带着保镖离开。 楚韵对顾骁说:“星妍姐终于春心萌动了!从小到大那么多追求她的,她可是一个都没搭理。原来不是没有七情六欲,而是没遇到喜欢的。我对那个沈恪更加好奇了。走,快带我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星妍姐大动凡心。” 顾骁见她一双大眼睛神采飞扬,莫名有了压力,“看可以,事先说好,你不能喜欢他,只能喜欢我。” 这天外飞醋,真是醋得无厘头。 楚韵扑哧笑出声,拿眼角瞟他一下,嗔道:“小气鬼。” 顾骁抬手将她夹在腋下揽着,“别逼我抱你进去。” 楚韵认真地说:“顾骁哥,咱能不能成熟点?” 顾骁不以为然,“成熟是给外人看的,在你面前又不需要,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谁不知道谁的底细?” 楚韵小脸唰地一下红了一半。 青梅竹马就是这点不好,在他面前毫无隐私可言。 拎着补品,二人来到沈惋的病房前。 沈惋已经睡着了。 留护工守着,沈恪来走廊透口气。 顾骁远远看到了,指给楚韵看,“呶,那就是沈恪。” 楚韵隔着距离仔细端详着他。 很英俊的一个男人。 是的,是英俊,不是帅,英俊比帅多一丝沉稳和成熟。 个子挺高,尽管衣着朴素却难掩其风华,五官好看到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眉眼间带着“慧极必伤”的沉郁感,以及一种被生活和苦难打磨出来的倔强感和顽强的生命力,仿佛浑身是棱角,却又将棱角隐藏得很好。 这是他们这帮富四代身上所没有的特质。 人总是容易被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特性所吸引。 苏星妍想必也如此。 正想着,楚韵眼睛上忽然多了只大手。 顾骁捂着她的眼睛说:“别看了,我才是你未来的男人,想看帅哥就看我。” 楚韵哭笑不得。 这近乎幼稚的霸道,一点都不像个已经独自承揽拍卖行管理工作的少董,可是她好喜欢。 第1140章 被狼盯上 顾骁和楚韵走到沈恪面前,将手中礼盒递给他,“听保镖说阿姨从icu出来了,我们来看看她。” 相处几天,沈恪已经清楚他的性格,伸手接过来,“谢谢,我妈刚睡着。” “那我们就不进去了。若有人暗中找你,一定要及时通知我。我一定要找到证据,等秋拍过后,就将那个幕后主使人送进监狱。这次不给他们来点厉害的,下次还不知要使什么坏招。” 沈恪眼神暗了暗,过半秒道:“好,到时我会指认凶手。如果我坐牢,请帮我照顾我妈。等我出来,一定好好还你们的恩情。” 顾骁沉默了。 就在几天前,他还对造假画陷害他的人恨之入骨,恨不得立马抓到,将其扔进监狱里关着,永远别出来。 可如今,看到沈恪,他居然不忍心了。 深呼吸一声,顾骁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是被生活所迫。到时对簿法庭时,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帮你辩护。那七幅假画卖了多少钱?那属于赃款,到时得交出来,可以减刑。” 沈恪睫毛微垂,“一千万,我拿了一多半交了房款,回头去退掉。” “不用,到时我帮你垫吧。” 沈恪颇为意外。 本该恨他的人,却处处帮他。 从小和母亲辗转多年,受尽了世人的白眼和冷漠,没想到峰回路转,突然遇到这么一帮心地纯善之人。 虽然明知他们在利用他,可沈恪还是心生感激。 “对了,我有个条件。”顾骁道:“小星妍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看到阿姨病得可怜,自然会想伸一把援手。你们不要多想,她只是善良,无关其他。你得答应我,别去招惹她。” “可怜”二字再次刺痛了沈恪。 他挺直肩背,抿唇不语。 顾骁还想说什么,楚韵拽了拽他的袖子,“顾骁哥,我们走吧,沈先生应该很累了,让他喘口气。” 顾骁嗯一声。 辞别沈恪,离开医院,上车。 顾骁却没发动车子,拿起手机拨给顾逸风,“完了,小星妍应该是喜欢上沈恪了,今天又来医院看望他妈。本来想拿沈恪当饵,好钓大鱼的,结果鱼没钓到,饵快要被人吞了。折了兵,又赔了妹妹。我对不起你,哥。” 顾逸风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将手机拨给苏星妍,“星妍,你今天去医院了?” 苏星妍回:“对。” 顾逸风斟酌着用词说:“我有个大学同学,各方面都非常优秀,一早就很欣赏你。你哪天有空,见面喝个茶,认识一下。” 苏星妍婉拒道:“我最近手头上有几幅画要修,妈妈出国交流去了,所有工作全压到了我头上,走不开。” 顾逸风暗道,妹大不中留。 见他同学走不开,见沈恪倒是挺溜,左一趟右一趟的。 偏偏苏星妍从小到大乖巧懂事,他都不好意思逼她,连句狠话都舍不得对她说。 又住了十多天的院,沈惋出院,回到顾北弦名下的别墅。 苏星妍买了很多漂亮的女士衣服和几件珠宝首饰,还有男士衣服和领带,以及燕窝等补品来别墅看望沈惋。 车停在大门口,保镖帮忙拎进别墅里。 一进客厅,沈恪正坐在沙发上,在看一本泛黄破旧的古书。 苏星妍瞟了眼。 是夏朝文字,比甲骨文还难辨认的文字。 苏星妍唇角微微弯了弯,沈恪果然比她想象得更有才华。 放下古书,沈恪站起来,凝望苏星妍姣好的面容,想说苏小姐以后请别来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心口堵堵的,像塞了铅块。 苏星妍笑,“阿姨呢?听说她出院了,我来看看她,给她买了几件衣服。” 沈恪喉咙微硬,斯斯文文道:“我妈在楼上躺着,应该睡着了。” “那我不打扰她了。” 沈恪努力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问:“想喝什么?我去给你倒。” “牛奶吧。” 沈恪拿了盒牛奶倒进玻璃杯里,递给苏星妍。 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沈恪呼吸刹那间凝滞,过一秒,才恢复正常。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来。 好半天都觉得那只手发烫。 二人坐在沙发上皆安静不语,可是沈恪却觉得这种感觉真好。 正值盛夏,窗外的天热气腾腾的,沈恪心里却如同浸在甘泉之中,从未有过的凉爽和轻松。 坐了片刻,苏星妍开口道:“沈先生,我给阿姨买了几件衣服,不知道合不合适。发票都在纸袋里,如果不合适就拿去商场换。” “谢谢你,苏小姐。” 苏星妍莞尔,“叫我星妍吧。” “好。” 苏星妍起身离开。 脑子告诉自己,要和她保持距离,可是双脚却不听使唤地跟出去,沈恪将她送到大门口。 虽然俩人一路上都没说话,却仿佛说了很多。 出了黑色雕花大门,苏星妍转身,微微弯起一双美眸冲沈恪嫣然一笑,说:“快回去照顾阿姨吧,沈先生。” 沈恪觉得自己仿佛要溺死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怎么有那么美好的眼睛? 美眸流转,顾盼生辉,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她。 苏星妍冲他挥挥手,“再见,沈先生。” 沈恪想说,以后就叫我沈恪吧,又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也配肖想她这种世家小姐? 他机械地回:“再见。” 苏星妍弯腰坐进车里。 车子驶离别墅区。 沈恪还站在原地,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出神,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透不明的闷和痛,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全然没注意到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开了过去。 车里的人已经将他的模样印入脑海。 那人是刚关完禁闭,被放出来的顾傲霆。 顾傲霆几通电话安排下去,很快查到沈恪的底细。 是个造假画的,且有个患重症胰腺炎的母亲,动不动就进icu。 除了孤儿寡母,再无其他亲人。 这已经不是穷了,是赤贫。 顾傲霆一口老气差点没上来,疾声命令:“去公司!” “好的,顾董。”司机开始调头。 几十分钟后。 顾傲霆推开了顾北弦办公室的门。 顾北弦抬眸,将视线从文件挪开,看向顾傲霆,“原来是顾董?哪阵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闭门思过思得怎么样了?” 被自己儿子揭了老底,顾傲霆老脸一沉,径直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大手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小星妍出事了,你知道吗?” “知道,和一个叫沈恪的年轻人走得挺近。” 顾傲霆更生气了,“你早就知道了?你知道还不管管?” 顾北弦唇角微勾,“不管的话,两人进展缓慢,有可能中途生变,星妍就不喜欢他了。一管,星妍会觉得这是真爱,非他不可,说不定会铤而走险。” 顾傲霆气哼哼的,“好好,你开明你大义!这次我也不管了,我就不信你们这么多人,没一个跑出来管的。我不是嫌他穷,穷没有错。可是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心思敏感脆弱,自卑又自负。小星妍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苦,成天只知道看书画画修画,不懂社交,情商也不高,和那种男孩子一起生活,以后有她受罪的。我的可怜的宝贝小孙女儿啊,你这是什么命!” 顾傲霆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 他掏出手机拨通陆砚书的号码,哽咽道:“亲家,大事不妙,你的宝贝外孙女小星妍被狼盯上了!” 第1141章 美好绮梦 陆砚书道:“顾董有话好好说,别虚张声势。” 顾傲霆把查到的添油加醋地一说。 陆砚书听完沉默了,过片刻才开口:“我派人再好好查查,如果小伙子人品不错,可以顺其自然。如果人品不行,就另说。” 顾傲霆寿眉皱起,“‘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品这东西,没个三年五载压根看不出来。有些心机深的,能将本性隐藏大半辈子。最近新闻曝出很多凤凰男,婚前装得人模狗样,婚后借着岳父家的势力起来了,就开始张狂,在外面找小三找情人的比比皆是,抛弃结发妻子另娶的也不在少数,更过分的还有残杀妻子的。如果顺其自然任由俩人发展,到时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小星妍。我们几代人拼尽全力奋斗,攒下这等丰厚家业,是为了自己吗?不全是。还为了儿孙衣食无忧,为了让他们有更好的择偶权。我就不明白了,我们把起点给小星妍摆得这么高,她为什么非要把头插进沙子堆里,去找另一半?” 他说得有道理。 陆砚书道:“我回头去见见这个沈恪吧。” 顾傲霆忙说:“亲家,你可千万别心软,一定要想办法把沈恪赶走。” 陆砚书有所顾虑,“来硬的,星妍肯定会有意见。” “长痛不如短痛。星妍年纪尚小,识人不清,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帮她把关引路义不容辞。” “好。” 挂断电话,顾傲霆冲顾北弦晃了晃手机,“搞定,你岳父肯出马了。” 顾北弦其实也不太看好沈恪,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金枝玉叶,千娇万宠的,突然对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动了芳心,哪个当爹的能放心? 奈何苏星妍平时太懂事,他不忍心说她。 如今有这帮人操心,他自然求之不得。 当天下午。 陆砚书的助理将沈恪的资料送给他。 陆砚书盯着资料摸出个大概。 沈恪,今年二十六岁,读书时成绩优异,八年前曾考入本市最好的大学之一,读文物鉴定与保护专业,大二时因母亲病重,休学。 单亲家庭,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父不详。 盯着资料上“父不详“三个字,陆砚书陷入沉思。 沈恪和墨鹤还不同。 墨鹤是他们这帮人看着成长的,算是知根知底。 且墨鹤年少时是艮直得可爱的性子,对小逸风掏心掏肺,赤诚之心有目共睹。 而这位沈恪,资料照片上的他,虽然眉目英俊,可眼神郁气沉沉,看着不像单纯之人。 一向儒雅沉稳的陆砚书坐不住了,负手而立,在室内来回踱了几圈,最后拨通沈恪的手机号。 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他和沈恪约在次日下午相见。 第二日下午。 二人在附近一家茶馆会面。 一见真人,几番言语试探下来,陆砚书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沈恪的确是性格深沉之人,话极少,有分寸感,懂审时度势,心思敏感,多疑自卑又傲气,心里有刺,身上也有,且很会隐藏心事。 是复杂又纠结的性格,不似逸风顾骁那般阳光,更不像墨鹤那么赤诚。 陆砚书心生戒备。 一壶茶喝完,他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推到沈恪面前,客气地说:“沈公子是逸风和骁骁的朋友,听闻令母病重,我来看看。别的忙也帮不上,一点心意,请笑纳。” 沈恪垂眸盯着那张支票,眸色渐渐幽沉。 许久,他抬起头冲陆砚书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我懂您的意思,等我妈身体再养养,我们就离开。” 果然是个懂审时度势的。 陆砚书微微一笑,递给他一张名片,“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支票记得去兑出来。” “好。” 陆砚书悬着的心放下来,叫来服务生结账,起身离开。 沈恪将他送到门口。 回来坐到原位,沈恪伸手拿起支票,握在掌心,逐渐用力。 虽然陆砚书方式委婉又温和,可他的自尊还是被碾成一地碎片。 从小到大的遭遇,让他的自尊心变得又硬又脆。 他撕碎了陆砚书的名片。 陆砚书上车拨通顾傲霆的号码,把方才的事简单一说。 顾傲霆道:“你看我说得对吧?这小子就是冲着我们家钱来的,估计想空手套白狼。” 陆砚书不认同,“空手套白狼倒不至于,就是性格和小星妍不合适。星妍从小醉心书画,性子单纯,适合找阳光纯良一点的男子为伴,她的婚事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行,咱老哥几个好好给星妍找个如意郎君。你来挑,我帮忙参考,我除了找老婆的眼光好,其他的眼光不如你。” “嗯,这事交给我,到时联系你。” 一周后。 苏星妍收到一个电话。 是保护沈恪母子的保镖打来的。 保镖说:“星妍小姐,沈先生走了,有东西让我转交给您。” 苏星妍一向反应灵敏,这次却慢了一拍,才回过神来。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空空地说:“怎么这么突然,他说原因了吗?” “沈先生说他们来此地待了一个多月,对方丝毫没有要动手的迹象,应该是笃定他手里没有证据,再待下去毫无意义,不想叨扰大家太久。” “我马上过去。” 苏星妍起身去楼上换衣服。 扣子扣完,才发现衬衫衣角对不齐,仔细一看,纽扣扣错了一颗。 她解开重新扣。 很快,她乘车来到沈恪曾经住的别墅。 保镖指指客厅一角放的补品礼盒、衣服、珠宝首饰等等,说:“这是沈先生让转交给你的,都在这里了。” 苏星妍恍惚看着。 这是她送给他们母子所有的东西,除了鲜花枯萎了,其他几乎原样不动。 保镖又递给她一沓现金,“沈先生临走时带走一条领带,这两千块钱是他付您的领带钱。” 苏星妍长睫微垂,盯着那沓钱,轻轻抿起唇。 心口隐隐疼起来,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 她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很久很久,一动不动,沉寂不语,仿佛一尊沉淀千年的白玉塑像。 保镖弯腰将钱放到茶几上,安静地离开。 出门,他按照沈恪的托付,去了陆砚书家,将支票送还给他。 之后,又去峥嵘拍卖行,将一张卡送给顾骁。 是之前顾骁给沈惋垫付的医疗费。 一切又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有时候苏星妍会觉得这是一个梦。 一个美好的绮梦。 可是午夜梦回时,她时常会想起那个叫沈恪的男人。 他一身傲骨卓然立在那里,眉目沉沉,唇线清冷克制,眼神忧郁复杂,自带故事感。 他让她明白了什么叫惆怅,以及心痛。 第1142章 阴差阳错 工作一向忙碌的哥哥姐姐妹妹们突然变得清闲起来。 今天顾逸风喊苏星妍去吃饭。 明天顾纤云喊她听歌剧。 后天顾骁和楚韵喊她去骑马。 可苏星妍对这些全然不感兴趣,她最想做的就是和志同道合之人,一起探讨古画古字,一起跨越千年,去揣摩触摸他们绘此画时的心境。 那是灵魂与灵魂的探讨,智慧与智慧的碰撞。 和母亲其实也可以探讨,可是太熟了,总归失了点韵致。 等再和沈恪见面,盛夏已过,天气转入秋寒。 苏星妍带着保镖去岛城的一家拍卖行,参加一组古代书画竞拍。 很多艺术瑰宝珍藏在私人收藏家手中,博物馆里看不到,拍卖会却能接触到。 所以苏星妍平时除了经常出入博物馆,还会出现在各种古字画的拍卖会上。 拍卖会开始,果然不失她所望。 诸多代表彼时画家一流水准的元明清绘画展现出来。 有赵孟頫的《临黄庭经》及多件清宫旧藏,还有盛懋、冷谦、赵雍、王宠等人的高精尖艺术品。 神物流转,拍卖气氛紧张而胶着。 苏星妍若有中意的,会举牌竞拍。 十多分钟后,文徵明的一幅《新燕篇诗意卷》呈现在大家眼前。 其笔下的江南春色生机盎然,一派活力,为罕见的轻快、明丽之设色花鸟画,尤为难得的是,历经数百年,此画纸墨如新,保存状态几乎完好无损。 新燕篇诗意卷称得上诗书画三绝,作于1544年。 彼时文徵明已75岁高龄,但仍身轻如燕,其书法也绝无病老衰弱之态,书写严谨,笔力秀丽劲健,收放自如,已达炉火纯青的“化境”。 苏星妍想拍下来送给爷爷顾傲霆。 很快就到他的寿辰了,以此激励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新燕篇诗意卷》1000万起拍。 苏星妍举牌参与竞拍。 价格一路飙升,跟到后面,人越来越少。 到最后只有一个女人,咬着她不停地加价。 每次苏星妍一喊价格,那女人必加一百万跟拍。 价格很快超过3000万元。 苏星妍忍不住回眸去看她。 是个三十岁左右,身姿纤细窈窕,颇有风韵的女人,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风情万种,瓜子脸,尖下巴,翘鼻梁,朱红的唇,浓密的黑发松松绾在脑后,身上穿一件露肩黑色紧身礼服,配名贵珠宝首饰,腰身性感,堪称美艳尤物一个。 苏星妍想收回视线,目光却被她身畔的男人吸引住。 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穿一身熨贴又严肃的正装,英俊的五官眉眼深沉,唇线微抿。 光洁的皮肤在冷白灯光下好像刷了一层苍白的釉,看起来有种格外禁欲的疏淡气质。 苏星妍呼吸都轻了。 那是沈恪。 是她曾经的一个美好绮梦。 她压抑着过快的心跳,冲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沈恪淡淡点头,克制而疏离。 那风情万种的女人倾身凑到沈恪耳边,手掌拢出个弧度,同他交头接耳,细长的手指纤纤如玉。 沈恪不时点头。 女人轻笑,笑得花枝乱颤。 那亲昵的画面,刺痛了苏星妍。 她收回目光,直接举牌喊道:“四千万。” 这次女人没再跟拍。 拍卖师落槌,苏星妍将明四家之文徵明的高峰代表作收入囊中。 接下来的藏品苏星妍没多大兴趣了。 满脑子都是沈恪和那个美艳女人交头接耳,言笑晏晏的画面。 拍卖会结束。 苏星妍带着保镖去交钱验收藏品。 沈恪和美艳女人也在。 美艳女人白皙纤柔的手臂亲密地挽着沈恪的胳膊,身后跟着助理等一群人。 苏星妍目光在两人手臂上停留片刻。 觉得有什么扎进了眼睛里。 细细微微的疼。 美艳女人察觉到她的视线,冲她弯唇一笑,松开沈恪的胳膊,走过来,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尤妩,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你可能没听说过我。那幅画本来想拍了送给我外公的,阿恪说他和你认识,就让给你了。” 苏星妍心里一阵尖锐的刺痛。 阿恪。 她称呼他阿恪。 而她一直叫他沈先生。 明明心里难受得紧,苏星妍脸上却嫣然轻笑,“既然如此,那幅画就让给尤小姐吧。” “不用了,我已经拍了另外的藏品送给我外公。” 苏星妍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地说:“谢谢你。” 尤妩耸耸肩,“小事一桩。” 她莲步轻移,扭着水蛇一般性感的细腰,返回到沈恪面前,对他说:“阿恪,我们去验收藏品吧。” “好。” 两人结伴朝前走。 苏星妍僵在原地,静静瞅着两人交挽的手臂,如一株被白雪压身的树,久久都化不开。 直到保镖喊她,她才回过神来。 验了藏品,刷卡付钱离开。 从岛城飞回来的第三天。 陆砚书打电话约她吃饭,说有个朋友的儿子,想和她认识一下。 一听就是相亲。 这次苏星妍没再拒绝,答应下来。 约在一家环境极好的私房菜馆。 曲径通幽,丝竹声声,美酒佳肴,诱香扑鼻。 苏星妍望着桌子对面的青年才俊,和她年纪相仿,容貌个头家世都挑不出毛病。 可是苏星妍却觉得他俗,开口闭口要么生意经,要么股票,要么赛车洋酒,要么各种极限运动,身上一股子从小被富养出来的骄矜感。 骄矜这东西,控制不好就会变成跋扈。 苏星妍脑子里不禁浮现出沈恪的谦卑和克制。 如果是他,断然不会这般飞扬。 中途,陆砚书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青年才俊叫扈扬,跋扈的扈,极少见的姓。 扈扬递过来一张白金名片,“苏小姐,这是我的名片,回头方便加个微信。” 苏星妍点点头。 二人互相交换了名片。 扈扬目光直白而炽热地盯着她,“苏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清雅的女孩子,可惜话太少,你平时也不爱说话吗?” 苏星妍淡笑,“对,我自小就喜静。” “我爱热闹,咱俩正好互补。” 吃得差不多时,扈扬叫来服务生结账。 服务生却说有人已经结过了。 扈扬给陆砚书打电话,“陆爷爷,说好的我请客,怎么能让您老结账呢?” 陆砚书道:“我去结账,前台说有人结过了,我以为是你提前结的。” 扈扬看向苏星妍。 苏星妍微微摇头,也不是她结的。 不知是谁结的账。 结束通话,二人起身离开。 外面夜色已浓,秋风萧索。 扈扬脱掉身上的白色外套披到苏星妍身上,“别着凉了。” 衣服上一股子男士香水味儿。 很名贵的香水,可是苏星妍却本能地抵触,抬手想脱下来还给他。 手被他摁住。 扈扬勾唇轻笑,垂眸凝望她,眼神炙热张扬,“苏小姐美得不像人间凡人,有种让人想马上把你娶回家供起来的冲动。” 很撩的情话,听在苏星妍耳朵里只觉得轻佻。 她还是更中意沈恪那种冷静克制的类型。 扈扬摁着她手的姿势看起来像在搂着她。 苏星妍不自在道:“能松开我的手吗?” “等一下。”扈扬手伸到她的头发上,轻轻拿下一片细小的花瓣,“看,花瓣都被你吸引,何况是我?” 苏星妍手臂上起了细小的米粒。 扈扬和她并肩往前走,“走吧,接下来想去看电影还是赏流星?” 苏星妍没应,脚步停下来。 视线被前方两道身影吸引。 男人高挺笔直,一身熨帖的正装,只是个背影都能感觉到他的清冷克制,是沈恪。 女人则窈窕风情,宛若人间尤物,是尤妩。 扈扬见她冲两个背影出神,嗤地笑出声说:“那女人是国外一个富豪华人的遗孀,刚死了老公没几个月,就回国找小白脸,真是闲不住哇。” 苏星妍耳膜一阵刺疼,顿觉如芒刺背,道:“沈先生不是小白脸,请你说话放尊重些,谢谢!” 第1143章 唯一的星 没想到静静雅雅仙女一般的苏星妍会突然发脾气,扈扬愣了片刻,连忙赔不是:“苏小姐,你别生气,我就是随便一说,活跃活跃气氛,拉近一下距离。不都说,八卦最容易拉近人的距离吗?” 苏星妍道:“没事了,我要回家了。” 扈扬一听急了,“才八点钟就回家,太早了吧?咱们去看个电影或者看流星雨吧?” “不了,再见。”苏星妍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他,加快脚步朝车子走去。 保镖亦步亦趋。 扈扬怔在原地,头一次遇到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 司机将车开过来,拉开车门。 苏星妍回眸,视线掠过扈扬,看向远处的沈恪。 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也偏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 苏星妍唇角浅弯,弯出个笑容,只是一种表情而已,不是心情。 沈恪冲她略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身畔的美艳女人尤妩抬手虚扶一下他的腰,软声说:“李老的包间在那边,前面拐弯。” 苏星妍心被蜇了一下。 后知后觉,她发现自己答应外公来相亲,应该是对沈恪一种无声而温柔的报复。 她唇角溢出一点点自嘲的笑。 看,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可谈古可论今,可是放到感情上全然失灵,她也会像寻常女子那样,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苏星妍俯身坐进车里。 扈扬冲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苏小姐,电话联系啊。” 苏星妍想直接拒绝他,又觉得这样太不给人面子,便礼貌一笑,不置可否。 司机将车门关上。 车子发动。 苏星妍拨通外公陆砚书的手机号说:“外公,我不喜欢扈扬那种类型的,你帮忙推掉吧。” 陆砚书儒雅的声音传过来,“好,不喜欢,咱就不交往。能告诉外公,你为什么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吗?外公好接受教训,下次改进,争取早点找到你喜欢的。” 苏星妍轻笑出声,“外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年纪还轻,婚事不着急。” “二十二岁是有点早,但是慢慢挑着挑着,岁数就长上去了。相亲对你们年轻人来说,的确老土了些,可是相亲能过滤掉很多不稳定因素,减少试错成本,预防很多潜在的危险。” 苏星妍想,如果和沈恪交往,在外公眼里应该就是试错吧? 可是他娶了曾经疯疯癫癫的外婆,不也过得很幸福吗? 找借口婉拒了陆砚书,苏星妍回到家。 顾逸风也在。 只一眼,顾逸风便看出她不开心。 顾逸风道:“预报今晚有流星雨,走,哥哥带你去山上看流星雨。” 苏星妍浅笑,“别,你还是带我嫂子去看吧。” “你嫂子重要,我妹妹也重要,我专程过来接你,给哥哥一个面子。” “那就叫上嫂子一起。” “ok。” 接上顾纤云,三人乘车去了城北的山顶。 山顶视野宽阔,适合观星。 可是风很大,秋风带着剑气刮过人的脸,凉得发颤。 顾逸风去后备箱取了衣服,给顾纤云和苏星妍披上,又拿了几把可折叠的软椅,打开,让她俩坐。 苏星妍冲他弯起大眼睛,“谢谢哥。” 顾逸风抬手轻推她一把,“跟自己哥还这么客气。这性子真像咱妈,一家人总是谢来谢去的,也不嫌累。” 苏星妍莫名地想起沈恪。 他貌似也是这样的性子,总是谢来谢去的。 他们相似的地方有太多,一样的沉静内敛,一样有绘画天赋,一样爱好古代字画…… 有些人容易被性格相反的异性吸引,有些则容易被性格相似的异性吸引。 她属于后者。 一道道白光骤然划亮夜空! 无数个流星拖着细细长长的尾巴,宛若灼亮锋利的剑华,将夜空劈成一道道。 刹那间星空璀璨,美不胜收! 顾纤云惊叫出声,“好美!星妍,你快许愿!听说对着流星许愿,愿望会实现,非常准!” 她双手交握垂于双目前,闭上眼睛开始许愿,愿自己和顾逸风七生八世永远相爱,愿父母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等人身体健康长寿,愿顾骁和楚韵早日成婚,愿苏星妍以后嫁个如意郎君。 苏星妍学着她的姿势也开始许愿。 愿所有亲人身体安康,感情和美,愿沈恪永远幸福,愿他母亲早日病愈。 许完愿她唇角漾出一抹清浅的笑。 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和沈恪认识不过短短一个多月,面见了不超过十次,他在她心目中却占了很重要的一席之地。 原来,份量这东西,不以时间论长短。 “叮咚。” 手机微信忽然提示了下。 苏星妍掏出手机打开微信,见有人加她好友,是扈扬的手机号。 苏星妍纳闷,不是让外公推了吗?怎么还加她。 苏星妍置之没理,很自然地翻了下朋友圈。 今天的朋友圈,满屏都在发今晚的流星雨,各种流星美图,闪闪烁烁,华美无比。 还有趁机暗戳戳秀恩爱的,比如顾骁,在八张流星图后面,配了张他和楚韵十指交握的照片。 当然,发流星雨的都是年轻一辈的亲朋好友。 老一辈的就只有顾傲霆发了,还配了酸唧唧的文字:流星见证我和姝的爱。 苏星妍被麻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位爷爷真是夜空中最酸的那颗“星”,且是谐星。 手指轻划,苏星妍继续往下翻。 翻到了沈恪的朋友圈,只有一张图,没有任何文字。 那张图是墨蓝色的夜空中镶着一枚明亮闪耀的星,宛若闪闪发光的钻石。 和其他人发的流星雨不同,他发的是恒星。 这是他唯一的一条朋友圈。 二十几岁的人活得比顾傲霆还稳重。 手机又响了,有电话打进来。 是扈扬的号码。 苏星妍接听,礼貌地说:“扈少,请问有什么事?” 手机里传来扈扬愉快的声音,“星妍,你有没有看今晚的流星雨?我正在看,很壮观,很美!虽然不是第一次看流星雨,可还是很激动!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苏星妍平静地回:“看了。” 顿一下,她委婉地问:“我外公有没有给你打电话说什么?” “说了。他说你觉得咱俩不合适,可我觉得我和你很合适,我会努力想办法去适合你。是不是今晚我说错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你指出来,我下次会改。你不喜欢我哪点,我都可以改。” 苏星妍想起自己在沈恪面前,就总担心说错话,会惹他不高兴。 后知后觉,她悟出,这可能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吧。 喜欢一个人,会变得小心翼翼;不喜欢,反而无所顾忌。 苏星妍道:“你不需要改,应该有多人喜欢你的性格,多找找,总能遇到。” 安静片刻,扈扬轻轻挂了电话。 第1144章 火急火燎 顾逸风只言片语便听出怎么一回事,说:“回头跟我同学见个面,认识一下吧?” 苏星妍婉拒:“不用了,哥。” “早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就让你见我同学了,他真的很优秀。能让你哥都觉得优秀的人,少之又少。” “真的不用了,哥,谢谢你。” 顾逸风拿手轻推她的头一下,“小丫头,又来。” 顾纤云偏头看他俩,“你们兄妹俩相处真文雅,不像我和顾骁,从小都是唇枪舌战,吵不过就上手。” 顾逸风开口,“小星妍是水晶做的,不敢凶她,怕碎了。” 顾纤云头一歪,弯起秀丽的双眉,“那我呢?” 顾逸风戏谑道:“你是水泥做的,皮实,怎么说都不打紧。” 顾纤云嗔道:“好呀你,顾逸风,跟我领了证,就不珍惜了!” 她站起来,扑到他身上,拿冻凉的手去揉他的俊脸,“再说一遍,我是什么做的?” 顾逸风握着她的手腕笑,“你是氧化钙和氧化镁做的,总可以了吧?” 顾纤云眼珠转了转,“那不还是水泥吗?我虽然不如你聪明,高中化学总还是学过的,别糊弄我,重新说。” “你是钻石做的,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顾纤云从他身上下来。 顾逸风手伸过来,拿起她的手插进自己兜里暖着。 顾纤云悄悄冲他笑了笑,笑得像个小迷妹,漂亮的大眼睛闪闪发光,比天上的流星还亮。 顾逸风抬手揉揉她瀑布般的秀发,“专心看流星雨,别看我,我脸上又没长星星。” 顾纤云唇角漾起浅浅梨涡,“你比流星雨更好看。” “嘴可真甜。”顾逸风将她的头扳到自己肩上,让她靠着。 苏星妍眼睛望着夜空中的流星,余光却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她情不自禁地想,沈恪此时肯定也在看流星雨吧,是不是和那个叫尤妩的在看? 他也会像顾逸风这样,把尤妩的手放进兜里捂着吗? 那个尤妩天生尤物,长得风情万种,她一个女人都觉得她魅力无边。 沈恪正当壮年,血气方刚肯定抵御不了她的魅力吧? 他们会接吻吗?会做更激烈的事吗? 苏星妍不肯再想下去。 添堵。 赏完流星雨,三人开车下山。 把苏星妍送到家门口,顾逸风问:“周六想去哪里玩,告诉哥哥,哥哥带你去。” “不用了,忙了一周,好不容易到周末,你陪嫂子出去转转吧。” “你嫂子我有的是时间陪,妹妹陪一天少一天。等你以后有了男朋友,肯定成天黏着他,理都懒得理我。” 哥哥这张嘴,苏星妍是真说不过他。 她故意打趣道:“我想下墓,你敢吗?” 顾逸风好看的眉微微一挑,“怎么不敢,小时候我对文物和古墓超级感兴趣。奈何爸爸和爷爷想培养我接班,只能放弃兴趣,深耕商业和人际关系。” “好啊,那就一起下墓,去看看那些帝王将相,生前荣华富贵,不可一世,死后却变成枯骨一堆。墓穴筑造得再奢华,机关设得再精密,还不是被人挖出来,要么展览给亿万人群看,要么抛尸荒野。看完会豁然开朗,什么都想通了。” “好,哥哥明天一早就给你联系考古队。” “哥哥像个月光宝盒,有求必应。我跟你开玩笑的,什么都不用,你忙吧,晚安。” 顾逸风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小丫头,要开心一点。” 他想说沈恪那人心思太复杂,不适合你,忘了他吧。 又觉得说多了她可能会烦,终是没说出口。 周六一早。 苏星妍突然接到文物局的电话,邀请她去一趟文物局,帮忙鉴定新出土的一批古画,有些修复工作也需要她参与。 这是她和母亲苏婳以前经常做的。 母亲带队出国参与大英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工作了,无暇顾及。 苏星妍答应下来。 换了身衣服,带上修画工具箱和保镖,一起出门。 车子开到别墅区大门外,一辆黑色的巨贵敞篷超跑停在大门口,驾驶坐上坐着一个帅气骄矜的年轻男人。 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超大的墨镜。 是扈扬。 他认出苏星妍的车,心里涌起一阵惊喜,急忙摘掉墨镜,迈开长腿从跑车上跳下来,拦在苏星妍的车前。 司机连忙踩刹车! 苏星妍身子不由得往前跌了一下。 扈扬转身去车子副驾上拿起一束超级大的白玫瑰,抱着走到车子后面,弯起手指轻敲车窗。 苏星妍降下车窗,看向他,礼貌地说:“扈少,我和你真的不合适,你还是把心思用在别的女孩子身上吧。你年轻帅气多金,口才好人也浪漫,肯定有很多小姑娘喜欢的。” “可我只喜欢你这一款的。” “那是你不了解我,我太闷了,时间久了会觉得很无趣。” 扈扬目光炽热而直白地盯着她沉鱼落雁般的脸,语气柔软,“怎么会无趣?只是看着你的脸,都觉得活色生香。” “脸总有一天会老。” “那是普通女人,你妈依旧是个大美人,我经常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她的照片。” 苏星妍没想到一时赌气之举,居然招了这么个麻烦精。 她抬手轻按一下额角,“我这边要去文物局有急事,分秒必争,耽搁不得。” “那我等你回来。” “真不用,我该走了,抱歉。”苏星妍抬手按了下按钮,车窗玻璃缓缓升起,将他隔在车窗外。 司机发动车子。 车子开出去老远了,扈扬还抱着白玫瑰站在原地。 苏星妍拨通陆砚书的电话,“外公,那个扈少今天一大清早抱着鲜花,来我们家大门外堵着。您再跟他说一遍吧,我不喜欢他。只是相个亲而已,见一面合适就继续,不合适就算了。都是成年人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应该懂。” 陆砚书嗔道:“这小子,爷爷奶奶父母都是宽厚有分寸之人,他见了我也恭恭敬敬,怎么私下还有胡搅蛮缠的一面?你放心,我这就给他爷爷和爸爸打电话,让管管他。” “谢谢外公。” 半个小时后,苏星妍抵达文物局。 保镖帮忙拎着修画的工具箱。 来到藏品库房,几个老专家已经到了,正戴着口罩拿着专用放大镜在研究古画。 工作人员迎上苏星妍,同她打招呼。 苏星妍戴上口罩,穿上他们的工作服,从保镖手中接过放大镜,走到古画面前,俯身认真观摩。 因年代久远,即使出土时做了补救措施,可古画还是破旧不堪,上面的钤印模糊不清,辨不出原本模样,需要通过画风和笔力来推断作画之人。 这幅画绘的是神仙出行的场景。 即使残破不堪,也能看出画中仙人,形神刻画细致入微,笔墨遒劲有力,洒脱磊落,充满韵律感。 画如塑像,隆颊丰鼻,笔圆细如铜丝萦盘,可见朱粉厚薄,及颧骨下的肉陷之处。 绘画之人运笔沉着,有粗细、肥瘦、轻重、徐疾的变化,画中神仙衣袂间仿佛八面生意、飘举拂动,形简神全。 鉴定一番后,苏星妍对众专家说:“确定是吴道子的真迹。” 有白发苍苍的专家不认同,“未必就出自吴道子之手,也有可能是唐时后人临摹的作品。大唐盛世,人才辈出。” 苏星妍指着画中神仙的衣服,“请看这里。” 老专家扫一眼,答:“看到了,栩栩如生。” 苏星妍道:“不只是栩栩如生,衣服飘带八面生意,仿佛要飘起来,这是吴道子的‘吴带当风’。吴道子自谓‘众皆密于盼际,我则离披其点画’‘众皆谨于像似,我则脱落其凡俗,’‘笔才一二,象已应焉’。笔不周而意周,只有努力达不到他的境界,必须要有超高的天赋。这是后人倾尽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众专家再无反驳之言。 毕竟在苏星妍这个年纪,他们才大学毕业,刚踏入工作岗位。 而苏星妍却已经和他们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一起鉴定文物修复文物。 接下来是敲定修复方案,方案确定后,开始繁复的修复工作。 因为画幅过大,工作繁琐,一帮人忙碌了一二十天,才结束工作。 回到家,苏星妍的眼睛就开始不舒服了。 起初以为是累的,后来眼睛开始泛红发痒,不受控制地流泪。 去医院一查,是细菌感染。 细菌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细菌,医生了解完情况后,说幸好古画消毒杀菌过,否则别说眼睛了,恐怕连命都得搭上。 治疗方案得等验出细菌,再确定治疗方案。 从医院回来,顾家人急坏了。 等不及医院那边出治疗方案,顾逸风和顾北弦就派助理,在网上征集治疗方案。 因为高手在民间。 有时候不服不行。 沈恪在网上看到这个消息时,已是隔日。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来到尤妩的办公室,说:“尤总,我要请三天的假,有点私事要处理。” 尤妩轻扬桃花眼,目光斜斜地望着他,“你妈又犯病了?我派几个人去医院照顾。我刚回国,很多公事都不熟络,需要你帮忙打理。” “不是我妈,是一个朋友。” 尤妩性感的红唇微微翘起,有点撒娇的样子,“哪个朋友?我认识吗?有什么事,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沈恪英俊的眉眼略略沉了沉,“您帮不上,必须我亲自出马。请三天假,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我不要了。” 尤妩椅子往后一撑,左腿搭到右腿上,打趣道:“穷小子还挺有骨气,你不是很缺钱吗?怎么舍得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 沈恪突然发现,被她骂“穷小子”,可他居然丝毫不难受。 他那又硬又脆的自尊心在她面前,失效了。 “就这么说定了,尤总,我该走了。”扔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步伐又疾又快,仿佛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处理。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尤妩软软媚媚的声音,“其实你大可不必那么拼,考虑考虑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沈恪脚步一顿,随即拉开门,大步走出去。 第1145章 真会装傻 沈恪订了飞往西北古城的机票。 第二天下午,他带回来一位中医模样的老者。 老者年约七八十岁,穿一身黑色真丝唐装,满头花白头发,却精神矍铄,一双老眼炯炯有神,手里把玩着一只古玉把件。 沈恪开车载他来到日月湾大门外。 车停好。 他下车,拨通顾逸风的号码说:“顾少,我带过来一位老大夫,能治苏小姐的眼疾。十多年前我妈修复一幅古画时,也是被同种细菌感染,比苏小姐的眼疾要严重得多,就是这位老中医给治好的。西北古城古墓多,盗墓的人也多,这种病例比京都多一些,他对此有经验。你若不信,可以派人去调查,老大夫姓秦,名岳,据传是扁鹊后人。” 这通电话出乎顾逸风的意料。 没想到苏星妍有事,头一个能帮得上忙的,居然是沈恪。 不过眼下耽搁不得,不管有用没用,先让老大夫看看再说。 顾逸风问:“你们在哪?我派人去接你们。” 沈恪回:“我就在日月湾大门外。” 顾逸风不由得对他高看一分。 这人是行动派的,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把人送上门。 顾逸风开口,“我马上出去接你们。” “好。” 几分钟后。 顾逸风来到大门外,见到沈恪和秦老大夫。 老大夫鹤发童颜。 年纪摆在那里,精神头却挺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给二人简单介绍一番,沈恪对顾逸风说:“苏小姐的眼疾三两天治不好,秦老的食宿麻烦你帮忙安排下,等治好了,打电话通知我,我来接他。” “放心,会安排好。” 沈恪转身去后备箱里取出一个行李箱,递给顾逸风,“这是秦老的行李,人交给你,我该走了。” 他又向老大夫交待几句,走到车门边,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顾逸风原以为他会借此机会,去探望苏星妍。 趁机接近她,向她示好,毕竟机会难得。 没想到正好相反。 顾逸风一向看人挺准,此时有点吃不准这个男人。 说他心机吧,可他此行貌似什么都不图。 说他单纯吧,他绝非纯善之人。 沈恪似是猜到了顾逸风的心思,提醒道:“别让苏小姐知道,是我介绍的大夫。” 顾逸风英挺浓眉微微一挑,“为什么?” 沈恪抿了抿唇,随即很淡地勾一下唇角,什么也没说,俯身坐进车里。 车子发动,沈恪离开日月湾。 顾逸风拉着行李箱,带秦老大夫回家。 进屋后,老大夫洗手消毒,坐到客厅沙发上。 苏婳将苏星妍扶下楼,在他面前坐下。 苏星妍眼疾加重,已经开始红肿,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泪流不止。 老大夫戴上老花镜,抬手扒开她的眼皮,详细问了情况,又让她伸出舌头,看喉咙,手搭到她的手腕上把了把脉。 苏婳把化验报告单递给他。 老中医简单一看,撂到一边,说:“这种病我在古城治过。京都这边是天子脚下,皇城根上,首安之地,此种病例极少见,但在我们古城算不上太稀奇。” 他要了纸笔,大手一挥,开出几十样中药,让顾逸风派人去取药。 有煎了口服的,有泡浴的,有熏眼睛的。 除此之外,还要针灸。 针灸要扎头部穴位,顾逸风不敢贸然让他扎,先服药保守治疗,若有效果再针灸。 苏婳把苏星妍扶上楼。 顾逸风安排人去买药材,接下来要付老大夫诊金。 老大夫捋着胡须缓缓道:“沈公子已经预付过了。我很忙的,若不是看他一片诚心,断然不会飞过来。” “诚心”之下,想必付的不只是十倍二十倍的诊金。 能让这么大年纪的人不远千里跑来京都,自然是一笔不菲的数额。 顾逸风再次意外。 虽然沈恪过于敏感的心思,让人不舒服,可这办事能力却不得不服,干净利索,面面俱到。 可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从小事事都要自己动手,早早就历练出来了。 派人去安顿秦老大夫。 顾逸风走到茶室给沈恪打电话,道:“沈先生,请把卡号给我,我把诊金和车马费转给你。” 沈恪回:“不用了。” “你赚钱不容易。” “我现在的薪水不算低,够用。” 顾逸风安静片刻,“替星妍谢谢你。” “该我谢谢她才对。”沈恪在心里说,谢她那一个多月,隔三差五去看望他和母亲,谢她不嫌弃他和母亲,谢她那么细心地送他们母子那么多东西。 虽然所有东西,他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可还是要感谢她,谢她那么美好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结束通话,沈恪把手机扔到办公桌上,垂眸拿起文件,脑子里却浮现出苏星妍沉静美好的小脸。 他的心不禁钝钝地疼了下。 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却感染了那么凶险的细菌。 希望她早日康复,千万别留后遗症。 “笃笃。” 有人敲门。 沈恪还未喊“请进”。 那人便推门走进来。 是尤妩。 尤妩双臂环胸,妖娆的身段斜倚在门上,冲他扯唇一笑,“说好的请三天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是不舍得和我分开太久吗?” 沈恪微微敛眸,正色道:“事情比我想象得要顺利,所以提前回来了。” 尤妩腰肢一摆,走到办公桌前,抬腿坐上去,垂下眼帘瞅着他,红唇微勾,“说说看,我哪里不好?” 她身上是一套紧身的黑色高定职业套裙。 侧边有开叉。 这么抬腿一坐,那道叉直接裂到大腿根了。 雪白的大腿晃人眼,成熟风韵的身段在高档布料下晃动。 此刻她真是风情万种。 沈恪垂眸,视线落到文件上说:“你很好,可我是来工作的。” 尤妩轻笑出声,抬起手,盯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侧过来侧过去看光泽,慢悠悠地说:“你觉得,那么多来面试的,我凭什么留下你?又凭什么给你高于同岗位三倍的薪水?” 沈恪头也不抬道:“因为我值得。” 尤妩手伸过来,来挑他的下巴,语气略带轻佻,“不,是这张脸值得。” 沈恪头微偏,避开。 尤妩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 随即她开始笑,笑得花枝乱颤,“拍卖会那天,为了哄我把画让给那位苏小姐,可以牺牲色相。怎么,今天不想牺牲了?” 沈恪深呼吸一声,“尤总,我要工作了,昨天落下很多事没处理。” 尤妩盯着他那张英俊而深沉的脸,意味深长道:“你呀,是真傻,不,是真会装傻。” 她双手撑着桌面,轻轻跳下桌,扭着漂亮的水蛇腰离开。 走到门口。 她忽然回头,意有所指地说:“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你这辈子拼了命都赶不上的。现实点吧,年轻人,别成天做白日梦,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 沈恪心里狠狠顿挫一下。 不是因为尤妩说话难听,而是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他就是累死,都无法与苏星妍匹配。 沈恪微微闭了闭眸子,很快睁开,垂眸继续看文件,可是文件上白纸黑字,皆是苏星妍的脸。 第1146章 蚍蜉撼树 尤妩笑着拉开门,走出去。 一出门,她脸上的笑容收起来,脸上写着“不识抬举”四个字。 晚上的应酬,她点名让沈恪陪她一起去。 沈恪的职位是公司部门经理,陪老板应酬是份内之事,自然不能推脱。 甲方客户特别能喝。 三杯白酒下肚,男人那点子劣根性上来了。 甲方客户揽着尤妩裸露的肩膀,灌她喝酒,手在她腰肢上不老实地摸起来,嘴里也是不干不净。 尤妩不恼不怒,一口一个“好哥哥”,喊得老男人心花怒放。 她似乎特别擅长和这种男人打交道,顺水推舟,半推半就间,哄着甲方把合同签了。 漂亮性感的女人谈生意,天生比男人更具优势。 散场时,尤妩的助理去给甲方客户安排一些少儿不宜的娱乐活动。 沈恪打电话叫来司机,同他一起扶着醉醺醺的尤妩去车里。 明明两个男人扶着她,可尤妩身子只往沈恪身上靠。 她脖颈间昂贵的香水味,混着烟味酒味熏人,沈恪把脸别到一边。 想起苏星妍身上是淡淡的清雅香气,和尤妩身上的浓香截然相反。 品性也不同。 苏星妍冰肌玉骨,香骨铮铮,绝不似尤妩这般轻浮,孟浪。 出了电梯。 二人扶着尤妩,穿过酒店大堂。 迎面看到顾逸风带着助理同客户一起走进来。 沈恪依旧扶着尤妩,不闪不避,只冲顾逸风点点头。 顾逸风也点一下头,算是回应。 两拨人擦肩而过。 顾逸风回眸。 醉醺醺的妖娆女子衣衫不整地靠在沈恪身上,本该是暧昧香艳的画面,可顾逸风却只看到“辛酸”。 性别一换,就是妥妥的职场性骚扰。 倘若他没投胎到顾家,想必也要为生计,这般折腰。 出了酒店大门。 沈恪和司机一起把尤妩送到她的车上。 尤妩醉醺醺地拽着他的手臂,不肯松手。 沈恪用力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拨开,交待司机:“你送尤总回家吧,好好照顾她,我该回去照顾我妈了。” 司机道:“好的,沈经理。” 沈恪将车门关上,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原本醉成一瘫软泥的尤妩身子坐直,低声斥道:“臭小子,不识抬举!” 沈恪找了代驾,开车送他回到新租的房子。 席间他替尤妩挡了几杯酒,身上满是酒气。 他脱掉外套挂到门口衣架上。 母亲沈惋还没睡,正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沈恪换了鞋,去卫生间洗了把手。 出来倒了两杯温水,在沈惋身边坐下,递给她一杯,问:“妈,福姨走了?” 福姨是他请来帮忙照顾母亲的保姆。 沈惋应一声,“刚走没多久,喝了很多酒吗?” “应酬,工作需要。” 沈惋盯着他黑色衬衫领边上蹭的口红印和粉底说:“做得不开心就不要做了。” 沈恪拿起玻璃杯喝一口水道:“要赚钱,虽然辛苦点,但是合法。” 沈惋眼皮垂下,“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沈恪抬眸,冲她故作轻松一笑,“别这么说,你是我妈。小时候,你一个人抚养我,既当爹又当妈,那么辛苦,都没嫌我拖累你。现在我养你老,怎么算拖累?” 沈惋无声地笑了笑,眼圈却潮了。 喝完一杯水,沈恪弯腰抱起骨瘦如柴的母亲,走进卧室,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拉了被子给她盖好,问:“药吃过了吗?” “吃了,你快去洗澡睡觉吧。” 沈恪将台灯调暗,俯身在床边坐下,“我看着你睡着再走。” 沈惋嗔道:“妈又不是小孩子,每天都让你看着我睡着才走。” 沈恪语气温柔,“妈妈在我眼里,就是需要被照顾的小孩子。” 沈惋眼圈倏地红了,“早点结婚吧,你结了婚,有了孩子,妈妈就放心了。” 万一有个万一,她撑不住走了,也不怕他孤孤单单地在这个世上,没人陪伴了。 沈恪脑子里浮现出苏星妍那张清清雅雅的小脸。 他极轻地摇摇头,“不着急。” 沈惋叹口气,“别想那姑娘了,差距太大,咱们高攀不起人家。” 沈恪眼神微微暗了暗。 的确高攀不起。 可是一见她,再看别人,怎么都入不了眼。 小时候觉得电视剧里,动不动就“一见某人误终身”,太夸大其词了,可现在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次日一早。 沈恪来到公司。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 沈恪坐到座椅上,抬手将领带扯松一些。 手指在领带上停留,指腹轻轻摩挲丝滑布料,心不禁变得柔软。 这是苏星妍送他的领带。 安静片刻,他摸起手机拨给顾逸风,问:“苏小姐的眼疾怎么样了?” 顾逸风道:“红肿稍微轻了些,眼泪流得也少了点,秦老大夫说她体内也有余毒。想完全根除,至少得三个疗程。其他几个参与修复的老专家也病发了,比星妍更严重,秦老大夫已经去他们家了。” 沈恪只简单回一个字,“好。” 顾逸风顿了顿,“要换工作吗?我可以给你安排。” 沈恪拒绝,“不用了。” 他在他们那拨人面前,有种奇异的自尊,不想占他们家一丁点便宜。 宁愿被尤妩揩油,都不愿沾他们家的光。 顾逸风默了默,“如果做得不愉快,可以换一家公司。” “暂时不必,现在这家公司专业对口,且薪水不低,其他的我能应付。” “有需要帮忙的打电话告诉我。” 很平常的一句话,听在沈恪耳朵里却觉得不舒服,道:“不需要,谢谢顾少。” 当晚工作结束得早。 算着时间,福姨应该还没走。 沈恪开车去给母亲买她爱吃的茯苓糕。 买完驾着车往家返。 不知怎么的,却把车子开到了日月湾附近。 隔着车窗,抬眸看向温柔灯影里,那处奢华且有厚重底蕴的别墅区。 沈恪心里微微刺痛,发胀,虚,酸,心落不着地。 明明那么担忧苏星妍,一颗心都挂在她身上,却只能隔空这样远远地望着她住的地方。 沉默地在车里坐了很久,怕被归来的顾北弦等人发现,沈恪慢慢发动车子。 一辆拉风的跑车忽然疾驰而来。 擦着他的车开过去。 沈恪靠边停车,下来察看车身,看有没有被刮到漆。 那豪华跑车的车主却似没发现,降下敞篷,拿起手机打电话,嗓音有点大,“星妍,我帮你找了个神医,专看你那种眼疾。我和神医就在大门外,你方便吗?我们现在去你家!” 望着那巨贵的超跑和跑车上张扬自信的富少,沈恪自嘲地笑了笑。 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 说的就是他沈恪吧。 第1147章 倒打一耙 苏星妍礼貌地对扈扬说:“好意心领了,我已经找到医生了,谢谢你。”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多个医生多个治疗方案嘛。反正神医我已经带来了,让进去看看吧,别拒绝我。”怕苏星妍再婉拒,扈扬挂断电话。 去后备箱取了礼品,他带着神医朝别墅区走去。 沈恪上车走了。 像他这样家境殷实,张扬自信的富少,才有资格去追求苏星妍吧。 而他,连靠近她的资格都没有。 只配躲在暗处,隔空默默地思念她。 扈扬领着医生来到苏星妍家。 来者是客。 苏婳出门来迎接他。 外面凉,她简单穿了件米色长款薄绒大衣,乌黑秀发随意绾在脑后。 奈何气质和身段太好,虽神情憔悴,仍旧是温婉清雅的美妇人一枚。 薄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 她仿佛踏月而来。 扈扬看得呆住,慢半拍朝她伸出右手,“您好,苏婳阿姨,我是扈扬,陆爷爷给星妍介绍的相亲对象。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您,比电视上还要美三分。都说选妻子,一定要先看丈母娘,我仿佛看到星妍二三十年后的模样了。” 苏婳伸手轻握一下他的手,礼貌地笑了笑,“过奖了。” 心里却觉得这人有点自来熟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算盘都打到二三十年后了。 不过是父亲陆砚书给介绍的,想必人品应该不差。 她客气地把他和医生让进家门。 一行人来到二楼。 看到苏星妍双眼红肿的模样,扈扬吓了一跳,“怎么这么严重?会不会留后遗症?身体会受影响吗?” 苏星妍嫌他死缠烂打,故意吓他:“会,眼睛会瞎。扈少条件这么好,别在我这个瞎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扈扬一听面色大变,忙安慰她:“星妍,你别那么悲观。神医我给你找来了,花多少钱都要把你的眼睛治好。” 这话说得,让苏星妍有点意外。 原以为他是个轻浮的公子哥儿,只长了张巧嘴,没想到竟也有几分义气。 医生偏头看向苏婳,问她,还有谁给苏星妍治过病。 苏婳报了秦老大夫的名字。 医生一听,眉眼间露出惊喜之色,“那是我师父啊,我跟着他学医二十余年,现在回家乡自己开医馆了。既然是我师父出马,肯定没问题,我就不献丑了。不过我师父年事已高,轻易不会跨省出诊,再有钱都请不动他,你们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这个苏婳和苏星妍倒是不知情。 人是顾逸风带进来的,他什么都没说。 扈扬打电话让人过来,接医生去酒店。 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会儿问苏星妍要喝水吗?一会儿又问她要吃东西吗?一会儿又问她要去卫生间吗? 苏星妍脾气那么好的人,都有点不耐烦了。 这人太没有界限感了,几次三番说得那么清楚了,还纠缠不休。 她不由得想起沈恪。 沈恪永远那么成熟稳重,有分寸,从来没做过像扈扬这种举动。 苏星妍眼睛肿疼,脾气不如平时好,忍不住下逐客令,“我想休息了,扈少请回吧。” 扈扬抬腕看看表,“好,你早点睡觉,我明天再来看你。” “真不用了。”苏星妍思索一下,决定把话说得再清楚点,“我和扈少不合适,我喜欢成熟稳重型的男人。你请医生的费用,我会让我妈双倍付给你,谢谢你的好意。” 扈扬有些失落,随即又笑着说:“那我就让自己尽快变得成熟,早点成为你喜欢的类型。” 苏星妍索性把话说开,“我其实有喜欢的人。” “谁?” “这个扈少不需要知道。” 苏婳修养那么好的人,也失了耐心,出声道:“扈少,我送送你。星妍眼睛不适,医生让她多休息。” 扈扬一顿,“那好吧。” 苏婳送他下楼。 出了庭院,二人遇到刚忙完回来的顾北弦。 顾北弦是京都城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 扈扬自然认识。 他加快脚步迎上去,伸出双手想去握顾北弦的手,热情似火地招呼道:“顾叔叔,您好!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您果然风度翩翩,才貌双绝!难怪能成为我们京都城的风云人物。” 顾北弦手垂在身侧不给他握,侧眸看向苏婳,那意思,这小子是谁? 苏婳简单介绍了一下。 顾北弦同扈扬客气了几句。 等苏婳送完扈扬折回来。 顾北弦道:“我刚才打电话派助理查了,姓扈的小子家世、父母、爷爷奶奶品性都不错,他学历可以,能力也凑合,就是嘴太会说,举止也有点浮夸,显得不稳重。” 苏婳黛眉轻拧,“星妍不喜欢他,别人为干涉了。小丫头从小就乖巧懂事,很少让我们操心,不舍得她日后受苦,更不舍得为难她。” “行。” 夜里。 苏婳陪着苏星妍睡。 苏星妍眼睛疼,身上也不舒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苏婳心疼得要命,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修复了那么多古画,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就被她碰上了。 她最心爱的小女儿,顺风顺水地长大,突然遭遇这种事,比割她的肉还难受。 次日,是周末。 顾骁和楚韵带着补品来看苏星妍。 顾骁问:“小星妍好些了吗?” 苏婳道:“轻一些了,昨晚到很晚才睡着,还没醒。” 顾骁抬眸朝楼梯方向看了看,“那我们不上去打扰她了,坐一会儿就走。” 楚韵挨着他坐在沙发上,垂目不语,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转。 这一帮姐妹,她和苏星妍的关系最好。 此时恨不得替她生病才好。 顾骁抬手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又有人来访。 这次是顾傲霆。 他这几天和秦姝一天一趟地往这里跑,今天秦姝有事来不了。 顾傲霆一进门就亮开洪钟般的嗓门问:“我的宝贝大孙女眼睛好了吗?” 苏婳抬起食指放到唇上,“嘘”了一声,“是慢毒,没那么快,医生说要治三个疗程。” 顾傲霆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朝客厅走去。 看到沙发上相依相偎坐着的楚韵和顾骁,他停下脚步,原本就凝重的神色变得越发凝重。 虽然被秦姝关了一个月禁闭,可他还是担心楚韵和顾骁以后再这事那事的,心里始终窝着个疙瘩。 他小声嘟囔了句,“臭小子,白写了。” 顾骁故意问:“小爷爷,您大点声,什么白写了?” 顾傲霆声音压得更低,“你自己清楚,出尔反尔。” 顾骁故意给他挖坑,“我想起来了,是保证书对吗?我十三四岁时,懵懂无知,您一个久经商场,老谋深算的上市集团董事长,哄着我签了一份保证书,逼我不要喜欢小楚韵。除此之外,您还时不时地精神打压我,排挤我。要不是您长达几年对我的精神打压,我和小楚韵也不会因为误会分开四年。四年啊,人这一辈子能活几个四年?” 众人目光唰地一下移到顾傲霆身上! 顾傲霆一口老血差点要吐出来! 这小子,太鸡贼了! 明明是他亲口承认不喜欢小楚韵的,如今倒打一耙,把所有过错全推到他身上! 第1148章 登堂入室 苏婳黛眉轻蹙,看向顾傲霆,“爸,真有这回事?” 顾傲霆平生有三怕,一怕秦姝,二怕老妈,三怕这位温温雅雅的儿媳妇。 前二者声势浩大,伤害性却很小。 可苏婳是声势小,伤害性大。 怕苏婳一气之下,再给他粘个瓶子,或者拿炸药吓唬自己,顾傲霆吭都不敢吭,转身就走。 顾骁抓着楚韵的手,撵上去,“小爷爷,您老别走啊,把话说清楚再走。” 顾傲霆走得更快了,几乎是小跑起来。 幸好他平时注意锻炼,注重保养,否则这把岁数,走都走不利索了。 但再怎么跑,也比不过年轻人。 在庭院大门口,他被顾骁和楚韵截住了。 顾傲霆扭头一看,见苏婳没跟出来,气势来了。 他理直气壮地说:“臭小子,你答应我,谁喜欢小楚韵谁是小狗,自己食言,还有理了?” 顾骁握紧楚韵的小手,“我没食言啊,我的确不喜欢楚韵,我爱她。” 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 楚韵俏丽小脸唰地一下子变得绯红,本来因为心疼苏星妍窝在眼圈里的泪都被惊回去了。 她仰头望着顾骁。 没想到他这么大胆,这么会利用机会,见缝插针都能表个白。 就这攻势,谁抗得住? 顾骁抬手将她揽进怀里,对顾傲霆说:“听说不被长辈祝福的婚姻,很难长久,所以我想听到小爷爷的亲口祝福。请您祝我和楚韵幸福吧,小爷爷。” 顾傲霆一张老脸顿时拉得比拉面还长! 本来这事,他想打个马虎眼,和和稀泥就过去了。 没成想这小子不依不饶,非要公然打他的脸。 承认自己错了,很难的,尤其对顾傲霆这种好强了一辈子的事业大佬来说,还是向孙子辈子的人低头认错,比砍头还难堪。 要不是顾骁这张脸长得像阿尧,他都怀疑这是阿尧的儿子吗? 好狡猾的小子! 好得理不饶人的小子! 顾骁见他不吭声,从兜里摸出手机,说:“苏婳阿姨,您都听到了吗?当年傲霆小爷爷就是这么pua我的,麻烦您告诉我爸妈。他们二位不信我的话,却信您的。” 顾傲霆一听急忙去抢他的手机,“我祝福,我祝福,别告诉阿尧!” 顾骁挂断电话,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小爷爷,请开始您的祝福吧。” 顾傲霆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憋出句,“祝你和小楚韵幸福长久!” 顾骁笑,“这才是我的好小爷爷嘛,早这么乖,我和小楚韵也不会分开四年,我也不用在她家门口的车里蜷一星期,更没曲娴和良箫什么事了。对了,我出国找小楚韵的来回机票,回头记得给我报了。至于您对我造成的心理伤害,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就免了吧。” 说完他揽着小楚韵扬长离去。 顾傲霆一口老牙差点咬碎! 这帮臭小子自小家庭条件太好,一个个的,都太张狂了! 缺少点谦卑感。 还是阿尧好啊,他想。 阿尧是几个孩子中最听话的一个,为人孝顺,温良恭谨,自和解后,事事以他为尊。 顾傲霆拨通苏婳的手机号:“儿媳妇,我和骁骁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小星妍,我可怜的宝贝小孙女,这是受的什么罪哟。” 他声音哽咽,抬手擦了擦眼角。 苏婳默了默,说:“好的爸,您别太担心,秦老大夫医术了得,一定会治好星妍的。” “那我走了,明天再来看小星妍。” “好,您慢走。” 见她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顾傲霆悬着的心落回胸腔里。 突然觉得苏婳性格也挺好。 苏婳和阿尧这种沉静内敛的性格,成熟有分寸,收放自如,且得饶人处且饶人。 不像顾骁这帮小子,性格张扬不羁,总是让他下不来台。 顾傲霆出门,上车。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 顾傲霆忽然喊道:“停车,停车!” 司机急忙停下车。 顾傲霆从眼镜盒里掏出老花镜戴上,降下车窗朝外看。 看到路边的车群里隐着一辆黑色suv。 车没什么好稀奇的,很便宜很普通的车,稀奇的是车里坐着的人。 隔着挡风玻璃,顾傲霆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 那张脸眉目英俊,神情内敛,很熟悉。 是沈恪。 是对苏星妍有意思的那个小子! 顾傲霆顿时如临大敌! 他刚要给陆砚书打电话,商量应敌对策,谁知沈恪却发动车子,调头走了。 这倒出乎顾傲霆的意料。 原以为沈恪能认出他的车,肯定会下车来讨好他,毕竟像他这样财大气粗的大佬,谁不上赶着逢迎巴结?且他还是苏星妍的亲爷爷,是顾家一家之主。 可沈恪连看都没看他的车一眼。 不知是没调查过他,还是心机太深,想玩欲擒故纵? 顾傲霆吩咐司机:“跟上那辆黑色汽车,跟得隐秘点,别被发现了。” 司机手心开始冒细汗,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就这限量版劳斯莱斯,想隐秘都难。 一上路,方圆三十米的车都避着,生怕撞上了,赔不起。 司机发动车子,尽量隐秘地地跟着沈恪的车。 车后还跟着两辆保镖的车。 一行人,一路跟到市区一处外观很普通的小区。 沈恪将车停在小区路边的停车场。 司机等他停好车,也把车开了进去。 一帮人下场,隔着七八十米的距离,一路摸到沈恪家门口。 司机抬手敲门。 沈恪来开门,看到门外站着这么多人,颇为意外,“请问你们是?” 顾傲霆一怔,“你真不认识我,还是假不认识?” 沈恪眸色微敛,道:“我只对文物界的人比较熟悉,其他行业的不太熟。” 顾傲霆蹙眉,“你平时不看电视?新闻联播,财经节目,还有网络,前些年我经常在这些地方露面,近几年年事已高,露得少了。” “抱歉,我平时看书画古董文物多一些。” 习惯了被人逢迎的顾傲霆,有种挫败感。 他指着自己的老脸,“这张帅脸,你没觉得面熟吗?” 沈恪只觉得他气势和风度异于常人,身上衣着也讲究,身后跟着一群保镖,想必非富即贵,但是真没和谁的脸能对上。 他往后退了一步,“您要进来吗?” “进,进。”顾傲霆抬脚走进去。 来都来了,自然要了解一番。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进了屋,顾傲霆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发现这房子虽然小且装修简单到寒酸,但是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 沈恪的母亲病得只剩一口气,房间自然是沈恪收拾的。 顾傲霆不由得对他生出了一点点好感。 沈恪要给顾傲霆倒茶。 顾傲霆道:“不用,去你书房坐坐吧。” 沈恪如实说:“没有书房,房子是两室一厅。” “那就去你卧室坐坐。” 沈恪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暗想,怎么有这么怪的老爷爷? 开着豪车一路跟到家门口,还要进他卧室。 但他摸不清这人是苏星妍的亲戚,还是尤妩的亲戚,抑或者是什么兴趣特殊的大佬微服私访。 不过他的卧室没什么见不得人,便说:“请跟我来吧。” 顾傲霆随他走进卧室。 看到十几个平方的卧室,收拾得整齐划一。 一张一米半宽的床上,深蓝色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靠墙立着好几个书柜,书柜里摆了很多书,都是历史和文物修复方面的书,还有一些旧旧的古籍。 顾傲霆不由得想起一个人,秦野。 秦野年少时最爱看这种书,如今看的都是经济方面的书了。 顾傲霆走到古籍面前,随手抽出一本,打开,上面的文字花里胡哨,晦涩难懂。 顾傲霆瞅了半天,一个都不认识。 他把书朝向沈恪,“这些字你认识吗?” “认识,这是夜郎天书的拓印本,贵州彝族地区的一本古籍,主要记载了古夜郎国的政治和战争等相关事宜。” 沈恪随口念了几行。 顾傲霆又抽出一本,翻开,“这些字你认识吗?” “认识,这是东巴文,是一种古老的象形文字,被誉为文字的‘活化石’。”说着沈恪又念了几句。 顾傲霆不由得对他又生出点好感。 觉得这小子有两把刷子,且为人谦卑,不张狂,行事成熟稳重,身上有点点阿尧、苏婳和秦野的影子。 不似顾骁那帮生活安逸的小子。 没多逗留,顾傲霆离开了。 上车后。 他拨通陆砚书的电话,“亲家啊,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沈恪这小子还不错,可惜家里太穷了。” 第1149章 是他女友 陆砚书道:“我前些日子给沈恪送过一张支票,他后来托人还回来了。那孩子是挺聪明,知进退,懂分寸,行事稳重,身有傲骨。但是,傲骨这东西,是好事,太傲了,则过犹不及,怕就怕‘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顾傲霆连连点头,“英雄所见略同。其实我不怕沈恪骗我们家钱,我们家家大业大,可着劲让他骗,能骗多少?怕就怕他自尊心太强,以后容易心理扭曲,会辜负小星妍。如果星妍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能掌控他就罢了。偏偏她不是,只在文物修复上面造诣高,心机却没多少,只有被沈恪拿捏的份。” 陆砚书沉默不语。 顾傲霆叹口气,“人活九千九,操心一万年。这帮孩子,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这边。 沈恪跟了出来,留意了下顾傲霆豪车的车牌号。 将车牌号发给顾逸风。 他发信息问:顾少,这个车牌号你认识吗? 顾逸风把电话拨过来,“是我爷爷的,他去找你了?” “对,他来我家了。” 顾逸风抬手按了按英挺的眉骨,“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难听话?如果有,我替他向你道歉。我爷爷那人心眼倒不坏,就是一张嘴总是惹人嫌。” “没说。” 顾逸风暗暗松了口气,“没说就好,你别理他。他老人家吃得太好了,精力太充沛,公司的事又用不着他操心,他不知该怎么发泄精力才好,就四处找麻烦。” “好。”顿一下,沈恪问:“苏小姐的眼睛怎么样了?” “你自己打电话问她吧。那丫头最近一直闷闷不乐,接到你的电话应该会开心点。相识一场,别搞得像要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沈恪安静两秒说:“不了,有需要帮忙的请一定告诉我。” “会的。” 沈恪返回家中。 走进母亲的卧室。 保姆福姨今天休班。 沈恪取了外套帮母亲穿上,弯腰将她抱到轮椅上,又拿围巾给她围上,说:“今天外面阳光很好,也没有风,我推你下楼去晒晒太阳吧。” 沈惋抬头冲他淡淡一笑,“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周末就去约会吧,别老陪着我。” 沈恪脑子里浮现出苏星妍美好的身影。 想约会的人,只有她一个。 除了她,谁都没兴趣。 尤妩倒是几次三番约他周末去吃饭,或者打高尔夫,游泳,泡温泉。 不知怎么的,她明明也是单身,追求他无可厚非。 可沈恪总觉得她脏。 推着母亲乘电梯下楼,来到小区里的小花园里。 沈恪拧开保温杯,倒了杯水凉了凉,递给沈惋,“妈,喝点水。” 沈惋接过来喝了几口。 “哒哒哒。” 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传来。 沈恪回眸。 看到一抹窈窕性感的身影走过来。 是尤妩。 深秋的天挺凉的。 尤妩却只穿一件紧身开叉黑色礼服裙,肩上披一件带logo的羊绒披肩,胳膊上挎一只巨贵的名牌包。 行走间露出白皙妖娆的小腿,连发丝都透着风情。 明明风姿绰约,沈恪却觉得她俗艳。 不似苏星妍那般清雅。 尤妩走近,抬手撩一下精致的长卷发,笑得风情万种,“阿恪,原来你住在这里。你这人好怪,公司给你配车配房,你不要,非要自己租房住。” 她环视一圈,“这小区品质一般,配不上你。” 沈恪眉目疏离,“我初到公司没多久,资历尚浅,有薪水拿就够了。” 尤妩眼风又媚又嗔地瞟他一眼,扭头看向沈惋,“阿姨,您就是阿恪的妈妈吧?” 她朝她伸出手,“我叫尤妩,很高兴认识您。” 沈惋握一下她的手,抬头问沈恪:“你朋友?” 沈恪答:“我们公司的尤总。” 尤妩娇嗔:“又不是工作时间,叫什么尤总?私底下叫我阿妩就好了。” 她俯身对沈惋柔声说:“阿姨,您看我怎么样?做您儿媳妇够不够资格?” 沈惋微微吃惊。 头一次见如此直白的女人,直白得都有点强势了。 沈恪敛眸,眸色幽沉,“尤总,您平时跟我开玩笑就罢了,别拿我妈开涮,谢谢。” 尤妩直起身,水着一双狐媚眼,笑盈盈地盯着他英俊的面庞,“阿恪,我是认真的,没开玩笑。我喜欢你,真心喜欢,从你来面试那天就看上你了。这边公司刚成立没多久,我工作太忙,没有太多时间跟你打太极。矜持是好事,太矜持,就过犹不及了。” 沈恪觉得她这种人,历经沧桑,哪有什么真心? 所谓认真,不过是种手段罢了,就像她在生意场上应酬那帮色眯眯的男客户。 他甚至觉得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个可解闷的玩意儿,如果他一早答应她,她怕是早就失了兴趣。正因为他一直拒绝,反而挑起了她的征服欲。 他只是奇怪,明明被她当成玩意儿,他却丝毫受辱的感觉都没有。 大抵是因为不在乎。 沈惋见俩人僵着,急忙打圆场,“阿恪,还愣着做什么,快请你老板回家坐坐。” 沈恪看向尤妩,“尤总,我们家寒门小户,怕招待不周,就不请尤总回家坐了。” 尤妩耸肩一笑,“没关系。不瞒你说,我其实也出自寒门。如果可以,你也能像我现在这样,你啊,就是骨头太硬。” 言外之意,明明捷径摆在眼前,非得拒绝。 耳边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恪回头。 见是顾傲霆折返回来。 身后的保镖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礼盒。 顾傲霆带人走近,对沈恪说:“小沈,刚才我来得匆忙,忘记带东西了。呶,补回来。” 沈恪推脱,“谢谢顾爷爷,好意心领了,礼物您请拿回去。” 顾傲霆佯装生气,“这是我们顾家人的礼数,从不空手登门。你不收,就是瞧不起我啊!” 沈恪只好作罢。 顾傲霆看向沈惋,暗中打量,心道,好枯瘦的一个女人,憔悴得都没个人形了,只是看着都觉得好可怜。 孤儿寡母的,活到现在,挺不容易。 他忍不住想起顾谨尧和秦野小时候,也是如此艰辛地长大的。 顾傲霆重重叹了口气。 唉,这该死的同情心,一不小心就泛滥了。 顾傲霆让保镖们把礼盒放下,带人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尤妩接了个电话,借口有公事也走了。 其实并不是公事。 出了小区大门,尤妩追上顾傲霆,朝他伸出右手,笑容妩媚,“顾董,久仰大名,我是尤氏公司的尤妩,主做工艺品进出口生意,很荣幸认识您。” 她长得太风情,浑身透着一股子祸国殃民的妲己味道。 顾傲霆不敢伸手去握,怕秦姝知道了打他,只客气地说:“你好。” 尤妩笑意媚媚,“顾董有所不知,我呢,不止是阿恪的上司,还是他的女朋友。专程跟过来,替他谢谢您老送的礼物。能留个联系方式吗?回头我和阿恪好专程登门去拜访您。” 闻言,顾傲霆生气了! 怒火中烧! 第1150章 惊喜突来 好你个沈恪! 刚对他有一点点好感,结果他竟然有女朋友了! 前些日子还和小星妍在别墅门口,眉来眼去,含情脉脉,结果一转脸就和自己的上司搞上了。 这攀高枝的速度也太快了! 凤凰男,果真不能扶! 顾傲霆气呼呼地走了! 上车,他拨通顾北弦的手机,“儿子,你在哪里?” 顾北弦道:“和李总在打高尔夫。” “地址发来,我马上去找你,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急需见你。” 顾北弦早就习惯了顾傲霆的老公主作派,越老越矫情,越老事越多,三天两头说自己心情不好。 他把地址发了过去。 顾傲霆很快来到高尔夫球场。 几人打了几十分钟。 回去的路上,顾傲霆向顾北弦大倒苦水,说被沈恪欺骗了! 顾北弦蹙着英挺俊雅的眉,耐着性子听他说完,道:“您老消停点吧。您只适合经商,其他一概不行,上蹿下跳了一辈子,不嫌累吗?谁的事,您都得插手一把,越帮越乱。” 顾傲霆委屈,“都是我的子女儿孙,我帮忙把关不是应该的吗?” “这事您别管了,我自有定夺。那个尤妩的话未必是真的,有可能是一种手段。” “她一个公司老总,总不至于骗我。” 顾北弦抬手按了按额角,“您老经商一辈子,‘兵不厌诈’的套路用得还少吗?男人能用,女人自然也能用。这事全看星妍,如果星妍实在喜欢沈恪,还值得我们操一操心。如果星妍能放下沈恪,就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去选择风险系数最大的一个。” 顾傲霆不吭声了。 回到日月湾。 顾北弦走进苏星妍的闺房。 苏星妍纤瘦的身子坐在窗边沙发上,眼睛依旧红肿。 虽然眼疾轻了一些,但泪水还是自动往外溢。 她时不时拿毛巾擦一擦眼泪,擦完又低头去看手机,仿佛在盼着谁的电话打过来。 那模样看在顾北弦眼里,着实心疼。 父女连心。 当爸的总是多偏爱女儿一些。 顾北弦心一扯一扯的闷痛。 走到苏星妍面前,他垂眸问:“在等谁的电话吗?” “嗯。” “谁?” 苏星妍抿紧好看的唇,不出声。 顾北弦故意诈她,“让爸爸猜猜,是扈扬,还是……” “不是扈扬。” “那就是沈恪了?” 苏星妍安静不语。 顾北弦微微挑眉,“怎么不给他打电话?” “他应该有女朋友,我给他打电话不合适。” “他亲口告诉你,他有女朋友?” 苏星妍摇摇头。 顾北弦拉了把椅子,俯身在她面前坐下,“告诉爸爸,你喜欢沈恪什么?” “那您先告诉我,您当初见妈妈第一面,就和她领证了,您喜欢妈妈什么?您答了,我再说。” 一提苏婳,顾北弦的话匣子关不上了,“你妈长得漂亮,不是一般的漂亮,是那种让人一见就失魂的漂亮。长得漂亮,还有才气有灵气,性格也好,行事温柔,骨子里却坚韧,这样的女人谁不喜欢?年轻时,初次见她,她沉着一双茸茸的大眼睛,定定瞅着我,让人想忘都忘不掉,恨不得立马把她娶回家。” 苏星妍拿毛巾擦了下流下来的泪水说:“我也是。” 顾北弦觉得这小丫头看着静静雅雅,胸无城府的样子,没想到还挺鸡贼。 三个字,把他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还让他感同身受。 离开苏星妍的闺房。 顾北弦打电话找顾逸风要了沈恪的手机号。 顾逸风道:“秦老大夫是沈恪请来的。秦老大夫很难请,不知他花了多少钱,或者付出了什么,但他不让我告诉小星妍。” 顾北弦对沈恪生出一点好感。 这小子有点阿尧当年的风范。 当年阿尧是默默对苏婳好,现在沈恪是对苏星妍。 对象一换,感受好许多。 顾北弦来到书房,沉思几分钟,拨通了沈恪的号码,“沈公子,你好,我是苏星妍的爸爸。” 接到顾北弦的电话,沈恪颇有些意外,以为他又要拿支票砸他。 他疏离地说:“您好,顾叔叔。” 顾北弦道:“你现在方便来我家一趟吗?我派人去接你。” 沈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停顿一下,又怕他把他叫上门去委婉地羞辱。 私下羞辱就罢了,当着苏星妍的面被羞辱,太让人难堪了。 沈恪心生警惕,“顾叔叔,请问您叫我上门有什么事吗?” 顾北弦说:“星妍眼睛有疾,心情也不好,你来见见她,她心情应该会好点。” 安静一秒,沈恪道:“我去,我自己开车过去就好,不用您派人来接。” “好,我们等你。” 沈恪回卧室换衣服。 却发现没有合适的衣服穿。 西装太正式,普通的衣服太随便。 以前他从来不在意穿着,只要穿得干净得体就行。 如今却怕自己穿得太过寒酸,惹顾家人看不起。 可是现在去买新衣服,穿得簇新,会更露怯。 最后沈恪穿了件衬衫长裤,外面套一件咖色风衣出门了。 路上想买束花,又怕意图太明显,惹顾家人奚落。 于是去商场买了送给长辈的礼品,头一次登门,也不知买什么好,反正就挑着最贵的买,工资卡都快刷爆了。 拎着补品,坐上车。 沈恪想到一句话,穷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大方。 来到日月湾。 一进客厅。 苏婳和顾北弦把他让到沙发上。 佣人上茶。 苏婳和顾北弦借着谈话的间隙打量沈恪。 外形的确很优越,眉眼俊朗,一表人才,气质成熟内敛,年纪和逸风差不多,看着却比他们稳重得多。 极普通的衣着,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 两杯茶喝完。 顾北弦道:“我带你上楼。” “好的,顾叔叔。”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苏星妍的闺房。 推门进屋。 苏星妍靠在窗边的双人座沙发上,红肿的眼睛微微闭着,手机就放在一边,眼泪自己往外流。 她许是擦得倦了,任由眼泪往下流。 泪水滑落到衣衫上,将丝质衣衫湿了一片。 整个人也消瘦了许多,仿佛娇嫩的花骨朵,还未盛放,就开始枯萎。 沈恪心疼得揪成一团,针扎般的刺痛。 上次见面,她一双美眸含水,欲语还休,让人念念不忘。 这才短短数月,眼睛便成了这副模样。 他本能地想走过去,抱抱她,爱怜地摸摸她的脸,理智却制止了他的冲动。 顾北弦温声道:“星妍,快睁开眼睛看看,是谁来了?” 苏星妍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依旧模糊,可苏星妍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是沈恪。 惊喜山呼海啸般地涌上心头! 她猛地一下子站起来,抬脚就朝沈恪走去。 走出去几步,脚步又停下来。 她抬手虚虚遮住眼睛,“我这副样子太丑了,让沈先生见笑了。” 沈恪开口,“不丑的,苏小姐仍旧很漂亮。” 顾北弦觉得这俩孩子矜持得不像当代年轻人,明明一个心心念念想着他,却一口一个“沈先生”。 另一个想法设法地为她找医生,却喊她“苏小姐”。 哪像他,当年见苏婳第一面,就直接领了结婚证,带回家了。 他转身走出去,将门关严。 沈恪缓缓走到苏星妍面前,手抬起来,想去摸摸她的脸,伸出去一半,又收回来,只温声问:“眼睛疼得还厉害吗?” 苏星妍点点头,“疼,心更疼。” 沈恪一怔,随即眉眼深沉。 仿佛心有灵犀,轻轻一点,他便明白了。 她也同样在想他,就像他想念她一样。 第1151章 只能惯着 心里一堆话想对苏星妍说,可是沈恪又怕说多了,再唐突了她。 酝酿好几分钟,他低声说:“我的心也疼。” 苏星妍心里一阵隐秘的欢喜。 原来他也同样在意自己。 她肿着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仰起小巧的下巴望着他,“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沈恪默了默,道:“我也很开心。” 苏星妍情不自禁弯起唇角,笑。 明明满腹才华,看着挺睿智的一个男人,此时却变得笨嘴笨舌,像个复读机一样,只会重复她的话。 两个人就那样在沙发上静静坐了小半天。 沈恪不时给苏星妍擦眼泪,手指温柔,眉眼温柔,心更温柔。 比天上的白月光还要温柔几分。 虽然不说话,可是沈恪却很开心,心里按捺不住的激动,夹杂细微的疼。 他觉得他们此刻紧密联系在一起,所有的距离都好像缩短了,所有的猜忌都模糊了,他的心啊口啊全都软了起来。 他永远忘不了这个夜晚。 他和心仪的姑娘独处一室,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他们身上。 抬头仰望,繁星满天,芙蓉树嶙峋的枝桠伸向墨蓝的,无尽的夜空。 他和心爱的姑娘,只是静静地坐着,就仿佛过完了一生。 不知过了多久。 沈恪抬腕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你休息吧。” 他站起来。 苏星妍一顿,随即也站起来,“我送送你。” 沈恪深邃双眸柔情氤氲,“你眼睛不舒服,不用送了。” “我要送。” 她在撒娇,还有点强势。 沈恪一怔,头一次发现她会撒娇,且撒起娇来竟这么可爱。 他心里泛起一丝细微的甜。 二十六年来极少有的甜,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苏星妍抬脚送他。 怕她视线模糊走不好,沈恪急忙伸手搀扶着她。 苏星妍纤薄的身子微微靠着他。 此刻她是柔弱的,沈恪觉得被依赖,心里生出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他喜欢被她依赖。 两人就这样出了门。 进门前,俩人还像陌生人,再出门,俨然已像恋爱多日的情侣。 顾北弦和苏婳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从电梯里出来的苏星妍,唇角弯弯,红肿的眼睛也弯弯的,一向沉静的脸上,难得的有了少女才有的娇憨之态。 自打患了眼疾后,被病痛折磨,加之焦虑,她已经很多天没笑过了。 平时她是聪明冷静的高知学霸,可是在沈恪面前,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陷入爱情的小姑娘。 顾北弦和苏婳对视一眼。 一副意会的神情。 爱情的力量虽无形,却胜于吃药。 顾北弦让佣人拎出几个礼盒,拿给沈恪,说:“我们家有个礼数,收礼得回礼,来,拿着。” 沈恪推辞不肯要。 顾北弦佯装生气,“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沈恪初和他接触,摸不清他的脾气,只好接过来提着。 顾北弦看向苏星妍,“外面冷,你别出去了,和妈妈上楼吧,爸爸替你送。” 苏星妍莞尔一笑,“谢谢爸。” 望着小女儿柔软的笑脸,顾北弦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哪怕沈恪是只披着羊皮的狼,也无所谓了。 反正一只狼而已,他又不是驾驭不了。 顾北弦将沈恪送到大门口,“谢谢你能来看星妍,路上慢点开车。” 沈恪没想到看着高高在上的顾北弦居然这么随和,忙回:“谢谢顾叔叔,肯让我来看望星妍,若有需要,您一定要告诉我。若有不周之处,您也请告诉我,我会改。” 顾北弦唇角微勾。 觉得这小子,性格温良恭俭,克制谦卑。 如果不是刻意伪装的,和星妍性格倒是挺合适。 沈恪驾车回到租住的房子。 将收到的礼盒放下,有茶叶、有烟酒,还有蜂王浆、人参、燕窝等。 他拿起一盒茶叶,拆开外包装,想放到柜子里。 却发现金属制的茶叶盒超乎寻常的沉。 他拆开茶叶盒,发现里面装的是现金,一沓沓粉色的票子,在灯光下散发着簇新的柔和的微光。 沈恪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去拆其他礼盒。 礼盒里全部装的是一捆捆现金。 难怪这么沉。 盯着无数捆现金,沈恪目光晦暗下来,屈辱的感觉噌地一下在胸腔里爆炸。 这比上次陆砚书送他支票,还要羞辱人。 顾家人什么意思? 拿钱雇他去陪苏星妍吗? 并不是接纳他,而是警告他注意分寸,拿钱了事,不要对苏星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沈恪下颔微抬,俊脸越来越冷峻。 他俯身拿起现金塞进礼盒里,想还回去。 却发现,礼盒里还有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几行俊秀潇洒的钢笔字:孩子,回别的你用不上,给支票,你肯定不会去兑,就直接回现金了。叔叔知道你每个月要还房贷,要照顾母亲,衣食住行都要用钱,不容易。没别的意思,就是心疼你,和逸风差不多大年纪,却要承担那么多。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你今天送的礼品太贵重了,下次来不要带了,记住了吗?你能来,我们就很欣慰了。 沈恪捏着字条,盯着“心疼”二字,久久没出声。 目光幽深,渐渐变得湿润。 自成年后,他第一次眼里有泪意。 从小和母亲孤儿寡母,尝尽人情冷暖,还是头一次从母亲之外的人口中,听到“心疼”二字。 沉默许久。 沈恪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低声说:“谢谢,谢谢顾叔叔。” 一句“谢谢”道尽千言万语。 顾北弦微微一笑,“星妍睡了,第一次睡这么早。有空常过来坐坐,她这些日子一直握着手机,在等谁的电话。我猜,她等的应该是你的。” 沈恪心里风起云涌。 仿佛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涌到心头。 他嗓音潮湿应道:“好的,顾叔叔,谢谢您,谢谢您给我机会。” 结束通话。 顾北弦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伸手将苏婳揽进怀里。 苏婳头枕在他胸口,问:“之前不是不太看好沈恪吗?怎么突然转变观念了?” 顾北弦修长手指抚摸她纤薄的背,“没办法,星妍喜欢,没有什么比她开心更重要了。万一沈恪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日后得了势辜负她,就当试错了。反正我们有这个资本和能力,给星妍提供试错机会,也有能力控制白眼狼。” 苏婳仰头望他,“你的性格越来越让人舒服了。” “豁达了对吗?” “对,你这都不是豁达了,你这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豁出天际了。” “没办法,谁让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呢,只能可劲儿惯着了。她从小又太懂事,别的地方也惯不着,只能惯这方面。” 苏婳仰头吻吻他英挺的下颔,嗔道:“女儿奴。” 第1152章 会后悔的 次日夜晚。 尤妩带着沈恪和助理出去应酬。 喝酒的时候,沈恪替尤妩挡酒的次数,明显比之前少很多。 整个宴席下来,他加起来喝了不到两杯红酒,同客户觥筹举杯间,偶尔还分出神来,瞟一眼手机,仿佛在等谁的消息。 虽然只瞟了两次,却引起了尤妩的注意。 她心里泛起了嘀咕。 自十几岁起就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她太懂男人的心思。 不用猜都知道,沈恪等的是女人的消息,且是很重要的女人。 她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苏星妍。 周末的时候,她明明对顾傲霆说了,她是沈恪的女朋友。 按说沈恪和苏星妍应该势如水火才对,怎么突然一副陷入恋爱的模样? 吃完饭,助理心照不宣地要带甲方,去进行下一波少儿不宜的娱乐活动。 尤妩对助理说:“你回去休息吧,今天让沈经理陪公总去。” 沈恪神色微微一滞。 平时他只负责陪客户吃饭喝酒,在酒桌上谈生意,后面陪客户进行的有偿服务,他从不参与。 尤妩冲他妩媚一笑,“当上司给你加派任务时,最好别拒绝,说不定是升职的前兆哦。别忘了,我们签了五年的合同,服从上司的安排,是你的工作。” 沈恪沉默片刻应道:“好,我陪公总去。” 尤妩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管理层嘛。” 她翘起脚,倾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公费娱乐,可以给自己找一个,会所女模的服务质量很不错。” 沈恪觉得自己的耳朵脏了。 他很难理解尤妩这种女人。 口口声声说对他是认真的,变着法儿地追求他,却让他去找有偿服务。 这是怎样的三观? 沈恪一言不发,走到助理面前说:“你跟我一起去吧,我第一次带公总去那种地方,很多流程不熟悉,会扫公总的兴。” 助理瞅一眼尤妩,见她没拒绝,应道:“好的,沈经理,我们走吧。” 沈恪和助理一起扶着醉醺醺的公总出了门。 公总的助理则在后面拎着包。 尤妩双臂环胸,瞟一眼沈恪的背影,眼神冷漠。 一行人上车,将公总送到本市最高档最隐秘的会所。 进了包间,助理叫了一帮女模来陪公总,给自己和沈恪也找了一个。 衣着少得可怜的女模,不该露的地方全露着。 有坐在公总腿上的,有靠在他怀里的,有捧着他的脸亲的,还有的跳到桌上随着亢奋的音乐,大跳艳舞的。 腰肢扭动,莺声浪语。 室内一片声色犬马。 助理是尤妩的特别助理,三十余岁的年纪,一边对公总说着奉承话,一边将手伸进身边女模的衣服里,摸她的肉…… 女模娇笑着,配合他。 沈恪身边的女模,也凑过来,伸出一双万人枕的手臂,想搂他的腰。 沈恪冷冷道:“离我远点。” 女模愣住,随即媚笑着说:“先生是第一次来吗?” 沈恪身姿坐直,抿唇不语,只等着公总和尤妩的助理玩够了,早点结束。 女模低声对他说:“如果先生在这里放不开,可以带我出去,不过要加钱哦。” 沈恪目视前方,眉目冷峻,吩咐道:“你去陪公总。” 女模瞅一眼那个肥头大耳的公总,眼神嫌弃。 与之相比,她更想陪身边这位年轻男子。 不只因为他年轻,还因为他气质不凡,且高挑英俊,尤其那双大长腿,看着就挺有劲儿。 见惯了油腻腻的好色老男人,他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能和这样优质且洁身自好的男人春宵一度,美也能美死吧。 女模将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衣服,往下拉了拉,露出大片春光,凑到他身边,眼神黏得能拉丝,娇声说:“先生带我出去吧,不加钱也可以的,我愿意为先生免费服务,只是不要告诉别人,会坏了规矩。” 沈恪深吸一口气,扫一眼公总,见他身边围了一堆女人,早就无暇顾及他。 沈恪站起来,走到尤妩的助理面前,说:“伍特助,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麻烦你陪公总。” 姓伍的助理略有些吃惊。 平时经常和同事,一起带客户过来应酬,没一个半路走的,沈恪是第一个。 头一次见到嘴的肉,都不吃的男人。 伍助理问:“是不是那个女模你不喜欢,要给你换个吗?” “不用,我真有事。” “那好,你走吧。” 沈恪转身离开。 一出包间,空气都清新了。 会所生意很好,每个包间都满满当当,一片欢声淫语。 里面的男人或为人夫,或为人父,却搂着陌生女人醉生梦死。 沈恪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出了会所,来到楼下。 沈恪坐进车里,等代驾,摸出手机给苏星妍发信息:苏小姐,睡了吗? 苏星妍很快回了句语音,“还没睡。” 她声音太好听,清清雅雅如一汪山泉。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瞬间将他在会所包间染的污浊全部驱散了。 沈恪心底一片柔软,回信息道:今天出来应酬了,没去看你,不好意思。 苏星妍回语音,“早点回家休息,别酒驾,注意安全。” 沈恪回道:好的。 为了母亲,为了她,他也不会酒驾。 为母亲是因为责任和爱,而苏星妍,是他心底柔软的白月光,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代驾很快来了。 发动车子朝前开去。 途经一家花店,沈恪道:“麻烦停下车,我下去买束花。” “好的,先生。” 沈恪下车,走进花店。 花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进口鲜花,琳琅满目,繁花似锦,可沈恪却觉得没有一束花能配得上苏星妍。 最后他挑了一束白牡丹。 花朵硕大而柔软,有种繁华盛世的美,却略显俗气,还是配不上苏星妍。 用微信扫码付款。 沈恪抱着牡丹花出门上车,对代驾报了日月湾的地址。 车子开到日月湾。 沈恪下车将手中鲜花交给门口的保镖,麻烦他转交给苏星妍。 保镖认得他,答应下来,接过花,朝楼房走去。 沈恪转身坐进车里,却舍不得走。 定定望着日月湾奢华带着底蕴的别墅,脑子里浮现出苏星妍双眼红肿的模样,心里一揪揪的疼。 多希望她快点好,恢复从前的清雅模样。 看着她生病,比自己生病还煎熬。 没多久,沈恪收到苏星妍的信息:花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沈先生。 沈恪盯着那十几个小字,唇角情不自禁扬起,将那行字看了又看,回道:晚安。 苏星妍:晚安。 沈恪望着“晚安”二字,心里暖意融融。 “安”字,是家下面一个女字,家中有女,才能安。 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想把她娶回家。 可是想到自己租住的那两室两厅,以及正在装修的八十平方新房,再看看眼前奢华阔气的别墅,沈恪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倾尽全力买下的一套房子,连他们家客厅一半大都没有。 再怎么努力赚钱,都比不上他们家。 那样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他怎么舍得委屈她去住自己寒酸的家? 沈恪目光微深,缓缓收回视线,对代驾说:“走吧。” 代驾发动车子,朝沈恪租住的小区开去。 来到小区楼下。 一道熟悉的妖娆身影斜倚在路边的银杏树上,手里夹着一支女士香烟。 女人白面红唇,尖下巴,是尤妩。 尤妩打量沈恪一眼,“沈经理回来啦?” 沈恪疏离地回道:“尤总,我下班了。” 尤妩扯唇一笑,红唇微张,朝他徐徐吐出一口烟圈,调笑道:“梦做得挺美啊。穷小子也敢肖想人家千金大小姐,就不怕爬得高,摔得惨?” 沈恪眉目冷峻,“这是我的私事,你无权干扰。” “我是怕你日后失恋,会影响工作。” 沈恪道:“尤总不觉得自己管得过于宽了吗?” 尤妩刚要说话。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沈恪扫一眼是苏星妍打来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来。 他握紧手机对尤妩说:“不早了,尤总请回吧,我该回家照顾我妈了。” 尤妩复杂一笑,意味深长道:“你会后悔的,一定会。” 第1153章 高高吊起 沈恪道:“我不后悔,即使以后失恋,被抛弃,摔得很惨,都不会后悔。我只是和尤总签了工作合同,没签卖身契,请以后不要再干涉我的私事,谢谢。”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朝楼宇门口走去。 身形利落。 尤妩眯起眼睛,盯着他高挑修长的背影,冷了脸子。 狠狠抽一口烟,将烟头扔到地上,拿高跟鞋底踩灭。 她裹紧身上的披肩,抬脚离开。 隐在暗处的贴身女保镖兼心腹追上她。 保镖从国外就跟着她,同她关系很好,忍不住问:“尤总,您条件这么好,想谈恋爱,想再婚,完全可以找个条件相当的,为什么非得和一个穷小子较劲儿?这不是您的一贯作风。” 尤妩左边唇角微微抽动一下,抬目看向远方,“是啊,人就是这么贱,总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 女保镖顿一下,“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尤总您做事一向理智。” 尤妩兀自轻笑一声,“可能荤腥吃多了,想尝点清淡的。也可能是那小子太像我第一个男人了,尤其那死倔死倔的穷酸劲儿,简直一模一样。” 她叹了口气,“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在地下过得怎么样?” 女保镖不出声了。 可能有钱人都好这一口,喜欢为情怀买单。 走到大门口。 尤妩回眸瞅一眼沈恪住的楼房,幽幽道:“年轻的时候特别恨自己穷,那时候想,如果我成为有钱人,就可以不选择条件,只嫁给爱情。如今终于有钱了,还是不能事事圆满。你看他,嘴上成天喊着我尤总,心里指不定怎么瞧不起我。也是,像我这种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女人,怎么跟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比呢。” 说到最后,她语气里带了丝酸溜溜的味道。 女保镖说:“追您的也挺多的,您大可以从众多追求者选择一个。” 尤妩拉拉肩上的大披肩盖紧肩头说:“你不懂,男欢女爱要讲究个起承转合,才有意思。那种上赶着追我的臭男人,一上来就恶狼扑食,一闷气儿吃到想吐,不好玩。欢爱么,吊一吊,磨一磨,味道才能出来。沈恪这小子,已经把我的胃口,高高吊起来了。” 女保镖的确不懂。 她只觉得有钱人多少都有点大病。 可能是吃太饱了撑的。 隔日,傍晚。 尤妩乘车去美容会所做spa。 她慵懒地坐在后座,偏头看向窗外,瞅着一派繁华的京都城,心里却想着沈恪。 那块石头是真难啃啊。 可是越难啃,她越想啃,甚至被他虐出了点爱情的味道。 途经一家甜品店,尤妩目光随意落到宽大的落地窗上。 突然,她瞳孔骤然一缩,忙对女保镖说:“停车!” 女保镖急忙踩刹车,靠边停下车。 尤妩拿起一个超大墨镜架到鼻梁上,吩咐女保镖:“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好的,尤总。” 尤妩推开车门下车。 走进甜品店。 靠窗位置坐着两个年轻女孩子。 一个纤细高挑,清雅脱俗。 一个娇俏甜美。 高挑的是正是苏星妍。 她气质太特别,哪怕隔着落地窗玻璃,尤妩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那种美好的身段和姣好的气质,是普通人所没有的。 尤妩悄无声息地走到角落的桌椅前坐下。 服务生过来招呼她。 尤妩手指在甜品单上随便指了指。 饮品上来,她捧着杯子,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遥遥地打量着苏星妍。 苏星妍正微微低头吃甜品,身穿一件白色针织羊绒衫,白皙的脸上戴着副浅色墨镜遮住发肿的眼睛,一头缎子般美丽的长发垂在肩头,静雅得宛若一幅美好的仕女画。 她太美好太干净。 干净得想让人把她弄脏。 甜品店里顾客太多,尤妩又戴着墨镜坐在柱子后面的角落里,正好坐在苏星妍保镖背对着的方向。 苏星妍浑然不觉自己被尤妩暗中打量。 她边吃边听楚韵说话。 楚韵一张小嘴巴叭叭叭说个不停,“星妍姐,我跟你讲,吃东西还是要来这种人多的地方吃,才热闹。最好吃的东西,绝对不在五星级六星级酒店和米其林餐厅里,而在这种街头巷尾的店里和地摊上。在这里,吃的不是东西,吃的是人间烟火气。” 苏星妍拿叉子吃着滑腻软香的榴莲千层和芒果椰椰双皮奶以及各种小甜点,道:“的确比家里糕点师做得好吃。” 楚韵献宝似的问:“心情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 “叮咚”一声。 苏星妍的手机来信息了。 她放下叉子,要去拿手机。 楚韵抢先一步,将她的手机拿到手,“姐,你眼睛不舒服,我帮你看吧。” 苏星妍笑,“谁发的?” 楚韵输入密码解开手机锁屏说:“沈恪。” 苏星妍刚要开口。 楚韵已经把信息读出来了,“苏小姐,我想今晚去看看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苏星妍耳膜微微发烫。 楚韵一张娇俏小脸笑开了花,“你俩是民国穿越来的吗?小姐先生的,这么客气哪像是在谈恋爱?倒像在对戏文。” 苏星妍白皙小脸微微泛粉,“你和顾骁都怎么称呼对方?” “我嘛,平时喊他骁哥哥,生气了,就喊他顾骁哥。他喊我小楚韵,韵韵,韵儿,韵宝……” 苏星妍耳垂都红了。 她不由得想,日后不知沈恪会叫自己什么?小星妍?还是妍妍,星星? 她想称呼他阿恪,可是尤妩也这么称呼他的,多少有点膈应。 那她就叫他恪恪吧。 恪,恭敬而谨慎的意思。 楚韵给沈恪发了个定位过去,打字道:姐夫,我是楚韵,我和星妍姐在这里吃甜品。她患眼疾不方便打字,我帮她回信息。 沈恪恰好就在附近办事,收到信息,看到“姐夫”二字,颇为意外。 反复看了三遍,才确认没看错。 他情不自禁扬起唇角。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这么亲昵的称呼挂上钩。 有种慢慢开始融入他们家的感觉。 他回信息:帮我照顾好苏小姐,我马上过去找你们。 楚韵笑喷了,手指飞快在手机上打道:叫她星妍就好了,你俩是在谈恋爱,叫苏小姐太客气啦,傻姐夫。 沈恪安静一秒回:好。 七八分钟后。 沈恪来了。 他刚才带着手下去附近办公事了。 身上还穿着上班才穿的黑色西装,白衬衫扎进腰带,打着苏星妍送他的藏蓝色领带。 他个子高,身形修长挺拔,五官英俊,棱角分明,气质内敛,穿西装有一种禁欲清冷的气息。 一入甜品店,将众人目光全吸引了过去,包括尤妩的。 尤妩眯起眼睛,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第1154章 楚韵助攻 沈恪进门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尤妩。 尽管她转过身,留个背影给他,且低头装作看甜品单,可沈恪还是认出了她。 她那与众不同的风情,是普通女人所没有的。 沈恪朝她的背影,投去警告的一瞥。 他抬脚大步朝苏星妍和楚韵走去。 来到落地窗前,沈恪想让服务生加把椅子。 楚韵笑乐了,“加什么椅子啊,你就坐在我星妍姐身边呗。放心,她不吃人。” 沈恪没想到楚韵性格这么活泼。 他俯身在苏星妍身边的长沙发上坐下。 苏星妍偏头冲他莞尔一笑,“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沈恪道:“就在附近办事,办得很顺利。” “想吃什么?”苏星妍把点单的甜品单推给他。 沈恪以前没吃过这种东西,随便点了杯柠檬水。 楚韵指指苏星妍面前的甜品,“喂她啊。” 沈恪曾经喂过母亲无数次,喂饭,喂药,喂水,却从来没喂过苏星妍,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喂。 内敛惯了的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垂在身侧的手拘谨着抬不起来。 楚韵笑得合不拢嘴,双手撑腮问他:“姐夫,我就问你,想要老婆不?想要老婆,就不能要脸,懂吗?” 沈恪耳翼蓦地红了。 “姐夫”“老婆”,这种字眼,是他从前想都不敢奢想的,今天却接二连三地听到了。 心里生出种隐秘的欢喜。 这种欢喜鼓舞着他。 他拿起银质叉子,将苏星妍面前的榴莲千层拉过来,轻轻叉起一块,递到苏星妍唇边,“苏小姐,请张嘴。” 楚韵用力咳嗽几声。 沈恪立马改口:“星妍,来,吃蛋糕。” 苏星妍眉眼弯弯,张嘴吃下。 吃了半天,这口最甜。 楚韵背过身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从小到大,见过那么多夫妻和情侣谈情说爱,这对最费劲儿。 她拿起手机拨给顾骁,“骁哥哥,你现在有空吗?” 顾骁道:“我家韵宝儿找我,没空也得挤出空。来,上位置,你骁哥哥坐火箭飞过去。” 楚韵发了个定位过去。 没多久顾骁赶了过来。 进门大步走到楚韵身边坐下,将车钥匙扔到桌上,手一抬,他把楚韵揽到怀里。 楚韵朝沈恪递了个眼色,“看到了吗?姐夫,恋爱得这样谈,才有意思。” 沈恪不着痕迹地抬了抬手臂,总觉得在公众场合揽苏星妍,唐突了她。 手臂终是没揽上去。 顾骁低眸瞥了楚韵一眼,“你叫他什么?” 楚韵睫毛轻眨,“姐夫啊,你也叫呗。星妍姐现在和他在谈恋爱,依着星妍姐的性子,这声‘姐夫’迟早都得叫。” 顾骁叫不出来。 他对沈恪了解得不多,还停留在他造假画坑他的层面上,至多因为他母亲病重,同情他。 但是成为姐夫,他觉得沈恪远远配不上苏星妍。 况且他比苏星妍大一岁,即使日后叫,也是叫“妹夫”。 楚韵并不强迫他,拿起自己喝过的奶茶递到他嘴边,“来,骁哥哥,喝奶茶。” 顾骁丝毫不在意,张嘴就喝。 喝饮料有间接接吻的暗示。 对接过吻的来说,不稀罕,但对刚开始恋爱的人来说,是很撩的一种小手段。 楚韵看向苏星妍,那意思,学会了吗? 可是苏星妍受儒家文化熏陶久了,做不出这种举动。 沈恪更做不出来。 可把小楚韵愁坏了。 就俩人这拘谨内敛的模样,估计谈个十年八年,都谈不到床上去。 四人说说笑笑。 吃得差不多时,苏星妍叫服务生过来结账。 服务生指指沈恪说:“这位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苏星妍这才意识到,那次和扈扬相亲,账也是沈恪结的。 他钱最少,却总是抢着结账。 她想给他钱,又打消了念头,怕伤他的自尊。 四人带着保镖朝门口走去。 沈恪瞥一眼角落位置,尤妩已经消失不见了。 出了门。 要分别时,楚韵搂着顾骁的腰,对苏星妍说:“恋爱第一步,从搂腰开始,学会了吗?你们两位先生小姐。” 顾骁垂眸瞅一眼她一本正经在线教学的模样,着实可爱。 他情不自禁弯下腰,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像抱个大布娃娃似的,空出一只手捏捏她的小脸,“年纪不大,好为人师,谁都没有你能。” 沈恪偏头看了看苏星妍的小脸,也想去捏一捏。 可是那张脸太清雅脱俗。 别说捏了,当众摸一下,都觉得是冒犯。 楚韵看着岿然不动的两人,暗暗叹了口气。 以身示范都教不会,愁死人了。 一分神的功夫,顾骁已经将她放进车子副驾驶上。 关上车门。 顾骁对沈恪说:“虽然但是,既然和星妍谈,就好好谈,千万别辜负她。想必逸风和北弦叔叔已经不反对了,他们都没意见,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举起拳头冲他做了个警告的架势,“但是,如果日后你胆敢辜负小星妍,别怪我的拳头不长眼!” 沈恪极浅地勾一下唇角,“放心。” 他还想说,只有苏星妍辜负他的份。 他怎么可能辜负她? 毕竟人人都觉得他高攀了她,觉得他配不上她。 顾骁将车开走了。 楚韵瞟他一眼,“没想到你今天还挺善解人意。” 顾骁手把着方向盘,英俊硬挺的眉眼目视前方道:“我不只善解人意,还善解人衣,当然,只解你的。” 楚韵小脸嗖的一下红了,“顾骁同志,你这不开窍是不开窍,一开窍直冲云霄,让人招架不住。” “没办法,我妈说了,想要女朋友,就得胆大心细不要脸。” “等会儿要去哪?” 顾骁道:“去我们家另一处别墅。” “去那里做什么?” 顾骁不动声色地说:“刚买了张新床,不大不小刚刚好。” 楚韵心头一跳,“你想表达什么?” 顾骁唇角轻扬,侧眸瞅她,“睡你刚刚好。” 楚韵嘴上嗔着:“好你个顾骁哥!我还没同意你的追求,你就想到那一步了,做什么白日美梦呢!” 心里却噗通噗通,跳得像鸽子落入陷阱,激烈地挥动翅膀。 情不自禁浮想联翩。 脑子里浮出各种少儿不宜的画面。 恰好红灯亮了。 顾骁探身过来,吻了吻她滚烫的脸颊,再滑到她的嘴唇脖颈。 额头抵着她的头,他声音又低又沉,“你不想吗?” 楚韵轻轻拿手推他,娇嗔:“不想,去你的。”手却软绵绵的,心更是。 顾骁唇角勾起。 车子驶出城,到了另外一处别墅。 停好车,顾骁下车,拉开副驾车门,将楚韵抱出来,朝别墅走去。 楚韵奶凶奶凶地警告道:“我跟你讲,亲亲可以,想睡我,没门!我楚韵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就得到的女人!” 顾骁笑容加深。 抱着她大步走进客厅,上了二楼主卧。 将她平放到那张柔软的床上。 他手臂撑在她身体上方,眉眼溢出一丝风流坏笑,“没关系,我顾骁是你招招手,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男人,来吧。” 第1155章 极品男色 楚韵笑场了。 肚子都笑疼了,笑了好一会儿,笑意才减轻。 她一手捂着笑疼的肚子,一手拍拍顾骁英挺俊毅的脸,“骁哥哥,你好便宜啊,贱兮兮的。这么随便就到手,可不好玩。” 顾骁轻握她的手腕,沉声道:“做正事呢,你认真点,别笑了。” 楚韵还是忍不住笑,白皙脖颈间一丝淡青色的脉络,笑得微微鼓起来。 有种别样的性感。 顾骁盯着她细嫩的脖颈,眼神深了深,俯身压到她身上,低头亲吻她小巧的耳朵,亲她莹白的脖颈。 只亲吻那里,当然不止渴。 他大着胆子,脱掉她的外套,轻轻解开她衬衫领口的扣子,吻她呼吸起伏的地方。 头一次做这事。 他顿时心跳如擂鼓,情难自禁。 楚韵却觉得痒,忍不住又咯咯笑起来。 可把顾骁愁坏了。 来之前他上网查过很多,该做的功课都做了,唯独没查过女方笑场该怎么破? 楚韵大概是史上第一个做这事时,笑个不停的女性。 他搞不懂,有什么可笑的? 顾骁双手把着楚韵娇娇细细的小蛮腰,把她抱起来,将她的两条腿盘在自己腰上,就那样托着她的娇臀,走到飘窗前,恐吓道:“再笑,再笑我就把你扔下去了!” 楚韵丝毫不害怕,“你不敢。” 顾骁的确不敢,不是不敢,是舍不得。 那四年被她冷暴力,差点被她折磨死,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近她的身,哪舍得摔她? 他抱着楚韵弯腰坐到飘窗垫上。 楚韵一双细腿还盘在他腰上。 两人肉贴着肉,骨头贴着骨头,中间只隔一层薄薄的布料。 那姿势太惹火。 顾骁受不了,喉结上下翕动两下,生理本能战胜了理智,体内骁勇的因子昂扬勃发…… 楚韵感觉到了他的昂扬,小脸倏地红成一片。 她往后挪了挪身子,想离他远点。 顾骁掐着她的腰,漆黑眸眼深深,声音沉得不像话,“韵韵,楚韵,小姑奶奶,求求你,今天就要了我吧。咱俩以后肯定是要结婚的,你要完我,我马上就去拿戒指,向你求婚。” 天知道,这种话从一个硬汉口中说出来,反差有多大! “扑哧!” 楚韵没忍住,笑喷了! 她抱着小腹,笑得整个人蜷起来,花枝乱颤。 顾骁望着笑抽了的楚韵,脑子里浮现出三个字,“笑面兔”。 这小丫头从小就爱笑,没心没肺,屁大点事,都能笑半天。 可平时笑就罢了,这种场合下笑什么? 一笑,把好好的气氛都搞没了。 顾骁无奈,松开她,找了手机,绕到一边,拨通顾逸风的号码,“哥,问你个事。” 顾逸风道:“又有事求我?” “你怎么知道?” 顾逸风微挑俊眉,“你每次一有事求我就喊‘哥’,不求的时候,从来不喊。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顾骁硬着头皮问:“楚韵老是笑场怎么办?” 顾逸风回:“她除了生老病死和那四年没笑,其他时间不是一直在笑吗?” 顾骁组织了下语言,很委婉地说:“爱笑是好事,可今天,她一直笑,笑得浑身乱抽抽,我没法下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笑?” 顾逸风懂了,意有所指道:“看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顾骁想到从前,自己总是打扰顾逸风和顾纤云亲热。 当时觉得理直气壮。 现在轮到自己,才明白那种箭在弦上却不能发的滋味,有多闹心。 仿佛有上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却拿它们没办法,急得他抓耳挠腮。 顾骁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道:“哥,我以前年少无知,不懂事,老是扫你的兴,现在诚心向你道歉。对不起,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扫你的兴了。现在能告诉我,怎么才能让楚韵不笑了吗?” 顾逸风顿了顿,“道歉我接受,但你这个问题超出正常范畴了。其他的我能帮你,这个真没法帮。要不你问问别人?问你爸妈吧,他们是过来人,肯定知道。或者问我爸妈,问我爷爷奶奶也行。如果他们都解决不了,就去问我太奶奶和太爷爷。我太奶奶是百年人瑞,什么都懂。” 顾骁觉得这个歉白道了。 这种事,他怎么好意思张口问父母和长辈? 不得尴尬死? 顾骁掐了电话。 返回飘窗前,楚韵已经不怎么笑了。 顾骁暗道,早知如此,就不给顾逸风打这通电话了,害得他低声下气地道了个陈年老歉,还被他调侃一番。 背地里,他指不定要怎么向顾纤云笑话他呢。 顾骁走到楚韵面前,摸摸她茸茸的脑袋,“韵韵,我们先去洗澡吧,洗完澡你再要我,行吗?” 楚韵没憋住又笑了,“顾骁哥,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总说我要你?明明是你要我。” 顾骁一本正经,“就是你要我啊,你要我,你咬我,没说错。” 楚韵小脸嗖地红了。 觉得这男人真是个腹黑的大尾巴狼! 又腹黑又黄,黄骁! 见她没反驳,顾骁当她同意了,弯腰抱起她朝浴室走去。 心想,难怪潜意识里喜欢个子矮的,一米六,八十来斤,抱在怀里轻轻巧巧。 他忍不住想象了下,抱着她做,会是怎么个销魂滋味? 只是想想,都受不了。 来到浴室。 顾骁单手抱着楚韵,空出一只手拧开开关,开始放温水。 水放得差不多时,他拿手试了试水温,想帮楚韵把衣服脱了,怕她又笑个没完。 犹豫一下,他干脆将她和衣放进浴缸里。 楚韵倒也没反对,因为实在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脱光光,女孩子的矜持还是有的。 顾骁抬手脱掉上衣,露出壁垒分明的腹肌。 腹肌向下,是深不可测的地方。 楚韵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像怀里揣了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她急忙抬手捂住眼睛,却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顾骁。 天啊,这是什么极品男色! 宽肩力腰长腿,麦色肌肤,英俊硬气的五官。 寸短的头发,更凸显男人力量。 不搞笑的时候,他浑身散发致命的雄性魅力,勾人魂魄。 楚韵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 都说男人好色,其实女人比男人更好色。 理智告诉楚韵,不能那么快让他得手,可是一颗心却早就湿得一塌糊涂,比浴缸的水还要湿。 第1156章 极致快乐 顾骁抬手去解金属腰带扣,放在外面的手机忽然响了。 顾骁骂了句大家都会骂的口头语。 想不理,奈何手机响个不停。 怕有急事,他对楚韵说:“你先泡着,我去接个电话。” 楚韵捂着红红小脸,娇嗯一声。 顾骁光着上半身,迈着两条大长腿,走出去。 拿起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是母亲云瑾打来的。 顾骁接听,语气颇为不耐烦,“请问您老有何贵干?” 才四十来岁就荣升“您老”的云瑾,哭笑不得,“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带楚韵去海边那套别墅了,是吗?” 顾骁抬手按按额角。 等会儿查清楚谁这么多嘴,开了。 顾骁反问:“我自己家的别墅,我不能来吗?” “能。” “那您老打这通电话,是几个意思?” 云瑾出声提醒:“楚韵还小,你有点数,否则我没法向你南音阿姨交代。” 顾骁唇角轻勾,“母亲大人,您多虑了。我南音阿姨,不,我未来准岳母,巴不得我快点把生米煮成熟饭,尽早把楚韵娶回家,省得夜长梦多,再冒出个良箫或者曲娴之流。” 云瑾嗔道:“你小子,好不要脸!你南音阿姨只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 “跟您学的。如果您当年要脸,能追到我爸吗?脸又不能当吃,不能当喝,可是女朋友却是实打实的好。” 云瑾被他气笑了,“臭小子,小时候性格还挺像你爸的,矜持克制又内敛,怎么长大后,越来越像我了?不,比我当年还猛。” 顾骁轻声嗤笑,“都什么年代了,还玩矜持克制那一套?您老过时了。新时代的年轻人,讲究个简单干脆,喜欢就去追,爱她就把她娶回家,不服就打一架。磨磨唧唧,瞻前顾后,黄花菜都凉了。行了,您老别废话了,我要干正事了,再见!” “哎,你……” 顾骁懒得听她念叨,直接把手机关机,找到楚韵的手机一起关上。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他也要把这件人生大事干了! 重返浴室。 顾骁抬手推门。 骤然看到里面的画面,顾骁只觉得全身血液噌地一下子蹿到小腹处! 忽觉鼻子一热,他流鼻血了。 只见楚韵不着寸缕,坐在浴缸里。 浴缸没放牛奶没放花瓣,也没放泡泡。 她白皙娇俏的身形一览无余,诱人想犯罪。 楚韵本来想脱掉衣服,快点洗个澡,好出去,没想到顾骁这么快就打完电话了。 她急忙背过身去,腰身雪白。 白得让人眼睛直发晕。 顾骁怔了一秒,才想起得先去处理鼻血。 他走到水龙头前,拿水将鼻子下的血冲洗干净,又拿纸堵着,过了一会儿,鼻血才止住。 顾骁脱掉身上碍事的衣服,抬起长腿,跨进浴缸里。 楚韵嘴里娇嗔着:“你出去,不许碰我。” 身子却软绵绵的。 顾骁大手扶住她柔软的腰身,拿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低头吻她耳垂和耳后的嫩肉,声音又沉又湿,气息微重,“都脱成这样了,还舍得我出去吗?” “我是想洗洗澡。” “我帮你洗。”顾骁将她翻过来,拉她到自己腿上坐着。 他身体烫人。 楚韵一张小脸红得像红玫瑰,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瞅好了。 自打出生起,俩人从未如此坦诚相见过。 她羞得把脸埋进他胸膛上。 这下子俩人贴得更紧了。 顾骁垂眸盯着她背部窈窕的曲线,感受着她柔软的身子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感觉,顿时血脉贲张。 体内被封印多年的骁勇因子,如火箭般迸发出来。 他的手顺着她的腰往下滑…… 楚韵紧张,双腿紧紧夹着他的腰。 这更魅惑。 顾骁再也受不了,抱着楚韵从浴缸里站起来,拿浴巾将她包起来,抬脚勾开门,朝卧室大床走去。 弯腰将她放到床上,他拿浴巾往自己身上草草擦了两把。 扔掉浴巾,他俯身压到楚韵身上…… 楚韵拧起秀丽的眉,咬紧牙关。 顾骁停下,“疼?” 楚韵软软嗯一声。 “那我轻点。” 楚韵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先去学个缩骨神功,收放自如,这样会好很多。” 顾骁没忍住笑了。 他觉得同她做这事时,俩人都不能说话。 一说话,要么她被他逗笑,要么他被她逗笑。 他翻身下来,握着她的小腰,把她扶到自己身上,“来,你自己控制力度。” 楚韵觉得这男人太坏了! 哪有第一次让女人主动的? 可都到这一步了,半途而废,太扫兴了。 顾骁把着她纤细娇柔的楚腰,“我帮你。” 楚韵羞得抿紧小巧的唇不吭声,脑子晕晕乎乎的,涂着透明趾甲油的小脚用力地向里钩起着。 顾骁轻轻托着她的娇臀…… 虽然疼,可是前所未有的极大刺激,让楚韵浑身颤抖,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如置一片汪洋…… 娇喘声混着粗重的喘息在屋里回荡。 虎啸莺啼。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雨歇。 楚韵软若无骨地趴到顾骁身上,雪白肌肤上犹如落了片片红梅。 美得不像话。 人已经疼麻了。 可是更多的是酥和晕,还有前所未有的,极致的快乐。 她双腿微微颤抖,心如潮水。 顾骁手指轻抚她身上片片晕红的肌肤,叹道:“你今天特别讨厌。” 楚韵抬起软绵绵的手去拧他的耳朵,“想死是不?” 顾骁勾唇,“我还没说完,你今天特别讨厌,讨人喜欢,百睡不厌。” 楚韵松开手,“这才是第一次,以后会让你更喜欢。” 顾骁翻身撑到她身体上侧,垂眸凝望她娇媚可人的小模样,“不用以后了,就今天吧,来,我们继续,大战五百个回合。” 楚韵抬脚踢他的腿,“要死啊,懂不懂怜香惜玉?” 顾骁扬唇,倾身压到她的小身子上,“我故意逗你的。” 楚韵感觉到他身体的滚烫,心里一阵酥麻,嗔道:“你快下来,那么高的个子重死了。” 顾骁在她身上停留两秒,恋恋不舍地翻了个身,将她抱在怀里。 拉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他伸长手臂,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开机。 拨通云瑾的手机号,顾骁道:“云总,明天晚上,我要向小楚韵求婚。求婚戒指、礼服和花,我早就准备好了,场地选在傲霆小爷爷家。你打电话通知所有看着我俩长大的亲人,来参加我的求婚礼。尤其是傲霆小爷爷,让他不要临阵脱逃,我要请他当我们求婚礼的主持人。” 云瑾哑口无言,觉得这小子贼坏贼坏的,专门往顾傲霆伤口上撒盐。 第1157章 顾骁求婚 结束通话。 云瑾看向顾谨尧,“你儿子明晚要向小楚韵求婚,场地想选在傲霆叔家,让我打电话通知所有亲人。明摆着,让老人家下不来台嘛。这小子,怎么越大越浑了?小浑球!” 顾谨尧唇角扬起,英俊成熟的脸上浮起赞赏的笑。 云瑾纳闷儿,“你笑什么?他小子是开心了,咱俩夹在中间多难堪?” 顾谨尧道:“骁骁性格挺好,一点都不像我。” “这叫浑,不叫好。” “骁骁敢闯敢做,敢说敢言,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得罪任何人,这是优点。你觉得他浑,他其实是以身犯险,给傲霆叔敲警钟。他下面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如果不这样做,傲霆叔指不定要怎么搞。以前他老人家公事繁忙,忙里偷闲,都能搅得所有人不得安宁。如今退休了,闲着没事干,更是变本加厉。如果他做得对就罢了,偏偏他眼光不好,每次都看错人。” 云瑾顿觉醍醐灌顶。 她走到顾谨尧身边,抬手揽住他劲挺的腰身,“老公,还是你目光深远。” 顾谨尧轻抚她如云秀发,“娶你之前,我一直诚惶诚恐,唯恐做不好丈夫,做不好父亲。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你抑郁症再也没犯过,骁骁敢闯敢当,纤云性格开朗。看样子,我身为丈夫和父亲,还是合格的。” 云瑾心像被什么扯了一下。 时间是检验真心最好的方式。 二十三年来,顾谨尧对她始终如一。 这份爱深沉而厚重,润物细无声地滋养着她,四十多岁的人了,依旧风韵年轻,比二十多岁时更添韵味。 都说结婚是一场豪赌。 很明显,她当年赌对了。 两人靠在一起依偎了好一会儿。 顾谨尧拿起手机拨给顾北弦,“弦哥,骁骁明晚要向小楚韵求婚,想去傲霆叔家求,你帮忙把大家聚齐。那小子被小楚韵冷落了四年,想挽回点面子。” 顾北弦笑意从手机里传过来,“都年轻过,懂,这事包在我身上。” “谢谢弦哥。” “该我和南音谢谢你才对。你们生了两个好孩子,一个嫁进我家,一个嫁,不,将要娶南音家的女儿,避免了被人杀猪盘的风险。你看星妍,我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其实替她捏着一把汗。” 顾谨尧觉得顾北弦这情商,简直登峰造极了。 次日夜晚。 顾府相当热闹。 顾家、楚家和云家,凡是能走得动的,在京都且不忙的,都来了。 顾傲霆被顾北弦逼着,当上了这场求婚仪式的主持人。 尽管百般不情愿,但顾傲霆还是盛装打扮了下。 把顾逸风订婚时,他专门订做的中式唐装翻出来穿上了,头发打了发油,梳成神清气爽的大背头。 这叫输人不输面。 除此之外,他还特意找了块金表戴到腕上,腰上挂了块帝王绿玉佩。 这叫有金(惊)无险,玉(遇)凶化吉。 求婚场地特意选在顾府的小礼堂。 能容纳几十个人。 礼堂顾北弦提前派人布置了,用鲜花、气球、玩具等,装扮得粉嫩浪漫。 众目睽睽之下。 顾傲霆拿起话筒清清嗓子,字正腔圆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在这个秋寒气爽的日子,我们迎来了顾骁向小楚韵求婚的大喜事。下面有请顾骁和小楚韵闪亮登场……” 众人皆抿唇笑。 顾傲霆是他们见过的最能屈能伸的人。 明明当初反对顾骁和楚韵反对得最厉害,且处心积虑做了不少事,如今又数他面子工程做得最好。 欢快的音乐声响起。 顾骁牵着楚韵的小手登台。 他今天穿一身深蓝色定制正装,暗蓝色衬衫,打着文雅的领结。 一改平时的硬气,变得风度翩翩。 右手捧一束娇嫩名贵的鲜花,左手举着装有大钻戒的首饰盒。 顾骁单膝跪到楚韵面前。 他仰头望向她,英俊的眸子汪着款款的深情,“韵韵,不知不觉,我和你指腹为婚二十余年。以前我年少无知,总惹你伤心。如今我开窍了,反省了,且成熟了,以后会好好对你,捧你高高在上。请给我一个终生照顾你、保护你、宠爱你的机会好吗?嫁给我吧。” 楚韵伸手接过鲜花,俏皮一笑,“我答应做你女朋友了,至于结婚,现在提为时过早,还需要好好考验。” 顾骁举着钻戒的手晾在半空中。 这答案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原以为昨天两人睡了,接下来订婚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 没想到只是拿到了男朋友的入场券。 他觉得这小丫头有两把刷子,拿捏人的本事一流。 顾骁扭头朝坐在人群中的顾南音,投去求救的目光。 顾南音挥动右手高声喊:“嫁给他!嫁给他!宝贝儿,你就答应嫁给他吧!这么好的骁骁,此时不嫁,更待何时?” 楚韵都没眼看她。 这么没出息的妈,是她亲妈吗? 还不如她能沉得住气呢。 顾骁又朝其他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除了年纪尚小的秦悦宁起哄,其他人都是笑而不语。 因为楚韵也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尊重顾骁,更尊重楚韵的决定。 两人正式交往不过短短数月,就上升到谈婚论嫁,是有过快了。 云瑾倒是想像顾南音那样喊几嗓子,可是总有点强买强卖的感觉。 终是忍住了。 顾傲霆咳嗽一声,“既然小楚韵不同意骁骁的求婚,那么大家都散了吧。接下来我们去吃饭,我给大家准备了丰盛的菜肴和美酒……” “等等。” 楚韵俯身从顾骁手中接过钻戒,冲他嫣然一笑,“钻戒我先收着,给你一年时间考验。一年后,如果能通过考验,我就答应你的求婚。” 顾骁凉了的心,又死灰复燃了。 就说吧,这小丫头没那么不近情理。 楚韵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弯腰帮他拍了拍他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顾骁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吃完饭,上我的车,我有话想对你说。” 想起昨天的旖旎,楚韵俏脸微微泛粉,应了一声。 宴席开始。 众人移步餐厅就餐。 虽说顾骁婚没求成,但是大家还是挺开心。 平时工作都忙,难得借着这种机会聚一聚。 最开心的莫过于顾傲霆。 自打退休后,从前被前呼后拥的日子少了,出风头的机会也少了。 今晚的他,宛若花孔雀一般穿梭在各个人群中,和各位亲朋好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全然忘记所有不快。 吃至一半,顾骁拉着楚韵悄然离开了。 二人上了顾骁的越野车后座。 顾骁从包里掏出一包进口药膏,“呶,给你,回家记得涂,这个药膏比昨天买的效果更好。” 楚韵垂眸瞅一眼,小脸越发红。 顾骁低头吻她耳后的嫩肉,“那里还疼吗?” 楚韵嘤咛,“轻多了。” “刚才为什么不答应我的求婚?是因为昨天让你在上面吗?” 楚韵羞得拿手去掐他的手臂,“别耍赖皮。本来就是追求阶段,是你一直弯道超车,次次都先斩后奏。” 顾骁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大手揉着她的楚腰,“等你不疼了,我们在车里试试,听说挺刺激。” 这,想想就很野! 楚韵小脸倏地红透了,心里却隐隐期待。 第1158章 搂入怀中 楚韵小脸红透的模样着实可爱。 顾骁忍不住低头印上她的唇,继而深吻,吻着吻着又想和她做点更激烈的事,手顺着她的腰往下滑…… 他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就知道得寸进尺。 昨天才刚和她做完,今天又想了。 架不住某些地方比他本人更骁勇善战。 “很想某人,我最思念的某人……” 手机铃声响起。 楚韵拿起手机,是苏星妍打来的。 她划键接听。 手机里传来苏星妍的声音,“楚韵,我给你们准备了求婚礼物,想等吃完饭送给你的,你怎么不见人影了?” “我和顾骁哥来车里了。” “我吃好了,马上出去,等我一下。” “好的。” 很快,苏星妍在保镖护送下,来到顾骁车前。 楚韵将车门推开。 苏星妍从包里掏出个精致的礼盒,“是一条粉钻项链,打开看看,喜欢吗?” 粉钻稀有,华丽漂亮且贵重。 没有哪个女人能抵御得了它的魅力。 楚韵接过首饰盒,甜甜地说:“谢谢星妍姐。” 苏星妍还想同她说几句话,但见她小脸绯红,嘴唇樱红,头发微乱,腰上衣服也有些皱。 顾骁坐在她身畔,虽坐姿正经,可唇色也比平时红。 像是被什么狠狠吮吻了一样。 忽然意识到两人刚才应该是躲到车里亲热了,苏星妍白皙的脸微微发烫,忙说:“我该走了,不打扰了,再见。” 不等楚韵回答,她快步走向自己的车,俯身坐进去。 车子开至日月湾。 路边停着一辆一二十万左右的黑色suv。 虽然车子不是什么几百万的豪车,可是苏星妍的心却忍不住雀跃起来。 那是沈恪的车。 她忙对司机说:“靠路边停车,谢谢。” “好的,星妍小姐。” 司机停好车,苏星妍推开车门,下车,绕到黑色suv前,抬手轻敲车窗。 沈恪正拿着手机,在斟酌用词,给苏星妍发信息。 听到声响,他降下车窗。 入目一张清雅绝美的脸,眼睛红肿已经减轻许多,虽不似从前那样明眸善睐,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皎白月光下,她美得出尘。 沈恪忙推开车门,下车。 垂眸凝望她,他低声问:“出去吃饭了?” 声音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苏星妍莞尔一笑,“对,顾骁今晚向楚韵求婚,我爷爷宴请亲人。” 求婚? 沈恪眸眼沉沉望着苏星妍,这是他想求婚的对象,也是他梦寐以求想娶回家的姑娘。 可他拿什么求? 他视线下移,不动声色地看向她左手无名指。 她的手长得真漂亮,纤纤长长,白白嫩嫩,嫩笋似的。 那是一双天生丽质,且充满才华的手。 长年绘画,造就了沈恪的敏锐性,只扫了一眼,他便估出苏星妍左手无名指的尺寸。 从现在开始挤钱,买求婚戒指吧,他想。 便宜的肯定不行,配不上她,少说也得几百万以上吧,几百万于又还房贷又要供养病母的他来说,要攒很多很多年。 沈恪觉得这份门不当户不对的爱,奢侈且沉重。 就像月入几千的人,却想买几百万的限量版镶钻爱马仕铂金包。 沈恪心有些灰,面上却不改色地说:“天冷,你快回家吧,别着凉了。” 苏星妍微微一怔,还没说几句话,他就要赶她走吗? 她顿了一下说:“去你车上坐坐吧。” 沈恪想说我的车太普通了,会委屈你。 话还没说出口,苏星妍已经拉开车门坐进去,四下打量一眼,笑道:“你车里收拾得很干净,坐着很舒服。” 她拿起一个米色抱枕抱在怀里。 抱枕上有清淡好闻的洗衣液味道。 沈恪俯身坐进去,“为了方便送我妈去医院买的,买大一点,后座能放平,可以让我妈躺着。” 苏星妍觉得这个男人闪闪发光,一身才华,细心又孝顺。 除了出身不好,没缺点。 视线在他的唇上划过,想到顾骁被楚韵吮红的唇,苏星妍兀自先脸红了。 他唇型不薄不厚,唇型漂亮,色泽也好看,很吸引人。 苏星妍极轻地抿一下唇。 这一抿唇,吸引了沈恪的注意。 他盯着她柔软樱红的唇微微出神,一时情动,想吻她,身子轻轻朝她侧过去,终是按捺住了。 连个像样的钻戒都买不起的人,拿什么去吻她? 二人各怀心思,都没说话。 苏星妍微垂睫毛,看向他的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 沈恪道:“几岁吧。我妈以前是修复古书画的,我跟着她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就摸起画笔,画起了画。” 苏星妍嫣然一笑,“巧了,我也是。你妈是自己做,还是上班?” “之前在京都故宫博物院上班。后来我外公去世,外婆病重,我又年幼,为了多赚钱,她就辞了公职,去私人店铺做。虽然辛苦点,但是赚得稍微多一点。” “我妈以前也是,不过她运气好,捡了不少漏。” 沈恪淡笑,“捡漏得有门路销,人脉不行,也卖不到多少钱的。” “是啊,我妈认识我阿尧叔,阿尧叔是搞拍卖行的。当年她很多画,都被他高价回收了。” 沈恪俊脸微微一滞。 她的阿尧叔,就是他数月前拿假画坑的那家拍卖行的老板。 沈恪抬腕看看表,“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 沈恪推开车门,先下车,伸手来搀扶苏星妍,且另一只手在车内顶挡着,生怕她碰到头。 苏星妍想,他真的好细心。 做他的亲人和爱人一定很温暖吧。 二人并肩朝别墅区走去。 保镖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月光皎洁如水,照得清凉的夜色都温柔了。 苏星妍的手就在身侧,触手可及,沈恪很想去握握她的手。 哪怕只是轻轻碰一下也好。 行走间,指尖不小心轻触到她的手。 那片肌肤莹肌玉骨,微凉,如玉,沈恪心如鹿撞。 指尖忽然一凉,手被苏星妍的手轻轻握住。 沈恪心脏漏跳了一拍。 慢半秒,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激动得不能自已,指尖微颤。 苏星妍察觉到了,清雅一笑,“第一次牵异性的手吗?” “算是吧。” 苏星妍抬眸,“你还牵过谁的手?”语气里有些微醋意。 沈恪道:“商务社交,和很多人握过手,其中不乏有异性,还有我妈,小时候拉过她的手。” 苏星妍莞尔,“你以前没谈过女朋友?” “没,你是第一个。” 苏星妍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将陈日旧事提了出来,“我以为你和尤妩……” “她是我上司,只是上司。” “上次在拍卖行,我记得,她挽你的手臂……” 沈恪压了压情绪,“那时想逼自己死心。” 话未说完,嘴唇上忽然一软,苏星妍抬手轻按他的唇,微肿的眼睛凝视着他,“以后不许再有这样的心思,懂吗?” 沈恪心念一动,手不受控制地落到她腰身上,将她往怀里一按,搂入怀中。 第1159章 一往情深 沈恪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身体,可以这样柔软而美好,水一样,又像玉般温润。 他脑子嗡嗡的,没忍住,低头吻了她。 不敢吻她的脸,只敢蜻蜓点水吻一下她的秀发。 她连头发都散发着清雅好闻的香气。 他一直都搞不明白,自己对待感情明明是极慢热的性子,却在见了她几面之后,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且为她着迷。 除了因为她容貌惊艳,还因为她足够美好吧。 她明明是悬在天上闪闪发光的星,却俯下身来欣赏他,爱慕他,甚至怜惜他。 这让他受宠若惊之余又很自卑。 他以前不这么自卑的,虽然穷,且是单亲家庭,可他从小就生得好看,聪明,学霸,又有一手绘画功夫,会修复文物。 他是骄傲的。 直到遇到苏星妍。 耳边突然传来车轮压在路上的声音。 沈恪急忙松开苏星妍。 很快车子在附近停下来,车门打开,走下来一对俊男美女。 男人是顾逸风。 女人是顾纤云。 沈恪抬眸看向顾逸风,冲他微微点头,打招呼。 顾逸风道:“你们继续,我和纤云进家门看看就走。” 他又看向那两个如影随形的保镖,“你们可以稍微拉开点距离。” 保镖急忙照做,迅速后退二十米。 沈恪朝顾逸风投去感激的一瞥。 秋风寒凉,刮过人的脸。 苏星妍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沈恪忙脱下身上大衣,披到她身上。 苏星妍抬手要拿下来,“冷,你穿着,别着凉了。” 沈恪按住她纤细的手臂,“我是男人,你是女孩子,眼睛还没好,万一受寒,会加重眼疾。” 苏星妍弯起眉眼冲他笑,“你一直都这么细心吗?” 沈恪道:“只对我妈和你,我平时其实有些冷情。” 苏星妍心底泛起一丝清甜。 一个人把他从来没向外人展示过的一面,只展示给你的时候,是多么令人心动。 两个人并肩朝前走,走得很慢很慢。 最乏味的走路,于两人来说,却甘之如饴。 省着走,还是到了苏星妍的家门口。 沈恪眸光温柔凝望着她,“早点睡,晚安,星妍。” 自己的名字被那么多人喊过,可是苏星妍觉得沈恪喊得最好听。 她把大衣脱下来,还给他,冲他轻轻挥挥手,语气温柔,“路上慢点开车。” “好。” 沈恪目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色雕花大门后。 直到她卧室的灯亮起来,他才转身离开。 身体已经被秋风吹凉了,一颗心却滚烫。 开车回到家。 母亲沈惋半躺在沙发上,手里拿一本破旧的书籍在研究。 沈恪换了鞋子,走到沙发前,视线落到那本破书上,问:“在看什么?” 沈惋放下书说:“白天刚接了个活,是以前的老客户送来的。你抽空去老房子把修画工具拿过来,我一点点修,反正客户不着急。” “你身体不好,放着吧,我找时间修。” “好吧。”沈惋不再坚持,抬起眼帘望着他的脸,晃了下神,“心情好像不错?” 沈恪抬手摸摸下颔,“很明显吗?” “是很明显,唇角都是扬着的。”沈惋慈爱又愧疚地笑了笑,“你最近面相比从前好了很多,以前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我拖累了你,让你从小就跟着妈受苦。” 沈恪俯身在她身边坐下,温声说:“以后别总说拖累不拖累的话了。您生了我,一个人抚养我长大,教我做人,供我读书,又教我绘画和修复文物。没有您,就没有我。” 沈惋抿唇浅笑。 年轻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后悔生下他。 随着他逐渐长大,越来越懂事,甚至替她撑起一片天,她再也不后悔了。 也曾恨极了他生父,现在还是恨的,却多了一分感激。 感谢他将这么好的儿子,送给她。 沈恪去端了热水,帮母亲洗手洗脸,又服侍她吃药。 将她抱进主卧,安顿好。 他去卫生间洗漱。 刷牙的时候,小心地避开嘴唇位置,因为晚上刚亲过苏星妍的头发,舍不得洗掉那种感觉。 洗完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沈恪抬手抚摸嘴唇,很浅地勾了下唇角。 平时做事一贯成熟内敛,今天却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 果然爱情使人年轻。 隔日正午。 给苏星妍治病的秦老大夫,给沈恪打来电话,“小沈,苏小姐服用的药里,有一味安宫牛黄丸,是清热解毒的,断了。他们家正派人在全国各地寻找,这药只能用九三年前的,九三年后的不是犀牛角粉,会影响治疗效果。如果一直找不到药,疗程肯定要加长,治疗效果也会打折扣,可不许怪我医术不行哈。你送我的那幅画,我不会退的。” 沈恪又担忧,又想笑。 担忧是因为苏星妍,想笑是因为秦老大夫。 都说人老如小。 这位七八十岁的老大夫活脱脱就是个老顽童嘛。 沈恪道:“放心吧,秦老,我不会把画要回来,请您安心给苏小姐治病,药我来想办法。” “好好。” 结束通话,沈恪忙完手边的事,抽了个空返回家中。 来到母亲的卧室。 沈惋午睡刚醒,睁开眼睛,问:“阿恪,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有急事吗?” 沈恪沉默几秒钟说:“苏小姐修画感染古墓病菌,导致全身中毒,眼睛最厉害。秦老大夫一直在给她治疗,有一味清热解毒的药现在断了。” 沈惋微微愣一下神,很快笑,“是安宫牛黄丸吧?” 沈恪低嗯一声。 沈惋想也不想地说:“在衣柜下面的保险箱里,有个密封的棕色大瓶子,里面还剩小半瓶药丸,你拿去给苏小姐用吧。” 沈恪默了默,“我以后会想办法买回来,还给您。” 沈惋嗔道:“自家人,还什么还?你外公留下的,我前些年中毒眼疾发作,吃了一些。之前我住院,苏小姐成天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我。如今她要用,我们拿出来给她,礼尚往来。” “谢谢妈。” 沈恪走到衣柜前,手指在保险箱上输入密码,取出那个棕色药瓶。 驱车来到日月湾。 他给顾逸风打电话,“我家里还剩小半瓶安宫牛黄丸,给苏小姐先用着。我现在在你们家大门口,你派个人出来拿。” 顾逸风闻言道:“我马上出去。” 没多久,他出来了。 沈恪将药交给他。 顾逸风接过来,扫一眼说:“这药在拍卖会上,已经被炒到十几万一粒了,总共有多少粒,我把药钱给你。” 沈恪淡笑,“不用,药是我外公留下来的,他当年买的时候没花多少钱。” 顾逸风望着他的眼睛,“秦老大夫说画是怎么回事?你送过他画?” 沈恪语气淡淡,“不是什么名贵的画,就是很普通的一幅花鸟画,恰好秦老大夫喜欢,就送给他了。” “谁的画?” “李鱓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顾逸风却深知,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鱓是清代画家,扬州八怪之一。 他的画虽然不如唐伯虎、郑板桥等人名气大,但拿去拍卖行拍卖,依现在的行情,几百万是能拍出来的。 可沈恪宁愿冒着犯法的危险去造假画,都不肯拿画去拍卖。 这幅画于他们家肯定意义非凡。 他却为了哄秦老大夫来京都给星妍治病,将画送给了秦老大夫。 如果不是处心积虑,就是情深意笃。 可他们俩认识不过短短数月而已。 顾逸风忍不住问:“为什么对星妍这么好?” 沈恪依旧神色淡然,“就是想对她好,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真要问个为什么,无非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罢了。 第1160章 星妍护恪 还有句话,沈恪没说。 他不是觊觎他们家财富,也不是想讨好苏星妍,更不是抛砖引玉,以此为梯,往上爬。 他对苏星妍好,是因为苏星妍对他们母子好,还因为苏星妍足够美好。 他宁愿苏星妍家世普通些。 那样和她交往,他压力没这么大,更不会时时有自卑心理。 顾逸风道:“药我先收下了,等手下人从各地找来,再给你。这药不只清热解毒,还能治中风、昏厥等。” 沈惋日后或许能用得上,当然这话他没说。 沈恪微扬唇角,“快拿去给星妍用吧,别说是我送的。” 顾逸风不解,“你们俩已经开始交往了,为什么还要瞒着她?” 沈恪眼睫微垂,“万一以后分开了,不想让她觉得欠我的。” 顾逸风眸色深了深。 一向能言善辩,此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有担当,是优点。 可是心思沉,顾虑多,凡事总喜欢往消极里想,这点根深入骨,难以改变,不太好。 顾逸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走进大门。 进入客厅。 顾逸风将安宫牛黄丸交给秦老大夫。 秦老大夫打开密封的药瓶,取出一粒,剥开蜡封,放到鼻下仔细嗅了嗅,又轻轻刮下一点药末放到舌尖上尝了尝,顿时如获至宝,“九三年后的安宫牛黄丸是用水牛角浓缩粉代替犀牛角,药性减轻很多。如今市面上太多假货,你这瓶倒是真的,从哪里弄来的?” 顾逸风道:“沈恪给的。” 秦老大夫嘿嘿一笑,“那小子看着一穷二白,没想到手里私藏了不少好东西。” 虽然沈恪穷是真的,可不知怎么的,顾逸风听着有点不顺耳。 他淡淡一笑,“和同龄人相比,他其实已经很优秀了。白手起家,二十六岁就有房有车,这是很多年轻人达不到的高度。” 秦老大夫捻捻胡须,“的确是,那小子很聪明,且很懂人心。能把我千里迢迢从古城忽悠到京都的,少之又少,他是其中一个。如果没有病母拖累,他也是人中龙凤。不说了,我去楼上给苏小姐用药,扎针了。” “去吧。” 十天后。 沈恪突然接到顾逸风的电话,“星妍第二个疗程结束,秦老大夫说可以停两天再扎针。我带她就近找个地方玩两天,散散心,你要陪着吗?” 他很会用词。 用的是“陪”,随意中带点儿有求于他的口吻。 沈恪自然不好拒绝,“好的,去哪里?” “地址我发你手机上,明天一早动身,你跟我们一起,还是自己开车去?” 沈恪道:“我自己开车去吧。” “也好,我先不告诉星妍,到时给她个惊喜。” 初见面时,沈恪觉得顾逸风是个高高在上且有洁癖的富家公子哥儿。 接触久了,才发现他高傲的外表下,有颗温暖且细腻的心,尤其是对苏星妍,好得没话说。 处理好手头上的工作,沈恪回家收拾了一下。 将母亲托付给保姆福姨。 第二天一早。 沈恪开车来到顾逸风说的温泉度假村。 这边不只能泡温泉,还能就餐,赏红枫、秋菊、赏桂花等,也有人工造雪可滑雪,以及更多娱乐设施,且度假村风景优美,最适合散心。 停好车。 沈恪拉着行李箱,去前台取了房卡。 来到房间,刷卡开门。 刚安顿好,收到顾逸风的电话,“来餐厅,出门会有人带你来。” “好。” 沈恪换了件衣服,由人带着去了餐厅。 说是餐厅,其实是包间。 超大超豪华的包间。 顾逸风和顾纤云在。 苏星妍也在。 看到沈恪,苏星妍眼里泛起一抹惊喜,推了座椅站起来,“沈先,不,恪,沈恪,你怎么来了?” 沈恪微微一笑,“我来陪你,欢迎吗?” “欢迎,当然欢迎!” 苏星妍起身朝他走过去,“你自己开车来的?” 沈恪急忙迈开长腿,走到她面前,“对。” 他扶着她走到座椅前坐下。 几人点菜。 菜很快上来。 顾逸风拿公筷给顾纤云夹菜,喂到她嘴里吃。 沈恪耳濡目染,也想喂苏星妍,手指微微动了动,刚要去拿公筷。 苏星妍已经把一只红烧海参,夹到他面前的骨碟里,冲他笑着说:“吃点这个,可以增强免疫力。” 沈恪心里涌起一丝感动。 顾逸风见他没动筷,以为他顾忌海参品种不好,说:“这边的海参是我爷爷专门让人圈了一片海,人工养殖的,纯天然无污染,不对外销售,只供我们这帮人吃,放心吧。” 巨大的落差感又来了。 这家庞大的度假村应该也是他们家的吧? 沈恪很淡地勾了下唇角,夹起那只海参,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吃完饭。 几人去赏红枫。 保镖跟着。 今天阳光晴好,天气没那么冷。 又是周末,游人如织。 四人皆是俊男美女,混在人群中尤为扎眼。 枫叶如血,艳如火,美不胜收。 沈恪却没心思赏,一门心思都在苏星妍身上。 虽然她眼疾好了一半,可他总感觉她像水晶一般易碎,稍微不小心就要跌倒一样。 她一抬脚,他就本能地往她脚下看。 看脚下有没有绊脚的小石子。 她一抬头,他就往她头顶看,看有没有垂下来的树枝,别打到她头上。 这心操得,连沈恪自己都觉得累。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没人让他如此操心过。 四人除了沈恪,正赏得起劲儿,忽听手机叮一声,沈恪来了条信息。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扫一眼显示。 是尤妩发来的。 沈恪点开。 信息是:恭喜沈大经理,成功傍上富家千金,荣华富贵手到擒来,可以安心吃软饭了。发达之后,可千万别忘记我这个旧人喔。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沈恪用力握紧手机,眸色渐渐幽沉如山。 回眸环视一圈,想找到尤妩。 几秒钟后。 沈恪看到二三十米开外,尤妩一身淡绿色休闲运动服,带着女保镖,身姿如柳地立在一株火红的枫树后,冲他妩媚地笑。 苏星妍察觉到了,顺着沈恪的目光看过去。 尤妩挑起眼角,咧嘴冲她挑衅一笑。 苏星妍侧头看沈恪,见他下颔骨微紧,显然在克制什么情绪。 她朝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沈恪缓和一下情绪,道:“没事。” “给我。” 怕她生气,沈恪默了默,将手机解锁递给她。 苏星妍垂眸扫了眼信息,清雅的美眸里,少有地溢出一丝讥诮的笑。 她找到尤妩的号码拨过去,清声道:“纠正一下,是我追的沈恪,要傍也是我傍他。他学富五车,一身才华,比那些靠继承亡夫遗产发达的人,不知优秀多少倍。如果尤总还想在京都混下去,就请管好自己的嘴,谢谢。” 第1161章 温泉之夜 苏星妍声音不大,语气也轻柔,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威慑力。 尤妩一时竟有点打怵。 明明被拐着弯地骂了,她却不敢反驳。 默默地挂断电话,尤妩背过身去,对女保镖说:“我们走。” 尽管腰肢依旧扭得风情万种,可她的步伐明显比平时快了很多。 细看,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苏星妍把手机还给沈恪。 沈恪伸手接过手机,面色没变,心里的惊喜却像海啸一样汹涌。 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感动、惊讶、惊喜、开心,如沉在水底的鱼,跃到水面上长长地透了口气,连日来埋在心底的郁气一扫而光。 要说之前对苏星妍是喜欢,那么现在,他爱她! 是的,他爱上了这个温柔却有牙齿,善良有度,美好有盔甲,挺身为他出头的漂亮姑娘。 他伸手握住苏星妍的纤纤玉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有奇异的电流感穿过心脏。 苏星妍感受到了。 她朝他手臂上靠了靠,依偎着他,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这让沈恪很受用。 爱意在两人之间,无声涌动。 表面平静,实则风起云涌,火花四射。 顾纤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轻声对顾逸风说:“谈恋爱的‘谈’,带个言字旁,意思是恋爱得用嘴谈,要表达,要沟通,要说甜言蜜语,才能互知心意。星妍和沈恪就不一样了,人家用气息谈,用灵魂沟通。你看,俩人一句话没说,就把恋爱谈得天雷勾地火。” 顾逸风道:“我一直以为星妍那性格,以后得找个活泼点的,否则在一起太闷了。没想到找了个同样一巴掌拍不出个响的,居然也能谈得风生水起。” 顾纤云挽住他的手臂,“他们俩是神交,我和你就不一样了。” 顾逸风俊眉微挑,“我们是什么交?” “嘴交。” 顾逸风没忍住笑了,抬手捏捏她的耳朵,“小黄云。” 顾纤云斜眸瞟他,“你想哪去了?神交是用精神交流,嘴交是用嘴交流,你别动不动就曲解我的意思。” “好,我们是神交加嘴交。” 顾纤云耳翼微微泛红,伸手悄悄捏了把他的手臂。 赏了半天的风景,夜幕徐徐降临,晚风寒凉。 吃过晚饭后。 几人回各自的房间。 房间自带温泉,可以泡。 苏星妍刚要换衣服,想去泡一泡,解解乏。 门铃突然响了。 她抬脚去开门,拉开门,外面站着的是顾纤云。 顾纤云手里拿着一套泳衣和化妆包,道:“你哥怕你一个人不方便,让我过来帮你。” 苏星妍莞尔,“我都二十二岁了,又不是小孩子,泡个温泉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呀,就是一百多岁了,在他眼里仍旧是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女孩。”顾纤云闪身走进去。 苏星妍浅笑,“他嘴上挺嫌弃我的。” “男人都那样。你看顾骁,成天嫌弃我嫌弃得要死,我要是真出点事,他比谁都拼命。” 二人各自换了泳衣,走进温泉室。 温泉水很暖,发出轻微的咕嘟咕嘟声,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硫磺味。 在室内可以看电视。 顾纤云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找节目。 苏星妍眼睛有疾,不适应过度用眼,便微微闭上眸子,后背轻靠在池壁上,安静不语。 顾纤云不着痕迹地打量她。 她一身白色泳衣,长腿,长脖颈,纤肩薄背,脊背笔直,像天鹅一样纯洁,又有点孤傲。 泳衣露肤度不高,腰身全部包裹着,却美得让她挪不开目光。 美女分很多种,或妖艳或俏丽或性感,或活泼或清纯或端庄。 顾纤云觉得苏星妍是最美的那一款,肤白如雪,冰肌玉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已经美不胜收,美得都带了仙气。 别说男人了,连她这个女人,都忍不住为之倾心。 据说她像极了年轻时的苏婳。 难怪父亲当年对苏婳念念不忘,顾纤云以前不理解,明明母亲也极优秀,如今忽然就理解了。 顾纤云拿了果汁递给苏星妍,“喝点果汁,补充一下水分。” 苏星妍伸手接过来,“谢谢嫂子。” 顾纤云弯起眉眼笑。 女人间都会互相嫉妒,可她美好得让人不忍心嫉妒。 陪苏星妍泡完温泉,出来。 穿好衣服,顾纤云说:“我忘了带面膜,回去取两张,我们贴面膜。” “好。” 顾纤云走到门口,开门出去。 看到门外不只站着保镖,又多了个男人。 是沈恪。 他也不敲门,就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修竹一般挺立,英俊的眉眼肃静内敛。 顾纤云笑,“怎么不进去?” 沈恪道:“不太方便,我站一会儿就走。” 顾纤云没想到现在这个年代,还有如此克制内敛的人。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不冲还等何时? 顾纤云微微耸肩,“我回房间,等会儿再过来,你进去陪陪星妍吧。比起我,她应该更想让你陪。” 沈恪眉眼深了深,“大晚上的,太冒犯了,我就不进去了。” “不冒犯。谈恋爱嘛,就得脸皮厚一点,别顾忌太多,快进去吧。” 她扭头帮他敲了门,心里都替他着急。 沈恪伸手整了整领子,微抬下颔,似是做心理准备。 很快,苏星妍穿着酒店的白色睡袍来开门。 本以为是顾纤云,没想到是沈恪。 她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的亮光,又有些害羞。 沈恪见她穿着睡袍,急忙将视线移到别处,彬彬有礼道:“我过来看看你,看一眼就走。” 面色平静无常,心里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睡袍下的小腿太夺目了,白皙,纤细,皎洁,白月光一样美。 他宁愿折寿十年,去亲吻它一下。 顾纤云见沈恪干站着,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很想伸手推他一把。 她清清嗓子道:“星妍,你和沈先生慢慢聊,我去找你哥,一个小时后再过来陪你。” 不等苏星妍回话,她抬脚走了。 回到房间。 顾纤云忍不住对顾逸风说:“沈恪真是人如其名,恪,克,太克制了。这么好的机会,他都到星妍门口了,还说看她一眼就走,都不知道进去陪她坐坐,同她说说话。我都能想象到,以后俩人结婚了,洞房花烛之夜,沈恪会对苏星妍说什么了。” 顾逸风微勾唇角,“说什么?” 顾纤云走到他面前,抬手去扯他腰上的睡袍腰带,“他会说,苏小姐,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她将推他墙壁上,踮起脚亲了他的下颔一下,“苏小姐,这样亲好吗?” 她攀着他的肩膀,轻巧一跳,两条纤腿盘到他的腰上,目光潮湿望着他,“苏小姐,这个姿势可以吗?苏小姐,我们可以洞房花烛了吗?” 顾逸风忍俊不禁,抱着她朝沙发走去,将她放到沙发上,俯身压下去…… 第1162章 魂牵梦绕 顾纤云的衣服被剥开…… 沙发震动。 水晶杯里瑰丽的红酒,在茶几上荡漾着。 一二十分钟后,顾逸风起身,将香汗淋淋的顾纤云抱到床上。 沙发空间太小,不足以尽兴。 两人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作一团。 床垫发出重重的撞击声,天花板在变形,灯光晃动,窗帘扬起,一切都在扭曲和幻化。 来了! 万马奔腾,洪水决堤! 最后顾纤云累到伏在床上一动都动不了了。 胸口急剧起伏,双腿酸软,头发汗湿,筋疲力尽,全身骨头都像融化了一样,如一团被风吹得软绵绵的云。 顾逸风却丝毫不见疲态,俊美面孔依旧精神抖擞。 顾纤云手指搭在他壁垒分明的腹肌上,迷恋地抚摸,“从小习武的人就是不一样,动了大半天,面不改色。” 顾逸风唇角溢出一丝风流坏笑,“你也很棒,刚才争着要女上。” 顾纤云脸颊发烫,手掌撑起腮,看向他,“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小星妍?大晚上的,俩人孤男寡女,俊男美女,男有情,女有意,干柴烈火,一点就燃。你这个当哥的,就不怕他们俩擦枪走火?之前我和你谈恋爱时,顾骁可是担心得要死,防狼一样地防你,防了好多年。” 顾逸风唇角轻扬,“我敢打赌,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俩人还坐在沙发上聊天,手都不会拉。越是这种环境下,沈恪越会克制,更加避嫌。” “我不信。” 顾逸风道:“不信就去看看。” “先说赌什么?” “如果我输了,罚我一个月不碰你。如果我赢了,我们夜夜笙歌。” 顾纤云觉得这男人就是故意的。 俩人现在正是感情最浓的时候,一个月不碰她,多难熬啊。 二人休息了会儿,起床去冲了个澡。 穿好衣服,出门。 顾纤云腿软得得扶墙走。 顾逸风单手架着她。 来到苏星妍的房间前。 顾逸风没敲门,拿房卡直接刷开门。 事情比他料想得更过分。 苏星妍坐在客厅沙发上。 沈恪拉了把椅子,坐在客厅窗边,离她足足有七八米远。 两人正说着话,见顾逸风和顾纤云突然闯进来,皆微微吃惊。 顾纤云忙对苏星妍说:“星妍,你别生气,我和你哥打赌呢,貌似是你哥赢了。你们俩在聊什么?聊得这么专注?” 苏星妍莞尔一笑,“聊吴道子、唐伯虎、王希孟、郑燮和徐悲鸿……” 顾纤云举手做投降状,“佩服,佩服,我输得心服口服!” 沈恪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顾纤云觉得,就是让沈恪留宿,他也不会碰苏星妍的。 以前她不理解,父亲早年间对苏婳的感情。 如今看到沈恪终于理解了。 天底下真的有男人能如此克制自己的感情。 明明心爱的女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可他不亲她不摸她,却正襟危坐,和她谈古论今。 这种克制含蓄的爱,虽然无声无响,却比热烈奔放的爱,更动人。 因为内敛,显得深沉,仿佛在蓄着一股力量。 顾逸风将窗户检查了一遍,交待顾纤云:“我和沈先生要回房了,纤云,你今晚陪星妍睡。有事打我电话,或者喊保镖。” “好,你们走吧。” 沈恪抬眸看一眼苏星妍,眸色微深,蓄着依恋。 苏星妍冲他嫣然一笑,“晚安。” “晚安。” 走出去几步,沈恪回眸,对苏星妍说:“我房间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好。” 沈恪这才和顾逸风离开。 门一关上。 顾纤云忍不住问苏星妍:“一个多小时,你俩一直在聊天,没干点别的?还坐得这么远?你们这不叫谈情说爱了,这叫开座谈会。笑死了,大老远,跑来度假山庄开座谈会。” 苏星妍静静雅雅地说:“我觉得挺好的。” “服,大写的服!” 苏星妍微抬眉梢,“精神交流带来的愉悦,远胜过肉体交流带来的愉悦。” “那是你没体会过肉体交流带来的愉悦,等你体会了,就会发现,真香!” 苏星妍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你没遇到像我和沈恪这种,灵魂相通的。我说什么,他都懂,他说什么,我全都意会。我们在一起可谈古,可论今,可谈天说地,谈史说画。那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顾纤云不出声了。 她毕业后在母亲公司上班,从事管理层工作,父亲那边也兼着职。 虽然工作做得风生水起,可是在灵魂层面,始终达不到顾逸风的高度。 一直都是顾逸风向下兼容她。 自然体会不到苏星妍所说的妙处。 同一时间。 回到房间,沈恪睡不着了。 他为苏星妍着迷。 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她静雅脱俗的面庞,她丰富的知识和谈吐,以及她睡袍下白月光一般的美丽小腿。 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让他如此魂牵梦绕的女子。 他其实想去她身边坐。 可是怕控制不住,会去亲她。 亲了肯定又想别的,简直要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下半夜,沈恪才勉勉强强睡着。 梦里他俯身捧着苏星妍的小腿亲,就那样吻了大半夜。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怀里抱着个枕头,枕头都被挤变形了。 望着满是折痕的枕头,沈恪兀自轻笑一声。 活了二十六年,他那颗高傲孤寂的心从来不曾为谁动过。 如今却被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从度假山庄回来。 沈恪拿着一沓资料,敲开尤妩的办公室门。 尤妩抬起风情的眼皮,慵懒地打量他一眼,酸溜溜地说:“陪佳人度了两天假,气色不错哇。有句古诗怎么说来着,‘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对吗?” 沈恪不接话,将资料放到她办公桌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项目方案我和团队的人已经做好了,你过下目,没问题,就要签约了。” 尤妩手指在方案上轻敲两下,看都不看,仰头盯着沈恪英俊的面庞,“你俩睡了?那小丫头白纸一张,很没滋味吧?” 沈恪敛眸,“尤总,这是我的私事,请你放尊重点。” 尤妩轻笑几声,站起来,走到沈恪面前,抬手想去替他整理衣领。 沈恪退后几步,同她拉开距离。 尤妩自嘲一笑,语气放轻,带了几分落寞,“阿恪啊,跟我走好不好?我把公司卖了,我们去国外,带着你妈,我们离开这里。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不用受人白眼。你跟那个千金大小姐不是一路人,会过得很累的。你跟我才是一类人,我们会幸福。” 沈恪不太理解她的脑回路。 突然搞得这么深情,让深情都变得廉价了。 他将一张辞职书递给她,“抱歉尤总,我要辞职了。” 尤妩一愣,过几秒才伸手接过辞职书。 仔细看了好几遍,她忽然哈哈大笑,将辞职书一点点撕得粉碎,手一扬,撒向半空。 她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辞不了职的。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我就防止有这么一天,在合同上做了点手脚。所以啊,阿恪,这五年,你是我的。” 第1163章 你好无耻 漫天碎纸中,尤妩笑得风情又痴狂。 沈恪拧眉望着她。 当初之所以入职这家公司,是因为面试通过的几家公司中,这家公司给的薪水和福利待遇最高也最好,且专业对口,只认能力,不迷信学历。 刚开始时,尤妩一副海归精英女强人的派头。 虽风情万种,对他却公事公办。 工作中几次优秀表现后,尤妩便提拔了他,且对他委以重任,视他为左膀右臂。 当时以为遇到伯乐。 没想到却是个坑。 沈恪道:“违约金,我会想办法付。” 尤妩收起风情的笑,眼底浮起一抹生冷,“不只是违约金那么简单。你入职的时候,我请了专业人员对你培训过,也带你出国接受过短暂培训,还带你拜访了许多高人,接受他们的指点。这些都属于职场培训,我当初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至于协议,我们不只签了劳动协议,还签了保密协议和竞业协议。竞业协议的意思是,你即使辞职了,也不能去与本公司有竞争关系的公司就业,自行从事和我公司同类型的职业也不行。” 沈恪俊脸冷沉。 这种协议,离职时可协商解决,一般都不会弄得太难堪。 但看尤妩这架势,是不想协商了。 关键这里面有很大的可操作空间,她即使耍赖皮,也不违法。 沈恪深提一口气,“尤总,你这又是何必?” 尤妩手撑在办公桌上,抬起尖尖下巴挑衅地望着他,“我从十五岁开始谈恋爱,十八年间,凡是我看上的男人,或帅或富或老或少,就没有拿不下的,你是第一个。” 她连装都懒得装了。 沈恪情史简单,洁身自好。 实在理解不了这种女海王的奇葩思路。 或许是被一些变态男人折磨得心理扭曲吧? 尤妩走到他面前,双臂环胸围着他转了一圈,垂目盯着他一双长腿,“本来嘛,如果轻易到手了,也就无所谓了。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吊起了我的胃口。其实,想让我放你走,也不是不行。” 沈恪眉目清冷问:“什么条件?” 尤妩视线上移,红唇微张,慢悠悠道:“陪我一晚,所有协议取消。放心,我会保密,不会让你那位富家千金女友知道,更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你也脱身了。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沈恪瞬间被恶心到了! 平时被她借着工作之便揩个油,都难以忍受。 居然还让陪她一晚! 沈恪摔门离去! 回到办公室,心情难以平复,那种恶心的感觉在胸腔里蔓延,久久都散不去。 半个小时后。 助理敲门进来,提醒他晚上六点半去参加一个客户的生日party。 平时打交道的客户都是京都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日后也是可用人脉,沈恪自然得罪不起。 恶心归恶心,工作还是要做的。 当晚,沈恪带着助理携厚礼前去拜访。 客户是位男富商,今年五十六岁,生日会在城郊的别墅举办,办得隆重而热闹,人来了很多,菜肴、美酒和饮品是自助形式,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数不胜数。 沈恪找了个机会,将礼物送给客户,并敬了他两杯红酒。 之后又同助理吃了些菜,喝了几杯茶,离开。 沈恪叫了代驾,开车回家。 安顿好母亲后,沈恪去卫生间冲澡。 冲着冲着,他发现身体渐渐不对劲起来,类似酒醉,却比醉酒多一些异样,体温逐渐升高,小腹发热,男性本能越来越强,很想苏星妍,还迫切地想冒犯她。 这不正常。 沈恪急忙将水温调凉,在身上冲了好几遍,还是不行。 他草草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匆忙穿上衣服。 出门,步伐变得踉跄起来。 摸到手机,他拨给保姆福姨,请她过来帮忙照顾母亲。 他则叫了辆网约车。 等福姨匆匆赶过来,沈恪已经撑不住了,潦草交待几句,摇摇晃晃地出门。 上车后,他塞给网约车司机一笔不少的钱,让等会儿把他扶进医院,洗胃。 网约车司机答应着。 将他送至医院。 洗完胃,沈恪身体还是很难受。 医生说,他身上的毒性虽然发作慢,但已经扩散至血液。 残余的毒性要靠自身的新陈代谢,得一周或者更长时间,才能全部代谢干净。 沈恪意识已经模糊不清,浑浑噩噩地点点头,眼皮沉重,睁不开,身体灼热,四肢绵软无力,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地方硬,其他地方皆是软的。 他很想给苏星妍打个电话,又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更怕自己会对她动兽心。 终是忍住了。 “铃铃铃!” 手机突然响了。 沈恪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来电显示。 护士帮他接了电话,放到他耳边。 手机里传来尤妩媚媚软软的声音,“沈经理,今晚给客户过生日,过得怎么样?” 沈恪意识虽模糊,可尤妩那与众不同的声音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他牙根微咬,“是你阴我吧?” 尤妩语气无辜,“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声音听起来不太对,是身体不舒服吗?要我派人送你去医院吗?” 沈恪对护士说:“挂了。” “好的。” 护士挂断电话,交待几句,离开。 约莫一二十分钟后。 尤妩来了。 寒凉的深秋,她穿着性感修身的高定黑色开叉礼服裙,披带logo的大披肩。 披肩拿下,露出雪白的肩头,胸前春光大露,后背亦是真空。 裙身低到尾椎骨,臀部都快露出来了。 能在男人堆里吃香这么多年,她是有资本的。 虽然已过了黄金年龄,可这具身体依旧活色生香,犹如熟透的蜜桃,饱满,多汁,比年轻小姑娘添了些风韵,多了很多经验。 她妖笑着,软着腰肢和手臂,在沈恪面前轻佻地转了一圈,“阿恪,你看我今天美吗?” 沈恪用力闭上眼睛,声音含糊道:“你好无耻!” 尤妩咯咯笑起来,“你可别冤枉好人,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客户是本地富豪,有头有脸,不会派人做这种龌龊事,更不会听我的。他的生日会,我连去都没去,想害你,鞭长莫及。” 沈恪冷笑,想说话,意识模糊,思路也无法保持清晰。 尤妩弯腰在病床边坐下,抬手来摸他的脸。 沈恪偏头避开。 尤妩凝视他虽泛红却不失英俊的脸,忍不住心旌荡漾,“阿恪,你看起来好难受,要我帮你吗?你放心,我会把门锁上,不让护士知道,更不会让你的苏小姐知道。神不知,鬼不觉,让你好好享受一番。” 沈恪厌恶极了,斥道:“滚!” 尤妩没想到都这样了,他居然还能忍得住。 他越是这样,她对他兴趣越浓。 尤妩晃了晃自己保养精美带着妖气的手,“如果你害羞,用手也可以。试过之后,你就会发现我有多好,到时你会离不开我的。真的,不骗你,来吧,姐姐带你体会一下,什么叫人间极乐。” 她循循善诱着,将手朝他大腿附近伸过去。 沈恪抬起迟钝的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尽力气,将她甩出去! 第1164章 让她破产 尤妩被他甩得险些跌倒,骂道:“不识抬举!老娘都这么上赶着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沈恪冲门口喊:“护士!护士!” 他费力地伸手去按床头的铃。 尤妩急忙来按他的手,阻止他按铃。 沈恪猛地甩开! 护士小跑着进来。 沈恪对护士说:“让她,滚!” 尤妩拿起脱掉的披肩披到肩上,下巴抬起,端起一副高贵的姿态,对护士说:“我是他公司老板,他现在意识模糊,胡言乱语,你不用管他。这里交给我了,我会照顾好他,你先出去吧,麻烦你了。” 护士看看沈恪,再看看尤妩,一时犹豫不决。 沈恪低声道:“滚!再不滚,我报警了!” 尤妩扯唇淡笑,“如果你报警,事情发生在客户家。警方势必要查他家,得罪我不要紧,得罪他就不好了。你那位苏小姐是家大势大,但也不能谁都得罪吧?” 沈恪当然清楚。 这也是他没报警的原因。 沈恪想起身把尤妩赶出去,奈何腿软脚软,没有力气。 他看向护士,“帮我,打电话,找顾逸风。” “好的,沈先生。” 护士拿起他的手机,又拿他的手指解了屏,找到顾逸风的号码,拨过去,“你好,顾先生,沈先生身体不适住院了,要找你,你能来一趟吗?” 她报了医院地址和病房号。 顾逸风一听,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护士刚挂电话,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苏星妍的。 护士按了接听放到沈恪耳边。 手机里传来苏星妍清雅温柔的声音,“睡了吗?” 沈恪身体本就灼热难忍,欲气蓬勃,听到她的声音,体内的欲念顿时如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手臂上的筋脉都撑起来了。 他强压着身心双重冲动,强装平静地说:“睡了。” 苏星妍轻笑,“睡了还能接电话?” 沈恪想编个理由,奈何思路不比平常清晰,又怕说多错多,只低低地嗯一声。 苏星妍听出了异样,“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生病了吗?” 沈恪含糊道:“没有。” 苏星妍越发怀疑,“你今晚不太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尤妩忽然俯身凑过来,声调妖媚道:“因为他和我在一起,不方便啊,小妹妹……” 护士急忙挂断电话。 沈恪怒目瞪向尤妩,喉咙沉哑道:“滚蛋!” 尤妩双臂抱胸,手指在雪白手臂上轻弹,语气慵懒,“阿恪,你现在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干净了,不如乖乖从了我吧。” 弄脏苏星妍风险太大,但是弄脏沈恪,风险不大,且一举两得。 既能满足自己的私欲,也能得一实力助手。 他虽然傲气,可是能力却不小,有了他,即使日后离开京都,到哪里都能重开炉灶。 尤妩又看向护士,“麻烦护士小姐,给刚才那位叫顾逸风的先生打个电话,就说沈恪有人照顾了,让他不要过来了。” 护士看看沈恪,又看看尤妩,终是没打。 尤妩伸手来抢手机,“请把手机给我吧,我来打。” 护士平时一般不管闲事,可她觉得这个风骚女人过于不要脸了。 从前只见过男老板潜规则女下属的,今天碰上女老板潜规则男下属。 再看看沈恪,虽然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可眉目英俊,棱角坚毅,一派正人君子模样,让人心生敬畏。 如果被凌辱了,对他肯定是莫大的羞辱。 护士把手机背到身后,对尤妩说:“女士,请您放尊重点,否则我报警了。” 尤妩轻笑,“护士小姐,你就是个护士,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了,管这么多闲事,不怕我投诉你?” 护士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码,道:“喂,110吗?我要报警,我们医院刚收了个病患……” 尤妩见她来真的,急忙抬手往下压,“好好好,我走,我走!服了你们了,我走还不行吗?别报警了,对沈恪影响不好。” 护士收起手机。 她拨的不是110,是三位数的亲情号。 尤妩瞅一眼沈恪,百般不甘地拿起包,扭着水蛇腰风情万种地走了。 表面看不出,实则早就气炸了肺。 都到这程度了,又没得逞! 这块难啃的骨头! 她气急败坏! 病房内。 沈恪想向护士道谢,实在难受,说不出太多话,只说了句“谢谢”。 护士怕那个尤妩半夜又来骚扰沈恪问:“你家人怎么没来陪你?那位顾先生多久能到?他会留下来照顾你吗?” 沈恪摇摇头。 护士又问:“要帮你找个护工守着你吗?” 沈恪嗯一声,顿一下,说:“男。” “找男的对吗?好,我现在去帮你找。” 护士转身走出去。 怕尤妩折而复返,她拜托打扫卫生的阿姨和同事,帮忙瞅着点。 没过多久。 苏星妍来了。 留保镖站在门外守着,苏星妍一人走进屋。 尽管视线模糊,可是沈恪还是认出苏星妍。 他颇为意外,眼神困惑地望着她清雅秀美的脸。 如果在平时,他肯定会问她怎么找来的,问她生气吗?问她有没有误会他? 可是身上药效发作,他意识模糊不清,想不了那么多,也问不了那么多。 只是目光灼热地望着她,浑身血脉贲张。 脑子里只剩男人的兽念。 他想把她扑倒,按在身下…… 苏星妍没见过这场面,垂眸凝视他,语气温柔地说:“我不相信你和尤妩会发生那种事,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亲自跑过来看看。你的位置,是我打电话让我哥查的,他碰巧知道。他被公事绊住了,要晚一会儿才能过来。” 沈恪盯着她一张一合的樱红唇瓣,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想狠狠吻上那张嘴。 苏星妍俯身在床边坐下,“你脸怎么这么红?我问了护士,说你洗胃了,你吃错什么东西了吗?” 说着她伸手覆到他额头上。 沈恪只觉得她指腹凉凉,覆在滚烫的肌肤上很舒服。 他情不自禁伸手按她的手,嘴上却说:“你,走。” 苏星妍越发觉得他不对劲,“你这是怎么了?中毒了吗?还是中了什么幻术?” 沈恪强忍冲动,用残存的一点意识说:“我,很,危险!你,走!” 苏星妍以为他病得很危险,忙说:“我眼疾有救,你功不可没,投桃报李,换我来照顾你。” 沈恪恍神。 苏星妍说:“秦老大夫应该是你找来的吧?我吃的药断了,我哥接了个电话,回来就拿了半瓶药。他那么谨慎的人,却没派人拿药去化验真假,想必送药之人是熟人,且是可靠之人。我爸和我哥,从前排斥你,如今不排斥了。突然对你改观,肯定事出有因。所以,是你救了我,对吗?” 沈恪虽然脑子昏沉,思维不清,仍能觉出苏星妍好聪明。 可他现在不想欣赏她的聪明,只想要她。 体内的兽念如洪水猛兽一样按捺不住。 他猛地松开她,用力抓着床单,床单都快被抓破了。 护士很快带护工来了。 看到苏星妍,护士微微愣了愣。 再看沈恪,不像从前那样剑拔弩张,只是极力克制。 护士明白了。 这位想必就是打电话的苏星妍。 护士盯着她定定打量几眼,只觉得她好仙好美,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难怪沈恪看不上刚才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和苏星妍一比,那风骚女人,显得油腻又风尘。 苏星妍问:“你好,护士姐姐,请问沈恪因为什么原因洗胃?” 护士回道:“中了药,催情的。要不是我看着,那个女人就把沈先生扒了。我假装打电话报警,才把她赶走。” 苏星妍美眸微冷。 很快理清楚因果。 护士帮沈恪调了调药液,“既然你来了,那你们照顾他吧,我去忙了,护工也找来了,有事按铃叫我。” 苏星妍道:“好的,谢谢护士姐姐。” 护士转身离开。 苏星妍拿起手机,走到窗前,拨通父亲的号码,“爸,让尤妩破产吧。” 第1165章 近乎疯狂 苏星妍打小就懂事,很少有求于自己,顾北弦忙答应道:“这事包在爸爸身上,你就坐等好消息吧。姓尤的怎么惹我们家小星妍生气了?” 苏星妍默了默,“她恶心沈恪,恶心我。” 她脾气随了苏婳,一向极好,能惹毛她,想必尤妩做得着实过分。 顾北弦安慰了她几句,结束通话。 他拨通助理的号码,吩咐道:“派人查查尤妩的公司,想办法让她尽快破产。等法院派人清算完,将其拍卖时,找人拍下来,送给沈恪。如果沈恪不肯要,就新注册一家同类型公司,以投资的名义,送给他。你们好好评估商讨一下,方案出来找我定夺。既然是小星妍看中的人,我就帮忙扶持一把吧,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助理嘴上连声答应着,心里却颇为震惊! 之前他听从顾北弦的命令,调查过沈恪的背景。 虽有些才华,却是一穷二白的穷小子,毫无根基可言,家中还有病母拖累。 倘若苏星妍是个普通的富家女就罢了,偏偏不是,她是世家千金,是偌大京都城最顶尖的那一拨,却看上了这么个穷小子。 这简直是天差地别! 助理不敢怠慢,连夜召集团队人员,策划尤妩的破产方案。 苏星妍给顾北弦打完电话,又拨给秦老大夫。 西医解决不了的问题,想用中医解决。 奈何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打不通,老大夫可能关机睡觉了。 毕竟上了年纪,苏星妍不再折腾他。 她拨通皇甫婵的手机号,把沈恪的症状详细对她一说,又将化验单拍了照片,发给她。 皇甫婵看完化验单道:“古墓的千年病菌我没有医治经验,但这个有,之前曾经治疗过十多例。等着,我现在就开始配药,煎好给送过去。” “谢谢小舅妈。” “应该的。” 几十分钟后,皇甫婵用保温桶带着煎好的药来了。 初次见沈恪,她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虽然狼狈,仍是个不失风雅的英俊男子,一身硬骨,如竹如松。 不论其他,单看外形和气质,和苏星妍倒是蛮登对的。 皇甫婵把保温桶递给苏星妍,“药很苦,我给带了喂药器,如果喝不进去,你就用喂药器喂。先喝一次看效果,剩下的药,我明天配好,给送过来。” 苏星妍伸手接过来,“谢谢小舅妈。” 皇甫婵灿然一笑,“小菜一碟,大家都是亲戚,别总谢来谢去的。” 送走皇甫婵,苏星妍扶沈恪坐起来,将药倒进碗里,拿汤勺喂他喝药。 药一入口,沈恪苦得别过头。 药汁也本能地吐了出来。 苏星妍急忙帮他擦掉嘴边的药渍。 再喂第二口时,沈恪怎么都不肯张嘴了。 苏星妍用喂药器抽了药汁,往他嘴里灌。 如果放在平时,沈恪断然用不着这样,可现在的他意识模糊,和平时像换了个人,有点赖皮,有点孩子气,药死活灌不进去。 即使勉强灌进去,他仍旧会吐出来。 见惯了沈恪成熟稳重的一面,头一次见他这副样子。 苏星妍觉得新鲜。 她拿汤勺稍稍尝了一点,眉头立马皱起来。 这不是药,这是苦胆吧,比她平时喝的药苦百八十倍。 苏星妍让保镖去买了蜂蜜和糖,掺在药里,可那点甜如泥牛入海,丝毫解决不了问题。 药汁还是极苦,沈恪仍不肯张嘴。 苏星妍盯着面色泛红的沈恪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拿起碗喝了一口药,忍着极苦,俯身将嘴唇凑到沈恪面前。 这次沈恪张嘴了。 他本能地吻住苏星妍,像被海浪卷上岸的鱼,渴望水。 苏星妍将药汁抵进他嘴里。 沈恪眉头一皱,想把药吐出来。 苏星妍抬手按着他的脖颈,加深这个吻。 男人本性,沈恪这次连苦都顾不上了,咕咚一下将药汁咽进嘴里,舌尖贪恋地吸吮着她的唇齿,眸子微微闭着,手臂搂着她的腰身,十分情动。 苏星妍要很用力,才能和他的嘴分开。 她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唇。 没想到初吻发生在这种场景下,不美好,却很深刻。 她喝了口蜂蜜水,中和一下那种极苦。 又如法炮制,喂了沈恪一口。 用这种方法,她接连喂了他几十口,大半碗药汁快见底了。 喂最后一口时,苏星妍柔声说:“喝完这一口,就好了,听话,张嘴。” 许是沈恪听清楚了,这口药汁喝完,他再也不肯松开苏星妍了。 翻身将她压到身下,亲吻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她的耳鼻和脖颈,双手箍着她细软的身子…… 苏星妍拿手推搡着他,“沈恪,你冷静点。” 可沈恪哪里能冷静得下来? 本就身中奇药,又被她接二连三嘴对嘴地喂药,将体内的兽欲引了出来,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身上像着了火一样,熊熊烈火烧得全身烫如火山。 苏星妍俨然就是那个灭火的器。 他双手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扒拉着,摩挲着,想把她身上碍事的衣服扯下来,举止完全失控,近乎疯狂…… 苏星妍这才明白,自己招惹了个什么东西。 平时那么冷静克制的一个人,被药一迷惑心神,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隔着他的病号服,苏星妍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中间多了个昂扬之物。 她起先以为是手电筒什么的,低头一看,脸颊顿时绯红…… 仿佛有条毛茸茸的虫子钻进心里,挠得她心里奇痒无比。 苏星妍推拒着,抬头看向门口,想喊保镖进来帮忙。 可看沈恪这副难受模样,又不忍心。 从了他吧,从小接受的古典文化教育,她又做不到如此奔放。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门上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紧接着是哥哥顾逸风的声音,“星妍,我进去了。” 苏星妍边挣扎着边低声对沈恪说:“我哥来了,你快下来,我哥打人很疼的。” 沈恪已然失智,听不懂人话,满心满眼都是身下这个纤软芬芳的女子。 她酥腰说不出的纤细柔软,头用力向后仰着,俏挺好看的鼻尖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漂亮的小下巴向上挺着,白细的脖颈青色血管隐约可见,胸口被扯乱的衣服下雪白春光微微颤抖着,挣扎中扭出一个诱人的节奏和波澜。 诱得他只想将她一吃为快…… 第1166章 臊得通红 没听到苏星妍的回应,顾逸风以为出什么事了。 推门走进去,就看到这幅旖旎暧昧的香艳画面。 他迅速背过身,问苏星妍:“要哥哥出去,你们继续,还是要哥哥帮你把他弄下来?” 苏星妍,“……” 这亲哥真贴心。 天下独一份。 她连忙把领口被扯乱的衣服整理好,说:“帮我把他弄下来吧。” “好。” 顾逸风停顿了片刻,转身走到病床前,双手架着沈恪的手臂,想把他从苏星妍身上拉下来。 奈何他神智不清醒,双手箍着苏星妍的酥腰,缠在上面死活不肯松开。 顾逸风腾出右手,食指在他肩、肋、上臂三处麻穴各点了一下。 沈恪顿觉浑身麻木,奇麻无比。 双臂无力地垂下来,他箍在苏星妍腰身上的手,也耷拉下来。 顾逸风抓着他的肩头,很轻松就把他从苏星妍身上翻了下去。 苏星妍连忙从病床上下来,秀美清雅的小脸红通通的,和红灯笼似的。 身上的丝质衣衫早就被沈恪揉得满是褶皱。 顾逸风视线移到别处,道:“你眼疾还没痊愈,回家吧,这边我帮你处理。” 苏星妍看看面色泛红,眸色恍惚的沈恪,说:“你帮他把穴位解开,别打他。他是被人暗算了,不是故意要占我便宜。” 顾逸风抬手帮沈恪解开穴位。 苏星妍垂下眼帘,柔声对沈恪说:“恪,我先回家了,明天一早再来看你。你好好睡觉,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哥,千万别不好意思。” 顾逸风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还没怎么着呢,这位沉静矜持了二十二年的妹妹,胳膊肘子就开始往外拐了。 还有这声“恪”,怎么听着这么肉麻? 比顾纤云平时喊的“逸风哥”肉麻多了。 沈恪好看的眸子透出灼热又不舍的神色,黏在苏星妍脸上。 他平时克制内敛又含蓄,苏星妍头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他这副神情。 心头一软,她伸手抚摸他英俊的脸庞。 许是被顾逸风点麻穴的滋味不好受,沈恪这次乖了很多,只是偏头去亲吻她的手心,没做其他过分动作。 顾逸风手握成拳,抬到唇边,轻咳一声,“要不我走吧,你俩继续。瞧你们这副难分难舍的模样,搞得我像拆散白素贞和许仙的法海似的。我这么一表人才,才不做拆人姻缘的事,影响气质。” 苏星妍轻轻瞥他一眼。 她俯身抱了一下沈恪,直起身,朝他挥挥手,“我走了,晚安。” 沈恪想抓她的手臂,不让她走。 手伸出去,又垂了下来。 这副肉麻叽叽依依不舍的样子,顾逸风简直看不下去。 他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两人又磨蹭了会儿,苏星妍这才穿上外套,离开。 拉开门。 苏星妍看到护士帮忙找的男护工,正站在门口。 苏星妍微微纳闷,“护工叔叔,您在这里等多久了?” 男护工咳嗽一声,说:“白护士让我在门口等一会儿,再进去,说怕打扰到你们。” 苏星妍觉得那位护士姐姐简直不要太贴心。 今晚幸亏有她,否则沈恪就被尤妩弄脏了。 如果真脏了,到时她是要,还是不要? 要吧,膈应。 不要,抱憾终生。 苏星妍拿手机向护工扫码支付了双倍薪酬,又交待了几句。 她带着保镖下楼。 坐进车里,她从包里取出支票本和笔,在上面写了个数字,又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保镖说:“回头想办法送给那位姓白的护士姐姐,再做面锦旗送给她。” 保镖接过来,“好的,星妍小姐。” 回到家。 苏星妍进浴室冲澡。 温水洒到身上,丝绸一般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苏星妍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出沈恪在她身上揉摸的画面。 当时事发太突然,整个人懵的成分居多。 如今细细回想,顿觉浑身火辣辣的,心尖儿像被人拿羽毛撩拨了似的,痒痒的,双重的潮湿感让她心如鹿撞。 平时看他那么斯文,没想到还有如此粗暴疯狂的一面。 反差很大。 苏星妍唇角扬起。 当晚睡着后,不知为何,她做了一晚上被沈恪压在身下,疯狂折磨的梦……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梦。 醒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这可耻的疯狂。 次日上午。 苏星妍由秦老大夫针灸完后,坐车赶去医院。 她到沈恪病房时,皇甫婵已经把当天的药煎好送来了。 刚给沈恪把完脉。 顾逸风正在吩咐一个男保镖:“你,嘴对嘴喂他服药,这个月奖金翻倍。” “好的,顾总。” 保镖走到病床前,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弯腰对准沈恪的嘴,就要凑上去喂他。 苏星妍急忙出声制止,“我来吧,我喂。” 这是她的男人,白璧无瑕,怎么能让人随便染指呢。 皇甫婵颇为意外。 想必昨晚苏星妍也是这么喂的。 这要是楚韵和顾纤云,她能理解。 可苏星妍这种仙气飘飘矜持又沉静的姑娘,怎么也这么猛了? 皇甫婵冲苏星妍微微一笑,“沈公子症状减轻了很多,药方不用改,继续服用,两三天就差不多了。到时我给他开别的药,温补几天,就好了。你们忙,有事给我打电话。” 苏星妍送她下楼。 返回来,沈恪已经服完药了。 顾逸风道:“药是他自己喝的,神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别惯他了,嘴对嘴喂药不卫生。” 苏星妍轻轻瞟他一眼。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难不成他和顾纤云也喂过? 苏星妍走到病床前,俯身坐下,静静端详着沈恪。 细看,他眉眼的确比昨晚清明了一些,脸上不正常的红也退去了。 面色有些苍白,下巴上冒出细微的胡渣。 相比平时的英俊斯文,略带沧桑的他,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沈恪后背靠在床头上,浓睫微垂,不好意思看苏星妍,低声说:“我昨晚是不是冒犯你了?如果有,非常抱歉。” 苏星妍突然觉得,还是昨晚神志不清,粗暴得有些野蛮的他,更可爱一点。 顾逸风抬腕看看表,对苏星妍说:“我等会儿还有个会要开,走了,你好好照顾沈恪,有事给哥哥打电话。” 苏星妍应一声。 沈恪看向顾逸风,“谢谢顾少昨晚对我的照顾。” 顾逸风俊眉微抬,“都到这份上了,你还喊我顾少?” 沈恪神色微微一滞,“那我喊你逸风?” “喊什么逸风,喊哥。” 沈恪眼露难色,“我应该比你大。” 顾逸风唇角微勾,“想做我妹妹的男朋友,就别论年龄,多喊我几声哥,对你没坏处。” 苏星妍看不下去了,“哥,沈恪君子,你别欺负他。” 顾逸风觉得这个妹妹白疼了。 朝夕相处二十二年,却被个认识才短短几个月的男人勾走了魂。 妹大不中留。 顾逸风走后,苏星妍和沈恪又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两人矜持沉静地坐在那里,相对无言。 护工下班回去补觉了。 顾逸风新给找的护工,还没来报到。 病房里安静如水。 憋了好一会儿,沈恪憋不住了,双手撑着床,要站起来。 苏星妍急忙去扶他,“你要去哪?” 沈恪道:“洗手间。” 苏星妍无意识地往下瞟了眼。 察觉不雅,她急忙收回视线,欲盖弥彰似的把头扭到别处,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个手电筒的形状。 她一张清雅小脸顿时臊得通红。 第1167章 他的背景 沈恪见苏星妍小脸通红,关心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帮你看看?” 苏星妍,“……” 慢半拍,她说:“没事,我扶你去。” 沈恪迈开长腿,下床。 虽然神智恢复了一半,但腿还是绵软无力。 之前去卫生间,要么顾逸风架着他,要么男护工架着他。 他半边身子压在苏星妍削薄的肩上,生怕把她压坏了,可是双腿又不争气。 走了没几步,沈恪靠在墙上说:“要不等护工来吧。” 苏星妍觉得,依着哥哥顾逸风的行事风格,这个护工有可能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别人家哥哥遇到这种事,都会防狼一样防着男方。 自家亲哥则贴心地给他们制造机会。 苏星妍道:“憋尿对身体不好,我扶你去吧。” 沈恪眸色微窘,“这怎么好意思?要不让保镖进来扶我吧。” 苏星妍想说,昨晚更不好意思的事,你都做了。 扶一下,怎么又不好意思了? 她黛眉微抬看向他,“昨晚的事,你全都记不得了?” 沈恪点点头,抬起修长手指,揉揉酸疼钝麻的太阳穴,“脑子昏昏沉沉的,什么都记不得了,一片空白,比喝醉酒还厉害。昨晚我是不是趁机冒犯你了?如果有,我会对你负责。你提什么条件,我都会无条件答应。” 苏星妍盯着他的眼睛注视了几秒。 但见他不像说谎话的样子。 “走吧。”她扶起他。 二人一步一挪地进了卫生间。 苏星妍扶他坐到马桶上。 她转身出门。 沈恪道:“星妍,你能走得远一点吗?” 苏星妍莞尔。 自家父亲和哥哥都是风度翩翩,极注重形象的人,都没他这么矫情。 男人矫情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苏星妍听话地走远。 沈恪这才开始方便。 输液加喝药,体内废水太多了。 他克制着,尽量控制动静,生怕苏星妍听到了,觉得不雅。 他在她面前有种奇异的自尊,生怕自己不够完美。 挨到次日晚上。 保镖进来,手拢到苏星妍耳边,对她耳语了几句。 苏星妍点点头,对沈恪说:“你先休息会儿,我出去有点小事,很快回来。” 沈恪眸光依恋,“好的,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这几天累坏你了。” 苏星妍突然就有点受不了他的客气。 她伸手摸摸他英俊的脸颊,“以后不要这么客气了。你前晚神智不清的时候吻了我,还把我按到身下。有礼貌是好事,但是对女朋友还过分客气,是不是不负责任的一种表现呢?” 沈恪盯着她樱红的唇,定定出神,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两下。 老早就想吻她。 好不容易吻了,还是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 挺遗憾。 舌尖下意识地轻抵一下唇内下颚。 很想在清醒的时候,体会一下同她接吻的感觉。 正沉思间,眼前一暗,唇瓣上落了个软软的吻。 苏星妍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口。 她冲他嫣然一笑,“我去去就来。” 沈恪觉得唇部被她吻过的地方瞬间滚烫如烫红的铁,已经不能说话,只冲她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想让她快点忙完回来,好继续这个吻。 苏星妍穿上外套,同保镖走出去。 七拐八拐,来到病房自带的空中花园。 夜色浓酽,风很大很凉。 凛寒的秋风里站着个衣着风情的女人,身畔跟着个女保镖。 女人正是尤妩。 尤妩虽容貌妖娆,妆容依旧精致,神色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她轻轻扯扯肩上的羊绒披肩,冲苏星妍皮笑肉不笑道:“突然之间,工商税务、稽查、社保、地方工会组织、司法部门、审计局等,全都派人跑到我公司去查这查那,想必是你苏大小姐的手笔吧?” 苏星妍唇角微弯。 没想到父亲行事如此迅速。 她微微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尤总行得端坐得正,就不怕查,不是吗?” 尤妩双臂环胸,手指轻敲臂膀,“苏小姐看外表清清雅雅,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还挺会仗势欺人。” 苏星妍被气笑了。 她挺直肩背,身姿立得笔直,樱唇微启道:“我也没想到尤总还挺双标。你借着工作之便,几次三番,仗势欺人的时候,怎么不脸红?现在轮到你了,就觉得不公平了?你不就觉着沈恪年轻,没钱没背景,好拿捏,想玩弄他吗?我告诉你,你看走眼了,我,苏星妍就是沈恪最大的背景!” 尤妩噎住。 万万没料到小丫头,小小年纪,心思如此通透。 底气如此足。 可是拼背景,她的确不是苏星妍的对手。 她一个靠踩着无数男人上位的女人,统共才摸爬滚打了十几年。 哪比得上顾家四代上百年累积的人脉财富和实力? 尤妩绽唇一笑,笑声软软,“哎呀,姐姐输了,姐姐哪敢跟你苏大小姐比啊。这样吧,沈恪让给你,姐姐退出。你让工商那些部门的人也退出去,好吗?” 苏星妍轻轻扬唇,“沈恪本来就是我的,不用你让。尤总开门做生意,接受政府部门监管,天经地义不是吗?” 接受政府部门监管,是天经地义。 可尤妩的公司表面上做工艺品进出口生意,暗地里还操作古董回流,以及古董倒卖出国生意。 为了尽快敛财,还涉及“洗”钱。 当然这些隐秘的事,她只让心腹去做,暂时没让沈恪插手。 这也是她着急来找苏星妍的原因。 如果沈恪插手了,还好说。 那样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谁也不怕谁了。 “好妹妹,我错了……”尤妩迈开腿朝苏星妍走过去。 保镖迅速闪身上前,将尤妩隔在外面。 尤妩斜着身子朝苏星妍看过去,撒娇道:“好妹妹,求求你了,姐姐知道错了,你就饶过姐姐这次吧。” 苏星妍清雅好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少有的嗤笑。 倘若她铁骨铮铮,不屈不挠,她还能高看她两眼。 可她这般软骨,真让人瞧不起。 苏星妍转身就走。 “噗通!” 尤妩跪到地上,眼巴巴地望着她,风情万种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好妹妹,求求你了,我一个女人单枪匹马回到京都,做生意不容易,还请小妹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苏星妍回眸,轻轻瞥她一眼,唇角勾起抹似有若无的笑。 她淡声道:“我说过的,如果尤总管不好自己的嘴,就别想在京都城混下去,我说到做到。” 撂下这句话,她抬脚就走。 步伐决绝。 走了几十米,一拐弯。 迎面碰到身穿蓝色病号服披大衣的沈恪。 夜色下,他英俊面容沉沉,眸色幽深,喜怒不辨。 苏星妍微微一怔,“你都听到了?” 沈恪略一点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他声音低沉说:“我,爱你,背景。” 第1168章 无路可逃 风太大,沈恪的声音又太低。 凉风很快将他的声音吹散。 苏星妍一时没听清楚,问:“你说什么?你爱我什么?” 沈恪道:“没什么,谢谢你。” 他想表达的其实是,他爱她,爱她义无反顾地为他撑腰。 当她对尤妩说,她就是他最大的背景时,那一刻,他真的很感动,却又心生自卑,自卑自己一无所有,却要靠女人撑腰。 他也想做她最大的背景。 可是他哪有什么背景? “风大,快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苏星妍帮他把手臂套进袖子里,又一颗颗将扣子扣好。 沈恪内心一片柔软。 这是多么好的女孩子,温柔体贴,外美内善,满腹才华,且背景强大。 可是她背景越强大,衬得他越不堪。 苏星妍和保镖一起扶着沈恪,返回病房。 沈恪重新躺到床上。 苏星妍将他安顿好,静下来时,心里开始犯嘀咕。 在小花园里时,他说他爱她,貌似还说了“背景”二字。 哪有这样表白的? 爱就爱嘛,爱她的背景,这种表白,让人实在激动不起来。 正沉思间,门被轻轻推开。 保姆福姨用轮椅推着沈惋,走进来。 苏星妍连忙站起来,向沈惋打招呼,“阿姨您来了?” 沈惋瘦削的一张脸上,露出温婉慈爱的笑,“苏小姐,谢谢你这几天对阿恪的照顾。” 苏星妍脸上的笑意有片刻僵滞。 这母子俩都太客气,对她小心翼翼。 客气不是坏事,可是相处到现在,还如此客气,总觉得怪怪的。 苏星妍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对沈惋说:“阿姨,我该回去泡药浴了,你好好陪陪沈恪吧。” 沈惋忙应道:“好的,苏小姐,你慢走。” 苏星妍转身看向沈恪,“我明天再来看你。” 沈恪眉目温柔,“不用来这么勤,你眼疾也需要多休息,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苏星妍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娇嗔,“我要来。” 沈恪唇角扬起。 他最喜欢她撒娇时,那副小女人的姿态,很柔软。 苏星妍拿了外套和包,同保镖走了。 沈惋将福姨和护工全部支走,问沈恪:“你们谈到哪个程度了?他家里人反对得厉害吗?” 沈恪淡淡扯唇,“她外公不同意,她爷爷态度不明朗,她爸和她哥对我倒是挺好,俩人情商都很高,其他人暂时还没来找我。” 沈惋叹口气,“她家家境太好,她家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有所顾忌,外人也会觉得咱们高攀。你平时要对苏小姐好一点,什么事都尽量顺着她,不要惹她生气,知道吗?” 沈恪低嗯一声。 沉默了会儿。 沈惋又说:“实在不行,就找你生父,或许会……” 沈恪眸色骤然一沉,打断她的话,“别提他!我没有爹,就只有一个妈!” 沈惋噤声不语。 在医院住了七八天。 沈恪出院。 来到公司。 从前热热闹闹的公司,已经一片冷清。 偌大办公间人影少得可怜。 沈恪早有预料。 来公司短短几个月,尤妩经他手鉴定的古书画文物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可是真正参与交易的,只有几十幅。 也就说剩下的那些,全都参与不正当交易了。 这些是经不起细查的。 沈恪去自己办公室收拾东西。 虽然大学没读完,可他考取了很多证书,文物修复师资格证、文物艺术品鉴定师证等。 这些当初签合同时,全压到了尤妩那里。 公司压证件的事,不在少数,当初薪水给得太高,他又接受过公司的系统培训,就没考虑太多。 沈恪将办公室的东西收拾完,抬脚走到尤妩的办公室前。 伸手敲门。 里面传来尤妩闷闷的声音,“进来。” 沈恪推开门,道:“尤总,我来拿我的证件。” 尤妩坐在棕色真皮大班椅上,依旧妆容精致,打扮得风情万种。 但熟悉的人能看出她已经如强弩之末,像鲜花失了颜色,只有形,没了色。 似是没料到沈恪会来。 尤妩脸上愣怔片刻,随即露出嘲弄的笑。 她手臂撑着桌子站起来,“哟,是沈经理来了!不,应该说是顾家的未来乘龙快婿!恭喜沈先生,马上就要乘龙飞起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到时记得给我下请帖,毕竟是你的前老板,去讨杯喜酒喝的面子总有吧?” 沈恪俊脸清冷道:“我以为你会跑路,如今跑才是上策。” 尤妩又是一愣,随即自嘲地笑笑,“我倒是想跑啊,依顾家的势力,我能跑出去?早就被限制出境了。” 她一屁股坐下,颓丧地抱住头,“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想找个喜欢的男人打发打发时间而已,怎么连公司都搭进去了?” 沈恪觉得她是在男人堆里混得太顺了。 一顺就容易轻狂。 没想到会踢到铁板上。 沈恪道:“请尤总把证书还给我。公司这种情况,劳动合同应该马上就会无效了。至于竞业合同,是双务有偿合同,离职员工承担保守原公司商业秘密,不与原公司竞争的义务,原公司要付我一定经济报酬。可看尤总这样,应该是不方便支付我经济报酬了。” 尤妩眯起眼睛盯着他,眼里渐渐生了恨意和狠意。 凭借姿色,这些年,她一直在男人堆里顺风顺水。 沈恪是唯一一个让她吃瘪的男人。 初时只觉得胃口被高高吊起,挺有意思。 没料到会落到这般惨败的境地。 她面上不动声色,实则一双银牙差点咬碎。 尤妩起身,去办公室自带的休息间,打开保险箱,取出证件。 出来,她把证件交给沈恪,面无表情道:“你走吧。” 沈恪拿着证件,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尤妩的声音,“你以为那位苏大小姐是真心喜欢你?她不过是在富人堆里待惯了,猛然遇见个穷小子,觉得新鲜。等新鲜感过了,你就没什么价值了。明明跟着我,有大好前景,却做起了赘婿梦,痴心妄想!” “赘婿”二字,深深地刺痛了沈恪。 不是因为难听,而是因为是事实。 他明明可以用更难听的话,反驳尤妩,可是没有。 他连反驳都懒得反驳。 沉了沉眉眼,沈恪抬脚离开。 回办公室取了东西,带着证件,下楼。 在电梯里遇到了一帮警方,不出意外,是来缉拿尤妩的。 凡是跟文物牵扯上的不正当交易,因为涉及金额巨大,都足以量刑了。 沈恪抱着纸箱走到停车场前,刚要掏车钥匙。 旁边一辆豪车车门打开,走出一道清雅美好的身影。 是苏星妍。 苏星妍手伸进他的衣兜里,掏出车钥匙帮他打开后备箱。 她冲他嫣然一笑,“走,带你去见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第1169章 胜于此人 沈恪问:“谁?” 苏星妍美眸弯弯,“我奶奶,她有个美丽的名字,叫秦姝。我们全家人的名字几乎都是她取的,我的也是,取自星华灼灼之意。我奶奶是我们家真正的一家之主,我爷爷不过是个挂名的。” 沈恪平素从不紧张。 哪怕之前和尤妩一起见多大的佬,都面不改色。 可是闻听此言,他不禁有些紧张,问:“奶奶喜欢什么,我去给她选几样礼物。” 苏星妍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不用,就是碰个面,一起吃顿家常便饭,带礼物显得生分。” 沈恪正色道:“初次见长辈,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苏星妍莞尔,“我后备箱里有,随便拿点给她就好了。走吧,我奶奶等着呢,我坐你的车。” 她俯身坐进去。 沈恪发动车子,开车时比平时专注了许多。 生怕一不小心出车祸,再伤着苏星妍。 饶是她说不用准备礼物,途经商场时,沈恪还是进去买了,忍痛刷信用卡买了一条挺贵的珍珠项链,海水澳白的,只一颗就价值十几万。 一行人驾车来到一家私房菜馆。 菜馆环境清幽,丝竹声声,最主要的是人少安静。 两人由服务生领进包间。 坐下没多久,秦姝来了。 沈恪从未见过气质如此好的奶奶。 高挑,白皙,美丽又大气,衣着极简单,只一件白衬衫,亚麻长裤,配款式简洁的长风衣。 全身上下未佩戴一件首饰,可是雍容华贵的气质从骨子里自然流淌。 虽是奶奶的年纪,头发却没白,且发色自然,不像是染的,眼角有皱纹,但是连皱纹都那么赏心悦目。 沈恪忙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冲她打招呼:“奶奶好,我是沈恪,星妍的男朋友。” 秦姝打量他一眼,朝他伸出手,笑道:“你好,阿恪。” 一声“阿恪”瞬间拉近距离。 沈恪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原以为她会对他持挑剔的态度。 秦姝道:“阿恪,快坐下吧,我们点菜。” “好的。”沈恪把装有项链的首饰盒递给她,“给奶奶带了点小礼物,不成敬意,希望您喜欢。” 秦姝也不推拒,伸手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笑着嗔道:“你这孩子,奶奶请你吃个便饭,你带什么礼物?带就带吧,拎几斤水果不行吗?非带这么贵重的,你这不是让奶奶为难吗?下次可不许带了啊,再这么客气,奶奶会生气的。奶奶一生气可严重了,谁都哄不好。” 沈恪没想到她不只美丽,还可爱。 十几万于她来说,肯定是毛毛雨,可她却说贵重,给足他面子。 情商真的超高。 三人点了菜。 菜很快上来。 没吃多久,顾傲霆来了。 往秦姝旁边一坐,顾傲霆开始抱怨:“姝,你变了,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居然不带我。说,你是不是嫌弃我?我顾傲霆相貌堂堂,上得厅堂,出得国门,能言善辩,风度翩翩,哪里带不出手了?” 秦姝瞥他一眼,“想坐在这里,就多吃饭,少说话,不该说的憋着,懂吗?” 顾傲霆忙不迭道:“懂,懂,夫人让我往东,我绝对不会往西。” 沈恪颇觉讶异。 他后来上网查过顾傲霆,挺大一佬,实干型企业家,平素雷厉风行,行事果敢,名下企业持久不衰。 按说应该是挺威严的一个人,没想到在自己太太面前,却像个老小孩,且极其惧内。 服务生过来。 顾傲霆加了道菜。 等菜的间隙,顾傲霆打量着沈恪说:“小沈虽然家底薄了些,但是……” 秦姝伸手在桌下使劲拧了下他的大腿。 顾傲霆疼得呲牙咧嘴,埋怨道:“你掐我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俗话说‘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年轻人穷点不是大问题。有一说一,我喜欢小沈的性格,有点阿尧当年的影子,比那帮小子性格好得多。那帮小子性格太狂了,一个比一个不听话。” 秦姝白他一眼,“不顺着你就是性格不好,顺着你就是性格好?合着你就想找个软柿子捏呗。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别看阿恪老实,你就欺负他。” 顾傲霆眼神微微躲闪,“哪有,我是真觉得小沈性格好,我才没你想得那么龌龊。我这么光明磊落,胸怀坦荡的人,大度能容天下事。” 沈恪唇角的笑意一直未消失。 来之前的沉重心情一扫而光。 原来顾北弦和顾逸风的高情商,是遗传自秦姝。 都说富人性格古怪,架子大,很难伺候。 可顾家这帮富人,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苏星妍偏头冲沈恪清雅一笑,“怎么样,我爷爷奶奶是不是特别逗?还有我姑姑,也很有意思。这三人要是坐一桌,一开口,比春晚的相声还有意思。” 沈恪笑,“是很有意思。” “其实我们家人都很好。”她手从桌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别紧张。” 沈恪心头微烫,反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修长柔软,和他一样,都是笔下生风的手。 是能画画,能用手和成百上千年前的文物对话的手。 吃至一半。 沈恪借口打电话,去楼下前台结账。 前台小姐说有人提前预付了一笔钱,不用结。 沈恪从钱包里抽出卡递给她,“刷我的卡吧,把那笔钱原路退回去。” 前台小姐礼貌笑道:“她不让。” 正僵持间,扈扬衣着华贵,夹着巨贵的进口名牌男包,走过来,把卡甩给前台,道:“海棠阁结账。” “好的,扈少请稍等。” 歪头瞟到沈恪,扈扬眼睛眯起。 打量沈恪几眼,扈扬眼神变得挑衅起来,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追求星妍的穷小子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穷得叮当响,也配追她?” 沈恪眸色微沉,觉得这人像个绣花枕头。 这种肤浅的话一出口,整个人格调都被拉低了。 懒得同他计较,沈恪拿起卡,转身就要走。 扈扬对前台小姐说:“他的账算我头上吧,这顿饭,小爷赏他吃!没钱还跑来这里摆阔,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沈恪回眸,“你穷得只剩下钱了,有空充实一下大脑吧。” 扈扬冷笑一声,“你拐着弯骂我草包是吧?就你一个穷小子,也配?小爷我就是比你有钱!单用钱,就能活活砸死你!识趣的话,就离星妍远远的!” 沈恪极淡勾唇。 虽然一直为两家家世落差巨大困扰,但这一刻,沈恪觉得自己是胜于此人的。 这么嚣张狂妄的性格,和苏星妍格格不入。 即使他退出来,他也追不上苏星妍的。 沈恪抬脚往原路返回。 前面一拐弯,遇到苏星妍。 苏星妍清秀温柔的眉眼里蕴着怒意。 显然听到扈扬的话了。 他声音太大,想听不到都难。 苏星妍拧眉道:“我过去找他,太过分了!” 沈恪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用,天下悠悠,众人之口难堵。一个个地去计较,得累死,我们回去吃饭吧。” 苏星妍仰头望着他,“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 “还好。” “说实话。” 沈恪淡笑,“会有压力,但是你太美好,你家人对我也不错,足以抵消外人给的那些压力。” 苏星妍美眸漾笑,觉得此行带他来见奶奶,是对的。 温柔以待,比金钱更能给人力量。 第1170章 查他生父 两人并肩返回包间。 顾傲霆正剥了蟹黄,拿小汤勺往秦姝嘴里喂。 秦姝一边嫌他矫情,一边吃得津津有味。 沈恪静静看着。 心里想着,如果以后和苏星妍能走到这一步,该有多好。 不过他俩压根嫌弃不起来。 他欣赏她爱慕她,她也同样欣赏他,爱慕他。 他俩彼此谦让,都是温文尔雅的性子。 她一抬眸,他便知她心思,他一举手,她也知他心思。 活了二十六年,从未遇到如此默契的人,和母亲都没这么默契过。 苏星妍夹了一块野生黄花鱼肉,放到他面前的骨碟里,“在想什么?” 沈恪笑道:“爷爷奶奶很恩爱。” “现在是挺好,年轻的时候不这样。他俩闹离婚闹了几十年,说来话长,回头再告诉你。” 顾傲霆耳朵不怎么背,听到了,板起脸警告道:“小星妍,你不要在背后说爷爷坏话。我和你奶奶一直很恩爱,年轻的时候闹离婚也恩爱。打是亲,骂是爱,你们小年轻的,不懂。” 秦姝白他一眼,懒得揭他老底。 苏星妍弯弯眉眼,不跟他犟。 吃过饭后,秦姝从包里取出个红包,递给沈恪,笑着说:“我们家有个规矩,见第一面,长辈得给小辈见面礼。一点小钱,不成敬意,来,快收下。” 沈恪笑。 秦姝在学他的口吻说话。 很可爱的长辈。 红包看着不厚,他没什么心理压力,走过去接了。 顾傲霆不甘示弱,从包里取出支票本,大手一挥,签了五百万,递给沈恪,“孩子,来,拿着,跟星妍好好的。穷不要紧,志不能短,想创业缺资金,就来找我老顾。不过我丑话要说在前头,日后如果你胆敢辜负小星妍,这钱是要连本加利还回来的,我还会让你在京都城混不下去。” 沈恪眸色微变,唇角的笑僵住,没接支票。 秦姝抬手打了顾傲霆肩头一下,“不会说话就憋着,别把你在公司的那一套搬到家里来。” 顾傲霆不服气,“明人不说话暗话,凡事提前说开比较好。” 秦姝抓起一只奶香馒头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嘴。 几人互相留了电话,又加了微信。 离开私房菜馆。 沈恪开车送苏星妍回家。 她的专用豪华座驾和保镖的车跟在后面。 夜色温柔。 沈恪的心也温柔。 众星捧月的富家千金,有大把的富家少爷追求,她却不喜欢,俯下身来喜欢出身寒微的他。 自家豪车不坐,偏偏爱坐他的车。 多么与众不同的姑娘。 车子驶到日月湾。 沈恪回眸看向坐在后座的苏星妍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苏星妍却没动。 沈恪以为她没听清,又说了一遍。 苏星妍说:“我再坐会儿。” 沈恪懂了。 他下车,拉开车门,坐进去。 苏星妍闭上眼睛,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 路灯灯光照进来,落在她巴掌大的皎白面孔上。 长长睫毛垂下来,如蝴蝶翅膀,在眼底落一层淡淡的光影。 她美得如月如星。 沈恪怦然心动。 他捧起她的脸,嘴唇凑到她的唇上,舌尖先是羞怯地拨了一下她,然后探进去,逐渐变得激烈和疯狂。 这是清醒状态下,第一次吻她的唇。 他脑子一片空白,心却跳得飞快。 手在她腰上贪恋地摩挲着,想往上,觉得冒犯,往下更觉冒犯。 他有点羡慕那晚中药的自己,可以胆大妄为,不用顾忌这顾忌那。 相比上次的懵和无措,苏星妍这次的感觉却很好。 她闭着眼睛细细感受他的吻,他的吻由生疏到熟练,温柔而激烈。 手只是在她腰上摩挲,哪怕隔着衣服,她也心如鹿撞。 腰肢上仿佛趴着个春天,他手之所及之处,皆如沐春风。 苏星妍觉得自己渐渐变成了垂柳之下的一汪春水,一粒石子投进去,泛起一圈圈美丽的涟漪。 两人吻得难分难舍。 吻到情浓之处,沈恪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那晚充满兽性的自己,想把苏星妍压到身下,对她做一些禽兽之事,一泄为快。 可是他不敢。 也不想。 她是天上的星,而他是尘世的一粒尘。 要用很大的毅力,才能从苏星妍身上挪开。 沈恪眉目温柔凝望着她,意犹未尽。 苏星妍莞尔,“果然这种事,要在清醒下做,清醒时才叫亲吻。” 沈恪微微抿了下唇。 的确是。 和爱的人叫接吻,和不爱的人,叫嘴碰嘴。 二人依依惜别。 沈恪回到家,换了鞋子,将手机和红包从包里取出来,放到鞋柜上。 瞅一眼红包,他拆开。 发现里面不是他想象的几百块钱,或者几千块,而是一张支票。 金额是两百万。 这让他有了压力。 思索了好一会儿,沈恪找到秦姝的号码拨给她,客气地说:“奶奶,红包您给得太多了,您哪天有空,我给您送过去。” 秦姝朗声一笑,“不多不多,我还怕你嫌少呢。奶奶年轻时事业心特别强,成天就喜欢赚钱,赚太多钱了,花不出去,总喜欢找时间约这帮小的们吃饭。谁陪我吃饭,我就给谁塞个红包。他们都收了,你要是给我退回来,我可生气了啊。我一生气可不得了,翻天覆地,全家人都跟着遭殃。” 沈恪揣摩了下她的意思,斟酌着用词说:“您是不是想让我离开星妍?” 秦姝哈哈大笑,“我宝贝孙女儿金贵得很,可不只值两百万。如果想让你离开她,我得给你开一百亿,不,一千亿的支票,才能配得上我孙女儿的身价。” 她明明说的是玩笑话。 沈恪却听得眼眶发潮。 世间怎么有如此温暖又高情商的人? “谢谢奶奶。”沈恪说。 还想说,您放心,我会对星妍好,竭尽所能地对她。 可这种话,说出来会显得浮滑,沈恪终是没说出口。 秦姝笑,“别谢了,不早了,快睡吧。” “好的,奶奶晚安。” “晚安。” 结束通话,秦姝拨通苏星妍的手机号,“小丫头,你安排的任务顺利完成,沈恪收了红包。下次吃饭,我再送他一个。” “谢谢奶奶。他公司快要破产了,这段时间他没有收入来源,直接给他钱,他自尊心又强,不会收,只能采取这种方法了。” 秦姝面色温柔。 有种吾家孙女初长成的感觉。 眨眼间,仿佛昨日还在襁褓中的小婴儿,都长成大姑娘,开始谈恋爱了。 秦姝道:“结婚不比谈恋爱,如果你们日后要谈婚论嫁,肯定要上升到家庭。他母亲的情况我了解了,他父亲是个谜,我托关系多方打探一下吧。” “好的,奶奶,查的时候隐秘点,别被沈恪知道。” 第1171章 乘风欲起 向苏星妍要了沈恪母子的信息,秦姝当晚就开始联系多年熟识的老友,多方打听。 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孙女,高情商对沈恪好是一回事。 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出乎秦姝的意料,把这帮老友们打听了个遍,都没打听出沈恪的生父。 倒是有认识沈惋的,但不知她曾经和谁相好过,只知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儿子。 她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一直没再嫁人。 秦姝挺纳闷。 她拨通顾北弦的号码,“星妍谈的这个男朋友,你了解得多吗?” 顾北弦道:“不多,能查到的都是很官方的,没多大用处。沈恪外公是从事古书画修复行业的,他妈也是。他外公因病去世,外婆也差不多原因离世。他造假画,是因为母亲病重需要钱,和苏婳当年的境遇有些像。沈恪对星妍很上心,一声不吭跑去外地请来老大夫给星妍治病,还把家中稀缺难求的药,送给星妍吃。做了这么多,从不邀功,还让逸风保密。可能是苏婳的原因,我对沈恪不排斥。” 秦姝道:“我对那小伙子第一印象也不错,容貌、才华,谈吐和人品,都配得上星妍。就是他生父这里,怕会埋雷。这样吧,我回头找个适当的机会,登门去见一下他母亲,想办法打听一下。” “成,您出马,我放心。千万别让老顾跟着,他架子端惯了,会让沈母不舒服。” “知道。” 隔了些日子。 沈恪陪苏星妍去小岛散心。 趁这个机会,秦姝备了礼品,前去探望沈惋。 初见沈惋,秦姝吃了一惊。 算着年纪,她应该和苏婳差不多大,但看起来至少得比苏婳苍老十几岁。 枯瘦憔悴,一张本该美丽的脸上充满人间疾苦。 保姆福姨给秦姝上了茶。 上的是沈家最好的茶,可是于秦姝来说,是平时看都不会看的。 但顾及沈惋的面子,秦姝面不改色地端起那杯茶,递到唇边抿了两口。 同沈惋寒暄几句,秦姝委婉地说:“阿恪和星妍交往有段日子了,回头两家家长约到一起,吃顿饭,熟悉熟悉。” 沈惋虚弱一笑,“好。只是我这副样子,让你们见笑了。” 秦姝语气温和道:“谁都不想生病,怪不得你。到时阿恪的爸爸和爷爷奶奶会来吗?我统计下人数,好让人提前订包间。” 沈惋蜡黄的脸瞬间更黄了。 僵滞了足足一两分钟之久。 她才缓缓开口:“二十几年都没有来往,就不叫他们了。” 秦姝一顿,“他们是京都人吗?” “不是。” “他们是哪个城市?姓什么?方便告知吗?” 沈惋无力又无奈地笑了笑,“我和阿恪都当他不存在。我年轻的时候,识人不清,铸成大错……” 她闭了闭眼睛,似乎要将数年来积压的辛酸压下去。 再睁开眼,她眉目温柔而凄酸,“好在阿恪懂事。阿恪是很好的孩子,很孝顺,聪明勤奋,善良,吃苦耐劳,唯独就是命不好,生在我这样的家庭,是我拖累了他。” 见她不想提沈恪生父的事,秦姝不再多问。 硬问,显得咄咄逼人,会让沈惋不舒服。 同她又叙了会儿话,怕她累着,秦姝起身告辞。 离开沈家。 秦姝上车。 拨通顾北弦的手机号,秦姝说:“没问出来,沈惋不想说。看她的神情,当年同沈恪的生父应该闹得很不愉快。” 顾北弦略一思忖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等沈恪和星妍关系确定下来,他生父听到风声,或许会来套近乎。不管穷富,逐利是人的本性。” “如果真如此,很让人不齿,更没必要来往了。” 顾北弦英眉微挑,“我也是这么想的,英雄所见略同。” 秦姝嗔道:“臭小子,一如既往的贫嘴。” 顾北弦唇角微勾。 最喜欢听的就是母亲这声“臭小子”。 希望可以一直听下去。 两个月后。 尤妩因涉嫌文物走私和洗钱,被法院判处七年徒刑。 让沈恪意外的是,她并未主动招供涉事官员,自己一人将所有罪责揽下来,所以能查出的涉案人员不算多,推出来的都是一些挡枪垫背的。 这或许是她的精明之处,毕竟她也有家人。 进监狱后,尤妩向监狱工作人员,提出要见沈恪一面。 沈恪去了。 隔着探监室的玻璃,尤妩冲沈恪露出标志性的妩媚笑容。 她瘦了很多,也憔悴了许多,离了化妆和打扮,风情减半。 只一双眼睛依旧野心勃勃,有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犟劲儿。 “阿恪啊。”她的声音软而沙哑地从探监室的电话里传过来,很慢很慢地说:“其实我可以把你拉下水的,但我没有。从前呢,只是想逗弄你玩玩,如今不了。” 她盯着沈恪的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说:“我恨你,阿恪,也爱你。” 她自嘲一笑,发出声音,“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变得这么惨的男人。以前不是没被男人欺负过,但是我会让他们扒层皮。只有你,你伤害了我,我却舍不得报复你。” 眼圈湿润,她往上使劲翻眼皮,不让泪水流下来。 心里想的却是死去的初恋男友。 她轻声说:“不就七年嘛,七年之后,我尤妩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放下电话,她起身离开。 唇角带着一抹嘲弄的笑。 从前只在男人身上搞钱,混得风生水起,如今想图个感情,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她想,她天生就不适合图情。 想图个感情,老天爷都不让。 尤妩的公司清算完,走上拍卖程序。 有人找上沈恪,询问他对公司是否感兴趣,可以帮助他拍卖下来。 沈恪婉拒了。 那家公司千疮百孔,且有犯罪前科。 拿到手,用处不大,反而要帮尤妩填一些暗坑。 唯一的用处,就是可以满足他的补偿心理,类似于衣锦还乡。 但是,他不需要。 没过多久,又有人找上门来,说是本城一家风投公司的负责人员,要投资他搞古董文玩公司。 这次沈恪答应了。 风投公司即风险投资公司。 是把所掌管的资源,有效地投入富有盈利潜力的企业,并通过后者的上市或被并购,而获取资源报酬的企业。 沈恪在修复文物和文物鉴定方面有超高天赋和才华,但这只是在业内出彩。 他不觉得自己在尤妩公司短短数月,能引起风投公司的注意。 想必是顾家人的意思。 东风来了,他要抓住。 他想向苏星妍证明,他虽然没有丰厚身家,没有显赫的背景,但他有潜力。 他要做能配得上她的男人。 第1172章 好似相识 接下来的时间,沈恪忙到脚不沾地。 公司新成立,方方面面都需要打点,除了工作,还有数不尽的应酬。 从前清高孤傲的他,一改之前的傲骨,在酒局上同上级领导或甲方公司斡旋,说着各种言不由衷有技巧有目的的话。 每次来见苏星妍,他要么一身酒气,要么电话接个不停。 苏星妍看得心疼。 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同他静静探讨古书画,一起静下心去触摸古代画家的灵魂,一起研讨新的文物修复方案,要的是阳春白雪。 无尽的应酬和繁忙,会消耗一个人的才气。 可是她又不能对他直说。 他有他的自尊。 她清楚地知道,他这么努力,这么拼命,不单单是为了让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更是为了能配得上她。 是俗世眼光中的配得上,比如身家,地位和财富等。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俗世眼光中的配得上,是她丝毫不在意的。 情人节这天,恰逢周末。 沈恪难得有时间。 亲自开车带着苏星妍,来到本城一家新开的楼盘。 二人并肩走进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售楼处。 苏星妍纳闷儿,“你要买房子吗?” “对。”沈恪英俊眉眼沉而内敛,“你喜欢什么户型?” “我记得你之前新买了套房子,怎么又要买?” “太小了,想买套大的。” 苏星妍美眸微微一弯,“我们家做地产的,找我爸买啊,可以给个亲情价。” 沈恪笑,“不用,就在这里买吧。如果你不喜欢这家楼盘,我们换一家看。” 苏星妍秒懂。 买自家楼盘,会让人误以为是父亲送的,日后会有上门女婿的嫌疑。 苏星妍道:“行,就在这家看吧。” 由售楼员带着来到楼盘沙盘处。 这家楼盘主打江景别墅,位置不错,环境超好,楼盘口碑也不错。 看样子沈恪事先研究过。 只是别墅面积没有太小的。 最便宜的一套也要五六千万起。 苏星妍听完售楼员的介绍,拉着沈恪的手,走到一边,悄声对他说:“太贵了,你们公司刚起步,处处都需要钱,没必要急着买房子。你可以先租一套好点的,让阿姨改善一下生活,房子的事不着急。” 她还想说,自家好多套别墅都空着,随便挑一套住就好了。 又怕他不高兴。 沈恪道:“我把之前买的那套小房子卖了,再腾点钱,够首付了,其他的月供慢慢还,不影响公司的流动资金。” 苏星妍仰头凝望他英俊好看的面庞,“你会很累的,你已经够累了。” 她轻轻握住他修长手指,“我不想你太辛苦。” 沈恪垂眸,眸眼深深俯视着她,“可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不想让别人说你眼光不好,看上我这样的穷小子。” 苏星妍弯起大眼睛,笑得温柔如水,“傻瓜,物质上的穷不可怕,思想贫穷才是最可悲的。别人看你是穷小子,可我看你,满腹才华,学富五车,胜过任何一个富家子弟。” 沈恪眼底漾起一片细碎星河。 瞬间觉得连月来拼命工作,连轴转,是值得的。 他牵起她的手,“那我们就多去几家楼盘看看,择优选一套。” “你今天不忙?” “再忙也要陪女朋友啊,何况今天是情人节。如果因为太忙,疏忽了女朋友,把女朋友气跑了,那我不就白忙了吗?” 苏星妍微怔。 难得听他说俏皮话。 果然,事业才是男人的底气,有了底气,谈吐都不一样了。 从这家楼盘离开,二人又看了两家楼盘。 转到第四家时,这家刚开盘,人出奇得多。 除了真正来看房子的,还有售楼处请来的房托。 苏星妍和沈恪,一个是美女,一个是俊男。 美女身穿白色羊绒大衣,缎子似的乌黑长发披肩,眉不染而黛,唇不涂而朱,肤光胜雪,仙气飘飘,美好而脱俗。 俊男一袭黑色呢大衣,俊眉朗目,高大挺拔,身上一股子精英男范儿,又有一股子文雅之气。 二人一入场,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大家对苏星妍并不陌生。 打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顾家千金,一出生就站在最顶端的那一拨。 虽然她为人低调,可架不住背景太光鲜。 她身边的男人,众人倒是陌生。 不由得纷纷猜测起来。 二人由售楼员领着来到贵宾休息处,坐下。 咖啡端上来,售楼员热情而专业地向他们介绍此处楼盘和户型等。 听至一半,沈恪对苏星妍道:“我去下洗手间,稍等我一下。” 苏星妍眉眼温柔,“去吧。” 沈恪起身去了卫生间。 刚进入隔断,解开腰带,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顾家千金身边那男的,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另一个男人回道:“听说是个穷小子,不知从哪搞来一笔钱,开始创业。再怎么创,跟顾家比,不过是个小鱼小虾,不值一提。” “啧啧啧,那小子命可真好!傍上顾家的女儿,可以少奋斗一辈子了!” “可不是,这年头再能干,都不如长张好脸啊。脸长得好看,万一被白富美看上,就可以躺平了。”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这话用在女人身上合适,用在男人身上同样合适。回头我们去国外整整容,听说顾家还有个小千金,虽然姓秦,但也十分得宠。万一被她看上,我们就能飞黄腾达喽!” “去你的!那位小千金还没成年,你就打上主意了,禽不禽兽?” 另一个男人轻佻地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未成年单纯,好骗。顾家那位姓苏的白富美,听说就是因为长年习画,醉心于修复文物,性子太单纯,不然怎么可能被个穷小子骗到手?” 很快,哗哗的尿声传来。 两人边说边不怀好意地笑。 隔断里的沈恪,已面沉如水。 等那两人方便完离开,沈恪推开隔断门。 走到洗手盆前洗干净手,沈恪抬眸,盯着镜子里冷沉如水的脸。 许久,他抬手将唇角往上拽了拽,拽出个笑容,走出去。 来到苏星妍身边坐下。 苏星妍从包里掏出瓶护手霜递给他,“天气干燥,擦擦手。” 沈恪接过来,挤出一点擦到手上。 护手霜柔软细腻的触感,和苏星妍脸上肤如凝脂的触感差不多。 沈恪心里的阴翳减轻了一点点。 售楼员露出热情的笑,问沈恪:“沈先生,这套房子您觉得满意吗?” 沈恪道:“不满意,目标人群素质太差,我们换一家再看看,谢谢你。” 他站起来,牵起苏星妍的手。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离开。 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可苏星妍却发觉他手指是凉的。 苏星妍抬起眼帘看向他,“很冷吗?” 他低眸冲她笑,“不冷。” 安静了片刻,他又说:“我从来没骗过你。” 苏星妍微怔,“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没事。我们走吧,房子先不看了,我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苏星妍弯起唇角,“和你在一起,吃什么都津津有味。” 沈恪僵硬的心柔软了三分,用力握紧她的手。 离开售楼处,朝停车场方向走时,络绎不绝的人纷至沓来。 不时有男人的目光落到苏星妍脸上,有倾慕,有艳羡,有赞赏,有惊艳,还有火辣辣的觊觎…… 这就是苏星妍不爱出门的原因。 她挽紧沈恪的手臂,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忽然瞥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苏星妍一顿,随即停下脚步,微抬下巴轻声对沈恪说:“你看,那人长得跟你有点像。” 第1173章 进步神速 沈恪顺着苏星妍的目光看过去。 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 猛一看,长得和他是有那么点相似,眼、鼻和额角间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其他地方倒不一样,气质也大不相同。 他克制内敛。 那人率性不羁。 光天化日下,那人就拿一双眼睛火辣辣地盯着苏星妍看,毫不避讳,旁若无人。 觊觎的心思昭然若揭。 六目相对。 那人晃着大个子,大喇喇地走过来,朝苏星妍伸出左手,腕上的劳力士运动手表从衣袖下滑出来。 他自来熟地向苏星妍打招呼,“你好,美女,我姓虞,名城,虞姬的虞,遇上你的城的城。很荣幸能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邂逅美丽的小姐,请问你贵姓?” 一般人握手都会伸右手,而他伸左手,大抵是想把腕上的名表露出来。 经常遇到这种酸唧唧的搭讪方式,苏星妍见惯不怪。 她挽紧沈恪的手臂,非常直白地说:“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谢绝任何搭讪。” 虞城丝毫不气馁,“只是男朋友而已,又不是老公,别把话说得这么死。多少浪漫美好的故事,都是从搭讪开始的。” 苏星妍觉得这人比扈扬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失了耐心,“我和我男朋友以后肯定会结婚,请好自为之。” 虞城挑眉,“那是以后,以后谁都不知会怎么样。既然没结婚,那你现在就是自由人,巧了,我也是自由人。联系方式给一个吧,方便我们两个自由人日后联系。” 苏星妍本来对他只是有点好奇,但现在只剩烦了。 沈恪敛眸睨一眼虞城,抬手将苏星妍揽入怀中,拥着她就朝前走。 虞城抬脚追上去,“哎,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芳名呢。” 苏星妍头也不回道:“我叫什么名字,你都没机会。” 虞城嬉皮笑脸,“那可不好说,缘分这种东西就喜欢作弄人,机会只要你肯给,马上就会有。” 沈恪回眸,冷声道:“脸是个好东西,再骚扰个没完,我报警了!” 虞城勾起一边唇角,痞坏一笑。 苏星妍和沈恪来到停车场。 二人朝沈恪的车走过去。 沈恪拉开副驾车门。 苏星妍弯腰坐进去。 尾随而来的虞城,扫了眼沈恪的车,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嗤笑。 开的车太普通太便宜,是白送给他,他都不会要的那种车。 原来是个穷小子啊。 他想,可惜了,那么美的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虞城拿起手机拨通本地朋友的号码,向他描述了下苏星妍的大概长相,打听她的名字。 京都城美女众多,但是像苏星妍这般气质清雅脱俗的,少之又少。 很快,虞城便打听出了苏星妍的名字和背景。 他唇角勾出抹上翘的弧度,眼底露出势在必得的神色。 沈恪驾车载着苏星妍,朝一家西餐厅开过去。 保镖的车随后跟上。 夜色降临。 路上行人和车流渐渐多起来。 因为是情人节,开始堵车了。 费了些时间,才将车开到餐厅门口。 停好车,沈恪帮苏星妍取下安全带,笑道:“下车,给你看点东西。” “好。” 二人下车。 沈恪绕到后备箱前,打开。 苏星妍眼前一亮。 只见偌大后备箱里,拥拥簇簇摆满鲜花,清一色的进口红玫瑰,散着红宝石一般美丽的色泽,上面还洒有晶莹的露珠。 苏星妍眼里跳跃着惊喜,嘴上却说:“太破费了,情人节玫瑰坐地涨价,买一束应应景就好了。下次不要买这么多了,记住了吗?” 沈恪心里五味杂陈。 一幅画四千万,她眼睛眨都不眨,就举牌拍下了。 如今却觉得他买几束玫瑰太破费了。 沈恪温声道:“送你再多都不破费,别人有的,我都会送给你。” 苏星妍莞尔,抬手摸摸他英俊面容,“有你就够了,有你,胜过拥有一切。我们的感情,不需要用这些身外之物来证明。” 漫天霓虹下,她一双美眸皎若繁星,柔声柔语几句话,却掷地有声。 沈恪眉目情不自禁温柔起来。 她真的太美好。 他想,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错过她,他恐怕再也不会遇到如此纯净如此美好的女孩子了。 她不看家世,不图物质,只图他这个人。 二人走进餐厅。 餐厅里用餐的,皆是一对对情侣。 沈恪提前半个月就让助理订好了包间。 二人朝电梯厅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星妍姐,姐夫!” 二人回眸。 见是楚韵和顾骁。 娇娇俏俏的小楚韵脸上挂着没出息的笑,杏仁般的大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她挽着高高大大的顾骁,身子几乎半挂在他身上。 两人三十厘米的身高差,加上楚韵天生一张小圆脸,让她看起来像个未成年。 走近了,楚韵微微歪头俏皮一笑,“好巧,你们也订了这家餐厅。” 苏星妍弯起眉眼,“是沈恪订的。” 楚韵抬手推一把沈恪的手臂,打趣道:“可以啊,进步神速!这家餐厅逢年过节很难订的,顾骁有关系,才给我们留了个包间。” 沈恪唇角露出矜持的笑,“是楚小姐和骁少教得好。” 楚韵啧一声,“果然恋爱中的人就是不一样,姐夫都会开玩笑了。” 苏星妍抬眸看向沈恪。 难得听他开玩笑,今天听到了两次。 相比初见时的沉郁压抑,他松弛了不少。 四人一起乘电梯上楼。 进各自订的包间。 落座后,二人脱掉外套。 法式情侣套餐很快送上来。 小提琴师进来拉曲子,是舒伯特的《小星星变奏曲》,欢快优美的曲调从琴弦上流淌出来。 苏星妍听出来了,不由得笑沈恪用心之细。 因为她名字里有个星,所以点的曲子也要带个星吗? 二人说说笑笑。 还未饮酒,人已经微醺。 温柔烛光下,沈恪从裤兜里掏出一只宝蓝色丝绒首饰盒,打开。 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钻石项链,钻石在光影里闪闪发光,有一克拉那么大。 钻石恒永久。 沈恪希望他和苏星妍的感情,也能像钻石这般坚硬,永远不变。 他拿起项链,走到苏星妍身边,俯身要帮她戴上。 苏星妍一只手提着自己的头发,方便他戴项链。 衣领撅出来不小的一块。 沈恪不由自主顺着她的领口往下看,美丽的脊背和蝴蝶骨,隐约能看到她婀娜的腰线,那样动人。 喉结微微翕动,他竟然有反应了。 平素只敢隔着衣服摸她的腰,如今这么直白地看到,冲击力太大,他有点受不了。 项链戴好,一曲结束。 小提琴师悄然离开。 沈恪弯下腰,虔诚而温柔地亲吻苏星妍白皙的后脖颈和小巧耳珠。 很想向她求婚。 第1174章 最恨之人 “求婚”的念头就在脑子里盘旋。 可沈恪想到自己刚开始创业,事业未成,连求婚的底气都没有。 再等等吧,他想。 等自己事业有成,不再被人说穷小子时,再向她求。 虽然怎么奋斗,都比不过顾家人几辈的积累,但是事业有成后求婚,总比现在这种处境要强一些,外人的言语也不会那么刺耳。 沈恪冷静下来,松开苏星妍,走到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苏星妍凝视他棱角分明的下颔,笑,“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 苏星妍从包里取出个精美的盒子,推到沈恪面前,“打开看看。” 沈恪打开。 里面是一块表。 白金材质,精致的表盘。 虽然表上没镶钻,也没有过多的装饰,但就是给人一种昂贵的感觉。 苏星妍走过去,拿起表,帮他戴上,巧笑倩兮,问:“喜欢吗?” 还有一句话,她没好意思说,表代表我的心。 “喜欢。”沈恪低眸看表,是劳力士的白金表,限量版。 之前见客户戴过,价格少说也得几百万起吧,甚至可能更贵。 而他送她的钻石项链,在商场刷信用卡买的,净度一般,价值都要小十万。 他觉得很贵了,可是跟她送他的表一比,不值一提。 苏星妍见他眉眼微沉,莞尔轻笑,“这表我一分钱都没花,是从我爸保险柜里拿的。他年轻时酷爱收藏名表,买了很多,戴都戴不过来。如今性子淡了,那些收藏品,他看都懒得看了,让我们拿去送人。正好给你,物尽其用。” 沈恪一听,忙去摘表,“既然是你爸的收藏品,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苏星妍按住他的手腕,“你们家最珍贵的传家之画,传了好几辈人的,更贵重,你都拿去送给秦老大夫了。我送你区区一块手表,算什么?毛毛雨而已。” 沈恪一怔,“你都知道了?” “嗯。” 她不只知道了,还拿一幅价值更贵的画,跟秦老大夫换了。 想等沈恪生日之际,送给他一个惊喜。 沈恪不再推让。 他拿起刀叉说:“我们吃饭吧。不过西餐礼仪,我懂得不太多,平时跟客户应酬,多是吃中餐。你教教我,省得出丑。” 苏星妍笑着坐下,“我们是中华子孙,讲究什么西餐礼仪?吃饭嘛,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怎么舒服怎么来,别拘泥于形式。” 她叫来侍应生,“麻烦上两双筷子。” 侍应生回:“对不起,我们是高档西餐厅,没有筷子。” 语气里有一种谜之优越感。 苏星妍道:“可以去买,附近就有便利店。既然餐厅是开在我们国家的领土上,就得适应我们的国情。肯德基都卖豆浆油条了,偌大餐厅,上双筷子怎么了?再高档的餐厅,也是个吃饭的地方。” 这种做法,换了别人,会被嘲笑土,没见过世面。 可是于苏星妍来说,却丝毫没有土气的感觉。 大抵是因为足够有底气。 侍应生很快将筷子买来,清洗好消过毒,送过来。 苏星妍和沈恪像吃中餐一样,吃着高档法式套餐。 沈恪心头一片柔软。 之前尤妩曾经带他去过西餐厅应酬。 他不懂西餐礼仪,被她拐着弯地笑话了一通。 她也出身贫寒,想必因为用不好刀叉,曾被人笑话过,所以得势后,才会笑话别人。 苏星妍身上没有伤和刺,只有温柔与豁达,就像太阳没有黑子一样,自然不会笑话人。 吃着吃着,两人越坐越近,抬眉举手间,皆是一片细碎温柔。 他们吃的不是饭,是幸福和快乐。 后来的后来,每每回忆到这些美好时光,沈恪都无数次地后悔,后悔当年的矫情,太看重面子和骨气。 直到那时,他才清楚地明白,面子和骨气,在幸福面前一文不值。 “笃笃。” 有人敲门。 苏星妍道:“请进。” 顾骁将楚韵揽在腋下,走进来。 楚韵一屁股坐到苏星妍身边,“我和骁哥哥吃完了,过来跟你们打个招呼就要走了。” 苏星妍莞尔,“你俩吃得好快,我们才吃不到一半。” 楚韵抬眉看向顾骁,“因为急着赶下一个流程嘛,当然得快了。” 苏星妍居然听懂了他们下一个流程是什么。 臊得耳垂泛粉。 楚韵站起来,清清嗓子道:“值此情人佳节之际,我代表各位父老乡亲们,向姐姐和姐夫献歌一首《情人节快乐》,希望你们能喜欢。来,鼓掌!” 她自己抢先鼓起来。 众人皆笑不语,纷纷鼓掌。 顾骁鼓得最大声。 楚韵拿手机当话筒,脆声唱道:“天上的云儿在飞翔,鸟儿在歌唱,沉醉在爱河的人们,洋溢着欢笑。痴情的人啊,你在想什么?情人节快乐,我要你天天快乐,我的礼物就是我的心,爱你到天荒。情人节快乐,我要我们天天快乐……” 顾骁英挺眉目含笑望着她,满眼爱意。 苏星妍也笑如盛花。 这个小表妹,虽然不是年纪最小的,却是全家最受宠爱的。 小活宝一个,气氛组担当。 沉寂四年,她终于变回了从前活泼可爱的她。 果然,爱情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沈恪望着笑容满面的三人,觉得苏星妍适合找顾骁这种的,家世相当,性格坦率。 而不是像他这种家世差得离谱,性格也敏感沉郁的。 和他在一起,她处处都要顾及他的自尊心,一定很累吧? 苏星妍见他抿唇不语,偏头问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 “别被那个虞不羁坏了兴致,我经常遇到那种,很烦的。” 沈恪笑。 觉得她越来越可爱了,居然会给人取绰号了。 虞城说他姓虞,虞姬的虞,她就给他取绰号“虞不羁”,倒是挺符合他的性格。 一曲唱完,楚韵和顾骁离开。 赶去他们家另一处别墅,要过情人节的重头戏。 沈恪则送苏星妍回家。 车子开到日月湾。 沈恪停好车,帮苏星妍取下安全带。 推开车门下车。 沈恪瞥到不远处一辆拉风的天蓝色跑车,以为是那个张扬跋扈的扈扬。 没想到跑车敞篷降下,从里面跳出来的却是傍晚在售楼处遇到的虞城。 虞城手里抱着超大一束白玫瑰,朝他们的车走过来。 把花推到苏星妍面前,虞城笑得无所顾忌,“苏小姐,情人节快乐!” 苏星妍往后退了一步,美眸清冷道:“我有男朋友,玫瑰花收了整整一后备箱,不缺你一束,请你别浪费时间。” 虞城歪嘴坏笑,“苏小姐挺有个性,我喜欢!” 沈恪眯眸盯着虞城,眼神越来越冷。 他转身走到后备箱,从里面取出硕大一束红玫瑰,对苏星妍说:“走,送你回家。我们出来太久了,岳父和岳母该担心你了。” 他刻意咬重“岳父岳母”二字。 宣示主权。 虞城听出来了,挑起一边眉尾,挑衅道:“小子,自古以来英雄配佳人,你穷得叮当响,算哪门子英雄?拿什么配苏小姐?” 苏星妍听着刺耳,“自古以来才子配佳人,我男朋友他是大才子,才华横溢,学富五车,不是你这种家中有几个钱,就烧得忘乎所以的狂蜂浪蝶能比的。识趣点,请以后别再骚扰我,否则我的保镖会动手。” 隐在附近的保镖,闻听此言,纷纷围上来。 将虞城同苏星妍隔开距离。 虞城冲苏星妍扯唇笑了笑,“苏小姐,我不会气馁的。” 沈恪瞥了他一眼,心思万千。 剩下的花,保镖帮忙拿着。 沈恪送苏星妍来到别墅大门口,单手帮她整了整衣领说:“跑了半天,该累了,回家早点睡。考虑一下,今天看的那几套房子,喜欢哪套,我好去交定金。” “好。”苏星妍顿了顿,“进我家坐坐吧,顺便帮我把花送进家里。” “太晚了,改天吧,花让保镖搬进去。” “不晚,才八九点钟,你以前又不是没来过我家。” “那行。” 进了家门,没看到顾北弦和苏婳的身影。 沈恪问:“叔叔和阿姨呢?” 苏星妍边换鞋边说:“我爸妈去郊外别墅过情人节了,今晚不会回来了。他俩比年轻人还腻歪,尤其是我爸,特别浪漫,我和我哥是吃他俩狗粮长大的。” 沈恪从未见过生父的模样,更没被父母喂过狗粮。 那个叫生父的男人,于他是陌生的,是仇视的。 是眼中钉,是肉中刺。 是伤害母亲的渣滓。 心念一动,沈恪不由得想到方才对苏星妍死缠烂打的虞城。 无缘无故的,两个人为什么会长得似像非像? 趁苏星妍去盥洗室洗手之际,沈恪拨通母亲沈惋的电话,“妈,那个人姓什么?” “谁?” “你最恨的那个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沈惋无力地回道:“记不清了。” 沈恪屏着呼吸,“他姓虞,对吗?” 第1175章 阵阵热浪 手机里死一般的寂静。 一大段悲凉空荡的沉默之后,沈惋哑着嗓子问:“他,去找你了?” 短短五个字,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沈恪明白了。 果然,那个最讨厌的男人,那个亏欠了母亲一生的男人,也姓虞。 二十几年前,他抛弃了母亲。 二十几年后,他的儿子又来抢自己的心上人。 沈恪眼底溢出一抹嘲弄的笑。 这根深蒂固的孽缘,像旧宅墙角湿黏的苔藓,铲都铲不尽。 他轻轻挂了电话。 从盥洗室里出来,苏星妍就看到沈恪握着手机矗在原地,英俊面孔面沉如水,仿佛心事重重。 她走到他面前,柔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沈恪调动脸上的肌肉,露出个温和的笑,“没什么。” 见他不愿说,苏星妍也不勉强,说:“先去洗洗手吧。” 沈恪嗯一声,洗完,很快出来。 苏星妍问:“想喝点什么?我给你倒。” 沈恪垂眸凝视她柔软漂亮的樱唇,突然很想吻她,想从她的温柔里得到一点点慰藉。 生父和他儿子带来的恶心感,用水洗不掉,只有美好才能冲淡。 苏星妍意会。 她扭头看看。 见客厅里没人,她踮起脚尖凑到沈恪唇上,轻轻啄了口,长睫毛下的水眼睛温柔迷人。 沈恪弯下腰,忽然将她捞起来,打横抱在怀里,就朝楼上走。 苏星妍先是一怔,随即手臂绕到他的脖颈上,浅笑盈盈。 他平时克制惯了,少有这么霸道的时候。 偶尔霸道一次,有种别样的风情。 沈恪抱着苏星妍走到她的闺房。 将她放到柔软的大床上。 他双臂撑在她身体上方,望着她美而温柔的小巧面孔,心里渐渐生出个大胆的念头。 苏婳和顾北弦今晚不会回来。 如果和她发生点更深入的东西,把生米煮成熟饭,就不用患得患失了,更不用担心扈扬或者虞城之类的狂蜂浪蝶,来抢夺她了。 所有烦恼都将解决。 他低下头亲吻她,吻得很用心,舌头和嘴唇都不遗余力。 手从她的衬衫下摆探进去,摸到她凝脂般的肌肤…… 他手指修长温柔,仿佛带着风,所到之处,掀起阵阵浪花。 果然是一双妙笔生花的手。 不只画画得好,连抚摸都带着灵性。 苏星妍被他摸得,纤细的身体本能地发颤。 软玉温香的微颤,震撼着沈恪,隔着薄薄的衣衫也让他热血沸腾。 他眼睫微垂,注视着怀下的美人儿。 她嫩白的脸上微微笼上了一丝粉红,水汪汪的眼睛流转间更是美意荡漾。 他大手把着她纤柔若柳的细腰,轻轻揉搓。 那种近乎挑逗的揉搓,让苏星妍心里都不由得掀起阵阵热浪。 她微微娇喘着仰起头,粉红柔软的嘴唇颤抖着迎接沈恪的亲吻。 如痴如醉间,沈恪的手顺着她的腰往上探。 穿过障碍,掌心是羊脂白玉一般的柔滑…… 那过分的柔滑,让沈恪情难自禁,浑身滚烫如烙铁。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划至她的裤子,想往下剥。 苏星妍一怔,本能地拿手按住裤子纽扣。 太快了。 没想到一向克制的他,突然来这么一招。 出乎她的意料。 有些事情,一快,就让人没有安全感。 见她不肯,沈恪手上动作停下来。 理智也渐渐归位。 他刚才在做什么? 揣着目的地去要她,怎么着都带着一点阴谋的味道。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一个善良美好的女孩子? 滚烫的欲念凉了三分,沈恪从她身上下来,坐到床上,背对着她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改天再约你。” 苏星妍整理好身上衣服,也坐起来,望着他的背影,“你有心事。” 沈恪抬手捏了捏眉骨,“没事。” “如果工作太累,就休一段时间的假。” “公司刚成立没多久,我抽不开身,之前的老客户也需要维护。” 苏星妍从身后抱住他,头埋到他的后背上,“我不想你太累。” 沈恪笑,转身,将她拥进怀里,低头亲吻她的秀发,“男人累点苦点,是应该的。我明天要出差,去岛城,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买。” 苏星妍仰头冲他弯起眉眼,“我什么都不缺,只要你好好的,天天开心。” 沈恪眸眼一片温柔。 他想说,等公司步入正轨,我们就订婚吧。 他想快点成功,快点迎娶她进家门。 等结婚了,那些狂蜂浪蝶应该就不会往上扑了吧? 辞别苏星妍。 沈恪开车回到家。 母亲沈惋还没睡,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 她面色惨黄,眼神凉滞,手边一本书,倒扣在沙发上,茶几上的水早就没了热气。 沈恪脱了外套,换好鞋,走到她面前坐下,修长手指垂于膝上,干净洁白的衬衫腰间略带一丝褶皱,是和苏星妍亲热时留下的。 母子二人静静坐着,谁都没说话。 许久,沈惋先出声:“他找你做什么?” 沈恪并不解释,反问道:“他叫什么?” 沈惋眼神呆呆的,“他都来找你了,名字应该不难查。” “我想听你说。” 沈惋很慢很慢地说:“姓虞,虞棣。” 时隔二十几年,提到这个名字,沈惋还是心如刀割,痛得难以言说。 她自嘲地笑了笑,“可笑,二十几年对我们不闻不问,突然来找你,有什么目的?” 沈恪这才解释,“他没找我,是他儿子,和我长得有那么一点像。” 顿一下,他又说:“能生出那样的儿子,也不奇怪,那样的上梁,下梁能正才怪了。” 沈惋眼神依旧是呆的,被人伤透了,心如死灰的那种呆。 她蠕动着苍白的嘴唇问:“他儿子找你做什么?” “没事。” “说实话。” 沈恪默了默,如实道:“偶遇。他看上了星妍,对星妍死缠烂打。” 沈惋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父子俩还真是相似,当年他对我也是这样……” 后面的话,沈惋说不下去了。 当初有多美好,后来就有多凄惨。 当初有多爱他,后来就多恨他。 男人都不可靠,最可靠的,只有生自己的,和自己生的。 第1176章 狂追不舍 沈恪弯腰将母亲抱进卫生间,放到椅子上,挤了牙膏,让她刷牙。 又帮她洗了脸,泡了脚。 他把她抱进卧室,放到床上,安顿好,交待道:“明天我要出差去岛城三天,这三天让福姨住到家里吧,加班费我已经付好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会派公司的人来帮忙。” “好,出差记得给星妍带礼物,一定要哄好她。” 沈恪俯身帮她掖好被子,“会的。” “他们那种家庭,门第观念都很重。不管以后你们能不能走到结婚那一步,你都要好好对她,不许欺负她,知道吗?” 沈恪笑,“知道。” “不是那个欺负……” 沈恪懂了。 今天晚上,他差点就“欺负”了她。 沈惋以为他没听懂,叮嘱道:“我们家和他们家家庭背景差太多,变数也多。她年纪小,性格不定,现在稀罕你,时间久了不一定还稀罕。如果怀孕了,做手术对女孩子身体损伤很大,一定要保护好她,记住了吗?” 沈恪心里猛地一沉,嘴上却应着:“记住了。” 次日,上午。 苏星妍乘车去曾外公留下的天寿阁。 这边生意现在由她和母亲打理,规模一再扩大,俨然已成文玩街最大的一爿店。 下车后,保镖推开门。 苏星妍走进去。 店里的伙计迎上来,“星妍小姐,您可来了!有客户一大清早就来找您,等您好久了。我要给您打电话,他不让。” “客户在哪?” “在会客室。他拿了一幅古画,要修复一点破损之处,还要重新装裱一下,说是慕名而来。” “好。” 苏星妍抬脚朝会客室走过去。 推开门。 看到客户坐在沙发上,是个年轻男子,皮肤白皙,唇色泛红,鼻梁上架了副超大的墨镜,遮住小半张脸。 身穿黑色潮服,白色限量版板鞋,左手腕戴一只劳力士绿水鬼。 尽管男人墨镜遮面,可苏星妍还是觉得他有点面熟。 她走过去,在沙发对面坐下,礼貌道:“你好,我是苏星妍,听伙计说,你要来找我修画,是吗?” 那人弯了弯唇角,并不出声,拿起脚边的密码箱,输入密码,取出一幅画,递给苏星妍。 苏星妍接过来,放到茶几上小心地展开。 是郑板桥的一幅墨竹图。 画面布局简洁凝练,竹子个数虽然不多,却给人展现出一种郁郁葱葱,清秀挺拔的感觉。 初看,挺像郑板桥的风格。 细细看,却缺了点骨气。 竹无骨,那不叫竹。 郑板桥一生酷爱画竹,不可能连这种神韵都画不出来。 苏星妍将画卷好,道:“这幅画没必要修。” 年轻男子开口,“什么意思?” 声音很熟悉。 苏星妍重新打量他。 很快想起来,这人就是昨天对她死缠烂打的那个人。 叫什么她没往心里去,只记得姓虞,虞姬的虞。 苏星妍道:“我认识你,你是虞不羁对吧?” “什么虞不羁?这是什么鬼名字!”男人蹙眉,摘下鼻梁上的墨镜,重新介绍道:“你记好了,我叫虞城,虞姬的虞,恋上你的城的城。好好的名字,怎么成虞不羁了?” 苏星妍眸色微变,“还真是你?” 虞城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惊喜吗?没想到我会找到这里吧?追你,我可是用了心的,感动吗?” 苏星妍觉得他挺自恋。 她非但不感动,还很烦。 从小到大,像他这种狂蜂浪蝶,她见得多了。 以前上学时遇到的还好打发,像虞城这么难打发的,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扈扬,但他已经知难而退了。 苏星妍站起来,美眸微凉道:“虞少请回吧,以后请不要再来骚扰我,谢谢。” “我可不是骚扰,我是来给你们送生意。你们开门做生意,没有把客户挡在门外的道理。” 苏星妍干脆道:“你这幅古画是假的,没必要花钱修复。” “什么?假画?”虞城脸绷起来,拿起画细看,眼里露出难以接受的神色,“我花了九百万买的,怎么是假的?” “古董水很深的,没有丰富的经验和阅历,打眼很正常。如果不是真正喜欢,或者以这个为生,没必要花钱交学费。” 虞城放下画,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那我能聘请你做我的鉴宝师吗?乱世黄金盛世玉,太平古董值千金。如今太平盛世,最适合炒古董。” 苏星妍樱唇微启,“虞少不觉得无聊吗?” “不啊,在商言商,我在同你谈生意。我想炒古董,可是没有经验,你有。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是再有钱,也不嫌钱多烧手,是吧?” 苏星妍扭头冲门外喊道:“来人,送客!” 她转身离开。 虞城站起来,去追她,“苏小姐,你别走啊。” 伙计和保镖一帮人齐刷刷地走过来,将他拦下。 为首的保镖黑着脸说:“虞少,您再这样,我们报警了。您这属于扰民,上门滋事。” 虞城理亏,无奈之下拿着密码箱,离开。 出门坐进豪华跑车里。 他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一咬牙,他拨通父亲虞棣的号码,“爸,我有事相求。” 手机里传来一道低沉精明的声音,“说。” “我昨天来京都这边打探一个楼盘,邂逅了个绝世小美人。我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想定终身。可是她老拒我于千里之外,我需要您老的鼎力支持。” 虞棣语气不耐烦,“芝麻大的一点事,也至于找我。她家有钱吗?没钱,就砸钱。有钱,就使劲对她好,多花时间陪她。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追可以,结婚得慎重。没钱没势的,不能娶,麻烦,对咱家一点帮助也没有,懂吗?” “有钱,相当有钱!京都顾氏集团的小千金,苏星妍,有钱有势,有貌有才,有德有品,要什么有什么,世间绝无仅有!” 手机里一片沉寂。 安静几秒钟后。 虞棣道:“这个可以,追,给我不顾一切往死里追!爸现在就给你打钱!一千万够吗?不,给你一个亿吧,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第1177章 再次碰壁 见父亲如此大手笔,虞城乐得眉开眼笑。 他笑嘻嘻地说:“爸,您老可真是个势利眼!平时我要追那些个小明星小网红,您老抠抠搜搜的,总喊着让我少花钱。说女人嘛,不能惯,晃晃钱袋子,让她们听听响就好了,真金白银地给的,都是笨蛋。怎么轮到苏星妍,您就这么舍得了?” 虞棣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平时追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那些被人玩腻了的臭鱼烂虾,能跟顾家这个小千金比吗?顾家这个小千金,平时跟人吃饭时,老听他们提,说她样样优秀,是他们理想的儿媳妇人选,奈何一直搭不上线。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能耐,自己搭上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钱花在这位小千金身上是投资,多多益善。花在那些不入流的小明星小网红身上,是浪费,当然能省则省了。” 虞城嘿嘿一笑,“您老可真是老奸巨猾。” “嗯?” “啊,不,您是老谋深算。” “少贫嘴,钱我等会儿派财务分几笔,给你转过去。事先说好,这笔钱只能花在追求苏星妍上。最近你老实点,少去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少去乱七八糟的场合,一门心思给我追苏星妍,懂吗?” “懂,懂!” 结束通话,虞城手指搭在方向盘上,随着音乐轻敲方向盘。 笑得唇角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有了这么一大笔钱和父亲的鼎力支持,何愁追不到苏星妍? 至于沈恪,那个穷小子,他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很快,虞城托京都本地的朋友,打听到顾北弦的喜好。 买了他最喜欢的贵价普洱,虞城拎着茶叶,来到顾氏集团大楼一楼大厅,告诉前台,要拜访顾北弦。 虞氏集团是做电器发家的,全国有名,旗下囊括地产、连锁酒店、影业和旅游等行业。 他家公子登门拜访,顾北弦没有不见的道理。 正好离下个会议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顾北弦抽空见了虞城一面。 进门后,虞城把包装精美的茶叶,递给顾北弦,满脸堆笑说:“顾叔叔,初次登门拜访,给您带了盒茶叶,不成敬意。” 顾北弦慢一拍,伸手接过来,“让你破费了。” 虞城打量着顾北弦,赞道:“顾叔叔,您保养得可真好,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貌胜潘安。您应该比我爸小不了几岁吧?看起来您可比我爸年轻多了,像三十出头的。瞧瞧您这风度,这精气神,连我们这些年轻人都自叹不如。” 这种话顾北弦早就听得耳朵长茧。 每个人都这么夸,都不知道换换词。 他绅士地道了声谢,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请坐。” 虞城走到沙发前坐下。 助理进来上茶。 顾北弦在他身边三米之距,坐下,问:“虞公子,今日登门拜访有何贵干?” 虞城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说:“顾叔叔,我那天在一个楼盘售楼处,偶然见了苏小姐一面,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还请顾叔叔成全。” 顾北弦俊眸眯起,细细打量了眼虞城,道:“星妍有男朋友,你知道吗?” 虞城耸耸肩,“我知道,但我不介意。像我们这种家庭,婚姻大事最讲究个门当户对。星妍和那位沈先生,门不当户不对,恐怕长久不了。我可以等,等多久都行。” 顾北弦后背往后一仰,长腿交叠道:“你有所不知,我和我太太之所以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让我们的宝贝女儿日后择偶时,不用去考虑门当户对,只选择她喜欢的。只要她喜欢,无论交往还是结婚,我们都无条件地支持,只要她喜欢。” 虞城愣住。 准备了一路的话,咣当一下被截住了! 见惯了父亲那种唯利是图的生意佬,虞城还是头一次碰到顾北弦这种清新脱俗的富豪。 平素是个话唠,可现在的他,吭哧吭哧憋了好几分钟,硬是憋不出一句话来。 顾北弦静静等了他五分钟,抬腕看看表说:“等会儿我还有个会议,虞少,你看你是在这里等我开完会,还是……” 这是委婉地下逐客令了。 虞城虽然自负,却很有眼色。 他笑笑,“那您忙,我改天再来拜访。” 顾北弦道:“若有公事,可以提前跟我助理预约。” 言外之意,私事就别往这跑了。 虞城听出来了。 暗道,难怪苏星妍一副清高脾气,原来是遗传了父亲。 他家富了三代,和顾家比,就差了一代。 不知怎么的,在顾北弦面前,他却有种暴发户的感觉。 离开顾北弦的办公室,虞城下楼。 拉开车门,刚要坐进去。 顾北弦的秘书拎着一盒茶叶下来,将茶叶递给他说:“你好,虞少,我们顾总说,他喝茶只喝特定的那几棵树上摘的,外面买的喝不惯。这茶叶您拿回去吧,挺贵的,别浪费了。” 虞城脸微垮。 这盒茶叶正是他刚才提上去的。 买的是茶叶店里最贵的,十多年的老班章熟茶饼,大几万一斤,没想到还是被嫌弃了。 他伸手接过茶叶,暗道,顾家人是真难伺候。 在苏星妍那边花了大九百万,连个响都没听到,就被赶了出来。 来顾北弦这边,坐了没几分钟,又被赶了出来。 接连碰壁,让他很不爽! 弯腰坐进车里,虞城拨通父亲虞棣的手机号。 将此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特意把苏星妍现男友,是个穷小子的事,着重提了一嘴。 但没说沈恪的名字。 在虞城眼里,穷小子不配拥有姓名。 听完,虞棣道:“既然从顾家人身上撬不开口子,那就去找那个穷小子做文章吧。他不是穷嘛,缺什么给什么,使劲往他身上砸钱,砸个两三千万,四五千万,让他离开苏星妍。这年头就没有钱不能解决的事,如果有,那是因为钱不够。” “如果还不奏效,怎么办?” 虞棣沉默片刻说:“如果他敬酒不吃,想吃罚酒,那就给他吃罚酒吧。不识时务,总得给点教训。” “您老打算怎么做?” 虞棣缓缓吐出一个字,“杀。” 第1178章 一招反杀 虞城吓得手机差点掉到车里,“不是吧,爸,您不至于玩这么大吧?法制社会,打打杀杀的,万一被抓到,是要坐牢的!” 虞棣问:“我就问你喜不喜欢苏星妍?” “喜欢,当然喜欢!娶不到她,我这辈子白活了!” “那不就成了?区区一个穷小子,一没背景,二没钱,三没人,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毕竟是个外人,顾家人顶多帮忙找一阵子,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穷小子一死,苏星妍肯定十分难过,到时你趁虚而入,一举拿下,一箭双雕。你先拿钱砸砸试试吧,不行再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做得太绝,麻烦。” “那,成吧。” 嘴上答应着,虞城却感觉父亲做事太绝。 虽然他非常非常讨厌沈恪,恨不得一脚把他从苏星妍身边踹得远远的,但没想让他死。 莫名的,他觉得父亲可怕。 以前只知父亲很忙,全国各地飞,老谋深算,唯利是图,没想到他还这么狠,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 很快,虞城打电话找关系,查到沈恪的行踪。 得知他已经飞到岛城,去见客户了。 虞城也订了飞往岛城的机票。 岛城是他们家的地盘。 回到岛城,没用多久,虞城就查到了沈恪入住的酒店。 正是他们家旗下的一家连锁酒店。 他在那家酒店开了间房,吩咐前台人员,等沈恪一回来,就通知他。 次日。 夜晚八点钟,虞城准时出现在沈恪房间门口。 沈恪从公文包里掏出房卡,刚要来开门,就看到虞城。 眼神微滞,他凉声道:“你来做什么?” 虞城呵呵一笑,“我们谈谈。” 沈恪唇角勾出抹嘲弄的笑,“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虞城脸拉下来,“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恪冷笑,“我也劝你别太猖狂,现在是法制社会。” 在苏星妍和顾北弦那里接连碰了两鼻子灰,来沈恪这里,又挨刺。 虞城憋了一肚子气,很想出手揍他一顿,解解气。 但一想到苏星妍那清雅脱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虞城忍下来,说:“我有事想和你说,你看我,一个人来的,没带保镖,是带着诚意来的。” 他拿起他的手,往自己裤子口袋上摸,“你看,我身上也没带凶器,我是真心想和你谈谈。” 沈恪见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道:“说完就走,别打扰我休息,我很忙。” “好。” 二人进了房间。 沈恪换了鞋,脱掉外套,将公文包和文件扔到茶几上,抬手将领带扯下来。 领带是苏星妍送的。 指腹轻触丝滑布料,沈恪心头有片刻柔软,面色却依旧清冷。 他把领带理平整,放到茶几上。 虞城默默看着他脱外套、解领带,放领带。 他身材英挺颀长,偏白的肌肤,神色冷淡,五官深邃透着寒气,袖子往上卷了一截,露出白皙精瘦的手腕,和一小块微凸的腕骨,虞城居然觉得他有点点好看。 眼鼻间有那么一丝丝像自己,但是不多。 他用力摇摇头,将那点莫名其妙的好感,压下去。 再好看,也是情敌,不能被表象麻痹了心智! 一个满身穷酸气的穷小子,怎么可能和高贵的自己长得像? 坐下后,虞城掏出钱包,取出一张卡,推到沈恪面前,“卡里有五千万,密码是你手机号后六位。你名下的公司我会派人收购,价格给到最高。你拿着钱,带着你妈,换个城市生活吧。” 沈恪唇角扯起个轻蔑的弧度,“如果我是为了钱,接近苏星妍,那你给五千万太少了。娶了她,我以后会得到更多。” 虞城嗤一声,“五千万,加上收购你的公司,到手超过一个亿了!这么多钱,你还嫌少?” 沈恪抬手将卡推回去,“我不是为了钱。” 虞城讥笑,“是为了爱吗?你配吗?有钱人才配谈爱,你们穷人,不配!” 沈恪冷眼看他。 这副张狂模样,当真是丑陋。 同样是富家子弟,虞城比苏星妍和顾逸风差得不要太多。 看样子高等教育只能教人知识,教不了人品。 见沈恪不为所动,虞城有些恼羞成怒。 他伸手往银行卡上用力一拍,噌地站起来,“这钱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奉劝你,在我肯好好对你说话的时候,不要给脸不要脸!你回京都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会派人上门去跟你谈收购公司的事。你和你妈离京的机票,我会提前派人给你们准备好。乖乖离开京都,至少还有钱拿,别到时连命都没了!” 沈恪下颔微紧,“你在威胁我?” 虞城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对,我就是威胁!鸡蛋要有鸡蛋的认知,别去碰石头!” 沈恪唇角溢出一丝冷漠的笑,手伸到公文包里,轻轻按了几下。 紧接着,他掏出来一支钢笔模样的东西,朝虞城晃了晃,“已经全程录音。如果我和我妈有生命危险,你将是最大嫌疑人。” 虞城脸色一黑,弯腰就来抢录音笔。 沈恪主动递给他,淡淡道:“抢走也没用。这支录音笔有自动发送功能,我刚才已经将录音发到我和我助理的邮箱了。” 虞城手指用力捏着录音笔,牙齿咬得咯咯响,“你早就料到我会来找你,所以提前准备了录音笔?” 沈恪唇角微扬,目视前方,对着空气慢条斯理地说:“虞少高高在上惯了,身边围的全是捧你的哄你的护你的,被惯得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了。像你们这种一帆风顺的公子哥儿,可能不知道,像我们这种底层出身的人,一生要遭遇多少不公平待遇,但凡少点心眼,都活不到现在。” 虞城走了。 他觉得沈恪和父亲一样老奸巨猾。 明明和自己年纪相仿,年轻的皮囊下,怎么有颗那么老练的心? 走出酒店,他摇摇头。 可惜了。 那么年轻的一个人,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 他本不想让他死的。 上了车,虞城拨通父亲的号码,“爸……” 他将此行之事,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番。 虞棣静静听完,破口骂道:“蠢货!谁让你亲自去找他了?你就不能派个人去找他吗?进门就不能搜搜,看他有没有录音和监控设备吗?我虞棣英明一世,你妈也精得要死,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儿子!手把手地教都教不会!” 虞城小声说:“不是我蠢,是沈恪太狡猾。” 虞棣冷哼一声,“把他的手机号推给我,我要亲自会会他!” 第1179章 仇人相见 处理完岛城的公事,沈恪和助理赶去机场的路上,被拦下了。 助理被塞进他们的车里。 沈恪则被“请”进附近一家古色古香的茶馆。 四个保镖模样的人,将沈恪带到顶楼一间包房,把门锁上。 室内无人。 窗帘拉着,光线昏暗,墙角香炉静静燃着熏香。 烟气袅袅。 怕香有毒,沈恪屏住呼吸,走到墙角将香掐灭,又把窗帘拉开,打开窗户通风。 等空气洁净了,他抬眸,仔细环视室内数圈,最后在中式装修的木质天花板吊顶缝隙里,发现一处隐形监控。 监控摄像头极小,黑色的,米粒那么大。 但凡眼神不够锐利,绝对找不到。 沈恪盯着监控摄像头说:“姓虞是吧?让人把我带过来,又躲在背后装神弄鬼,是心虚,还是见不得人?” 安静几秒钟后。 天花板上的吸顶音响传来几声哈哈大笑。 笑声沉哑,不似虞城的声音那般年轻,估摸着年纪,得四五十开外。 沈恪唇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 不是虞城,那么,应该是虞城的爹,虞棣了。 没想到这个老渣男,还挺宠他那位外强中干的宝贝儿子,居然亲自出面了。 沈恪对着监控摄像头继续说:“你儿子虞城,上门威胁我的话,已经全程录音,录音已传给我的朋友。若我和助理出事,虞城将是最大嫌疑人,望你好自为之。” 吸顶音响处传来一阵冷笑,“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缜密。” 沈恪懒得同他打太极,“有事说事,没事放我走。” 虞棣道:“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沈恪唇角笑容更冷,“这是打算拘禁我?虞董未免太无法无天了。” 对方不再说话。 几分钟后,门上传来开锁声,紧接着包间门从外面推开。 走进来一个身穿灰色短呢外套的男人。 男人身材魁梧,短发,鬓角间夹杂星星点点白发,脸上戴一个灰色面罩遮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漆黑的眼珠,鹰隼一般锐利。 沈恪眸色冷峻,盯着那双眼睛,颇为无语。 都猜出他的身份了。 他还要遮遮掩掩。 这般不磊落,藏头藏尾,估计是亏心事做多了。 沈恪拿起手机,调出虞棣在网上的照片,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他参加酒店开业仪剪彩仪式时的留影,“虞董,尊容已知,可以摘下面罩了。” 虞棣扫一眼手机上的照片,“年轻人,你胆子太大了!这么有恃无恐,就不怕得罪我?” 沈恪神色淡漠,“这要感谢你的好儿子,亲自登门给我送把柄,七寸捏在我手里,你们不敢怎么着我。” 虞棣鼻子哼出一声气流,抬手,缓缓摘掉脸上的口罩。 沈恪眯眸盯住他的脸。 真人比照片更立体,更深刻。 虽然面孔威严,眼神不善,却不得不承认,他年轻时有做渣男的资本,身材高大,宽肩阔膀,浓眉,黑眸,高鼻,轮廓分明。 是典型的浓颜系北方男人。 沈恪偏白的修长脖颈,隐约能看到筋络跳动加快,眼白泛起细微的血丝。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沈恪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想动手狠狠揍他一顿! 揍他的不负责任! 替母亲这二十几年的艰辛人生,出一口气! 但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他忍住了。 一个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老渣男,是没有底限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万一激怒他,真把他灭了口,家中病母没人照顾。 虞棣同样眯起眼睛,盯住沈恪仔细打量。 原本冷漠不善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室内静谧,针落有声。 许久,虞棣先开口:“你姓沈对吧?” 沈恪肩背笔直,“是。” “你……”后面的话,虞棣没问出来。 再开口,他语气变得温和起来,“犬子自年少起,就被送往国外读书,和洋人待久了,养成了他们的性子,做事冲动,心直口快。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沈公子见谅。” 沈恪眼底闪过一丝淡嘲,“的确是犬子,犬子犬父,狼狈为奸。” 活这么久,头一次被骂成狗。 虞棣哪受过这种气? 他深提一口气,用力抿紧唇,强压下怒意。 缓了片刻,再开口,他脸上又浮起笑容,“大家时间都挺宝贵,那我就长话短说。我儿子虞城,看上了苏星妍苏小姐。沈公子,你开条件吧,只要你肯退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但不要太过分。” 沈恪目光瞬间阴沉,高挺的鼻梁显出冷漠,“我要整个虞氏集团,你也肯给?” 虞棣一顿,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年轻人,胃口这么大,就不怕把自己撑死?” 沈恪笑了,笑容是冷的,“这点诚意都没有,还想要星妍?做梦!” 虞棣拳头微握,语气却和蔼,“沈公子,你这样说,我们就没法谈了。” 沈恪语气强硬,“感情本来就不是买卖,没得谈。我该走了,要么放我走,要么等着警方来带我走,虞董二选一。” 虞棣浓眉蹙起,后槽牙微微咬紧。 原以为是虞城蠢,才对付不了沈恪,没想到不是。 是这个沈恪的确难缠,软硬不吃。 年纪轻轻的,不容小觑。 僵滞数分钟,虞棣抬手,“你先走吧,日后有机会,我们再细谈。” 沈恪极淡地勾了勾唇角,“没事请不要再打扰我,我很忙。拿钱收买感情的事,十分愚蠢,不是虞董这种年龄这种身份的人,该做的事。如果我将此事曝光到媒体上,虞董损失的,恐怕不止是颜面。” 扔下这句话,他抬脚朝门口走去。 虞棣一张老脸,阴得比暴雨来临前的天空,还要阴。 沈恪拉开门。 门外四个保镖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虞棣黑着脸道:“让他走!” 保镖让开,放行。 沈恪乘电梯下楼。 助理在一楼大厅里等他。 见他出来,助理急忙上前,问:“沈总,您没事吧?” “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有惊无险。原以为遇到劫财绑架的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放了我们。现在赶去机场,还来得及。” 沈恪道:“走吧。” 二人上车,前往机场。 沈恪拨通母亲的电话,“我在岛城见到他了。” 沈惋问:“谁?” “那个老渣男。” 手机里瞬间鸦雀无声。 第1180章 星妍出马 许久,沈惋才开口:“他说什么了?” 沈恪道:“没说什么。看他的态度,应该是吃不准我的身份,要么,明知道,却故意装傻。” 沈惋少有的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二十几年,都不需要他,现在更不需要了。阿恪,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咱们穷也要穷得有骨气。” “知道。我马上到机场了,再有几个小时就能回去,给你和星妍都带了礼物。” “好,快回来吧。” 结束通话,沈恪又拨通苏星妍的手机号,未开口,心头已经柔软。 他语气温柔地问:“想我了吗?” 手机里传来苏星妍清雅动听的声音,“君在长江尾,我在长江头,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沈恪唇角情不自禁浮起笑容。 唯有苏星妍能把想念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虞棣带来的阴霾,一扫而光。 “我很快就到京都了,到时去你家找你,给你带了礼物。” “好。” 车子抵达机场。 沈恪和助理坐上飞机。 两三个小时后,回到京都城。 他和助理一起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倒春寒的天气,乍暖还寒。 冷风拂面,沈恪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大抵是因为这座城市有苏星妍。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刚出机场出口,沈恪瞥到一道窈窕美好的身影,被保镖簇拥着走过来。 是苏星妍。 苏星妍扬手冲他打招呼,“恪!恪恪!” 沈恪一怔,唇角随即扬起,啼笑皆非。 这是母亲都不曾称呼过的名字。 有生之年,他都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么奶的称呼挂钩。 助理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很想捂住耳朵。 他朝沈恪伸出手,“沈总,把行李箱给我吧,您快去找苏小姐。” “好。” 沈恪松开行李箱,大步朝苏星妍走过去。 走到面前,四目相对。 小别胜新婚,二人眼底的柔情蜜意浓得溢出眼眶。 保镖们均背过身去。 沈恪垂眸凝望着苏星妍,“不是说我去你家找你的吗?天冷,你眼疾刚愈合,怎么乱跑?” 他抬手要脱自己的外套,给苏星妍穿。 苏星妍按住他的手,美眸弯弯,“我穿得够多了,不冷,想见你,等不及你去找我。” 矜持惯了的人,不矜持的时候,总有种别样的风韵。 沈恪心中情意涌动。 他忽然弯下腰,把她抱起来,抬脚就朝前走。 这是机场,人头攒动,众目睽睽。 二人男俊女美,本就引人注目。 如今抱着,更扎眼了,引来更多的人旁观,沈恪却面不改色。 苏星妍在他怀里挺吃惊,没想到他这么矜持克制的人,也能做出这么疯的举动。 就这样,沈恪一路抱着苏星妍,上了停在机场的车。 抬手帮她系上安全带,打开空调。 他却没发动车子,偏头,温柔的吻落到她的额头上。 苏星妍轻轻闭上眼睛,长睫微动,如蝴蝶落到花瓣上微颤的翅膀。 沈恪的吻又滑到她樱红的唇上,舌尖抵进去。 他吻一下,看一眼她。 最后闭上眼睛,吻得死一样沉。 这个吻漫长到苏星妍的嘴唇都麻木了,沈恪才松开她。 只有这么用力地吻她,沈恪才能确定,她是自己的。 温柔地帮她整了整长发和衣领,沈恪发动车子,朝日月湾开去。 苏星妍轻声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沈恪淡笑,“没事。” 苏星妍凝视他英俊的侧脸,“可能咱俩性格太相似,你稍有不对劲,我都能感受出来。是不是虞不羁为难你了?他也来为难我和我爸了。” 沈恪轻嗯一声,“已经被我解决了,别担心。” 苏星妍视线落到他身上,语气有点急,“他们怎么为难你了?你有没有受伤?” 沈恪侧眸看她一眼,眉目温柔,“你男朋友是有脑子的人,有时候,脑子比身手有用。放心,我毫发无损。” 苏星妍转忧为喜,“也是,我男朋友比我想象得更聪明。下次出差,记得多带些人,我叫几个保镖保护你,这次不许再拒绝了。” “好。”沈恪唇角上扬,修长手指用力握紧方向盘。 这么好的女朋友,纵使虞棣拿他全部身家来交换,他都不会换。 途经一家火锅店。 苏星妍道:“灌了一肚子冷风,我们进去吃点热的。” “行。” 停好车,二人并肩走进火锅店。 助理和保镖跟在后面。 楼上包间没位置了。 一行人在大厅里,分三桌坐下。 大厅里面人声鼎沸,热热闹闹。 很快,奶白的汤汁烧开,在锅里上下翻滚,各种肉卷和菜下进锅里,香气扑鼻。 苏星妍吃得津津有味,比在家里吃山珍海味还香。 火锅吃着吃着就热了,她俏挺的鼻尖沁出细小汗珠。 沈恪拿毛巾帮她擦了擦汗,温声道:“慢点吃。” 苏星妍仰头冲他清雅一笑,“不知怎么的,和你在一起吃饭特别香。” 沈恪笑。 想说,和你在一起,心特别软。 还有句话,他更羞于启齿,那就是,身体特别硬。 四十多分钟后,一行人吃完。 沈恪结了账,带着他们离开。 很快,有穿着工作服戴着口罩的服务生走过来,将他们用过的碗筷、杯子和锅底,收到餐车上,推到后厨。 谁都没注意到,有个穿着同样的工作服戴着口罩的人,将沈恪那桌用过的筷子和杯子悄然拿走,带出去。 没多久,这些杯筷就到了门外停车场的一辆车里。 车内的人将杯筷用密封袋封好,送去京都一家dna亲子鉴定中心。 付完鉴定费,这人回到车里,拨通一个手机号,“虞董,事情已经办妥。但是鉴定中心的工作人员说,杯筷上沾的口腔粘膜细胞有限,不知能不能做出来,最快明天下午能出结果。” 虞棣道:“好,保密,这事别让成副董知道。” 成副董就是他的太太,成琼。 虞城的母亲。 那人回道:“放心虞董,我很小心,这事只有天知地知,您知我知。” 虞棣挂断电话。 刚要拿起文件翻看,手机再次响起。 是个京都城的手机号。 虞棣以为是客户,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一道清雅好听的女声,“你好,请问是虞董吗?” 虞棣印象里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年轻女声。 他微微纳闷,“请问你是?” “我是苏星妍,我爸是顾北弦。” 虞棣脸上顿时浮起笑,嗓门也不由得高起来,“原来是苏小姐啊,你好你好!正想下次去京都城,请你吃饭喝茶的,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虞某荣幸之至!” 那过度热情的模样,都不像是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该有的态度了。 苏星妍回:“不用,我有话要警告你。” 虞棣微怔,脸上笑容凝固,“警告?” “对,警告。”苏星妍语气清冷道:“我不喜欢虞城,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他。若再骚扰沈恪,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如果沈恪和他母亲出现一丁点差池,我,苏星妍会举全家之力对付你们虞家。尤妩就是最好的例子,劳烦虞董去好好打听打听,谢谢!” 第1181章 步步紧追 虞棣一番热情,被苏星妍一通话泼得冰凉。 没想到柔软文雅的小丫头,出言居然如此霸气,巾帼不让须眉。 不过他是老江湖了,应变能力自然不一般。 虞棣哈哈一笑,嗔道:“苏小姐,你这说的什么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么多人喜欢苏小姐,说明你足够优秀。姻缘不成仁义在嘛,别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改天虞叔叔去京都,请你和你男朋友吃饭,咱这叫不打不相识。” 苏星妍暗道一声老狐狸! 能屈能伸,进退自如,比尤妩狡猾太多。 短短几句话,便化解了一场无形的硝烟。 苏星妍敷衍一句,挂断电话。 走出卧室,下楼来到客厅。 看到沈恪正拿着礼物,送给顾北弦和苏婳,连柳嫂都有份。 苏星妍美眸弯起。 除了家世和过强的自尊心,他真的样样优秀,比那些张扬自负嚣张跋扈的富家子强太多。 接触越久,她越喜欢他。 像他这种男人,就像块上等老料好玉,越盘越好看,越盘越活,越养越润,时间久了精光内蕴全出来了。 扈扬和虞城那种则是一块华丽的玻璃工艺品,外表光鲜,却经不起细盘。 苏星妍走到沈恪身边坐下。 沈恪正向顾北弦汇报公司的进展情况,并谦卑地聆听他的教诲。 苏星妍眉眼温柔地凝望着沈恪,漂亮的大眼睛里如沉星影,全是光。 苏婳则笑盈盈地望着自家宝贝小女儿。 她打小性子沉静,不爱说话,更不爱凑热闹,对追求她的男孩子,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那时苏婳还担心她,别有什么心理障碍。 如今一看,才知并没有,只是没遇到喜欢的人罢了。 吃过晚饭后,沈恪离开。 苏星妍送他出门,道:“带你去看个惊喜。” 沈恪笑,“什么惊喜?” “提前说了,就不叫惊喜了,走吧。” 二人上了沈恪的车。 车子经过顾逸风所住的别墅区,苏星妍开口说:“前面靠路边停车。” “好。” 停好车,苏星妍带沈恪刷了门禁,走进别墅区。 来到一幢外观精致奢华的独栋别墅前,苏星妍手伸到指纹锁上按了密码,打开大门,走进去。 沈恪打量着别墅,“这是你家的别墅吗?” 苏星妍莞尔,“是我们家的。” 沈恪侧眸看向她,俊眉微蹙,“我们家?” “对。这套别墅,原房主投资失败,资金周转不开,急于脱手。房子已经装修好了,原房主还没来得及住,房子性价比很高。我问我爸妈借了点钱,先把首付付一下,剩下的,你来还月供。这位置离我哥和我爸妈家都很近,你不怪我先斩后奏吧?” “首付要付多少?” 苏星妍避重就轻,“没多少。” “多少?” 苏星妍笑,“八千万。贷款打算贷十年,每个月得还两万多,你记得带身份证跟我一起去办下手续。” 沈恪心里五味杂陈。 她原可以一次性付清的,特意贷那几百万的款,是为了平衡他的心理,以示这房子是他俩共同出资买的。 有时候沈恪宁愿自己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这样就不会为这种事烦恼。 可他若是粗枝大叶的人,苏星妍也不会喜欢他吧。 庭院很大,假山绿植花园,布置得别有韵致。 看得出来原房主是个很有情调的人。 穿过庭院,苏星妍输入指纹进入房间。 客厅装修得低调奢华,且雅致,细节处透着文艺气息。 装修是她喜欢的风格。 他也很喜欢。 以前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住进如此奢华的别墅。 客厅挑高八九米,只垂下来的那个长达好几米的豪华水晶吊灯,都要小百万了。 沈恪唇角微勾,露出一丝自嘲的笑。 苏星妍拉起他的手,冲他盈盈一笑,“喜欢吗?” 沈恪道:“喜欢,房子很漂亮。” 苏星妍眉眼温柔,“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了。走的时候,把你的指纹输进去。等办齐手续,把阿姨接过来一起住。一楼的卧室是给阿姨准备的,我派人再好好布置一下,布置得温馨些。卧室自带卫生间,方便阿姨起居,还有个大露台,冬天在卧室里就能晒太阳。保姆房就在阿姨房间的隔壁,方便照顾她老人家,到时再请个住家保姆,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沈恪心中涌起一阵滚烫的情愫。 他抬手将她拥进怀里,吻着她的发丝,低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星妍笑,“傻瓜,因为你是我男朋友啊,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沈恪觉得自己前二十六年吃了那么多苦,可能就是为了换这一刻的甜。 苏星妍是他生命中,遇到的最温柔最善良最闪耀最美丽的女子。 他抱住她,用力地亲吻她,吻得馥郁浓烈,而深沉。 倒春寒的室外,冷风寒凉入骨,室内却温柔如暮春。 爱意浓酽,缱绻缠绵。 由苏星妍带着参观完别墅,将指纹输入密码锁后,二人离开。 沈恪把苏星妍送回日月湾。 回到家,他从行李箱里拿出给母亲买的衣服、耳环和珍珠项链。 帮母亲戴上耳环和项链,沈恪找来镜子给她看。 沈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哪怕珍珠的珠光再华丽再珠光宝气,仍无法掩饰她憔悴的病容。 沈惋眼圈渐渐泛红。 沈恪拿毛巾帮她擦眼泪,“是项链不好看吗?那您喜欢什么款式,我下次出差再给您买。” 沈惋苦笑,“不是因为项链,是我,我的脸,怎么这么丑了?” 沈恪语气温柔,“您一点都不丑,只是病了,养胖点就好了。” 沈惋抬手摸着自己枯瘦的脸颊,“我年轻的时候,也很漂亮……” 沈恪安慰道:“您现在也很漂亮,只是瘦了点,好好吃饭,好好养身体。” 沈惋泪中带笑,“是啊,我是得好好吃饭。等你和苏小姐结婚时,我要体体面面地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不能给你丢脸。” 沈恪眼底闪出一抹复杂的笑。 他们母子再怎么收拾,和顾家的豪华阵容相比,都不够体面。 沈恪俯身帮沈惋按摩枯细的小腿,防止血液不循环,嘴里说:“您老别想那么多,自在一点就好。顾家都是很好的人,我们怎么样,他们都不会嫌弃的。真嫌弃,连家门都不会让我进。” “是啊,我们是遇到好人了,这算是苦尽甘来吗?” “是,苦尽甘来。” 沈惋叹道:“你看,你遇到的那个人,不只是你的爱人,还是影响你一生的人。幸好,你遇到的是良人,而我,遇到的是……” “极品渣男。不过没关系,您遇到个好儿媳和一双好亲家。” 远在岛城的虞棣,不知怎么的,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伴随着微微的心慌。 他揉揉发痒的鼻子,拨通心腹虞一的号码,叮嘱道:“亲子鉴定的事,一定要保密,千万别让我太太知道。明天去取鉴定结果时,一定要留意有没有人跟踪你,记住了吗?” 虞一回:“记住了,虞董。” “不要带太多人,人多了,也容易让她起疑。” “我一个人去,放心吧,虞董。” 第二天傍晚,dna鉴定结果出来了。 为了不被人发现,虞一特意等天黑透了,才开车去取。 鉴定报告单装在牛皮纸文件袋里,有密封条封存,防止有人偷看。 虞一拿着文件袋,上车,往机场开去。 车子开至滨海路时,忽然从岔路口里,冲出来三辆车,将他的车团团围住! 第1182章 暗中偷窥 三辆车,前面一辆,后面一辆,左边一辆。 虞一的车被夹在中间,寸步难行。 幸好滨海路够宽,这个点不是高峰期,否则铁定拥堵。 虞一降下车窗,冲左边的车喊道:“你们要干什么?让开!我赶时间!” 那辆车车门推开,走下来一个助理模样的女人。 女人脸上戴着超大的墨镜,手里拿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来到他车前,摘下墨镜。 虞一认出,她是虞棣的太太成琼的助理。 女助理戴好墨镜,将手中牛皮纸密封文件袋递给他,“把这个交给虞董,你那份给我,这是成琼成副董的命令。” 虞一眯起眼睛,“你们这样做,我没法向虞董交差。” 女助理弯唇一笑,“虞氏集团不止是虞董的,也是成副董的。虞城虞瑜都是成副董生的,他们夫妻就这么一对儿女,以后虞氏集团肯定要交到他们手上。也就是说,虞氏集团的未来,掌握在成副董手中。虞董不能得罪,成副董更不能得罪,得罪虞董只是得罪一个人,得罪成副董,得罪的,却是三个人。你我都是打工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该怎么做,你掂量着来。” 虞一左右为难,“可是……” 女助理唇角的笑意让人发寒,“前些年,虞董身边莺莺燕燕不断,成副董是怎么处理的?你应该见识过。成副董之所以安排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一些血光之灾。过来人的经验,奉劝你一句,宁得罪男人,别得罪女人,因为女人远比男人更记仇。古语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有道理的。” 虞一当然知道。 曾经虞棣有个小情儿意外怀孕了,胎儿都六七个月了,去医院产检时,出了车祸。 大人轻伤,胎儿没保住。 车祸被断定是意外交通事故,但是明眼人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虞棣派人出钱打发了那个女人。 成琼毫发无损,至于离婚,压根没有的事。 人家夫妻面对媒体时,那叫一个伉俪情深。 虞一后背开始发寒。 今天鉴定报告单如果不交出去,有血光之灾的,不只是报告单上的那个人,恐怕连他自己也要莫名其妙地消失。 到时虞棣至多赔一笔钱,丝毫不影响他们夫妻的婚姻。 一通权衡利弊之后,虞一把装有鉴定报告单的文件袋交给女助理,接过她给的文件袋,叮嘱道:“一定要保密,否则我死定了。” 女助理得逞一笑,“当然。虞董生性多疑,肯定还会让你再做一次,该怎么做,明白吗?” “明白。” 女助理捏着文件袋,转身上车。 三辆车开走。 虞一连夜飞回岛城。 次日一大清早,虞棣去了约定地点,拿到虞一送来的鉴定报告单。 拆开密封文件袋。 他没耐心细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结果那一栏。 结果是,他和沈恪没有亲子关系。 虞棣暗暗松了口气,又觉得挺遗憾。 如果沈恪是他的亲生儿子,那苏星妍照样是他未来儿媳妇。 商海浮浮沉沉,生意做得再大,也难保会一帆风顺。 倘若日后有个万一,攀上顾氏集团以及他们的姻亲财团,关键时刻能解燃眉之急,关系网大了,财路也宽。 可惜了。 可惜。 他吩咐虞一:“回头找个机会,再做一次,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虞一心里叫苦,面上却表情依旧,“好的,虞董。” 虞棣摆了摆手。 虞一离开。 虞棣坐车去见客户。 忙碌过后,他派手下去买了个新手机新卡,拨通沈恪的号码,道:“我和你妈,多年前曾经有过几面之交,算是旧相识。你们母子若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会派人帮你。” 沈恪无声冷笑。 只是几面之交吗?那他是怎么出来的?无性繁殖吗? 二十六年来,对他们母子不管不问。 如今看到他和苏星妍交往,又腆着脸跑来上赶。 迟来的弥补,贱如草! 沈恪道:“不需要。” 安静几秒,虞棣又说:“听说你妈身体不好,医药费够用吗?给个银行账户,我派人给你转一笔医药费。账户别给你的,给苏星妍的吧。我太太生性多疑,容易误会。” 沈恪眸色冷漠,“不稀罕,以后请少来恶心人,谢谢!” 他掐断电话。 把手机扔到办公桌上。 平素是不喜形于色的性子,可是一大早,被虞棣气得俊脸发青。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垂眸翻看,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叩叩。” 秘书敲门进来,汇报道:“沈总,顾逸风顾总来访。” 沈恪抬眸,“快请他进来。” 话音刚落,一道英挺颀长的身影翩翩而来。 一套熨贴的深色高定西装,把顾逸风衬得玉树临风。 俊眉星眸,微翘的笑意薄唇,举手投足间挥洒着一股清贵之气。 沈恪暗叹,富家子弟比寒门出生的,永远多一份从容洒脱之气。 那份洒脱,是他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 顾逸风将手中的公文夹,放到办公桌上,道:“公司新接了个项目,和你们公司的业务有关联,用别人不如用你了,知根知底,量你也不敢坑我。” 沈恪淡笑,“请坐,喝点什么?” “牛奶吧。” 秘书去端牛奶。 顾逸风抬脚走到窗前,俯瞰窗外景色。 目之所及,是一幢幢高楼,密密麻麻,将风景挡得严严实实。 感觉很闷。 顾逸风道:“怎么不选个好点的办公环境?在这里,看不到江景,也看不到海。水生财,目之所及,有水才旺财,这东西你比我还懂,偏偏背道而行。” 沈恪微微勾了勾唇角,“那样的办公楼房租贵,生点财都交房租了。刚开始创业,成本能省则省。” “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话未说完,顾逸风的目光突然一硬。 他定睛瞅着对面的酒店,问:“有望远镜吗?” “没有。” 顾逸风唇角微扬,笑了个似笑非笑的笑。 再转身,他面色已变,拿起手机迅速拨通保镖的号码,吩咐道:“多带几个人,马上去对面酒店,二十三楼,最中间的房间,有人偷窥,一定要抓到他们!” 第1183章 斗智斗勇 保镖收到顾逸风的指令,迅速抵达对面酒店。 留一人同前台交涉,其他人用最短的时间,乘电梯赶到二十三楼。 来到最中间的房间。 为首的保镖按响门铃。 里面传来男人警惕的声音,“谁?” 保镖道:“酒店保安。你屋里烟感器报警系统响了,是有人在室内抽烟了吗?” 里面的人不耐烦道:“没人抽烟。” 保镖提高嗓门,“请打开门,我们要进去排查一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几分钟后,门从里面打开。 三个保镖迅速冲进去。 室内有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二十六七岁的模样。 保镖服和酒店保安服差别不大,都是黑西装蓝衬衫打领带,两人没怀疑。 保镖径直走到窗前,看到那里用外套盖着个东西。 保镖伸手去掀。 高矮二人冲过来要阻止,但被其他的保镖拦住。 保镖扯掉衣服。 下面果然是一架高倍望远镜,架在落地式三角架上。 保镖弯腰,把眼睛凑到镜头前,看到的正好是沈恪的办公室,能清晰地看到里面人的一举一动。 保镖拨通顾逸风的手机号,将此事对他简单一说。 顾逸风道:“把人带回来。” “好的,顾总。” 保镖朝其他两个保镖一挥手,“带上人,回沈总办公室。” 高矮二人见势不妙,迈开腿就要跑,被保镖们拦住。 二人怒道:“你们到底是谁?你们这么做侵犯人权,是违法的!” 保镖用力扭着他的手臂,“你偷窥,违法在先。” 二人不肯走,同保镖交起手来。 二三十个回合后,保镖险胜。 保镖们合力将高矮二人,带回沈恪的办公室。 顾逸风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下颔微抬,似笑非笑望着二人,“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二人闭唇不语。 顾逸风拿起手机,按出110的报警号码,问:“是你们主动招,还是我报警把你们送进警局,让警方逼你们招?” 谁都不想进局子。 高矮二人对视一眼,齐声说:“是虞城虞少。” 回答得未免太过痛快。 顾逸风不由得起疑,微挑俊眉问:“说理由。” 高的那个回道:“虞少喜欢苏小姐,沈恪是她的男朋友,就是虞少最大的障碍。他让我们暗中观察沈恪的一举一动,知己知彼此,百战不殆。” 顾逸风问沈恪要了虞城的手机号。 当着众人的面拨通,且开了免提。 接通后,顾逸风弯子都懒得绕,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是苏星妍的哥哥,虞少让你的人暗中偷窥沈恪,是不是做得不太磊落?” 沉默了几秒,虞城才开口,“抱歉,我让他们马上撤走。” 顾逸风挂断电话。 吩咐保镖把高矮俩人带出去。 等门关上,他对沈恪说:“这俩人不是受虞城指使,指使他们的另有他人。” 沈恪微微颔首,“依着虞城的性格,无论做没做,都会出声否认,而不是道歉。” 顾逸风觉得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他轻轻一点,他立马心领神会。 顾逸风后背微仰,一手搭到沙发扶手上,一手垂于膝上,拿一双漂亮的眸子盯着沈恪的双眸,“你有秘密瞒着我,说吧,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沈恪脑子飞速转动,开始权衡利弊。 身世的事,如果告诉顾逸风,他会不会瞧不起自己? 虞家老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虞棣,有财无德,名声败坏。 和他们家沾上边,会不会影响自己和苏星妍的感情? 顾家年轻一辈开通些,还好说,顾傲霆和陆砚书会怎么看自己? 见沈恪抿唇不语,顾逸风修长白皙手指轻扣沙发扶手,慢条斯理道:“没猜错的话,虞城在替人背锅。能让骄傲不可一世的虞大少爷背锅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人。这人要么是他父母,要么是他喜欢的女人。他现在正在苦追星妍,但星妍无锅可让他背,那么就是他的父母了。他父亲是虞氏集团的董事长,要面子,没挑明前可以玩点阴的暗的。如今挑明了,他拉不下这个脸。用排除法,可以推出,虞城在替母亲背锅。如果因为虞城追星妍,他母亲大可以直接登门来找我爸妈和星妍,而不是派人躲在暗中窥伺你。” 抿一口牛奶,顾逸风继续说:“窥的目的,一般是为了等待时机,好下手。虞城的母亲为什么要冲你下手?八成因为你挡她的路了,且是很重要的路,要么生路,要么财路。” 他盯紧沈恪的脸,“而你和虞城,细看,眼睛鼻子有点似像非像的感觉。种种推测,可以推出,你和虞棣,应该有血缘关系。所以,你挡的,是她的财路。” 沈恪觉得顾逸风聪明得可怕。 在他面前,他像个透明人。 被他窥探得毫无秘密可言。 见沈恪不反驳,顾逸风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摊上事了,虞城的母亲不会放过你。传闻那个女人心狠手辣,堪比汉代吕雉。” 沈恪注视着他,“你不会告诉星妍吧?” “不会,你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远离虞棣。” “我知道。” “从今天开始,我会多派几个保镖暗中跟着你,省得你出意外。你妈那边,我也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 沈恪心中涌起感动的情愫,“谢谢你,逸风。” 顾逸风薄唇微勾,“喊我一声哥,就那么难吗?” 沈恪觉得这帮富家子弟,无论行事多成熟,骨子里总有点调皮的成分。 明明比他小一岁,非得让他喊哥。 二人继续商谈公事。 公事谈完,顾逸风起身离开。 来到楼下,保镖们把那一高一矮两个人带过来,问:“顾总,这俩人是送局子,还是放了?” 顾逸风道:“偷窥他人隐私构不成犯罪,至多拘留几天,罚点钱,用处不大,放了吧。” 他看向那二人,“二位回去告诉你们虞少,追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死缠烂打,只会让星妍更加讨厌他。天下好姑娘多的是,让他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高矮二人暗暗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应道:“谢谢,谢谢您不追究,我们一定将您的原话转告给虞少。” 二人当天乘飞机,返回岛城。 刚在机场落地,就被虞城的手下捉住了。 很快,二人被带进虞城的办公室。 一进门,两个耳光劈头盖脸地甩下来! 虞城怒气冲冲地望着他们,“说,是我爸指使你们的,还是我妈?他们派你们窥伺沈恪,有什么目的?” 二人捂着被打疼的脸,眼含惧色,谁都不肯说。 虞城明白了。 在虞氏集团,他是色厉内荏,父亲虞棣是老奸巨猾,而母亲成琼则是可怕。 他们宁愿得罪自己,得罪父亲,都不敢得罪母亲。 虞城撞开二人,抬脚朝成琼办公室走去。 门都没敲,推门闯入。 成琼正在伏案处理文件。 虞城径直走到她的办公桌前。 “啪!” 他一拍桌子,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道:“为什么派人打着我的名义,去偷窥沈恪?你要对他做什么?做这事之前,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今天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就暴露了。” 成琼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注视着他。 过半秒,她唇角扯出个嘲讽的笑,“你还真是单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单纯的傻儿子。” 虞城绷紧脸,“别转移话题,快说,你要对沈恪做什么?” 成琼侧身,打开办公桌下的保险柜里,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一抬手,摔到虞城身上,“自己看吧。” 虞城抓起文件袋,拆开,拿出里面的文件。 待看完上面的内容,虞城面色巨变! 第1184章 虞城护恪 那不是普通的文件。 那是一份dna亲子鉴定报告单。 父亲那栏,是虞棣的名字。 子那栏,是沈x。 沈x自然是沈恪了。 两人dna相似之处是99.99%。 确认亲生。 揉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结果还是那个结果,虞城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全身血液沸腾。 他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更难以接受! 虞城暴跳如雷,“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可能和那个穷小子是一个爹?我这么高贵!” 成琼抬起食指,在嘴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朝外打量了几眼,见外面没人。 返回来,成琼对虞城说:“这事你爸还不知道,我派人调换了鉴定报告单。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你恐怕早就兄弟姐妹成群了。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多了条漏网之鱼。” 她眼神渐渐变得生冷,脸上却带着笑。 明明在笑,却让人胆寒。 虞城宁愿她大发雷霆,去找父亲理论,那样坏情绪好歹有个发泄口。 情绪发泄出来,恨意会减半。 想起母亲过去的种种传闻,虞城汗毛不禁竖起,“姓沈的都长那么大了,只要他别和我爸相认,就放过他吧。” 成琼唇角上扬盯着他,语气讥诮,“你还真是善良,可惜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善良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爸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如今姓沈的那个小子,攀上顾家的小千金,万事俱备,只缺个体面的家世。如果你爸知道了,依着他的尿性,势必让我认沈恪为子。到时让沈恪以虞家长子的身份,迎娶顾家千金。” 她咬着牙根一字一顿道:“我成琼,能忍天下事,唯独不能忍这种事!” 虞城后背发寒,“那您要怎么着沈恪?” 成琼冷笑,“挡我路者,死!” 虞城走了。 他觉得自己的父母都好可怕! 一言不合就让人死。 他只是单纯地想追求个漂亮女孩子而已,怎么就上升到性命攸关的刑事案件了? 次日中午。 虞城飞到了京都。 他租了辆低调便宜的车,隐在沈恪公司楼下的停车场上。 鼻子上架着墨镜,脸藏在高领毛衣下,手里拿着望远镜。 等了半天,等到日影西斜,虞城终于等到沈恪带着助理出来。 看到沈恪身后有暗中跟着的保镖,虞城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他有所防备。 他讨厌沈恪,但是不想让他死,更不想让父母摊上人命官司。 沈恪俯身坐进车里。 司机发动车子。 虞城也发动车子,悄悄跟上他的车。 他这么做,是想让母亲知道,他会一直暗中跟着沈恪,让她的人无从下手。 他想用最原始最蠢笨的方法,拯救沈恪,也是拯救母亲,不想让她在人格扭曲的路上越走越远。 就这样,虞城跟着沈恪的车,从傍晚跟到夜晚。 跟到他去谈生意,去应酬的地方。 最后跟到日月湾。 保镖发现了虞城的车,告之沈恪。 沈恪下车,敲开虞城的车窗,俊眸微寒,“跟了我一路了,不觉得无聊吗?” 虞城坐在车里,摘掉墨镜,仰头望着他英俊立体的脸。 本是话唠的性子,却少有的沉默了。 难怪沈恪明明是自己的情敌,可他觉得他有点好看。 难怪。 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哥哥啊,身体里流淌着和自己相同的血,有一半相似的基因。 那点相同的血,让他虽讨厌他,却对他恨不起来。 沈恪头一次在虞城的眼睛里,看到如此复杂的神色。 不似从前那般嚣张不羁,多了点悲天悯人的味道。 难得。 这种单细胞生物,居然也会悲天悯人。 沈恪道:“回岛城吧,你家公司挺大的,你应该有很多公事要忙。去忙点正事,比跟着我浪费时间强。” 虞城闭唇不语,暗道,傻小子,你比正事重要多了。 快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劝我。 沈恪觉得虞城今天好像有什么大病。 平时属他话多,一见面就扯着嗓子吼的那种,什么话尖酸,他说什么。 今天就一直装聋作哑。 沈恪懒得猜他的心思。 他转身刚要上车。 一辆豪车停下来,车门打开,走下来两个妙龄女子。 一个白衣长发,清雅温婉,美貌无双,是苏星妍。 另一个黑衣黑裤,短发俏脸,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是秦悦宁。 苏星妍喊道:“恪,沈恪。” 沈恪回眸,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星妍,你们去哪了?我以为你在家。” 苏星妍快步朝他走过去,“我太奶奶快要过大寿了,我奶奶非要给我和悦宁做礼服,让我们穿得漂亮点,说太奶奶喜欢漂亮女孩子围着她转。” 沈恪这才注意到秦悦宁,冲她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秦悦宁规规矩矩地喊了声,“恪哥好。” 早就听闻沈恪,还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他,秦悦宁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果然俊朗得很,高高的个子,一表人才。 穿着正式的西装打领带,黑色衬衫扎进西裤里,气质深沉内敛。 听说是穷人家的子弟,身上却没有穷酸气,更没有畏缩之态,一股商界精英范儿,大概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吧。 苏星妍回眸看向秦悦宁,“走,去我们家玩。” 秦悦宁摆摆手,“不了,你和恪哥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也行,我们改天再约,路上慢点。” 秦悦宁唇角含笑,望着二人并肩朝别墅大门走去。 从背影都能看出,沈恪对苏星妍的紧张。 虽是朝前走,可他的身体一直微微偏向苏星妍的方向,手臂虚虚搭在她后腰,那架势,随时要搀扶苏星妍。 这是苏星妍有眼疾时,养成的习惯。 她眼疾好了,他的习惯却改不掉了。 看到沈恪如此紧张苏星妍,秦悦宁打心眼里替苏星妍开心。 刚要转身上车,斜刺里忽然伸过来一条手臂。 秦悦宁一怔,看到那手臂的手里捏着两根烟。 她的保镖急忙走过来,将虞城隔开。 虞城隔着保镖,朝秦悦宁晃晃手中的烟,“兄弟,要来一根吗?” 秦悦宁觉得他要么有什么大病,要么眼神不好。 男女都分不清。 瞎吗? 秦悦宁眉眼清冷道:“睁大你的钛金眼,好好看看,我是女的!” 自苏星妍出现,虞城的注意力全程都在她身上,分给秦悦宁的有限。 只模糊看到个个子高高,短发黑衣的人,没分男女。 眼下见秦悦宁说自己是女的,虞城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还真是个女的。 英气又俊俏的一个女孩子。 又美又帅,男女通杀的那种。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原来是女的啊,女的干嘛留个短发,穿得也像个假小子。” 秦悦宁英气双眉微微拧起,翻眼睨他,“你这人住海边的吗?管得这么宽。” “答对了,我家是岛城,就住在海边上。” “无聊。”秦悦宁抬脚就走。 虞城点燃一根烟,放到嘴边吸了一口,幽幽道:“小子,不,小女子,你说,我这辈子还有希望娶到苏星妍吗?” 秦悦宁头也不回地说:“有,回家洗洗,往床上一躺,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 第1185章 长命千岁 转眼间,顾老太太的寿辰到了。 怕老太太累着,不打算大办,只喊一帮至亲之人过来帮她庆祝。 一大清早,顾傲霆就携厚礼来了。 他头发染得漆黑,身上穿一件朱红色绣龙纹唐装外套,脖子里挂一个超大的帝王绿甜甜圈,寓意圆圆满满、平平安安,生活永远甜甜甜。 那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样子,比老太太更像个寿星。 拎着厚礼,哼着歌,顾傲霆健步来到老太太的卧室。 “噗通!” 他双膝跪到蒲团上,板板正正地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声如洪钟道:“妈,祝您老人家百岁寿诞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千岁!” 一头鹤发的老太太戴着助听器,歪在床上,拿眼瞅他,中气不足地说:“老小子,你别糊弄我!我今年没有一百零七,也得一百零五了,你年年祝我百岁寿诞快乐,拿我当傻子忽悠呢?” “年龄就是个数字,您老甭管它。”顾傲霆单手撑地站起来。 打开礼盒,从里面掏出一串帝王绿翡翠项链,他俯身在老太太身边坐下,“来,我帮您戴上。这项链和我戴的甜甜圈是一块料子雕出来的,寓意母子同心同德。” 他帮老太太戴上项链,又拿镜子给她看,“瞧您,项链一戴,今年一百,明年十八,越活越年轻。” 老太太抬起枯皱的手,轻轻抚摸脖颈上那春水般温润通透的珠链,心情不由得好起来。 她白他一眼,嗔道:“臭小子,成天就知道拿这些小玩意儿来逗我玩,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顾傲霆咧开嘴笑。 这个岁数,还能被老母亲骂,是福气。 顾老爷子躺在旁边,老得连喘气都觉得吃力。 顾傲霆挪过去,帮他轻抚胸口,顺顺气。 老太太瞅一眼他,叹口气,问顾傲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逸风办婚礼?等亲眼看他和小纤云结了婚,我和你爸才好闭眼,否则死不瞑目。” 顾傲霆心头一阵酸涩,哑声道:“那俩年纪还小,婚礼的事不着急。” 老太太不高兴了,“浑小子,你年年这么说,年年往后推。他俩都二十好几了吧,还小?哪小了?” 顾傲霆抓着她的手,“你和我爸要使劲活,亲眼看着小星妍、楚晔、秦陆、悦宁、靳睿这帮孩子全部结婚,知道吗?” 老太太抬手捶捶自己的老胳膊,“唉,活岁数太大也受罪,这把老骨头又酸又疼。” 顾傲霆急忙帮她揉胳膊捏肩,“哪儿疼,我帮您揉,揉揉就不疼了。” 揉了会儿,他又掏出镯子和戒指帮她戴上。 老太太瞅瞅手腕和手指上那一抹浓郁的翠色,嫌弃道:“油腻。” 顾傲霆哭笑不得。 难怪都叫老祖宗老祖宗,是真难伺候,可他伺候得一包劲儿。 老头老太太多活一天,他就还是有爸妈的孩子。 没过多久。 苏婳和顾北弦带着为老太太准备的寿礼来了。 这帮人,顾北弦是唯一一个从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 苏婳是老太太当年亲自挑选的。 老太太自然同他们俩感情最深,拉着二人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 很快,顾南音、秦姝、秦野等人相继来到。 接着是顾逸风、顾纤云、楚韵和顾骁、楚晔等。 顾傲霆和佣人把老太太和老爷子用轮椅推到客厅里。 望着儿孙满堂,老太太呲着假牙,笑得合不拢嘴。 觉得这辈子值了。 没白活。 视线在这帮儿孙身上一一划过,老太太猛然瞥到人群中多出来一张陌生面孔。 她冲那人招招手,“小伙子,你过来,让我瞧瞧,这是谁家的小子,怎么面生得很?” 沈恪抬步朝她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太奶奶”,接着把礼物呈上。 老太太接过礼物,放到一边,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仰头定睛打量着沈恪,突然“咦”了声,“小伙子长得挺俊,就是打小福薄。猜得没错的话,你应该是我们家哪个丫头的男朋友吧?” 苏星妍款步走过去,弯腰在老太太身边坐下,依偎着她说:“是我男朋友,姓沈,名恪,沈恪。” 老太太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发,对沈恪说:“小伙子,打小福薄不要紧,从你遇到我们家小星妍开始,你的福气就来了。” 沈恪垂眸看向苏星妍,眸光温柔,“的确,星妍是我的贵人。” 老太太慈爱地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凡事心宽些,心宽似海,百福皆来,世事看淡,内心安然。” 沈恪不由得心生钦佩。 所谓百岁人瑞,不是白叫的。 果然世事洞明,一眼便知他的脾性。 正说着,楚韵走过来,给老太太鞠了个万福,脆声道:“我代表我和骁哥哥,祝太奶奶日月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欢乐久长!” 她把礼物奉上。 老太太喜笑颜开,接过来放到一边。 她朝顾骁招招手,“小子,你过来。” 顾骁听话地走过来。 老太太拉着两人的手,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喜欢得不得了。 她叮嘱楚韵:“要对你骁哥哥好,千万别欺负他。” 楚韵娇嗔:“太奶奶,您好偏心,骁哥哥人高马大,我想欺负他也得打得过他啊。” 顾骁笑,“放心好了,太奶奶,楚韵从来不会欺负我。” 他在心里默默地补一句,只会“骑服”我。 接着顾逸风和顾纤云过来献寿礼。 二人齐声道:“祝太奶奶和太爷爷天上双星,庚婺同明,柏翠同青,东海之寿,同寿南山,寿超松龄。” 老太太笑得眼含热泪,拉着二人的手交待道:“你俩不想办婚礼,可以,抽空生个孩子吧。能看到你们的孩子出生,不枉我活一百多年。” 顾纤云眉眼含情看一眼顾逸风,对老太太说:“太奶奶,我和逸风哥正在备孕,您老就等好消息吧。” “好好好,乖孩子,辛苦你了。” 她将她搂进怀里。 以前总觉得亏欠顾谨尧一家,如今他一双儿女同自己的孙子孙女结为爱侣。 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老太太又看向楚晔、秦陆、秦悦宁等人,大手一挥,“爱孙爱孙女们,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有什么难处,都来找太奶奶。这个家有太奶奶坐镇,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众人皆笑。 楚晔和秦陆、秦悦宁异口同声地答应道:“谢谢太奶奶!” 吉时到了。 寿宴开始。 众人搀扶着老太太移步餐厅。 老爷子走不动了,需要坐轮椅,顾北弦和苏婳推着他。 来到专门应酬宾客的小楼。 一楼餐厅三百米见方,顾傲霆提前派人布置得流光溢彩,各种佳肴摆在长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香气扑鼻。 众人按照顺序落座,开始就餐。 举杯同庆,觥筹交错。 餐厅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众人吃得正酣时,佣人进来向老太太报:“老夫人,岛城虞少登门拜访,要给您祝寿。” 老太太纳闷儿,“岛城虞少是何方神圣?” 沈恪眸色微凉。 顾北弦道:“是星妍的一个追求者,岛城虞氏集团虞棣的儿子,棣是朱棣的棣。” 老太太寿眉微蹙,“虞棣是谁?我不在商海好多年了,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顾北弦说:“是岛城一个企业家,做电器发家的,年纪比我大点,其他的不详。” 老太太若有所思,“难怪呢,和我孙子一辈的。虞棣虞棣,棣是皇帝取名才敢用的字。他名字取得这么大,能压住吗?” 顾北弦极淡勾唇,“命应该很硬。” 苏星妍交待佣人:“让他原路返回吧,转告他,就说,心意领了,今天来祝寿的全是自家人,外人不方便。” 佣人一脸为难,“可那位虞少说,如果不让他进来,他就一直赖在大门口不走。” 苏星妍黛眉微拧。 这不是虞不羁了,这是虞难缠。 秦悦宁站起来,“星妍姐,我出面去帮你打发他,我能治那小子!” 第1186章 天生克他 苏星妍看向全家最小的秦悦宁,“虞城那个人很难缠的,你可以吗?” 秦悦宁信誓旦旦,“可以。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我克他。” 沈恪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秦悦宁冲他调皮一笑,“不用,我一个人完全可以。恪哥,你今天第一次登门,好好陪太奶奶太爷爷说说话。这两位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哄好他们,你在我们家可以横着走。” 沈恪和她不熟,只当她是个酷酷的女孩子,没想到酷酷的外表下,却有颗如此体贴的心。 他不由得心生感动,“谢谢你。” “应该的。” 秦悦宁抬脚朝外走。 她亲哥秦陆站起来,要跟出去。 秦野道:“你别去了,去了反而影响她发挥。” 秦陆坐下。 鹿宁扬唇淡笑,“那孩子性格像我,一张嘴却像咱妈,打小就喜欢围着咱妈转,练出来了。” 她说的是秦姝。 秦野剥好一块鱼肉,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眉眼温柔望着她,“多吃点。” 说话间,秦悦宁已经来到大门口。 虞城一身黑色限量版休闲潮服,脚踩一双巨贵的白色限量版运动鞋,脖子上挂个粗粗的白金潮链,手腕戴一只江诗丹顿最新款男表,支着长腿,斜倚在黄色法拉利超跑旁,左手夹一根泰山佛光锡罐香烟。 不为抽,只为彰显财力。 外人看来,会觉得这位富家子好帅好酷好多金! 秦悦宁却觉得这人好臭屁,很装。 他们这帮人全是富四代,没一个如此浮夸的。 她平时出门,为了防止堵车,经常会坐地铁,骑共享电动车,衣服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从不穿限量版,首饰更是一件不戴,表只戴一百多块的运动手表。 等了小半天,见出来的是秦悦宁,虞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他把烟扔进车里,问:“小子,不,小女子,你星妍姐呢?” 秦悦宁英气小脸微微一紧,“我有名字。” 虞城挑眉,“那请问你的芳名?” 秦悦宁道:“姓秦,名悦宁。” 虞城喔了一声,“小宁子,你姐怎么没出来?” 秦悦宁学他的口吻,“小宽子,我姐和她男朋友在陪我太奶奶吃饭,抽不出空来。” 虞城皱眉,“小宽子是谁?” “你。” 虞城觉得这名字好难听,像宫里的太监,忍不住说:“我免贵姓虞,名城,虞城。虞姬的虞,你们京都城的城,不叫小宽子。” “你家住海边,管得比灶王爷还宽,你不叫小宽子,叫什么?” 虞城哭笑不得,“你和苏星妍怎么都爱给人起绰号?她喊我虞不羁,你喊我小宽子,你们家祖传喜欢给人起绰号吗?” “答对了,我奶奶是起绰号大王。” 虞城站直身子。 觉得这个长得挺漂亮的假小子,有点意思。 他转身从跑车前备箱里取出一个包装奢华精美的礼盒,“听说你们家老佛爷今天过寿,我特意备了厚礼,来给她拜寿。伸手不打笑脸人,来者是客,我进去给老奶奶送个礼就走,绝对不惹事。” “可以。” 虞城惊喜,“真的?” 秦悦宁双手抱拳,“跟我过三招,打赢我,就让你站着走进去。” 虞城上下打量着她,见她高高瘦瘦,长胳膊长腿硬骨头,一头利落短发,小脸英气,浑身上下透出一种惹不起的气质,应该是练过的。 但是再怎么练过,毕竟是个女孩子。 男女天生体力差异摆在那里,女孩子是打不过男人的。 何况他自幼酷爱各种极限运动,骑马游泳蹦极登山跆拳道,体力不差。 虞城学她的模样抱拳道:“女士优先,你先出招吧。” 秦悦宁拿一双英气漂亮的小鹿眼,瞅他,“你确定?” “确定,省得传出去,外人说我一个大男人欺负你一个小女孩……” 话未说完,秦悦宁突然出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将他甩了出去! 猝不及防,虞城身子瞬间腾空!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摔到了十米开外! 手臂和胯骨疼得钻心。 身上穿的崭新潮服沾了一地灰尘。 脖子里挂的白金潮链甩出多远,腕上的江诗丹顿最新款,因为下意识护住,幸免于难,但是他的手磕出血了。 虞城歪在地上,一手捂表,一手捂脸。 太丢人了! 幸好今天没带保镖来,否则得被他们笑话死。 秦悦宁朝他勾勾手,“虞小宽子,快起来啊,还有两招呢。” 虞城手掌撑地,想站起来,可是骨头巨疼,一起就疼得抽筋。 他又疼又气,呲牙咧嘴地冲秦悦宁喊道:“你们老顾家,不讲武德!我精心备了厚礼,来给你们家老寿星过寿,你们却把我打成这样。什么百年豪门,就这德行?” 秦悦宁嗤笑一声,“还真像我星妍姐说的那样,很难缠,打不过就耍赖皮。你也别叫小宽子了,叫虞赖吧。” 虞城觉得这个假小子,天生是来克他的。 打,他打不过她。 骂,也骂不过她。 他强忍疼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三晃地挪到豪华超跑前,从里面摸出个银色的大喇叭。 他对着喇叭大喊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看看,顾家打人啦!我带寿礼,给他们家过寿,被打得浑身是伤,手出血!路过的哥哥姐姐阿姨叔叔们,都来给我评评理!” 也不知他从哪里搞来的大喇叭,威力超大。 路过的车辆,纷纷停下来,朝他们投来讶异的目光。 虞城得意地瞟一眼秦悦宁。 刚要继续喊时,喇叭被秦悦宁一把抢走。 她盯着他的脸低声说道:“想死的话,你就继续喊。” 虞城扭头冲过往车辆喊道:“看看,看看,顾家人威胁我,还想让我死……” 话音未落,嘴被秦悦宁用手堵住。 虞城拿牙齿轻轻咬了她的手一口。 秦悦宁瞬间松开他的嘴,用力甩手,想把手上那种湿黏的感觉甩掉。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佣人走出来,对秦悦宁说:“悦宁小姐,老夫人说,让虞少进去处理一下伤口,吃口饭再走吧。” 虞城冲秦悦宁做了个胜利的鬼脸。 秦悦宁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人顶多三岁,多一岁都对不起他这副幼稚的作态。 佣人走到虞城面前说:“虞少,我扶您进去。” “谢谢,不用。”虞城把寿礼递给他,“拿着。” 佣人接过来,道谢。 虞城朝秦悦宁伸出手,“小宁子,扶朕进去。” 秦悦宁瞪他一眼,细挑的身子,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虞城作势要去抢喇叭,故技重施。 秦悦宁手一抬,扔掉喇叭,弯下腰,抓着他的腰,直接将他扔到自己肩上,大步朝大门口走去。 虞城瞬间惊住,目瞪口呆! 高大的身子在秦悦宁的小肩膀上摇摇晃晃,随时都有摔下来的可能。 他语无伦次地冲她喊:“小,小宁子,你快放我下来!万一摔到我,要老命了!你这个小女孩,怎么比小子还、还小子?” 秦悦宁一言不发,扛着他,一气儿进了众人用餐的小楼。 来到沙发前,她把虞城往上一扔。 拍拍手,她对苏星妍说:“星妍姐,不好意思,没完成使命,但这小子被我揍了,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 虞城拿手挡住脸,不敢看苏星妍。 在秦悦宁面前丢脸就罢了,不相干的人。 可是在苏星妍面前丢脸,就太丢人了! 顾老太太笑呵呵地对虞城说:“岛城虞少对吧?喇叭喊得挺响,我在屋里都听到了,快过来吃饭吧。省得传出去,外人说我们顾家人不讲武德,欺负你。” 虞城捂着脸,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 顾家人从小到老,没一个善茬。 秦悦宁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到顾老太太面前,往旁边那张空椅子上用力一按,“坐下,吃饭!” 来之前,虞城怎么都没料到,这顿绞尽脑汁求来的饭,是他活了二十四年来,吃过的最痛苦最丢脸的一顿。 第1187章 各显神通 佣人取来医药箱,要给虞城处理手上的伤。 秦悦宁道:“阿姨,我来吧,一人做事一人当。” 没等虞城反应过来,她已经从医药箱里拿出碘伏,麻利地拧开瓶盖,用棉片蘸上碘伏,按到虞城手指的伤口上。 冰凉的碘伏触到新鲜带血的皮肉。 那滋味。 疼得虞城叫出声,嚷嚷道:“臭宁子,你就不能温柔点?你到底是不是女的?” 秦悦宁浑身倏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和哥哥秦陆,打小跟着父母习武,磕碰擦伤难免。 出血了,她拿碘伏擦一擦,转身立马生龙活虎,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娘们唧唧的男人,一点小伤疼得他呲牙咧嘴,抹个碘伏也咋咋呼呼。 她瞥一眼虞城,小声说:“虞软蛋。” 虞城哭笑不得。 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得了三个绰号,小宽子、虞赖、虞软蛋。 得,今天出门没看八字。 这个寿,他就不该来拜的。 他偷瞄一眼苏星妍,见她正和沈恪说话,全程都没往这里多看一眼。 虞城的心拔凉拔凉的,折腾小半天,却没得到美人儿的半点青睐,白折腾了。 秦悦宁三两下帮他把伤口处理好。 佣人打来温水,让虞城洗了手。 秦悦宁回到原位。 短暂插曲过后,众人继续吃饭。 虞城坐得离顾老太太近,嘴巴像抹了蜜似的说:“老奶奶,您这么大年纪了,气色还这么好,年轻时一定是轰动京都城的大美人。” 顾老太太哈哈大笑,“臭小子,嘴再甜也没用,星妍不喜欢你。那小丫头看着温温柔柔,实际上可有主心骨了。你还是乖乖地吃饭吧,别浪费口舌。” 虞城暗自咂舌。 寻常人一百多岁,都老糊涂了。 可这位老太太,却活成了老神仙。 宴毕。 虞城赖着不肯走,嚷嚷着骨头疼,走不了路,得歇一阵子才能走。 顾老太太慈悲为怀,不便硬赶他。 其他人在这大喜的日子,也懒得跟他计较。 众人移步到二楼的小礼堂。 接下来以顾逸风为首,开始才艺表演。 顾逸风登台,打了一套墨鹤教的拳。 但见他一身白色休闲装,站在台上,挥拳之间,拳拳生风,身若蛟龙,形若惊鸿,快似流星。 配上那英俊的五官那洒脱飘逸的气质,怎一个“飒”字了得! 顾纤云在台下看得满眼都是小星星,高举双手欢呼:“打得好!逸风哥,帅呆了!” 云瑾也想这么喊。 奈何岁数摆在那里,怕众人说她不沉稳,终是忍了下来。 陆恩琦站起来,双手拢在唇边,冲台上喊道:“小逸风,加油!加油!小姨是你永远的姨妈粉!帅!” 墨鹤没忍住笑了。 这俩人差一岁,差一辈。 陆恩琦拿这事,压了顾逸风二十多年。 看这架势,估计要压一辈子。 虞城歪坐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盯着台上拳拳生风的顾逸风,后背直冒寒气。 幸亏没真刀实枪地得罪他。 否则就不只是挨顿打,这么简单了。 他拿眼角余光,瞥着坐在人群中的苏星妍,隔这么远看,还是好心动。 秦悦宁怕他再闹事,就坐在他旁边寸步不离。 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他不时拿眼角斜苏星妍,秦悦宁低声警告道:“再乱看,眼给你打肿。真搞不懂你,我星妍姐明明有男朋友了,你还上赶着往她跟前凑,你是练剑(贱)的吗?” 虞城偏头看向她,一本正经,“你看到我脸上写什么了吗?” 秦悦宁扫一眼,“看到了,写着:管得宽、赖皮、软蛋、臭不要脸。” 从小被身边人捧到大的虞城,强压下少爷脾气,指着自己的脑门说:“这里写着这么大的‘备胎’二字,你看不到吗?” 秦悦宁见过当备胎的,没见过当备胎当得如此理直气壮,还理所当然的。 她启唇轻轻吐出个字,“蠢。” 虞城哼一声,“我才不蠢,我精着呢。你且等着瞧吧,沈恪和星妍两人成长环境不同,方方面面都不同,刚开始新鲜感在,他俩不会有太大的矛盾。等时间久了,矛盾势必会激发,到时二人如果一拍两散,我的备胎生涯就熬出头了。” 秦悦宁觉得他乌鸦嘴,还有点小人之心。 但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有这种心理,貌似也无可厚非。 顾逸风一套拳打完,台下掌声如雷。 顾老太太手都拍疼了,眼含热泪。 接下来,换顾骁上场展示才艺。 为了压顾逸风一头,他抱着楚韵,打了一套他自创的醉拳。 一套拳打完,众人皆鼓掌,但没有像顾纤云那样喝彩的。 因为气氛组的顾纤云,有异性没人性,只向着自家男人。 陆恩琦又是个护短的,向着自家小外甥。 顾南音站起来高声呼喊:“骁骁好帅,棒棒的!不愧是我钦定的小女婿!这套醉拳打得酷毙了!” 以前,顾北弦特嫌弃顾南音的不矜持。 如今却目光宠溺地望着她。 楚墨沉白血病复发后,即使动了手术,体力也大不如从前,不能太过劳累,大部分重担都压到了顾南音身上。 顾南音从被所有人娇宠着的小公主,迅速成长成为女强人,难得在这种场合,露出俏皮的一面。 顾骁之后,苏星妍、顾纤云和楚韵上台跳敦煌壁画里的飞天舞。 优美空灵的乐声响起。 只见三人一身白色古典纱裙,以飞天的姿态翩然起舞,身姿仿佛凤凰翩跹,又如朵朵绽放的白玉兰。 舞姿飘逸柔美,又灵动绝伦。 散发着神秘而令人叹为观止的美。 以老太太为首的众人,看得忘了呼吸。 三人之中,数苏星妍跳得最好,身姿柔软轻盈,自带仙气。 楚韵是甜,与苏星妍相比,少一点点仙气。 顾纤云个子太高,一高,看着就有点大只。 沈恪视线全程落在站在c位的苏星妍身上,眼里是写不尽的惊艳。 从前只知她画画得好,文物修得好,饱读诗书,没想到舞还跳得这么好。 那柔软的酥腰,那纤长的细腿,那美若天仙的脸庞,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 沈恪心如鹿撞。 虞城眼睛同样直勾勾地盯着苏星妍,喃喃自语:“真美啊,不愧是苏天仙,这谁能顶得住?别怪我死缠烂打,换了谁,都按捺不住,除非是太监。” 秦悦宁听到了,低声说:“快擦擦你的哈喇子吧,口水都快要把我太奶奶的家给淹了。” 虞城抬手擦擦嘴角,歪头瞅一眼秦悦宁,嫌弃道:“你说你和星妍姐同一个太奶奶的,差别怎么这么大?星妍美若天仙,温柔雅致,你,健若假小子。” 秦悦宁听成了“贱”若假小子。 她一巴掌扇到他后脑上,“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紧嘴。” 虞城被打得身子趔趄出去半边,又羞又恼。 想下一秒离她远远的,可是又舍不得离开苏星妍。 第1188章 压轴大戏 飞天舞结束后,楚韵的双胞胎哥哥楚晔,上台弹奏了一首舒伯特的钢琴曲。 曲毕,顾纤云同顾华锦和靳帅家的靳睿,穿着击剑服,登上台,表演男女混合击剑。 楚韵则登台唱了一首热闹欢腾的祝寿歌。 接着是秦陆,上台表演飞刀给杏子剔核。 虞城觉得这些人,每个人的才艺,都能达到超一流的水平了,如果去参赛,能直接入前三甲的那种。 他看得眼花缭乱,忘乎所以。 越看,越佩服。 难怪顾氏集团,能在京都城一直屹立不倒。 今天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私底下他们的实力估计更惊人。 最后轮到秦悦宁压轴。 怕虞城不安分,秦悦宁喊来亲哥秦陆,坐在他身旁,盯着他。 秦悦宁登台表演的才艺是,胸口碎大石。 听到主持人顾傲霆,声如洪钟地报出这个节目时,虞城惊呆了! 他忍不住对马上要登台的秦悦宁说:“你一个小丫头,表演什么不好,唱个歌跳个舞不行吗?非得去表演胸口碎大石?万一石头没碎成,再把你给碎了,你爸妈怎么活?你恋爱都没谈一个,就一命呜呼了,不觉得很悲催吗?” 秦悦宁像看白痴似的,瞪了他一眼。 觉得这小子就是个恋爱脑,那么大的脑袋里装的,只有“恋爱”两个字。 秦悦宁冲他弯起细长的手臂,晃了晃拳头,“再叨叨,打你啊。” 虞城立马闭嘴。 不是怕她打,主要是怕丢人。 丢什么,都不能在苏星妍面前丢人。 秦悦宁登上台,扎好马步,抬起双手,开始吸气呼气、运功。 一拳熟练的运功手法后,她俯身躺到铺着垫子的地板上。 两个男佣人,抬来一块巨大的长石,放到她胸口上。 那长石,没有两三百斤,也得百八十斤。 虞城呼吸都屏住了,没忍住,吐槽道:“这太残忍了!你们怎么看得下去?这么多人,看一个小丫头胸口碎大石,都不阻拦,你们还是人吗?” 秦陆扫一眼又菜又怂,全身上下只剩一张嘴最硬的虞城,低声说:“你知道之前太奶奶过寿,她表演的是什么节目吗?” “什么?难道比胸口碎大石还奇葩?” 秦陆道:“去年她表演的是银枪刺喉,前年她表演的是赤手进油锅,大前年是单手劈砖头。” 虞城不出声了。 这秦悦宁,不只不是个女人,她还不是个人! 正常人,谁能干出这种事? 除了天台上表演杂技的,谁都干不了! 只见台上佣人挥起一个巨大的铁锤,就朝秦悦宁胸口的大石头砸下去。 虞城迅速拿手捂住眼睛,不敢看。 一个大男人,看一个小女孩被人胸口碎大石。 这比杀生还罪恶! “咣!” 只听一声巨响。 石头被大锤敲成无数瓣。 虞城猛地睁开眼睛,不顾身上伤痛,拔腿就朝台上跑去! 一口气跑到秦悦宁身边,他弯腰去扶她,嘴里嚷嚷着:“小宁子,你没事吧?我马上帮你打120。你慢慢地起,别起猛了,容易头晕。算了,你还是老实躺着吧,省得二次受伤。那么大的石头都碎了,你的五脏六腑肯定会受很大的内伤。” 他越说越后怕,慌忙从兜里摸出手机,就要拨打120。 秦悦宁一把夺过手机,像看智障似的看着他,“虞软蛋,你不只怂,还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气功’吗?” 虞城来抢手机,“听说过,都是骗人的,你快把手机给我。” 秦悦宁道:“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气功,我外公就会,不说刀枪不入吧,反正碎个大石没问题。我不只没问题,还能跑能跳。” 说着秦悦宁噌地站起来。 虞城急忙去扶她,“大姐,你还是乖乖躺着吧。” 秦悦宁一把甩开他的手臂,一俯身,掐着他的腰将他举到头顶,在台上跑起来。 跑得虎虎生风。 虞城在她头顶,吓得大气不敢出,既担心秦悦宁不小心把自己摔下来,又担心秦悦宁的内伤。 这个假小子,太不把她自己当个人了! 举着虞城,在台上接连跑了三圈,秦悦宁这才把虞城放下。 她面不改色,气不喘。 台下掌声如雷! 喝彩连连! 气氛达到最高潮! 相比往年秦悦宁表演的赤手进油锅,银枪刺喉,今年的胸口碎大石,保守得多。 众人初开始看秦悦宁表演节目,也是像虞城这般强烈反对,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但几年下来,早就见怪不怪。 秦悦宁对吓得面无人色的虞城,说:“走,表演完了,下台。” 虞城腿早就软得走不了路。 原本年轻英俊的脸,苍白得像死了三天没埋似的。 他是被秦悦宁连拖带拽,弄下台的。 把他扔到他的座位上,秦悦宁压低声音嫌弃道:“就你这胆量,也敢追我星妍姐?瞧你,怂得像个毛毛虫,虞怂。” 虞城觉得,以后得离这个秦悦宁远远的。 有多远,离多远。 否则,不只被她吓死打死,他还会收获一箩筐乱七八糟的绰号。 热热闹闹的寿宴,拉上帷幕。 老爷子和老太太累了,要回房休息。 顾傲霆、秦姝、顾北弦和苏婳留下来,陪他们。 其他人相继离开。 虞城蔫头耷脑地跟在苏星妍和沈恪后面,离着二三十米远的距离。 他觉得他是这世上最高贵最忠诚的备胎。 遇到苏星妍之前,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和“备胎”二字,挂上钩。 他这么拽,这么不可一世的人,怎么可能去做不值钱的舔狗? 秦悦宁跟在他身边,低声问:“你等会儿去哪?” 虞城回:“不告诉你。” 秦悦宁绷起英气漂亮的面孔,“不想死,就直说。” 被打怕了的虞城,不敢撒谎,如实说:“星妍去哪,我就去哪。” 秦悦宁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好好说。” 虞城被打得步伐踉跄了好几下。 等站稳脚步后,他无可奈何地说:“沈恪去哪,我去哪,总行了吧?” 秦悦宁威胁道:“你要是敢欺负我恪哥,我在你胸口上碎大石。” 想想那画面,虞城吓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不是欺负,是……” 是保护。 但是虞城没法直说。 这种极其隐私且难以启齿的秘密,说出来太雷人了! 出了老宅。 虞城开车,远远跟着沈恪和苏星妍。 秦悦宁则坐在自家的车上,暗中跟着虞城。 沈恪把苏星妍送回家,又朝自己家开去。 虞城一路开车悄悄跟着沈恪。 生怕母亲再派人把沈恪给暗杀了。 夜色苍茫。 虞城躲在楼房的墙角后,目送沈恪回到家。 等他房间的灯亮了,虞城给自己的保镖头子,去了个电话,让调两个人来,暗中留意沈恪,如果附近有鬼鬼祟祟的人出没,要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挂掉电话,虞城叹了口气。 忽然觉得自己好悲催。 本来只是想追求个漂亮女孩子,没想到女孩子没追上,还多了项差事,保护情敌。 啧。 如此奇葩,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离开沈恪住的小区,虞城坐进跑车里。 车子开出去三四个路口,被三辆黑色的商务车齐齐拦住。 打头的车上,走下来一个保镖模样的人,将虞城带进车里。 车子宽敞的后座上,坐着个短发的华贵妇人,年纪约四五十岁左右。 妇人身穿深灰色高定职业套装,内着暗红色真丝衬衫。 只脖子里戴一串大溪地黑珍珠项链,其他无任何首饰。 女人年轻时容貌应该是漂亮的,但现在严肃居多,浑身散发出一种让人暗生戒备的气势。 是虞棣的太太。 成琼。 虞城微诧,“妈,您老怎么亲自来京都了?” 成琼扯起一边唇角,讥诮地笑,“我来京都出差,顺便看看,我这个儿子扔下公事不管,跑来京都到底在干什么?原来在学汉惠帝刘盈,保护刘如意哇。没想到我成琼,居然生出这么个大善人。” 虞城抬手挠挠后脑勺,“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单纯地不想死人。” 成琼冷笑一声,“可惜你不是刘盈,沈恪更不是刘如意。你心软,人傻,单纯,他可不。姓沈的小子心机深沉,行事克制,遇事特别能忍。‘忍’字头上一把刀,凡是能在心上放把刀的,心肠都不是一般的狠。一旦你爹和他,知道他的身世,你的末日就到了。你不想让他死,他却不这么想。妈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替你扫除障碍。” 虞城下车了。 他觉得他和母亲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法沟通。 回到自己车上。 虞城脱掉外套,扔到副驾上。 “啪。” 很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虞城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弯腰去找。 找来找去,找了好一会儿,在车子的地毯上,找到一枚黑色的豆粒那么大的东西。 捏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虞城认出,这是一枚窃听器。 那么,他和母亲刚才说的话,被放窃听器之人,全听到了! 头皮阵阵发麻,虞城脊背哗地冒出一层冷汗,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 第1189章 绝不放过 回想在顾家老宅发生的种种,虞城最终锁定秦悦宁。 因为全程和她接触得最多,其他人,都没近过他的身。 没有秦悦宁的联系方式,虞城打电话吩咐助理,让马上去查。 等他抵达酒店,助理已将秦悦宁的手机号,发了过来。 拨通号码,虞城懒得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小宁子,你不厚道哇!我好心好意地去给你太奶奶拜寿,被你一跤摔了个狗吃屎,还把我举到头顶嘚瑟了三大圈。临到最后,你又在我身上偷偷装个窃听器。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此处心积虑地对我,你有什么目的?” 安静一秒。 秦悦宁道:“我想知道什么,直接把你绑起来,插个竹签、骑上木驴、梳洗、刖刑,再灌个铅。随便哪一样,都能让你把你家祖宗十八辈的老底乖乖吐出来,何必偷偷摸摸地去装窃听器?我,秦悦宁,顶天立地一大女子,行得端,坐得正,能来直的,绝对不搞弯的。” 插竹签,虞城知道,往手指上插竹签么,古装剧里审案子时,经常用的刑。 其他几样,闻所未闻。 他好奇心重,退出通话页面,上网搜了搜,才知梳洗不是平时的梳洗打扮,骑木驴和骑真驴的感受截然不同,灌铅和刖刑更是残酷至极。 哪一样都是古代酷刑之一。 虞城觉得这个假小子太狠了! 这狠样儿,和自己的父母有一拼。 一声不吭,虞城挂断电话,决定以后离秦悦宁远远的。 小丫头又阴又狠,身手还强,不离她远点,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她手里。 还是苏星妍好啊,他想,苏星妍温柔美丽,清雅脱俗如白月光。 远在日月湾的秦悦宁,瞅了瞅黑屏的手机,转身去找哥哥秦陆。 “哥,虞城身上的窃听器是你装的吗?” 秦陆道:“是我。” 秦悦宁颇为意外,英气双眉微微拧起,“为什么?一个又怂又不要脸还没用的软骨头备胎,也值得你浪费个窃听器?” 秦陆笑,“窃听器是寿宴结束后,沈恪哥给我的。他说到二楼看节目时,你肯定会坐到虞城身边。等你上台表演才艺时,会让我过去看着虞城,让我趁机往虞城身上装窃听器。” 秦悦宁虽然不知道沈恪的真正用意。 但是他那人行事深沉稳重。 这么做,肯定有他非做不可的原因。 略一思索,秦悦宁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拨通虞城的号码,把笑声搁在话音里说:“小宽子,窃听器是我放的,我就是对你好奇,想多了解了解你。如有打扰,不好意思,我还会继续打扰你。” 虞城觉得她这样,才像个正常女人。 从小到大被女孩和女人追捧惯了,虞城习以为常。 他傲娇一笑,“对我好奇也没用,我是你永远都得不到的男人。下次别搞这种幼稚的小把戏了,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幸好窃听器是在我车上掉下来的,如果在我妈车上掉下来,你就死定了。” 秦悦宁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觉得这个货,比她爷爷顾傲霆还油腻。 忍着想吐的冲动,秦悦宁说:“就这样吧,晚安,小宽子。” 虞城皱了皱眉头,“还是叫我虞城吧,小宽子真心难听,一股子太监味儿。” “小宁子太监味儿更浓。” “那我叫你悦宁,你叫我虞城,总行了吧?虞城很好记的,我爸姓虞,我妈姓成。俩人嫌取名费事,拿他们的姓随便凑了下,将就着给我上了户口。” 秦悦宁突然觉得这个货,有点可怜。 她哥叫秦陆,同样是父母的姓氏结合,却是秦爱鹿的意思。 她的名字,是秦野心悦鹿宁,都是父母爱情的结晶。 “成吧,虞城就虞城,再见,虞可怜。”秦悦宁挂断电话。 紧接着她又拨通了沈恪的号码,“恪哥,虞城发现窃听器了,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把这事揽到我头上了。那小子自恋又自负,还以为我对他有意思,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放心吧。” 沈恪不由得暗暗称奇。 这么小的女孩子,居然也这般聪敏,这般义气。 顾家人当真个个都是如龙似凤般的人物。 “谢谢悦宁,周末我和星妍请你们兄妹吃饭。” “好嘞!” 结束通话,沈恪眸色微沉。 从窃听器的对话里,不难听出,成琼和虞城都已经知道他是虞棣之子。 成琼想找机会除掉他。 千防万防,还是被她盯上了,沈恪觉得后背仿佛多了双恶毒的眼睛。 捏着手机,他抬脚来到母亲沈惋的卧室,俯身坐下,对她说:“妈,你和福姨最近尽量少出门,出门一定要带上逸风给配的保镖。” 沈惋面色微变,“发生什么事了?” “成琼知道我的身世了,要找机会替虞城扫除障碍。” 沈惋愣住。 恍神许久,她苦笑出声,“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母子如果是那种利欲熏心的心,早就去找虞棣了。最难的时候,我们都没去找,现在更不会去找。她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沈恪抬手轻拍她的后背,“别想太多,睡吧,一切有我。” 沈惋担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出门一定要小心,别被人暗算了。” “放心。” 半个月后。 沈恪临时受客户邀请,要连夜出差,飞去南城。 临行前,他特意交待福姨,这几天不要带母亲出门。 又反复交待顾逸风派来的保镖们,一定要留意家里的一举一动,不要让陌生人进家门。 得到保姆和保镖的保证后,沈恪这才放心地出行。 飞机抵达南城。 落地后,沈恪把手机从飞行模式调为正常模式,想给母亲和苏星妍打个电话报平安,却发现手机快要被打爆了。 无数个未接来电。 是顾逸风给他配的保镖打来的。 预感不妙,沈恪急忙回拨过去。 手机里保镖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沉重,“对不起,沈先生,我们没保护好您母亲。” 沈恪心跳节奏顿时大乱,声音都变了,“我妈她,她怎么了?” 保镖说:“可能是燃气阀门没关紧,燃气泄露,引发爆炸,您母亲和保姆福姨都受了重伤。您母亲身体本就不好,恐怕……” 脑子轰地一下,瞬间空白。 后面的话,沈恪听不清了。 心脏像被什么攥住,他透不过气来,浑身从头冰到脚。 缓了片刻,沈恪才稍微回来点理智。 他扭头对身后拉着行李箱的助理说:“快去买回京都的机票,快!” 助理为难,“再有几个小时,我们就该见客户了,这时回京都会耽误事。” 沈恪情绪少有的失控,“不见了!我妈出事了!” 助理脸一白,扔下行李箱,迅速朝机场售票口跑去。 沈恪深呼吸一口气,拨通虞棣的号码,话从齿关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凿出来,“姓虞的,你们欺人太甚!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绝对不会!” 第1190章 致命打击 虞棣一怔,“沈公子,你什么意思?” 沈恪冷笑,“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住的房子燃气泄露爆炸,我妈和保姆福姨重伤。我离开京都前,特意交待过福姨,做完饭,一定要关好燃气阀门。她才四十几岁,记性不可能太差,也就是说,这里面谋杀的成分居多!” “谋杀?” “你去问问你的好太太!我马上报警!” 虞棣深知自己太太的德行。 前些年,他应酬多,在外面玩得很花,身边莺莺燕燕不断,成琼没少暗中动手脚。 奈何公司有她半壁江山,离婚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报警的话,如果真是成琼所为,势必会殃及到公司。 虞棣忙说:“先别报警,我去找我太太问清楚再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太太做事一向理智,不可能做出如此鲁莽的事。你给我发个卡号,我让人马上转一笔医药费过去,救人要紧。如果查清楚,真是我太太所为,我会好好地补偿你。” 沈恪冷声道:“不需要,那钱留着给行凶之人做丧葬费吧!” 他决然挂断电话,拨通京都城辖区的110。 他报警的时候,虞棣的手机号不停打过来。 沈恪置之不理。 乘飞机连夜返回京都。 沈恪来到母亲所住的医院。 母亲和保姆福姨还在手术室里抢救,一直没脱离生命危险。 沈恪立在墙边,静静盯着手术室的门,目光一片晦暗。 原来,人在出离愤怒出离悲痛时,神经是迟钝麻木的,心里已经难受过劲了。 苏星妍和顾逸风闻讯赶过来时,就看到朦胧晨色里,沈恪定定立在墙边,高挑身形僵硬,眼神灰凉僵滞,垂在身侧的拳头却握得很紧。 相处有几个月了,从未见他如此绝望过。 苏星妍心里疼得一揪,快步走到他身边。 她拉起他的手,想握握他的手安抚一下他的情绪,却发现,他的拳头已经握得伸不开了。 苏星妍不明白,命运为何对他如此苛刻? 已经苛待了他二十六年,还要把他往绝路上逼。 她抬起纤长手臂,轻轻拥住他,轻声说:“阿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脱离危险的。” 沈恪犹如冻住的冰块,有了一丝裂缝。 他温声说:“让你担心了。”眼睛却始终盯着手术室的门,瞳孔没有一丝温度。 苏星妍道:“你快坐下休息会儿,站太久,该累了。” “不用,我坐不住。” 他声音很轻,听在耳朵里却让人难受得紧。 那是生他养他,相依为命二十六载的母亲,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对他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苏星妍心头一阵酸涩,心疼他,却无能为力。 只能默默站在他身旁,陪伴着他。 顾逸风走过来问:“报警了吗?” 沈恪听到自己的声音理智地说:“报了,警方已经派人上门勘察了。如果查出谋杀属实,会协同岛城警方联手调查。” “什么情况?” “还在查,等有眉目了,警方会打电话通知我。半个月前,从窃听器里听到的话,我已经发给警方了,成琼的嫌疑最大。” 顾逸风默然片刻,问:“告诉虞棣了吗?他那边怎么说?” “告诉了,他护着成琼。” 倒是挺符合传闻中他的一贯作风。 没多久,顾逸风的手机响了。 是岛城的手机号。 顾逸风走到旁边,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虞棣的声音,“顾少,你帮我劝劝沈恪,不管这事是不是我太太所为,尽量私了,千万别惊动警方。” 顾逸风唇角极淡地勾了勾,“虞董还真是冷血,你不应该先关心一下沈惋阿姨的伤势吗?这次如果不是沈恪临时出差,那么他也将躺进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好一招斩草除根,杀人灭口!” “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太太……” 顾逸风打断他的话,“如果警方查出这起燃气爆炸,真是你太太派人所为,我们顾家不会饶过你们虞家!” 他掐断电话。 远在岛城的虞棣,盯着手机沉默片刻,忽然手一扬,把手机摔到墙上。 “啪!” 一声脆响! 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 他走到成琼面前,一把掐住她的双肩,手背青筋隆起,面露狞色盯着她,“姓成的,你太胆大妄为了!动手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我,是否可行?你以为沈恪、沈惋像那些没有背景没有势力的欢场女子,可以随意生杀予夺?他们现在和顾家扯上关系,顾家人越来越看重他。上次苏星妍就打电话威胁过我,如果伤到沈恪,他们会举顾家全家之力,来对付我们虞家!” 成琼冷笑,“不是我,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很像你的手笔。以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你没伤及根本。这次不同了,如果查出真是你,我不会手下留情!” 成琼眼神冰冷瞅着他,“你打算把我祭出去?” “对,是你咎由自取,别怪我不讲情面!” 听他这么说,成琼反倒平静下来。 她淡淡一笑,笑得自暴自弃,“可以,反正我手里有你不少把柄,到时我们同归于尽好了。” 虞棣面色大变。 狠狠盯了成琼好一会儿,他松开她的双肩,转身出门。 要回办公室给律师打电话。 没走几步,看到虞城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撞着他的肩膀,跑向成琼的办公室。 门都没敲,虞城闯进去。 一把抓住成琼的手臂,虞城厉声说:“沈惋出事了,是你找人干的吧?” 成琼嗤笑一声,“不愧是虞棣的好儿子,你爹刚来问过我,你又来。” 虞城歇斯底里,“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想死人,不想死人!你为什么不听?沈恪比我大两三岁,他妈在前,你在后!她跟我爸的事,发生在你们结婚之前,俩人二十几年都没有联系,你为什么容不下她?她一个病秧子,要什么没什么,能对你构成什么威胁?你非要弄死她?你怎么这么歹毒!” 成琼甩开他的手,厉色道:“不是我。你瞎嚷嚷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吧?” 虞城唇角不自觉地抽动几下,“你真让我失望!”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来到楼下,坐进车里,双手抹一把脸。 他拨通沈恪的手机号,哑声问:“沈惋阿姨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次。”沈恪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悲凉。 是悲痛到麻木的人,才会有的悲凉。 虞城声音不由得哽咽,“对不起。” 他想说的是,没保护好你妈,对不起。 沈恪轻轻挂断电话。 虞城抬手揉一把酸胀的眼角。 怔怔恍神许久,他拨通秦悦宁的手机号,“小宁子,十大酷刑你随便给我上一个吧,我现在好自责好难过,想死的心都有。” 第1191章 故技重施 秦悦宁问:“发生什么事了?有事说事,大老爷们别学林黛玉,悲悲唧唧的。” 虞城喉咙发硬,“燃气爆炸,沈惋阿姨重伤,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次了,生死不明。她本来就病怏怏的,要是挺不过去,可怎么办?” 秦悦宁哑然。 虽然和沈惋不熟,但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冷不丁出了这么大的事,谁都不好受。 虞城在手机那端继续说:“以前我以为,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爱上一个人,却只能当她的备胎。如今我才知道,愧疚和自责,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心太乱了,情绪需要找个发泄口。 秦悦宁听得不耐烦,打断他的话,“你瞎自责什么?难不成燃气爆炸是你找人搞的,为了报复沈恪哥?” “不是我!我虽然不是个好人,但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我绝对做不出来,太丧良心了!” “那你自责啥?” 虞城不出声了。 母亲嫌疑最大,可再怎么着,那是自己的亲妈。 他没法把她推出来。 见他不吭声,秦悦宁说:“好了,别叽叽歪歪了,自责就来京都多看看沈惋阿姨。医药费什么的,该出的多出点。出了这种的事,沈恪哥肯定难过死了,你有点眼力见,多伺候伺候他的衣食住行。” “好,我马上让人订机票,去京都。谢谢你小宁子,肯听我废话。” 秦悦宁觉得这个货,长了副纨绔子弟的外皮,看着没心没肺的,没想到还挺有良心。 当天下午。 虞城乘飞机,抵达京都。 派人打听到沈惋入住的医院。 他匿名,往她名下充了一大笔医药费,连保姆福姨的账户下也充了不小的一笔。 回头医药费用不完的话,会退到家人手里。 如果真是母亲所为,算是替她赎罪。 很快,虞城找到沈恪。 苏星妍正陪他站在走廊里。 两人也不坐,就那样杵着,青竹一样杵得笔直。 沈惋已经从手术室,转到icu了,仍昏迷不醒。 炸伤导致她重症急性胰腺炎复发,又引发了多种并发症,连做了好几种手术。 沈恪微微眯着眸子,盯着icu的门,眼神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悲痛,眼圈布满红血丝。 苏星妍正柔声同他说话。 走近些,虞城听到苏星妍在劝他吃饭。 从昨天到现在,他粒米未进。 放在从前,好不容易见到苏星妍,虞城会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个没完。 可现在,虞城看都不敢看她。 他想,如果他没喜欢上苏星妍,父亲就不会注意到沈恪,更不会去做dna亲子鉴定,那么,母亲就不会知道沈恪是父亲的儿子。 或许,燃气不会爆炸,沈惋更不会出现生命危险。 他恍然觉得,自己才是这场燃气爆炸事故的始作俑者。 自责和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默默走到保镖跟前,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餐盒和筷子,说:“给我吧,我来试试。” 保镖递给他。 虞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递到沈恪嘴边,“吃点吧,沈恪哥。沈惋阿姨前半辈子,活得那么辛苦,还没来得及享福,阎王爷不忍心收她的,她一定会转危为安。等她脱离危险,转到普通病房,还要你照顾。你要是累倒了,谁照顾她?” 看到虞城,沈恪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紧,眯眸盯着他,眼神渐渐变得寒凉。 所有事端全是因他而起! 倘若他不对苏星妍死缠烂打,就不会招来虞棣和成琼。 母亲苦了大半辈子,刚要过一点好日子,一个燃气爆炸,把她推到鬼门关,枯瘦的身子炸得皮开肉裂,奄奄一息。 想到母亲的惨样,沈恪情绪失控。 他一把抓住虞城的领子,挥起拳头,就要打上去。 虞城并不躲,说:“如果打我一顿能让你出出气,你就打吧,狠狠地打,但是请别打我的脸,非常感谢。” 沈恪拳头挨到他胸口,脑子里忽然回响起,从窃听器里听到的话,成琼说虞城在学汉惠帝刘盈,保护刘如意。 沈恪的拳头,停住了。 深呼吸一声,他松开虞城的衣领,手也收了回来。 他冷声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虞城抻了抻脖子,硬着头皮说:“我不走。小宁子,不,悦宁让我来多照顾照顾你的衣食住行。男女有别,星妍是女的,照顾你不方便。有什么脏活累活,让我来。” 沈恪唇角溢出一丝冷笑,“你这么做,只会让你妈更加忌惮我。制造这起燃气爆炸的目的是我,因为我临时出差,才逃过一劫。” “我妈她……” 虞城本能地想替母亲说几句话。 可是又觉得她实在难辞其咎。 见他欲言又止,沈恪猜出几分,道:“昨天下午,有人冒充燃气公司的工作人员,上门检查。警方说,应该是那人对我家燃气动了手脚。动阀门的话,福姨能看出来,那么,他是对燃气管下的手。那人伪装得没有任何破绽,工作证做得极逼真。怕过不了保镖那关,他穿着工作服,从一楼检查到我们家,还让人伪装成物业公司的,提前给福姨打电话通知。心思如此缜密,如此大费周章,显然筹谋已久。看似他一个人行动,实则背后有无数人。事后那人失踪了,警方到现在都没抓到他。” 虞城越听,心越凉。 这种作案方式,似曾相识。 前几年,父亲养了个“金丝雀”,年轻漂亮,身材极好,不只能歌善舞,还长袖善舞,善于钻营,颇有几分心机。 那段时间父亲沉迷于她的美貌,一向吝啬的人,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家回得都少了。 后来,那女人死于燃气中毒。 作案手法和沈恪说得几乎一模一样! 第1192章 去追悦宁 虞城没脸再待下去。 明明事情不是他所为,可他却觉得再待下去,会脏了这块地盘。 垂头丧气地下了楼。 没走几步,虞城碰到了秦悦宁和秦陆。 俩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盒。 虞城纳闷地看向秦悦宁,“你怎么才来?你离得这么近,我以为你早就看完,走了。” 秦悦宁道:“我要请假,没那么快。” 虞城不解,“你应该在自家公司上班吧?请假不是一句话的事吗?怎么要等这么久?” 秦悦宁像看白痴似的看着他,“上什么班?我还在上学。” 虞城好奇,“大学吗?你读大几了?” 秦悦宁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虞城端详着身高一米七冒尖,眉眼英气成熟的秦悦宁,实话实说道:“你长得挺着急。如果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二十二三四了,这个年龄,早就大学毕业了。” 秦悦宁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给我重新说!” 虞城摸着发麻的脑门,“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滚犊子!”秦悦宁拿肩膀撞开他。 迈开长腿,朝综合病房楼走去。 虞城被撞得差点摔倒,站稳后,冲她的背影悻悻道:“假小子,不讲理,就知道以强欺弱!” 看到虞城和秦悦宁挺熟络,秦陆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虞城同样好奇地打量着秦陆。 但见秦陆黑衣黑裤,个头高高的,五官英俊,气质十分沉稳。 虞城问:“小哥,你多大了?” 秦陆道:“二十二。” 虞城啧一声,“你长得更着急。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二十七八九了。” 秦陆觉得这个人,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这张嘴上。 活了二十二年,头一次遇到嘴这么欠的。 出了医院。 坐进车里。 虞城拨通父亲的号码,“沈惋阿姨转进icu了,情况很危险,你要是还有点人性,就来看看。不是看沈惋阿姨,是看沈恪。他从昨天到现在一粒米都没吃过,再这样下去,会饿死。” 虞棣沉默了会儿说:“你对沈恪的态度转变挺大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虞城这才发觉自己走漏了心思。 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急忙找补道:“沈惋是无辜的,不管燃气爆炸跟我妈有没有关系,她都挺可怜。你们曾是旧相识,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看看。” 虞棣缓缓道:“你最近的行踪也很奇怪,以前尾随苏星妍,现在改为尾随沈恪。沈惋突然被燃气炸伤,你又让我去看沈恪。你妈那里倒是找不出破绽,可你这里破绽百出。说实话吧,沈恪是不是我儿子?亲子鉴定是不是被你妈暗中动了手脚?” 虞城暗道一声老狐狸! 嘴上却含糊地说:“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别牵扯上我,我只是比你们多点良心而已。行了,我回酒店了。” 他挂断电话。 第二天一早。 虞棣带着助理和保镖,备了重礼来到医院。 一入走廊,虞棣倒抽一口冷气。 但见整个走廊密密麻麻全是顾家人,以及和顾家沾亲带故的。 打头的是顾北弦、苏婳,接着是顾逸风、顾纤云、秦野、鹿宁、秦陆,顾谨尧、云瑾、顾骁、楚韵、墨鹤、陆恩琦、顾南音、楚墨沉等。 连顾傲霆、秦姝、陆砚书、鹿巍这帮老将都来了。 没想到顾家人比他想象得更加器重沈恪。 虞棣少有的后怕了,幸好上次没派人搞沈恪。 他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朝众人走过去。 这里的每个人都大有来头,同他们打好交道,日后都能为他所用。 走着走着,虞棣忽然心生一计,想借这帮人的手除掉成琼,永绝后患,警方还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他转身向助理要了名片,拿着名片朝众人发去。 众人出于自身修养,象征性地收了。 虞棣又拿手机挨个要加这些人的微信。 顾北弦不悦,英眉微微蹙起,“虞董是来看病人的,还是来搞社交的?” 虞棣这才意识到举止太明显,忙做出沉痛的表情说:“沈惋女士发生这种事,我深表不幸,可她在icu,我没法进去探望她。有幸遇到大家,认识一下,日后若有机会,我们可以互相合作嘛。” 顾北弦见他拿腔拿调的,觉得这个人不只薄情,还虚伪。 他出声道:“我们这些人都不用微信,加不了。” 虞棣意外,“不会吧?顾董您看着挺时尚的,应该比我更懂这些社交软件。” 顾北弦耐心尽失,“看完了吗?看完了请回吧,病人需要安静。” 这是下逐客令了。 虞棣微窘,可是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他朝众人看去。 所有人都不理他,只鹿巍拿眼瞅他。 鹿巍这人他多少知道点,异能队的第一批成员,手上颇有些本事。 但因为性格原因,在单位一直被打压,郁郁不得志。 虞棣快步朝他走过去,双手握住他的手,热情地说:“老前辈,早就听闻您的大名,今日有幸见到真人,幸会幸会!” 鹿巍以前在单位被打压,退休后又被鹿宁压制,走哪儿都遭人嫌弃。 如今虞棣这般殷勤奉承,鹿巍心里十分受用。 握完手,鹿巍从兜里掏出手机说:“加个微信吧,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我。我擅长堪舆,也就是风水,四柱八字、奇门遁甲都懂,还能捉鬼除阴气。” 虞棣心中大喜,急忙加了他的微信。 巴不得借鹿巍的手,让成琼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从此不再受她要挟。 顾傲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拿手机给顾逸风发信息:宝孙,这事,你怎么看? 顾逸风回道:臭味相投。 顾傲霆:听沈恪说,假扮燃气工作人员上门作案的那个人死了,案子线索断了,或许虞棣是个突破口。 顾逸风回:知道了,交给我吧。 顾傲霆给他发了个竖起的大拇指。 这边,虞棣走到沈恪面前,盯着他的脸,语气沉痛地说:“令母发生这种事,我也很难过。不管是不是我太太所为,令母的医药费我都会负责。你们母子俩以后的生活起居,我也会照顾。” 沈恪被恶心到了! 从小出生寒微,见过很多阴暗面,都不及虞棣阴暗。 打着探望沈惋的名义,来搞社交,拉拢关系,最后假惺惺地来这么一句。 他冷声说:“不用,您请滚吧。” 虞棣一愣,“你,让我滚?” 沈恪道:“您没听错,请滚。” 虞棣唇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转身走了。 这就是他最后一个搭理沈恪的原因,否则一来就被撵走了。 离开医院,上车。 虞棣问助理:“鹿巍的资料,你查一下,我想对他多了解一些。” 助理拿出手机上网翻查道:“鹿巍是异能队第一批成员……” “我不想听这种,我想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助理道:“鹿巍有个独生女儿,叫鹿宁,是异能队的一把手,身手很好,颇有能力。鹿宁是秦野的妻子,秦野是顾傲霆的长子,经商能力很强,为人低调。明明是长子,秦野却甘为其弟顾北弦做绿叶,人品不错。秦野和鹿宁有一对儿女,儿子叫秦陆,女儿叫秦悦宁。” 虞棣眼睛亮了亮,“女儿?” “对,女儿秦悦宁。”助理盯着手机屏幕说:“秦悦宁的照片网上能搜到的很少,只有参加武术大赛的照片,个子很高,长相也不错。” 虞棣伸手接过手机,盯着照片里的秦悦宁,唇角弯起。 稍加思索,他拨通虞城的号码说:“城城,你别浪费时间去追苏星妍了,改去追秦悦宁吧。” 第1193章 首次约会 听虞棣这么说,虞城炸毛了,“你当我是求偶的扁毛畜牲啊?一会儿让我追求这个,一会儿让我追求那个!” 虞棣无声嗤笑,“我记得,你以前没少追过什么小明星小网红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改邪归正了?” “那是因为以前没遇到真心喜欢的,逗逗她们打发时间罢了,从来没走过心。苏星妍不一样,她是我的月光女神。” 虞棣脑门胀胀得疼。 要不是早年间和虞城做过亲子鉴定,他都怀疑这孩子是他亲生的吗? 和自己的品性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虞棣苦口婆心地劝道:“我今天去医院看沈恪了。他妈一出事,顾家人和他们的亲戚几乎全都到场了。看得出来,他们很重视沈恪,没因为他出身贫寒,就怠慢他。继续在苏星妍身上下工夫,只会浪费时间、精力和财力。秦悦宁条件不比苏星妍差,那孩子照片我看过,长得漂亮,个头也高,还会武术,父母品性也很好。我们这种家庭,就需要她那样的贤内助。” 虞城皱眉,“您老别开玩笑了,我拿那假小子当哥们儿!她比我还像个男人,俩男的怎么谈恋爱?” “胡说!秦悦宁明明是个漂亮小姑娘,你别乱找借口。” “要追你追,反正我不喜欢她那种类型的!” 虞棣口气变硬,“如果你一意孤行,不听我的话,我会让人停掉你所有的银行卡。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好后,给我回信。” 虞城赌气掐了电话。 他觉得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太现实太功利,压根不懂爱。 心里烦躁,虞城想给苏星妍去个电话。 号码都拨出去了,又删掉。 以前他可以没脸没皮去上赶着她,现在不行了。 沈惋伤成那样,他再去招惹苏星妍,若被沈恪知道,估计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后知后觉,虞城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长了不少良心。 从前他可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思索了好一会儿,他给秦悦宁去了条信息:小宁子,你学校在哪?几点放学?放学后我去接你,哥现在心情很不好很不好,急需一个情感垃圾桶。 秦悦宁应该在上课,没回信息。 虞城发动车子去附近找银行。 怕三天后父亲真停自己的银行卡,得多取些现金,备用。 没提前预约,现金支取有限,vip客户最多也只能支取二十万。 这点钱哪够他嚯嚯的? 想来想去,虞城给秦悦宁的微信转了二十万,留言:钱暂时存你那儿,如果你敢偷偷转移,我去你家蹭吃蹭喝一辈子。 这些钱还是远远不够。 虞城分别又加了顾逸风、苏星妍、沈恪的微信,奈何等了半天,没一个同意好友申请的。 转给以前的朋友吧,那些都是酒肉朋友,钱到了他们手里,休想再让他们吐出来。 挨到傍晚。 虞城收到秦悦宁的电话,“小垃圾,找我有什么事?” 虞城不乐意了,“我拿你当好哥们儿,你拿我当垃圾?还有没有点人性?” 秦悦宁道:“你拿我当情感垃圾桶,我是垃圾桶,你不是垃圾,是什么?” “成吧成吧,尊贵的善良的帅气的悦宁小姐,请问您现在在哪?小的去接您,请您吃大餐,再顺便跟您商量点事。” 秦悦宁留了个心眼,没报学校地址,报了附近一家图书馆的位置。 二十分钟后。 虞城来接上秦悦宁。 二人去了秦姝参股的旋转餐厅。 临时起意去的,没预约,二人只能坐在大厅里吃。 周围都是约会的情侣,一对对男女,黏黏糊糊的,眼神黏得起丝儿,有的还在当众亲吻。 秦悦宁环视一眼,浑身直起小米粒。 要不是为了安全起见,她宁愿和虞城去撸串儿。 这种肉麻兮兮的场合,不适合她和虞城。 虞城伸手拿过秦悦宁面前的牛排,边帮她切,边说:“小宁子,我上午转你微信里的那二十万,你想花就花点,但别给我花完了。你银行卡号,给一个,我多转点钱过去,三天后,我爸就停我的卡了。以后的日子,哥哥就得指望这点钱生活了。” 秦悦宁倒是有银行卡。 小时候母亲鹿宁,帮她代办的,为了方便存压岁钱。 她单手托腮看向虞城,“咱俩认识时间不长,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你的钱吞了,再拉黑你?” 虞城被问得愣住。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如此相信眼前这个假小子。 认真地想了想,虞城说:“可能你性子直,硬,硬骨铮铮。我爷爷说过,骨头硬的人,人品一般都不会太差,可以交。” 他打量着她的衣着,“你穿得也朴素,身上没戴任何珠宝首饰,包背的是布包,表是塑料表,可以看出你一不拜金二不贪财。种种原因,钱放在你那里,我放心。” 秦悦宁觉得这个货,有点傻白甜。 和爷爷顾傲霆年轻时,有一拼。 她把卡号发给虞城,“钱存在我这里可以,但我得收寄存费。” “成,你要多少?” “一天一百。” 虞城被逗乐了,还以为她要狮子大开口,结果才收一百。 真好打发。 他当即登陆网上银行,转了一笔钱到她的账户上,还要转时,转不了了,银行限额了。 虞城叹了口气,“明天再转吧。” 他拿起刀叉,继续帮秦悦宁切牛排。 秦悦宁嫌他费事,伸手拉过盘子。 只见她左手拿刀,右手拿叉,手起刀落,唰唰唰几下,银色餐刀和叉子一片刀光剑影! 厚实的牛排瞬间被切成一块块,每块大小还都一样! 虞城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莱阳梨! 小半天,他才闭上嘴。 心想,这种女人白送都不能要,回头万一吵架,都不敢闭眼睡觉。 要是睡沉了,指不定就被她悄无声息地给分尸了。 想想那画面,他不由得打了个冷噤。 吃完饭,秦悦宁和虞城抢着结账。 虞城没抢过秦悦宁,被她三两下扒拉到五米开外了。 秦悦宁拿微信扫码,付完,才发现,用的还是虞城的钱。 离开餐厅。 虞城开车送秦悦宁回家。 抵达日月湾。 秦悦宁推开车门下车。 虞城跟着下来,扭捏再三,说:“还有个事,想跟你说,可是又不知当说不当说。” 秦悦宁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想揍他,“说!” “我之所以往你账户上转钱,是因为我爸让我追求你,不过我拒绝了。他一气之下说,三天后,会停掉我的所有银行卡。” 秦悦宁浑身嗖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脸上露出浓浓的嫌弃。 她上下打量着虞城,“你这么老,你爸怎么想的,让你追求我?你还是我星妍姐不要的,她不要的来追我,真拿我当垃圾收容站了?” 虞城不高兴了,“我今年才二十四岁,刚大学毕业没两年,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哪里老了?我个高人帅多金,嘴甜浪漫懂情调,魅力十足。你姐不要我,不代表别人不要,外面追我的一大把。” 秦悦宁把他从头打量到脚,“你多高?” 虞城一拍胸脯,“一米八四大高个,响当当的岛城大汉!” 秦悦宁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讽笑,“我们家男的,数我爷爷最矮,一米八五,其他人人均一米八八以上,我爸和我哥一米九冒尖。我未来姐夫,沈恪哥,也比你高好几厘米。” 虞城顿觉挫败。 转身拽开车门,坐进车里,噌地一下摔上车门! 一踩油门,车子一溜烟开走了! 秦悦宁冲他车子离去的方向挥挥手,“再见!” 一扭头,看到父亲秦野,站在不远处,正拿一种说不出的眼神瞅着她。 第1194章 出鬼门关 秦悦宁忙说:“您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虞城那傻小子有事求我,我们一起去吃了顿便饭,谈的是正事,不是您想的那样。” 秦野不置可否,只是提醒道:“我今天去医院探望沈恪母子,见过虞城的父亲,对他印象很不好。那人趋炎附势,逢迎投机,十分功利的一个人。有其父必有其子,虞城接触你,想必也别有用心,你最好离他远点。” 秦悦宁没忍在笑出声,“那是你不了解虞城,等你了解了,就会发现,那小子就是个傻白甜。半天功夫,他已经往我卡里转了小百万了,他现在该担心我骗他才对。” 秦野微顿,“他给你转钱做什么?” “他老子让他追求我,他不愿意。他老子一气之下,三天后要停他的信用卡。他怕到时没钱花,提前转我卡里。明明可以和我商量好,一起演戏骗他老子,可他没有,你说他傻不傻?” 秦野一时竟不知这个虞城是真单纯,还是在扮猪吃虎了。 不过虞棣是真恶心! 拿人不当人,当物化的工具和跳板。 也不看看秦悦宁今年多大,就开始下手! 三天后。 远在岛城的虞棣,接到虞城的电话,“爸,我慎重考虑了三天,还是不敢苟同您的想法。秦悦宁还有个哥哥,长得挺帅,一米九的大高个,性格老成沉稳,二十二岁的年纪,比三四十的还稳重。要不您让我妹妹去追他吧,反正联姻嘛,男联女联都一样,是不是?” 虞城有个双胞胎妹妹,叫虞瑜,也在自家公司做事。 虞棣没接话,低头看手下送来的虞城的行踪。 三天时间,他和秦悦宁总共吃了三顿饭,去的地方分别是旋转餐厅,火锅店和烧烤店。 还往她微信和卡里转了好几百万。 刷信用卡送了她一块劳力士绿水鬼男表,和一个阿玛尼男包,还有一套限量版男士潮服。 情史丰富的虞棣,一时竟拿捏不准这小子到底想做什么? 明明做的全是恋人才做的事,嘴上非不承认。 他抬手揉揉眉骨,怀疑自己可能是老了,有点看不懂年轻人的感情了。 沉默片刻,虞棣对着手机那端的虞城说:“停你信用卡,是我一时气话。再怎么着,你是我亲儿子,我怎么舍得亏待你?你怎么开心怎么来吧。对了,下次和秦悦宁见面时,记得带上你妹妹。楚家有个儿子叫楚晔,我看着挺不错,年纪轻轻的,性子稳重,气质斯斯文文的,你妹妹应该喜欢那一款。” 虞城瞬间被膈应到了! 这算盘珠子,隔着一千多里的距离,都崩到他脸上了! 想必他当年娶母亲成琼为妻,也是这般算计。 母亲年轻时是富家千金。 从事文物修复的沈惋,再漂亮再有才华,也比不上一个富家千金的分量。 想到还躺在icu昏迷不醒的沈惋,虞城说:“您老抽个空,派人往沈惋的诊疗卡里多充点钱。反正您那钱不花在她身上,也会花在外面那些失足女身上。那些失足女年纪比您女儿还小,给她们花钱,损您阴德。花在沈惋阿姨身上,是积德。” 话有点难听,虞棣拉着脸说:“知道了。” 虞城叮嘱道:“充钱的时候,小心点,别被我妈发现了。” “嗯。” 却不知,父子二人的对话,早已清晰地通过电话监听仪器,传入了成琼耳中。 成琼抬手将办公桌上的文件哗啦一下推到地上。 愤怒让她胸口急促起伏。 缓了许久,她神色才慢慢恢复平静。 微微倾身,她拿钥匙打开右手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后面站着两个妙龄女子,眉眼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一个短发干练,方脸,眼神精明。 另一个长发温柔,下巴尖尖,我见犹怜。 成琼指腹在那位长发女的脸上轻轻摩挲,眼神越来越寒。 蓦地,她拿指甲狠狠掐住那女人的脖子。 又过了小二十天。 沈惋终于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 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苏星妍来看她。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沈惋的模样,苏星妍还是胆战心惊。 原本蜡黄的皮肤,皮开肉绽,本就枯瘦不堪,这下子变成了不人不鬼。 身上皮破得太多,动手术的刀口也多,盖不住被子,沈惋细骨伶仃的腿和胳膊就那样晾在外面,只在腰间和胸口搭一块床单。 脸也破得不成样子,灰灰的,是怎么都洗不掉的脏。 沈惋眼神绝望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眼白泛灰。 要不是心脏监护仪上显示的数字证明她还活着,任何人都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苏星妍怔怔瞅着她,渐渐红了眼圈。 活了二十二年,她从未见过如此悲惨的女子。 沈恪端着一杯温水,从后面走过来,轻声说:“是不是吓到你了?” 苏星妍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 她抬手擦掉眼泪,一字一顿道:“一定要把作恶的坏人揪出来,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恨!” 沈恪拿杯子的手用力握紧,“假冒燃气公司工作人员的那个人意外身亡,线索断了。警方找成琼调查,成琼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也有不在场证明。银行转账,通话记录,都查不到有用信息。很显然,她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事。” 苏星妍美眸变冷。 沈恪放下水杯,轻轻拥住她,“别忧心,多行不义必自毙,坏事做多了,准备得再精密,迟早有一天会露馅。” 苏星妍深呼吸一声,强压下胸中的痛楚和不忿。 她转身握紧他的手,但见他原本英俊的面容一天比一天清瘦。 又是忙公事,又要担心母亲的安危。 一颗心成天揪着,吃不好睡不着,不瘦才怪。 苏星妍心里疼得直抽抽,伸手搂住他的腰,颤声说:“你们母子就是来这世上受苦受难的。” 沈恪唇角往上极轻地扬了扬,眉眼露出少有的温柔,“可是上天让我遇到了你,不后悔来这世间受苦受难。” 病床上的沈惋,眼角一滴浊泪悄然滑落。 拼着全力,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就是想看儿子和苏星妍成婚。 这点念想,把她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 病房外。 虞城站在门口,想进去探望,又怕打扰到她。 门忽然被拉开。 沈恪走出来。 猝不及防,虞城瞥到病床上一条皮开肉绽的腿,瘦骨嶙峋,触目惊心! 虞城吓得慌忙转身,心脏砰砰直跳,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惨不忍睹”。 沈恪道:“不是不让你来了吗?” “我……”虞城说不出话来,是吓的,也因为愧疚和自责。 沈恪说:“以后别来了,也别往我妈卡里转钱了,我和你没关系。” 虞城走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岛城! 回岛城,逼母亲自首! 把人害得这么惨,她却在那里没事人一样悠然自得,还有没有天理? 第1195章 千里探望 当天下午。 虞城马不停蹄地飞回岛城。 直奔虞氏集团而去,门都没敲,他直接闯进去。 秘书拦都拦不住。 成琼正同副总谈公事。 见虞城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成琼皱了皱眉头,对副总和秘书说:“你们先出去。” “好的,成副董。” 二人离开。 成琼起身朝门外看了看,见没人,把门反锁上。 她板着脸对虞城说:“你今天又抽的什么风?” 虞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就朝门口方向走,“跟我去自首!” 成琼用力甩开他的手,“你有病吧?我没犯罪,自什么首?” “燃气爆炸,沈惋和那个保姆阿姨身受重伤!沈惋被炸得皮开肉绽,人不人鬼不鬼,在icu待了二十几天,差点就死了!你还说你没犯罪?” 成琼冷笑,双手一摊,“证据呢?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你嘴一张就说我犯罪?我承认,我是看沈恪和沈惋不顺眼,也跟你说过,想除掉他们,可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动手,她就出意外了,是意外,意外!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虞城盯着她的眼睛,“我爸以前有个情人,也死于燃气泄露,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巧合!” 成琼嗤笑,“每年死于燃气事故的,成千上万起,难道都是我找人干的?警方来找过我好多次了,该交待的,我都交待了。警方都已经对我解除嫌疑了,你有什么资格给我定罪?” 虞城定定瞅了她好一会儿,下颔骨咬紧,冷声道:“你真无赖!你手上沾了那么多鲜血,别以为手段高明,就会一直逍遥法外!天网恢恢,总有一天,你会落网的!” “啪!” 成琼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虞城急忙偏头躲闪。 那一巴掌擦着他的左脸,甩到耳朵上。 盛怒之下,成琼用了十成力,手指上的钻戒把虞城的脸硌出一道深深的红痕,指甲划破他的脸。 一阵巨痛袭来! 虞城本能地抬手捂住耳朵。 左耳一阵阵钻心的疼,耳朵嗡嗡直响,仿佛有成群的蚊子围在耳边叫,连带着脑子也蒙蒙的,被指甲划破的地方溢出鲜血,撕裂一般的疼。 虞城疼得抬不起头。 成琼斜他一眼,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拨通自己私人保镖的电话,命令道:“你们四个进来!” 保镖很快走进来。 成琼吩咐道:“把他给我带回家,关起来!” 保镖们来到虞城身边,“城少,请跟我们走吧。” 虞城耳朵闷闷的,听到的声音比平时小很多。 他冷冷瞅了眼成琼,转身就走。 被送回家,进了卧室。 衣服都没脱,虞城身子一歪,躺到床上,耳朵还是嗡嗡作响,阵阵尖锐的疼痛从耳朵传到头,扯得脑神经都疼。 耳道里湿湿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星星的眼睛眨啊眨,是谁在心中想着那个她?就算辛苦也不害怕,依然相信美丽的童话……” 手机铃声响了。 虞城忍着疼,从左边裤兜里摸出手机,按了接通,顺势放到左耳上,懒懒地“喂”了一声。 “虞可怜,你的银行卡今天应该被停了吧?你身上没钱,怎么吃饭?我给你微信里转了一笔钱,你试试能用吗?” 是秦悦宁打来的。 虞城说:“你大点声,我听不清!” 秦悦宁以为他在逗自己,斥道:“臭小子,好好说话!” 虞城把手机从左耳移到右耳边,“我真听不清,耳朵疼。” 秦悦宁呼吸轻了三分,提高音量问:“你出什么事了?” “被我妈打了。” 秦悦宁怔了一下,“耳朵有什么症状?你去医院检查了吗?” “没去,耳道里有东西往外流,很疼。” 秦悦宁预感到不好,急忙说:“你快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别是耳膜穿孔了,不好好治疗,那只耳朵就废了。” 虞城嗯一声。 “我再往你微信里多转点钱吧,一万够吗?不够发信息告诉我。” “不用,我爸没停我的银行卡。” “那你快去医院吧。” “嗯。” 虞城抓着手机,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门外四个保镖齐刷刷地看向他,说:“城少,成副董让您在卧室里好好休息。” 虞城闭了闭眼睛,指指自己的左耳,“我耳朵疼,得去医院。” 他平时不正经惯了,保镖们以为他在装,说:“没有成副董的命令,您不能出去,抱歉。” 虞城炸毛了,“我他妈耳朵被她打聋了,还不能去医院了?你们转告她,要么让我去医院,要么把我杀了!反正她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 四个保镖面面相觑。 虞城撞开其中一个保镖,走出去。 下楼,来到自家停车场。 坐进车里,耳朵疼得不想开车。 他想给自己保镖打电话,又怕保镖被母亲收买了。 想给父亲打电话,可是一想到父亲那副嘴脸,虞城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妹妹虞瑜的号码,有气无力地说:“妹,我耳朵疼,你来送我去医院。” 虞瑜一听,忙问:“你在哪?” “家。” “好,我马上回去。” 很快,虞瑜从公司赶回来,开车把虞城送到医院。 检查过后,的确是耳膜穿孔,耳朵有少量出血。 医生给他处理了外伤和内伤,又开了药,有局部用的,有口服的,让他先保守治疗。 如果六周后还愈合不了,就得做手术修复。 从医院回来,虞城不想回家。 虞瑜找了家酒店,给他办了入住。 将他安顿好后,离开。 虞城服下药,关上手机,躺到床上想睡觉。 耳朵疼得厉害,躺了很久,才昏昏沉沉地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虞城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按门铃。 懒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面站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姑娘,短发,黑衣黑裤,一张英气不失漂亮的小脸,肩上背着个黑色双肩包。 是秦悦宁! 虞城要哭了,“好兄弟,你怎么来了?” 秦悦宁抬手想捶他一拳,手伸到他胸膛上,又收了回来,问:“耳朵还疼吗?” 虞城汪着一双漆黑的水眼睛,乖乖地点点头,“疼。” 秦悦宁觉得这样的虞城,有点像只可怜的小奶狗。 “你妈因为什么打你?” “我妈她……”虞城犹豫了下,转移话题说:“我手机关机了,你怎么找到我的?你是福尔摩斯嫡传几世孙吗?” 秦悦宁想说,你手机忘记挂断,听到你和保镖争执,我查了你妹的手机号,打电话问的她。 话到嘴边,她改口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我妈是异能队的一把手,我外公是异能队老元老,我自然也不差。想查你的位置,分分钟的事。” 虞城朝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心疼你未来老公三秒钟,娶你有‘福’了,秒变透明人,毫无隐私可言。” “别废话了,你打算让我一直站在门口?” 虞城闪身,“请进,小宁子。” 秦悦宁刚要抬脚进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精明的男声,“秦小姐,是你吗?” 第1196章 小冤家呀 秦悦宁回头。 看到一道魁梧的身影,在保镖的簇拥下,走过来。 那男人约莫四五十岁上下,一身铁灰色正装,宽肩阔膀,面部棱角分明,浓眉高鼻,眼神威严中隐藏着一丝狡黠。 仔细看,眼鼻像虞城。 秦悦宁猜到了。 这位就是父亲秦野说的那位趋炎附势,逢迎投机,十分功利的虞棣。 给她第一印象也不好。 具体哪里不好说不上来,就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走近了,虞棣将秦悦宁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笑道:“还真是秦小姐,幸会幸会!” 他朝她伸出右手,想和她握手。 虞城一把抓住秦悦宁的袖子,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不想她跟父亲那只老色狼握,忒脏。 虞棣抽了抽唇角,看向虞城,“城城,耳朵怎么样了?” 虞城拉着一张帅气不羁的脸,说:“已经聋了。你儿子以后就是残障人士了,别想再让我追这个追那个,没人瞧得上我。” 虞棣早就习惯了他的不着调。 他看向秦悦宁,脸上堆笑说:“谢谢秦小姐千里迢迢地飞来岛城,探望城城。” 秦悦宁道:“不用谢,坐飞机也就一个多小时的事。” “有什么需要的,给虞叔叔打电话。” 他朝保镖递了个眼色。 保镖立马从名片夹中拿出一张虞棣的名片,恭恭敬敬地递给秦悦宁。 按照虞棣的处世方法,该给秦悦宁安排酒店食宿的,可他没有。 他巴不得这对孤男寡女发生点什么。 哪怕明知道秦悦宁还在读书。 虞棣对虞城说:“既然秦小姐来看你了,爸爸就不多待了,你们聊,我还有点公事,先去处理一下。有事给爸爸打电话,爸爸是你永远的后盾。” 这种话,虞城以前经常听,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再听,不知怎么的,莫名的有点膈应。 虞棣向秦悦宁道了个别,离开了。 二人走进房间。 虞城还是很激动。 他抬手揽上秦悦宁的肩膀,“小宁子,没想到你这么讲义气,够哥们!” 秦悦宁闪身避开。 放在平时,她会给他一个过肩摔,但现在他耳膜穿孔,怕把他摔聋了。 走到沙发前。 秦悦宁把肩上的包放下来,从里面掏出一只棕色的小药瓶,递给虞城,“我外公鼓捣的,虽然不能让你长生不老,但是能让你强筋健骨,增强免疫力,耳膜好得会快一点。” 虞城虽对这药的效果持怀疑态度,但还是挺感动。 他伸手接过药瓶,望着秦悦宁,喉咙发哽道:“谢谢你宁子,你对我真好。” 秦悦宁端着一张英气的小脸一本正经地说:“不用谢。药材成本四千多,加工费收你六千吧,从你放在我这儿的钱里扣。往返机票加出租车钱,将近四千,时间紧张,没买到特价票,四舍五入收你四千。明天是周末,我将在这里待一天,工费一千,给你个友情价,八折,八百。” 虞城涌到嗓子眼的感动,瞬间沉下去了。 他问:“喝点什么?” “可乐吧,橙汁也行,没有就白开水,随便。” “好。” 虞城起身倒了杯果汁,递给她,“别告诉星妍,我要聋了,不想损害我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秦悦宁接过杯子,白他一眼,“完美形象?这东西跟你沾边吗?人吧,贵在有自知之明,懂吗?” 虞城也不生气,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搭在膝上。 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病理原因,自打秦悦宁来后,他的耳朵疼得没那么厉害了。 秦悦宁低头喝橙汁。 知道他耳朵疼,听话会费耳朵,她不再多说话。 虞城今天的心也不似平常那般浮躁。 两人少有的安静。 虞城坐着坐着,身子乏起来,坐姿也变得慵懒,头不自觉地往秦悦宁肩上歪。 不是想和她搞暧昧。 就是纯粹觉得这个小东西,让他有安全感,让他有想依靠的感觉。 秦悦宁嫌弃地瞥一眼他顶着漆黑短发的脑袋,并没推开。 给他一万个胆子,谅他也不敢怎么着她。 秦悦宁一杯饮料喝完。 虞城都快睡着了。 揉揉惺忪的眼睛,虞城说:“我打电话给你订间房,你去前台办入住吧,房钱从我放在你那里的钱里扣。” 秦悦宁道:“来的时候,我问了,没有空房间了,附近酒店也满了,要不你去走廊睡?” 虞城,“……” 这怕不是个冤家吧? 让他睡走廊,他可是个病人! 虞城摸着发疼的左耳,思索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睡沙发,你去睡床。将就一晚上,看看明天能不能腾出空房间。你别怕,我拿你当好哥们,不会趁你睡着,占你便宜。就我这一米八四的小身板,也占不了你的便宜。” 秦悦宁觉得这货还挺有良心。 她推了他一把,“你是病患,你去睡床,我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那怎么行?你是客人,又是女人,传出去外人该说我不绅士了。” 秦悦宁嫌他磨叽。 她起身,抓着他的腰,将他扔到自己肩上,就朝卧室走去。 不是第一次被扛,虞城知道挣扎不过,干脆躺平。 进了卧室,秦悦宁把他放到床上,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乖乖地睡你的春秋大觉吧,记得把我外公给的药丸吃了。” 虞城嘴上答应着,却不敢真吃。 秦悦宁猜出来了。 她转身去接了杯温水,从药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拆开蜡封,将药丸捏碎,一手捏着他的双颊,一手将药丸塞进他嘴里。 虞城咳咳咳,想吐出来。 秦悦宁拿手堵着他的嘴,不让他吐。 虞城被逼着强行咽下去。 心里再次同情秦悦宁未来的老公,日后娶到这么man的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知是药丸的作用,还是耳朵疼体力不支,没多久虞城就睡沉了。 秦悦宁抱了床被子,拿了个枕头,放到沙发上。 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来到沙发前,和衣躺到沙发上。 冷静下来,秦悦宁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因为一点恻隐之心,她居然不远千里,飞来看他。 人有的时候挺不可理喻的,做事压根不考虑逻辑。 一觉睡到天亮。 秦悦宁悄悄走到卧室,看到虞城还在睡。 她去卫生间洗漱了下,想出去跑步。 每天都要晨跑,一天不跑,骨头痒。 秦悦宁拉开房门,刚要出去,迎面看到一个表情严肃,衣着华贵的短发妇人。 嘴唇和额角有些像虞城。 想必是他妈了。 看到秦悦宁,成琼也是满眼惊讶,刚要开口询问。 秦悦宁一弯腰,抓着她的手臂,将她举了起来。 下一秒。 哐啷一声,她被摔到了八米开外,手里的包和手机甩出去老远! 第1197章 刹时大变 哪怕走廊铺了地毯,成琼还是被摔得呲牙咧嘴,高跟鞋都摔掉了一只。 一向雍容端庄的人,此时狼狈不堪。 她的保镖急忙过来搀扶她。 可是稍微一动,成琼浑身的骨头就扯得剧烈疼痛。 她连声叫道:“疼,疼!你们别碰我,快去收拾那个小丫头!” 保镖们听令。 四个大男人迅速围上秦悦宁,不由分说,就要对她拳打脚踢。 秦悦宁双拳护于胸前,脚下移步如风,很轻巧地避开他们的拳脚,身形轻如飞燕。 招架之际,她瞅准机会,飞起一脚踹到一人膝上,紧接着抓起另一人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将他扔到成琼身边。 忽觉后背拳风袭来,秦悦宁立马转身,抬脚就去进攻。 小腿肚突然传来重重一脚。 她被踹倒在地上。 她忍着疼,一个鹞子翻身站起来,拳头握紧。 这一摔一起的功夫,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已经从身上掏出伸缩电棍,齐齐将她围在中间,要拿电棍电她。 千钧一发之际,门哐地从里面拉开! 虞城走出来,手里举着热水壶道:“你们谁敢动手打她,我就拿开水烫你们!” 保镖们面面相觑。 虞城毕竟是他们的少主人,不能得罪。 他们连忙将电棍收起来。 虞城放下热水壶,走到秦悦宁身边,抓着她的袖子,把她从头打量到脚。 见她身上没挂彩,胳膊腿也齐全,虞城长长地松了口气,伸手戳了她脑门一下,“双拳难敌四掌,你一个小丫头,瞎逞什么能,去打他们四个专业保镖?你以为他们像我这么听话,任由你欺负啊?” 秦悦宁拿眼睛瞥他一眼。 那意思,还不是想替你出口气吗? 虞城竟神奇地懂了。 他抬手揉揉她的短发,“谢谢可爱的宁子。” 秦悦宁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力瞪了他一眼。 虞城连忙放下手。 成琼被保镖扶着站起来,穿上高跟鞋,冷着脸对虞城说:“我不同意你俩在一起,你们分手吧!” 虞城被气笑了,“您老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自己身上一堆屁事,还有脸来管我!” 成琼压下怒意,被保镖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到秦悦宁身边。 她眼神不悦地上下打量着秦悦宁,“小姑娘,你开个价吧,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儿子?” 秦悦宁被逗乐了。 这娘儿俩戏可真多! 她拿虞城当朋友,来给他送个药而已,顺便赚上几千块零花钱。 她想说,我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话到嘴边,秦悦宁改口道:“你宝贝儿子金贵得很,至少得这个数吧?” 她竖起食指。 成琼问:“一百万?” 秦悦宁淡笑,“一百万太少,至少得一千万起步。” 成琼眼泛寒意,冷冷瞅了她将近一分钟。 她朝保镖伸出手。 保镖急忙从捡起来的包里,取出支票本和笔递给她。 成琼接过来,拿笔在支票本上唰唰地写了个金额,签上名字,递给秦悦宁,语气轻蔑地说:“支票拿好,离我儿子远远的,若言而无信,我不会放过你。” 秦悦宁将支票捏在手里,冲虞城眨了眨眼睛。 虞城再次秒懂。 这笔钱,她要替他暂时保存着的意思。 这默契度,简直绝了! 和双胞胎妹妹虞瑜,都没这么默契过。 秦悦宁进屋取了双肩包,冲虞城挥挥手,“我走了,小城子,再也不见。” 虞城配合道:“永别了,小宁子!” 秦悦宁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电梯里。 成琼对虞城说:“儿子,这种眼里只有钱的虚荣小姑娘,配不上你,分了就分了,别难过,回头妈妈再帮你找更好的。” 虞城目光凉凉地瞅了她一眼,转身进屋。 成琼跟进去,把心疼和自责搁在话音里,“城城,对不起,昨天妈不该一气之下打你的。妈没想到那一巴掌打得那么用力,把你耳朵都打伤了,耳朵还疼吗?” 虞城忽然停下脚步,“您今天来,只是为了向我道歉?” “是。”她抬手想去摸他的耳朵,“让妈看看耳朵怎么样了。” 虞城头一偏,避开她的手。 成琼摸了个空,眼神闪过一丝寒意,随即换了副慈母才会有的慈爱腔调说:“打在儿身上,疼在妈心里。妈昨天也是气急了,没管住手,打完你,我就后悔了,一晚上心疼得没睡着觉。今天一大清早,妈公司都顾不上去,就急吼吼地跑来给你赔不是。结果还没进门,就被那小姑娘摔了出去,差点摔骨折。” 她抬手揉着自己的手肘,眼底露出痛苦之色。 虞城一言不发。 俯身坐到沙发上,双手插兜,肩背后仰,年轻帅气的脸面无表情。 成琼觉得这小子变了。 变得不好糊弄了。 自打去了京都城,开始追苏星妍起,渐渐的,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叮咚叮咚。” 门铃又响了。 成琼转身去开门。 外面站着的是虞棣,手里拎着两个精致的食盒。 成琼没好气道:“一大清早的,你不去公司,跑来这里干什么?酒店有早餐,用得着你来献殷勤?” 虞棣不搭理她。 径直进屋,环视一圈,没看到秦悦宁的身影。 他问虞城:“那小姑娘呢?我让人给她买了岛城的特色美食,请她尝尝。” 虞城神色慵懒,谁都不想搭理。 成琼开口道:“那小丫头,我很不喜欢!粗暴、野蛮、随便、拜金,除了长得高,模样还行,看不出有什么优点。我给了她一千万,把她打发走了。” 虞棣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他把食盒放茶几上一摔,气冲冲道:“妇人之见!你知道她什么来头吗?” 成琼冷哼一声,“能有什么来头?小丫头浑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一千块,衣服没牌子,表是塑料表,包是破布包。横看竖看,都像个贫二代。她和城城总共没谈几天吧,就跑来酒店和他同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不配进我们虞家的门。” “你你你!” 虞棣气得手指头快戳到她的鼻梁骨上了,“你是一点都不关心你儿子!那小丫头是京都顾家最小的千金,顾氏集团的顾家!她跟着奶奶姓秦,父亲是顾家长子,母亲是异能队一把手,爷爷是顾氏集团的顾傲霆!” 成琼面色刹时大变,“真的?” “不然呢?换了别人,我能一大清的跑来给她送早餐?” 成琼忽地转身,不顾腿骨疼痛,冲到门口,拉开门吩咐自己的保镖:“快,快去把那个小丫头,不,那位小千金,给我追回来!” 第1198章 秦野护女 保镖们听令,拔腿就去追。 虞城冷眼旁观夫妇俩的所作所为。 奇怪了,以前他们也是这副样子,人前冠冕堂皇,人后自私无比,他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却觉得这夫妇俩太现实,太功利。 这嘴脸,连他这个亲儿子都觉得尴尬。 明明家大业大,何必要如此趋炎附势? 没过多久,虞城收到秦悦宁的信息:城子,你妈的保镖来请我回去,几个意思? 虞城回道:上来看戏。 很快,秦悦宁被保镖带上来了。 一进门,成琼换了副嘴脸,迎上秦悦宁,满脸堆笑,热情地说:“宁宁,阿姨有眼不识泰山,刚才的话,阿姨全部收回来。你和城城该玩玩该乐乐,所有费用全记到阿姨账上。咱娘俩这叫什么?不打不相识,哈哈哈哈!” 秦悦宁万万没想到,一个人可以将两副面孔发挥到如此极致。 前一刻还那么嫌弃她,鄙夷她。 一转眼,“宁宁”都叫上了,“娘俩”这么亲近的词也用上了。 这种类型的,是他们那个家族少见的。 成琼见她伫立不动,想过来拉她坐下,可是又怕她再摔她一跤。 不着痕迹地后退一米,成琼拿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说:“好孩子,快别站着了,你虞叔叔一大清早派人给你买了岛城美食,快过来吃。” 秦悦宁的确饿了,走到虞城身边坐下。 虞棣弯腰把两个食盒打开。 硕大的食盒里放着各色精美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虞棣介绍道:“这是海参粥、清汤鲍鱼羹、法式白葡萄酒贻贝、慢烤三文鱼、驴肉火烧,这是甜沫、小馄饨、豆汁、豆腐脑、鲅鱼饺子、烤鱿鱼、烤猪蹄、辣炒蛤蜊等。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就让手下人都买了点,快趁热吃。” 秦悦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刚才又和保镖过了几招,饥肠辘辘。 被这喷香的食物勾得饿虫都出来了。 她看向虞城,“饭里没下毒吧?” 虞城摇摇头,“应该不敢下。” 秦悦宁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驴肉火烧,塞到他嘴里。 有过昨晚的喂药教训,虞城不敢不吃,嚼了几口,咽下去。 见他没口吐白沫,秦悦宁又喂他吃了几只小馄饨,喝了几口鲍鱼汤,两个鲅鱼饺子,小半只猪蹄和半条烤鱿鱼。 观察了几分钟,见他没有任何中毒迹象,秦悦宁这才放心地吃起来。 虞棣和成琼对视一眼,表情复杂。 虞棣倒是挺喜欢秦悦宁这种性格的。 这样的人胆大心细手腕硬,若日后和虞城结婚,能担得起未来女主人的架势。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背后有显赫的家世。 成琼却觉得后背发寒,哪怕这小姑娘背后家世再显赫,她对她还是生不出太多的好感,性子太硬,太强,还太有心机,不是她能降服得了的。 与之相比,她更喜欢苏星妍那种清清雅雅、温温柔柔的,看起来好拿捏。 虞城端起豆汁,递给秦悦宁,“别老吃干的,喝点稀的。” 秦悦宁正戴着一次性手套抱着烤猪蹄在啃,腾不出手来。 虞城干脆喂她喝。 秦悦宁和他以兄弟相处,不觉得有什么。 看在虞棣和成琼眼里,却成了小情侣间的甜蜜互动。 虞棣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成琼却顾虑重重。 正吃着,秦悦宁的手机突然响了。 虞城手伸到她上衣兜里帮她掏出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见是“老爸”,帮她按了接听,放到她耳边。 秦悦宁嘴里有东西,含糊地喂了一声。 秦野道:“你昨天说有个朋友需要你的帮助,怎么跑去岛城了?你岛城有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 秦悦宁将嘴里的猪蹄咽下说:“虞城,小城子,耳朵被他妈打聋了,我过来看看。” 秦野语气沉下来,“不是跟你说了,那家人不怎么样,你怎么还往他们地盘上跑?” “我来推销我外公的药,打开岛城的养生市场。” “你就扯吧,我马上到你住的酒店门口了,开门。” 虞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是些什么神人? 一个比一个牛! 虞城连忙起身去开门。 秦野正站在门外,英俊成熟的脸面色冷沉。 一米九的身高,压他半个头。 那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让虞城没做贼也心虚。 他下意识地举起右手发誓,“叔叔您放心,我没怎么着小宁子,您给我一万个胆子,我都不敢怎么着她。昨晚我睡床,她睡沙发,我吃了药,一夜没醒。谁要是撒谎,谁就是海里的乌龟王八蛋!谁敢占小宁子的便宜,谁死全家!” 虞棣和成琼的脸瞬间黑下来! 秦野抬手推开他,大步走进去。 秦悦宁放下手中的烤猪蹄,站起来,“爸,您来做什么?” 秦野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说:“转过去。” “干什么?” “转过去。” 秦悦宁拿抽纸擦了擦嘴,转过身。 秦野把她从头打量到脚,见她黑色长裤裤腿那里有个鞋印,约四十四码。 是男人的鞋码。 秦野眸色一冷,走到她身边,俯身将她的裤腿抄起来。 见她小腿肚上赫然一块不小的肿痕,都泛青发紫了! 秦野倏地站起来,“谁打的?” 秦悦宁抬起小下巴,指向成琼,“她让人打的。” 成琼连忙摆手说:“你别生气,听我解释……” 秦野唇瓣微启,“闭嘴!” 他气势太强,区区两个字,让能言善辩的成琼,愣是不敢多说一个字。 秦野环视一圈道:“我秦野从不打女人,除非把我惹急了。” 话音一落,他俯身用力一拍茶几。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 茶几上那些驴肉火烧、烤鱿鱼、烤猪蹄等等,瞬间飞了起来,天女散花一般,直奔成琼而去! 油乎乎的东西全糊到她精心收拾的脸上! 滚烫的汤粥,洒到她头上! 辣炒蛤蜊蛤蜊壳的边角在功力的加持下变得锋利,将她露出来的皮肤割出一道道血印! 成琼尖叫一声,捂着刺疼的脸,狼狈地冲了出去。 虞棣惊呆了! 说好的,秦野是顾家低调谦逊的长子,可他这举动和低调谦逊丝毫沾不上边啊?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米,退到墙角那儿去,生怕被秦野盯上。 再看虞城,早已躲到秦悦宁身后,小声对她说:“宁子,你快告诉你爸,咱俩是清白的,我拿你当亲兄弟。” 秦悦宁抬手推了他一把,“出息!” 秦野垂眸看向虞城,慢条斯理道:“到你了,小子,说吧,喜欢哪种方式?” 第1199章 是我的人 虞城抓着秦悦宁后背的衣服,拿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瞅着秦野,苦哈哈地笑着说:“秦叔叔,哪种方式我都不喜欢,可以拒绝吗?” 秦野视线移到秦悦宁身上,眸色沉了沉。 那意思,看看你沾上了个什么样的人? 又怂又软。 除了长得还行,家里有俩钱,一无是处。 秦悦宁弯起唇角,“爸,这事跟小城子没关系。他妈让人打我,他还拿开水要烫他们。他耳朵被他妈打得耳膜穿孔了,您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吧。万一给折腾聋了,这么大个小伙,以后娶媳妇都难。” 虞城借坡下驴,“宁子说得对!如果我聋了,以后娶不到媳妇,我就赖上小宁子,除非到时您把我打死。” 秦野叹了口气。 身手再好,架不住有软肋。 悦宁都这么说了,他再对虞城动手,倒显得他以强欺弱,不讲道理了。 秦野冷眸看向虞城,“这次暂且放过你,以后别再招惹悦宁,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虞城想说,给我一万个胆子,都不敢招惹她。 又怕话说多了,惹秦野烦。 他点头如小鸡啄米,“我绝对不会去追求小宁子,秦叔叔,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秦野再看向秦悦宁,语气变得温和,“我们走。” 秦悦宁抬手拍拍虞城的肩膀,“城子,你妈再打你,给我发信息。” 虞城眼圈微潮,“谢谢宁子,你对我真好。” “应该的,谁让你是我兄弟呢,以后有宁子姐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虞城想说,你比我小好吧。 但见她一副大姐大的架势,又觉得这声“宁子姐”,她担得起。 秦悦宁偏头看向虞棣,交待道:“虞董,虞城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烦请你照顾好他。若再被你太太打,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的惩罚了。我外公的本事你应该清楚,他才是我们家最阴狠最老辣最没底线的一个。惹急了,我不介意请他出山。” 虞棣忙答应着,心情却复杂得一言难尽。 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秦悦宁对虞城,比他想象得更上心。 忧的是,俩人本该当情侣,却处成了好兄弟。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虞棣脸上堆笑望向秦野,“亲,不,秦总,你们远道而来,一来就发生这种事,虞某挺过意不去。这样吧,中午我请客,咱们四个一起吃顿饭,吃完饭,我再安排你们好好放松放松,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秦野不喜他的为人,淡声道:“不必。” 他带着秦悦宁出了房间门。 “等等!” 虞城追上来,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全拿出来,塞到秦悦宁手里,小声对她说:“我妈给的那一千万支票,你快点去支取出来,转到你的账户里。我跟我妈闹僵了,她迟早会冻结我的银行卡,我得多转移些钱。还有我送你的表、衣服、鞋,记得穿,别天天穿戴这些不值钱,免得被人说成贫二代。” 秦悦宁拧眉,“你送的全是男款,我怎么穿?” “你还在上学,穿男款安全,省得有居心不良的臭小子追你。” “成吧,我给你的药记得吃。” “宁子,你真是我最好的兄弟!”虞城伸手想抱抱她。 但看到人高马大的秦野,他手伸出去一半,又缩了回来,“一路顺风,好好读书。” 秦野早已等得不耐烦。 虽然俩人以兄弟相称,可虞城这小子说的做的,都是男朋友才有的作态。 父女俩乘电梯,离开酒店。 秦悦宁打电话给银行,预约了支取支票的时间。 二人坐上车,前去机场。 车子开出去一半。 秦野忍不住问:“为什么喜欢那小子?” 秦悦宁看向窗外,漫不经心道:“没喜欢,朋友而已。” “可以做朋友的很多,为什么非得是他?” 秦悦宁笑,“性格吧。不觉得他很有意思吗?虽然举止浮夸,人却不坏,性子也单纯,对我无条件信赖。其他的,说不清,我这人做事一向率性而为,您是知道的。” 好一个率性而为。 秦野觉得现在这帮孩子,真的挺自我,敢想敢干。 不像他年轻时,谈个恋爱都顾虑重重,只知道一味地委屈自己。 秦野道:“当朋友可以,其他的就别想了。他父母人品太差,家里情况错综复杂。我和你妈,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不是为了把你送进狼窝的。况且,你现在年纪还小,精力应该多放在读书上。” “知道。” 傍晚时分,父女俩返回京都。 在机场兵分两路。 秦悦宁直奔医院而去。 在走廊里碰到沈恪,秦悦宁把他喊到一边,低声说:“我昨晚去了岛城,在虞城房间里装了好几个窃听器,等会儿把软件后台和号码发给你。虽然窃听到的东西,不能当成直接证据,但是能找到点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沈恪颇感意外,“你放这么多,不怕被发现?” “不怕。虞城被他妈打得耳膜穿孔,发现了,也会误以为是他妈放的。” 沈恪又是神色一顿。 虞城是成琼的亲儿子。 他们夫妇总共就两个孩子,她怎么舍得下那么狠的手? “谢谢悦宁,不过这样做太冒险了,下次不许再做了。” 秦悦宁耸耸肩,“你们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成琼的目标是你,如果事情真是她派人所为,那么她不会善罢甘休的,你随时都会有危险,能快点把她送进去最好。本来想在成琼和虞棣身上也各放一枚窃听器,奈何他俩太精明,怕被发现,就没放。” 沈恪心生感动。 没想到这个酷帅的女孩子,如此仗义,且胆大心细。 秦悦宁笑,“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你,是为了我星妍姐。你是她在意的人,你若出事,她会伤心。” 沈恪除了感谢,其他的话都无法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秦悦宁提醒道:“这事别告诉我星妍姐,她会担心。” “好,以后有事提前跟我商量,省得出危险,知道吗?” “知道了。” 秦悦宁掏出手机,发窃听软件的后台号码给他。 俩人正说着,苏星妍拎着保温桶在保镖的簇拥下来了。 秦悦宁快步迎上去,弯起一双漂亮的小鹿眼,“姐。” 苏星妍抬手摸摸她的短发,“小悦宁,你周末去哪了?” “去岛城见虞软蛋了,那小子耳朵被他妈打得穿孔,我去推销我外公的特效药了。” 苏星妍不疑有假,问了几句虞城的伤势。 秦悦宁一一作答。 沈恪这才发现,貌似秦悦宁只有在苏星妍面前,才有点女孩子的软萌模样,其他时候都是刚帅刚帅的。 三人走进病房。 却见病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男医生,带着护士,正给沈惋检查身体。 检查完毕,转身看到三人进来,医生的视线落在苏星妍身上,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他摘掉脸上的口罩,冲她笑道:“你好,星妍,好久不见。” 第1200章 我们订婚 医生很年轻,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英俊斯文,很简单的白大褂被他穿出了一种禁欲气质。 胸牌上写的是主治医师。 这个年纪很多医科生还没毕业,他却已经成为主治医师。 苏星妍觉得他面生,美眸微微一滞问:“请问你是?” 医生扬唇斯文一笑道:“我是逸风的同学,确切地说是校友。当年我和他是京都大学年龄最小的新生,十四岁就已入学。毕业后,他进了公司,我出国留学,学成回国从医。三个月前又出国进修,昨天刚回来。沈惋阿姨是我恩师的病人,他身体抱恙,暂时由我代班,没想到会碰到你。” 苏星妍想起来了。 这位就是哥哥顾逸风数次对她提起的那位同学,叫易川的。 当时他执意要介绍他们认识,都被她拒绝了。 只是不知这位医生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哥哥刻意安排? 易川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说:“跟逸风没关系,纯属巧合。重新认识一下,我姓易,名川,取自‘一马平川’之意。你可能不知道我,但是我却早就认识你。” 苏星妍礼貌道:“你好,易医生。” 她伸手挽住沈恪的手臂,“这是我男朋友,沈恪,一位非常优秀的文物修复师。” 易川并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沈恪的存在。 他眉眼平静,冲沈恪微微点点头,脸上露出职业笑容说:“令母病情正在稳定恢复,别担心,你们忙,我该走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递给沈恪,“有急事打我电话,只要有时间,我一定会过来。我恩师操劳过度,可能要多休养几天。放心,我虽然年轻,但是医术不差。” 沈恪接过名片,道了声谢。 易川视线在苏星妍美丽清雅的小脸上,轻轻一划,随即抬脚离开。 护士跟着他走出去。 等易川走远了,沈恪身上那种无形的压力才逐渐消失。 苏星妍太美好太优秀,哪怕她什么都不做,还是会吸引各色男子。 其中不乏优秀之人,比如这位医生,综合素质远胜于扈扬和虞城。 三人走到沈惋床前。 苏星妍把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 沈恪调节床头,让沈惋坐得舒服点。 苏星妍打开保温桶,盛出粥,在椅子上坐下,拿汤勺喂她喝粥。 秦悦宁见帮不上忙,把礼盒放下,关心了沈惋几句,离开。 粥清淡又有营养,沈惋喝了好几口,语气虚弱地问:“阿福怎么样了?” 阿福就是照顾她的保姆福姨。 沈恪回:“福姨伤得比你轻很多,已经出院了,别担心。” 沈惋轻轻叹了口气,“她是被我连累了,要想办法补偿她。” “补偿了,以后会好好孝敬她。” 沈惋又看向美好得像仙女一般的苏星妍,眼带愧疚,“好孩子,你……” 她想说的是,你这样的人儿,却坐在这里,被我拖累着,被我们这样的家庭拖累着,有没有觉得很辛苦? 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泥泞里的人也渴望阳光和水,渴望鲜花和一切美好。 虽然自私了些,可是看到沈恪遇到苏星妍后,肉眼可见的变化,她还是希望两人能有个好的未来。 沈惋扯起唇角,笑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苏星妍说:“好孩子,我吃好了,你和阿恪出去走走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苏星妍知道她是身体不舒服,吃不下,便道:“医生让你少食多餐,等饿了,让护工阿姨喂你。” “好。” 起身,帮沈惋整了整盖在腰和胸口上的被子,又交待了护工几句,苏星妍同沈恪离开病房。 不知不觉,已到暖春。 夜风拂面,温柔如水。 二人的心情却沉重如铅。 在林荫道上静静地走了会儿,沈恪忽然出声问:“后悔吗?” 苏星妍抬眸看向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恪目视前方,没什么情绪地说:“你明明有很多坦途可走,却选择了荆棘最多的一条路。如果日后后悔了,请一定告诉我,不要藏在心里不说。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能接受。” 苏星妍无奈一笑。 太聪明的人就这点不好,想得太多,总是提前喜欢预判以后。 她伸手拉起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不要胡思乱想,既然选择和你交往,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所有。” “那个医生……” “那个医生几个月前,我哥就要介绍给我,我想答应的话,早就答应了,不会等到现在。” 沈恪用力握紧她的纤纤玉手。 仿佛只有这样握着她,她才不会被人抢走。 和她在一起,他总有种不安全感。 二人散了十多分钟的步,苏星妍说:“你去照顾阿姨吧,她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需要你的陪伴,我该回家了。” “我送你上车。” “好。” 把苏星妍送到车上,沈恪抬手将她秀美的长发撩到耳后,“等我妈出院了,我们就订婚吧?” 苏星妍微觉意外,“不是说要等你公司步入正轨后吗?” 沈恪抿唇不语。 苏星妍太优秀,太招人喜欢,他怕夜长梦多。 订了婚,那些觊觎苏星妍的人,或许就会望而止步吧。 哪怕订这个婚,他举全家之力,都备不齐能配得上她的聘礼。 苏星妍猜到了,冲他莞尔一笑,“都行,听你的。” “晚安。”沈恪摸摸她的脸颊,眸光温柔。 能给她最多的,就是他的温柔了。 苏星妍冲他摆摆手,“再见。” 回到日月湾。 顾北弦和苏婳正坐在客厅。 一个在看财经节目。 一个在看《国家宝藏》的书。 苏星妍走到他们中间坐下,把电视关上,一脸郑重地说:“爸妈,跟你们商量件大事。沈恪说等他妈出院后,要跟我订婚,订婚仪式能否一切从简?彩礼象征性地给点就好了,金银珠宝首饰什么的,我平时也不戴,能不要的就不要了。” 苏婳拿着书的手微微顿了顿。 当年她出嫁,没订婚,和顾北弦当天见面,当天领证。 所以不想宝贝女儿也受那种委屈。 苏婳放下书,冲苏星妍温婉一笑,“订婚可以,聘礼我们家给准备,但是订婚礼不能从简。女人订婚结婚一辈子的事,不能留下任何遗憾。” “可是沈恪自尊心……” 顾北弦俊眸微暗,“‘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既然想做我们家的女婿,连点过硬的心理素质都没有,还怎么做?又要借助我们家的东风,又要高高端着架子,没有两样都占的道理。” 苏星妍解释道:“他不是端架子,他只是自尊心太强……” 顾北弦长腿交叠,抬手捏捏苏星妍俏生生的小鼻子,“小丫头,你就可劲地惯着他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男人不能惯,容易惯出臭毛病。” 这事,苏婳深有体会。 和顾北弦结婚头三年,她一味地惯着他,结果把他惯得,要跟她离婚。 正说着,顾北弦手机响了。 是个岛城号码。 顾北弦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一道浑厚的笑声,“哈哈哈,亲家,你好!” 顾北弦英眉微蹙,“哪位?” “我是虞棣,岛城虞氏集团的虞棣。我想办法和沈恪重新做了一次亲子鉴定,确认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所以称呼顾总为亲家,合情合理。顾总,你看咱们这缘分,兜兜转转,还是结成了姻亲。小儿子没追到星妍,大儿子追到了,咱俩命中注定是一家人,哈哈哈哈。” 顾北弦心里像生吞了只死蜈蚣。 那滋味一言难尽。 虞棣在电话里滔滔不绝,“你看这俩孩子,谈了也有几个月了,是不是该把订婚的事提上日程了?如果订的话,聘礼我来出,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不过为了我太太的面子,得让沈恪认她为母,这样于谁都好受些,我太太以后也会诚心对沈恪。” 离得近,苏星妍听得清清楚楚。 让沈恪认“贼”做母。 这种操作,别说沈恪受不了,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觉得耻辱。 苏星妍美眸一冷,伸手从顾北弦手中接过电话,硬声说:“沈恪姓沈,和虞董您没有半点关系,我未来婆婆只有一个,就是沈惋。穷不可耻,没底线地来蹭热度,才可耻!” 第1201章 沈恪反击 虞棣被怼得半晌没出声,默默挂断电话。 苏星妍仍是气愤难当。 明知成琼容不下沈恪,为了同顾家攀上关系,虞棣还硬往前凑,不惜将沈恪推到风口浪尖,置他的性命于不顾! 这是亲爹该有的操作吗? 以前苏星妍对沈恪的生父还有所期待。 如今才知,这个生父有,还不如没有! 苏婳头一次见自家宝贝女儿,生这么大的气,气得小脸都白了。 她抬手帮苏星妍轻抚胸口,顺顺气,心里则暗自盘算,怎么找机会好好收拾一下虞棣。 老虎不发威,真拿这帮人当病猫了! 顾北弦则拿起手机,给助理去了条信息,让他找人好好查查虞棣的底细,看看有没有可下手之处。 一周后。 苏星妍拎着保温桶,在保镖的护送下,来到医院。 快到住院部的时候,迎面碰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妇人身后跟着几个保镖,保镖们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礼品,其中以海鲜制品居多。 四目相对。 妇人脸上浮起热情的笑容,“是苏小姐吗?” 苏星妍美眸微眯,打量着她。 但见妇人四五十岁的年纪,短发,方脸,保养得很好,眼神透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精明,虽满脸堆笑,仍能看出不是个善茬。 细看,她脸颊上有细小的红痕,涂了遮瑕膏也没遮干净。 很快,苏星妍认出这人是成琼。 她特意上网搜过她的资料。 没想到虞棣这人挺没下限,自己出面不成,就派成琼来。 夫妇俩真是蛇鼠一窝。 苏星妍没什么表情地说:“是我。” 成琼自我介绍道:“我姓成,成琼,是虞城的妈妈。” 她朝苏星妍伸出右手,目光却黏在她脸上,挪不开了。 活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孩子。 一般女人长得太漂亮,都会惹同性嫉妒,苏星妍却不同,她美好清雅,与世无争,如一汪甘泉,又像块稀世美玉,让人忍不住想收归囊中。 成琼终于明白,为什么虞城一见苏星妍,就赖在京都不肯走了。 她是个女人,都情不自禁被吸引,何况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 成琼想截胡,但想到来之前虞棣的提醒,改口道:“听我儿子说,沈女士受伤了,我备了些礼物来看看她。她住的地方燃气爆炸,有人怀疑是我派人所为,可我是做企业的,手底下有那么多人等着吃饭。我肩上担子大任务重,怎么可能因为一点私人恩怨,铤而走险,去做违法的事?何况沈惋女士和我丈夫是婚前发生的事,两人二十多年没有联系,我没有任何作案动机啊。” 苏星妍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又当又立。 还立得如此义正辞严,仿佛她是天底下最无辜的人。 怕她的出现,恶心到沈恪母子,苏星妍掏出手机,给沈恪去了条信息,提醒他,成琼来了。 没过几秒,收到沈恪的信息:拖她一会儿,我准备一下,到时你别进屋,让她先进。 苏星妍回:好。 她弯起唇角对成琼说:“成副董,真是‘女中豪杰’,‘大度能容’,佩服!” 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她已经和虞棣串通好了,要认沈恪为子。 成琼不知听没听出是反义。 她脸上浮起一抹社交微笑,轻轻叹口气,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口吻说:“孩子,你还年轻,可能理解不了我的做法。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发现,没什么比大局更重要了。婚姻到了我们这种程度,丈夫已不是丈夫,是合伙人。为了大局,我也要接纳沈恪,何况沈恪那孩子聪明孝顺,努力上进,谦虚低调能吃苦,这些都是我欣赏的品质。至于沈惋,她也是个可怜人,是受害者,女人不该为难女人,不是吗?” 苏星妍觉得这人段位极高,且极虚伪。 但凡她要是个傻白甜,铁定会被忽悠得感激涕零。 见苏星妍不语,成琼以为她被自己洗脑成功。 她往前凑了凑,故作亲昵地说:“苏小姐天生丽质,难怪城城一见你就非闹着要追你,连我见了,都想收你为儿媳呢。” 苏星妍忍着膈应问:“他耳朵好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谢谢苏小姐关心,带我去楼上看看沈惋妹子吧。” 苏星妍抬腕看了看表,才过去三分钟,说:“沈惋阿姨身上被炸得很严重,盖不住被子,需要收拾一下,您稍等。” 这在情理之中,成琼未加怀疑,应道:“好。” 七八分钟后。 二人并肩上楼。 保镖们随后。 快到门口时,苏星妍拿起手机佯装接电话,走到窗口。 成琼等了几分钟,见她电话接个没完。 她对门口站岗的保镖说:“你好,我是虞氏集团的成琼,听说沈惋妹子受伤了,我来看看她。” 站岗的保镖打量她几眼,推开病房门,客气地说:“您请进。”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成琼心里有点犯嘀咕, 她朝自己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拎着礼物打头阵,先进屋。 见保镖相安无事,成琼才进门。 谁知没走几步,脚下忽然一滑。 只听咣的一声,她摔倒在地上,尾椎骨差点摔裂了,后背和后脑勺着地,后背剧痛,脑子摔得嗡嗡作响。 成琼坐在地上,疼得耳鸣眼花,起不来,疼倒在其次,更多的是丢人。 于女人来说,在丈夫前女友面前丢人,是奇耻大辱! 保镖急忙去扶她起来。 沈恪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扫她一眼道:“保洁阿姨刚拖完地。” 成琼忍着疼痛低头看地板,是有点潮气,但没有水渍。 保镖没摔倒,她却摔倒了。 地板明显被人动过手脚,且动的手脚,超出她的认知。 成琼不由得心生警惕。 她强压怒意,调动脸上的肌肉,努力挤出一丝笑,看向沈恪,“你就是小恪对吗?果然长得一表人才,难怪能获得苏小姐的芳心。听说你现在自己在创业?” 沈恪敷衍地嗯一声。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沈恪一张俊脸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成琼观察了下他的神色,继续说:“不知你爸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的意思是,对外宣称,你是我儿子,因为某种原因养在外面,现在接回来。至于某种原因,到时找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借口就好了,比如因为八字方面,要避嫌之类。这种操作,在我们这种家庭很常见。这样做,于你其实更有益处,到时你就可以以虞氏集团长子的身份,和苏小姐订婚结婚,门当户对,再也没人说闲话了。” 沈恪一边唇角微动。 但凡换个智商稍差点的,肯定就信了。 可他却深知,虞氏夫妇这么做,一是借着他的关系,同顾家交好,扩大人脉,人脉就是钱脉。 二是将他收于麾下,趁他放松戒备,温水煮青蛙般地除掉他。 沈恪不动声色道:“您请坐,我妈在里面的套间里,她还没做好思想准备见您,您让她再准备一会儿。” “好。” 成琼瞅了眼里面的套间。 这家医院是京都城最好的医院,病人超级多,平时房间紧张得要命,别说套房了,普通病房都一房难求。 想必是动用了顾家的关系,才调到这么好的病房。 成琼笑着没话找话说:“你妈那伤,套房住着的确方便些。如今春夏更替,正是疾病多发时节,这样的套房很难调吧?” 沈恪应了声,“才搬进来没几天。” 成琼心里冷笑,臭小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要不是他攀上了顾家,她也不至于这般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坐的时候,拿手轻轻按了按沙发。 生怕沈恪在沙发上动手脚。 沈恪走到她身边两米开外坐下,拿起茶壶帮她倒了杯水,“您请喝水。” 成琼却不敢喝,笑道:“我不渴。” 沈恪微微挑眉,“怕我在水里下毒吗?” “不是,就是不渴,来的路上我喝过水了,喝了很多。” 沈恪给自己倒了杯,递到唇边,将水一口喝光,冲她亮了亮杯底,“既然要做一家人,连杯水都不敢喝,还做什么一家人?” 言外之意,这水不喝,后面的事,没得谈。 自己亲手递出去的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成琼不得不喝。 她小心地观察了下沈恪,又等了几分钟,见他没有中毒的迹象,这才端起杯子递到唇边,把水喝光。 沈恪盯着干了的杯底,唇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 大仇暂时报不了,那就先替母亲收点利息吧。 第1202章 宣表主权 成琼喝完水,胆战心惊了会儿,见身上没什么不适,便放下心来。 心里不由得对沈恪轻看了几分。 到底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穷小子,被她一张大饼,就给糊弄住了。 她笑着对沈恪说:“小恪,你和苏小姐谈了有些日子了,有没有要订婚的打算?” 沈恪道:“有。” “什么时候订?” “越快越好。” 成琼抬起右腿架到左腿上,姿态变得舒展起来,“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订婚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派人着手安排吧,一定给你们办得风风光光的。订婚仪式在京都办一次,去岛城再办一次,你看行吗?” 沈恪依旧笑而不语。 成琼盯着他唇角的笑,莫名的,有了种寒毛倒竖的感觉。 她觉得沈恪,果然比虞城复杂得多。 虞城一眼看到底,可这个沈恪,让人捉摸不透。 “订婚的事,以后再说。”沈恪站起来,“我进去问问我妈准备好了吗?” “去吧,小恪。” 沈恪起身进了套间卧室。 两三分钟后出来。 他对成琼说:“我妈说她身体不适,今天就不见客了,以后再说吧。” 成琼此行目的已达成,也懒得见那个病怏怏的沈惋,怕沾上晦气。 更怕回去晚上会做噩梦。 她笑着站起来,“行,那就改天再见。对了,你和星妍的生辰八字可以给我,我找个高人帮你们选个订婚的黄道吉日。” 沈恪淡声道:“不用,我岳父会找人选。” 成琼哈哈一笑,“也是,瞧我这脑子,忘了你岳父母都不是普通人了。你看,你这孩子有后福,找的女朋友模样漂亮,有才华,性格柔而不软,不像城城找了个……你性格比城城沉稳,能担大任,女朋友找得也好,如虎添翼。和我们相认后,我和你爸一定会更加器重你,大好前景近在眼前。” 沈恪面带一丝薄笑。 静静地听她画饼,确切地说是抛饵。 当人处在优势时,反而变得淡定起来。 是的,现在优势在他这一方。 口若悬河地又画了几张“饼”,成琼心满意足地带着保镖离开了。 沈恪让守门的保镖,把成琼送来的礼品全拿走扔掉。 苏星妍进屋问:“就这么让她走了?” 沈恪道:“对。” 苏星妍不解,“她暗中派人把沈惋阿姨差点害死,就只让她摔了一跤,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沈恪极淡勾唇,“不,余生她会生不如死。” 苏星妍一怔,“什么意思?” 沈恪垂眸看向成琼用过的茶杯,“她喝过的茶水里放了一种药粉,无色无味,服下后平时感觉不到,每逢阴天下雨会怕冷,关节和肌肉酸痛难忍,无法正常工作。这种疼痛将如跗骨之蛆,伴随她一辈子,去医院检查,也只能检查出类似月子病后遗症。” 苏星妍面色微变,“她那么精明,不会轻易上当的,是不是你也喝了?” 沈恪点点头,“别担心,这种毒只对女人起效,对男人没什么害处,我事先也服过解药。” “真没事?” “真没有。” 见他神色笃定,苏星妍放下心来,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搞到这么奇怪的药?” “别忘了,你们初见我时,是在老宅的地下室。地下室里,设了很多机关,那些机关,于我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沈恪定睛望着她,眸色幽深,“有没有觉得我很可怕?” 苏星妍摇摇头,“不,善良有底线,被人都欺负到门上了,还不反抗,那是软弱。” 沈恪双眸微微泛潮。 原以为她会吓得惊叫,会毛骨悚然,会对他大失所望,会转身跑出去,再也不回来。 可她没有。 他抬步,走到窗前,看向窗外。 楼下,成琼在保镖们的簇拥下,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昂地往前走。 一副刚打完胜仗,成竹在胸的模样。 沈恪睨着她的背影缓缓道:“我们母子,从不害人。二十六年来,我唯一做的一件错事就是为了筹钱给我妈治病,造假画去坑害峥嵘拍卖行。我妈半辈子与人为善,性格温顺善良,可还是被成琼派人炸得皮开肉绽,命悬一线。如今她又登门,虚情假意,哄我认她做母。害母仇人,不共戴天,我怎么可能为了几个钱,认凶为母?” 苏星妍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脸轻轻埋到他后背上。 他天生傲骨,今天却设计害成琼。 于他来说,这种行为,应该挺不齿。 苏星妍轻声说:“不怪你,你们母子俩都这么低调了,她还不肯放过你们,把阿姨害成这样,就得拿出点厉害来,让她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我妈当年做的,可比你厉害多了。” “是吗?” 苏星妍把母亲苏婳当年的“丰功伟绩”细数了下。 很多是听母亲的助理沈鸢说的,当然不乏夸大渲染的成分。 沈恪静静听着,转身将她揽入怀中,修长手指温柔地轻抚她的秀发。 她不只美好,还能化解人心中的戾气,时刻照顾他的情绪。 一般富家千金大多娇蛮,可她正好相反。 他心念一动,忍不住低头吻住她的唇。 她唇瓣柔软,唇齿生香,胜过世间任何甘露,如春风化雨,柔情似水。 两人正亲吻间,有人敲门。 沈恪道:“请进。” 苏星妍从沈恪怀中出来,面颊略粉,如桃花瓣落于溪水之上,映出来的那一抹淡粉。 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穿医生袍的易川和护士。 易川目光透过白金边眼镜镜片,在苏星妍秀美的小脸上略略停顿一瞬,随即看向沈恪,“沈先生,沈惋阿姨醒了吗?我来给她检查身体。” 沈恪道:“醒了,请。” 易川抬步走进套房,心却留在了苏星妍身上。 早就留意到了她,几次托顾逸风撮合,都被顾逸风以她不想见面为由,给推脱了。 原以为她是年龄小,不想谈恋爱,没成想她已芳心暗许。 易川叹了口气。 终是差着点缘分。 护士掀开沈惋身上的床单,易川开始帮她检查,边检查边交待护士。 检查完毕,出来。 易川对沈恪说:“沈惋阿姨恢复得还算不错,再住七八天左右,观察观察,如果没太大问题,就可以出院了。脸上的破损之处,如果恢复得不好,后期可以考虑植皮手术。” “谢谢易医生。”沈恪抬手揽住苏星妍的纤腰,“我和我女朋友马上要订婚了。易医生是逸风的朋友,不知到时会来参加吗?” 闻言,易川面色微变。 第1203章 逸风出马 很快,易川脸上浮起职业性的笑容,对沈恪说:“恭喜。” 心里却泛起一丝怅然若失的痛。 沈恪道:“谢谢。” 易川拿眼角恋恋地瞟了苏星妍一眼,转身离开。 继续巡查病房,全部查完,回到办公室。 关上门,后背靠在门上,易川微微闭眸,心里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加重。 许久。 他睁开眼睛,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顾逸风的号码,道:“恭喜。” 顾逸风略一沉吟,“你要恭哪个喜?” “星妍要订婚了,我打算送她一份贺礼,我对她了解得不太多。你告诉我,她喜欢什么?” 顾逸风勾起唇角,“心里难受了?早让你追,你不追,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 易川苦笑,“之前让你撮合我们俩,可星妍连见都不肯见我。即使我强追,也没用,反而惹她烦。” “她是讨厌相亲,不代表你追不上,不过沈恪也不错,是她自己主动追的,她开心就好。至于贺礼,就不用送了,沈恪心眼和我爸一样小,你送什么,他都会多心。” 易川极轻地叹了口气。 顾逸风故意打趣他,“别气馁,我们家还有个小丫头,小悦宁,再过两三年就能追了。不过那丫头特能打,你要追她,得做好随时挨揍的准备。” 易川轻嗔:“去你的!你以为我随便谁都可以?” “那没办法了,我妈就只给我生了一个妹妹。” 易川轻轻挂断电话。 心中的遗憾越来越深浓。 忙完公事,顾逸风抽空去了趟医院。 把助理订的花和礼盒,交给沈恪。 顾逸风道:“听说你要和星妍订婚了?” 沈恪笑,“对,星妍也答应了。” “行,想订就订吧。你公司正处在创业初期,还要照顾沈惋阿姨,时间太紧张。这样吧,订婚礼的事,我派人去操办,我订过婚,比你有经验。” 沈恪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感激之情。 顾逸风这是替他解决世纪大难题。 同样是帮忙筹备订婚礼,顾逸风出面,让他心生感激。 而成琼和虞棣,却让他心生厌恶,如芒刺背。 慢半拍,沈恪开口,“等会儿我开支票给你助理。” 顾逸风抬手推了他肩头一把,“跟我还算这个,不拿我当兄弟是吧?费用我先替你垫付,等你以后发达了,连本带利地还给我。” 沈恪眸色深重望着他。 世间怎么有这么美好的人? 善良,从容,情商极高,富而不骄,行事让人如沐春风。 顾逸风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别拿那种眼光看我,我是已婚人士,爱好女。订婚的日子选好了吗?打算哪天订?” 沈恪道:“等我状态好一点,我自己算,算好告诉你。” 顾逸风颇为意外,“你还会这东西?” “小时候对《易经》堪舆之类很感兴趣,自学了点,学得不精,但是算个黄道吉日够了。生辰八字这种东西,别轻易告诉外人,容易被拿捏。” 顾逸风暗道,活得真是小心。 不过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尤其像他们这种有泼天富贵的人,很容易被居心不良之人盯上,小心点也好。 探望好沈惋,顾逸风离开病房。 出门。 他交待助理:“沈恪和星妍的订婚仪式,就按照我当年订婚的规格安排吧,不想我妹妹受半点委屈,就这么一个亲妹妹。” 助理一怔。 他当年的订婚礼,那可是本城之最,无论下的聘金,还是给的金银珠宝和房产基金等等,到目前为止,无人能及。 折合成现金,那可是非常庞大的一笔金额。 如果让沈恪出,就是不吃不喝拼了命地奋斗几辈子,都拿不出来。 助理道:“顾总,您对沈总真是太好了。” 言外之意,好得过头了,就不怕他不知感恩? 顾逸风听出来了,“星妍是我亲妹妹,彩礼就是走个形式,左手出,右手进,无妨。于沈恪来说,是登天难事,于我来说,却是举手之劳。能帮的就帮,没必要逼他太狠,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助理自觉唐突,忙说:“顾总英明。” 顾逸风笑而不语,心里却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星妍喜欢易川,和他订婚的话,这种事,他都不必操心,易川的父母会安排得明明白白、风风光光。 明明有坦途可走,小丫头非得走不寻常之路。 说好听了,她是超凡脱俗,勇敢追爱。 说难听了,就是任性。 从小乖巧懂事的人,事事尽善尽美,唯独在感情上,却任起了性。 没办法,自己的亲妹妹,只能宠着了。 当晚。 顾逸风来到日月湾,对苏星妍说:“订婚日子,沈恪要自己算,你回头把生辰八字给他。订婚礼服,你和他去找奶奶设计,证婚人让爷爷上。金银珠宝首饰想要什么,你列个清单,交给我助理,由他负责采购。你订婚的一切费用,哥哥全权承包,沈恪已经答应了,且没有任何心理不适。哥哥办事,你放心。” 苏星妍一怔,随即弯起美眸,笑容清甜,“谢谢哥!” 此事由他出面,比父母出面更为妥当。 二人同辈,沈恪压力会更小。 顾逸风抬手轻推了她脑门一下,“又来,我是你亲哥,别成天谢来谢去。” 苏星妍巧笑嫣然,“等你生了女儿,我教她学画画,教她修复文物。” “得了吧,咱妈的衣钵由你一个人传承就好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儿被熏陶得像个古代人。” 到时再找个穷书生玩养成系,书生有良心行,如果没良心,养成白眼狼,风险太大。 当然后面这句,他没说出来。 兄妹俩又聊了几句,顾逸风离开。 苏星妍刚要给沈恪打电话,说生辰八字的事,手机突然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虞城打来的。 苏星妍按了接听。 虞城道:“星妍,是我,虞城。” 苏星妍客气地问:“你好,请问有事吗?” “我在日月湾大门外,出来一下,可以吗?”虞城的声音透着一种和他性格不符合的悲伤。 苏星妍纳闷儿,“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是很重要的事,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死缠烂打,我已经很成熟了。” 这话说得就像个不成熟的人,才会说的话。 苏星妍微弯唇角,明明和沈恪年纪差不多大,沈恪成熟得像七老八十的,虞城却幼稚得像几岁的。 这兄弟俩同父不同母,性格差异如此巨大。 苏星妍带上两个保镖,来到别墅大门外。 夜风温暖,别墅外面繁花似锦。 虞城一身白色潮服,手戴名表,斜倚在豪车前,帅气的脸上少有的露出忧郁之色。 一忧郁倒是给他添了点深沉,不似从前那般浮躁。 苏星妍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第1204章 爱而不得 虞城盯着苏星妍美如星辰的大眼睛,“听说你要订婚了?” 苏星妍黛眉轻拧,“你消息挺灵通,我爷爷奶奶都还不知道。” “我妈给我爸打电话时,我偷听到的。” 苏星妍猜着也是。 她瞥向他的左耳,“耳朵好了吗?有耳疾还坐飞机,不怕耳疾加重?” “坐高铁来的。星妍,你是在关心我吗?我太感动了,你能关心我!”虞城方才还忧郁的脸上,写满激动,手伸出来,想抓苏星妍的手。 又有所顾忌,就那样抻在身边,像个伸着爪的帅螃蟹。 苏星妍无奈一笑,“随口一说,你别多想。” 虞城脸上的激动瞬间消失,凝视着她的脸,想说,别订婚好不好? 可是想到沈恪是自己的亲哥,她妈还被自己的妈,炸得人不人鬼不鬼,这种话,怎么都问不出口,太丧良心。 虞城无声叹气,人为什么要长良心这东西? 一点都不方便。 以前没心没肺时,可以闹,可以耍赖皮,可以强取豪夺,怎么样舒服怎么样来。 一长良心了,说话办事束手束脚。 等了会儿,见他一直不吭声,苏星妍说:“专程从岛城跑过来,就为了跟我大眼瞪小眼?” 虞城嗯一声,“还为了见你一面。” 短短七个字下面是一大堆衷肠,还有他所有的爱慕,他的心仪,他的愁肠,他的遗憾,以及他还未开始就要死掉的爱情。 虞城难过得想哭。 这辈子,他从未为任何事发过愁,独独在感情上栽了个大大的跟头。 苏星妍猜出来了,收敛眸色道:“订婚后,我就算你的准嫂子了,以后收起所有非分之想,否则朋友都没得做。” 虞城走了。 发动跑车的那一刻,眼里涌出一滴泪。 头一次为个女人掉眼泪,还是为一个连手都没牵过的女人。 太糟心了! 一气儿将车开到海边。 虞城把车停在无人处,望着墨蓝色的大海,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哭完,心里更难受了。 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想要个女人怎么那么难? 难于上青天。 虞城握着手机,想找个人倾诉,泼天的郁闷急需一个倾泻口。 可是手机通讯录都翻烂了,也没找到个合适的人。 找爷爷奶奶吧,有代沟。 找父母吧,懒得向他们说心事。 找以前哥们吧,他们只会往他怀里塞失足女。 思来想去,虞城最终拨通了秦悦宁的号码,“小宁子,放学了吗?在哪?过来陪哥哥喝酒,酒肉管够。” 秦悦宁硬声道:“骨头痒了,要我给你松松骨头吗?你宁子姐这个岁数,能喝酒吗?” 虞城好奇,“你到底多大?” “不告诉你。” “我现在就打电话派人去查。” “劝你别查,会吓一大跳。” 虞城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当然没心思查她,“麻利的,报地址,我去接你。” 秦悦宁用微信发了个定位过来。 虞城调出导航,开着他拉风的蓝色法拉利,去接上她。 两人就近找了家露天烧烤店,坐在小板凳上,开始点串儿。 俩人都是长胳膊长腿,坐在短腿儿的凳子上,腿看着都憋屈,可俩人丝毫不在意。 肉串儿上来,虞城向服务员要了一筐啤酒。 以前他从不来这种地方吃饭,嫌弃没有逼格。 是秦悦宁拉他来的。 一次上瘾。 这里真的比高档会所和星级酒店,更有烟火气。 会所和星级酒店的食物做得太精致,反而失去了大快朵颐的快感。 人声鼎沸,通明的灯火中。 虞城咬一口滋滋冒油的羊肉串,递给对面的秦悦宁一把串,“吃,使劲吃,咱哥俩儿今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醉不归!” 说着他拿开瓶器就要开啤酒。 秦悦宁盯着他握着开瓶器的右手,不紧不慢地说:“耳朵还没好利索,敢喝酒我废了你的右手。” 虞城正开着瓶子的手一哆嗦,开瓶器掉到了地上。 “刚才我点啤酒,你怎么不说?” 秦悦宁道:“酒不一定非得要喝进肚子里,看看就好了。这世界,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所愿。” 虞城嘿了一声。 觉得宁子姐不愧是宁子姐,明是说酒,实则说人。 就像苏星妍,他想要,却不能要,只能看看就好了。 可虞城盯着筐里的岛城啤酒,还是想要苏星妍。 他微微闭目,满脑子都是苏星妍那姣好的秀脸,窈窕的身段。 她动听的嗓音,她的一颦一笑,她与生自来的清雅气质,她绰约如云的长发。 哪一样都撩动他的心尖。 虞城睁开眼睛,抬手捶捶胸口,“宁子,哥这里很难受。” 秦悦宁修长手臂伸过去,把他的头扳向北方,“南受就朝北受,明白否?” 虞城面向北方,心里还是痛如锥刺,刺刺挠挠,抓心挠肝。 换句文艺点的话来说,这叫爱而不得。 人有三痛,爱而不得痛,阴阳两隔痛,爱恨交缠痛。 他只占了一样,就已经痛得生不如死。 虞城手用力按紧胸口,仿佛那样疼痛能减轻点。 秦悦宁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抄起一串翅中塞进他嘴里,“毛病,都是惯的!从小让你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试试?为什么有钱人矫情事多?因为闲的。从明天开始,你找个班上,一个月拿几千块工资,天天被上司训,被客户骂,忙得你屁颠屁颠的,比陀螺还忙,看你还有空难受吧?” 虞城把翅中拿下来,道:“我明天就回我们家公司上班。” “这才像我兄弟,来,张嘴。” 虞城乖乖张开嘴。 秦悦宁剥了颗水煮花生,弹进他嘴里。 虞城咀嚼几下咽下,看向她,“宁子,你说人为什么要爱一个人?爱情为什么如此折磨人?” 他仰头望月,惆怅满怀,伸出右手摆着架势,拿腔拿调地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秦悦宁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屁!你那是爱吗?你那不过是看见我星妍姐长得漂亮,想据为己有罢了。就像你看中一辆跑车一块名表,想买下来,是一个道理。只不过跑车名表,你多花点钱就能买到,可我星妍姐,你用什么方法都得不到。得不到就会有遗憾,会难受,就会像你现在这副颓样。别美化你那龌龊的心思,你连爱情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爸妈那种叫爱,我叔叔和婶婶也叫爱,而我爷爷奶奶叫凑合。” 虞城想了想自己的父母,“那我爸妈那种,应该叫商业合伙人。” 秦悦宁瞟了他一眼,“难怪,你是商业合伙人生产出来的产品,还是伪劣产品。” 虞城手臂伸过去,捏她的脸颊,“说谁伪劣产品呢,啊,你这个小东西,嘴可真毒。” 秦悦宁刚要捏他的手腕。 不远处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谁家的臭小子,不想活命了是吧?” 第1205章 是旺夫命 二人同时寻声看过去。 但见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大步如风地走过来。 梳着时髦而威风的黑色大背头,一身黑色潮服,脚踩一双白色板鞋,比虞城穿得还精神。 除了顾傲霆,还能有谁? 秦悦宁压低声音对虞城说:“小子,你死定了,我们家的事儿爷来了。” 事儿爷啥性格,虞城不清楚,但是上次见识过秦野的厉害。 以为顾傲霆也像秦野那样会武功。 怕自己被毁容,虞城想逃。 他迅速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往桌上一拍,语速极快地说:“宁子,你结账,我先走了,密码是我手机号中间三位数加我生日……” 话未说完,他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拔腿就跑。 他不跑,还没事。 一跑,顾傲霆以为他做贼心虚,怎么着秦悦宁了,抬腿就去追,同时冲身后的保镖喊道:“快,抓住那小子!” 保镖们听令急忙也去追虞城。 秦悦宁无奈地叹了口气。 人老如小,说得就是自家爷爷吧,年轻的时候比谁都正经,临到老了,成了老顽童。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还敢跑着去追人。 就不怕闪着老腿吗? 秦悦宁站起来,晃着一米七的大高个,几步追上顾傲霆,拦住他的去路,“爷爷,您看,我像是被人欺负的料吗?” 顾傲霆上下打量着她一身铮铮硬骨,“不像。可这小子明明是追小星妍的,怎么又对你下手了?你这么小,他就把罪恶的魔爪伸向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秦悦宁道:“那是我小弟,我是他大姐大,他是我罩着的人。他的私房钱全存我这里,一千多万,刚又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就那软蛋,敢把魔爪伸向我,我能把他的爪打得回炉重造,您信吗?” 顾傲霆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别人这么说,顾傲霆一百个不相信,可是秦悦宁,他信。 毕竟是能单手劈砖头、赤手进油锅,银枪刺喉刺不破,胸口碎大石,石碎人没事的人。 那边虞城拉开车门,跳进车里,又被顾傲霆的保镖拽了出来。 虞家隐在附近的保镖,见少主子有难,迅速从车上跳下来,冲上去帮忙。 双方保镖开始对峙。 眼瞅着就要打起来,顾傲霆大着嗓门喊道:“没事了,小虞子,你回来继续吃吧。既然你是小悦宁的小弟,那就不是外人。” 双方保镖闻言解除备战状态。 虞城长长地松了口气。 暗道,和这家人打交道太吓人了,时刻得提心吊胆。 他抖着两条长腿,重新坐回原处。 顾傲霆也拉了个凳子,在他身边坐下。 拿起一串羊肉串,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顾傲霆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又扔回去了。 他偏头看向虞城,“既然你是小悦宁的小弟,就乖乖地做个小弟,别对她有非分之想。她妈是异能队的,能降龙伏虎,捉鬼除妖。她爸擅长使飞刀,百步穿杨,一刀入喉。她外公就更厉害了,掐着你的生辰八字,就能让你生不如死。这样的小悦宁,你还敢打歪主意吗?” 秦悦宁轻轻地叹了口气。 男无情,女无意。 也不知这帮人一个个的,瞎操什么心? 虞城点头如鸡啄米,“不敢,顾爷爷,您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都不敢打小宁子的主意。我喜欢天仙型的,宁子姐是汉子型的,您可以不相信我的人品,但一定要相信我的审美。就宁子那长相,长得着急不说,性格比我还爷们,我真的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您老就是按着我的头,让我去追她,我都不赖追。” 顾傲霆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臭小子,怎么说话呢?小悦宁长得这么漂亮这么优秀,你凭什么不赖追她?” 虞城,“……” 这人比秦野难对付多了。 人家秦野讲道理,而他,蛮不讲理! 虞城哭丧起一张帅脸,“那您老是让我追,还是不让追?” 顾傲霆严肃道:“你应该想追,但是惧于我的威严,不敢追,懂吗?” 虞城懂了。 缺什么才想要什么。 这位老人家应该是在家里没地位没威严,所以才来外面找补。 虞城装出一副无比真诚的模样,十分违心地说:“我羡慕小宁子的身手,欣赏她的义气,心仪她的优秀,特别想追她,但是惧怕您,不敢追。这样可以吗?顾爷爷。” 顾傲霆嗯一声,“这样才对嘛。” 秦悦宁都没眼看他。 全家人都不惯他,也就虞城跟他不熟,才惯着他。 接下来,为了防止顾傲霆挑刺,虞城能少说的就少说,能不说的就不说。 沉默地撸完串。 虞城叫来服务员结账。 结好后,他对秦悦宁说:“谢谢你宁子,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听我废话。” 秦悦宁道:“应该的。我把你的钱存了大额存单,还买了部分理财和存单保险。这些利息是我理财所得,算我的。收了你的钱,就得付出点时间和精力嘛。” 虞城竖起大拇指,“宁子姐英明!宁子姐您不但身手好,侠肝义胆,还擅长理财。有情有义,有颜有财气,铁铁的旺夫命!以后谁娶了您,一定会洪福齐天。可惜我没那个福气,遗憾,遗憾,太遗憾了!” 秦悦宁无语。 好好的一个人,被顾傲霆三言两语,折磨得都胡言乱语了。 顾傲霆却觉得这小子进步飞快,说的话也十分中听。 孺子可教也! 几人离开。 顾傲霆不远不近地跟在秦悦宁和虞城后面。 走到路边,虞城捏着车钥匙对秦悦宁说:“上车,我送你回家。” 秦悦宁道:“不用,我们家司机开车跟过来了,你慢点开车。” 虞城扫了眼顾傲霆,见他离自己二三十米开外。 以为他耳背,离太远听不到,虞城压低声音问秦悦宁:“你快要考试了吧?要我帮你补课吗?我虽然身手不如你好,但是我英语不错,尤其是口语。” “不用,我自己能应付。” “快放暑假了吧?想去哪里玩几天?我出钱资助你旅游,作为感谢。” 秦悦宁漫不经心,“到时再说吧。” “在学校里,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不方便动用武力的,可以告诉我,我拿钱砸他们。” 秦悦宁嫌弃道:“纨绔子弟。行了,别废话了,乖乖回去睡觉吧,记得吃药。半夜不许偷偷跑出去喝酒,明晚放学后,我会拿吹气式检测仪去找你。如果查出你偷偷喝酒了,你死定了!” 虞城哭笑不得。 她用最硬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表达的却是最柔软的意思。 虞城心里生出种暖乎乎的情愫。 他想抱抱秦悦宁。 对她说,哥们,这辈子能认识你真好! 但是惧于顾傲霆的“威严”,不敢抱。 顾傲霆耳不聋,眼不花,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冷眼旁观,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第1206章 天煞孤星 目送虞城和秦悦宁上了各自的车。 顾傲霆也上了自己的劳斯莱斯。 越琢磨却觉得不对劲。 他拨通秦野的号码,“儿子,我今天出来兜风,遇到小悦宁和虞城在路边吃烧烤。俩人以兄弟相称,互相嫌弃彼此,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你说是我多心了,还是我老糊涂了?” 秦野道:“跟我想得差不多,但是悦宁现在自己都不知道,那小子更不知道。你不要提醒,窗户纸戳破了,没好处。等悦宁以后遇到更好的男孩子,这个坎就过去了。” “我就说吧,我没老糊涂。虞城那小子看着倒是不坏,可他爸那副作态,我实在是不喜欢。听说还很风流,有关他的一些传言不太好。” “我也不喜欢。” 顾傲霆忽然叹了口气,“以前总觉得顾骁配不上小楚韵,如今一对比,骁骁居然是几个人中综合条件最好的。你看看,小星妍和小悦宁,都被些什么人吸引了?” 秦野道:“人无完人,沈恪除了家世不好,其他方面都挺好,有才华有抱负,努力上进肯吃苦。虞城是三人中最差的一个,怂,软,油嘴滑舌,不务正业,纨绔子弟一个,都不知悦宁为什么会被他吸引。” “我也很不理解,英雄所见略同。” “以后见招拆招吧。” “好,有事一定要告诉爸爸啊,咱爷俩商量着来。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两个人的点子总多些。” 秦野嗯一声。 几十年了,父子俩第一次达成共识。 顾傲霆后知后觉,心底不禁偷乐。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十多天后。 沈惋出院。 原先的房子赔了房东一笔钱,住自然是不能再住了。 沈恪带着母亲去了和苏星妍“共同出资”买的别墅。 一入别墅,沈惋满眼惊叹。 这挑高八九米,奢华宽敞如酒店大堂的客厅,哪是住的地方? 和个小型宫殿差不多了。 沈惋简直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她向沈恪确认,“这里真是你和星妍共同出资买的婚房?” 沈恪违心道:“是。” 但是他没说,苏星妍出了八千万首付,他只需每个月还两万多的贷款,贷款连本带利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万。 说出来,沈惋又得自卑。 顾家从老宅那边派了两个佣人过来照顾她。 保镖也多加了人手。 沈惋脸上和身上的伤,涂了苏星妍送来的特效祛疤药,疤痕在慢慢地变淡。 虽然不如浅疤痕效果那么好,但是能尽量不植皮的,沈恪不想让她植皮。 遭罪不说,主要是怕诱发她的老毛病。 那病太可怕了,一病发就得进icu。 隔天,是月圆之夜。 月亮硕大如盘,焦黄略带血色地悬在夜空中。 因为夜空太过澄净,能清晰地看到月亮上的暗色斑纹,清晰如山如脉。 沈恪沐浴更衣,焚上香,端坐在书房里,凭少时所学的《易经》,根据自己和苏星妍的生辰八字,开始推算订婚的日子。 算着算着,沈恪面色渐渐变得凝重。 算到最后,沈恪眸色已幽沉如夜,好看的眉拧成个疙瘩。 他拳头微握,站起来,在房间踱步。 踱了数圈,沈恪坐下,重新测算。 怎么算,俩人都是八字相克。 确切地说,是他命格太硬,克苏星妍。 说实话,沈恪虽然对《易经》感兴趣,但那是少时的事,后来慢慢长大,他渐渐不相信命了,总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是《易经》这东西,是老祖宗智慧的结晶。 集数人的智慧创作而成。 伏羲演八卦;周文王姬昌将八卦推演成六十四卦;孔子为六十四卦作注释即十翼,称《易传》。 它的阴阳学说、五行学说、哲学辩证思维、风水术数,天干地支等,几千年来,在医学天文历法节气等方面,一直应用着。 虽不能全信,但又不能不信。 思索许久,沈恪决定等周末,去找这行的一个老泰斗,让他帮自己重新算一下。 那泰斗姓姬,是个神算子,年纪得七八十岁了。 据传是周文王姬昌的后人,在这一行颇为德高望众,找他算命的人,非富即贵,要提前数月预约。 要不是外公生前和他有点交情,顾北弦又打过电话,沈恪都约不上他。 周末。 沈恪如约见到姬老。 落座后,沈恪将自己的生辰八字,交给他。 姬老掐指闭眸细算,口中念念有词。 掐算一番,他睁开炯炯有神的老眼,看向沈恪,缓缓道:“小子,你命格奇硬,天煞孤星。你身边之人,要么死要么病,要么有牢狱之灾,你将注定孤独一生。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想必你自己都清楚。” 沈恪心已沉入谷底,一片灰凉。 外公外婆五十多岁相继因病去世,母亲也是多病多灾,几年前又突发重度胰腺炎,病情反反复复,前些日子还差点被炸死。 苏星妍认识他后,突然中了少见的古墓病菌,患上眼疾。 入牢狱的,则是尤妩。 虽然都是事出有因,可是架不住巧合太多。 沈恪克制着情绪,从衣兜里掏出红包,放到案前。 姬老说:“卦金我就不收了,这种命格我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了,小子,且活且珍惜。你今天来,想必是要算婚配,只送你两个字,远离。” 沈恪还是将卦金放下,道了声谢走了。 坐进车里时,沈恪手指冰凉。 摸出烟盒抖出一根,打火机点了几次,都没点着。 他就那样把烟放进嘴里,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 烟丝的味道,非但不能缓解焦虑,反而让他心情更压抑。 沉默地坐了许久,沈恪慢慢发动车子。 一个小时出头的车程,他硬是开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才到市区。 回到他和苏星妍“共同出资”买的别墅。 苏星妍不知何时来了,迎上来,美眸弯弯冲他笑道:“订婚的日子算完了吗?” 沈恪嗯一声。 “定在几月份?” 沈恪垂眸凝望着苏星妍清雅美好的小脸,眼眶酸痛,低声问:“你最近身体还好吗?说实话。” 苏星妍虽纳闷,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不如以前好,应该是之前中毒患眼疾,导致免疫力低下。” 隔三差五感冒生病。 好在沈恪最近比较忙,生病的时候,她就找借口不见他,怕他担心。 沈恪顿了下,又问:“你负责经营的天寿阁最近生意怎么样?” “最近稍微清闲些,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沈恪换了鞋,脱掉外套,挂到衣架上,温声说:“我先上楼去换件衣服。” “好。” 沈恪抬脚上楼,进了更衣室,打开衣柜门,却没拿衣服,手落到保险柜上,输入密码打开。 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宝蓝色首饰盒。 打开首饰盒,盒子里赫然装着一枚钻戒。 3.4克拉的钻戒,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3.4寓意着生世,生生世世。 沈恪捏着首饰盒的手越来越紧,细看,指尖微微颤抖。 戒指都买好了,要向苏星妍求婚的,订婚仪式顾逸风也派人在准备了,结果半路出来这么一档子事。 沈恪闭眸,将戒指贴在心口,心越来越痛。 痛到不能呼吸。 许久之后,他深深地提了口气,摸出手机,拨通虞棣的号码,疏离道:“虞董。” 虞棣一听是他,顿时喜出望外! 于他来说,现在的沈恪不只是他亲生儿子,还是连通和顾家的重要枢纽。 顾家是什么? 顾氏集团及其姻亲的财团,那可是京都的半边天! 人脉就是钱脉! 虞棣忙殷勤地说:“阿恪,不,儿子,宝贝儿子,你找爸爸什么事?” 沈恪忍着膈应说:“我公司新创业,需要您的投资和关照,以后我会好好孝顺您。” 如果真的有“天煞孤星”一说,那么,他最该克的应该是他。 第1207章 一眼万年 沈恪的话,让虞棣颇为意外。 虽然要往外割肉,但是想想回报会更大,只要拉拢好沈恪这个顾家未来乘龙快婿,日后和两个顾家楚家陆家云家五大家族,随便哪家拉上一个项目,就赚回来了。 虞棣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十分懂得取舍。 他当机立断,“行,你需要多少?爸爸现在就派人转给你。” 沈恪道:“五个亿。” 虞棣一怔。 没想到他狮子大张口,一开口就是五个亿。 虞棣的肉狠狠地疼了一下。 同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给虞城一个亿让他泡妞,他觉不出疼痒。 可是给沈恪五个亿,总有种钱给了外人的感觉,哪怕他是拿去做正事。 沈恪猜出他的心思道:“钱不是白要您的,会按照公司估值给您20%的股份,但投资都有风险,请您慎重考虑。” 虞棣慎重考虑了三分钟,“成交。” “还要再做一次亲子鉴定,确认一下吗?” “你和城城做吧,城城在京都。爸就你们兄弟和虞瑜三个孩子,希望你们兄妹仨,以后能亲如手足。城城那孩子很小的时候就送去国外读书了,和外国人待久了,养成了口无遮拦的性子,心眼倒是不坏。以前他出言不逊,若有惹你不高兴之处,你别往心里去。” “好,不会。” “你和星妍订婚的日子算好了吗?定在几月?” 沈恪略一思索,“可能要往后推。” 虞棣莫名有种不祥的感觉,“为什么要往后推?夜长梦多,星妍那么好的条件,你一定要抓紧。” “如果我和她订不了婚,五个亿,您是不是要收回去?” 虞棣沉默了。 沈恪懂了。 他自嘲一笑,所谓的父子情深,全建立在利益之上。 幸好,他对他也没什么父子真情。 手机里传来虞棣的声音,“阿恪,你是个聪明人,无论如何都要和星妍订婚,并尽快结婚。这不单单是娶妻,这是光宗耀祖,其中好处不用我多说,你应该都清楚。” 沈恪应了一声。 “把你们公司的账户发给我。” “好。” 挂断电话,发了账号,沈恪垂眸,目光漆黑盯着手中的钻戒,心想,如果他接近虞棣,他相安无事,那么那个“天煞孤星”,就是不可靠的。 如果虞棣厄运连连,那么,他应该离开苏星妍。 他微微闭眸,心脏又开始疼起来,钝钝的疼痛细细密密地绕在胸口。 脑子里全是苏星妍对他的好。 她那么体贴他,时刻照顾他的情绪,全心全意地对他好,细致入微。 她是这个世上,除了母亲,最爱他的女人。 他怎么舍得离开她,可是又怎么舍得把厄运带给她? 门外传来温柔的脚步声。 沈恪迅速将首饰盒合上,放回保险柜里。 门被推开,沈恪手伸到衣柜里,做出挑衣服的架势。 苏星妍唇瓣轻弯,问:“衣服怎么换得这么慢?” 沈恪回眸,冲她笑了笑,“刚接了个公司的电话,耽搁了。” 苏星妍观察了下他的表情,“公司出现困难了?可以找我爸和我哥。” “已经解决了。” 苏星妍走到他身前,轻轻抱住他的腰身,仰头望着他,目光温柔,“阿姨终于出院了,你可以安心了,好好吃饭。” 她抬手轻抚他英俊脸庞,“你最近消瘦了好多。” 沈恪垂下眼睫,贪恋地凝视着她剪水般的秋瞳,心底郁郁地铺了一层霜。 他低下头轻轻亲吻她光洁白皙的额角,“有想去的地方吗?这周末带你出去散散心。” “你公司不是很忙吗?” “刚融了一笔资金,我们庆祝一下。” 苏星妍想了想,“我们去看日出吧。以前和我哥嫂去看日出,就想着,有一天等我谈恋爱了,也要带着男朋友一起去看。” “这么简单?” “快乐就是很简单啊。” 沈恪修长手指轻轻揉揉了她的脸颊。 那凝脂般的触感,让他心尖触动,怎么都舍不得把手抽回来。 他低头亲吻她的唇,只吻唇瓣,并不撬开她的唇齿。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全是不舍。 他双唇冰凉。 挨到周六下午。 沈恪开车带上苏星妍,去位于南城的南山看日出。 顾逸风正好有空,不放心他们俩的安全,陪着一起。 顾纤云有事去不了。 两个多小时后,三人带着保镖,抵达南山脚下。 就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吃过晚饭后,几人早早上床睡觉,等后半夜好起床去看日出。 躺在酒店的床上,沈恪却睡不着。 自打推算完八字之后,总是失眠。 好不容易有点困意,刚闭眼没几分钟,闹铃又响了。 沈恪起床洗漱,出门,轻敲苏星妍的房门。 很快苏星妍出来,顾逸风和保镖们也过来了。 保镖们背着双肩包里,包里装着羽绒服,以备上山之后用。 一行人乘上缆车,朝南山山顶而去。 缆车徐徐升起,气温渐渐降低。 沈恪向保镖要了羽绒服,帮苏星妍穿上,将拉链拉到脖颈,又把羽绒服的帽子帮她戴上。 他自己也穿好羽绒服。 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口袋里,他将她纤细的手握在掌心,一直握着,不肯松开。 苏星妍觉得他好像比从前更在意她。 那份在意里,似乎还掺杂了更复杂的情绪。 她仰头问他:“有心事?” 沈恪极轻地摇摇头,“没有。” “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沈恪极淡地勾唇一笑,“真没有。” 顾逸风旁观二人,隐约猜出些眉目。 说好的测算订婚日子,突然没了下文,前天沈恪打电话告诉他,让他的助理先别准备订婚聘礼,往后拖一拖。 《易经》堪舆什么的,顾逸风没深入研究过,但是面相多少懂一点。 哪怕沈恪神色淡定如常,可顾逸风还是能看出他顾虑重重。 一行人很快来到山顶。 山顶人头攒动,来看日出的人非常多。 下缆车后,沈恪握着苏星妍的手,生怕手一松,她会出事。 苏星妍觉得,他的手仿佛贴在她的心上。 东方渐渐亮起鱼肚白。 很快,整个天际被晕得泛红。 红色琉璃般的太阳露出来了,缓缓从白色云雾中升起,跃出层山叠峦。 琉璃般娇嫩的太阳瞬间像火球一样悬于云山海角之上。 刹那间,万道霞光洒向大地,天地间披上七彩外衣! 这一刻振奋人心! 苏星妍用力抓着沈恪的手,盯着初升的朝阳赞叹道:“好美!” 沈恪也道:“是的,很美。” 他说的是朝阳下的苏星妍,好美。 绚烂霞光落在她姣白小脸上,仿佛给她披了一道圣光,连睫毛都在闪闪发光,美得惊心动魄。 让人一眼万年,永生难忘。 他想,日后如果真和她分开了,他恐怕再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了。 经历过大海的人,不会再被小溪流吸引。 冷风吹来,苏星妍不禁打了个冷噤。 沈恪抬手将她头上的帽子往前拉了拉,刚要收回目光,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七八十米开外,一道似熟非熟的身影。 定睛细看,沈恪眼神微微一硬。 第1208章 报应开始 尽管那人穿着厚厚的深灰色长款及膝羽绒服,头上戴着毛线帽,脸也用灰色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双眉眼。 可沈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虞棣。 可能因为骨子里流着他的血,对他太渴望又太厌恨,短短几面间,早已将他的眉目刻入脑海。 再看他身边的女人,穿着一件抹茶绿色薄风衣,白色长裤,身段妖娆,长发随风而舞,脸蛋年轻水嫩。 年龄至多二十一二岁。 虞棣的手亲昵地搂在她的腰上。 两人不时说笑。 女人的身体紧紧依偎着他。 很显然,这女人不是他的女儿。 沈恪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这老渣男的口味还是一如既往的专一,只爱二十岁出头的女人。 想当年母亲也是差不多的年龄,遇到他,被他疯狂追求,许以婚嫁,得手后,又无情地抛弃。 沈恪垂眸看向苏星妍,“看到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 “谁?” “一个老渣男。” 苏星妍猜到了,除了虞棣没别人,“去吧。” 沈恪对顾逸风说:“逸风,你帮我照看一下星妍,我去打个招呼就过来。” 顾逸风唇角微勾,“我就在这里站着,不会走。” 沈恪道:“你离她近点。” 顾逸风被逗乐了,“恋爱中的男人,真受不了。我离她两米远,还不够近吗?难不成要把她揣兜里?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保镖,就差把她围起来了。” 沈恪想说,怕自己克她,怕她出意外。 终是没说出口,怕顾家视他为不祥之人。 沈恪又交待了苏星妍几句,抬脚朝虞棣走过去。 来到二人面前。 沈恪喊道:“爸!” 虞棣身子明显地趔趄了一下,搂在年轻女人腰上的手触电似的收回来,身体也迅速往旁边移出一米,才敢回头。 正常人会本能地先回头。 很显然,他不是第一次被抓包。 见是沈恪,不是虞城,虞棣明显地松了口气。 他笑道:“原来是阿恪啊,吓我一跳,你和谁来的?” 沈恪冷静地说:“星妍。” “星妍啊,星妍好。”虞棣目光环视一圈,看到七八十米开外的苏星妍,赞许道:“做得对。你们俩好好谈,闲暇之余,多出来玩玩,增加增加感情,好快点订婚结婚。” 沈恪视线在年轻女人身上扫了一眼,故意问:“这位是我妹妹虞瑜吗?” 虞棣眼神微微躲闪,“啊,不是,是一个故人的女儿,托我照顾。这不,小姑娘想来山上看日出,就陪她一起来了。对了,财务转给你的钱到账了吗?” “到了,您哪天有空去我们公司办一下入股手续。” “行,等周一我派助理过去找你。” 沈恪应道:“好。” “你快去陪星妍吧,我这边马上要下山了。” 沈恪故意激将道:“下山时注意安全,坐缆车吧,快,也安全。您这个岁数,爬下去,体力吃不消。” 这话虞棣顶不爱听。 他才五十出头,又不是七老八十,什么叫这个岁数,体力吃不消? 虞棣道:“我爬下去,爬山爬山,做缆车下去有什么意思?岁数只是个数字而已,我体力好得很,不输年轻小伙。” 沈恪微微扬唇,违心地说:“也是,您宝刀不老,但还是要注意安全。” “没事,你放心吧。” 二人说话的功夫,年轻女子的视线一直落在沈恪脸上,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艳,一时竟看得入神。 等沈恪走了,年轻女子的目光还落在他身上,追寻而去。 待看到顾逸风时,眼里又是一抹惊艳。 虞棣抬手拍了她的头一下,“看什么?口水都流出来了,再看我就不要你了啊。小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嫌弃我老了是吗?” 年轻女子忙撒娇道:“您不老,一点都不老,您年轻力壮,活力四射。” 虞棣轻佻地捏了捏她娇嫩的脸颊,“走吧,下山回酒店,继续四射。” 女人心里一荡漾,朝他抛了个媚眼,“好,我让保镖去安排缆车。” “不用,我们爬下去。” 年轻女子一愣,“这山很高,您这个岁数爬下去太累……” 虞棣生气了,被自己亲儿子说这个岁数就罢了,区区一个宠物也敢嫌弃他老。 他一巴掌拍到她屁股上,“别废话,走!” 两三个小时后。 虞棣被保镖们送进了南城最好的一家骨科医院。 腿摔骨折了。 得知消息时,沈恪却高兴不起来。 分辨不出这是巧合,还是被他克的。 但是看在他入股五亿的份上,沈恪还是拎了点东西,去探望他了。 到医院的时候,虞城也在。 那个穿抹茶色薄大衣的年轻女子反而不见了踪影。 大概为了避嫌,躲起来了。 虞城朝沈恪身后看了看,没看到苏星妍的身影,眼神闪过一丝失望。 沈恪把手中东西递给他,“你爸呢?” “还在做手术。” “摔得不轻?” “腿摔骨折了。奇怪了,老家伙平时很注意锻炼身体,以前经常爬山游水,珠穆朗玛峰都上去过,爬这种小山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怎么就摔骨折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恪眸色深了深,揶揄道:“听说纵欲过度,身体容易被掏空。” 一提这事,虞城就来气,“是啊,也不嫌恶心!但凡是个女人长得漂亮点,年轻水灵点,就想上,种猪一样。那么多女人都被他连累了,还不肯收手,非得……” 突然意识到说漏嘴,虞城立马闭上嘴。 手术需要些时间,沈恪没耐心等他出来,离开了。 回到酒店。 苏星妍迎上来问:“虞棣什么情况?” “腿摔骨折了。” 苏星妍长睫微动,“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都有,唯独不会难过,你放心。” 苏星妍弯起清亮如水的双眸。 同是沈恪的父母,沈惋出事,她忧心如焚。 虞棣出事,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活该! 次日一早。 沈恪再次带了礼品,去探望虞棣。 虞棣正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手背上插着留置针,正在输液。 细看他的脸,面色蜡黄,眼白充血,眼袋浮肿,眼珠比平时呆滞许多。 那憔悴模样,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虞城端着粥碗,正喂他喝营养粥。 同沈恪打过招呼后,他继续喂。 喂完还帮虞棣细心地擦了擦嘴。 沈恪找了杯子,接了杯温水,递到虞棣嘴边,“您老喝口水润润嗓子。” 虞棣颇有点受宠若惊,急忙伸手接过来,递到嘴边喝起来。 没喝几口,他忽然呛住了,大声咳嗽起来。 沈恪俯身,帮他拍后背,这是平时照顾病母养成的条件反射。 他拍的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谁知虞棣突然哇的一声,将喝进去的粥,全吐了出来。 那酸腐味道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虞城捏着鼻子迅速往后退了十几米,冲门外喊道:“来人,我爸吐了,快进来清理房间!” 沈恪却面不改色。 因为沈惋时不时就会呕吐,他早就习以为常。 他垂下眼睫,习惯性地盯着那摊呕吐物细细察看。 这也是平常母亲呕吐时,他常做的事。 呕吐物里隐约可见细细的血丝,凭多年所知,不难推测出,这多半是胃或呼吸道出了毛病,且是不小的毛病。 是胃的话,要做胃镜排查。 明明话就在嘴边,可是沈恪却不想说。 风水轮流转,老渣男的报应终于开始了。 第1209章 同心之锁 保镖和保洁很快走进来,将房间清理干净。 虞城早已闪到门外。 开窗通了好一会儿风,虞城才进屋,手在鼻子下不停地扇着,见沈恪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处,大为佩服,“你厉害!这么难闻,你怎么受得了?” 沈恪淡声道:“习惯了。” “习惯了?” 沈恪神色淡然,“小时候我外公得病,接着是我外婆,现在是我妈。照顾过三个病人的吃喝拉撒,这点呕吐物不算什么。” 虞城啧一声,“哥们,你可真惨!” 沈恪微微抿一下唇,转身去卫生间打了盆温水,蘸湿毛巾,出来帮虞棣擦唇角的秽物。 虞城不甘落后,也去卫生间拿了漱口杯和牙刷牙膏,让虞棣刷牙漱口。 虞棣突然觉得多了沈恪这么个儿子,也挺好。 虞城跟他学得都变孝顺了。 刷完牙,视线在沈恪和虞城身上划过,虞棣挺遗憾,如果和苏星妍交往的是虞城该有多好? 如果虞城也像沈恪这么沉稳,必成大事。 可惜,他太浮躁了,二十四岁的人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叮铃铃!” 沈恪的手机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助理打来的,有公事。 沈恪向虞棣辞别,抬脚离开。 门关上。 等沈恪走远了,虞棣压低声音对虞城说:“你别担心阿恪来跟你抢家产,回头我会提前写好遗嘱,大部分财产归你,少部分给你妹妹。至于阿恪,面子工程还是要做一点的,得利用他拉拢顾家和顾家那些姻亲财团。从现在开始,你得收收心,好好去公司上班,以后好接我的班。” 虞城道:“该给的,还是多给他点吧,毕竟是你亲儿子。穷了那么多年,活得挺不容易。” “给多了,你妈不高兴,你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说着,有人推门走进来。 虞棣以为是沈恪,急忙住嘴。 进来的却是成琼。 扫一眼虞棣打着石膏的伤腿,成琼嗤笑一声,“听说是爬山摔的?一把年纪了,还往山上跑。说吧,这次又是哪个小妖精,勾得你上山去浪?” 虞棣急忙狡辩,“没有的事,我从年轻时就酷爱爬山潜水,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成琼把包往床头柜上一扔,“公司账上少了五个亿,去向是沈恪的公司,你解释一下。” 虞棣早准备好答案,“投资入股,投别人的公司是投,投沈恪的也是投。” 成琼冷笑,“狡辩!” 怕她派人伤害沈恪,虞城出声威胁道:“妈,你不要动沈恪,否则我死给你看!” 成琼眼里闪过一丝讥诮,“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你现在护着他,等我和你爸百年后,第一个跳出来跟你抢家产的,就是他!” 虞城嫌这话难听,“我这么聪明,他怎么可能抢得走?” 成琼拿眼乜斜他,“你是温室里长大的贵宾犬,沈恪是野生的狼。野狼来跟宠物狗抢食吃,你说谁能抢得过谁?” 见她又来这一套,虞棣忙说:“阿恪现在还有用,你收敛点,别给城城灌输不正当思想。” 成琼俯身在椅子上坐下,“那你以后少给他钱。本来指望他赚钱,结果钱没赚到,五个亿先出去了。” 虞棣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等着吧,以后会有成倍的回报。” 沈恪坐在车里,从手机安装的窃听软件里,将三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唇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 窃听器是他帮虞棣擦唇角秽物时,趁机粘到床底下的。 没办法。 不多个心眼,以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给助理回完电话,沈恪发动车子,回到酒店。 进浴室冲了三遍澡,才觉得身上的污秽气味消失。 换上干净衣服,沈恪出门,来到苏星妍门前,抬手按门铃。 苏星妍打开门道:“我哥有事先回去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再陪你玩两天,我们后天回去。” “你公司不忙吗?” 沈恪俊眸温柔凝视着她,“钱赚多少都不会满足,能多陪女朋友的时候,就多陪陪。” 苏星妍心脏莫名地颤了颤。 总感觉他这句话,话外有话,像告别前最后的依恋。 沈恪温声问:“想去哪里玩?” “南山顶的登山道上,可以锁同心锁。据传,把同心锁锁在绝险之处,那么我们的感情将能经得住任何艰难险阻。昨天我哥在,我没好意思锁。” 沈恪抬手抚摸她如云秀发,“你信这个吗?” “是一种美好憧憬吧,也是信念,所以我宁愿相信是真的。” “那你信命吗?” “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将近三千万人,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十万分之四,相识的概率是千万分之四,相知的概率是十亿分之三,相爱的概率是亿万分之一。你爱我,我爱你,你是我的亿万之一,我也是你的亿万之一,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沈恪心脏一阵寡痛,抬手将她拥进怀中。 抱了很长时间才松开她。 苏星妍觉得他不对劲。 以前他抱她,会有生理冲动。 可现在,他的拥抱总给她一种悲凉的感觉,貌似还隐隐带着不舍和依恋。 二人上车,前去南山。 保镖们也开着车,前后各两辆,保驾护航。 为表诚意,两人要一步步爬到山顶上。 沈恪从小照顾家中老人,体力了得,可苏星妍是文弱女子,体力差些,爬着爬着就累了。 沈恪弯下腰对她说:“上来,我背着你。” 苏星妍不肯,“山路艰险,别累着你。” “没事。十几岁时,我就背着我外公坐车去医院看病。他老人家个子很高,一百五六十斤,我都能背动,你才八九十斤,背你轻而易举。” 苏星妍心头一阵酸涩。 同样是人,他都遭受了什么? 沈恪催促道:“快上来吧,否则等会儿天该热了。” 苏星妍拗不过他,趴到他后背上,轻声说:“除了家人,你是第一个背我的,既然背了我,就得背一辈子。” 沈恪很想说,求之不得。 话就在嘴里徘徊翻滚,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托着苏星妍的腿,往上推了推。 保镖们分布前后左右,提高警惕,生怕二人出事。 就这样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爬到目的地。 那处险道,锁满密密麻麻的同心锁。 沈恪要去买锁。 苏星妍从保镖手里接过包,道:“我提前准备好了。” 她拿出两只模样精致的银锁,递给沈恪一只,“这是你的,上面刻了你的名字,锁是纯金的,但在外面镀了一层银色的合金,防止被盗。” 沈恪觉得她可爱,“别人都是镀金,你正好相反。” 苏星妍莞尔,“因为咱们俩是金玉其内嘛。” “我们俩外表也挺金玉。” 苏星妍笑得美眸弯弯,“恐怕再也找不到像我们俩这么合拍的了,性格相近,专业相同,即使不说话,心灵都相通。” 沈恪心脏烧过一阵疼痛。 是啊,再也遇不到。 亿万分之一的几率太小太小。 两人拿着锁,走到空闲的护栏铁链处。 把两把锁交扣锁上。 苏星妍把钥匙系上红丝带,用力抛向悬崖之中。 她抬眸看向沈恪,“钥匙扔掉,我们俩就能永远在一起,两心成一心,永远打不开了。” 沈恪唇角扬起一抹微笑的弧度,心里却风起云涌。 很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可是又怕自己的命格太硬,伤着她。 垂眸,视线落在同心锁上面。 两把锁上都刻着两行娟秀的小字:与你同心,对你忠心,一片痴心,永不变心。 看着看着,沈恪眼眶渐渐发潮。 人啊,为什么活得这么难? 原以为遇到苏星妍,是幸福生活的开始,没想到突然知道自己是“天煞孤星”之命。 他自己怎么煞都无所谓,可是苏星妍没这个义务。 牵起苏星妍的手,沈恪道:“山上风大,我们下去吧。” “好。” 两人十指交握,往前走。 走着走着,沈恪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第1210章 但求共死 那人穿一身骚包的烟蓝色潮服,配白色限量版运动鞋,白白一张帅脸。 头发烫了男士摩根烫,用发蜡随便地抓了抓,腕上戴一只巨贵的劳力士运动型手表,妥妥的纨绔子弟打扮。 是虞城。 虞城正专注地往护栏铁链上锁同心锁。 用的是超大号的银锁,每个都有男士巴掌那么大。 且连锁了两对。 锁完,他对着锁双手交合,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念了将近一分钟,他把系着红绳的钥匙,扔下悬崖,又闭上眼睛祈祷了一遍。 一回头,看到沈恪和苏星妍,虞城吓了一大跳,“你俩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像鬼一样,不,像神仙一样。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 沈恪垂眸,朝那两对锁看过去。 虞城急忙拿手去遮其中一对。 可沈恪还是看到了。 那对锁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愿虞城和苏星妍永结同心。 沈恪眸色暗了暗。 虞城慌忙解释:“你别多想,我没有要抢你女朋友的意思。我,我,我这就是一种梦想,不,是一种痴心妄想,是对下辈子的企盼。这辈子不能和星妍在一起,下辈子总得有个盼头吧?否则我以后死了,都不想投胎了。” 沈恪想说什么。 但想到窃听器里,他不惜以死威逼母亲,竭力维护他的样子,沈恪将话咽下去。 苏星妍则有些无语。 她微抿樱唇,看向另一对锁。 锁面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愿虞城和秦悦宁兄弟情深,其利断金,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忽然间,就觉得虞城没那么讨厌了。 这就是个没长大的大男孩。 嘴贫,玩心重,有些无赖,人倒是不怎么坏。 虞城连忙又拿手去挡那只锁,对苏星妍说:“星妍,你别跟小宁子说啊。她比我小好几岁,要是被她知道,我要和她共死,她得打死我。” 苏星妍想笑,头别到一边,忍笑忍得很辛苦。 没想到这人还有搞笑天赋。 沈恪牵着苏星妍的手,继续往前走,去坐索道缆车下去。 虞城追上来,“一起吧,人多热闹。” 沈恪没应,但也没拒绝。 几人加保镖,分坐几辆稍大型的缆车下去。 抵达中途,天色忽然变暗。 黑云压顶,山风呼啸,把缆车吹得摇摇晃晃。 缆车有冒险性质,下面就是悬崖。 这种情况下,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苏星妍面色微变。 沈恪抬手将她拥在怀里,温声对她说:“别怕。” 心里却隐隐担心,生怕出事故。 虞城双手用力抓着座椅扶手,不敢看下面,只敢拿眼瞅着缆车车顶,脸白得像纸,“这缆车安全吗?会不会出故障?我们会不会掉下去?掉下去会摔死吗?我恋爱都没正儿八经地谈过一次,就这么交待了,对得起我的列祖列宗吗?” 没人回答他。 他闭上眼睛开始祈祷,“虞家的列祖列宗以及各位祖奶奶祖姑姑们,请保佑我们平安下去吧。等我们平安下去,我一定去你们坟前给你们烧香磕头,供奉你们大鱼大肉,整猪整羊,还给你们每人烧一部法拉利,三个纸糊大美女,十部手机,手机帮你们装好最新款游戏,微信qq小视频都给你们装好。” 苏星妍越发觉得他像个顽劣的大男孩。 也是奇怪。 他父母那般精明,心狠手辣,他却和他们截然相反。 难不成是负负得正? 好在缆车终于平安抵达山脚下。 几人刚从缆车里走下来。 眼前骤然一亮,一道闪电擦过去! 沈恪急忙将苏星妍按进怀里。 虞城则本能地捂住自己的眼睛,慢半拍才想起,得去捂苏星妍的眼睛。 手伸出去,又意识到苏星妍是沈恪的女朋友,沈恪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虞城叹了口气。 这挫挫的命哟。 胎投得再好有什么用?连个心爱的姑娘都追不上。 偏偏他还有自虐心理,上赶着来找“狗粮”吃。 几人朝停车场走去。 “轰隆”一声炸雷,沈恪早有预料,迅速捂住苏星妍的耳朵。 虞城则吓得跳起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抱怨道:“这山真邪乎!天气预报没雨,这又是大风又是闪电打雷的,要闹哪样?是因为一群渣男集体在山上发誓吗?老天看不下去了,要放雷劈渣男?我爸摔断腿,估计也是老天看不下去了,出手教训他。” 沈恪和苏星妍不语。 虞城自顾自地说:“肯定是!什么同心锁,也就骗骗女人罢了,男人巴不得三妻四妾!” 苏星妍瞥了他一眼。 虞城忙摆手,“别这么看我,我除外,沈恪哥也除外。” “哗!” 暴雨倾盆而下! 沈恪快速脱下外套,罩到苏星妍头上,拉着她的手就往车子那儿跑。 虞城也脱下上衣,罩到自己头上,跑着追上去,把衣服往沈恪头那儿挪了挪,嗔道:“你吃得没我好,心眼又比我多,怎么长得比我还高?这不科学!” 沈恪没心思理他。 保镖们有样学样,脱下西装外套,罩到三人身上。 终于坐进车里,沈恪衣服和头发已经淋湿。 因为他反应迅速,拿衣服挡住苏星妍,她的衣服倒是没怎么湿。 她找出毛巾帮沈恪擦头发,“回去让酒店煮碗姜汤给你喝,别着凉了。” “没事。”沈恪接过毛巾自己擦,边擦边说:“雨太大,上路不安全,我们等会儿再走。” “行。” 虞城同样坐在车里等雨停。 等得着急。 他掏出手机给秦悦宁发信息:小宁子,我跟你讲,南山这边太邪门了。上山时风和日丽,下山时忽然大风大雷倾盆大雨。下次再来南山许愿,我得带上你,你命硬,雷公雷母见了你都得绕道走。 秦悦宁正赶上中午去学校餐厅吃饭。 一开机,就收到这条信息。 秦悦宁把电话拨过来,“小子,说谁命硬呢?” “你,你骨头那么硬,命肯定更硬。今天天气预报没雨,突然下雨,你说邪气不?” “蠢。春夏之交,天气变幻无常,再正常不过,上学学的东西都还给地理老师了?科学就能解释的东西,非得上玄学。” “这你就不懂了,玄学才好玩,一板一眼的没意思。” “迷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虞城没那么害怕了。 等雨停了,一行人开车回各自的归处。 沈恪和苏星妍去了酒店。 虞城则开车去了父亲住的医院。 进了病房。 扫一圈,没看到母亲成琼的影子,虞城问:“我妈呢?被雷公雷母叫去开会了?” “你妈身体不舒服,去看医生了。” 虞城纳闷,“什么病?她平时那么注意养生,也会生病?” “忽然觉得冷,浑身关节酸疼难忍,保镖带她去检查一下是不是风湿。” “去多久了,我去看看。” “刚走没多久,你打她电话。” “好。” 虞城拨通成琼电话,很快在风湿免疫科找到她。 陪着她查了一圈,排除风湿,医生建议她去妇产科看看。 去妇产科又查了半天,医生看完检查结果,对成琼说:“给你开些药回去吃吃,要配合中医一起治疗。你这个应该是月子里没养好,落下的病根,一直没治疗吗?” 成琼一怔,“不可能,我……” 第1211章 一着不慎 成琼欲言又止,犹豫片刻问医生:“除了‘月子病’,还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疾病?” 医生指着她的检查报告单,“排除骨关节炎、痛风、滑膜炎、类风湿性关节炎和骨质疏松等,只有‘月子病’。” 成琼用手揉着酸疼难忍的肘关节,“有没有可能,我被人下毒了?”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怀疑对象吗?时间大约在什么时候?” “上个月吧,过去一二十天了,我喝过别人给的一杯茶,那人因为一些误会而忌恨我。” 医生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盯着她的眼睛,“喝完茶当时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没有。” “只喝过那一杯?” “对。” 医生思忖片刻道:“目前来说,还没有如此高超的下毒方法。毒性强的毒,很快就会毒发;慢性毒倒是不易被察觉,但要持续下毒,才能有效果。从你的血液检查报告来看,没有明显的中毒症状。当然,我的意见仅供参考,你可以报警,做进一步排查。或者明天空腹抽血,再查一次。” “谢谢医生。” 成琼双手扶着桌子站起来。 几个小时的检查下来,全身关节和肌肉的酸痛程度,越发严重了。 出了诊室,成琼单手扶着墙,慢慢地朝候诊大厅走去。 每走一步,骨关节都疼得钻心,像踩在尖刀上。 这哪是得病? 这分明是受刑。 看到她出来,虞城大步迎上去,伸手搀扶着她,“妈,医生说什么情况?” 成琼道:“医生说是‘月子病’,生你和你妹妹时落下的病根。年轻的时候身体好,不明显,如今上了年纪,又遇到阴雨天气,严重了。” 闻言,虞城将她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我背您吧。” 成琼神色微微一滞,“不用,还能走,忍忍就好了。” 虞城已经弯下腰,“上来吧,先把您送回病房,我去给您找个轮椅。您生了我,养育我,我背您是应该的。” 成琼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趴到他背上。 虞城托着她的腿往上托了托,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我以后要向沈恪学习,努力做一个大孝子。” 慢两拍,成琼把手伸到他的耳朵上,声音比平时柔软了几分,“耳朵还疼吗?” “疼得轻了,如果能长好,就不用做修复手术了。” “恨不恨我?” 虞城笑了笑,“您是我妈,母子哪有隔夜仇?我向沈恪学习做孝子,是因为星妍喜欢这种品质。不过您老以后还是收敛点吧,别动不动就那啥。万一您真进去了,那地方成天不见天日,您又有月子病,进去怎么受得……” 话未说完,嘴被成琼伸手堵住,“臭小子,以后说话把个门,沈惋的事跟我没关系,别成天口无遮拦的,记住了吗?” “嗯。” 成琼拿食指戳一下他的头,“就你这二钱脑子,比沈恪差十万八千里,让妈百年后怎么放心?” “瞧瞧,您又来了!” 成琼叹了口气。 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走错一步棋。 一着不慎,希望别满盘皆输。 她输不起。 虞城背着成琼,回到虞棣的病房。 把她放到陪护床上。 打电话让保镖去商场买两个最好的轮椅。 他则亲自去取药。 瞅着关上的门,成琼出了好一会儿神,对虞棣说:“城城忽然间就长大了。” 虞棣道:“不经历风雨,很难长大。查出来了吗?什么病?” “‘月子病’,月子里落下的病根。” “这可怪不上我。你当年生完孩子,非得回娘家坐月子,要怪也怪你父母没照顾好你。” 成琼没出声,只拿眼角暗中观察他。 怀疑给她暗中下慢性毒的,是不是他? 除了沈恪,他的动机最大。 毕竟他的那些个心头好,她没少下手过,他表面上不说什么,心中肯定暗生怨恨吧? 与此同时。 虞城去药房取完药。 看下时间,秦悦宁该放学了,他拨通她的号码,“宁子,你妈有没有得过月子病?” 秦悦宁一顿,“怎么,你也得了?” “我是男的!男的没那功能,怎么得?” 秦悦宁问:“那谁得了?” “我妈。我妈当年怀了我和我妹妹一对双胞胎,应该挺辛苦的,落下了病根,今天一下雨,疼得都走不动路了。” 秦悦宁微拧眉心,“月子病这么严重吗?我怎么感觉你妈不是得了月子病,是得了报应呢?” 虞城生气了,“怎么说话呢?那是我妈!” “耳朵不疼了?” “不怎么疼了,问这个干嘛?” 秦悦宁啧一声,“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有奶就是娘。月子病我不会治,没别的事,挂了。” “等等,你上次卖给我的药效果不错,我睡眠好了,胃口也好了,精力比从前充沛,再卖给我一瓶吧,给我妈吃。” 秦悦宁对成琼没什么好感,道:“可以,一百万一瓶。” “你怎么不去抢银行?你上次才收我六千,坐地涨价,小奸商!” “就涨了,怎么着吧?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要!要!从我存你那里的钱里扣。我给你个地址,你给我寄过来吧。” “不卖了,你妈比狐狸还多疑,吃了我给的药,会赖上我,再去把我给告了。我大好青年,前途无量,得不偿失,再说我们家不缺那点儿钱,挂了。” “宁,宁子你……” 秦悦宁挂掉电话,关上手机。 借了家中佣人的手机,拨通沈恪的号码,秦悦宁说:“恪哥,听虞城说,成琼得了月子病,疼得要死要活的。” 沈恪明白了,药起效果了。 那药是年少时,帮外公修复一位江湖中人送来的一本祖传古籍,得到的药方。 药方上全是晦涩难懂的古文字,被他破译了,记了下来。 没想到还真有点效果。 “谢谢你,悦宁。” “应该的。对了,恪哥,你有没有窃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没有,成琼非常小心,和虞城说话非常注意,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她越是这样,越说明她心里有鬼。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继续监听,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对。” “你和我星妍姐约会吧,再见。” 挂掉电话,沈恪回眸。 瞥到从卫生间出来的苏星妍,原本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 沈恪一怔,急忙快步上前。 第1212章 棋高一招 “脸怎么这么红?”沈恪的手按到苏星妍的额头上。 烫。 沈恪眸色一暗,“着凉了,应该是昨天早上去山顶看日出着凉的,清早气温低。走,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让保镖去买点药,吃了睡一觉就好了。” “必须要去,生病了,得找医生对症下药,不能胡乱吃药。” 不由分说,他取了外套,帮苏星妍穿上,俯身帮她扣扣子,边扣边说:“走吧,别耽搁。” 苏星妍红着小脸,冲他笑。 沈恪扣完扣子,抬手捏捏她翘挺的鼻子,“生病了这么难受,还笑得出来?” “你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有点像我爸。” “是吗?” “你只比我大四岁,却成熟得像比我大二十四。” “是嫌我太老成了吗?”沈恪取了钱包和手机,牵起她的手。 苏星妍身体轻轻依偎着他的手臂,“不是,是让人很有安全感。” 沈恪心底一片柔软,随即是酸涩。 他揽着她柔软的细腰,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 上了车,发动车子。 保镖跟着一起。 一行人赶到南城最好的医院。 挂号就诊,给苏星妍开了药,高烧得输液。 这边病房不太紧张,为了让苏星妍能更好的休息,沈恪给她办了住院手续。 苏星妍躺在病床上,清雅美好的小脸烧得红通通的,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 病了的美人依旧是美人,她比平时多了一份楚楚可怜的味道。 沈恪看得心痛,又愧疚。 怕药水冰着她,他让保镖去买了热水袋,烧热,放到输液管下。 喂她喝水时,拿吸管让她喝,比用杯子更方便。 苏星妍喝完水,手摸到他修长的手指,“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挺会照顾人。” 沈恪微微勾唇,勉强笑了笑。 自打懂事起,就在照顾病人,一照顾就是十几年,熟能生巧,自然有经验。 苏星妍见他笑得勉强,以为他担心自己,“没事,就是普通感冒,很快就好。” “经常感冒吗?” “没有,以前很少生病。自从上次中了古墓病菌,伤到眼睛和身体后,免疫力下降,就经常……”意识到说漏嘴,苏星妍立马住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恪眸色沉了沉。 他帮苏星妍掖了掖被子,“睡会儿吧,等输完液我去叫护士,想吃什么?我一会儿让保镖去买。” “喝点清淡的粥就好了,冰糖燕窝羹吧,少放冰糖。我睡着了,你不要走啊。” 沈恪眸光温柔,“不走。” 苏星妍美眸略暗,“总感觉你有心事,好像随时要离开我。” 沈恪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 苏星妍闭上眼睛,手指感受着他手指的温度,渐渐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苏星妍开始做梦。 梦见沈恪背着自己爬南山。 爬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上。 再回头,沈恪的脸换了个模样。 不是沈恪。 苏星妍急忙从那人背上爬下来,到处喊着找沈恪。 找了半天,沈恪却在天上,冲她挥手。 她仰头朝他伸出右手,大声喊着让他快下来。 可他却摇摇头,身形渐渐消失不见了…… 苏星妍猛地睁开眼睛,心脏传来一阵阵心悸的感觉。 窒息,憋闷,很难受。 扭头看到沈恪在自己身边,她松了口气,用力抓住他的手。 幸好只是个梦。 幸好。 再一抬眸,苏星妍吓了一跳。 只见病房里不知何时多了好几个人,其中两个坐在轮椅上,另一个则像她一样在打吊瓶,保镖帮忙举着药瓶。 坐轮椅的两个分别是虞棣和成琼。 输液的是虞城。 毕竟来外人了,躺着不妥当,苏星妍撑着要坐起来。 沈恪连忙帮她调床头。 等苏星妍坐好,虞棣忍着断腿之疼,冲她强颜欢笑地说:“星妍,听城城说你住院了,我们来看看你。” 成琼忍着关节疼痛,满脸堆笑,一副自来熟的口吻说:“星妍,你想吃什么,尽管跟阿姨说,阿姨派人去买。你是阿恪的女朋友,阿恪是老虞的儿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千万别跟阿姨客气。” 苏星妍唇角带笑,心里却挺瞧不上这夫妇俩的做派。 这种人是最阴的。 口蜜腹剑,两面三刀。 反倒是虞城,什么都写在脸上,没什么心机,不担心他害人。 虞城晃了晃正在输液的手背,“星妍,看,咱俩终于有共同之处了,你病,我也病了。” 说完意识到这话不对,虞城急忙找话找补。 他看向沈恪,“恪哥,咱们几个一起下的山,你淋得比我还湿,怎么我感冒了,你没事?” 沈恪一张俊脸没有任何波澜,“我身体素质好。” 虞城调侃道:“应该是你命硬吧,你比小宁子的命还硬。坐缆车的时候,要不是你坐镇,我们几个恐怕就被那忽然刮来的阴风,卷走了。” 沈恪倒是意外。 没想到命硬,还可以这样解释。 原以为他会说,他命硬克他们。 虞棣出声呵斥虞城:“你少说两句话吧,从小出国留学的人,成天把迷信挂在嘴上。” 虞城白了他一眼,“你不懂,国外灵异事件更多。国外的老房子公馆城堡什么的,都是盖了几百年的,里面死过好几代人,经常有奇奇怪怪的事发生,我就遇到过好几次。” 怕他言多必失,虞棣忙对苏星妍说:“看到你没大碍,我们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我们几个回病房了。” 苏星妍礼貌道:“好的,谢谢你们。” 虞棣腆着脸,“应该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保镖推着他们出门。 乘电梯,回到他们的病房。 成琼支开保镖和虞城,对虞棣说:“我发觉,沈恪命真的挺硬,凡是跟他沾上边的,非死即病。你以前没少爬山,珠穆朗玛峰那么难爬那么危险,你都没事。自打和沈恪相认后,摔断了腿,我也莫名其妙地关节肌肉疼痛难忍。医生说是月子病,可我这症状比月子病严重多了。城城平时很少生病,这次淋了个雨就发烧了,苏星妍也发烧了。沈恪的外公外婆相继死亡,死的时候五六十岁,年纪都不算老。沈惋则一直病病殃殃,游离在死亡边界线上。我们所有人都出事了,唯独他好好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闻言,虞棣沉默了。 陪他一起爬山的那个小情儿,下山后也迷迷怔怔的,浑身不舒服,躺在酒店里爬不起来。 不知是受寒了? 还是被沈恪克着了? 像他这种坏事做多又极有钱的人,最惜命,也最信这些东西。 虞棣越想越后怕,不禁毛骨悚然。 成琼道:“你想办法,把这事传到顾傲霆耳朵里。经历过大风大浪,又上了年纪的人,最忌讳这个。只要沈恪和苏星妍分开,城城的机会就来了。天大的好处,与其给沈恪,不如给自己亲儿子。沈恪没在你身边长大,没养过就不亲,你对他再好,他也不会感恩的。他现在羽翼未丰,没能力拿你怎么样。等有一天,他翅膀硬了,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你。因为你毁了他妈一辈子,二十几年对他一直不管不问,他心里肯定恨你。” 虞棣越听老脸越黑。 那边沈恪安顿好苏星妍,处理好公事,打开窃听软件的回放。 将夫妇俩的算计,听得一清二楚。 他唇角露出一丝淡嘲。 纸是包不住火的。 与其让这俩人把这事捅到顾傲霆耳朵里,不如他自己来了。 沈恪将这段谈话截取下来,发到秦姝的微信上。 虽然和她只有几面之交,可是他莫名地相信她,哪怕日后和苏星妍分手了,也不想让那夫妇俩奸计得逞。 发完信息,沈恪返回病房。 走到苏星妍床边,坐下,俯身拥住她,把她抱得温温软软,像抱着自己的孩子。 苏星妍感觉到了他的恋恋不舍。 回眸冲他温柔一笑,“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抱着你。”顿一下,他说:“想抱一辈子……”心里却痛痛的。 第1213章 好好告别 苏星妍笑,“可以啊,抱十辈子都行。” 沈恪没接话,下颔轻抵着她的额头。 微微闭眸,想将这软玉温香的感觉铭记心间。 以前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会是这样,想守着她,一辈子守着,又怕伤害她,如履薄冰,小心到连玄学命运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两人静默地抱着。 灯光洒在二人身上,年轻美好的影子重叠着,落一地悱恻的剪影。 抱了许久,沈恪才松开她。 他抬手将她耳边散落的长发撩到耳后,说:“交往这么久,我们俩还没合过合照,拍一张好吗?” 苏星妍像能读懂他的心思似的,大眼睛倏地涌起一层雾气,“到底出什么事了?” “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拿起手机,打开自拍镜头,将苏星妍轻揽入怀,冲着镜头说:“来,笑一下。” 苏星妍压根笑不出来。 大眼睛潮乎乎的,不看镜头,只看他。 沈恪按下镜头,拍下一张照片。 又将照片设成屏保。 照片里他面对着镜头,唇角带笑,那笑只是一种表情。 苏星妍则侧着脸,仰头望着他,长长睫毛下的眼睛泪汪汪的,那泪眼像天上的一颗星,又如碎玉寒冰,寂静文弱。 沈恪盯着照片里她的泪眼,心底郁郁地铺了一层霜。 “睡会儿吧,我出去处理点公事。” “好,你去忙。” 沈恪扶苏星妍躺下,帮她盖好被子。 他起身走出病房,来到楼上。 拨通助理的电话,安排他公司的事。 几十分钟的商务电话打完,沈恪从裤兜里摸出一只烟,点燃。 辛辣的烟雾入肺,呛得他直咳嗽。 以前他不抽烟的,身上带烟,也是为了应酬,最近才开始抽。 修长手指夹着烟,他打开手机,垂眸盯着苏星妍的照片。 眸色深沉,挪不开。 夜色已沉。 淡青色的烟雾在他指间缭绕,他英俊的脸始终淡漠,看不出表情。 只有他自己清楚心里有多纠结。 理智应该离开苏星妍,可是心里却万般不舍,两种情绪像细钢丝一样,勒得他透不过气来。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打破短暂的静谧。 来电显示是顾傲霆。 沈恪按了接听,客气地喊道:“顾爷爷,您好。” “阿恪啊,我收到一条匿名信息,考虑了一两个小时,决定给你打这个电话。”顾傲霆的声音听起来不如以往那么中气十足。 “什么信息?” “我也不绕弯子了,就直接说吧。信息说你克外公克外婆克母,克身边所有的人,凡是和你沾边的,都会受影响。星妍自从和你接触后,先是莫名其妙地中了古墓毒菌,眼睛差点瞎了。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 沈恪自嘲地笑了笑。 原以为虞棣和成琼会等几天,没想到他们如此迫不及待。 秦姝到现在都没回信,应该还在考虑吧。 能理解,涉及至亲之人,谁都会慎而又慎。 顾傲霆继续说:“你是个好孩子,虽然身世复杂,但你身上有很多闪光点,我也很欣赏你。可是星妍是我们一家捧在掌心上的,说众星捧月,一点都不夸张。年轻人,穷点没关系,反正我们家有的是钱,不在意对方穷不穷,可你这命格也太特殊了。不瞒你说,那个神算子姬老,我和他很熟。我和我太太结婚的日子,我们家所有人订婚结婚的日子都是找他算的,包括我们公司那么多楼盘奠基开盘,风水布局,都是找他算的。听北弦说,你也找他算了,对吗?” 沈恪应道:“对。” “风水命格这些东西不能全信,但是也不能不信。你们年轻人经历得少,可能不信这个邪。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经历的事多了,就会发现,很多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你外公外婆都已经去世,你妈妈身体也不好,我们不想星妍也步入他们的后尘。” 沈恪沉默了。 答案在意料之中。 安静许久,沈恪出声:“我知道,我正在和星妍告别,想好好告个别。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也将是唯一的一个。” “我能理解你,一定很痛苦很不舍吧?毕竟像星妍这么好的女孩子少之又少。” “星妍受寒了,正在医院住院,等她好一点,我会把她送回家。您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 顾傲霆想说谅你也没那个胆子,又觉得伤人,最后只道:“我相信你。虽然你和星妍有缘无分,但是你这孩子,我认可了,以后有困难,尽管找我。” “谢谢您。” “孩子,珍重。” “您也珍重。” 挂掉电话,沈恪握紧手机。 就这样离开,貌似是最妥当的方式,顾家人还能给足他体面。 如果等到苏星妍真出了大事,到时他就成千夫所指了。 刚要离开,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秦姝打来的。 沈恪温声说:“奶奶,您好。” 秦姝道:“录音我收到了,你放心,虞棣夫妇的奸计不会得逞。我不太相信命运这东西,‘命’是天生的,但是‘运’可以靠自己努力去改变。星妍喜欢你,你也喜欢星妍,只要真心相爱,肯定会战胜一切困难。” 她能这么说,沈恪挺感动。 但是过了这么长时间,她才打来电话。 说明她也在纠结。 她情商高,心地善良,不代表他就可以借此死皮赖脸地缠着苏星妍。 沈恪道:“谢谢奶奶,您保重身体。” “你也是。你是这帮孩子中最辛苦的一个,好不容易和亲生父亲相认,他却是那副嘴脸,心肯定被寒透了吧?以后有什么烦心事,尽管找奶奶。” “好的,谢谢您。” 结束通话,沈恪心里仿佛轻松了一些。 原来秘密说出来,心里会轻松许多。 有时候他挺羡慕虞城的,可以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得罪了人,身后永远有父母为他兜底。 而他,身后只有一个柔弱病母,凡事只能靠自己,不得不谨言慎行。 第1214章 买断关系 沈恪转身去医院的超市,买了些富含vc的新鲜水果。 估摸着身上烟味散尽了,才返回病房。 去卫生间洗了手,把橙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拿牙签插着,喂到苏星妍嘴里。 他说:“多吃点橙子,含vc多,感冒会好得快一些。” 咀嚼着酸甜的橙子肉,苏星妍闻到一丝淡淡的烟味,“你去抽烟了?” “没抽多少。” 苏星妍双手扒着他的肩头,趴到他头发上闻,“抽了至少得三四根。” 沈恪笑着捏捏她的鼻子,“鼻子真灵,属小狗的吗?” 苏星妍没笑,拿一双美眸盯着他的眼睛,“是因为我不够可爱吗?” 沈恪面色微微一滞,“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最近心事重重,又是带我看日出,又是拍照,连抱我都比从前沉重。你在准备离开我,对吗?为什么要离开我?是因为我不够可爱,不够甜吗?”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沈恪插起一块橙子塞进她嘴里,“吃橙子吧,吃完洗漱睡觉。” 苏星妍轻轻别开头,不肯吃,“你喜欢上了别人?” “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 沈恪安静一瞬,道:“不早了,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吧。” 他拿了拖鞋,俯身穿到苏星妍的脚上,双手搀扶着她。 苏星妍道:“我只是发烧,能走路。” “扶着吧,扶着安心。” 来到卫生间,沈恪拿起牙刷,把牙膏挤好,送到苏星妍手里,又把漱口杯里接了温水。 苏星妍伸手接过牙刷,偏头凝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俏皮一笑。 沈恪问:“笑什么?” “我在想,你这么暖心,如果我们以后有个女儿,你会怎么对她?是不是要把她天天抱在怀里不离手?吃饭抱着,走路抱着,工作抱着,走哪儿都抱着?” 沈恪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压根没敢奢望到那一步。 苏星妍往前探身,端详着他的脸,“女儿大多会长得像爸爸,我们的女儿如果像你,一定会是个清秀而深沉的小姑娘吧。你有绘画天赋,我也有,估计我们的女儿,一出生就得到处找画笔,吵着要画画。” 沈恪心底一片柔软,夹杂点点酸涩。 他抬手摸摸她丝缎般的黑发,“快刷牙吧。” 两人洗漱完毕。 出来,苏星妍躺到病床上。 沈恪将病房门反锁,和衣躺到陪护床上,关上灯,只留一盏小夜灯。 夜灯是他去超市买水果时买的。 淡橘色光晕中。 苏星妍手枕在头下,侧着头凝望他,大眼睛一眨不眨。 沈恪极淡勾唇,“快睡吧,休息好了,病好得才快,早早送你回家,省得你爸妈担心。” 苏星妍忽然说:“奇怪。” “奇怪什么?” “和你认识才短短几个月,可我总有种我们很久前就认识的感觉。” 沈恪道:“我也是。” “有的人结婚几十年了,还像陌生人一样彼此防备。有的人认识短短几天就坠入爱河,可能这就是缘分吧,缘定三生。” 沈恪抿唇不语,心思沉重如山。 隔日。 苏星妍病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院了。 虞棣腿伤未愈,不想折腾,打算住两天再转院。 天气已经转晴,成琼倒是好些了,已经返回岛城。 临行前,沈恪拎了两个礼盒去探望虞棣。 来到他的病房,沈恪敲门进屋。 看到他,虞棣一向镇定的脸肉眼可见地变了下,很快堆起笑容说:“阿恪,你来了,快坐。” 沈恪把手中礼盒放到墙角,抬腿朝他走过去。 虞棣双手撑着床,身子本能地往后移了一下。 沈恪想笑。 老家伙大概是亏心事做多了,才这么惧怕他。 他走到病床前坐下,喊道:“爸!” 虞棣唇角的肉似乎哆嗦了一下。 沈恪勾了勾唇,“爸,您要吃水果吗?” 虞棣忙摆手说:“我不吃,也不喝,咱爷俩说说话就好了。” 沈恪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把水果刀。 虞棣条件反射似的迅速往后挪了将近一米,动作太大扯痛他的断腿,疼得他呲牙咧嘴。 沈恪唇角笑容加深。 成琼的耳边风吹得真好。 把他吹成了煞星,超能力都给他吹出来了。 沈恪拿起一只苹果开始削皮,边削边说:“我给您老削个苹果吃吧,苹果代表平安,希望您吃了我削的苹果,能平平安安。” 虞棣不想吃,又碍于面子不好拒绝。 削完苹果,沈恪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拿刀子插着,递到虞棣嘴里,要喂他。 虞棣看着明晃晃的刀子,嘴都不敢张。 沈恪笑,“没下毒。连块苹果都不敢吃,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父子?” 虞棣拳头藏在被子下握紧,“那五亿当我送你的,我不要股份了。” 沈恪浓眉微抬,“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个亿。”虞棣朝他伸出右手,“五个亿买断父子关系。” 沈恪似笑非笑,“您老是属变色龙的吗?之前上赶着和我相认,如今又要跟我买断父子关系。” “五个亿不少了,很多人几辈子都赚不来那么多钱。你拿着钱,和你妈好好生活,就当是我对你们母子的补偿。我也是为你们好,我太太那人心胸狭窄,眼里容不下人。我之前的女朋友们,都离奇地遭遇不幸。话我不用说得太明白,你这么聪明应该懂。” 这是变相地承认,他知道沈惋是被成琼所害了。 想到母亲被炸得皮开肉绽的模样,沈恪握着水果刀的手渐渐用力,嘴上却笑着说:“虞董倒是大肚能容。” “没办法,成琼不是普通女人,我也有苦衷。你回去吧,我们各自安好。” “好。” 沈恪放下水果刀,起身,朝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虞棣的声音,“阿恪,你命格那么硬,留在苏小姐身边只会伤害她。” 沈恪伫足,头也不回地问:“然后呢?” “城城一直喜欢她,你也知道的。城城是你亲弟弟,希望你能成全他们。五个亿不只是对你们母子的补偿,还包括这个。” 沈恪淡淡地喔了一声,不置可否。 心却像被十条钢索缠住了,根本没法呼吸。 他微抬下颔,大吸了一口气,免得把自己憋死。 从前虞棣不知他是他的亲生儿子,提这种无理要求,他只是愤怒,不会寒心。 可如今,他明知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提出这种奇葩要求。 哪怕早就从窃听器里听到,再听一遍,沈恪还是心如锥刺,如芒刺背。 他无声冷笑,拉开门,大步走出去。 没走几步,迎面看到虞城。 虞城面色阴晴不定,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欲言又止。 沈恪眸色冷峻,“都听到了?” 虞城嗯一声。 “想说什么?让我退出,成全你和星妍吗?” “跟我来。”虞城拉着他的手臂,朝远处走去。 走至无人处。 虞城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说:“虽然我很喜欢星妍,可我有廉耻心,知道兄弟妻不能欺。你别听老头子瞎说,什么命硬命软,都是他瞎编的,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你好好地和星妍处,好好对她。当然,我这么做,并不是我大义。如果我敢趁机上位,宁子能打死我。” 第1215章 我不分手 沈恪垂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虞城。 能说出这种话,要么他心机极深,在欲擒故纵,和虞棣串通起来唱双簧。 要么,极单纯。 一个商人世家的孩子,二十四岁了,父母那么精明,他却极单纯,显然不可能。 见沈恪不信,虞城举手发誓:“我承认,我到现在还喜欢星妍,做梦都想娶她,可她不喜欢我。强扭的瓜不甜,我扭不动她,不扭了。那么好的姑娘,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便宜自家兄弟。你一定要抓紧她,别轻易放弃。什么狗屁命格,别听我爸胡诌八扯!他就是看你和他不亲,怕你日后强大了,找他算账,想把你和星妍搅散了。他和我妈俩公母一肚子弯弯肠子,都不安好心,你千万别上当!” 沈恪点点头,“谢谢你。” 虞城忽然叹了口气,“你要不是我兄弟该有多好?为什么让我知道这种事?小爷我从前浪荡不羁,现在居然改邪归正,当起了正人君子,可笑!” 他骂了句口头禅,转身走了。 高高的个子一晃一晃的,腕上的劳力士运动腕表表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还是从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沈恪对他的看法却有了改变。 帮苏星妍办了出院手续,又回酒店收拾好行李。 一行人上路。 依旧是保镖开车一前一后地保护着。 开至中途。 忽听“咣”的一声巨响。 前面的保镖突然一个急刹车! 眼瞅着就要撞上他们的车尾,沈恪迅速踩刹车,同时扯掉身上的安全带,上半身已经趴到苏星妍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这么多动作,他一瞬间全做到了。 显然时刻在高度防备着。 苏星妍被他抱在怀里,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心怦怦乱跳,她问:“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 “我没被车吓到,被你吓到了。你刚才的样子,仿佛天要塌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发生世界大战了。” 沈恪下颔埋在她的纤肩上,搂着她的腰,心跳得飞快。 过一会儿,他才慢慢松开她,温声说:“没事了。” 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刚才那一刹那,他以为他要把她克得受伤。 从前天到今天,又是风雨,又是车祸,祸事不断。 很难让他不多想。 “叩叩。” 前车的保镖过来敲车窗。 沈恪按动按钮,降下车窗。 保镖弯下腰,说:“沈总,不好意思,前面发生车祸了,我刚才急踩刹车,没伤到您和星妍小姐吧?” 沈恪道:“没事。” “前面堵了,我们可能要等等再走。” “好。” 在车里坐久了,腿不舒服。 苏星妍要下车走走。 沈恪陪着她。 下了车,打眼往前一看,沈恪看到二三十米开外,一辆银灰色面包车被撞得面目全非,车顶裂开。 里面的司机拦腰被截断,鲜血汩汩往外冒,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沈恪一个大男人都看得寒毛倒竖。 他急忙拿手去捂苏星妍的眼睛。 苏星妍说:“没事,我不害怕,十几岁时就跟着我妈下过古墓,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 “尽量别看,横死的人戾气很重,我们还是去车里坐着吧。” 他捂着她的眼睛,就朝车子走去。 苏星妍道:“我觉得,你最近有点神神叨叨的,人死魂灭,没事的。” 沈恪拉开车门,将她推进车里。 他绕到驾驶座,坐进去说:“我以前陪我妈住院,有时候半夜水龙头会自动打开,往外冒水。电梯也会自动打开,但是却没人进来。医院的护士很多会在身上戴点金饰,因为金子做成的祥瑞首饰可以辟邪。你和你妈下古墓,考古队事前会请法师,做大型‘法事’。当地居民会前去上香、烧纸、敬酒、磕头,再由当地老者宣读祭文等,才能进行挖掘。有段时间,考古队解放了思想,发现一座贵族墓,直接挖掘,没想到刚开始挖,就频频出现怪事。参与挖掘的专家有几个发生了意外事故,居住在古墓附近的村民更惨,死的死、伤的伤。这些都是真人真事,绝非杜撰。” 苏星妍扭头望着他,“你平时话很少,今天忽然对我说这么多,是想表达什么?” 沈恪抿唇不语。 “订婚日子选好了吗?” “没有。” “还订吗?” 沈恪深提一口气,“星妍……” “你要跟我分手是吗?” “分手”二字一出,沈恪心里烧过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垂了眼睫,神色有片刻失落。 过几分钟,他轻声说:“星妍,我配不上你。” 苏星妍大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喜欢就是喜欢,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就好了。喜欢一个人,又不是谈生意,还得讲究个实力相当。撇去家世,你方方面面都非常优秀,配我绰绰有余。” 沉默许久。 沈恪开口道:“那个神算子说我天煞孤星,克外公克外婆克母克父克妻克子女,凡是靠近我的亲人,都将变得不幸。” 苏星妍笑了。 笑着笑着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所以你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要跟我分手?” “你年纪小,经历得少,等你长大一点,经历得多了,会明白其中利害。” 苏星妍不出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仰头望向他,“你舍得吗?我就问你,舍得离开我吗?” 沈恪头偏到窗户,不敢看她的眼睛,轻声说:“不舍得也得舍,等到事情真严重了,就晚了。” 亲生父亲都吓得甩出五个亿,和他断绝关系。 何况星妍和他只是恋爱关系。 她没这个义务,被他拉入泥沼。 二人沉默地坐着,都不再说话。 黑压压的沉默把车内空间塞得满满的。 半个多小时后,交警把车祸处理好了。 车子徐徐启动。 沈恪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好看的眼睛微敛,眸光沉郁。 没想这么快把话挑开,和她还有很多事没做。 话一挑开,再去做,就变了味道。 二人一路无话,回到日月湾。 沈恪下车,把副驾车门拉开。 伸手扶着苏星妍下车,又去后备箱取出行李箱,递给她,“回家吧。” 苏星妍仰起小巧的下巴,道:“我不同意分手。” 沈恪抬手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听话。” “你还爱我吗?” 沈恪凝望她美如星辰的大眼睛,想说,怎能不爱? 话到嘴边说出的却是:“如果那天你没和你哥哥,去我们家老宅找我,或许你会遇到更好的另一半。” “傻瓜。” 苏星妍抬脚就走。 沈恪腿抬起来,又落下。 保镖们急忙拉着行李箱追上去。 苏星妍却没回家,转身上了保镖的车,吩咐道:“去公司找我哥,我哥不行,就去找我小姨父墨鹤。他如果还不行,就去找那个神算子。什么天煞孤星,总有能破解的人。” 第1216章 不该出现 车子一路疾驰。 很快抵达顾氏集团。 秘书带着苏星妍,来到顾逸风的办公室。 推门而入,室内有客人。 那人坐在沙发前,白衬衫浅咖色长裤,容貌英俊,气质斯文。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到是苏星妍,眼镜后面的眸子闪过一抹惊艳。 是医生易川。 顾逸风起身迎上来,“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他端详着苏星妍苍白的小脸,“脸色这么差,生病了?” 苏星妍应一声,“受寒感冒了,还没好利索。我有事找你,你们先聊,我去你的休息室里等你。” “成,我和易川有个项目要谈,得半个小时。你去休息室的床上躺会儿,想喝什么?我让秘书给你送。” “一杯蜂蜜柠檬水,少放蜂蜜。” 顾逸风打电话吩咐秘书。 易川微笑道:“你们兄妹先聊吧,我可以等。” 顾逸风放下座机,微勾唇角,“刚才是谁说快点谈完,你下午要去医院的?” 易川绅士地摊摊双手,“女士优先嘛。” 顾逸风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苏星妍看向易川,“易医生,我不忙,你和我哥先聊。” 易川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别样的情愫,再开口语气都温柔了几分,“记得按时服药,好好休息,别劳累,多喝水。” “谢谢。” 苏星妍转身朝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走去。 易川的目光始终黏在她的背影上。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休息室里,才收回来。 顾逸风俯身在他身边坐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再怎么看也晚了。她单身的时候,让你主动追,你不追,后悔吧。” 易川不语,转身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文件,拿出笔在签名处,唰唰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递给顾逸风,“我签好了,该你签了。” 顾逸风放下咖啡杯,接过文件,屈起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上面弹了一下,“说好的进一步洽谈,才谈了三分之一,你就签了?易医生做生意可真随意。” “别废话,快签吧。” 顾逸风俊眉微挑,“是为我签的?还是为星妍?” 答案不言而喻。 易川垂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握紧,不理他的调侃。 顾逸风拿起笔在合同上利落地签上名字,边签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冷静如易医生也不例外。” 易川也觉得自己异常,无论平时再怎么冷静,可是一遇到苏星妍就失控。 顾逸风很快签好字。 秘书敲门进来,端着蜂蜜柠檬水走进休息室,交给苏星妍。 等她出来,顾逸风把合同交给她,“拿去盖公章。” “好的,顾总。” 秘书拿着合同离开。 公章很快盖完,一式两份,顾逸风把其中一份交给易川。 易川接过合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垂眸盯着合同逐字逐句地看。 合同明明是他和助理草拟的。 顾逸风哪能不懂他那点小心思? 智商再高的男人,遇到心仪的女子,也幼稚如斯。 顾逸风冲休息室方向喊道:“星妍,我和易医生谈完了,你出来吧。” 苏星妍很快走出来,俯身在沙发上坐下。 顾逸风长腿交叠,后背往沙发上轻仰,坐姿慵懒矜贵,开口道:“说吧,什么事?” 苏星妍扫一眼易川,不肯说。 顾逸风双手交握于膝上,淡笑道:“易医生不是外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但说无妨。” 苏星妍思索一瞬,微启樱唇,“我有个朋友,命格很硬,说是天煞孤星,怕克着自己的女朋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破解方法?” 顾逸风唇角轻扬,“有。” 苏星妍清亮的眸子闪出一丝亮光,身体不由得往前倾,“什么方法?哥,你快说。” 顾逸风扯唇一笑,“很简单,女方命比男方更硬就好了,以硬克硬。” 苏星妍秀气的眸子明显地浮现出一丝丧气。 就沈恪那命,谁能硬过他? 这位亲哥说的不是废话吗? 易川不动声色地将苏星妍的表情,收于眼底,很快猜出,她说的是谁和谁。 他出声道:“听说可以找人逆天改命。但是逆天改命是禁忌之术,被改命的人安然无恙,帮他改命的人,会受到非常大的反噬,轻则受伤,重则死亡,甚至连子孙后代都会遭到报应。所以除了至亲之人,没人愿意冒这种风险。” 这方法说了,等同于没说。 苏星妍终于理解为什么沈恪下那么残酷的决定了。 他年少时研究过《易经》,肯定了解其道,早知这是无解的死结。 她看向顾逸风,声音添了丝焦忧,“哥,再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顾逸风道:“没有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信,信则有,不信则无,尽人事,听天命。” 她是不信,可是沈恪深信不疑。 她无所谓,生个病有个灾的,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沈恪却不想连累她。 苏星妍走了。 她要去找墨鹤,再去找那位神算子姬老。 天无绝人之路,总有能破解的吧? 来到电梯前,保镖按了电梯键。 苏星妍抬脚走进去。 一道身影大步而来,是易川。 易川走进电梯,垂眸看向她秀美静雅的侧脸,压制着过快的心跳说:“你身体欠佳,别劳累奔波,会加重病情。我认识一个很有名的神算子,姓姬,我们家红白喜事都找他算。我去找找他,看看他有没有好的方法,如果他也没有,那就没办法了。” “谢谢你,我正好也想去找他的。” “一起吧。”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 “逆天改命这种事,很伤根基和元气,他不会轻易出山的,多个人,总多份力量。” 苏星妍婉拒道:“我可以的,谢谢你。” 易川温和地笑了笑,“我是你哥的好朋友,也就是你的哥哥,别总是谢来谢去的。” 来到一楼。 二人并肩朝大厅大门口走去。 保镖跟在后面。 易川问:“知道姬老的住处吗?” “我爸和我爷爷应该知道,我问他们就好了。” 易川掏出手机,“我发给你吧。” “好的,谢……” “嗯?说好了不要谢的。” 苏星妍莞尔一笑,“习惯了,不好意思。” 易川很快将地址推送给她,“如果请不动他,记得找我。” “好意心领了。” 快到大门口时,手机忽然响了,是妈妈苏婳打来的。 苏星妍拿起手机,按了接听,边听妈妈说话边应着:“我这边有点急事,忙完就回去。” “什么急事?” “回去告诉你。” 一分神,没留意脚下台阶,苏星妍一脚踩空,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保镖和易川急忙伸手去搀扶她。 易川离得近,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臂,帮她稳住身形,温声说:“小心点。” 苏星妍站稳,“谢谢你。” 易川嗔道:“又来。” 这一幕恰好落在路对面的沈恪眼里。 他不放心苏星妍,开车跟过来,看到的却是这一幕。 沈恪好看的眸子眼睑微收,搭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指骨握紧,英俊深邃的五官隐隐透着寒气。 几分钟后。 他沉默地发动车子。 或许他不该来的。 他本就不该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易川那样的,和她才是同一类人。 第1217章 神仙眷侣 苏星妍浑然不觉沈恪的车已经开走。 易川送她来到她的车前,叮嘱道:“听逸风说,你中过一种很奇怪的古墓毒菌,虽然治愈了,但伤了根基,平时不要用眼过度,注意休养。” 苏星妍微微一笑,“谢谢。” 易川无奈地笑了笑,调侃道:“从见面到现在,你对我说了无数句谢谢了。除了谢谢,你就没有别的话可对我说吗?” 苏星妍美眸生出一抹歉意,“对不起,我从小沉迷书画和古代文化,性格内向寡言,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言谈是很无趣。” 易川凝望她的脸,暗道,只是这张脸就已经惊艳芳华,说什么已经不重要。 苏星妍俯身上车。 散在肩上的乌黑发丝绰约动人,纤腰软软,细长的腿仿佛无骨。 只是视线扫过,易川都觉得是冒犯。 女孩子怎么可以漂亮成这样? 易川心如鹿撞。 保镖发动车子,朝墨鹤家开去。 车子都走出去老远了,易川还站在原地,目光定定地看着苏星妍车子离去的方向。 后知后觉,才发现,他对她的喜爱,不减反增。 只是她一直没给过他机会。 三四十分钟后,苏星妍来到墨鹤家。 夫妇二人在楼上画室。 陆恩琦现在已经是国内国外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主要设计汉服,作品不只在线下售卖,线上也卖得十分火爆,甚至远销国外,深受国外汉服爱好者的喜爱。 墨鹤则负责帮她处理工作室的一切事务。 推开画室的门。 室内燃着名贵的檀香,氤氲鼻间,十分清雅好闻。 苏星妍看到宽敞明亮的画室里,陆恩琦一身白色丝质长裙,手持画笔正在作画。 模特是墨鹤。 他身着一套华美的白色织锦汉服,姿态潇洒地坐在黛蓝色真皮沙发上。 年近四十的颜依旧紧致,不见皱纹,不见一丝一毫的沧桑,反倒比年轻时多了几分从容舒展和大气,像一枚跨越千年的绝世白玉,被岁月温养出了精光内蕴。 苏星妍静静凝望着二人。 脑子里只有四个字,神仙眷侣。 听到开门声,陆恩琦回眸,冲她俏皮一笑,“哟,我的宝贝小外甥女来啦,快请坐快请坐!” 明明只比自己大四岁,非得拿长辈的架子压人。 从小习惯了陆恩琦的古灵精怪,苏星妍早已见怪不怪。 她喊了声小姨,走到墨鹤身边的沙发前,离他三四米的距离坐下,说:“小姨父,我今天来,有事找你。” 墨鹤身姿坐正,“什么事?” “天煞孤星之命,您听说过吗?有办法破解吗?” 闻言,墨鹤敛眉蹙起,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自小跟着师父浪迹江湖,见过无数奇人奇事。 这种命格少之又少,但是他见过。 师父就是。 所以师父墨玄道长活了一百多年都没结婚,孤零零一个人,无父无母没有妻子和儿女,身边只有一帮习武的徒弟。 徒弟都是男的,且是自幼习武的精壮汉子,阳气旺,不怕他克。 墨鹤如实说:“我师父就是这种命格,这种命格的人多是旷世奇才,但只能孤独终老。如果能破,我师父断然不会终生不娶。” 言外之意,连他师父那么有本事的人,都没有办法。 普通人更没有办法了。 苏星妍漂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的失落。 陆恩琦走到她身边,手臂搭到她的纤肩上,“你说的该不会是沈恪吧?” 苏星妍一顿,“你怎么知道?” “能让你这么费心费力的,除了沈恪,还能有谁?” “别告诉我外公外婆,外公一开始就不看好我和沈恪,外婆知道了,更会较劲儿了。” “放心吧,绝对保密,我爸开通一些,主要是我妈,事事儿的。被她知道了,麻烦大了。” 姨甥俩又叙了会儿话,苏星妍离开。 浓浓的失落从身形上都能看出来。 上车坐好。 她吩咐司机:“去找神算子姬老吧。” 哪怕明知道找他,希望也不大。 可人就是这样,不去试试,不甘心。 她都等不到第二天,打电话让父亲顾北弦帮忙预约。 夜幕降临。 车子开至城外,来到姬老府上。 姬老的徒弟说他晚上不见人,让明天一早九点再来。 苏星妍和保镖在附近酒店住下。 保镖抽空悄悄给沈恪发信息:沈总,星妍小姐接连见了顾逸风顾总,墨鹤墨公子,又来见神算子姬老了。 沈恪将信息连看了三遍,轻轻叹了口气。 有时候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她为他付出那么多? 明明有那么多坦途可走,她非得选择最艰难的一条。 次日九点,朝阳正旺之时。 苏星妍带着保镖来到姬老府上。 府上装修得像个古代的大家宅院。 姬老坐于正堂的红木太师椅上,年约八十余岁,鹤发童颜,手指圆润细嫩。 穿一身白色绸缎衣裤,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苏星妍还未开口,姬老已经算出她的来意,道:“沈公子的命格无解,你找我也没有用。逆天改命的事太伤根基,老朽还想多活几年。” 苏星妍美眸划过一丝失望,“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姬老捻着雪白胡须道:“小丫头,你该庆幸你的命格奇好,倘若换了普通女子,早已经卧床不起了。” 苏星妍不信这个邪,“会不会是巧合?” 姬老哈哈一笑,笑里带着一种堪破世事的超然之态,“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相生相克,皆现于巧合,巧合多了,由不得你不信。如果你非要逆天而为,别怪老朽没提醒过你。” “送客。”他站起来,长袖一拂,转身去了书房。 八十余岁,走起路来依旧带风。 苏星妍少见如此傲气的老者,颇为意外。 佣人走过来,对她说:“小姐,您请。” 苏星妍从包中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他。 佣人道:“姬老提前交待过,不收您的红包,您以后也请不必再来。” 苏星妍少有的叹了口气。 离开姬府。 苏星妍坐进车里。 沉默良久,她拨通沈恪的号码,一时不该说什么才好,只是黯然不语。 她只字未说,沈恪却已听出她的无奈和无力。 沈恪调动脸上的肌肉,做出个笑的表情,故作轻松地说:“忘了我吧,星妍,忘了我。忘掉一个人比这样劳碌奔波,容易得多。” 苏星妍闻言心里一阵揪痛,“我不在意,我一点都不在意。我哥说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不信这些东西。你不许跟我分手,听到了吗?” 第1218章 无憾于情 沈恪道:“星妍,你冷静点,别意气用事。” “我很冷静。” 沈恪语气平静地说:“剩下的房款,我已经让助理还清了。你哪天有空,陪我去一趟房产局,把我的名字从房产证上删了。我让秘书尽快帮我找房子,最近几天就搬出去。” 苏星妍心里咔嚓了一下,像什么东西断裂了。 男人永远比女人理性啊。 她还在努力想办法破局。 他已经做好清算,随时准备抽身而出。 毕竟是头一次恋爱,年纪又摆在那里,苏星妍忍不住怀疑,“你爱我吗?” 沈恪沉默了,许久才出声:“爱过。” 爱和爱过,一字之差,其意天差地别。 苏星妍苍白地笑了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明知他说的可能不是真话,可是心里还是钝钝麻麻的痛。 沈恪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星妍,如果换了你,你也会这么做。” 他轻轻挂断电话。 浓睫垂下,遮住眼底的真实情绪。 如果不爱,他不会管星妍的死活。 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有钱有势有才有貌,性格温柔娴雅,贴心周到,完美到无可挑剔,是最好的人妻之选,换了任何男人,都得紧抱着不放。 正因为爱,才远离。 回到家的时候,苏星妍怀里抱着厚厚一摞书。 苏婳扫了眼,最上面的书上赫然印着两个大字,《易经》。 苏婳黛眉轻拧,“小丫头,你这是打算改行,去天桥上给人算命吗?” 苏星妍美眸微弯,“突然对这东西感兴趣。最近几天我要专心研究这个,不要让沈鸢阿姨给我安排行程了,天寿阁那边你多上上心,我可能顾不上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帮人逆天改命。” 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苏婳,也吓了一跳,“你去了趟南山被烧糊涂了吗?逆天改命那种事,岂是谁都能做的?” 苏星妍目视前方,轻声说:“尽己力,听天命,但求无愧于心,无憾于情。如果尽了全力,还是无法破局,到时我自然会放手。” 苏婳何其聪明。 联想沈恪,再看苏星妍的举止,不用细问,已经明白大半。 逆天改命,要改的,自然是沈恪的命。 沈恪那命运的确挺特殊,孤苦,离奇,曲折又凄惨,是她见过的人中最惨的一个。 苏婳道:“快去吧,我也会想办法帮你。” 苏星妍脸上露出近日来第一抹甜笑,“谢谢妈!” 苏婳眉眼含笑,心里却轻轻叹了口气。 小丫头从小诸事皆顺,唯有情路坎坷。 上天待人是公平的,不会让所有人都十全十美。 苏婳上楼来到书房,拨通顾北弦的号码,“弦,派人帮我搜罗两本书,原本最好,复制本也可以。” “什么书?” “《连山》和《归藏》。” 顾北弦英眉微蹙,“这是什么东西?” “《易经》知道吗?是阐述天地世间关于万象变化的经典老书,是最早的辩证法哲学书。《易经》有三本,分别是《连山》、《归藏》和《周易》。《周易》现在统称《易经》,其他两本《连山》和《归藏》已经失传,我要你想办法找到,好帮你的宝贝女儿破局。” “破什么局?” “这个你不用管,帮忙找书就行,赏金多下点本钱。” “成吧,老婆大人的吩咐,弦弦不敢不从。” 苏婳嫣然一笑,嗔道:“贫嘴。” 顾北弦拨通助理的号码,将此事安排下去。 隔几日。 苏星妍接到沈恪的电话,“星妍,房子我已经找好了,明天就搬出去。你今天有空吗?我们去趟房产局,把我的名字从房产证上删了。” 苏星妍心像被蜜蜂蜇了一口。 那是他们的婚房。 原是父母名下的,想等她出嫁,作为陪嫁的。 为了让沈恪面上好看一些,打着二手房的名义,转了又转。 房子的装修和所有家具,都是她亲自挑选的。 苏星妍答应下来。 下午,如约来到房产局。 沈恪路上堵车,要晚到一会儿。 苏星妍和保镖坐在房产局的大厅里,静静地等,心里胀胀的酸。 正想着,保镖说:“星妍小姐,沈总来了。” 苏星妍抬眸望去。 但见沈恪高挺笔直的身影,大步而来,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身形傲然修长,简单穿一件深蓝衬衫笔直黑色长裤,衬衣领口系到最后一颗,一丝不苟的严谨打扮,气质是浸入骨髓的内敛和深沉。 领带系的还是数月前她送的那个。 他好像只系那一条领带,都系旧了,也不肯换。 苏星妍想笑,又觉得心酸。 沈恪走到她面前,垂眸望着她,眼神暗含留恋与不舍,嘴上却说:“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短短九个字,已见疏离。 苏星妍忽然后悔,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不该早早把话挑明的。 倘若没挑明,她和他还能多得几日甜蜜。 情侣间能做的事,他们都没来得及做呢,就成了这种局面。 取了号,来到办证窗口。 沈恪对办事人员说:“麻烦帮我把我的名字从房产证上除……” 苏星妍开口道:“删我的名字吧。” 办事人员为难了,“到底删谁的?” 二人异口同声道:“删我的。” 办事人员工作这么多年,见过闹着抢着要加名的,唯独没见过抢着让删自己名字的。 苏星妍侧眸看向沈恪,“我们家房子太多,住不过来,多一套少一套无所谓。你和阿姨就在那里住着吧,搬家挺麻烦的,阿姨身体又不好,别折腾她了。” 沈恪沉思一瞬,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推到苏星妍面前,“卡里有一个亿,是房款,密码是我和你的生日。” 苏星妍心脏颤了颤,酸溜溜的。 不是因为那一个亿,而是因为他的银行卡,密码是他和她的生日。 沈恪又道:“密码是之前设的,忘记改了。钱是姓虞的给的,给了五个亿。公司目前运营正常,暂时没有扩张的打算,现金流十分充足,别担心我会缺钱。你收下吧,不收,那房子我没法住。” 苏星妍伸手将卡拿起来。 二人提交资料,办事人员申请提交手续。 很快,办完程序。 二人无声地出了房产局大门。 外面阳光晴好。 苏星妍心里却郁郁地下了一层雪。 沈恪面色倒是不辨喜怒。 苏星妍偏头看向他,“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等我三年好吗?三年内别恋爱。这个要求有些无理,可我还是想努力一把。我最近正在研究《易经》,等我研究透了,我帮你逆天改命。” 沈恪心里涌起一片潮气,低声嗔道:“傻。” 苏星妍仰起巴掌大的清雅小脸,“这辈子就傻这么一次,以后再也不会犯傻。” 沈恪暗道,他说的傻,不是这个傻。 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恋爱。 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1219章 临别晚餐 血色夕阳硕大宁静地在城市的高楼间,一点点沉下去。 沈恪抬腕看看表,对苏星妍说:“快到晚饭时间了,一起吃顿饭吧?” 这饭多少有点散伙饭的意思,苏星妍答应下来。 二人上了沈恪的车。 沈恪拉过安全带,帮苏星妍系安全带。 系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她婀娜的腰身,他心底顿时一片柔软。 垂眸凝视着她俏丽的侧脸,沈恪问:“想吃什么?” 苏星妍唇角微微上扬,“和你在一起吃什么都香甜。” 沈恪笑了笑,心里却更难受了,“去超市看看吧,想吃什么,你挑选,我来做。” 苏星妍大眼睛亮了亮,“你会做饭?” 问完又觉得问了句废话。 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不会做饭,怎么照顾病母? 沈恪发动车子,“会的,我做饭还可以。” 苏星妍俏皮一笑,“那我要尝尝你的手艺。” 她努力想让气氛变得不那么沉重。 从前沈恪买菜一般会去菜市场,但是不能让苏星妍陪他挤菜市场,挤且不说,主要是不安全。 他载她去了本市最好的生鲜超市,里面的菜全是有机特供,各式各样的青菜像花束一样包装得精精致致,摆放在带着冷气的货架上,除了贵,没毛病。 沈恪推着超市的推车。 苏星妍跟在他身畔。 两人煞有其事地在货架前挑选。 看起来不像已经分手的情侣,倒像是一对新婚小夫妻。 做菜什么的,苏星妍完全不在行。 沈恪却什么都懂,什么菜配什么,炖鱼炖排骨做鸡要放什么调料,他一清二楚,熟门熟路。 苏星妍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你好厉害。” 沈恪笑,“做饭没什么技巧,大多数人都会做。” “我就不会,我只会画画,会修复文物,你却几乎全能,画画、修复文物、鉴宝、开公司、做饭,样样在行。” 沈恪想说,你不需要会,我会就可以了。 可是这种话,已经不能说了。 选了大半车鱼肉和蔬菜,沈恪推着推车和苏星妍一起朝收银台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米,沈恪敏锐地察觉到一道目光朝他们看过来。 确切地说是在看苏星妍。 他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易川。 他身边跟着一位气质雍容华贵的妇人。 四目相对,易川快步走过来。 他冲沈恪和苏星妍笑着打招呼,“沈先生,星妍,你们好。” 沈恪礼貌地回道:“你好。” 星妍也喊了声“易医生”。 易川指指身边的人介绍道:“这是我妈,我们家就住在附近。她老人家一时兴起,非要拉我来超市买菜体验生活,说要亲自做菜给我吃,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苏星妍冲那位妇人喊道:“阿姨好。” 易太太却盯着她的脸看得呆住。 好漂亮的女孩子,美而不骄,眉眼如画,唇红齿白,皮肤白净水灵,清清雅雅,温婉文静,让人忍不住想收回家当女儿当儿媳。 易川拿手臂碰了她一下,“妈,星妍在跟你打招呼。” 易太太这才回过神来,“啊,你好,叫星妍是吧?小姑娘,这位是你哥哥吗?” 苏星妍莞尔一笑,“是我男朋友。” 易太太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原来你有男朋友了啊。” 她打量着沈恪,违心地说:“你男朋友和你挺般配,你们继续,我带小川去逛逛。” “好的,再见阿姨。” “再见。” 母子俩走远一些。 易太太忍不住说:“成天让你谈恋爱,你不谈,让你相亲,你也不肯相,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吗?你刚才看她的眼神啊,直勾勾的,眼珠子都快黏人脸上了。” 易川低嗯一声。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几年前吧,比她男朋友认识她要早。我和她哥哥是大学同学,她来学校找她哥哥,那时她还小,但已经出落得十分水灵。” 易太太挺遗憾,“喜欢怎么没去追?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家世一定也不错吧?你看她,穿的衣服没有牌子,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戴,但就是看着贵气,言行举止也让人很舒服,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 “是顾北弦和苏婳的女儿,随母姓。我之前托他哥给介绍过,但被她拒绝了。” “难怪难怪,原来是那两位的女儿。你这孩子真是,自己有腿有嘴,她不肯见,你就主动去追啊。好女怕郎缠,死缠烂打地去追,时间久了,总能追到手。” “很多人对她死缠烂打过,都没用,反而会惹她厌烦,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易太太叹了口气,惋惜地说:“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你能把她娶回家,我做梦都能笑醒。那丫头长得可真水灵,我看着都好喜欢,你干嘛不早说,早说我帮你追。” 易川很淡地笑了笑。 没好意思打击她。 说话间,那边沈恪和苏星妍已经结完账。 开车回到二人的“婚房”。 再来此处,苏星妍的心情已经天差地别。 这里的每件家具,每样东西,都是她精挑细选的,原想和他在这里幸福地过一生,却因为“天煞孤星”之说,被硬生生地终止。 那种拦腰截断之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懂。 沈恪温声对她说:“你洗把手,去沙发前坐着看会儿电视,我去做菜,可能要久一点,别着急。” “我陪你一起吧。” “厨房油烟重,你在客厅等我就好。” “那让佣人帮你打下手。” “好。” 沈恪拎着菜和肉,走进厨房。 苏星妍则去沈惋的卧室,探望她。 沈惋躺在床上,被炸伤的皮肤已经长出新的嫩肉,红红的,看着有些可怖,但比从前强了许多。 之前是人不人鬼不鬼,惨不忍睹。 佣人是顾家派过来的,恭恭敬敬地冲苏星妍喊了声:“星妍小姐,您来了。” 苏星妍笑着点点头,在床边坐下,低头问沈惋:“阿姨,身上的伤还疼吗?” “不怎么疼了,你给的药膏很管用,医生说恢复得不错,继续恢复恢复,应该不用植皮了。” “回头我再让人多送几瓶过来,你尽管用。” 沈惋眼含热泪,除了说“谢谢”,不知该说什么。 在她眼里,苏星妍一直都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他们母子高攀了她。 安静了会儿。 沈惋问:“星妍,你和阿恪什么时候订婚?我问他,他一直不肯说,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阿恪那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心思全藏在心里。他心里喜欢你一百分,面上只会表现出来一分。” 闻言,苏星妍心里钝钝一痛。 第1220章 思念如马 苏星妍深提一口气说:“阿姨,订婚的事因为一些原因,可能要往后推。三年后吧,三年后若有缘,我们就订婚结婚。” 沈惋不出声了。 夜长梦必多。 这一推,这桩姻缘,怕是成不了了。 这正是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 约摸一个多小时后,沈恪做好饭。 去冲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干净,才过来喊二人吃饭。 他弯下腰,抱起沈惋,小心翼翼地放到轮椅上,把她推到餐桌前。 华丽唯美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可口的食物,菜都不是多名贵的,但是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沈恪不时往苏星妍碗里夹肉和鱼。 苏星妍笑道:“你忙了半天,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尝尝。” 苏星妍尝了几口,确实好吃,可能带着感情做的,用了心的,比家中高薪聘请的名厨做的更有味道。 吃了几块肉,她拿筷子随手夹了旁边盘子里的一道菜,放进嘴里。 一入口,奇香无比,似肉又不是肉,说是茄子吧,又有鸡肉的香气,咸鲜,有浓郁的糟香,略带回甜。 苏星妍好奇,“这是什么菜,怎么这么好吃?” 沈恪道:“茄鲞,按照《红楼梦》的菜谱做的。我妈吃太多药,胃口不好,吃不下饭,我就做了这个给她吃,可以下饭。试验了很多次,改良了一些东西。之前做了很多,拿罐子焖起来。你要是喜欢吃,走的时候,我给你带上。” “好。” 后来那罐茄鲞,苏星妍吃了整整三年都没吃完。 每次都舍不得吃,只是吃饭的时候,拿出来看着,看着它,就仿佛沈恪还在身边。 吃完饭后,沈恪把苏星妍送到她家保镖的车上。 等到她到家了,发来平安信息,他才松了口气。 沈惋把他叫进卧室,打量他几眼,问:“和星妍吵架了?” “没有。” “那为什么订婚要推迟?因为我吗?还是因为虞棣?” 见她已经知道了,沈恪不再隐瞒,俯身在床边坐下,如实说:“我去找神算子姬老,算订婚日子。他说我是天煞孤星之命,克所有至亲之人,让我远离苏星妍。我自己算的也是,我和星妍命格不合,我克她。” 闻言,沈惋沉默了。 许久,她才出声,“你出生的时候很不顺利,生了两三天才生下来,生下来就总是生病,每次都病到昏厥。去医院治了很久,都治不好。你外公有个懂风水玄学的朋友,有次来我们家做客,说你命格和常人不同,给你改名‘恪’,恪同克,以克制克,有化解之意,又给你留了几道符。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心理作用,从那之后,你就很少生病了。” 沈恪唇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所以外公和外婆相继去世,你又身患重病,真的和我有关系?” “巧合罢了,你别多想。” “当时为什么不把我送去孤儿院?” “怎么舍得?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会知道,没有哪个父母会因为一些虚无的东西,就抛弃孩子的。” 思索片刻,沈恪出声道:“如果我改名字,你的身体会不会好一些?” “按照你外公那位朋友的说法,二十几年过去了,命格已成,改名也晚了,你反而会受到反噬。再说我已是久病之躯,岂是改改名就能挽回的?这些东西,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顾家家大业大,肯定会特别在意这个。不成就不成吧,咱家跟他们家悬殊太大,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过段日子,就放下了,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话虽这么说,可是真正放下一个人,却很难。 夜深了,躺在床上,沈恪盯着手机屏幕里苏星妍清雅美好的侧脸。 一针针地想着她,针针见血。 心里痛得有种说不出的焦渴,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体会到思念如马的感觉。 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 日子一天天过去。 每天如沈恪来说,都是度日如年。 可是听保镖说,自上次一别,两三个月来,苏星妍再也没生过病,沈恪又觉得心安。 没什么比她平安无事更好的了。 爱一个人,没必要非得把她拘在身边。 好在,好在,他留了张苏星妍的照片。 想她的时候,可以看看照片,日子不至于过得那么绝望。 这天是农历七月十五,道教称中元节,佛教称盂兰盆节,民间俗称鬼节。 也是沈恪的生日。 助理要帮他办一个生日会,他婉拒了。 他不喜那种热闹场景。 推了应酬,当天下午,沈恪早早回家,亲自做了一桌子菜,煮了长寿面,订了个小蛋糕,和母亲过生日。 等生日过完后,还要去外公外婆坟前给他们烧纸祭祀。 菜吃到一半的时候,佣人进来报:“沈先生,苏小姐来了。” “咣。” 沈恪手里握着的汤勺掉到桌上。 很快耳边传来温柔的脚步声。 沈恪回眸,但见一抹婀娜美好的身影,一身白衣,长发披肩,款款而来。 那一刻,他觉得她像落入凡间的仙女。 理智告诫自己要冷静,要远离,可是双脚已经不听使唤地迈了出去。 英俊的脸上浮起笑容,他垂眸凝望她,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苏星妍晃了晃手中一管细细长长的东西,“你们家的传家之画,给。” 沈恪一怔,接过画,打开。 正是他几个月前,为了哄秦老大夫来京给苏星妍治眼疾的那幅画,是外公留下来的传家之宝。 沈恪颇为意外,“这幅画怎么到你手里了?” 苏星妍淡笑,“我拿唐伯虎的真迹同秦老大夫换的,换了有些日子的,本来想等你生日给你一个惊喜。虽然分手了,但是惊喜还是得给。” 唐伯虎的真迹,存世的少之又少,十分珍贵。 不单单是有钱就能得到的。 沈恪心里风起云涌,很想去抱抱她,可是又怕自己不祥,会克到她。 沈惋见两人僵站着,忙出声道:“星妍,快过来坐。” 二人落座。 沈惋喊她吃菜。 苏星妍拿起筷子刚要吃,佣人又进来报,“沈先生,虞城虞少和秦悦宁秦小姐来了。” 沈恪还没开口,两道身影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为首的是秦悦宁。 秦悦宁怀里抱一大束鲜花,“恪哥,生日快乐!” 沈恪看看鲜花,又看看苏星妍。 苏星妍莞尔一笑,“悦宁是我叫来的,虞城不是。你和阿姨两个人过生日太冷清,多叫几个人热闹。你不嫌我自作主张吧?” “不会,谢谢你,星妍。” 这一声谢,让苏星妍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僵滞。 从前他们初相识时,也会说谢,可那时的谢是互相试探,互相靠近。 如今的谢,却有疏离生分之意。 沈恪也察觉到了,刚要拿话找补。 虞城突然冲过来,一个熊抱抱住他,“哥,生日快乐!” 不等沈恪反应,他松开他,把肩上背着的双肩包取下来,从里面掏出厚厚几沓粉色钞票,拆开,往沈恪身上撒去,边撒边说:“祝我哥年年有钱花,岁岁不缺钱,钱山钱海花不完!” 漫天钞票下的沈恪,头一次被弄得哭笑不得。 这傻小子,和他同父异母,除了长相有点相似,其他简直毫无关系。 他刚要出声制止,门外又传来一道脆甜的声音,“姐夫,快出来迎接我们!小可爱携男朋友来给您过生日了!” 第1221章 服服帖帖 冷清惯了的沈恪,头一次被人如此热闹地对待。 他朝苏星妍投去感激的一瞥。 眨眼间,楚韵已经挽着顾骁的手臂进来了。 她身形娇小,整个人几乎挂在顾骁身上。 顾骁把手中礼盒递给沈恪。 楚韵双手抱拳,亮着大眼睛,脆声道:“楚韵代表所有人,祝姐夫生日快乐!一年比一年好!事业更上一层楼,公司早日上市!祝姐夫心想事成,早圆梦想,快点和我星妍姐踏入婚礼殿堂!” 沈恪十分意外。 没想到苏星妍并没把他们分手的事,告诉大家。 可能是怕告诉大家后,他们会疏远他吧。 没分手的话,两个顾家楚家陆家云家的势,他还可以借。 哪怕分手了,她还在替他着想,帮他铺路。 沈恪眸色深深,沉沉地望了苏星妍一眼。 苏星妍冲他莞尔一笑,笑容浅浅,情意却深深。 沈恪心思万千。 他招呼大家:“快坐,一起吃饭吧。” 楚韵应道:“好嘞!早就想尝尝姐夫的手艺了。听我星妍姐说你做饭超好吃,堪比七星级酒店大厨。” 沈恪淡笑,“那是星妍抬举。”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走到餐桌前坐下。 虞城朝苏星妍身边凑。 秦悦宁手一伸,捏着他没受伤的那只耳朵,把他拽到自己身边,嘴里嗔道:“往哪儿坐呢?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老大个人了,别没点屁数!” 她手劲儿大,疼得虞城呲牙咧嘴。 他急忙拿手去扒拉她的手,连声求饶,“小姑奶奶,您快松开!疼,疼!这可是肉长的!” “疼就老实点!”秦悦宁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到座椅上。 她抄起一只大闸蟹塞到他手里,“剥!” “好的,兄弟!”虞城乖乖地拿起成人巴掌大的蟹和剥蟹的工具,细心地剥起来。 连剥四五只,蟹黄和蟹肉剥了小半盘。 他把盘子推到秦悦宁面前,讨好的语气说:“宁子,快趁热吃,看哥对你好吧?下次别拽我耳朵了,男人的耳女人的脚,不能碰,知道吗?” 秦悦宁白了他一眼,端起盘子递给楚韵,“楚韵姐,你吃,这是你最爱吃的。” 楚韵来者不拒,冲她甜甜一笑,“谢谢亲妹!” 虞城砸砸嘴,累死累活剥了小半天,却被她借花献佛了。 他觉得秦悦宁有种大姐大的气质。 同桌三位年轻女性,属她最成熟最霸气。 就这妥妥的女汉子气质,不知以后哪位英雄好汉能驾驭得住? 反正他是驾驭不了。 楚韵拿起小勺刚要吃蟹黄,顾骁端起她面前的盘子,起身放到沈恪面前,“呶,你吃吧,今天你过生日,你最大。” 沈恪端起来,“给楚小姐吃吧,我自己来。” 顾骁按住他的手,“我们家小楚韵只能吃我剥的。” 沈恪微微笑了笑。 这醋意,透着暗搓搓的甜蜜。 都是年轻人,没有拘束,很快大家打成一片。 秦悦宁和虞城嬉笑打闹,像演小品的。 楚韵和顾骁则一唱一和,像说二人转的。 只沈恪和苏星妍两人话最少,一个深沉内敛,一个温柔清雅。 沈恪默默剥好一只虾,推到苏星妍面前。 苏星妍美眸微弯,拿起虾吃起来。 虽只字未语,但是沈恪懂她的心思。 就像她也懂他一样。 沈惋笑笑地望着一帮年轻孩子,眼眶渐渐湿润。 沈恪本该也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洒脱自在,却因为家境,早早承担起生活的重担,性格也变得格外成熟。 吃好饭后。 秦悦宁抬手拍了拍虞城的肩膀,“小城子,去,帮阿姨们把碗碟收好,端到厨房去,扔到洗碗机里,再出来。” 虞城委屈,“我堂堂岛城虞少,生来富贵泼天,哪干过这种家务事?” 秦悦宁眼皮一抬,挥起拳头,“干还是不干?” 虞城顿时挫了三分,“干,干!宁子姐让小的干什么,小的就干什么!” 他起身端起碗盘,和佣人阿姨们一起走进厨房。 众人皆笑出声。 谁都没想到,这个原本挺讨人嫌的小子,在秦悦宁的管教下,愣是顺眼了许多。 餐桌收拾完,沈恪把蛋糕端上来。 楚韵和秦悦宁帮着插蜡烛。 顾骁点蜡烛。 虞城去关灯。 灯关上,虞城冲沈恪喊道:“哥,快许愿吧!” 沈恪被他左一声哥右一声哥喊得,心里颇为触动。 按说他应该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才对,可他貌似没那心思。 沈恪目光幽沉,看了苏星妍一眼,闭眸开始许愿。 愿苏星妍永远开心幸福。 愿母亲健康长寿。 愿公司稳健发展,早日上市,不负顾北弦的期许。 许完愿,沈恪睁开眼睛,吹灭蜡烛。 众人围着他唱生日歌。 沈恪唇角含笑,心里暖意融融。 这是二十六年来,他过得最热闹的一个生日,皆因苏星妍。 往常都是他和母亲两个人,冷冷清清地过。 虞城打开灯,从背包里掏出两瓶红酒,用开瓶器拧开,说:“这是从我们家老狐狸的酒窖里偷的,1990年份的勒桦酒庄慕斯尼特级园葡萄酒。我们家老狐狸花高价从国外拍的,不贵,一瓶也就百来万吧。来,大家开怀畅饮,今晚不醉不归!” 顾骁扫了眼,“两瓶酒,够塞牙缝的吗?” 他拿起手机拨通母亲云瑾的号码,“妈,派人送两箱红酒过来。” “好的,儿子,地址发来。” 顾骁用微信给了她一个定位。 十多分钟后,酒送来了。 五六个彪形大汉,抬着典雅厚重的橡木酒箱,进进出出。 红的白的黄的,加起来整整十箱。 且都是进口的昂贵品牌。 楚韵哇了一声,“准婆婆给力!” 顾骁道:“我妈比我爸会生活,这些酒都是她去各国出差或旅游搜罗的。为了喝到最好的红酒,她还在国外承包了一个葡萄园。” 虞城不服气地撇撇嘴,“我爸地下酒窖的酒堆积如山,也就是离得远,不方便搬运。下次你们再过生日,一定要打电话通知我,我给整个千儿八百箱过来。” 秦悦宁抬手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以后改改你动不动就炫富的脾气。这些人哪个不比你家强,显着你了是吧?” 虞城捂着后脑勺,做出一脸痛苦状,“好,我改,我改还不行吗?您老以后能不能在大家面前给我留点面子。我堂堂岛城虞少,在外意气风发,威风八面,却成天被你像训小孩子一样训斥,我不要面子的吗?” 说完偷偷瞟了苏星妍一眼。 秦悦宁察觉到了,凑到他耳边低声恐吓道:“再乱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这样给你面子了吧?” 虞城浑身一哆嗦,眼珠子隐隐作痛。 暗道,这个男人婆,以后能嫁出去才怪! 第1222章 刁蛮公主 顾骁和虞城拿开瓶器,要开酒。 苏星妍抬腕看看表,说:“我们去楼顶露台喝吧。” 沈惋身体不好,睡得早,怕影响她休息。 “好嘞!”虞城弯腰搬起一箱,就朝电梯走去。 顾骁也搬了一箱。 楚韵小尾巴一样地跟在他身后。 沈恪走到沈惋面前,俯身抱起她,“妈,我送您回房,早点睡。” “好,难得这么多人陪你过生日,你开心点,妈有几个老妹妹照顾,你不用担心。” 几个老妹妹,是顾家送过来照顾沈惋的佣人。 沈恪嗯一声,将她抱进卧室自带的卫生间,伺候她刷牙洗脸,安顿好后,来到楼顶露台。 秋风习习,花香隐隐飘来。 虽是鬼节之日,却不觉得阴森。 月亮大而温柔地悬在墨蓝色的天空中。 夜月一帘幽梦,香风十里柔情。 苏星妍正在开酒,白衣白裙,立在美而硕大的淡蓝色绣球花前,身姿袅娜。 微风拂动她的长发,她美丽清雅的小脸比天上的白月光还美,一双美眸亮如星子,腰身细软如柳,裙角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小腿,美得让人怦然心动。 虞城看得呆住。 秦悦宁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快擦擦你的哈喇子吧,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 虞城抬手擦擦嘴。 秦悦宁凑到他耳边低声威胁道:“让你跟我过来,是哄恪哥开心的,不是让你给他添堵的。再管不住你的眼乱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拔了你的牙,割了你的舌头,再剁掉你的手脚,把你扔到粪坑里去喂蛆。” 虞城顿时毛骨悚然,身体一抖,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酒放到醒酒器里醒好。 虞城开始倒酒,倒完殷勤地递到每个人手里。 堂堂岛城虞少,平时高高在上,被人伺候的主,今天却像个服务生一样,伺候诸位,可他甘之如饴。 把酒递给苏星妍,虞城说:“这杯酒是我爸收藏的,你尝尝。” 一听是虞棣的,苏星妍转手把酒杯递给沈恪,“你喝吧,我喝云瑾阿姨送来的酒。” 沈恪也不想喝虞棣的酒。 可这酒是苏星妍给的,哪怕里面下了毒,他也要喝下去。 沈恪伸手接过酒杯,温声道:“好。” 酒递到唇边刚要喝,虞城手臂伸过来,“哥,咱俩来一杯,祝你生日快乐,过去的苦日子随风而逝,以后像我一样,只有享不尽的泼天富贵。” 沈恪碰了他的酒杯一下,刚要喝。 虞城的手臂突然绕过他的臂弯,“咱俩来个交杯酒。” 沈恪,“……” 过半秒,才意识到他其实是想和苏星妍喝交杯酒,奈何秦悦宁在,他没那个胆子。 以前顶讨厌他这样,可如今,却讨厌不起来了。 沈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虞城也仰头喝光。 苏星妍重新端了两杯红酒,递给沈恪一杯,“最近还好吗?” 沈恪点点头,“挺好的,你呢?” “我也很好。” 嘴上都说好,心里却是一样的惆怅。 思念之苦,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苏星妍微微仰头,无声望月。 修长白嫩的脖颈下是动人的白皙锁骨。 沈恪眸色深了深,想起以前曾经亲吻过那里无数次,视线情不自禁地下滑,落到她呼吸起伏的地方。 那柔美的弧度,让人心旌荡漾。 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曾经触手可及的嫩滑。 小腹不受控制地发涨,他急忙将视线移到别处,心跳如鼓。 思想很克制,身体却很诚实。 两人端着酒杯,倚栏而立,虽不言不语,可是彼此都懂。 情愫在俩人身上氤氲发酵。 举止并不亲密,可看在旁人眼里,却都觉得这俩互相深爱。 当晚,虞城喝高了。 抱着秦悦宁死活不肯松手。 他哭着喊:“兄弟啊,兄弟,相思苦哇,苦相思。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若问相思,为何苦?只因,相思,已入骨……” 要不是“兄弟”二字,还以为他对秦悦宁一腔痴情。 他哭得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全抹到了秦悦宁的肩上。 秦悦宁被他缠得不耐烦。 她弯腰,抄着他的手臂和腿,打横抱起来,对沈恪、苏星妍、顾骁和楚韵说:“哥哥姐姐们,这小子太扫兴了,我送他去酒店,你们几个好好玩。” 沈恪道:“三楼好几间客房空着,别去酒店了,送他去三楼吧。” 这是担心虞城酒后兽性大发,再占秦悦宁的便宜。 秦悦宁也懒得送虞城,道:“成吧。” 她托着虞城的腰,往上抱了抱,命令的语气说:“胳膊搂紧我的脖子,小心掉下去,摔烂你的屁股。” 虞城乖乖地把手臂搂上她的脖子,头埋到她的颈窝里,醉醺醺地说:“小宁子,还是,还是你对我,最好。你真是个,大好人!” “好你个锤子!再这么丢人,以后再也不带你来了!” “别,我听话,不闹,不闹……” “听个屁话,每次都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她嘴上毫不留情地骂着他凶着他,却以公主抱的姿势,稳稳地抱着他,大步如风地朝电梯那儿走去。 那轻松自如的架势,仿佛抱着个塑胶假人。 但凡性别换一换,就是一对恩爱小情侣。 众人看得惊住。 楚韵忍不住说:“奇怪,我怎么看出了点cp感?悦宁像个汉子,虞城就是那个被她宠坏的刁蛮小公主。这俩人还真是,别具一格,看不懂,看不懂。” 其他人也觉得不对劲。 但秦悦宁那么刚的性格,应该看不上虞城那样的。 给虞城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秦悦宁动非分之想。 秦悦宁抱着虞城来到三楼, 拿脚推开门,径直走到大床前,把虞城放床上一扔。 床垫极软。 虞城高大的身体在床上晃了三晃。 秦悦宁抬脚踢掉他的鞋,俯身来扒他的衣服。 扣子扯开几颗,露出漂亮性感的胸肌。 秦悦宁拿手拍了一把,嫌弃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练这玩意儿有什么用?一招都打不过我。” 扣子解完,三两下扒掉他的上衣。 手触到他的腰带上,刚要抠金属扣,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秦悦宁触电似的松开手。 心头没来由得跳了几跳。 脸颊也跟着有些发烫。 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愣了下神,她转身去倒了杯温水,加了蜂蜜。 回来扶虞城坐起来,把水往他嘴里灌。 虞城咕咚喝下几口,定定瞅了秦悦宁几眼,把杯子往她面前推,“你也喝,甜。” 秦悦宁斥道:“喝你的,别管我。” 虞城就着杯子,猛地喝了一大口,朝秦悦宁脸上凑去,要喂她喝。 秦悦宁一巴掌拍到他脸上,“再发酒疯,我阉了你!” 醉了的人通常都不可理喻。 虞城也不例外。 平时被秦悦宁打压惯了,喝醉后他的反骨冒出来了。 他抬手搂着秦悦宁的肩膀,将她往床上压,誓死要喂她喝上这口水。 秦悦宁哪能让他得逞? 掐着他的手臂,将他按到床上,挥起拳头就要揍他。 虞城拿手缠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弹。 喝醉了的人都有一种蛮力,力气大得惊人。 秦悦宁也不敢真揍他,怕力度控制不好,再把他打死了。 两人在床上一时搞得不可开交。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在干什么。 沈恪敲门进屋。 就看到秦悦宁正骑在虞城身上。 虞城光着上半身,露出漂亮的胸肌,精壮的腹肌,裤子被揉皱了,腰带松垮松垮,两只手抓着秦悦宁的手臂。 秦悦宁是背对着沈恪的,看不到她的表情。 沈恪转过身道:“悦宁,你还小,这样不合适。你先出去吧,我来照顾他。” 秦悦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猛了。 她英气的小脸倏地一下红透了,迅速从虞城身上下来,眼角余光却瞥到了惊人的一幕…… 第1223章 月夜失控 虞城今天穿的是酷而昂贵的黑色潮牌长裤,面料薄而舒适。 能清晰地看到轮廓。 挺骇人的。 生物课上学过《人的生殖与青春期》,秦悦宁懂那是什么。 见鬼都不曾乱过的心,此时怦怦乱跳。 说好的做兄弟,他居然对她起了兽性! 秦悦宁抬起脚,想去踹他一脚,但想到他那怂样,一脚下去,估计得断子绝孙。 抬起的脚,又缓缓落了下来。 她迅速转过身,急匆匆地朝外走,边走边对沈恪说:“恪哥,你拿凉水泼醒他,什么玩意儿,人形泰迪一个!” 沈恪道:“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喝醉了的男人更是禽兽不如。你以后注意点,别被他占了便宜,身手再好,毕竟是女孩子。女孩子在外,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闻言,秦悦宁停下脚步看向他,认真地说:“恪哥你就不是,你比虞城高级。” 沈恪唇角微扬,“我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你是,所以星妍姐喜欢你,我们大家都喜欢你。” 沈恪不想多说,只道:“去楼上找你星妍姐玩吧,这里交给我。” “好的,恪哥。” 沈恪垂眸扫了眼虞城。 他躺在床上,面色泛红,醉眼朦胧,龙虾一样挥舞着双手,冲门口嚷嚷着:“宁子,你别走,我还没喂你呢。” 沈恪转身去取了解酒药,回来喂他喝下。 又去卫生间接了盆温水,打湿毛巾,帮他擦洗脸和手。 盯着他和自己长得有几分像的眼睛鼻子,沈恪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情愫。 或许这就是血脉亲情的神奇吧。 他是自己的亲弟弟。 所以哪怕他一直觊觎苏星妍,可他还是愿意照顾他。 可是虞棣,那个便宜亲爹,在得知他的身世后,并没有发自内心的亲情流露,有的只是利用。 当得知他命硬克身边所有亲人时,又无情地拿钱来买断,还无耻地让他把苏星妍,让给虞城。 沈恪自嘲地笑了笑。 把毛巾放回盆里,他俯身,帮虞城脱掉袜子,解开他的腰带,脱下裤子放到一边,又拉了被子给他盖上。 洗了手,拿保温杯接了杯温水,放到床头柜上。 他沉声对虞城说:“水是恒温的,半夜记得喝,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在二楼。” 许是解酒药起点作用了,虞城醉红着脸,冲他咧嘴笑道:“谢谢哥。” 和平时的潮酷不羁不同,此时的虞城有点软萌,像个大男孩。 沈恪很淡地笑了一下,嗔道:“傻小子。” 语气多少带了点宠溺的味道。 没过多大会儿,虞城睡着了。 见他没吐,也不再耍酒疯,沈恪这才放心地离开。 刚走几步,虞城的手机突然响了。 怕吵醒他,沈恪按了静音。 来电显示是成琼。 成琼一个电话接一个打个没完。 沈恪想关机,可虞城手机有密码,他不知密码,索性按了接听,接听电话用不着密码。 他问:“有什么急事吗?虞城睡着了,没有重要事的话,明天早上再打过来吧。” 一听这话,成琼忍不住炸毛了,“城城说去京都谈个项目,原来是去找你了?” 沈恪淡嗯一声。 “你让他接电话!” 沈恪道:“他喝醉了,睡着了,接不了。” “真喝醉假喝醉?你怎么着他了?” 沈恪英挺好看的眉微微蹙起,“成女士是听不懂人话吗?他只是喝醉了。” “你不会给他下毒了吧?我告诉你,虽然你是虞棣的儿子,可你姓沈。即使城城出了事,我们家家业也轮不到你!你快把他叫醒,让他接电话,我马上找人去接他!” 沈恪把手机放到虞城耳边,晃了晃他的肩膀,“你妈的电话,接一下。” 虞城睡得迷迷糊糊,“喂”了一声,头一歪又睡沉了。 再也没有动静。 成琼越发着急,提高嗓门在手机里叫嚣,“沈恪,我警告你,你不许动城城!如果城城有事,我会打电话报警!知道自己命硬不祥,就自觉地离城城远一点,克你们自己家人就罢了,还来克我们这一家!听说你和苏星妍已经分手了,五个亿你也拿到手了,就自觉地把苏星妍让出来吧。别拿了钱,还不办事!” 沈恪唇角露出一抹讥诮的淡笑。 这女人的嘴脸,当真是无耻至极。 有用的时候,上赶着他,不惜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觉得他没用了,伪善刻薄的面目彻底暴露。 有那么一瞬间,沈恪觉得给她的报复太轻了,应该让她也体会一下被炸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痛彻心扉的滋味。 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沈恪转身离开。 上楼,来到露台。 沈恪倾身在苏星妍身边坐下。 苏星妍坐在白色藤椅上,身姿窈窕,纤长手指正握着一只水晶高脚杯。 她轻轻晃荡杯口,挂壁的红酒呈现出瑰丽的红色。 月色下的她,美得发光。 没有男人不为之倾倒。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边,沈恪很想将她拥入怀中,亲她吻她,对她做一些男人对女人会做的事。 可是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 成琼说得对,不祥之人就得有不祥之人的自觉。 真爱一个人,不是自私地占有,而是愿她幸福。 苏星妍看他一眼,将杯子递到唇边,刚要喝。 沈恪手伸过去,拿过她手中的杯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拿起醒酒器,自己斟了一杯,又喝下。 接连三杯后,他已经微醺,人也开始心猿意马。 苏星妍按住他又要倒酒的手,“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别喝了。” 肌肤相触,她玉指微凉。 沈恪垂眸盯着她按在自己手上的手,心尖发烫,觉得被她摸过的那一块皮肤,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仿佛融化了一般。 他不受控制地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 他的手那么大,她的手那么小,细细长长一只,五指细嫩如笋。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再也不想松开。 指骨好像穿过皮肉,同她的指骨牢牢焊在一起。 相思入骨,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抓着她的手,一用力,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苏星妍后背贴着他的胸膛,扭头望着他,漂亮的大眼睛波光潋滟。 虽未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她的眼睛,她发丝间的香气,她的软玉温香,让沈恪周身血液发热发烫。 加上酒精的作用,他再也忍不住,低头将唇覆到她的唇上…… 第1224章 我为后盾 秦悦宁见状,急忙站起来,走到露台另一边。 沈恪撬开苏星妍的唇,舌尖先是撩拨一下她,然后变得激烈和疯狂。 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肚,以解数日来的相思之苦。 苏星妍转过身,配合他更好地亲吻。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在湿糯的裹挟中,细细感受着彼此的爱意,有一种分享命运的亲密。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忽然传来,打断这美好的静谧。 沈恪理智恢复。 他松开苏星妍,垂眸对她说:“对不起,我失控了。” 苏星妍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一双亮晶晶的美眸,湿漉漉地望着他。 一言未语,却道尽千言万语。 沈恪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看多了,会深陷其中,拔不出来。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扫一眼是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成琼的声音,“城城一直不接电话,你到底怎么他了?他的保镖也没跟着他,该不会是你暗中动手脚了吧?你这人年纪轻轻的,心思怎么这么阴沉呢?刻意接近城城,收买他的心,想害死他,好独吞我们家的财产是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真有那一天,我们会把财产全捐了,一分都不会留给你!” 沈恪眸色沉了沉,挂断电话。 将这个号码拉黑。 许是这种事经历得多了,成琼的话已经很难激怒他。 环视露台一圈,见顾骁和楚韵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只见秦悦宁远远站在露台一边。 沈恪看向苏星妍,“不早了,我送你和悦宁回家吧。” 苏星妍神色微微一顿,“好吧。” 偷得这片刻相处,已减相思之苦,她知足了。 三人乘电梯,来到一楼。 到门口时,秦悦宁忽然出声问:“恪哥,虞城没发酒疯吧?” 沈恪道:“没有。” “如果他发酒疯,你就拿绳子把他绑起来,千万别打他。那小子虽然浑蛋,嘴贫不讨喜,心眼却不坏。只是很小就出国留学,缺少父母管教,性子有些顽劣。” 沈恪唇角微微扬了扬。 小丫头粗中有细,刚中有柔,嘴上嫌弃着虞城,暗中却关心着他。 明明比虞城小很多,却一副大姐姐的口吻。 他替虞城开心,却又不想秦悦宁日后落入虞家那种家庭。 很矛盾的心理,一如他和苏星妍的感情。 沈恪淡声道:“放心吧,他妈会派人来接他。” “不能把他交给他妈,她妈不像个好人,之前把他的耳膜都打穿孔了。” “虎毒不食子,毕竟是他亲妈,应该不至于害他。” 几人上了苏星妍的车。 司机发动车子。 抵达日月湾。 沈恪和苏星妍一起将秦悦宁送到她家。 秦野正好应酬刚回来,碰上了。 等秦悦宁进了家门后,沈恪对秦野说:“秦叔叔,悦宁身手再好,毕竟是个小女孩,经历得少,又是男孩子性格,大大咧咧的,在外很容易吃亏。您抽空让鹿宁阿姨教她一些防人之道。” 秦野秒懂,“谢谢你,我会让我太太教她,生日快乐。” “谢谢秦叔叔。” 沈恪和苏星妍同秦野道别,转身离开。 秦野盯着沈恪的背影多看了几眼。 难怪连父亲顾傲霆那么刁钻的人,都能接纳沈恪,自然有他的优点,就这细心程度,已经能担得起一切。 可惜出生的日子太诡异,命格太硬,身世又复杂。 把苏星妍送到家门口,沈恪道:“回家吧,洗个热水澡,早点睡。今天是鬼节,传闻道教普渡开鬼门关,阴气重,女孩子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你也是,早点回家。” 沈恪嘴上答应着,实则还得去给外公外婆烧纸。 手指伸进裤兜,捏着一枚玉质的平安牌,想拿给她,让保佑她。 又怕这平安牌沾了太多他的气息,会克到苏星妍。 可能太爱一个人,就容易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也多了很多顾忌。 苏星妍忽然抱住他,小脸埋在他的胸口。 许久,她轻声说:“抱一下能撑很久,我会继续研究《易经》和堪舆风水,直到破你命格为止。” 沈恪心里涌起一阵缺血般的虚无,痛而暖。 他出声道:“别研究了,做点正事吧。” 苏星妍仰头望着他,大眼睛蕴满灼灼月华,“眼下你就是最大的正事。” 沈恪眸色深深,抬起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易经》那东西,晦涩难懂,不是随便谁都能研究透的。但凡在堪舆界有所建树的,都是天选之人,路上摆摊的多是骗子。因为泄露太多天机,他们会有五弊三缺。五弊是:鳏、寡、孤、独、残;三缺是缺钱、缺命、缺权。所以替人改命,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知道吗?” “我知道,可我还是不想放弃。” “傻。” 沈恪心思万千,抬手按住她,深深沉沉地抱着。 倘若他是天煞孤星,那么苏星妍就是温暖他照亮他的另一颗星。 茫茫人海,遇到苏星妍,是他的幸。 却是苏星妍的不幸。 返回住处。 沈恪回家取了黄纸和供品,要去给外公外婆上坟。 喝酒了没法开车,他站在路边打车。 刚等没多久,一辆豪车率着一众车队,嘎地一声停在他面前停下。 车门打车,车上走下来一个短发女人。 是成琼。 其他车辆纷纷走下来一群黑衣保镖。 成琼厉声质问:“城城呢?你把城城藏哪了?” 沈恪面色波澜不变,眸色淡淡道:“在我家三楼客房。是他不请自来,主动给我过生日,不是我费尽心机引他上钩,请成女士以后说话放尊重点。” 成琼眼神阴郁瞪着他,“自从和你相认后,我老公摔断腿,我一到阴天下雨浑身疼痛难忍。城城不久前赛车,车子和别的车撞上了。幸好我早有准备,替他求了道平安符,否则他连命都搭上了!” 沈恪就笑啊,“平常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成女士不停地拿命说事,怕是别有居心吧?放心好了,你们家那点财产,我还真看不上眼。” “穷小子,好大的口气!你和苏星妍已经分手了,没了顾家当后盾,你那小破公司能撑几年?” 沈恪刚要出言反驳。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成副董目光短浅了,没了顾家当后盾,还有我!” 第1225章 租个女友 二人寻声望去。 一道修长英挺的身影,从一辆豪车前,堪堪而来。 男人年轻俊逸,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高定衬衫和西裤,身形修长如玉如松,身上自带一种浸入骨髓的矜贵疏离感。 是顾逸风。 来到二人面前。 顾逸风打量成琼一眼,淡淡勾唇道:“成副董好歹是虞氏集团的副董,出身也算可以,怎么作派和旧时宫里的太监宫女似的,捧高踩低,欺软怕硬,一副小家子气!” 被比成太监宫女,成琼顿时火冒三丈。 但顾家及顾家的姻亲财团,她敢怒不敢言。 努力调动脸上肌肉,挤出一丝笑,成琼说:“小顾总言重了,我和阿恪在开玩笑呢。城城被他灌醉了,人在他家不知什么情况,我也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没小顾总说得那么严重。” 沈恪眼里闪过一丝淡嘲。 难怪能和虞棣夫妻那么多年。 因为俩人是同一路人。 顾逸风手一抬,“恪哥今天过生日,星妍来给他庆祝,你儿子来,多半是为了看星妍。依着恪哥的性子,赶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邀请他?自己儿子什么德行,还不清楚吗?以后少往恪哥身上泼脏水。快点进去,把人带走吧,以后管好你儿子,少来打扰恪哥!” 成琼倒是意外了。 一时不知沈恪这个穷小子,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顾家一帮人都围着他转? 在顾逸风这里受了气。 她迁怒于保镖:“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城城带出来!” “好的,成副董。” 保镖们随沈恪来到他的别墅。 虞城只着内裤,躺在三楼床上,睡得死沉死沉的。 怎么叫都叫不醒。 一帮保镖七手八脚地帮他穿上衣服,将他抬了出去。 成琼怕沈恪在他身上动手脚,直接让保镖把他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以防后患。 等他们走后,沈恪对顾逸风说:“谢谢你。” 顾逸风从裤兜里取出一只暗红色首饰盒递给他,“生日礼物,有事来晚了,别介意。” 沈恪没接,“你已经给我发过生日红包了,礼物就不收了。” 顾逸风将首饰盒塞到他手里,“不是普通礼物,是得道高僧的舍利子,对你有用最好,没用安神。” 沈恪垂眸盯着手中首饰盒,心中暖意涌动,“谢谢你。” “朋友嘛,互相帮助。” “朋友”二字,沈恪听出了点微妙之意。 顾逸风道:“看你刚才提着供品要去祭祀的?去哪里,我送你。” “去给我外公外婆烧纸,我自己打车好了。” “顺手的事,反正明天是周末,可以休息。” 沈恪不再推辞,上了顾逸风的车。 司机发动车子,朝城外开去。 来到城外一处公墓。 沈恪下车,提着黄纸和供品。 顾逸风也跟着下了车。 沈恪道:“你在车上等着吧,墓地阴气重。” 顾逸风面色坦然,“无妨,我大年初一出生,命很大,不受刑克的影响。” 沈恪总觉得他有话还没说完。 二人抬脚朝墓地走去。 保镖们跟在身后,保持十余米的距离。 夜色苍茫,阴气笼罩。 传闻鬼节这天鬼门大开,传说中的冥界鬼魂可以透过鬼门打开的通道,来到人间寻找食物和安慰。 所以这天一般都是给家中祭祀的祖宗牌位烧纸,或者在路口烧烧纸,少有来墓地烧纸的。 众人一入墓地,气温骤然阴寒。 这处地方明显比其他地方更黑一些。 原本硕大的月亮,不知为何隐到了云层之后。 秋风乍起,树影婆娑。 虫鸣凄凄,犹如鬼声呜咽。 保镖们面色俱变,个个后背生寒,不由得暗暗握紧拳头。 沈恪和顾逸风倒是面色不变,依旧泰然自若。 来到外公外婆的墓地前,沈恪放下黄纸和贡品,摆好供品,烧了纸,接着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沉默地待了几分钟,他站起来,对顾逸风说:“我们回去吧。” “好。” 返回车上。 车子无声地往回返。 顾逸风忽然出声道:“如果星妍像我一样,也是大年初一出生就好了。” 沈恪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但是能理解。 一母同胞,就那么一个亲妹妹,他自然对苏星妍千疼万宠,万分在意。 能因为苏星妍喜欢他,无条件地支持他们在一起,也会因为担心苏星妍的安危,而生出些顾忌。 毕竟有的东西,是医学和科学无法解释的。 沈恪偏头看向车窗外,窗外的树影飞快后退。 他盯着阴沉的树影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逸风俊眸微深,“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恪哥,我是你永远的后盾,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沈恪心里沉了沉。 从他喊他“恪哥”时,他就该明白的。 以前他总闹着,让他喊他哥的。 抵达别墅区门口。 司机下车拉开车门。 沈恪向顾逸风道了声别,刚要抬脚下车。 身后传来顾逸风的声音,“那小丫头最近沉迷《易经》和堪舆,成天闭门不出,茶饭不思,身体清瘦了很多。堪舆风水和玄学属于偏门,不是谁都能钻研的,研究久了,若泄露天机,都会沾点五弊三缺。你年少时研究过,后来没在那一行深入,应该比我更明白其中利害。” 沈恪默了默,“我劝过她。” “可她不听对吗?” “是的。” “那小丫头从小就有股子犟劲儿,做什么事都是一门心思,非得做好为止,所以她适合修复文物,我正好相反。” 安静了会儿,沈恪道:“我会想办法让她停止研究《易经》和堪舆之术,更不会让她帮我逆天改命。” 顾逸风手搭到他的肩上,俊朗的眸子少有的深重,“辛苦你了,恪哥。” “谢谢你,逸风。” 这话回得牛头不对马尾。 但其下深意,彼此都懂。 沈恪抬脚下车。 次日一早。 苏星妍的保镖给沈恪发来信息:沈总,星妍小姐昨晚回来没多久,就发烧了,被连夜送到了医院。 沈恪明白了。 难怪顾逸风明明给他发了生日红包,还亲自跑来找他一趟。 因为苏星妍又莫名其妙地发烧了。 沈恪把电话拨给顾骁,“骁少,你有没有觉得身体不适?” 顾骁道:“我没事,小楚韵腹泻住院了。” 沈恪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应该是昨晚大闸蟹吃多了。她从小就贪吃,逮着喜欢吃的没个饥饱。” 结束通话,沈恪又拨给秦悦宁。 秦悦宁倒是没事,活蹦乱跳的。 没过多久,虞城来电话了,“哥,我昨晚到底喝了多少?今天醒来,胃疼得要死,正准备做胃镜的。打电话问宁子,她不理我。” 闻言,沈恪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几人除了顾骁和秦悦宁两个习武之人,其他三个纷纷出事。 不知是巧合,还是…… 草草回了他几句,沈恪挂断电话。 深思熟虑许久。 他拨通助理的电话,吩咐道:“帮我租个女友吧,要农历大年初一或者七月十五出生的。” 第1226章 全靠演技 助理不明白原因,但还是答应下来,“好的,沈总,您对对方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沈恪道:“要听话、嘴严,有契约精神。事先告诉她,我命格很硬,把有可能产生的后果告诉她。记得签保密合同,酬金谈好,如泄密,将付百倍违约金。” “明白,我这就去办。” “星妍、楚韵和虞城全住院了,你打听一下,找时间带上鲜花和补品去看看他们。” 助理一愣,忍不住多了句嘴,“怎么这么多人同时生病?” 沈恪不答反问:“你跟着我时间不短了,有没有出现怪异的事?” “我?”年轻的助理反应很快,抖了个机灵,“我穷,没什么比穷更可怕的了,穷命克一切,鬼见了我都犯愁,穷人没那么多讲究的。” 沈恪明白他话外的意思,道:“薪水给你上浮20%,我等会儿打电话通知财务。” 助理感激涕零,“谢谢沈总!星妍小姐还是您亲自去看吧,我想,她最想看到的应该是您。” “不必了,去办吧。” “好的,沈总。” 结束通话。 沈恪垂眸,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苏星妍的脸上,久久没挪开,心里酸酸胀胀。 分手三个月间,她一直健康无事。 来给他过了个生日,俩人接了个吻,苏星妍就发烧了。 沈恪后悔自己的放纵和任性。 手指拨出苏星妍的号码,想给她打个电话,又退了出来,反复无数次。 最后这个电话终是没打出去。 指腹落在手机屏幕苏星妍的脸上轻抚,许久,他拿起手机,将屏幕贴于胸口。 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会纠结成这样。 想和她在一起,怕伤着她。 可是想放,放不下,想忘,忘不掉。 十天后。 助理找的人带来了。 很年轻的女孩子,姓茶,茶嫣。 刚大学毕业,因为专业冷门一直找不到工作,家里又出了点灾,想过来兼个职,赚点外快。 沈恪扫了眼简历,又看了茶嫣一眼。 看面相不像心机太重的。 沈恪没时间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便道:“就你了,不用坐班,手机保持畅通,有事会提前通知你,去签合同吧。” 茶嫣却没动,盯着沈恪的脸怔怔出神。 原以为租女友的是个矮挫丑的富家公子哥儿,或者土肥圆老总,打着租女友的名义,干不正当的事。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年轻英俊! 气质也比她平时见过的那帮小富二代小老板,沉稳内敛许多。 简单一件正蓝色衬衫被他穿出了很贵的感觉,袖子往上卷了一截,露出冷白性感的手腕,腕上戴一只劳力士白金表。 她之前曾经在网上了解过,那种表应该是限量款,千万上下吧。 普通新贵玩不起,除非超有钱超有闲的老钱家族,才有那个实力。 沈恪见她愣神,微微蹙了蹙眉,“如果茶小姐不愿意,不勉强。” 茶嫣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应道:“愿意愿意,我愿意!” 沈恪眸色淡漠,“去签合同吧。” “好的沈总。”茶嫣站起来,朝他恭恭敬敬地鞠了躬,转身离开。 一颗心早已怦怦乱跳。 鬼节出生的她,从小到大运气一直挺衰的,没想到二十二岁这年突然大运降临! 遇到如此年轻英俊的老总。 她忍不住畅想未来的美好种种。 合同签完后,沈恪又深思熟虑了一周,这才把电话拨给苏星妍,“星妍……” 明明早就准备好措辞,可是话到嘴边,沈恪还是难以说出口。 说,会伤她。 不说,蹉跎她。 苏星妍清雅的声音传过来,带着隐隐的兴奋,“恪,《易经》和堪舆之术虽然晦涩难懂,可我已经摸到了门槛。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能吃透,到时说不定就能帮你逆天改命了。我爸妈正在帮我找《连山》和《归藏》,或许那两本书里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沈恪无声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被富养的千金小姐,虽然满腹才华,却太天真。 逆天改命这种事,连算了一辈子的“神算子”姬老,都不敢尝试。 她却不顾一切,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死活。 沈恪深呼吸一声,说:“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我不想改命了。天煞加孤星的命格,虽然克外公克外婆克母,克身边亲人,但是能让人收获巨大的成功。刘邦、刘备、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明太祖朱元璋等人,全是这种命格。虽然身边至亲之人几乎全死,但他们成王成皇,且名垂青史。命格一改,我有可能变得平庸。如果我失去才华,你还会爱我吗?” 苏星妍想也不想地说:“会,即使你没有了才华,但我们还有感情。” 沈恪心脏揪成痛痛的一团。 几乎不能成言。 缓了几分钟,他违心地说:“我有女朋友了,她也是鬼节出生,不怕我克,也不用费心思去逆天改命。” 手机里死一般的沉寂。 沈恪能想到苏星妍有多难过。 他比她还难过。 可他还是硬着心肠说:“星妍,你太完美了,和你在一起,我压力很大,经常要承受各种流言蜚语。我那么傲气的性格,成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吃软饭、穷小子、赘婿,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你那么好,应该找个和你匹配的,性格阳光的,没必要非得选最难走的一条路。其实你对我越好,我压力越大……” 苏星妍没听完,轻轻挂断电话。 沈恪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筋脉凸显。 只有他自己清楚,说出这些话时,他心里有多难受。 心如锥刺。 半个小时后。 苏星妍把电话拨过来,语气超乎寻常的平静,“我们见一面吧,带上你女朋友。” 沈恪迟疑一下,“好。” “周四晚上吧,去我们情人节去过的那家餐厅,周四人少。” “行,我让助理订包间。” 周四晚上。 苏星妍提前十分钟到达那家餐厅。 坐在定好的包间里。 包间环境优雅奢华,苏星妍心思却沉重如铅。 她清楚地记得,情人节那晚,沈恪送了她满满一后备箱的鲜花,还送了她一串一克拉的钻石项链。 那串项链,是她所有首饰中最便宜的,却是她最喜欢的。 她一直贴身戴着。 抬手把项链摘下,握在掌心。 垂眸盯着项链上的钻石,苏星妍觉得眼睛疼,痛到想落泪。 这段感情,真正交往不到一年时间,却仿佛已过了十年八载。 门轻轻被推开。 沈恪走进来。 身后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子下巴尖尖,脸上擦着薄薄一层粉,涂了流行色号的口红,眼妆也化得十分精致,身上穿了一套香奈儿的白色小套装,乖乖巧巧地背一只白色香奈儿包。 显然精心打扮过。 只是捏着包链的手,出卖了她的紧张。 沈恪介绍道:“这位是我新交的女朋友,姓茶,茶嫣。” 他又向茶嫣介绍:“这位是苏小姐,我前女友。” 看到苏星妍,茶嫣眼前一亮,嘴张得大大的,“哇”了一声,“沈……不,阿恪,你前女友好漂亮好漂亮!” 她抬腿跑到苏星妍面前,俯身,睁大眼睛盯着她的脸,“苏小姐,你擦了什么牌子的粉底,为什么这么服帖?” 苏星妍有些意外。 没想到沈恪的新女友是这个路数。 她礼貌淡笑,“我没擦粉底。” “那你是天生丽质了?苏小姐,你皮肤好好,气质也超好,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气质最好的女孩子,比大明星漂亮太多了!” 沈恪手递到唇边轻咳一声。 茶嫣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马转身,回到沈恪身边。 她抬手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对苏星妍说:“苏小姐,我和阿恪同命相怜,同是鬼节出生。我很崇拜他,对他一见钟情,他妈妈也很喜欢我。” 苏星妍盯着她挽着沈恪的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1227章 送财上门 苏星妍道:“坐下吃饭吧。” 沈恪走到苏星妍对面的座椅前,坐下。 茶嫣则乖巧地坐到他身边,偏头凝望着他,满眼都是崇拜,像个追星的小迷妹。 那直白的眼神,让苏星妍心里很不舒服,如芒刺背。 侍应生走过来。 三人开始点菜。 苏星妍点的全是沈恪爱吃的。 沈恪盯着菜单,本能地也想点苏星妍爱吃的,但是狠了狠心,还是点了自己爱吃的。 理应点茶嫣喜欢吃的,可他对她没上心。 那么好的记性,都记不住她的爱好。 侍应生很快将精致昂贵的法餐,端上来。 沈恪拿起刀叉,下意识地想去端苏星妍面前的牛排,帮她切,但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他默默地切起自己那份牛排。 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数月前的情人节,那晚他和苏星妍一起来这里吃饭,他让她教他西餐礼仪,她却让侍应生上筷子。 侍应生秀优越感,被她霸气地怼了一通。 那晚,他很想向她求婚的。 有些事,一拖可能就是一生。 可是他不后悔。 刀叉慢慢切着三分熟的进口纯血和牛牛排,沈恪觉得像在切自己的心。 一刀一叉都戳得自己心窝子疼。 茶嫣盯着他切牛排的手,满眼都是小星星,“阿恪,你切牛排的样子好帅气!” 沈恪浓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觉得助理找的这个女孩子,太吵,也太肤浅。 很想让她出去,可是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忍了下来。 沈恪抬眸,朝苏星妍看了一眼。 苏星妍同样也在看他,神色异常安静。 沈恪忙垂下眼睫,继续切牛排,怕她会发现端倪。 这顿饭吃得十分沉重,二人皆沉默不语。 只有茶嫣不停地没话找话说,全程都在吹捧沈恪。 沈恪很想拿胶带把她的嘴粘上。 吃得差不多时,沈恪结账。 他将腕上那块劳力士白金表摘下来,又从钱包里取出一张支票,推到苏星妍面前,“表是顾叔叔的,既然分手了,必须要物归原主。支票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记得派人去支取。” 苏星妍盯着那块表,自嘲地笑了笑,“表扔了吧,支票捐了,我们顾家缺什么,唯独不缺钱。” 她站起来,拉开门,扬长离去。 已经没心情猜测他是不是在做戏了。 无论是不是,搞这么个人过来恶心她,就是他的不对。 她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数月来,一直包容他,小心翼翼地维护他过强的自尊心,是因为赏识他,爱他。 可他现在貌似更需要那个茶嫣的崇拜和追捧。 下楼,坐进车里。 苏星妍想哭。 眼泪涌到了眼眶,她仰起头,将眼泪硬生生憋回去。 不值得。 是的,他不值得她为他落泪。 这段感情,她倾尽全力,不图财不图权和势,什么都不图,只图他这个人,图他的心,却落到了这般境地。 沉默地坐了许久,苏星妍对司机说:“送我回家吧。” “好的,星妍小姐。” 司机发动车子。 苏星妍手里还攥着沈恪送他的钻石项链。 本该还给他的,可她没有。 生气归生气,感情不可能一下子就断了。 同一时间。 沈恪站在包间窗边,垂眸,静静地俯瞰着楼下。 直到苏星妍的车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茶嫣拿起表和支票,递给他,讨好地说:“沈总,您的表和支票,请收好。” 沈恪道了声谢,接过来,走到餐桌前,拿起消毒毛巾将表擦拭干净,戴到腕上,把支票放进包里。 茶嫣愣住,自尊心有些受挫。 沈恪俯身拿起包,朝外走。 茶嫣追上来,“沈总。” 沈恪头也不回道:“今天的戏份结束了,有什么事跟我助理联系。” 茶嫣仰头望着他,“是不是我今天表现不好,惹您生气了?” “我助理会告知你。” 沈恪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大步离开。 坐进车里。 他拨通助理的号码,“茶小姐性子太浮,恐怕骗不了星妍,换一个吧。” 助理为难,“大年初一或者七月十五出生的年轻姑娘本来就少,缺钱不怕克的更是少如凤毛麟角,沈总您就将就一下吧。” “那就找个专业点的老师,好好培训一下她的演技。还有,让她以后少说话,太聒噪了。” “好的,沈总,我这就去办。” 次日,上午。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 沈恪换了部手机,拨通苏星妍保镖的号码,问道:“星妍昨晚回去有没有生病?” 保镖回:“没去医院,应该没生病。但是星妍小姐昨晚回来,把之前买的《易经》玄学之类的书,全扔了。她从小不爱金银珠宝,不爱穿衣打扮,除了画画修复文物去博物馆,最爱的就是看书。别说扔书,就是书稍微有点折痕,她都会想办法复原。这次扔书,显然是生了很大的气。” 沈恪却暗暗松了口气。 生气不怕,就怕她生病。 他渐渐摸出条规律,只要他不抱她,不亲她,不和她好,她就不会生病。 一亲近,她铁定出事。 这东西,科学无法解释。 放下手机,沈恪拿起文件盯着看起来。 正看着,秘书敲门进屋,“沈总,顾氏集团的顾总来访。” 沈恪道:“请他进来。” 顾逸风走进来。 秘书上了咖啡后,离开。 顾逸风俯身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听说你昨晚把星妍气得不轻?” 沈恪在他身边坐下,“没办法,总比让她生病强。你如果想骂我,就骂吧。” 顾逸风从身后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他,“海外古董回流,了解吗?” 沈恪接过文件,“了解,之前尤妩主要靠这个发偏财。” “这个国家有一批古董,都是咱们老祖宗以前出口外销到国外的,品相好,数量也不少。上面是联系方式和清单,你带人去看看,如果是真的,可以收下,倒回来赚一笔。回流古董只要来源正常,海关不会扣下,到时到峥嵘拍卖行进行拍卖就可以变现。” 沈恪扫一眼清单,古董种类不少,且多是唐宋元明清的。 如果全是真的,倒回来,能赚不小的一笔。 这是送财上门。 沈恪道:“这笔钱你们完全可以自己赚,苏婳阿姨和星妍都是鉴宝高手。” 顾逸风极淡勾唇,“情场失意,财场就得得意。” 沈恪懂了。 这是变个法子,给他送补偿费。 顾逸风堪堪站起来,“好了,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沈恪跟着起身,“谢谢。” 顾逸风侧眸望着他的眼睛,“怪我吗?” “不怪。” “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也很喜欢你,曾经很想和你成为一家人。可我就那么一个亲妹妹,一点风险都不想让她冒。我去问过姬老,他说你是天煞孤星之命,日后必成大器,但你以后的成功是要通过提前透支家人的福气,获得的。‘天煞者,克也;孤星者,孤也。天煞孤星天降临,孤克六亲死八方’。身为你的家人,如果命格脆弱,撑不住,就会福薄命短。我半信半疑,以为姬老被人收买了,接连去拜访了好几个堪舆界的泰斗,得到的答案,都和姬老一致。回家后,我连夜翻查了史籍,越查越深信不疑。历史上很多出名的人物,都是这种命格,比如项羽、朱元璋、武则天、司马昭、岳飞等人,无一例外。” 沈恪捏着文件的手紧了紧道:“我会远离星妍,说到做到,放心。” 第1228章 出国寻宝 十多天后,签证办好。 安顿好母亲,沈恪带上助理和手下,准备出国。 刚到机场,遇到了被一群保镖簇拥着的虞城。 沈恪略觉意外,“你要去哪?” 虞城双手插兜,嘻嘻哈哈,“你去哪,我就去哪。” 沈恪微抬眉头,“认真的?” “星妍他哥,就是顾逸风,十多天前打电话告诉我,说你要出国,让我跟着你。我哪能拒绝他的要求?那可是星妍他哥!所以我加了好几天班,提前空出行程,抽出宝贵时间,陪你出国走一趟。” 沈恪心里轻轻震动了下,很快明白顾逸风的用意。 这是怕成琼趁他出国之际,对他灭口,所以调来虞城,待在他身边。 和苏星妍分手了,他就是外人了,可顾逸风还在考虑他的安全。 年纪轻轻,却是大仁大义之人。 沈恪注视着虞城,“你不怕被我克?” 虞城耸耸肩,“怕。” “怕你还跟着我?” 虞城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可是我哥哎,怕也得跟着,走了,别废话。” “你妈没意见?” “脚长在我腿下,她又不能拿绳子捆着我,有意见也得忍着。”虞城扭头环视机场,“宁子呢?小丫头怎么还没到?” 沈恪微微拧眉,“你怎么连她也支过来了?” “她十月一放八天假,我答应她,带她出国玩,食宿机票购物全包。” “你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去,女孩子跟我们一起出国不方便。” 正说着,秦悦宁拉着行李箱,竖着高挑的身形,飒步如风地跑过来。 她今天头发理得极短,都快成寸头了。 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男士运动服。 个子又高。 猛一看,还以为是个面目清秀的俊美少年。 “兄弟!好兄弟!”虞城激动地跑上前,张开双臂就要给她一个熊抱,“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临时变卦了!” 秦悦宁伸出一根手指头戳着他的胸膛,把他推开,嫌弃道:“滚一边去,别动不动就对我动手动脚!” 虞城乖乖地“滚”到一边。 沈恪道:“悦宁,你回去吧,我们一帮男人,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秦悦宁抬起右臂,握紧拳头,做出秀肌肉的模样,“你们一帮男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一个,你信不信?不信就试试。” 沈恪信。 可是怕她再像上次那样,被虞城占了便宜。 他没法向秦野夫妇二人交待。 他问:“你爸妈知道吗?” 秦悦宁不在意的口吻说:“知道,我爸说有你在,他放心。我妈说我不小了,该出去闯闯了,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和一帮男人上战场了。再说我带了保镖的,呶,你看。” 沈恪回眸。 果然,二十米开外,站着八九个彪形大汉,手里拉着行李箱。 沈恪懂了。 这应该是顾逸风和秦野特意安排的,主动派保镖给他,怕他拒绝,所以绕了一圈,让秦悦宁来曲线救国。 他们对他越好,他就越不好意思反悔。 虞城见沈恪一言不发,道:“你别不好意思,我付了宁子钱的,几百万的保护费前两天就提前打她卡上了。我发现和她出来玩,比较有安全感,没她,去哪儿都没意思。” 以前他和岛城的那帮纨绔子弟玩得多。 同他们玩赛车、泡妞、喝酒、浮潜、开party等,各种骄奢淫逸、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玩多了,挺没意思。 还是和顾逸风、沈恪这帮人玩,显得高级。 秦悦宁也比那些假鼻子假眼假胸假屁股的网红嫩模真实,不做作。 沈恪不再说什么。 转身朝登机口走去。 过了安检,很快几人登上前往伊国的飞机。 伊国在大唐时期,被译成波斯。 当时同大唐交好,很多精美瓷器和古董等,因此流入伊国。 十个小时左右。 一行人抵达伊国。 机场有人接洽。 显然是顾逸风提前安排好的。 原来,他早已经筹谋好一切,就等着他过来验个货,捣腾一番,直接带回国,变现收钱。 沈恪暗暗佩服,难怪顾逸风被选为顾家新一代接班人。 窥一斑,而知全豹。 一行人上车,抵达酒店。 短暂休整后,他们随接洽的人去看货。 货主是个当地富豪,年事已高,家中只有一女,对古董不感兴趣,想处理掉。 不处理掉,怕日后被有心之人盯上,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将古董一个个地上拍,很浪费时间和精力,想打包一下子卖掉,但古董不是便宜货,没人能收得下。 能收得下的,又怕看走眼。 做他这单生意,得有钱有胆量,有眼光有魄力。 也不知顾逸风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沈恪带着虞城、秦悦宁和助理保镖等人,来到货主存古董的密室。 沈恪颇为意外,古董存放量比顾逸风列的清单上的还要多。 富豪之女用英语告诉沈恪,这批古董一代传一代,传了很多代,要不是时局不稳,不会处理掉。 沈恪徜徉在那些被岁月浸染痕迹的瓶瓶罐罐前,上手轻轻一摸,便知是真品。 但因保存不当,半数以上都要回去修复。 尤其是字画,破损最为严重。 用了三天时间鉴定完毕,八成是真品。 谈好价格,沈恪交了定金。 等明天一早,来交剩下的钱,就可以运回国了。 当晚。 回到酒店,沈恪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拿起手机,拨给母亲沈惋,询问她是否平安。 得知沈惋相安无事,沈恪淡淡勾唇。 在他的预料之中。 成琼要害的是他。 沈惋对她构不成威胁,自然不会再冒险下手。 挂掉电话,沈恪盯着手机屏幕上苏星妍的照片,眸光沉沉。 忙的时候还好,一静下来,就会发了疯一般地想她。 思念是种很神奇的东西,隔山隔海隔着千万里,依旧隔不断对她的思念。 所以顾逸风提前预判了他,许以厚待。 掐断他所有退路。 正想着,门铃响了。 沈恪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虞城,“今晚是最后一晚,我得跟你睡。” 沈恪蹙眉,“我不习惯跟外人睡。” “我不是外人,我是你弟。” 虞城推开他的肩膀,挤进来。 径直走到他的床前,坐下,一副赖着不走的架势。 嘴上不说,心里是怕母亲成琼也派了人过来,今晚会暗中对沈恪动手。 僵持间,门铃又响了。 沈恪打开门,外面站着穿黑色运动服,男孩子打扮的秦悦宁。 秦悦宁道:“恪哥,今晚我要睡你房间。” 她也怕成琼会暗中对他下手。 沈恪猜到了,心中涌起潮热的暖意,但还是婉拒道:“你是女孩子,不方便。” 秦悦宁撞开他的肩膀,走进来,“我星妍姐的意思,你得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她好坐等你后悔。她不让我告诉你,你可别出卖我。” 沈恪一怔,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他都带着“新女友”那样去气她了,她居然还顾着他的死活。 第1229章 深夜刺激 关上房门,返回房中。 看着突然多出来的一男一女,沈恪有点为难,“就一张床,你们打算怎么睡?” 虞城拍拍两米宽的大床,“很简单,咱仨横着睡呗,我睡中间,你和宁子睡两边。” 沈恪觉得他是真不拿秦悦宁当小姑娘。 没办法,沈恪打电话问前台,现调了一张豪华双床房。 大半夜的,三人临时又搬了房间。 时间有限,沈恪在门口和窗口简单布置了下机关,防止有人侵入。 让秦悦宁单独睡一张床。 他和虞城睡另外一张。 沈恪把灯关上,只留一盏暗暗的小夜灯。 自成年后,还是头一次和别人同睡一张床,这人不只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还曾经是他的情敌。 沈恪暗道,造化弄人。 以前从来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场景。 得亏这小子不像成琼。 如果像,那他稍一疏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秦悦宁前三天晚上,带着保镖,悄悄地在沈恪门外和窗下巡逻,白天也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睡眠严重不足,这会儿头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虞城凑到沈恪耳边小声问:“哥,你和星妍怎么样了?” 沈恪眸色微微一暗。 这位可真是亲弟弟,哪儿痛往哪儿戳。 他低声道:“睡觉吧。” “说说嘛,你们以后会结婚吗?” 沈恪默了默,“不会。” “为什么不会?难道真因为你的命硬克她?那是封建迷信,不可信。我上次住院,是因为红的白的黄的掺着喝,喝多了,才会胃疼。你看这次我就没事,我还和你同床共枕了呢。” “这种话你最好别说,克也不是谁都克,只克体虚命软福薄之人。” 虞城不认同,“星妍福可不薄,我觉得这事纯属巧合。” “睡吧,明天还有重要事要做。”沈恪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虞城手臂伸过来,去搂他的腰,“哥,我得这样抱着你睡,否则我睡不着。” 他真正的用意是,他抱紧他,万一成琼派的杀手闯进来,不好下手。 沈恪没想到这小子如此黏人。 想推开他,又怕伤他的心,便半推半就,由着他去了。 闭上眼睛,沈恪脑子里浮现的却是苏星妍清雅秀美的小脸。 不知她还生气吗? 生气也罢。 总比天天沉迷《易经》和堪舆之术,闹着要给他改命强。 那行属偏门,不是谁都能研究的,没有师父带,很容易出事。 这三天一直忙于鉴宝,太过劳累,半个小时后,沈恪也睡沉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柔软的大床突然动了一下,虞城从床上爬起来,沈恪立马觉醒。 但没睁开眼睛。 感觉虞城把手伸到他闭着的眼睛前,上下扇了扇。 这是试探他有没有睡着。 沈恪不知他要做什么,屏气凝神,拳头却已经在被子下握紧。 原以为虞城会趁机对他下手,没想到等了几秒,虞城只是帮他往上拉了拉被子,接着窸窸窣窣地下了床,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了。 从卫生间回来。 虞城又绕到秦悦宁床前。 沈恪以为他要上秦悦宁的床,刚要出声阻拦他。 谁知虞城也只是弯腰给秦悦宁拉了拉被子盖好,并没爬她的床。 沈恪唇角微微扬了扬。 这小子初见面像个经验老道的花花公子哥儿,没想到还挺纯情。 当然不排除,秦悦宁太man,对他没有性吸引力。 虞城却没急着回来睡觉,反而俯身在秦悦宁床前的地毯上,坐下了。 晕暗灯光下,虞城偏头瞅着秦悦宁的侧脸,无声地笑了笑,暗道,宁子睡着后不凶了,不凶的时候,还挺好看。 他忽然好奇她留长发什么样? 等回国后,得给她买顶长假发,再给整几件苏星妍穿的那种仙气飘飘的衣服,哄她穿上,打扮打扮,应该也挺漂亮吧。 小姑娘成天没个小姑娘样,头发比他的还短,假小子一样,一点都不淑女。 正想着,秦悦宁眼睛不睁道:“看好了吗?” 虞城吓了一大跳,身子一趔趄,差点摔倒。 秦悦宁睁开眼睛睨着他,“看好了,就滚回你的床上睡觉,别妨碍老子休息!” 虞城啧一声,“我老子是虞棣,你这么年轻帅气,可不像那个糟老头子。” 秦悦宁挥起拳头,“滚不滚?” 虞城连忙摆手,“滚,滚,我滚,你别生气,继续睡。” 他转身回到和沈恪的床上。 怕他觉得没面了,沈恪闭上眼睛装睡。 夜渐渐深了。 房间静得出奇。 凌晨两点时分,窗上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嚓声,紧接着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恪设的机关哗啦啦从窗户顶上落下来。 入侵的人迅速闪开,避开机关。 秦悦宁条件反射似的掀开被子,一跃而起,从枕头下抄起一把匕首,闪电一般到了窗前,匕首抵到了来人的脖颈上! 那人手一抬,手中的枪顶到了秦悦宁胸口。 “啪!” 大灯打开。 室内顿时亮如白昼。 “放开她,否则我开枪了!”沈恪手持一把银色手枪,迅速朝窗口走去! 来人蒙着面,一头短卷的浓密短发,露出的皮肤肤色偏深,看不出人种。 他瞪了沈恪一眼,猛然将枪从秦悦宁胸膛移开,对准沈恪心脏位置,轻轻扣动扳机,就要开枪! 说时迟那时快! 虞城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来,闪到沈恪面前护住,冲那人吼道:“我是虞城!虞棣成琼的亲儿子!要杀先杀我!”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 一愣神的功夫,沈恪开枪了! “砰!” 那人痛叫一声,手腕中枪,下意识地捂住手腕。 “噗!” 秦悦宁手中的匕首趁机插到了他的肩头! 鲜血从衣服下洇出来! 那人也绝非等闲之辈,强忍疼痛,用左手从腰上摸出一把枪,冲沈恪头顶连开两枪! 因为虞城比沈恪矮个几厘米,只有头顶是可攻击的部位。 两枪开完,他抓着绳子就往下滑,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秦悦宁跳上窗台,就要去追。 沈恪上前拦住她,“对方肯定不只一个人,别冒险了,安全第一。” 秦悦宁扭头打量他,“恪哥,你没受伤吧?” 第1230章 同床共枕 沈恪迅速将窗户关上,拉下窗帘,回:“没有,我早就猜到杀手会朝我脑门开枪,抓着虞城躲开了。” 秦悦宁瞅着他手中的银色手枪,“恪哥,你什么时候学的射击?” 沈恪道:“燃气泄露,我妈被炸之后,去射击馆学的。枪是来这里现买的,真要出事,打起来,热兵器永远比冷兵器要快。” 秦悦宁赞道:“学得挺快,枪法不错,聪明的人果然学什么都快。” 沈恪很淡地笑了一下。 提着脑袋过日子,不学得快一点,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何况此行还带着秦悦宁和虞城,他必须得小心谨慎。 万一出事,没法向顾家人交待。 “咚咚咚!” 门外守着的保镖们,听到动静,啪啪砸门,要冲进来。 虞城捂着耳朵去打开门,道:“杀手已经跑了,走的窗户,防不胜防,你们在外面守着吧。” “好的,虞少。” 保镖们退回去。 虞城关上门,捂着耳朵又走到窗前,朝窗下看了看,骂道:“畜牲!明知道我在还敢下手,没人性!” 沈恪看了他的耳朵一眼,“耳朵疼?” “被枪声震了一下。该死的枪,加了消音器,动静还不小!” “等天亮送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去看也没用,缓缓就好了。” 秦悦宁走到虞城面前,拉下他的手,趴到他耳朵上仔细瞅了瞅,嗔道:“杀手肯定是你那个恶魔老妈派来的。虎毒不食子,你老妈狠起来,连你都不放过。” 虞城不服气,“你得庆幸今晚有我在,否则我哥必死无疑。” 沈恪道:“今天是最后一晚,对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收拾一下,我们回原先的房间睡,那间房机关布置得复杂些。” 几人简单收拾了下,折回原先的房间。 秦悦宁拨通在楼下巡逻的保镖的手机号。 手机打不通,应该是被杀手的同伴们打晕了。 她打其他保镖的电话,让下去看看。 果然,如她所料。 楼下一片打斗痕迹,保镖们躺在地上,被人拿乙醚迷晕了。 更邪门的是,他们的动静应该不小,但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没有任何反应。 显然,这种事时常发生,或者酒店的人被买通了。 后半夜,三人按照虞城说的方式,横躺在一张大床上,却再也没有了睡意。 暗暖灯光里。 虞城睁大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心有余悸地说:“你们知道刚才杀手开枪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秦悦宁嗤笑一声,“就你那二两花痴脑子,肯定又在想我星妍姐呗。” “答错了。” “那你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这一枪没躲开,把我打死了,我就没机会亲眼看着你长大嫁人了。你这么阳刚这么man,还不解风情,要是没我帮忙操办,你恐怕嫁不出去。” 秦悦宁抬起脚踹了他的腿一下,“滚犊子!老子的终身大事,用不着你操心!” 虞城哈哈大笑,“跟你开玩笑的,缓解一下紧张气氛。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好紧张,好刺激!到现在我的后背还全是鸡皮疙瘩,腿软胳膊软,耳朵嗡嗡响。” 沈恪却心生感动。 原以为这小子只是嘴上说说。 没想到关键时刻,那么怂的一个人,居然第一时间挺身挡在他面前。 虞棣成琼那么阴险狡诈、见风使舵、见利忘义的人,居然生了这么个有情有义的儿子。 匪夷所思。 虞城侧身面对秦悦宁,盯着她的脸戏谑道:“宁子,除了我妈,你是第一个跟我同床共枕的女人,你得对我负责喔。” 秦悦宁拿眼剜他,“再吱吱信不信我把你从楼上踹下去?” 虞城不敢吭声了。 暗道,这个男人婆,等以后嫁了人,老公铁定会被她吓得不举。 谁娶了她,谁倒霉! 天亮后,几人草草吃了早餐。 发生了昨晚的事,一行人越发谨慎。 前三日沈恪只穿防弹衣,今天则粘了胡子,戴了礼帽和眼镜,好好乔装打扮了一番。 虞城和秦悦宁也分别粘了小胡子,戴上假发。 防弹车开到酒店门口,三人上车。 来到老年富豪的家里。 为安全起见,余款通过银行转账。 涉及金额巨大,公司账户上的钱不够,沈恪把虞棣给的四亿,也拿了出来。 秦悦宁递给他一张卡,“这是我逸风哥给的,说如果钱不够,就用这里的钱付。等你回了本,再还给他。” 她把密码写给他。 这在沈恪的意料之中。 他伸手接过卡,“算入股吧,到时分红给他。” “成,你看着办。” 虞城也掏出一张卡递给沈恪,“哥,拿着,也算我一部分。我这人天生富贵命,就喜欢什么都不干,坐等分钱。” 沈恪不跟他客气,接过来。 手续办完,沈恪公司的人加上保镖共二三十个人,开始打包古董,往货车上搬运。 古董太多,顾逸风提前派人安排了货船。 把古董从货车搬运到船上。 安顿好一切,一行人坐上船。 货船发动,众人暂时松了口气。 从伊国到我们国家要三天,长路漫漫,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 站在舱室窗口,虞城看向茫茫大海,“快点回国吧!这一天天的,过的是什么日子,坐牢一样。来伊国四天,我吃不惯,睡不好,瘦了好几斤。” 沈恪道:“没那么快,要预防海浪,海盗,还有杀手。” 虞城后背又开始发凉了。 杀手是他妈派来的,有他在,倒是不怕。 就怕海盗和海浪。 那是不可控的。 虞城忍不住抱怨,“早知风险这么大,你别接这单生意啊。你现在已经不缺钱了,只要别沾赌毒,账上的钱够你花几辈子了。” 沈恪淡淡道:“富贵险中求,年轻的时候不搏,更待何时?” 其实他求的,不只是富贵。 还有和苏星妍比肩的资格。 哪怕和她已经分手了,他还是想闯出一番事业来。 哪怕和她没有了未来,他还是想让自己努力变得优秀,像她一样如星芒般耀眼。 第1231章 心如牛撞 虞城返回自己住的舱房。 反锁上门。 趁着手机还有信号,他拨通成琼的号码,劈头盖脸道:“妈,杀手是你派来的吧?你怎么贼心不死,非得弄死沈恪,你才满意?” 成琼冷笑,“别人养儿子,都和自己一条心,我的儿子倒好,吃里扒外,胳膊肘子朝外拐!” “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你就是不听,再有下次,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成琼否认,“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总不能是你老公吧?虎毒不食子,他不至于派人暗杀自己的亲儿子。” 成琼呵呵两声,“但凡你动动脑子,就能猜到,是谁让沈恪出国的?他的行踪谁最了解?除掉沈恪,谁获利最大?沈恪现在克谁?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赖!” 虞城思索几秒,“你是说顾逸风?”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虞城被恶心到了,“顾逸风哪得罪你了?你要这样诋毁他?” “总之不是我,爱谁谁。” 成琼挂断电话。 虞城后悔昨晚没派人去追那个杀手,不过依着母亲的手段,即使追到了,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异国他乡的,去追杀手,风险也太大。 “笃笃。” 有人敲门。 虞城把手机扔到一边,打开门。 来人是秦悦宁。 秦悦宁从锦袋里掏出一块和田玉的平安扣,递给他,“呶,挂脖子上,辟邪保平安,恪哥让拿给你的。” 虞城头低下,把脖子往她面前一伸,撒娇的语气说:“你帮我戴上。” 秦悦宁想捶他,“你自己没长手?” “真兄弟,同吃同睡同拉同撒,帮我戴个平安扣嘛,举手之劳。” 秦悦宁懒得听他叨叨。 她的人生信条是,能动手的,绝对不动嘴。 她抬手把虞城的肩膀往下一扳,捏着平安扣的绳圈,就往他脖子上套。 伊国比国内热,秦悦宁身上穿了件薄薄的圆领黑色短t,抬手的时候,领口撅起来不小的一块。 虞城头低着,不由自主地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他惊讶了下,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一直拿秦悦宁当小子,她平时衣服都是中性服装,呈现出的是搓衣板身材,没想到实际上,比他想象的有料。 虽然不是多么波涛汹涌,但是绝对比他的大。 虞城白皙的脸唰地红了一片,急忙别开视线。 总觉得看兄弟的那个,有点不厚道。 秦悦宁帮他把平安扣后面的绳结调节好,推了他肩膀一把,“好了,小崽子。” 虞城少有的没反驳。 心脏噗通噗通乱跳,像有人拿了一万只鼓槌在敲打他的胸口。 咚咚咚! 震得他的胸腔都疼。 用心如鹿撞来形容都不够,他这是心如牛撞,犀牛的牛。 秦悦宁盯着他的大红脸纳闷儿,“小子,你脸红什么?” 虞城头歪到一边,平时那么溜的嘴皮子,此时有点磕巴,“没,没什么,可能是天气太热,热的。” 秦悦宁不信,“就你那张小白脸,脸皮比城墙还厚,地皮热穿了,你的脸都不会热红。说吧,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真没有。” 秦悦宁抬起拳头,“说实话,还是想挨揍?” 虞城瞅瞅她的铁拳,“我说实话,你可不许打我。” “不打。” 虞城脸更红了,“你,那个,挺,那个的。” 秦悦宁拧起眉头,嫌弃道:“那个什么?老祖宗辛辛苦苦造了十万个字,就是为了让你省略的?” 虞城悄无声息地往后退,退到门口,一手拉开门,一条腿跨到门外说:“没想到你举止阳刚,那个还挺女人的。” 说完他拔腿就跑。 生怕跑慢了,再挨揍。 秦悦宁愣是没听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小子说句话吞吞吐吐,娘娘们们,遮遮掩掩,一点都不阳刚,难怪苏星妍看不上他。 晚上,去货船上的餐厅吃饭时。 虞城少有的没往秦悦宁跟前凑,坐得离她远远的,得有十米远。 秦悦宁偶尔抬头看他。 他立马低下头,半边脸红红的。 秦悦宁觉得这小子可能被红脸鬼附身了,动不动就脸红。 她看向沈恪,“恪哥,你会驱鬼吗?你那个便宜弟弟好像中邪了。” 沈恪偏头看向虞城。 虞城心虚,眼神微微躲闪。 沈恪道:“吃完饭我找他聊聊。” 秦悦宁灿然一笑,“谢谢恪哥。” 吃完晚饭后,沈恪把虞城叫进自己的舱房,盯着他的脸,“生病了?哪儿不舒服?” “没有。” “那你在餐厅吃饭时,脸红什么?” 虞城忽然走到他面前,伸手就要去解他的衬衫纽扣。 沈恪抬手按住自己的纽扣,“你要干什么?” 虞城说:“给我看看,就看一眼。” 沈恪浓眉微不可察地蹙起,“你自己有。” “看在我舍身救你的份上,让我看看嘛,哥。” 一听这话,沈恪不再矜着,抬手解开衬衫纽扣,露出性感好看的胸膛。 虞城凑过来,看了看,试了试自己的心跳,如常,不像看秦悦宁时那样心跳会飚速。 都是兄弟,看秦悦宁的心跳异常,看沈恪的心跳却不变。 奇怪了。 他摸起墙角书架上的杂志,翻了几页,里面全是衣着清凉泳衣的大胸女模特,个个波澜壮阔。 他认真地感受了下自己的心跳,依旧平稳,稳如泰山。 原来不是所有的春色,都能让他心如牛撞。 沈恪问:“你到底怎么了?” 虞城欲言又止,“我,我好像有点不正常,我对宁子……我居然对她不怀好意了!你说我是耍流氓,还是喜欢上她了?” 沈恪垂眸打量着他的脸,“你以前没谈过女朋友?” “没有。” 沈恪不信,“你自幼出国留学,那么多年,一个也没谈过?” “在国外没有,怕得病。外国姑娘大多开放,我有个大学同学滥交得了艾滋,死了,我怕死,没敢谈。毕业后回国,也没正经谈过,但是学我那帮狐朋狗友,追过小明星和小网红。” “到哪步了?” “没睡,她们脸上粉太厚,我下不去嘴。约会时,她们总是拐着弯地问我要包要珠宝要钱。我爸说,追女人不能花钱,会破财,让我晃晃钱袋子给她们听听响就好了,所以一个都没追上。当然,不是我小气,主要是看不上。” 沈恪唇角微勾,想笑。 要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是虞棣和成琼的亲儿子。 那么精明的一对夫妇,居然生了个傻白甜儿子。 第1232章 娶你行吗 此行,沈恪对虞城印象大好。 如果日后他能和秦悦宁在一起,倒也不失一桩美事。 可是想想他那双阴险狡诈变色龙一样的父母,沈恪敛了眸,抬手拍拍他的肩头,“别多想了,悦宁还是个孩子,当成兄弟相处就挺好。陪我去仓库巡查货吧,查完早点休息,海上不比陆地,万一起了风浪,想睡都睡不成。” “好。” 二人出了舱房。 秦悦宁站在十米开外。 一见秦悦宁,虞城脸唰地又红了。 他躲到沈恪身后,不敢直视她。 秦悦宁迈着长腿,虎虎生风地走过来,“臭小子,你一看我就脸红,是不是偷我东西了?” 虞城眼神躲闪,不敢看她,“没有,我一不缺钱,二不缺人的,偷你东西干嘛?” 秦悦宁抬手掐了掐他的脸,“那你脸红什么?” 虞城脸更红了,像煮熟的澳龙。 沈恪觉得这俩真是一对活宝,男憨女虎。 三人来到仓库。 守仓库的助理、工作人员和秦悦宁带来的保镖们,恭恭敬敬地向三人打招呼。 沈恪点点头,输入指纹,打开密码锁,进了内仓。 徜徉于层层包装的古董前。 这批古董多是瓷器,怕碎,部分是书画,怕潮,最怕遇到大风浪。 富贵险中求,说得一点都没错。 如果运气不济,真遇上超大风浪或者海盗,那么,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还要负债好几个亿。 海上天气变幻莫测,天气预报也不准。 沈恪此行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听天由命。 不过曾经赤贫过,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从头再来,只要命还在。 巡查到一半的时候,货船忽然摇晃起来。 沈恪站立不稳,急忙扶住旁边的货架。 但见装着古董的箱子晃晃荡荡,沈恪的心都在滴血,暗暗企盼,风浪不要太大,快点停下。 虞城身子左右摇晃,本能地抱住身边的秦悦宁。 抱了一下,觉得不对劲,急忙松开。 他扶着身边的架子,被晃得想吐。 沈恪见他面色苍白,额头冒冷汗,道:“你俩先出去吧,我等风浪停了再出去。起浪了,海盗不会行动,杀手也不会冒死来杀人,放心。” 虞城捂着难受的胸口,想了想,“行,那你注意安全。” 他扶着舱壁,小心地往门口走。 秦悦宁看不下去,上前,拉起他的胳膊,往自己肩头上一搭,架着他朝外走。 虞城浑身触电一样,想闪开。 秦悦宁道:“再矫情,我把你扔大海里喂鱼!” 虞城不敢矫情了,乖乖地被她架着。 一出仓库,船晃得更厉害了,虞城难受得想吐,晚上刚吃的东西在胃里翻江倒海,直往上顶。 秦悦宁把他拖到垃圾桶旁边。 他呕的一声哗哗地吐出来,喉咙里发出自己都无法忍受的噪音和气味。 那些麻辣、酸腐、咸腥的秽物,随着他的嘶吼,冲出喉管,拖着粗哑的尾音,耳朵里发出尖厉的轰鸣,天旋地转。 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这么狼狈。 虞城想死的心都有。 工作人员看到,给他们送来一条湿毛巾。 秦悦宁接过来,帮虞城擦了擦嘴,问:“还想吐吗?” 虞城手撑着垃圾桶,无力地摆摆手,“不,不吐了,想回去睡觉。” 秦悦宁弯下腰,抓着他的手臂和他的腿,打横把他抱起来,往上托了托,“这样舒服吗?” 虞城视线恰好落在她胸口,急忙挪开,支支吾吾道:“扶着吧,船太晃了,抱不稳。” “废话少说!搂紧我的脖子!我和我爸妈学功夫,第一招就是扎马步,扎了整整三年。姐姐扎马步的时候,你还在你妈怀里吃奶呢。” “你比我小。” “我在娘胎里开始扎马步,你在娘怀里吃奶粉,有错吗?” 虞城没心思去考虑其中的逻辑错误,难受死了,只想找个地方躺着。 秦悦宁抱着虞城大步朝舱房走去。 虽然船很晃,可她底盘很稳,走起路来大步如风。 那些工作人员、保镖和船员们都惊呆了! 见过男人公主抱抱女人的,还是头一次见女人公主抱抱男人的,男人还是一米八多的大高个。 来到虞城的舱房,秦悦宁抬脚打开门,把他往床上一放。 风浪更大了。 海风呼啸着,咣地一声把门刮上。 那声响仿佛砸在人心上。 虞城被震得打了个大大的激灵。 桌上的矿泉水瓶子、纸巾乱飞。 虞城在床上躺也躺不稳,一会儿滚到左边,一会儿滚到右边,一会儿滚到地上。 秦悦宁干脆抄起他,把他塞到桌子底下,拿被子把他堵好。 这下他终于稳了,不乱滚了。 虞城把被子往下扒了扒,露出两只眼睛,战战兢兢地瞅着秦悦宁,“宁子,你泳技好吗?” “好。” “我泳技也好,但我现在晕船,难受得厉害。万一船板被刮散了,我们会落水。人在大海里太渺小了,我要是撑不住,挂了,你记得每年忌日,去我坟前烧纸。到时多给我备几样供品,别让我在地下饿着,行吗?” 秦悦宁一巴掌拍到他面前的被子上,“闭上你的乌鸦嘴!真落水了,我带着你游,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我秦悦宁不会扔下你不管!” 虞城感动得想哭。 从前那些小明星女网红接近他,都盯着他的钱袋子,委婉地问他要包要钱要珠宝。 他不给,她们就散了。 秦悦宁却不同,什么都不要。 他一有事,她第一个冲过来帮他,眼下还要拿命救他。 虞城红着眼圈,从被子缝里盯着秦悦宁,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情愫,“宁子,如果我们这次大难不死,等你以后毕业了,我娶你行吗?” 第1233章 天不亡我 秦悦宁噌地站起来,“不带你这样的!我要救你,你却恩将仇报!你属白眼狼的吗?” 虞城仰头望着她,眼巴巴的,“我长得高,帅,有钱,幽默,浪漫,嫁给我,你不委屈。” 秦悦宁单手扶着舱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桌子底下的他,“你怂、软、弱,没我们家有钱,身高还是我们全家男的最矮的一个,傻子才肯嫁给你!” 虞城不出声了。 觉得自己命可真苦,喜欢一个,是亲哥的女朋友。 好不容易又喜欢上一个,结果她还看不上他。 想他堂堂岛城虞少,高富帅一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 货船突然一个天旋地转! 虞城差点被晃晕过去。 “哗!” 海风咆哮着卷起大浪,扑到货船上。 海浪汹涌着将舱门冲开。 咸湿的水冲进来,秦悦宁的鞋瞬间湿了。 虞城坐在地上,衣服和被子也被打湿了。 那会儿还觉得热,这会儿开始冷了,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噤,对秦悦宁说:“宁子,你冷吗?你要是冷,也钻到桌子底下,两个人在一起暖和一点儿。” 秦悦宁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才不跟你这个老男人挤一块儿呢。” 虞城不服气,“我才二十四岁,风华正茂,正青春年少,怎么就成老男人了?” 秦悦宁扶着舱壁,英气的小下巴微微抬起,“跟我比,你就是老男人。” “成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忽然想起什么,虞城猛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拔腿就往外跑。 秦悦宁抬脚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想死啊?外面风浪那么大,一个浪头就能把你卷进大海里喂鲨鱼!你不要命了?” “海水卷上来了,我哥那一船古董肯定保不住了。十几个亿,不是小数目,他穷怕了,肯定经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打击,万一想不开,投海自杀了,可怎么办?” 秦悦宁倒是挺意外。 没想到这小子怕死成这样,危急时刻,还想着沈恪。 真是个很矛盾的人,又怂又强大。 再开口,她语气温柔了一分,“还晕船吧?” “晕。” “我抱你去吧?” “不用,你扶着我就行。” 秦悦宁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手搂着他的腰,朝货舱那里走去。 浪声滔天,海风呼啸如鬼哭狼嚎。 原本硕大的货舱在巨大的海洋里,显得渺小。 咸湿的大浪越过甲板,打到他们身上,衣服瞬间就湿透了。 虞城怕秦悦宁冷,忍着难受劲儿,抬起手臂将她夹在自己腋下,拿自己身体护着她,一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 指间一片柔软。 虞城的心跟着哆嗦了几下。 奇怪了。 以前和她也曾有过身体接触,但从没往那方面想。 如今一上心了,处处不方便,一颗心动不动就哆嗦,颤,抖,心跳加快,难受。 两人互相搀扶着,费了些力气,终于来到货舱。 货舱已经进水了,工作人员和保镖们正拿着盆啊桶呀,往外清理海水。 虞城和秦悦宁走进去。 沈恪也在往外清理水,英俊的面孔沉着。 这次他几乎把全部身家都压上去了。 如果保不住,那么他将血本无归。 虞城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哥,你放宽心,千万别想不开。不就十几个亿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头子有的是钱,我回国去找他要。他说过的,大部分财产都给我,我提前支取出来,拿给你周转。” 沈恪微微一顿,心思万千。 感动于虞城的一腔热忱,又忌恨虞棣的冷血,同时又觉得这小子,名字里白带了个“城”字,真的是一点城府都没有。 但凡他生点歪心,这小子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难怪成琼如此忌惮他。 瞅着机会就想弄死他。 一个大浪突然扑过来,货舱又开始剧烈摇晃。 胃里一股浊物直往下顶,虞城急忙抬手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呕呕”的声音,又想吐。 秦悦宁连忙扶住他,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同时喊人拿了个盆放到他嘴下,好接呕吐物。 沈恪见他如此难受,道:“你晕船,快回舱房休息吧。” 虞城捂着嘴,“不行,我得看着你。万一你想不开,自杀了,你妈怎么办?” 沈恪道:“瓷器全部用泡沫和纸板包装,泡沫和纸板是逸风派人提前定制的,书画也用防水材料层层包裹。只要船不烂,损失不会太巨大。如果船烂了,那就没办法了。茫茫大海,生死无常,只能听天由命了。” 虞城面色更加苍白。 他富贵惯了,逍遥快活,一点都不想死。 沈恪问:“后悔跟我来伊国吗?” 虞城点点头,“后悔。” 沈恪嗯了一声,情理之中。 虞城又说:“但是如果时光倒流到四天前,我还是会跟着你。” 这让沈恪再次意外。 一时搞不懂他是真傻,还是真善良? 他和他只是同父异母,从没在一起生活过,按说没那么深的兄弟情。 心思缜密如他,一时竟猜不到虞城对他这么好,到底是图什么? 图苏星妍的好感吗? 可他和苏星妍已经分手了。 图财,虞城有。 图名,看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像多在乎名声的人。 沈恪看向秦悦宁,“把他弄回舱房吧,我不会想不开,输得起,自杀会让星妍瞧不起。” 秦悦宁听懂了他的意思。 为了苏星妍,他也会撑住。 秦悦宁觉得他和星妍姐那样的才是爱情,惺惺相惜,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哪怕有误会,依旧彼此深爱。 虞城这种,就是闹着玩的。 做什么都像在搞笑。 她把虞城强行拖回舱房,又将他塞到了桌子底下。 找塑料袋把他包起来,再拿被子裹好,怕海水把他打湿了。 现在位于海洋中间,没信号,想给亲人打个电话,都打不通。 风浪越来越大,货船飘摇。 虞城眼里露出少有的绝望,闭唇不语。 秦悦宁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一个大男人,坚强点!别一点屁事,就要死要活的!天塌下来,姐帮你顶着!掉海里,姐拖着你!” 后来,虞城才后知后觉,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 风浪持续了一夜一天,一帮人胆战心惊了一夜一天。 第二天傍晚,终于消停点了。 风缓雨歇。 沈恪颀长身躯桦树一般立于甲板上,看向漫天晴空,暗道,天不亡我! 从助理手中接过望远镜,看向远方。 忽然他眼神一硬,定睛细看,紧接着眸色亮了亮。 远处一艘白色游轮正朝他们驶来。 甲板上一道纤细身影,白衣白裙,长发飘飘。 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能看到姣好的五官。 是苏星妍! 第1234章 一心一意 晚霞瑰丽如火。 漫丽霞光下,沈恪不动声色地遥望着游轮上白衣胜雪的苏星妍,心里早已风起云涌,翻江倒海。 既惊喜她能冒险来找自己,又担心自己再克她。 他吩咐助理,让船长加速,朝苏星妍的游轮开过去。 很快,两船靠近。 引航员放下舷梯。 保镖们在苏星妍身上绑上救生绳。 她小心翼翼地攀上舷梯,抵达沈恪所在的货舱。 沈恪大步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要搀扶她。 苏星妍像没看到他似的,眼皮都没抬,径直朝货舱甲板走去。 沈恪伸出去的手晾在半空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拿指甲掐了下另一只手的手背。 疼。 不是在做梦,可是苏星妍不理他了。 心里怅然若失,慢半拍,他转身跟上苏星妍的步伐。 “姐!星妍姐!你怎么来了?”秦悦宁从舱口蹿上来,风一般飞到苏星妍面前,一把抱住她,欣喜若狂,“姐,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苏星妍抬手轻轻揉揉她英气漂亮的小脸,“是姐姐,你不是在做梦。昨天下午我心里慌慌的,怕你出事,就坐船赶过来了,好在风浪终于停了。” 秦悦宁在心里算了算。 昨晚和今天白天,风浪和风雨一直很大。 同在一片海上,他们经历着危险,苏星妍同时也经历着。 她勇猛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苏星妍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娇弱女子,也经历了生死。 秦悦宁心疼地嗔道:“你不在家好好待着,乱跑什么?” 苏星妍很淡地笑了笑,“去你的舱房吧,我困了,想睡会儿。” 秦悦宁这才发觉,她漂亮的眸子下,淡淡一层黑眼圈。 显然一夜没睡。 担心她,也担心沈恪。 “好的姐,跟我来。”秦悦宁亲亲热热地拉起她的手,朝舱口走去。 二人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落到沈恪耳中。 他心里五味杂陈。 心疼苏星妍,又愧疚。 沈恪双脚不受控制地跟着姐妹俩下了舱口。 来到秦悦宁的舱房前。 虞城正双手端着一个做工不怎么精致的六寸奶油蛋糕,蛋糕上用红色果酱歪歪扭扭写着字:送给亲爱的小宁子! 蛋糕是他去厨房,跟着糕点师学着亲手做的。 感谢秦悦宁这一天一夜,对他贴心又粗暴的照顾。 看到苏星妍,虞城急忙背过身,不敢看她。 他觉得,既然开始喜欢秦悦宁了,就得一心一意,不能喜欢着秦悦宁,还惦记着苏星妍。 那样三心二意,就跟自己的渣父虞棣一个德行了。 很不道德! 秦悦宁不知他的小心思,抬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你干嘛呢?看到我星妍姐,脸又红啦?” “才没有!”虞城把蛋糕往她手里一塞,“给你的,慢慢吃,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跑。 秦悦宁瞅着他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人从昨天傍晚就不正常了。 娘们叽叽的,动不动就脸红害臊,像思春了似的,还要等她毕业后娶她! 她偏头看向跟过来的沈恪,“恪哥,你告诉你那个便宜弟弟,别打我的主意,我瞧不上他。当兄弟还行,其他的想都别想!” 沈恪应道:“好。” 秦悦宁把蛋糕塞到他手里,“这丑蛋糕你拿去吃吧,我不爱吃甜的。” 沈恪接过来,“谢谢。” 秦悦宁挽起苏星妍的手,打开自己舱房的门。 姐妹俩走进去。 沈恪端着蛋糕也要跟进去。 “啪!” 苏星妍把门关上了。 沈恪被关在门外,盯着闭紧的门,微微晃了下神。 记忆里,这是苏星妍头一次对他发脾气。 哪怕上次在餐厅,他带着茶嫣去跟她吃饭,她都没有发脾气,只是赌气起身离开。 沉默地待了几分钟,沈恪腾出一只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 又等了会儿,他推开门,苏星妍和秦悦宁正坐在床上。 细看,苏星妍面色不似平时那么娇嫩,略有些苍白憔悴,眼下也有淡淡的黑眼圈。 沈恪心里骤然一疼,俊朗的眸子望着她,语气温柔,“星妍,你该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苏星妍拿眼角淡淡瞟他一眼,像不认识他似的,转身对秦悦宁说:“悦宁,我想睡会儿,别让闲杂人等来打扰我。” 秦悦宁不知茶嫣之事。 但能感觉到苏星妍和沈恪在闹别扭。 记忆里,苏星妍性格温柔,通情达理,极少发脾气,也不是动不动就爱耍小性子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铁定是沈恪惹她伤心了。 秦悦宁朝沈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 沈恪看懂了,对苏星妍说:“星妍,你先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找我。” 苏星妍应都不应。 沈恪心里沉了沉,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她的冷淡。 自相识以来,她一直对他百依百顺,有求必应,时刻顾及他的自尊,这是他头一次挨她的冷脸子。 不过他清楚,这是自己自作自受。 可他实在没办法,才把茶嫣推出来。 沈恪轻轻关上门,退出去。 苏星妍脱了鞋子和外套,躺下,拉过被子盖好。 秦悦宁问:“姐,你和恪哥吵架了?” 苏星妍仰起清雅的小脸望着她,“我来是看你的,跟他没关系。” 秦悦宁唇角扬起,“你就嘴硬吧,明明是来看我们两个人的。恪哥惹你生气了?怎么惹的?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教训他。” 说着她挽起袖子,一副要出去干架的架势。 苏星妍急忙起身拉住她的手,“不用。” 气他归气他。 如果沈恪真挨了揍,她又舍不得。 很矛盾的心理。 秦悦宁年纪小,又是假小子性格,理解不了他们这种复杂的感情。 她俯身帮苏星妍掖了掖被子,“那你睡吧,我去厨房让人给你弄点吃的,睡醒了,给你端过来。” “好。” 秦悦宁转身打开门走出去。 却见沈恪端着蛋糕,站在门外不远处没走。 虽然他面上不辨喜怒,但眸色深深,显然有心事。 秦悦宁扫他一眼,“星妍姐在生闷气。我长这么大,很少见她生气,我不知该怎么哄她。看你也不像个会哄人的,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沈恪低嗯一声。 他不是不会哄,是没法哄。 哄好了,苏星妍又得沉迷《易经》和堪舆之术,潜心研究为他改命。 那是一条劳命伤财的不归路。 沈恪端着蛋糕,回了自己的房间。 把蛋糕放到桌上,却没心情吃,本能地想去关心苏星妍,想靠近她,去哄她开心,可是理智告诫自己,不能靠她太近,会克她。 “笃笃。” 有人敲门。 沈恪起身打开门。 是虞城。 扫一眼桌上的蛋糕,虞城很受伤。 他跟着糕点师傅学了很久,浪费了很多食材,才做出这么一个品相能拿得出手的,且是第一次主动给人做蛋糕,就被秦悦宁拒绝了。 还像垃圾一样推来推去,最后推给了沈恪。 没良心的小丫头,拿他的一片真心当驴肝肺! 不过他这个人越挫越勇,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虞城走到沈恪面前坐下,郑重其事地说:“哥,我决定了,从昨天开始,我只喜欢小宁子,不再喜欢星妍了,你以后要和她好好的。” 沈恪看他一眼。 突然觉得单纯了,有单纯的好处。 不会像他这样左思右想,顾及太多。 他应了一声,走到窗边,抬眸看向窗外,盯着漫天红霞,苦思冥想该如何破局? 正沉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沈恪下意识地想到苏星妍会不会有危险,倏地转身就朝外跑! 第1235章 有备而来 虞城见沈恪跑出去,也跟着出去。 走廊里喧哗的是船员们,正鱼贯而出,朝甲板上走去。 刚经过海浪和风暴,众人都疲惫不堪,按说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沈恪明白,这是快到马六甲海峡了。 那地方常年有海盗出没。 这一船十几个亿的货物,即使没人泄密,也很容易被海盗盯上。 沈恪找到船长道:“派人将加装的锋利螺旋安全网,再稳固一遍,多装一些假人,防止海盗上来。” 船长应道:“正在安排人手去做。” 沈恪又找到自己的手下和保镖们,吩咐他们:“前面要经过马六甲海峡,常年有海盗出没,大家轮流换岗,带上武器,提高警惕。此程会付大家十倍薪水,上岸当天,财务会依次转到大家的账户上。” 众人齐声道:“谢谢沈总!” 虞城不由得对沈恪刮目相看,“都说寒门难出贵子,你是第一次当老板,没想到当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沈恪淡淡勾唇,不置可否。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在虞城吃喝玩乐的时候,他就已经担起家庭的重担了。 开公司和操家其实是一个道理,只不过一大一小罢了。 返回自己的舱房,沈恪打开密码箱,从里面掏出那柄银色手枪,把子弹装好。 他走到秦悦宁的房前,抬手敲门。 秦悦宁来开门。 苏星妍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还在睡。 虽憔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比平时的仙气飘飘,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沈恪将贪恋的目光从她身上,不舍地收回来,对秦悦宁说:“出来一下,我有事告诉你。” 秦悦宁出来,将门轻掩。 沈恪把手中的枪递给她,“你会开枪吗?” “跟我妈学过,但我没持枪证。” “保命要紧,在公海上没人管那么多。枪给你,今晚后半夜会到马六甲海峡,那里常年有海盗出没,你保护好星妍。” 秦悦宁接过枪,在手里晃了晃,又还给他,“你枪法还可以,你来保护我星妍姐吧,我得去保护虞城。那小子成天自己吓自己,迟早得把自己吓死。” 沈恪垂下眼睫,“你星妍姐不会理我的。” “你俩到底怎么了?以前如胶似漆的,现在竟然玩上了冷战。有什么事说清楚不行吗?说不清,就打一架。看我和城子,从来不玩冷战,没什么问题是一个拳头解决不了的。” 沈恪淡笑。 到底是小孩子,单纯如水。 他和苏星妍的问题,不是打一架就能解决的。 秦悦宁才不管那么多。 她拉开门,抬手将沈恪推进舱房里,“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你和我星妍姐一间房,我去找城子。人命关天,保命要紧,先把平时的恩怨放一放,等上了岸再好好算。” 沈恪啼笑皆非。 这小丫头是真霸道。 沈恪说:“我命格很硬,会克你星妍姐。” 秦悦宁性子急,嚷嚷道:“克个毛线!命格再硬,能硬过生死吗?马六甲的海盗我不清楚什么情况,但是听说过索马里的海盗。那里的海盗有军方支持,海盗船上备着军火。万一马六甲的海盗和索马里的一样凶残,我们都得死,谁还管你命硬命软?” 沈恪觉得这小丫头,年纪虽小,看事情却很透彻。 简单粗暴,也有简单粗暴的好处。 秦悦宁去找虞城了。 沈恪站在门后,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拿一双好看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苏星妍的睡颜。 一眼一眼地看着,怎么都挪不开。 苏星妍已经醒了,但懒得睁眼看他。 许是从前对他太好,太惯着他,累了。 也许是被他蠢笨的做法,膈应到了。 他满腹才华,做生意也行,但是真不会处理感情上的事,居然找个假女友来恶心她。 沉默间,厨房派人送来食物。 沈恪接过来。 食物的香气从碗碟间散发出去。 苏星妍从昨天就担忧他和秦悦宁的安危,担忧得没吃没睡,这会儿被食物的香气勾得肚子咕咕叫。 她文雅惯了。 觉得这种声音丢人。 她闭着眼睛,手从被子底下悄悄挪到小腹上,按着肚子,不让它响。 奈何肚子不听她的话,咕噜声更大了。 沈恪道:“醒了就起来吃饭吧。” 苏星妍眼睛不睁,“我没醒。” 沈恪淡笑,“你没醒,那是谁在跟我说话?” “鬼。” “这么漂亮的女鬼,我可是头一次见。” 苏星妍睁开眼睛,拿眼角瞟他一眼,“油嘴滑舌!” 被骂了,沈恪非但不生气,反而有点开心。 被骂也比被冷淡好受。 他走到床边,把餐盘放到餐桌上,拿起勺子说:“这是货船,比你平时坐的豪华游轮条件差很多,你将就着吃点。等上岸后,让悦宁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星妍坐起来,小巧的下巴微微仰起,有些赌气地说:“离我这么近,不怕克我了?” 沈恪眼睫微垂,“你年纪小,经历得少,有些东西可以不信,但是对未知的东西,一定要心存敬畏。” 苏星妍不出声了。 越研究《易经》,越觉得其中道理深不可测。 《易经》在国内被某些人视为封建迷信,在国外却是被当成哲学来研究的。 四书五经的经,打头的一本就是《易经》。 沈恪拿起勺子盛了一勺海鲜粥递到她唇边,“吃点吧,后半夜要经过马六甲海峡,会有海盗出没,不吃没力气。” “我从那里过来的,没看到海盗。” “因为你来的时候遇到大风浪,海盗也怕死。还因为你坐的是游轮,我们是货舱,现在电子支付发达了,海盗也变聪明了,只劫货不劫人。” 苏星妍唇角微弯。 虽然茶嫣一事,他做得蠢笨,可是分析其他却头头是道。 她伸手接过汤勺,“我自己吃。” 沈恪静静看着她吃。 到底是大家闺秀,吃个饭都清雅斯文,让人赏心悦目。 她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佳妻。 夜色苍茫,舱房内是暴风浪后少有的静谧。 沈恪觉得偷得这一刻相处,哪怕后半夜被海盗剖肠割肚,也值了。 一天一夜没吃饭,苏星妍胃饿小了,吃了大半碗粥吃不下了,递给沈恪,“收一下吧。” 沈恪接过来,就着她的碗吃起来。 苏星妍嗔道:“那是我用过的碗,你也不嫌脏。” “不脏,很香。” “贫嘴。” 沈恪笑,暗道,就是碗里盛的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怎么会嫌脏呢? 吃完晚饭后。 沈恪去货舱巡查了一遍,又叮嘱了手下、保镖和船员们,提高警惕。 返回舱房。 沈恪对苏星妍说:“今晚后半夜将到达马六甲海峡,我得和你一间舱房,悦宁让我保护你。” 苏星妍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白色的小手枪,“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沈恪意外了下,“你是有备而来?” 苏星妍拿一双美眸瞥他,“我妈是苏婳,我爸是顾北弦,你真当我是花瓶了?” 沈恪微顿。 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可能太在意一个人时,就会以为她弱小无助吧。 苏星妍淡扫他一眼,从床上跳下去,走到窗边,凝望夜色下的茫茫大海道:“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你擦亮眼睛等着看吧。” 第1236章 绝处逢生 沈恪垂眸望着窗前的苏星妍,目光赞许加欣赏。 小丫头有柔有刚,能文能武,几近完美。 “三代出贵族,五代出世家,九代出望族”,顾家几代人养出这么个七窍玲珑的人儿,却独独青睐于他。 可能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夜色渐浓。 沈恪把门反锁上,去卫生间帮苏星妍挤了牙膏,调好温水,让她洗漱。 两人洗漱过后,该去床上躺着了。 可货舱简陋,舱房内就只有一张床,连个长沙发都没有,只有短的,躺不下人。 沈恪杵在原地,上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苏星妍走到床边拉开被子,和衣躺下,抬手拍拍身边位置,命令的语气说:“过来。” 沈恪一怔。 总觉得几日不见,小丫头变了副性格。 他走到床前,坐下。 苏星妍瞥他一眼,“你要坐着睡?” 沈恪慢半拍道:“男女有别,躺一起不合适。” “那你出去睡吧。” 沈恪不动,“我答应悦宁要保护你,不能言而无信。” “你可以睡床底。” “风浪刚退,地板是湿的,睡床底潮气重。” 苏星妍忍住笑,冰着脸说:“你以前在你们家老宅修复古画时,经常待在地下室里,不是更潮?”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我觉得你由奢入俭挺容易的,那晚看你很享受你的新女友,对你的崇拜和追捧。” 沈恪暗道,什么新女友? 那是租的。 他连她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 “你坐着吧,我困了,睡了,半夜还要迎敌呢,没心思跟你闲扯。”苏星妍翻了个身,面朝里,闭上眼睛。 沈恪从抽屉里取出夜视望远镜和枪,放到床头上,把灯关上,就那样坐着不动。 苏星妍懒得管他。 一觉睡了两个小时,醒来,苏星妍睁开眼睛,看到沈恪还端着架子坐在那里,做正人君子状。 她悄悄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后一拉。 沈恪没防备,被拽倒在床上。 苏星妍伸手去掐他的肩头,掐了一下,怕他疼,又松开了,嗔道:“以后还敢找新女友气我吗?” 沈恪心道,不敢了,嘴上却没说。 “不说话是还想找对吗?是不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想换换口味?” 沈恪道:“我吃都没吃过,谈何腻?” “你亲过我了!亲了就是吃了。” 回想和她亲吻的销魂感觉,沈恪顿觉浑身麻麻酥酥,很想再捧着她的脸亲一亲。 可是一想到亲她,她就会发烧,沈恪克制住了。 两人在黑夜里僵持了会儿,没多久,都撑不住了,躺下。 一米八的床,沈恪紧紧挨在床边,离苏星妍远远的。 生怕自己忍不住,再对她做禽兽之事。 对一个正常男人来说,和那么美的美人儿同床共枕,很难坐怀不乱。 夜深而静。 海浪拍打船只,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后半夜,窗外忽然传来打斗的声响。 沈恪倏地坐起来,迅速拿起枪和夜视望远镜走到窗口。 苏星妍也从枕头底下摸出白色小手枪,走到沈恪身后,枪口对准窗外。 两人身体紧紧挨在一起。 隔着薄薄的面料,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沈恪心里情意涌动,有种和苏星妍呼吸与共的感觉。 通过夜视望远镜,他看到货船周围密密麻麻聚集了无数艘小船。 小船上的人应该是穿了某种不怕刺的衣服,吊了绳子往他们这艘货舱上硬闯。 沈恪持枪的手用力握紧。 来的人比他想象得多! 不用猜,也知有人走漏了消息。 货船上有内鬼! 沈恪低声道:“你不该来的,太危险了。” 苏星妍也道:“你也不该赚这份钱的,你现在有豪宅有公司,已经胜过九成人。” “我还想更优秀。” 苏星妍娇嗔:“贪。” 沈恪不再说话,拿望远镜观察外面,海盗手里皆拿着枪。 船员和保镖们手持匕首和电棍,抵挡不住。 “砰!” 沈恪对准为首的海盗开枪了。 那人中枪倒下。 “砰砰砰!” 海盗们纷纷将手中的枪,对准他们住的舱房开过来。 “快趴下!”沈恪拉着苏星妍往下缩身子。 苏星妍身子往下矮,但是枪还架在窗口,对准海盗就是一枪。 那海盗也应声倒下。 沈恪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原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枪法还真的挺准。 可是海盗太多,且个个持枪。 而他们这方枪太少,船员和保镖们也没有热武器。 被海盗攻下,是迟早的事。 一想到那十几个亿的古董,将成为海盗们的囊中之物,沈恪眸色幽沉。 富贵险中求,没想到此行会如此凶险。 漆黑夜色里,海盗们很快冲破保镖和船员的阻挡,直奔货舱而去。 显然早就摸清货舱的位置。 沈恪抬腿就往门口走。 苏星妍拉住他,“你去很危险,钱财是身外物,没了还会再来,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道理谁都懂,可是……” 苏星妍抬腕看看表,“该来了。” “谁?” “我哥、我大伯秦野和我伯母鹿宁,还有我阿尧叔叔,我小姨父墨鹤。” 沈恪一怔,“出动了这么多人?” “是啊,某人有眼不识泰山,‘奢’在眼前,非得去找‘俭’。” 沈恪想刮她的小鼻子。 逮着那件事没完了。 但凡他有办法,怎么可能去租茶嫣? 为来为去,还不是为了她好吗? 苏星妍眼睛忽然一亮,抬手指着上空,“快看!飞机来了!是我哥他们!白天下雨,飞机晚点了!” 沈恪朝外看去。 只见上空两架直升机嗡嗡轰鸣,在空中盘旋。 很快,直升机降落到宽阔的甲板上。 紧接着从直升机的舷梯下,跳下来几道英挺利落的身影! 分别是顾逸风、顾谨尧、秦野、鹿宁、墨鹤和顾骁! 身后跟着一群荷枪实弹的雇佣兵! 一帮人持枪的持枪,持刀的持刀,和海盗们打起来! 只见外面战火四起,硝烟不断,惨叫声连连!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海盗们此时纷纷倒地,节节败退! 有的连滚带爬地往船下跳,连船体上绑着尖利的螺旋安全网都顾不上了。 苏星妍抬眸看向沈恪,“精彩吗?” 沈恪早已怔住,“精彩!” “走吧,上去看看。”苏星妍拉起他的手就朝门口走去。 她的手细而软,皮肤滑腻。 触手温腻如脂,沈恪心尖一颤,想说:“松开吧,不怕我克你吗?”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绝处逢生,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二人来到甲板上。 苏星妍朝顾逸风跑过去,“哥!” 她扑到他怀里。 顾逸风任由她抱着,视线穿过她的头顶,落到沈恪身上,眸光意味深长。 第1237章 你要娶我 抬手摸了摸苏星妍的头,顾逸风道:“阴雨天气飞机受影响,哥哥来迟了,有没有吓到?” 苏星妍仰头望着他,俏皮一笑,“虎兄无犬妹,你妹又不是吓大的。” 顾逸风语气宠溺又无奈,“你啊你……” 言外之意,大路不走,非得走曲折小道。 沈恪何其聪明,听出来了。 他走到顾逸风面前道:“谢谢你,逸风,幸好你带人赶过来,否则这船古董保不住了。” 顾逸风很淡地笑一下,“我是为了我妹妹。” 沈恪又走到秦野和鹿宁面前,“谢谢秦叔叔和鹿阿姨出手相助,你们的大恩大德,沈恪日后定会好好相报。” 秦野道:“不用,我和我爱人是为了小悦宁。” 沈恪看向顾谨尧、墨鹤和顾骁,“谢谢阿尧叔,谢谢墨鹤叔叔,谢谢骁少,不胜感激。” 顾谨尧打量他一眼,礼貌地说:“在商言商,我是为了你这一船古董。” 墨鹤则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他是为了顾逸风。 怕他的爱徒出事,不放心跟了过来。 养徒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顾骁大手一挥,“好了,别谢来谢去了,又没有外人,这么客套干嘛?我单纯就是来找刺激,打海盗玩。从小跟着我爸学功夫,学了那么多年,英雄无用武之地,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痛快!” 沈恪勾起唇角笑了笑。 一开始最看不惯他的是顾骁,如今却处处高情商地为他着想。 沈恪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带你们去看看那一船古董吧。” 一行人跟着他朝货舱走去。 被活捉的海盗由雇佣兵送去这片海域所属的国家。 内鬼则交给沈恪的助理去追查。 “爸!妈!”秦悦宁从舱口风风火火地冲上来。 一把抱住秦野和鹿宁。 秦野摸摸她的头,“小丫头,此行长见识了吧?” 秦悦宁英气的小脸上写满兴奋,“长了!超级刺激!这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有意思的一个假期!” 鹿宁无奈一笑,“野丫头。” 秦悦宁小大人的口吻说:“没办法,谁叫我是飞刀阿野和神眼鹿局的女儿呢。” 秦野夫妇俩哭笑不得。 小丫头越来越虎了。 性格自成一派。 秦悦宁勾头去人群中寻找,“我哥呢?他怎么没来?” 秦野答:“此行你哥一直暗中跟着你,否则谁放心你出国?在伊国的时候,有好几个躲在暗处要射击沈恪的狙击手,都是你哥出手打跑的。看着你们上了船后,他才坐飞机回国,改由我们来接洽。” 秦悦宁有些吃惊,“我怎么一直没发现我哥?” “那是因为你哥的本事远在你之上。” 秦悦宁不甘示弱,“我年纪还小,等我长大了,肯定能超过我哥!” 虞城在一旁静静听着,听得又惊又后怕。 没想到母亲如此心狠手辣,不只派了杀手偷袭沈恪,还派了狙击手要致沈恪于死地。 幸好沈恪和顾家人心思缜密,且人多势众。 但凡有一个环节疏忽,沈恪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缓了片刻,虞城走到秦野和鹿宁面前,年轻帅气的脸上堆满笑,“秦叔叔,鹿阿姨,这趟伊国之旅,我一直照顾着小宁子,没让她受苦。现在你们来了,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秦悦宁想踹他一脚。 明明是她一直在照顾他。 但看在他给的几百万保护费上,秦悦宁忍了下来。 秦野没说话。 鹿宁向虞城道了声谢。 虞城又说:“叔叔阿姨,你们长途跋涉,肯定饿了吧?我带你们去餐厅吃饭。” 不由分说他手伸到秦野身后,自来熟似的轻扶他后背,做搀扶状。 秦野身子一偏,避开了。 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总觉得他像拱自家小白菜的猪。 四人来到餐厅。 船员和货主们都有吃夜宵的习惯。 厨师早已准备好夜宵。 虞城问了秦野和鹿宁的喜好。 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忙前忙后地给秦野和鹿宁端菜端碗,又是倒茶,又是加汤,又是剔骨头的,殷勤得仿佛这家餐厅是他承包的。 秦野拿眼看他,越发觉得这小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之前还是拿秦悦宁当兄弟,如今看他这架势,越看越没安好心。 秦野对鹿宁和秦悦宁说:“你俩先吃,我有话要对小虞说。” 虞城一听,忙站起来,“秦叔叔,您有话但说无妨。” “你出来。” 二人来到甲板上。 秦野沉眸看向他,道:“悦宁为人仗义,此行去伊国,纯粹是为了沈恪。因为她和星妍关系好,拿沈恪当自己人,跟你没关系。悦宁是男孩子性格,大大咧咧,有几分江湖人的侠肝义胆,看到你有难,她会出手帮助你,单纯是助人为乐。这不代表什么,只能说明她善良,说明我们家家风好。路上看到只小狗小猫受伤,她也会出手相帮,希望你不要多想,更不要对悦宁有非分之想。” 虞城的心凉了半截。 先是借机向秦悦宁告白,被嫌弃。 这又被秦野委婉地警告。 好嘛,出师未捷身先死。 虞城怏怏地说:“我知道了,秦叔叔,您去吃饭吧,我吃好了,先回房了。” 秦野嗯了一声。 虞城兴致缺缺地返回自己的舱房,莫名的,有种失恋的感觉。 倚在窗边沉默地抽了几根烟,心情还是不好。 想冲个澡睡觉。 来到卫生间,脱掉衣服,打开花洒,任由温水从头冲到脚。 和其他富家公子哥少爷一样,从小到大,虞城对自己的外表颇为在意。 除了烫发,工作之余,他最爱去自家的健身房健身,找私教练出了一身漂亮的肌肉。 温水划过他好看的胸肌和性感的八块腹肌,隐至腹股沟。 低头瞅一眼自己的身材,虞城叹了口气。 肌肉练得再漂亮,有什么用? 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想他堂堂岛城虞少,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要幽默有幽默,明明是女人的宠儿,却只配单相思,还接连失败。 这挫败的人生啊! 冲完澡,虞城拿浴巾草草擦了下。 嫌舱房的睡袍不好看,他套了条休闲长裤,出来,走到舱房自带的阳台上,倚栏望海,眼眸幽深。 很想找个人喝酒。 以前心情不好都是找秦悦宁的,可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她。 连个喝酒的人都找不到了。 正倚栏抽着烟,门外传来敲门声。 以为是沈恪,虞城没穿上衣,走到门口,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秦悦宁。 手里提着打包的食物。 虞城瞅着她,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声音模糊了委屈和不甘,“你来干什么?别管我。” 秦悦宁英气的双燕眉微微一拧,“有病吧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娘娘们们的?像个小白菜似的。” 虞城更委屈了,睫毛垂下来,盖住洒脱不羁的大眼睛。 那样子看起来比窦娥还屈。 秦悦宁啧了一声,打量他身上的肌肉几眼,抬手推了把他的胸肌,“你这肌肉好看是好看,但是没用,华而不实。改天跟着我练,姐姐教你点真功夫。” 虞城抬手护住自己的胸肌,“男女有别,你别摸我。” 秦悦宁正是叛逆心最强的时候。 越不让她摸,她偏要摸。 一把将虞城推进舱房,抬脚踢上门。 把食盒放到桌上,她伸出双手去摸他的胸肌,“我就摸了,你能怎么着我吧?有本事打我啊。” 虞城被她摸得心脏怦怦狂跳,潮湿的眸子微垂,望着她,“再摸就得对我负责啊,毕业后娶我。” 秦悦宁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第1238章 滔天巨富 瞅着虞城,秦悦宁觉得这小子最近两天像有病似的。 动不动就要娶她,要么就让她娶他。 女娲给他造了二两脑子,成天就只装那么点屁事。 哪像她,心怀四方,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誓要精忠孝国! 秦悦宁抬手推了虞城肩头一把,“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恨嫁呢?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哥们了?” 虞城站稳身子,眼神认真道:“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时间久了,要么分道扬镳,要么做夫妻。如果你日后不能娶我,也不愿嫁我,就不要调戏我。” “病得不轻!回国找个医生看吧。”秦悦宁赌气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回头指指桌上的食盒,“记得吃,你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万一饿死了,你们虞家的列祖列宗该从地下爬上来找我了。” 虞城觉得秦悦宁像个手段高超的情场“老渣男”。 不喜欢他,还总是对他好。 故意钓着他,撩拨他。 把他的胃口高高吊起来了,她却一脸无辜,说大家只是好哥们。 秦悦宁走后,虞城叫了保镖,让去餐厅给自己拿几瓶香槟来。 香槟很快送过来。 虞城随手抄起一件白衬衫套在身上,纽扣懒散地扣了一颗,露出大半个胸膛。 打开香槟,他倚在栏杆上,对着瓶口直接喝起来。 海风飒飒,吹起他的白衬衫。 摩根烫的发丝湿湿地垂在额前,配上年轻帅气的五官。 从前的风流公子哥儿形象又回来了。 沈恪敲门进屋的时候,虞城已经喝了两瓶,醉意朦胧。 沈恪问:“发生什么事了?” 虞城踉踉跄跄地抱住他,委屈地说:“哥,我又失恋了。” 沈恪微微蹙眉。 这可能就是富家公子哥儿和他的不同之处。 他是事业第一,哪怕失恋了,也不会任由自己放纵。 而这位养尊处优的弟弟,爱情至上,动不动就因为一点芝麻大小的事,喝得醉醺醺的。 他扶他到沙发上坐下,“悦宁还小,还没开窍,你太心急了。” 虞城头趴到他肩上,“我未来岳父也看不上我。” 沈恪觉得他有点大言不惭。 八字还没一撇,连岳父都喊上了。 就虞棣和成琼那品性,哪个父亲敢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进他们家? 安抚了虞城好一会儿,沈恪叫来保镖,贴身照顾他。 他起身离开。 今晚来宾众多,都需要他去打点。 安顿好顾谨尧父子、秦野夫妇和墨鹤等人,沈恪返回自己的舱房时,天已经蒙蒙亮。 舱房门口,站着一道修长笔挺的身影。 是顾逸风。 沈恪微微扬唇,“逸风,等这一船古董回国变现后,利润给你一半。” 顾逸风抬手往下压,“我分文不要,只有一个条件。” 沈恪心里忽地一沉,“请说。” “开门,我们进屋谈吧。” “好。”沈恪拿房卡刷开舱房门。 二人进屋。 沈恪问:“喝点什么?” “我不渴。” “那你坐。” “不用。”安静了半秒,顾逸风道:“星妍又发烧了。” 沈恪心里尖锐地刺了一下,想说,昨晚我没亲她,也没抱她,还想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暴风浪,海上气温低,她急火攻心加受寒引起的? 可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回去铁定得生病。 一次两次是巧合。 这么多次,由不得所有人都怀疑。 恍惚间,沈恪听到顾逸风说:“星妍从出生时就很顺,我爷爷给她取了个乳名叫顺顺。人如其名,她的确很顺遂,生活顺,学业顺,人生顺,一路顺到二十二岁,直到你出现为止。她突然身中古墓毒菌,眼睛治好后,隔三差五生病发烧。从小到大很少生病的她,现在已经成了医院的常客,每次见完你,回去必生病。你答应我的,远离星妍,我说服不了她,只能从你身上下手了。” 沈恪沉默不语。 顾逸风继续说:“星妍单纯,又是第一次谈恋爱,没吃过苦的小姑娘,把爱情看得顶重要。可是于你来说,很多事情都比恋爱重要,比如你家中的母亲,你的事业。好男儿志在四方,而不应该拘泥于儿女情长,不是吗?” 沈恪抬眸,“我知道了,下次星妍再找我,我会拒绝。” 顾逸风朝他伸出手,“虽然成不了亲戚,但你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祝我们合作愉快。” 沈恪听懂了他话外的意思。 想要爱情,就得不到财路。 想要财路,就别想要爱情。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沉默许久,沈恪抬手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顾逸风走了。 沈恪颀长的身子,颓然地坐到沙发上。 海风顺着窗户刮进来,咸湿冰冷,一如他现在的心。 抬手解开纽扣,他手撑在额角。 人生啊,怎么如此艰难? 他也想像隔壁的虞城那样,饮酒求醉,一醉方休,醉生梦死。 可是肩上压着担子,那一船的古董,十几个亿的货,还有家中病母,几十名员工,以及公司。 都由不得他放纵。 沈恪沉默地坐到了日上三竿。 很想去看看生病的苏星妍,却不能看。 他硬着心肠,撑到货船靠岸。 两天一夜的时间,愣是一眼都没去瞧苏星妍。 三天的航程终于结束。 通过海关后,早有货车等在码头。 一箱箱的古董被抬到货车上,运到峥嵘拍卖行的地下仓库。 仓库加了层层密码锁。 无数件古董被小心地拆出来,放到恒温恒湿的透明密封柜里暂存。 沈恪和顾谨尧、顾骁徜徉在这些稀世古董前。 身为拍卖行的老板,顾谨尧打眼一看,就能估出价值。 十几个亿的古董,等上拍后,即使卖出七成,价值也能翻两倍。 一年前沈恪还一无所有,短短一年时间,他身家已是几十个亿。 于普通人来说,这是滔天巨富。 顾谨尧抬手拍了拍沈恪的肩膀,“富贵险中求,恭喜沈总,成功近在眼前。” 沈恪却笑不出来。 有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没有苏星妍,他成功给谁看? 第1239章 刻骨铭心 这批古董有很多品相完好的,稍加保养,即可上拍。 和从古墓里挖出来的不一样,这种传承有序的古董,因为没沾染死人的气息,更受古玩收藏家们的欢迎。 峥嵘拍卖行秋拍有两个阶段,12月12日至15日一期,12月25日至28日一期。 顾谨尧把这两段时间,全排给了沈恪。 清单列好,接下来得走古董鉴定、拍卖宣传等程序。 其他要修复的,由沈恪负责处理。 从峥嵘拍卖行出来的时候,夜幕已降临。 沈恪坐在车子后座,侧眸看向窗外。 秋风乍起,墨蓝色的夜空,繁星满天。 望着那熠熠发光的星芒,沈恪睹物思人,想到苏星妍。 拿起手机,解屏,垂眸凝视屏幕上她的照片,不知她生病好了吗? 他自责又痛恨自己,为什么是这种命格? 正沉思间,手机铃声响了。 是苏星妍打来的。 沈恪盯着屏幕上她的名字,沉默了片刻,才接通。 声音里传来苏星妍温柔清雅的声音,“恪恪,忙完了吗?” 沈恪唇角不由主地上扬,心里却痛了一下,温声道:“忙完了,正要回家。” “钱不是一天赚来的,你别太劳累。我这次生病是在海上受寒引起的,跟你无关,你别多想。” 沈恪不知该怎么回答,只低嗯一声。 苏星妍敏锐地察觉到了,“心情不好吗?” “不太好。” “为什么?” 沈恪深呼吸一声,“我们见一面吧,我去接你,再有十几分钟能到你们家。” “好。” 途经日月湾,沈恪接上苏星妍。 苏星妍手里提着好几个礼盒,上车坐好后,递给他,“呶,给你的。” “什么?” “打开看看。” 沈恪打开,里面是领带,有深蓝格纹,深蓝带星星,黑色,暗绿色等,共七条。 还有一条黑色真皮腰带。 和领带一样,都是一个十分低调的奢侈品品牌。 苏星妍言笑晏晏,“之前送你的领带旧了,以后就戴这几条吧。七种颜色,一天一种颜色,换着戴。我南音姑姑说,送男人领带和腰带能牢牢拴住他,防止他乱跑。” 沈恪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痛感。 司机发动车子问:“沈总,您和苏小姐要去哪?” 沈恪问苏星妍:“想去哪?” “都行。” 沈恪吩咐司机:“去摩天轮吧,去京都最高的那个。” “好的,沈总。” 苏星妍冲他俏皮一笑,“你这么大个人了,还玩那个?” 沈恪抬眸看向远方,“很小的时候,那时妈妈还健康,带我去坐过。那时候不懂事,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坐的,我也闹着要爸爸。现在终于找到父亲了,发现还不如没有。所以想和你去坐一次,把以前的记忆冲刷掉,这样以后再看到摩天轮,想起的会是你。” 苏星妍浅笑嫣然,“你若喜欢,我们可以天天坐。” 沈恪很淡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二十分钟左右,车子抵达游乐园。 沈恪交钱买了票。 他牵着苏星妍的手,登上摩天轮。 摩天轮缓缓往上升,偌大京都很快尽收眼底。 万家灯火,漫天霓虹,星光璀璨。 京都的夜景美不胜收。 沈恪却无心欣赏美景。 还有件事,他没告诉苏星妍,他原本想在这里向她求婚的。 钻戒早就买好了,婚却没法求了。 他垂眸,静静凝望苏星妍清雅漂亮的脸蛋。 突然惊觉她比初见时消瘦了很多,脸小了足足五分之一,脸色也苍白了不少。 原先是苗条,现在是清瘦,细骨伶仃的,再加上酷爱穿白衣服,颇有种快瘦成仙的感觉。 他又开始自责起来。 这段恋爱,他获利太多,而苏星妍却一直被他消耗着。 她是他的良人。 他却不是她的良人。 沈恪缓缓收回视线,抬眸看向漫天夜空,“据我估算,这批古董价值最少能翻双倍,感谢你哥和你家人的帮助。” 苏星妍仰起小巧的下巴,冲他俏生生一笑,“不感谢我吗?” “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你。如果没遇到你,我现在还是穷小子一个,说不定还会因为造假画进去。” “所以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沈恪很想说,以身相许吧,余生把你捧在掌心,好好爱你,疼你,呵护你。 可是这种话,只能在心里想想。 压根就没法说出来。 他望着夜空继续说:“等古董变现后,我会把利润的三成,分给你。” 苏星妍脸上的笑容僵住,“还有呢?” “另外三成给你哥、悦宁和虞城他们。” “继续说。” 沈恪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感谢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照顾和扶持。我是爱过你,但是更多的是利用你。你长得漂亮,有钱有势,很难让人不喜欢,我喜欢你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和你交往,是要付出代价的,会被人瞧不起,被骂吃软饭、赘婿,被人指指点点。如今我终于成功了,已经不需要再吃软饭,也不想过从前那种窝囊日子。你说得对,我喜欢被人崇拜,被追捧。和你在一起,我自惭形秽,总觉得低你三分。以前没钱,尚且能忍受,现在不想忍受了。” 苏星妍笑了,笑得泪光晶莹,“你说的是假话,对吗?” 沈恪想伸手替她擦掉眼泪,想把她抱在怀里。 告诉她,他刚才说的全是假话。 他爱她,见第一面就对她一见钟情,喜欢得不得了。 可是他硬生生忍住了。 苏星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抓得他手臂都痛了,“你告诉我,你说的全是假话,你说啊!” 沈恪不敢看她,硬着心肠说:“你太天真了,苏大小姐,我一直打着爱情的幌子在利用你。如果你没钱没势,长得再漂亮,我也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之前不离开你,是因为从你身上没捞够,如今终于捞够了。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一个为了钱造假画的,能有什么底线?你没穷过,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底层人,穷怕了,为了钱会多不择手段……” “啪!” 苏星妍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打人。 掌声十分清脆,却不算太疼。 但沈恪皮肤白皙,巴掌印在他脸上十分清晰。 苏星妍盯着那个红红的巴掌印,心如刀割。 唇瓣颤抖,她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第1240章 双手支持 沈恪依旧不敢直视苏星妍,生怕自己会心软。 他硬着头皮说:“我会滚,滚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摩天轮已经升到最高空。 离地两百多米的距离。 这个位置离星星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 他身边也有一颗闪闪发光的星,可他却亲手把她推开了。 曾经他期望在这里单膝下跪,向苏星妍求婚,把这里变成充满美好记忆的地方。 可是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他想,这辈子都不想再坐摩天轮了,不应该在这里对她说这些话的,破坏了所有美好。 摩天轮缓缓下降。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花满则衰,爱满则痴。 他和她还没有爱到痴狂,就要一拍两散了。 摩天轮降至地面。 苏星妍抬脚就往外走。 沈恪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 苏星妍一把甩开他的手,厉声道:“别碰我!” 她美丽的眸子不再清亮,映出的倒影支离破碎。 纤细清瘦的身影大步往前走。 隐在附近的保镖,迅速跟上她。 沈恪远远跟着。 他拿出手机拨给顾逸风,道:“好了。” 顾逸风沉默一瞬,回道:“谢谢。” 沈恪也回了句“谢谢”,默默挂断电话。 不是第一次和苏星妍分手了,心里没上次那么疼。 可是却比上次绝望。 目送苏星妍上了保镖的车。 等她的车子走远了,沈恪才上自己的车。 返回和苏星妍曾经共同出资买的别墅。 在大门外抽了半包烟,等烟味散去,他才调整好心情。 回到家。 沈惋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沈恪俯身换鞋,再抬起头时,脸上堆满笑容。 他洗干净手,倒了杯温水,端给母亲,“妈,我回来了。” 沈惋抬起眼帘打量着他,“出差一星期,瘦了。” “还好,此行会赚很多钱,以后我们再也不用为医疗费发愁了。” 沈惋瞅着他的侧脸,“脸怎么红了?” 沈恪抬手摸了摸被苏星妍打的那半边脸,淡淡一笑,“海上风大吹的,很快就没了。” 沈惋看出来了,没揭穿他,只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沈恪眼眶发胀,面色却没有波澜,淡声说:“顾家派来的佣人,明天让她们回去吧,我再给您找。” “好。” 沈恪弯腰把她抱进卧室,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笑着说:“妈,您睡吧,我回房了。从明天开始,我要专心修复古画和其他古董。您以前的同事和朋友,记得整理出联系方式。我一个人修复太慢,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当然,酬金付双倍。” “行,我明天找给你。” 沈恪抬脚走到门口。 沈惋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道:“阿恪,你开心吗?” 沈恪脚步一顿,觉得母亲虽然不言不语,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慢半拍,他回:“开心的,我们终于不用再过穷困潦倒的日子了。” “你真的开心吗?” “嗯,我很开心。” 沈惋轻轻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开心?虽然你一直在笑,一直说好,可我总觉得你的心是碎的。” 沈恪眼圈倏地一红,匆忙拉开门,快步走出去。 再不走,会在母亲面前哭出来。 这晚之后。 苏星妍回去大病了一场。 高烧烧了三天才降温,接着是低烧。 整整一个月反反复复,总不见好,该查的,全查了个遍,仍查不出什么毛病。 皇甫婵也来给她针灸过一阵子,丝毫不见起色。 这天下午,易川带着医药箱登门。 看到苏星妍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她比上次时瘦了太多,瘦得像纸片人。 上次见时她虽然纤细清秀,但是皮肤饱满紧致,鲜活水灵。 这次见却像干枯的栀子花,仍是美的,却失去了那份水灵。 易川俯身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唤了声,“星妍。” 后面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他难受得一时难以成句。 苏星妍勉强笑了笑,撑着坐起来,客气道:“易医生,你好,是我哥让你来的吗?” “是。你哥说你病了,看了几家医院,都查不出是什么病,让我过来看看。一个多月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 苏星妍很轻地笑了笑,“是不是变丑了?” “不丑,还是美的,就是瘦得让人心疼。” 苏星妍晶莹的泪珠噙在眼眶里。 她低声说:“会好的,再病一阵子就该好了。” “是心病吧?” “差不多。” “出去散散心吧,这个季节枫叶该红了,我和你哥带你去度假山庄看枫叶。” 苏星妍摇摇头。 她想起,她中古墓毒菌患眼疾那阵子,闷闷不乐,哥哥和沈恪带她去度假山庄看枫叶,那时他们感情还很好。 时间过得好快。 眨眼间又到了枫叶红时。 和沈恪交往的点点滴滴,仿佛就在昨日,细节历历在目。 终究是错付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星妍,我的宝贝小孙女儿,你好点了没?” 苏星妍喊道:“爷爷。” 门被推开。 顾傲霆大步走进来。 平时精致时髦的他,今天穿得极随便,风衣起了皱也不顾上,衬衫随意塞进裤腰里,一角还露在外面。 帝王绿的甜甜圈都没心情戴了。 放下手中补品,顾傲霆盯着苏星妍憔悴的小脸,眼圈红了,嗔道:“小丫头,你真没出息,不就失个恋吗?你至于嘛,还把自己气病了。想当年,你爷爷我被人仙人跳、杀猪盘,被你奶奶冷暴力,都没生病。你怎么这么不经折腾,还是不是我顾傲霆的宝贝大孙女了?” 苏星妍强颜欢笑,“谁能跟您老比?” 易川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顾傲霆打招呼:“顾爷爷,您好。” 顾傲霆这才注意到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是……” “我叫易川,是逸风的大学校友,学医的,现就职于京都市中心医院。” “易川?你爸叫什么?” “易儒山,儒家的儒,山川的山,易氏集团是他的,主营制药和医疗器械等。” 顾傲霆略一思索,“我想起来了,原来你是那小子的儿子,以前我在职的时候,和他合作过一次。你叫易川是吧?” “是,易川,山川的川。” “好名字!我的宝贝小孙女乳名叫顺顺,顺也带个川字。” 苏星妍急忙嗔道:“爷爷,您别逢人就对人讲我乳名,那名字是您一厢情愿取的,我可从来没承认过。” 顾傲霆哈哈一笑,“你看你这小丫头还急眼了,顺顺多好,顺顺利利,顺风顺水。你如果一直叫顺顺,也不至于遭受这磨难。” 他看向易川,“小川,你快点给顺顺看病吧,小丫头一病就是一个月,可吓坏我们全家人了!” “好的,顾爷爷。” 易川从医药箱里取出听诊器给苏星妍听了听心跳,又仔细看了她的检查单,说:“你是风寒感冒加心病,身病好治,心病难医,以后心要放宽点。药想必该开的,医生都给你开过了,我再给你开些营养的药。” “好的,谢谢易医生。” 易川开好药方交给顾傲霆,“顾爷爷,您派人按照这个药单去药店买药就好了。” “好嘞!” 辞别苏星妍,易川下楼。 顾傲霆大步追上他,“小川啊,看得出来你喜欢我们家小星妍,如果你想追她,我举双手双脚支持!” 第1241章 趁虚而入 易川一怔。 没想到顾傲霆如此热情! 他迟疑了下说:“星妍不喜欢我,强扭的瓜不甜。这种时候,我去追她,感觉像趁虚而入。万一被拒绝了,以后我和她连朋友都做不成。” 顾傲霆摆了摆手,“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冲劲儿,不要前怕狼后怕虎,怕这怕那,黄花菜都凉了。一个字,追!追不上,还有我呢。” “那,好吧。” 顾傲霆不高兴了,“什么叫‘那好吧’?我的宝贝大孙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让你追她,就那么勉强?”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吃闭门羹。” 顾傲霆想揍他。 好好一个小伙子,长得全首全尾的,怎么这么肉呢? 做事一点都不痛快! 顾傲霆道:“这样吧,你明天还来,给小星妍讲故事,给她唱歌,帮她做心理疏导。别说追她,就说给她治病,润物细无声,懂吗?” “懂。” “成,你先回去吧。” “谢谢顾爷爷。” 易川刚要走。 顾傲霆又喊住他,“慢着,生辰八字给一个,我找人算算。省得谈半天,再八字不合,克我们家小星妍,浪费时间。” 易川略一犹豫,把自己的出生年月和时间,报给了顾傲霆。 苏婳从楼上下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等易川走了,苏婳说:“爸,您太心急了,星妍正难过着呢,不可能去喜欢易川的。” 顾傲霆理直气壮,“所以要趁虚而入啊,等她冷静下来,就晚了!” 苏婳黛眉微拧,“等星妍冷静下来,如果发现还是不喜欢易川,对易川也是一种伤害。” “你们这些文明人,做事总喜欢考虑这考虑那,磨磨叽叽!你看我,当年追小姝,确定好目标,就一个字,追!不择手段地追!如果我当时考虑这考虑那,怕自己有个儿子,配不上小姝,怕追不上和她连朋友都做不成,哪还有北弦阿野南音什么事?小姝早就嫁给陆翰书了!” 苏婳没好意思揭他伤疤。 追上了,又有什么用? 坑了秦姝大半辈子。 她走到茶室,拿起手机拨通顾北弦的号码,“让你找《连山》和《归藏》,找得怎么样了?” 顾北弦道:“祖宗,那两本书早就绝迹了,我赏金给得再高,也没用。倒是有送来的,全是假的,会起反作用。” 苏婳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最受宠爱的小女儿,感情生活如此坎坷。 她道:“你派人寻找能逆天改命的人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顾北弦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沈恪是很优秀,星妍也很喜欢他。可是星妍自打和他在一起,就没顺过,要么生病,要么有灾有难。好的爱人会带来好的气场,互相成就彼此,比如你我,比如纤云和逸风,比如南音墨沉、云灏和皇甫婵,沈恪明显不是。星妍可选择的对象很多,没必要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可是星妍这么伤心,你忍心……” “长痛不如短痛。” 次日,傍晚。 易川又来了。 手里不只拎着医药箱,还抱了一束白色满天星。 苏星妍盯着那束满天星多看了一眼。 易川急忙解释,“我上门给其他病人看病,也会带一束花。因为病人看到花心情会好些,病好得也快一些。” 见不是玫瑰,不是百合,苏星妍不再计较。 把花插到花瓶里,易川坐下,帮苏星妍听了听心跳,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从今天开始,我给你做心理疏导。” 苏星妍有点意外,“易医生还会心理疏导?” “对,我在国外拿了双学位。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向我倾诉,出于医生的职业操守,我会绝对保密。” 可是苏星妍开不了口。 被沈恪伤得太深了。 原以为遇到志同道合的灵魂之交,没想到他自始至终都在利用自己。 这些日子,她不停地劝自己,放下吧,放下他。 放下那段感情。 可是身体却撑不住了。 易川等了会儿,见她抿唇不语,问:“喜欢听什么故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苏星妍很淡地笑一下,“小时候喜欢听童话,懂事后,发现童话也不是百分之百美好,童话里也有巫婆,有恶毒后妈和坏人。现在只想听笑话,笑话里没有坏人,没有反派。” “那我就讲笑话给你听。” “谢谢易医生。” 易川讲了好几个笑话,苏星妍却笑不出来。 脑子里想的是沈恪。 他随便一句话,哪怕不是笑话,她都笑得眉眼弯弯。 原来爱与不爱一个人,差别这么大。 易川道:“我给你唱首歌吧,听我唱过歌的人,没一个不笑的。” “好,辛苦易医生了。” 易川站起来,清清嗓子开始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苏星妍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歌。 调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了,比钢锯锯木头的声音还难听。 能把一首简单的童谣唱成这样,也是个人才。 明明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她客气地笑了笑,不是觉得好笑,是耳朵实在受不了煎熬,本来身心就难受。 见她终于笑了,易川停下,垂眸凝视着她,“你看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给了我超强的学习能力,却让我五音不全。给了你优渥的家境和美貌,却同时给了你挫折。想开点,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苏星妍美眸微垂。 是啊,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可与人言者并无二三。 只要沈恪过来告诉她,他在摩天轮上说的那番话,全是假的。 她的心病立马会好。 可惜,他再也不会来了。 易川在苏星妍的闺房待了一个多小时后,离开。 出门上车。 他发动车子,缓缓离去。 浑然不知,远处高高的写字楼上,有人正拿望远镜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 那人一身深色正装,佩戴深蓝色领带,举手投足间自带精英范儿,五官俊朗,眉目却沉沉。 是沈恪。 放下望远镜,沈恪唇角微微勾起一道极浅的笑容。 这是个好的开端。 他心痛地想。 希望她会幸福,不要再生病,身体永远健康。 他打开微信,修长手指轻划,将唯一的一条朋友圈删除。 那条朋友圈,是墨蓝色夜空里一颗明亮的星。 第1242章 幸福就好 “叩叩。” 有人轻敲办公室的门。 以为是助理秘书或者手下,沈恪道:“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外面站着一个白衣白裤的年轻女孩,披肩长发散在肩头,下巴尖尖,年轻的脸不施粉黛,身上也未佩戴任何首饰。 沈恪抬眸,见是茶嫣,眼神暗了暗。 很明显,她在模仿苏星妍的穿着打扮。 可苏星妍的容貌和气质,无与伦比。 她只着素衣,素面朝天,便可惊艳一世芳华,是茶嫣这种小有姿色的姑娘,远远不能比的。 沈恪俊毅墨眉微微蹙起,“茶小姐,我没让助理通知你过来。” 茶嫣脸上堆起谄媚的笑,迈着小碎步朝沈恪办公桌走过来,语气柔柔地说:“我知道呀。可是拿了沈总的薪水,还接受了演技培训,什么都不做,总觉得对不起这份薪水。我能做的事有很多,可以给您提供情绪价值,陪您出席各种活动,我会唱歌会跳舞,酒量也不错,能拿得出手的。” 说着她绕到沈恪背后,细白手指往他肩头上搭,要帮他按摩肩颈。 沈恪倏地站起来,头也不回道:“请你出去。” 茶嫣伸出去的手晾在半空中。 从前接触的小富二代或小老板们,最喜欢她这一款,揉着捏着,趁机倒在他们怀里,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 事后她也会收到丰厚的报酬。 可是到了沈恪这里,居然失灵了! 茶嫣愣怔片刻,灰头土脸地走了。 沈恪拿起座机,拨通助理的号码,“茶嫣的合同,签了多久?” “三个月。” “解约吧,用不到她了。” “当时合同签的,双方如果任何一方解约,要付对方一百倍违约金。” “你看着处理,我不想再看到她。” “好的。” 放下座机,沈恪抬手捏了捏鼻骨,脑子里全是苏星妍清雅唯美的笑貌。 她秀丽的黛眉,美如星辰的眸子,柔软的樱唇,美妙的纤纤玉手。 她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是他永远的痛。 心上仿佛多了个血淋淋的洞,永不结痂。 缓了片刻,沈恪起身走到保密的工作间。 宽敞硕大的工作间里,和妈妈同辈的文物修复师们,正一丝不苟地修复着伊国带回来的那批古董。 看到沈恪,众人放下手中的工作,纷纷夸赞他年轻有为,二十几岁就把生意做得这么大,直呼沈惋有福,养了这么有出息的儿子。 沈恪淡淡一笑,派秘书去买茶和糕点,供众人享用。 每人又送了两盒顶级普洱。 周末,夜晚。 沈恪和助理带这帮老前辈们,去放松筋骨。 长年修复文物,他们皆是一身的职业病,肩颈腰背肌肉僵硬,需要按摩。 一行人去了京都最高档的养生会所。 这地方,他以前和尤妩,陪公司的客户来过,如今却作为东道主。 会所经理和服务人员,对他笑脸相迎,殷勤备至。 沈恪望着数不尽的笑脸,恍如隔世。 去年还在为母亲的医药费发愁,卖了市区的房子,为了省钱,蜗居到乡下老宅。 一年间,成了人上人。 人在低处时,恶人满地,当走到一定高度时,身边全变成了好人。 在经理的带领下,沈恪同一帮老前辈,穿过大厅,往电梯间走。 亲自按电梯键,他招呼前辈们进电梯。 一侧眸,正好瞥到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翩然而来。 身形纤细袅娜,白衣白裤,面色虽苍白,依旧美得惊人。 沈恪的心怦怦乱跳,急忙收回视线。 同一帮人跨进电梯,他忍不住又回眸。 这才发现苏星妍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高挑英俊,斯文年轻。 正是医生易川。 易川手臂搭着一件月白色风衣,不用想也知道是苏星妍的。 明知是这个结果,可是亲眼看到,沈恪的心还是尖锐地疼了一下。 电梯门缓缓合上。 老前辈们在七嘴八舌地说话,可是沈恪一句话都听不清了。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心疼得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很快,众人来到顶楼,走进预定的包间。 专业的按摩师进来,给老前辈们按摩放松。 沈恪将他们安顿好后,走出去,站在窗口俯瞰楼下,漫天霓虹,繁星满天,像极了那天在摩天轮上看到的夜景。 时隔一个多月,想起那天在摩天轮上他说的那些话。 他还是自责不已。 可是又不得不那样做。 外人都只看到他的风光,却无人知晓他的痛苦与烦恼。 “叮铃铃!” 手机忽然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虞城打来的。 沈恪接听。 虞城道:“哥,听我在京都的哥们儿说,看到星妍和别的小子出双入对,这是怎么回事?星妍不像是朝三暮四的人啊。” “她不是,我们分手了。” “真的?” “嗯。” 虞城突然大叫一声,“哥,你是不是傻?我退出,把星妍让给你,是让你好好珍惜的!不是让你们分着玩的!早知你们走到这一步,我当初就努努力,卯足劲儿去追她了!” 沈恪沉默不语。 放在从前,他会怼虞城几句。 如今话都不想多说,说什么都多余。 虞城兀自先怂了,“我追她,她也看不上我,还是宁子好,宁子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唉,想我们家宁子了,那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沈恪唇角微勾。 已经整整一个多月,没真正笑了。 没想到这次笑是因为虞城。 富家子弟虽然跋扈或骄矜,但是心性却单纯,虞城是。 星妍亦是。 结束通话,沈恪去吸烟室抽烟。 因为有心事,烟抽得极慢。 几根烟抽完,沈恪离开抽烟室,朝包房走去,好巧不巧,又遇到苏星妍和易川。 苏星妍的风衣还搭在易川的臂弯。 她苍白美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看见陌生人一样。 易川另一只手在苏星妍腰后,虚虚扶着。 沈恪唇角极轻地勾了勾。 那是他曾经的动作。 挺好的,看得出易川对苏星妍很上心。 她幸福就好了。 是的,只要她幸福。 沈恪转过身,拿起手机,佯装打电话,心却像被人拿刀绞着,一刀刀地疼。 第1243章 生日惊喜 三人擦肩而过。 易川陪苏星妍乘电梯,去做下一个项目。 走远了,易川问:“要我打电话向沈先生解释一下吗?我陪你是出于医生的职责,不是他想得那样。” 苏星妍淡声道:“不用。” 过片刻,她又说:“他不需要。” 易川忍了忍,终是忍不住问:“你们俩分手,是因为八字不合,他克你,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苏星妍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不全是,还因为我累了。” “抱歉,我不该多嘴的。” “没事。我去女宾区做spa,你也去蒸蒸桑拿,放松一下吧。做完项目,我直接签字就好,我妈是这里的会员。” 易川耸耸肩,“巧了,我妈也是,还是我来签字吧,哪能让女士请客?” “你是医生,给我看病,陪我疗养身体,做得已经够多,怎么能让你再出钱?” “逸风付给我足够多的医疗费,你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 二人各自去做项目。 做完已到九点钟。 易川陪苏星妍离开会所,上车。 浑然不觉,楼上有道身影,正站在窗边,贪恋地盯着苏星妍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车子里。 那身影正是沈恪。 心痛得呼吸都费劲,他抬手扯松领带。 指腹在领带上停留。 这条领带是苏星妍送的。 他拽下领带,想扔进垃圾桶,终是没舍得。 这是他爱的人送的。 苏星妍和易川乘坐的车子离开。 途经一家商场。 苏星妍对司机说:“悦宁生日快到了,我进去给她选个礼物,你先送易医生回家。” “好的,星妍小姐。” 易川忙说:“最近医院不忙,我回去也没事,陪你一起选吧。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两个人选,总比一个人选好一些。” 这些日子习惯了易川医生般的照料,苏星妍不再拒绝。 二人在保镖的护送下,来到商场一楼。 每次给秦悦宁选礼物,苏星妍都会头疼。 往常,她喜欢送她仙气飘飘的衣服、珠宝首饰和芭比娃娃等,想把她打扮得漂亮点。 可是秦悦宁不喜欢,从来没见她穿戴过。 在易川的建议下,苏星妍这次给秦悦宁买了偏中性的运动手表和运动鞋。 易川也给秦悦宁买了一份礼物。 日子一天天挨过去。 这天是重阳节,秦悦宁的生日。 秦家张灯结彩,一片热闹。 虽然只是小办,没请朋友和同学,但顾家家大业大,仅是自家人就已经几十口子。 顾傲霆除了给秦悦宁准备了吃的喝的玩的穿的,还给她准备了一行李箱高考宝典。 比如《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备考指南》《高考必刷题》等。 秦悦宁哭笑不得,吐槽道:“您老真是我的亲爷爷!我连获三次全国武术比赛冠军,早已获得大学保送资格。要不是军校卡着年满十八周岁,才能报考,我早去读军校了。” 顾傲霆蹙眉,“女孩子家家的,读什么军校?去学个服装设计,回头接你奶奶的班,你奶奶那么大的婚纱馆,后继无人。你小时候还蛮喜欢画画的,怎么越长大越喜欢舞刀弄枪了?” “我奶奶年轻着呢,等我逸风哥生了女儿,让他女儿接班吧。我还是喜欢像我妈一样,做个英姿飒爽的异能队战士。” “我不同意!”顾傲霆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进异能队太危险了!” “再危险也得有人去做啊,你不做我不做,出了乱子,谁解决?老百姓的安危,谁保卫?爷爷,您格局放大点!” 顾傲霆眼圈潮湿,“臭丫头,一点都不听爷爷的话!以后进异能队,万一你受个伤,爷爷可怎么活?” “服了您了,我大喜的日子,您怎么还哭上了呢?”秦悦宁嘴上嫌弃着,手上却扯了纸巾去给他擦眼泪,边擦边哄道:“好了,别哭了,一把年纪了,哭哭啼啼的丢不丢人?” 正说着,顾逸风、苏星妍、楚韵、楚晔、顾纤云和顾骁等人,拎着礼物走进来。 众人将精心挑选的礼物,一股脑儿塞给秦悦宁。 楚韵甜甜地说:“我代表广大兄弟姐妹团,祝我们家最小的公主小悦宁,越长越漂亮,学业更上一层楼,未来成为英姿飒爽的巾帼女英雄!早日找到英俊潇洒的白马王子!” 秦悦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双手抱拳道:“谢谢哥哥姐姐们!” 很快,秦姝带着礼物来了。 和对顾傲霆的态度截然不同,秦悦宁在秦姝面前,有个女孩儿样。 她拉着秦姝的手,奶奶长奶奶短。 仿佛奶奶是亲的,爷爷是充话费送的。 紧接着,顾北弦、苏婳、陆恩琦、墨鹤、顾谨尧、云瑾、云灏、皇甫婵等人也携厚礼,相继赶来。 幸好秦野家的客厅足够大,能容得下。 今天来的亲人太多,厨师们可忙坏了,秦野也亲自下厨,露一手。 顾谨尧进去帮他。 秦悦宁数了下人,总觉得少一个。 又数了一遍,才发觉沈恪没来。 她不知苏星妍和沈恪已分手,问道:“星妍姐,我恪哥呢?你没告诉他我今天过生日?” 苏星妍脸上的笑容僵住。 想说,我们已经彻底分手了,以后不要再管他。 终是没忍心,毕竟曾经爱过。 怕秦悦宁找他算账,更怕秦悦宁冲动之下,会对他拳脚相加。 苏星妍淡淡一笑,“他最近很忙,忙着修复古董,上拍,红包转给我了,让我发给你。” 她打开微信,给秦悦宁转了二十万。 秦悦宁盯着那二十万,眼睛瞪得大大的,“恪哥出手还挺大方。” 话音刚落,手机叮咚一声,秦悦宁又收到一笔微信转账。 这次是沈恪发来的,同样是二十万。 秦悦宁觉出不对劲了。 这俩人绝对有问题。 但她什么都没说,今天是她的大好日子,不想惹苏星妍伤心。 美酒佳肴端上桌。 众人移步餐桌前,开始就餐。 这时佣人进来报,“悦宁小姐,有人找。” “谁?” “是位男士,自称岛城虞少。” 秦野一张俊脸沉下来,问秦悦宁:“不是告诉你,不要请他的吗?” 秦悦宁耸耸肩,“我没请他啊,真没请。大老远的,从岛城往京都飞一趟不容易,万一他再遇个空难什么的,他家列祖列宗会半夜跑来问候我的。” 秦野站起来,“我去打发他。” 秦悦宁无所谓的口吻,“成,您去吧,动动嘴就行了,千万别动手啊,那小子又软又怂,不禁打的。” 秦野嗯一声,很快来到大门口。 虞城站在大门外,左手拎着好几个礼盒,右手拎着几个名牌纸包装袋,肩上背着一把崭新的剑。 身后的保镖们也是大包小包地拎着。 秦野总觉得虞城这作派似曾相识。 思索片刻,才想起和自己的老父亲顾傲霆,有几分相似。 果然,显眼包是不分年龄的。 秦野垂眸,沉着眉眼道:“你回去吧,今天来的都是我们自家人,你一个外人不适合参加。好意心领了,改天让我儿子秦陆单独宴请你。” 虞城挺直肩背说:“秦叔叔,无论如何,我今天都要给宁子过这个生日。您可以打我骂我,只要打不死,我爬也要爬进你们家门!” 第1244章 宁子威武 秦野眸色沉沉看了虞城一眼,“我劝你最好马上走,否则你会后悔你刚才说的话。” 虞城硬着头皮说:“不后悔,大不了像我妈那样,被您泼一脸菜。不过你别上蛤蜊,我怕毁容,其他地方随您打。” 秦野唇间一抹凉笑,“你不后悔就行。” 他把手伸到腰间,掏出一把飞刀。 每一把都如柳叶般大小,在路灯灯光下散发着锋利的寒芒。 秦野将飞刀捏在指间轻轻把弄。 飞刀顿时像旋转的小风车一样,哗哗转起来,快如闪电。 虞城嘴巴张得老大,迅速扔掉手中东西,捂住脸,“别割我的脸,其他地方随您割!” 秦野喉间轻叹一声。 这小子是个性格极为矛盾的人,说他怂吧,他还挺硬,说他硬吧,他又怂得要命。 赖皮狗一样,缠上了,甩不掉。 秦野手一扬。 数十把飞刀唰唰唰地飞出去。 虞城吓得慌忙闭上眼睛。 听到耳边嗖嗖作响,他拿双手紧紧捂住脸,生怕飞刀割伤他年轻帅气的小白脸。 等了一会儿,预想到的痛意却迟迟没来。 虞城捂在脸上的手指,闪开一道缝,朝秦野看过去。 见秦野岿然不动,面无表情。 虞城悄悄把脸上的手全拿开,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胳膊和腿还在。 他以为自己身上被扎麻了,疼得没有知觉,低头去看地上。 地上没有想象中的血迹,倒是有一地碎头发,头发微卷,还染着时髦的栗棕色。 虞城抬头朝秦野看过去,“秦叔叔,这是怎么一回事?头发哪来的?” 秦野又叹了口气。 这小子不只怂,智商也不太够的样子。 就这样的货色,怎么好意思喜欢小悦宁? 偏偏他还没有自知之明,越挫越勇。 秦野道:“你的,一个大男人又是染发又是烫发的,比小悦宁打扮得还精致。” 他早就看着不顺眼了。 虞城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秦野没拿飞刀割他,只是帮他理了个发。 他抬手揉揉自己被削短的头发,嘿嘿一笑,“感谢岳父大人,不,感谢秦叔叔不杀之恩。您老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只能日后加倍孝顺您。您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喜欢什么,尽管我告诉我。” 他拍拍胸膛,“我虞城,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秦野觉得这小子不是一般的肤浅和浮夸。 相比虞城,他倒是更喜欢沈恪那种性格,成熟稳重,能担得起大责大任。 秦野瞥了虞城一眼,转身就走。 虞城急忙追上去,“秦叔叔,我能进你们家大门了吗?不瞒您说,为了给宁子过生日,我老早就找逸风打听了,礼物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有从岛城托运过来的,有到京都临时买的。看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您就让我进去给宁子过这个生日吧。她救了我好几次,还对我贴心照顾,不给她过生日,我良心不安,寝食难安,枉为男人!” 秦野想拿毛巾把他的嘴堵上。 他讨厌的几个点,虞城全占了,软、怂、赖皮、油嘴滑舌。 秦野抬脚跨进大门。 虞城急了,顾不上生死,几步上前,从后面一把搂住他的腰,“秦叔叔,求求您了,就让我进去吧!” 秦野蹙眉,忍着想一脚把他踹开的冲动说:“去把飞刀给我捡起来,擦干净。进屋找个地方蜷着,乖乖吃东西,不许说话,不要胡乱表现,听懂了吗?” 闻言,虞城顿时喜笑颜开,“谢谢岳父,不,谢谢秦叔叔!” 秦野想掐死他。 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他口口声声对他说了那么多,可他还是没脸没皮,一口一个岳父地喊。 虞城忙不迭地弯腰去捡飞刀,拿自己名贵的潮服擦了又擦,恭恭敬敬地递给秦野,“秦叔叔,您请收好。” 秦野接过来,大步朝里走。 虞城急忙捡起地上的礼盒,和保镖们一起走进去。 生怕走慢了,秦野再把大门锁上了。 几人来到客厅。 众人扫一眼肩扛手拎的虞城,皆朝顾傲霆看过去。 那意思,您老的接班人来了。 顾傲霆猜到了,不乐意地说:“别看我,我比他有风度多了,我比他英俊,比他有气场,比他聪明,比他有能力。” 虞城忙说:“顾爷爷说得对,您老英明、睿智、时尚、年轻,堪称我辈楷模!”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顾傲霆乐呵呵一笑,决定今晚暂时不为难虞城了。 秦野扫一眼他,“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别忘记我对你说的。” “好嘞,岳,不,秦叔叔!” 虞城放下东西,想朝秦悦宁身边凑。 被秦野抓着领子,推到了顾骁和秦陆中间。 虞城冲秦陆嘿嘿一笑,“哥,我专程飞来京都给宁子过生日,如有疏漏之处,请您多多指教。” 秦陆微微蹙眉,“我比你小,谢谢。” “那不一样,您是宁子的哥,就是我的哥,再小,辈份摆在那里,该叫的还是得叫。” 一旁的顾逸风听到了,想起曾经他也调侃着,让沈恪喊自己哥,可他拒不叫。 时过境迁,再也没有机会。 他其实挺欣赏沈恪的,奈何他命格太硬,总是害星妍生病遇灾。 秦悦宁将大闸蟹和生蚝,转到虞城面前,朝他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吃。 这个时节正是大闸蟹和生蚝最肥美的时候。 虞城意识到了,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刚才在大门外,那飞刀挨得值。 吃罢饭后。 众人和佣人一起收拾碗碟。 人多力量大,很快将餐桌收拾干净。 秦陆用小推车把六层的蛋糕推上来。 苏星妍和楚韵过生日时用的蛋糕都是粉色黄色等马卡龙色,秦悦宁的蛋糕却做成了军绿色的坦克和大炮的款式。 众人早就见怪不怪。 虞城头一次见,扑哧笑出声,“宁子,服了你了!这种造型的蛋糕,我是大年初一头一回见!” 秦悦宁瞥他一眼,人多,不方便揍他。 该插蜡烛了,这是秦悦宁的独门绝活。 只见她抓起一把蜡烛,扫一眼便知数目,抽掉两根,背过身去,手腕一扬。 只听嗖嗖嗖几下,蜡烛像长了眼似的,齐刷刷地插到坦克造型的蛋糕上,不偏不倚。 众人纷纷鼓掌! “好!好!宁子威武!”虞城手都拍红了。 暗道,得宁子者,得天下也! 为了凸显自己的重要性,他抢着去拿打火机,帮秦悦宁点生日蜡烛。 打火机扣开,虞城俯身开始一根根地点。 点着点着,虞城觉出不对劲来。 他抬头看向秦悦宁,“这蜡烛是不是插少了?你不是在读大学吗?为什么蜡烛只有十六根?” 秦悦宁小下巴抬起,“没错,生日一过,我就满十六周岁了。” 虞城帅气的脸瞬间黑下来,心凉透了,连打火机的火苗烧到手都没觉得疼。 第1245章 快来救驾 秦悦宁屈起中指,将虞城指间的打火机弹掉。 打火机落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虞城这才反应过来。 顾不上手指疼痛,他扭头看向秦悦宁,眼神模糊了委屈和生气,“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这么小?” 秦悦宁双手一摊,“我早就告诉你了啊,我很年轻,是你成天自以为是。” 虞城上下打量着她一米七多的大高个,英气精致的成熟面孔,还是难以相信她才十六岁,“你长得比星妍和我妹都成熟,我以为你至少得二十开外了。你说你在读书,我一直以为你在读大学。谁知道你这么小啊,你,你这,我才二十四岁,风华正茂,硬是被你衬托成了猥琐大叔!” 秦悦宁哈哈大笑,调侃道:“大叔谈不上,猥琐倒是真的。” 虞城深呼吸一声,“笑!你还好意思开玩笑!我都快气死了!” 他抬脚就走。 走出去几步,又倒回来。 抬手握住秦悦宁的肩头,盯着她的眼睛,虞城心存最后一丝幻想,“我记得,你刚才抽掉了两根蜡烛,你是不是故意整蛊我的?你不是十六,是十八,对吧?” 秦悦宁眉头轻拧,“要给你看户口本吗?十六和十八有区别吗?” 咔嚓一声,虞城的心彻底碎完了。 “区别大了!” 他一把松开她的双肩,扭头就走,走得踉踉跄跄,方才挺直如树的脊背弯了。 一米八四的大高个硬是挫成了一米零八。 众人面面相觑,目送虞城离开。 往年的风头都是顾傲霆抢,今年却被虞城抢走了。 秦悦宁吩咐虞城的保镖:“你们家傻少精神错乱了,看着点,别让他自杀了。” 保镖忙答应着,去追虞城。 秦野叮嘱秦悦宁:“以后离那小子远点,他对你居心不良。” 秦悦宁右手握成拳头,“就他也敢?我拳头一抬,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好了,我们继续,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别因为他扫了兴!” 她弯腰捡起打火机,将未点完的蜡烛全点上。 顾逸风把灯关上。 楚韵拿生日礼帽给她戴上。 烛光摇曳,秦悦宁对着蜡烛开始许愿。 愿全家人身体健康,感情顺利,愿爷爷的公司万年长虹,愿妈妈仕途坦荡。 愿自己军校毕业后,能顺利进入异能队。 愿虞城早点找到女朋友,省得老是来烦她。 秦悦宁最后又郑重地许愿:愿世界和平,永无战争,愿国泰民安,人们幸福安康。 她一口气将十六根蜡烛全部吹灭。 众人围着她开始唱生日歌。 秦悦宁喜笑颜开,目光在亲人们的脸上一一划过,没看到沈恪,也没看到虞城,不知怎么的,心头莫名的多了一丝怅然的感觉。 这么矫情的情绪,以前从来和她不沾边的。 生日歌唱完,众人开始自由活动。 有去负一楼地下家庭影院看电影的,有去下面打球的,有去顶楼喝茶赏秋月的。 有被顾傲霆叫去书房,谈话的。 毕竟今晚的风头被虞城抢了,他老人家得拿出大家长的威严来,扳回一局。 秦悦宁则去拆自己收到的礼物。 和往年送的都差不多,秦悦宁没有太大的惊喜。 拆着拆着,突然拆出一把长剑来。 剑长约三尺七寸,拿在手里惦着不轻,剑芒寒光闪闪,看着十分锋利。 秦悦宁拔了根头发,放到剑刃上,轻轻一吹。 头发瞬间断成两截! 秦悦宁欣喜地盯着手中的剑,原来传说中的吹毛断发,是真的! 这不是把普通的剑,是一把吹毛利刃! 秦悦宁心中的惊喜像海浪一样汹涌! 她忍不住手握长剑,在客厅里耍了一套剑术,越耍越喜爱。 剑是谁送的? 她想好好感谢感谢他。 看到装剑的礼盒里有张卡片,上写:送给亲爱的宁子,祝宁子生日快乐,越来越飒! 署名是虞城。 秦悦宁摸起手机,拨通虞城的号码,“城子,谢谢你送我的剑!我超超超级喜欢!” 虞城悻悻的声音懒懒地传过来,“以后别来骚扰我了,未成年。” 秦悦宁一愣,“你想死是吧?” “小骗子,你欺骗了我的感情!” 秦悦宁想揍他,把袖子往上一撸,“骨头痒痒了,就直接说!” “骗子!不要脸!玩弄我的感情!渣女!悍妇!男人婆!” 秦悦宁的小暴脾气哪受得了这个? “你给我等着!有种别跑!”她抓着手机,抬脚就朝门口走。 秦野和秦陆等人被顾傲霆叫到楼上开会了,鹿宁在露台招呼客人。 顾逸风、顾纤云、楚韵和顾骁等人,则去负一楼消遣了。 只苏星妍在楼下。 看到秦悦宁往外跑,苏星妍急忙追上去,“小悦宁,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秦悦宁头也不回地说:“虞城贱骨头痒痒了,我去给他松松骨头!” “别去了,太晚了。” “不行,他骂我骗子渣女悍妇男人婆,这口气我咽不下!” 苏星妍只能陪着她。 去伊国时,怕虞城被人拐卖了,秦悦宁在他手机上装过定位软件。 此时稍微一查,就查到了虞城的行踪。 就在她家附近的酒店。 秦悦宁和苏星妍坐上车。 很快来到虞城入住的酒店。 秦悦宁打电话给虞城的保镖,问清楚他住几楼几号房。 三五分钟后,秦悦宁敲响了虞城的房门。 虞城十分钟前约了沈恪,以为是他来了,懒洋洋地打开门。 门一开,一阵疾风扑面而来!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一道人影猛地推进屋里! 那人影抓着他的衣领,三两下把他推进卧室! 一把将他摁倒在地毯上,不由分说就开始上拳头! 拳头雨点般密集而下! 虞城被打得嗷嗷直叫,双手捂着脸嘶吼道:“打人不打脸,别打我的脸!保镖,保镖呢!你们都死了吗?快过来救驾!” 保镖们急忙冲进卧室,看到秦悦宁正骑在虞城身上,拳头不要钱似的往他胸膛和手臂上招呼,顿时惊呆了! 这拉,还是不拉? 往正常里说,这是打架。 往不正常里说,这有可能是在打情骂俏。 他们看向身后跟过来的苏星妍,“星妍小姐,您看这……” 苏星妍道:“让她打吧,等她出够气就好了。” 保镖们一脸为难,“可是这样打下去,我们城少肯定得受重伤。” 苏星妍淡淡一笑,“你看她收着力呢,她要是真使劲儿,一拳就能把你们城少送走。” 保镖们默默退出去,任由虞城在那里吼叫,充耳不闻。 沈恪到的时候,就看到这副画面。 他克制着自己,假装看不到苏星妍,沉声说:“悦宁,差不多了,再打下去,虞城会受重伤。” 秦悦宁这才松开虞城,从他身上站起来。 整了整自己衣服上的褶皱,忽然想起什么,秦悦宁一把抓住沈恪的衣领! 下一秒,将他逼到墙角! 她仰头盯着他,英气的小脸绷紧,“说吧,你喜欢哪种死法?” 第1246章 心生怜爱 苏星妍喊道:“悦宁……” 秦悦宁死死抓着沈恪的衣领,头也不回地说:“姐,你别拦我!你对他掏心掏肺,挖肝挖肾,出钱出力,把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捧成上亿富豪!他倒好,有钱了,就开始得意忘形,抛弃你!渣男!陈世美!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他,我就不姓秦!” 虞城歪在地毯上,忍着疼小声说:“你本来就不姓秦,你姓顾。” 秦悦宁眼风一垂,睨着他,“你闭嘴!” 虞城立马闭紧嘴。 沈恪并不解释,只是微抬下颔,道:“怎么处置都行,容我先说句话。” 他垂眸看向地毯上的虞城,“帮我照顾好我妈。” 虞城闭着嘴巴嗯了一声。 秦悦宁挥起拳头,就朝沈恪脸上招呼。 沈恪并不躲闪。 眼瞅着拳头就要挥到沈恪的脸上。 苏星妍喊道:“悦宁,他算不上陈世美,你放开他吧。” 秦悦宁刚要回话,腰忽然被人一把抱住。 虞城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了,双手死死箍着她的瘦腰往后拖,边拖边冲沈恪喊:“哥,你快走!我来拖住她!她打我留着情面,打你就不一样了!会下死手的!” 秦悦宁抓着虞城的手,“兔崽子,你快松开我!” “我不松,就不松!死也不会松!” 秦悦宁想掐死他,却也没再揍他,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腰。 沈恪并不走,只对秦悦宁说:“对不起,悦宁,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 秦悦宁冷着英气小脸,恨铁不成钢道:“渣男!枉我对你那么好!早知道你这么渣,我就不陪你去伊国了,让你被人暗杀了算了!” 沈恪又道:“对不起。” 秦悦宁更生气了,挥起的拳头直朝他鼻梁上晃,“你是复读机吗?除了对不起就只会说对不起!” 苏星妍来拉她的手,“走吧,悦宁。” 早知沈恪会出现在这里,她就不让秦悦宁来了。 分手了,连碰面都觉得尴尬。 她好说歹说,连拉带拽,好不容易把秦悦宁弄走了。 姐妹俩下楼。 坐进车里,秦悦宁还是愤愤不平,“姐,你干嘛要拉我?让我打死他算了!渣男!” 苏星妍却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真想揍沈恪,一百个她,都拉不住。 她那双硬拳一直在沈恪脸前晃啊晃,愣是没打下去。 苏星妍美眸淡然道:“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他可能还是顾忌命格之说。当然,也有可能是谁暗中给他施加压力了。” 闻言,秦悦宁脸上的愤愤之色退去,“你要是还喜欢他,就跟他说清楚,否则这样你难受,他也难受。” 苏星妍很淡地笑了笑,“无所谓了,我累了。第一次谈恋爱,该做的我都做了,已尽全力还是没有结果,说明实在无缘,不强求。” 秦悦宁盯着她瘦白的小脸,“姐,你瘦了好多。” “以后会长胖的。” 秦悦宁右手担到脑后,倚在座椅上,“等我长大后才不谈恋爱呢,情情爱爱,分分合合,纠纠葛葛,好麻烦!” 苏星妍以前看小姨陆恩琦和墨鹤分分合合时,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遇到沈恪。 自己也成了戏中人。 如果没有命运之说,为什么于千万人中,独独青睐于他? 若信命,八字相克,又怎么破? 人本身就是个矛盾体。 车子驶到日月湾。 路边停着的一辆车车门突然推开。 走下来一道斯文修长的身影,咖色风衣,英俊的脸上戴着一副细银边眼镜。 是易川。 易川伸手拦住苏星妍坐的车。 苏星妍急忙对司机说:“叔叔,靠路边停车,一个熟人。” “好的,星妍小姐。” 车子停稳后,司机拉开车门。 姐妹俩下车。 苏星妍走到易川面前,客气地说:“易医生,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事吗?” 易川拎了拎手中的礼盒,“本来想登门给你妹妹过生日的,有台手术突发特殊情况,推迟了两个多小时,刚下手术台,来晚了,不好意思。” “没事,谢谢易医生。” 易川把礼盒递给秦悦宁,笑着问:“你就是悦宁吧?生日快乐。” 秦悦宁没接,跟他不熟。 苏星妍让她接,她才接。 秦悦宁总觉得这个医生在追求苏星妍,忍不住暗暗拿他和沈恪对比。 看相貌,俩人倒是不分上下。 气质略有差别,易川平和斯文,沈恪沉稳孤傲。 可能先入为主吧,也可能沈恪的性格和自己的父亲有些相似,秦悦宁还是偏向于沈恪。 秋风乍起,拂起苏星妍的长发。 夜色下,她清雅动人,清瘦的面庞比从前多了丝清冷。 这让易川心生怜爱。 他垂眸望着她,目光温柔,“起风了,我送你回家吧。” 苏星妍浅笑,“不用,易医生,您累了一天了,快回家吧,我到家门口了。” 易川欲言又止。 他其实是想约她去喝杯咖啡,或者陪她随意走走。 智商再高,学习能力再强,可是遇到苏星妍,他还是束手无策。 往前进一步,怕苏星妍反感。 往后退一步,怕错失良机。 秦悦宁站在一旁,看得浑身肉发紧。 她忍不住对易川说:“医生同志,前面就是我和我姐的家,我送她就好了,您快回家休息吧,做手术救死扶伤很辛苦的。” 易川迟疑了下,“好的,谢谢你,悦宁。” “应该的,星妍是我亲姐。” 姐妹俩重新上车。 车子朝地下停车场开去。 秦悦宁隐晦地问:“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苏星妍想了片刻说:“喜欢一个人,和他在一起时,什么都不说,也会觉得美好。即使和他做最平常的事,也会很开心。看不到他,会想念,见面了,会欢喜。” 她在心里说,分开,心会疼。 秦悦宁又问:“那不喜欢一个人呢?” “他对你再好,也无感。” 秦悦宁喔了一声,心下却明白,苏星妍还是忘不掉沈恪。 回到家。 秦悦宁拨通虞城的号码,“死了吗?” 虞城赤着上半身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几声,“早就死了,尸体都凉了,现在和你说话的是我的魂。” 秦悦宁不理他的贫嘴,问:“你哥呢?” “在我身边,有话快说。” 秦悦宁道:“你告诉他,如果还喜欢我星妍姐,就想办法做点事,别消极怠工!如果不喜欢了,就滚得远远的,别影响我姐结交新欢!” 第1247章 不留余地 虞城听着刺耳,“你能不能别睁着大眼说瞎话?我哥可没往星妍跟前凑,是你们主动往他跟前凑的。” 秦悦宁骂了声“滚犊子!” 挂断电话。 虞城把手机扔到一边。 沈恪正往他身上涂抹活血化瘀的药油,帮他按摩伤处。 虽然没见血,可虞城也被打得浑身肉疼。 沈恪手上力度稍微重一点,他就疼得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沈恪说:“忍一下,涂点药油好得快,否则会起淤青。” 虞城骂道:“那小丫头年纪不大,下手可是真狠啊!” “悦宁要是真下狠手,你这会儿该去医院接骨了。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怎么着她了?” “我骂她骗子悍妇男人婆渣女。” 沈恪不知该怎么说他好了,每次都是祸从口出,偏偏不知道悔改。 得亏爹妈有钱,但凡生在普通家庭,混职场都难。 给虞城抹好药油,沈恪去卫生间洗了把手。 要走时,他交待虞城:“悦宁心直口快,但是心眼很好,是很善良很讲义气的一个孩子。你如果真心喜欢她,就老老实实地等她成年。如果只是玩玩,就别去招惹她。你爸妈那品性,顾家人肯定瞧不上,你们俩在一起,未来不会太顺利,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虞城白了他一眼,“说我时一套套的,自己的感情都理不清,你怎么好意思说我?” 沈恪淡淡勾唇。 和虞城接触越深,越喜欢这个小子。 心无城府,嘴贫,经常口无遮拦,但是品性是好的,讲义气,重感情。 不似虞棣和成琼夫妇,口蜜腹剑,两面三刀。 离开酒店。 沈恪上车,发动车子。 开着开着,车子在日月湾附近的路边停下了。 后知后觉,沈恪才发现,习惯一旦养成,想改掉真的很难。 打开车窗,沈恪摸起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 清冷的夜色里,橘色火光在他修长指间明明灭灭。 他英俊的脸掩在薄白色烟雾之下,看不分明。 遥遥看向苏星妍的家,往事历历在目。 她的一颦一笑,她说过的所有话,他都清晰地记在心里。 可惜,已经永远成了记忆。 许久,沈恪沉默地发动车子。 没开十几米,却发现路边还停着一辆车,车牌他熟悉,曾经数次在望远镜里看到过。 是易川的车。 易川也只是静静地坐在车里,遥望苏星妍的家,不似从前的扈扬和虞城那么浮夸,招摇。 沈恪心里难受了下,很快又释然。 苏星妍从来都不缺追求之人,他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或许易川才是她的良配。 旧的去了,新的该来了。 回到住处。 沈恪拨通助理的电话,“我名下这套别墅,你告诉星妍,我要搬走,让她来接收一下。” “好的,我明天上午给她打电话。” 次日。 助理给苏星妍打完电话,向沈恪汇报:“沈总,苏小姐说,这套别墅早就卖给您了,让您随便处理。” 沈恪沉默几分钟,“那就挂到中介,让他们想办法卖掉吧,帮我重新物色一套新的住处。” 助理一惊,“沈总,那是您和苏小姐的婚房,您舍得卖掉吗?” 沈恪眸色微沉,“舍不得也得舍。” “再等等吧,我觉得苏小姐心里还有您,说不定你们俩还有缓和的余地。” 沈恪默了默,“就这么定了,卖吧。” 不卖永远走不出她的世界。 既然决定放下,就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助理满心遗憾,“可惜了,你们俩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还想等着你们结婚时,给你们做伴郎呢。” 沈恪心里钝钝地疼了一下。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得不到和已失去,还有,仍爱她,却不得不离开。 别墅挂到中介后,卖得比沈恪想得还快。 不到一个月就卖掉了。 买家出价也很厚道,没怎么砍价,且一下子付清,不用贷款。 买家是个沈恪不认识的人。 搬家的前一天,沈恪恋恋不舍地望着低调奢华的别墅。 虽然苏星妍很久没来过了,可是沈恪仍觉得,处处都是她的身影。 她的笑貌,她窈窕的身姿,无处不在。 这晚,他喝醉了。 醉了的感觉真好,神经被麻木,暂时忘掉所有痛苦。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长醉,不愿醒。 新家是套大平层,离公司很近。 平层比别墅打理起来更方便。 精装交付,拎包入住。 这里再也没有了苏星妍的气息。 真好。 大家都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顾家人容许易川和苏星妍交往,他的命格肯定是旺她的。 他们家世相当,样样匹配。 以后嫁给他,和和顺顺,岁月静好。 沈恪心痛地想,只要她幸福就好。 她能一生安康、顺遂,比什么都重要。 十二月终于来临。 从伊国带回来的古董开始上拍。 第一场为时三天,上拍的古董卖出去八成。 峥嵘拍卖行的客户群和营销手段比他想象得更厉害。 带回来的唐代白釉、宋元青白瓷和耀州窑、三彩十二生肖俑、各式梅瓶等高古瓷,皆以单价几百万的高价拍出。 品相好的古书画卖价更高。 其中一幅出自唐代名画家之手的古画,甚至拍出近亿的天价,引起整个古玩界的轰动! 两场拍完,沈恪的账户上多了几十个亿! 比本金翻了三四倍! 这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 除了钱,他还收获了名气。 古玩圈,谁都知道他沈恪了。 在这一行,名气就是财气。 沈恪让财务把利润分别打到顾逸风、苏星妍、虞城、秦悦宁等人的账户上。 但是第二天,顾逸风和苏星妍把钱一分不少地退了回来。 顾逸风的用意,沈恪明白,只有一个,让他离苏星妍远远的。 至于苏星妍,沈恪揣摩不透。 按说她现在应该恨他才对,为什么还不肯收他的钱? 应该是不屑收吧。 庆功宴这天。 除了公司职员,沈恪还邀请了参与修复文物的前辈们,以及顾谨尧、顾骁和拍卖行的相关工作人员。 虞城也来了。 他端着酒杯,在每个酒桌前穿梭,逢人就说:“沈恪是我哥,以后请多多关照他!” 知道底细的人,知晓沈恪是他亲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哥,是一种敬称。 毕竟一个姓沈,一个姓虞。 这晚,沈恪又喝多了。 虞城本来想一醉方休的,看到他喝醉了,愣是不敢再喝。 生怕自己亲妈成琼,趁沈恪喝醉了,再加害于他。 热热闹闹的庆功宴华丽落幕。 虞城和助理架着沈恪往外走。 出了酒店大门。 司机把车开过来。 沈恪脚步忽然停下,一双醉意朦胧的眸子怔怔瞅着远处一道雪白身影,口中不自觉地唤道:“星妍!星妍!” 闻言,虞城心里酸溜溜的。 第1248章 忽然惊喜 那人压根就不是苏星妍。 只不过和她一样,长发飘飘,也穿着一身白衣服。 沈恪挣开虞城和助理,步伐踉跄地追上去,“星妍,星妍,等等我!” 虞城和助理急忙去追他。 虞城抓着他的手臂,嗔道:“平时装得像绝情师太似的,喝醉了现原形了吧?但凡你平时也这样,星妍压根不可能和你分手。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再聪明有什么用?感情的事处理得一塌糊涂!” 那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听到沈恪的声音,回头。 见真的是沈恪,眼里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她快步跑到沈恪面前,喊道:“沈总,是我啊,我是茶嫣。” 醉酒后听力和视觉都会下降,沈恪听不清楚她说的话,看人也已经重影,看不清她的五官,只模糊看到个轮廓。 长发和一身白衣,这是苏星妍的标配。 沈恪扬起唇角,醉意满满道:“星妍,真的是你吗?” 茶嫣一怔,很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她弯起唇角,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笑道:“好久不见。” 这句沈恪神奇地听清楚了。 他心里刺痛了一下,“是啊,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茶嫣摇摇头,提高音量说:“不好,我很不好!” 沈恪明显愣了一下,“他对你不好吗?” 茶嫣顺着他的话说:“对,很不好。” “为什么?”沈恪伸手要去摸她的脸,“你好像瘦了?” 茶嫣仰起尖尖小脸,用力挤出几滴眼泪,“是,我瘦了很多,离开你,我过得很不好。” 虞城急忙抓着他的手腕给捞回来,“哥,你清醒点,她不是星妍!你醉糊涂了吗?” 助理也说:“沈总,这是您之前让我找的合同女友茶嫣茶小姐,已经解约了。” 茶嫣拿眼暗暗剜了虞城和助理一眼。 嫌他们坏她的好事。 可是沈恪不听。 他语气带着醉意,含糊又沉痛地对茶嫣说:“我也很不好,晚上做梦,经常会梦见你。星妍,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这种话,清醒时,打死他都不会说。 可能说醉话,也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吧。 憋太久了,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 否则人会疯掉。 飒飒寒风里,一辆豪车驶过去。 车里坐着的正是苏星妍。 她正偏头看向车窗外,望着萧瑟的街景兀自出神。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又到年底了。 恰好就看到沈恪站在酒店前面,正垂眸对着一个年轻女人说话。 苏星妍对司机说:“叔叔,靠路边停车。” “好的,星妍小姐。” 车子停下。 苏星妍降下车窗,平静地望着远处的沈恪。 隔得远,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的身形,高挑笔直,如冰雪中挺立的松柏。 他一直都是傲气的。 哪怕以前赤贫的时候,也不曾让他的骨头软一分。 这也是她曾经最欣赏他的地方。 很快,苏星妍认出,沈恪旁边站着的是他的助理和虞城。 他面前的年轻女人,是曾有过一面之交的茶嫣。 两人站在寒风里,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苏星妍隔窗静静望着俩人。 望着望着,她唇角溢出一抹自嘲的笑。 如今他有钱有势,名利双收,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被年轻女孩子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看来俩人这是假戏真做了。 挺好的。 她想,他开心就好。 那个茶嫣比她嘴甜,崇拜他,会吹捧他,能满足他的虚荣心,很适合他。 垂在膝上的手用力握紧,指甲把掌心掐出深深的痕迹,苏星妍却浑然不觉得疼。 因为心更疼。 许久。 她对司机说:“叔叔,开车吧,我想回家。” 司机应了一声,发动车子。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苏星妍接到易川的电话,“星妍,我妈这边刚得了一批五十年的野山参,补气血的。我拿去给你,煲汤喝可以强身健体,预防冬季感冒。你别多想,我收费的,一株十万块,逸风已经把钱给我了。” 苏星妍安静了会儿,轻声说:“我都知道了。” 易川听着这答非所问的回答,微微吃惊,“你知道什么?” “是我哥给你支的招是吧?” “没有,真没有!” “你上门给我看病,做心理疏导,陪我去会所按摩,送我花、山参,唱歌给我听,给我讲故事,并不是出于医生的职责,而是在追求我,对吗?” 易川一向平静的心,顿时七上八下,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 承认吧,怕被苏星妍拒绝。 不承认吧,怕苏星妍说他虚伪。 正犹豫间,易川听到苏星妍说:“我同意。” 易川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同意什么?” “我同意你的追求。” 闻言,易川的心漏跳了一拍,有点按受不了这忽然砸过来的惊喜! 冷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地问:“星妍,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苏星妍轻嗯一声,“是不太好。” “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了不好的画面,然后想明白了一些事。初恋固然美好,结局却不一定都尽人意。人生不只有一种活法,如果这条路走不通,可以尝试着换条路。都是第一次做人,还是随性些比较好,太死脑筋,只会让自己受伤难过。” 易川猜出个七八分。 他笑着说:“没事的,星妍,你可以反悔。如果我们交往一段时间,你发现还是对我无感,我会主动退出,绝对不死缠烂打。我以医生的职业道德发誓,我说到做到。” “谢谢你,易医生。” 易川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你现在在哪里?我想见你一面,如果你觉得唐突,就算了。” “我快到家了。” “我正好也快到你家门口了,等等,我好像看到你的车了!” 冷静的男医生此时冲动得像个毛头小伙。 他推开车门,就朝苏星妍乘坐的车子,大步走过去。 走出去几步,才想起忘记拿山参了,又倒回来,打开后备箱取出装着山参的礼盒。 他快步走到苏星妍的车前。 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把野山参递给苏星妍。 垂眸凝视着她,细银边眼镜后的眼睛闪闪发光,易川难掩激动,“星妍,你掐我一下好吗?我觉得我可能是在做梦,这太不真实了!” 第1249章 忆甜思苦 苏星妍没掐易川,只是眉目静静地望着他。 头一次见他如此激动,激动得像青春期在篮球场上热火朝天打篮球的大男孩。 从前她欣赏沈恪的深沉克制,如今发现太克制太内敛,好像并没想象得那么好。 该笑时就笑,该哭时哭,该激动就激动,才是人生常态。 易川自己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疼得他直皱着眉头。 他笑着说:“很疼,我不是在做梦。” 苏星妍附和道:“不是。” 易川望着她,目光灼灼,“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晚上喝咖啡睡不着,最近睡眠不太好。” “那去餐厅吃点夜宵?” 苏星妍摇摇头,“我不饿。” “那我们下去走走?” “好。” 易川推开车门,下车,转身来扶苏星妍,一手朝她伸过来,一手扶着车顶内侧。 苏星妍怔了一下。 从前沈恪每次也这样做。 会忘掉他的,一定会,她想。 两人沿着道路,往前走。 苏星妍本就是不爱说话的性子,气氛有些冷场。 易川不停地找话说,说的都是他们医院的事,为了让话题变得有意思,他刻意挑着一些糗事说。 苏星妍安静地听着,唇角浮起礼貌的笑。 隔行如隔山。 他说的一些专业词汇,她闻所未闻。 易川察觉出来了,笑道:“你看,我太激动了,只顾着自己说了,聊聊你们行业的吧。” 苏星妍开始说文物修复,说古画,说古代画家的孤傲、隐世,说他们的画风,说他们如何寄情于画。 易川不时点头,却接不上话。 偶尔能接上一两句,深度达不到。 两个人都很优秀,中间却隔着一层,仿佛触摸不到对方的灵魂。 苏星妍知道,这叫没有共同语言。 她暗暗劝自己,不是每对情侣都是灵魂至交,比如自己的父母,比如顾谨尧叔叔和云瑾阿姨,都是不同行业,仍恩爱了大半辈子。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一处熟悉的别墅区前。 抬眼望着华丽优雅的大门,以及大理石墙壁上三个鎏金大字,苏星妍出了下神。 易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念道:“星河湾,这处别墅名字取得不错。” 他还想说,如果你喜欢,如果以后我们有机会结婚,就把婚房置在这里吧,离你父母家也近。 又觉得太唐突,说不出口。 苏星妍很淡地笑了一下,“是不错。” 她在这里有套别墅。 是父母给的陪嫁礼。 为了顾及沈恪的自尊,先转到别人名下,然后她和沈恪以共同出资的名义,购入。 就在不久前,又找人买了回来,重新过户到她名下。 一如她的人生,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 中间浪费了太多人力、物力、精力、时间和金钱,以及真心和热情。 精力、时间和金钱,她耗得起,真心和热情却禁不住耗。 苏星妍冲易川说:“我哥住在这里,我进去看看,你先回家吧。” “好,我送你进去。” “不用,别墅里安保措施做得很好,很安全,保镖也会在暗中跟着我。” “那,成吧。”易川有些不舍,总觉得意犹未尽。 可是初次约会,不想让她对他生出一点点反感。 两人告别。 苏星妍进了别墅大门,却没去顾逸风的家,转而去了自己的别墅。 是的,就是沈恪不久前出手的那套。 庭院里的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沈恪母子住的这几个月,并没有对别墅做出任何改动。 直到此时,苏星妍才明白,他一直在做着随时离开的准备。 输入指纹,进入客厅,打开灯。 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连电视遥控器都放在了初搬进来时的位置。 沈恪记性一直是极好的。 苏星妍在客厅里慢慢地走了一遍,接着坐电梯上了楼顶露台。 走到白色藤椅前,坐下。 淡蓝色绣球花已经撤走,换了耐寒的绿植。 鬼节那天,沈恪过生日,就在这里,他忘情地吻了她。 她以为是复合的征兆,没想到却是最后一吻。 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 冷风带着霜气吹过,她却不觉得冷,可能因为心里更冷吧。 手机忽然响了。 苏星妍用冻僵的手指,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顾逸风打来的。 她按了接听键。 顾逸风说:“看到你的别墅灯亮了,是你吧?” “对,路过,进来看看。” “我过去找你。” “密码没换,我在楼顶露台。” 很快,顾逸风来了。 看到苏星妍雪人一般坐在白色藤椅上,清雅秀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脱掉大衣给她披上,“这么冷的天,坐在露台吹风,不怕着凉?” 苏星妍很淡地弯了下唇角,“反正和沈恪已经分手了,没有克我的人了,应该不会再感冒了吧。易川的生辰八字,你算过没有?他克不克我?” 顾逸风俊脸微微一滞,“你这是在怪我吗?” “也不是怪,可能这就是人生吧,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顾逸风心虚,“小丫头,失个恋,快成哲学家了。” 苏星妍不再说什么。 从前话就少,如今话更少了。 因为能和她畅聊大半夜,不觉疲倦的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风太大,没待几分钟,顾逸风把苏星妍带到楼下。 打开空调,烧了壶热水,倒了一杯给她喝。 等她身子暖透了,他带她离开。 没过多久。 虞城和助理扶着醉醺醺的沈恪,来到这处别墅。 助理告知虞城:“虞少,这套别墅,我们沈总已经卖掉了。” 虞城不以为然,“卖了就卖了吧,我带我哥站在别墅门外看看,让他忆甜思苦,省得他下次喝醉酒再认错人。” 助理挺佩服虞城的脑回路。 别人都是忆苦思甜,他反其道而行。 沈恪以为到自己家了,手指下意识地伸到指纹锁上。 东戳几下,西戳几下,锁上忽然传来清晰的开锁声音。 他的指纹没删。 他愣了一下,但是被麻痹的脑神经一时反应不过来。 虞城抬腕看看表说:“这个点,里面灯关着,我哥的指纹也没删,应该还没住人。哥,我带你进去坐坐吧,让你明白,你到底错过了多么好的一个女人。” 说着就要搀扶他进去。 助理急忙阻止,“房子已经卖了,我们这算私闯民宅吧?犯法的。” 虞城白了他一眼,“出了事我兜着,反正我有钱。我们这不叫私闯民宅,叫为情怀买单,懂吗?小子。” 助理觉得有底气的人,做事就是不一样。 说好听了,叫随性而为。 说难听了,这叫任性。 几人来到客厅。 虞城打开灯,去倒水,发现水是刚烧开的,茶几上还放着个杯子,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半。 空气里飘浮着清雅好闻的香气。 细细嗅之,很熟悉。 想了半秒,那是苏星妍身上自带的香气,独一无二。 虞城很快明白,房子是被苏星妍买走了。 他乐了,这对冤家是真有意思!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指纹开锁声。 第1250章 祝福他们 紧接着,走进来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 是苏星妍。 看到突然多出来的几个人,苏星妍明显愣了一下。 再看到远处沙发上躺着的沈恪,苏星妍美眸暗了暗。 她对虞城说:“我有个玉牌落楼上露台了,上去取一下,很快就走。” 虞城耸耸肩,“你不走也可以,我哥正好缺个人照顾。” 苏星妍唇角溢出一丝凉笑。 想起沈恪的决绝和不留余地,想起他在酒店门口,那么冷的天,对着茶嫣絮絮叨叨大半天。 她什么都没说,径直乘电梯上楼。 在白色藤椅上,找到玉牌,苏星妍握在掌心。 只是一块玉牌而已,明天再来取也可以,让保镖来取也行,可她却鬼使神差地亲自来了。 原因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乘电梯下楼。 经过宽敞的客厅,远远瞥了沈恪一眼,苏星妍未加停留,快步离开。 等她出门,走出去几十米。 虞城追上来,“星妍,我们聊聊。” 苏星妍道:“没什么好聊的,这段感情,我已经做得够多,对沈恪也算仁至义尽,我无愧于心。” “我哥他也不容易。” 苏星妍冷静地说:“是挺不容易的,但是他现在功成名就,什么都有了。想想过去,应该知足。” “可是他失去了你。” 苏星妍声音淡下来,“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这段感情,我一直在进,他一直在退,其他的,我不想说了。就这样吧,一年多了,换成机器也会累。” 说罢,她抬脚离开。 身影很快消失在黑色雕花大门外。 虞城瞅着她离去的身影,暗道,果然,越漂亮越温柔的女人,心越狠。 还是小宁子好啊。 那丫头拳头硬,嘴更硬,心却是软的。 重阳节她过生日,一别之后,他们已经两个月没联系了。 他挺想她的。 想得心尖尖疼。 虞城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贱骨头。 犹豫许久,他把手伸进外套兜里,摸出手机,调到微信页面,斟酌再三,打字道:宁子,你生日那天,我不该骂你的,都是我嘴贱,该打!你打得好!两个月过去了,我骨头又开始痒痒了,你能再来打我一顿吗? 等了两三分钟,虞城收到一条微信。 他胆战心惊地看了看。 只有一个字:滚! 虞城急忙打字道:您老喜欢哪种滚法?圆润地滚,还是上下滚?等您老哪天有空了,我亲自滚给您看。 秦悦宁把电话拨过来,骂道:“猥琐老男人!死变态!渣男!少来惹我!”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虞城不怒反喜。 她肯骂他是好事,就怕她不理自己。 虞城忙说:“以前以为你二十出头,年纪跟我差不多大,谁知道你未成年啊。我那天也是一时气急攻心,没管住嘴。早知道你未成年,我才不会喜欢你。不过你放心,这两年我不会出去拈花惹草,老老实实等你两年。” 秦悦宁想也不想地说:“别,您老尽管去拈,我看不上你!我们全家都看不上你!” 虞城叹了口气。 一片真心错付! 不过他是越挫越勇的性子,“你们全家看不上我没关系,我们全家都看上你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滚犊子!你们全家都是自恋佬!” 虞城忍了忍,“你没有闻到烧焦的味道?那是我的心在为你燃烧!” “怎么不烧死你?” 虞城想自戳双眼。 这眼是有多瞎啊?怎么喜欢上了这么个女人? 不,这不是人,这是根钢筋,还是实心的。 虞城挂了电话,拖着冰凉的躯体,走进客厅。 俯身在沈恪身边坐下。 他抱着沈恪,“哥啊,亲哥,咱俩的命可真苦啊,全栽在那姐妹俩手里了!” 沈恪没答他。 他已经睡着了。 虞城对助理说:“我背他上楼,你帮我一把。” 助理忙说:“我背吧,沈总是我老板,照顾他是我的职责。” “没事,我喝醉的时候,他也照顾过我,这叫投桃报李嘛。” 说着虞城弯下腰,背对着沈恪。 助理帮忙把沈恪弄到他后背上。 虞城搂着他的腿往上托了托,使了把劲儿,站起来。 明明沈恪比他高几厘米,却没他想象得那么重。 虞城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沈恪这是消瘦了不少。 乘电梯上楼,把沈恪放到主卧的大床上。 他对助理说:“你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我是自家公司,时间自由些,我来照顾我哥就好。让我的保镖们进来,住一楼。” “好的,感谢虞少。” 助理离开。 虞城帮沈恪脱掉鞋袜,又帮他脱掉衣裤,想去找睡衣的,没找到,干脆拉了被子给他盖上。 他转身接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把台灯调暗,虞城垂下眼帘静静望着沈恪。 很神奇。 同父异母的兄弟,本该打破头的,可是他们俩却处得比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好。 哪怕母亲从中不停挑唆,他也没对沈恪持敌对态度。 他为自己的善良沾沾自喜。 怕沈恪半夜醒了再吐,或者哭,虞城脱了鞋子和衣服,在他身边躺下。 睡至后半夜,虞城被尿憋醒了,去了趟卫生间。 回来把沈恪摇醒,扶他去卫生间,又给他灌了半杯水和解酒药。 他觉得自己老厉害了! 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直被一堆佣人照顾的主,居然也会照顾别人了。 他想,等秦悦宁以后喝醉了,就这么照顾她。 现在拿沈恪先练练手。 再睡下,兄弟俩一觉到天亮。 醒来睁开眼,沈恪揉揉发疼的太阳穴。 看看四周,再看看身边躺着的虞城,他倏地坐起来,“我怎么在这里?” 虞城慵懒地睁开眼睛,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还好意思说?你昨晚在酒店门口,对着茶嫣絮絮叨叨大半天。要不是我拦着,你就被她拐进酒店,吃干抹净了。那家伙两眼冒着贼光,拿你当唐僧肉了。还不快谢谢我?” “谢谢你。” “星妍昨晚来了,这房子被她买走了。” 沈恪沉默了。 缓了片刻,他默默下床取了衣服,往身上套。 熟门熟路地去盥洗室洗漱,刮掉胡渣。 等再出来,他又恢复成从前的精英男范儿,英俊沉稳,干练。 衣服虽有细小的褶皱,可他身形笔直,丝毫看不出昨晚的颓势。 虞城打量着他,“寒门贵子就是经得住折腾啊,不像我,身娇体贵,喝醉一次,三天缓不过劲来。” 沈恪道:“穿好衣服,带你去吃饭,吃完饭,我回公司。” “好嘞,我正好也去你公司转转。” 兄弟俩带上保镖,出了门。 车子朝前开去,就近找可以吃早餐的餐厅。 正找着,车子经过日月湾。 虞城忽然指着前方喊道:“看,星妍!” 沈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别墅大门口,苏星妍穿一件淡蓝色大衣,手里拎着只包,朝路边停着的一辆车走过去。 那车沈恪再清楚不过。 是易川的车。 易川下车,快步迎上苏星妍,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给她围上,“这么早约你去打球,是不是不太好?” 还有句话,他没说,昨晚激动得失眠了,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苏星妍淡淡一笑,“我很久没好好运动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我们先去吃早餐?” “好。” 俩人朝车子走去。 沈恪隔着车窗玻璃,死死盯着苏星妍脸上的笑。 那笑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想,挺好的,祝福他们,真心祝福。 第1251章 截然不同 看到苏星妍和易川有说有笑地上了车,虞城气得火冒三丈! 亲眼所见,远比耳听更激怒人! 虞城推开车门,就要冲过去揍易川! 觉得易川抢了他未来的嫂子! 沈恪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去!不怪星妍,是我提的分手,我伤害了她,都是我的错。” 虞城扭头瞪着他,恨铁不成钢道:“真服了你了!明明还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提什么分手?没见过你这么憨的!” 沈恪俊眸微暗,“我得到了很多,应该知足。” 要不是他昨晚烂醉如泥,躺在沙发睡得死沉,虞城都怀疑,他是不是跟出去,听到了苏星妍说的话? 虞城赌气甩开他的手,咣地一声摔上车门! 一拳头捶到车窗玻璃上! 指骨捶红了,都没觉得疼。 气死他了! 被秦悦宁按在地毯上胖揍一顿,都没这么生气! 他一生气就口不择言,“不是我瞧不起你们这些穷人,你们缺的不只是钱,还缺底气和自信!这种该死的自卑感,会伴随你们一辈子!哪怕你现在有很多钱了,你还是个穷人!你长得再高有什么用?思想上永远是个挫子!你就死皮赖脸地缠着苏星妍怎么了?她能真被你克死?不就感个冒发个烧吗?又不会死人!只要克不死她,你就继续和她厮混!娶她!跟她生一堆孩子!其他的爱谁谁!管他老爷爷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沈恪想说,你那不是自信,是自私。 真爱一个人怎么忍心让她生病? 不过他没说出来,毕竟虞城也是为他打抱不平。 沈恪吩咐司机:“去我公司附近找家餐厅吧。” “好的,沈总。” 他们的车子很快开过去。 苏星妍看到了沈恪的车,但是视线只在他车上停留了一瞬,很快收回来。 她扯了安全带系上,清雅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如今已经不怎么难受了,只是麻木。 麻木挺好的,心不会太疼。 可能麻木也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功能。 易川发动车子。 两人就近找了家环境好的餐厅。 吃完饭,易川开车去了位于江边的高尔夫球场。 这边是vip会员制,会费昂贵,普通富人进不来。 以前哥哥顾逸风和爸爸顾北弦经常带她来这里打,说是给她培养贵女气质,嫌她成天沉迷书画不可自拔,没有半点富家千金的张扬骄矜。 和沈恪交往后,她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怕他知道后又多心。 同易川出入这种场合,正好相反,苏星妍不会有任何顾忌。 回想和沈恪相处的那一年多,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时刻考虑他的自尊,连说话吃饭,都得察他的言观他的色。 当时和他互相爱着,甘之如饴,如今回想起来,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真是可笑啊。 她一个被家人捧在掌心的明珠,却那么卑微地去爱一个男人。 苏星妍去更衣室换了白色高尔夫球服,戴上白色球帽。 出来,易川看到她,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平时看她穿仙气飘飘的衣服看惯了,猛一看她穿休闲的衣服,只觉得青春逼人。 他由衷赞叹道:“星妍,你真好看!” 苏星妍淡淡一笑,“最近气色很差,哪里好看了?” “好看的,即使你七老八十了,也是个美丽的小老太太。” 苏星妍唇角浅笑加深,“一直以为易医生不苟言笑,没想到嘴还挺甜。” “真心话。” 读大学时,苏星妍来找顾逸风,那时她未成年,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就已经美得惊为天人,如今二十出头,出落得越发水灵。 一夜过去了,易川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个仙气飘飘的女孩儿,居然答应他的追求了。 正说着,苏星妍的手机响了。 是顾逸风打来的。 苏星妍按了接听,“哥,我来打高尔夫了,有事吗?” “和谁?” 苏星妍看一眼易川道:“聪明如你,应该能猜到。” 顾逸风自然能猜到,问:“昨晚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半夜有没有发烧?” “没有,妈妈给我煮了姜汤。” “好,那我就放心了,玩得开心点。” 结束通话,苏星妍和易川来到球场上。 球场绿草如茵,一望无际。 阳光晴好,照在苏星妍的脸上,白得像个雪人儿。 易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怎么都挪不开。 苏星妍从球童手中接过高尔夫球杆,手臂下垂,右肘弯曲,左臂伸直,轻挥球杆,优雅地打出了一个漂亮的球。 易川赞赏道:“高尔夫看着简单,其实很难打,没想到你打得还不错,很多人都打得像掘地。” “前几年,我哥手把手地教了我很长时间。” “你们兄妹关系挺好。” 苏星妍微微耸肩,“我哥嘴上总是嫌弃我,其实很疼我。” “当哥的都这样,我对我妹妹也是。” 两人边打边聊,不聊各自专业时,似乎就没那么尴尬了。 一大清早,人很少,碧草如毯的球场上除了球童就只有他俩。 是挺适合约会的场所。 苏星妍觉得易川应该特意挑的这个时间段。 他是个极聪明的人。 等他打出去一个球后,苏星妍开口道:“我昨晚看到一些不好的事,一时气昏了头……” 易川心里咯噔一下。 怕什么来什么。 昨晚一夜没睡,就担心她一觉醒来会反悔。 他急忙截住她后面的话,“没关系,真的,我知道你是赌气才同意我的追求,我不介意,真不介意。给我个机会好吗?如果以后发现我不合适,你直接提分手,我不会有半点怨言。就像你说的,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人没有前后眼,更没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我们都是摸索着活,谁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跟随自己的心就好了。” 苏星妍沉默了会儿,说:“我其实有很多缺点,不够可爱,不够甜,时间久了,你会发现我很无趣。” 易川惊了一下。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美得像仙女一样的天之骄女,说出如此不自信的话? 易川不由得心疼她。 他笑道:“人无完人,我也有很多缺点,不够幽默,不够风趣,工作太忙等等。还有件事,不想瞒你,之前让逸风撮合我们,被你拒绝了好几次,拒绝得我心灰意冷,就在国外接受了一个追求我的女孩子。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后,发现还是忘不掉你,不想和她将就,就礼貌分手了。” 苏星妍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不想让她有任何压力。 一如从前,她时刻顾及沈恪的自尊,易川则在照顾她的情绪。 照顾和被照顾,一字之差,感受截然不同。 一场球打完。 苏星妍去贵宾区的更衣室换了衣服。 易川也换好衣服出来,递给她一杯补充体能的饮料,“我周末大休,你想去哪里玩?我平时工作压力不小,多出去活动活动,正好能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 苏星妍明白他这是要趁热打铁。 上次恋爱,都是她主动约。 如今对调过来了,心里竟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第1252章 你们分手 苏星妍道:“骑马、射箭、射击、击剑、羽毛球、棒球、赛车、游泳、潜水,我都会一点,你看着选。” 易川再次惊住,“看你外表文文静静,居然会这么多?” “我爸年轻的时候,在国外留学久了,被熏出了西派思想,想把我打造成他喜欢的模样,样样开花。我妈正好相反,只想让我踏实低调,独专一门,老老实实地继承我曾外公的衣钵。我从小在他们夫妻俩的把控下,反复横跳。当然,我妈话语权高一些,所以我身上表现出来的特质,像我妈更多。” 易川笑笑地望着苏星妍。 觉得她矛盾得好可爱。 既有富家千金的优秀特质,又有其他富家千金所没有的低调和朴实。 接触越多,对她越发喜爱。 他想,如果日后能娶她为妻,这辈子死而无憾! 周末。 二人约在射击馆。 是室内实弹射击。 换好衣服出来,苏星妍一身黑色射击服,细腰长腿,头发扎成高马尾。 她皮肤本就白,在黑色衣服衬托下,白得发光。 相比平时的仙气飘飘,今天的苏星妍英姿飒爽。 易川再次惊为天人。 暗道,如此优秀又多面的女朋友,如果换成他是沈恪,再怎么八字相克,也不舍得放手。 二人走进射击室。 苏星妍戴上耳机,拿起专用射击手枪,对准靶心,轻扣扳机。 “啪啪啪!” 一分钟四十秒的时间,二十发子弹全部射出,九成以上击中靶心。 易川拍手叫好! 觉得她是真谦虚。 说样样会一点,这哪是会一点的节奏? 这射击速度和命中率,都能去参加专业比赛了。 有的人一上来把自己吹得天花烂坠,实则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苏星妍正好相反,低调自谦,往深里一挖,才发现是个宝藏,且是宝中之宝。 轮到易川上场,二十发子弹,击中靶心的有七成。 从射击室出来,易川笑道:“惭愧,男子不如女,让你见笑了。” 苏星妍莞尔,“我爸年轻时爱耍帅,喜欢射击,因为持枪比较帅嘛,我可能是遗传了一点他的天赋。你的特长在医术上,专长不一样,如果让我去拿刀给病人动手术,我都无从下手。” “你是文物修复师,古董的外科医生。不仅要熟练掌握各种绘画技巧,还要有丰厚的历史底蕴、文字功底,甚至还要掌握—定的化学、物理、美学、材料材质知识。除了专业技能,还要有超强的耐心、高度的责任心和坚强的毅力。看似简单,实则要全能。我拿手术刀行,让我去做文物修复师,估计我都入不了门。” 苏星妍明白,易川这是回去做功课了。 他在为拉近两人的关系,努力寻找共同语言。 就像她以前为了缩短和沈恪的距离,不惜倾全家之力,在钱财和人脉资源上,帮扶他一样。 结果他功成名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卖掉曾经的婚房,搬得离她远远的。 苏星妍眼圈微潮,很快咽下喉中酸涩,脸上浮起一抹笑。 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易川。 他没这个义务。 两人刚要去玩下一个项目。 一拐弯,遇到虞城和沈恪。 虞城那玩世不恭的大嗓门嚷嚷着:“玩实弹射击,就来最贵的射击馆,贵有贵的好处。你现在有钱了,别还像以前那样抠抠搜搜。鱼找鱼,虾找虾,来贵的射击馆,能遇到更好的人脉。我们家老头说了,人脉就是钱脉,人气就是财气!” 沈恪似听非听,并不反驳。 一侧眸,猛然看到苏星妍,眼神硬下来。 很快,他把视线移到别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心里却涌起一种憾然的痛。 那痛像某种强酸腐蚀着他的心,痛得他呼吸都困难。 他深吸一口气,否则会被憋死。 苏星妍也看到了他和虞城,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一瞬。 很快,她脸上的笑容加深,对易川说:“易医生,你会击剑吗?” “不太会,不过我可以学。” 苏星妍笑道:“我也不太会,我嫂子从小酷爱击剑,有时会拉我作陪,跟着她学了点。” 易川觉得她说的不太会,应该是很会。 如果母亲知道,他和苏星妍交往了,且苏星妍远比她想象得更优秀,估计得乐开花。 两人倒回去,和沈恪虞城擦肩而过。 四人均未打招呼。 都视对方为陌生人。 虞城想去找苏星妍理论,被沈恪一把拽住。 二人换好衣服,去前台刷卡付了款,易川去地下停车场取车。 苏星妍则坐在贵宾休息区等他。 她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起来。 没看几页,一道高大的身影窜过来,几步窜到她面前。 苏星妍抬眸,见是虞城,刚要开口。 “啪!” 虞城一拍桌子,“你就那么缺男人?跟我哥才分手几个月啊,你就和易川搞上了!你渣不渣?” 苏星妍收敛眸色,淡淡一笑,“两个月了,有问题吗?” “才短短两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你转头就交新男朋友,和他出双入对!有说有笑!你考虑过我哥的感受吗?我都怀疑你到底爱没爱过我哥,还是拿我哥当乐子?” 苏星妍淡声道:“我和他只是交往,没结婚,更没卖给他。分手了,就代表一段关系结束,结束后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互不打扰。” “那你至少等我哥两年吧!你这前一秒爱得死去活来,下一秒就和新欢有说有笑,谁能受得了?” 苏星妍想起曾经的自己,彻夜不眠,抱着晦涩难懂的《易经》一个字一个字地啃,一句一句地参。 她说过要他等她三年,可他呢,他拿那么绝情的话伤她。 说对她只是利用,从来没爱过她! 回想这段感情,她从中得到了什么? 得到的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把自己变得卑微再卑微,卑微得一点不像个天之骄女,外加不停地生病。 虞城还在那里扯着嗓子为沈恪打抱不平,“我哥到现在还没放下你!你和易川分手吧,等我哥彻底放下你了,你再谈男朋友!” 苏星妍噌地站起来,仰头望着他,泪光晶莹,“凭什么?” 凭什么! 第1253章 真是神了 虞城提高嗓门道:“凭我哥还爱你!你就不该这么快找男朋友!” 苏星妍被气笑了。 懒得同他讲道理,对牛弹琴,讲不通。 她转身就走。 虞城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和易川分手!听到了吗?” 苏星妍不再说话,用力甩着手臂,想甩开他的手。 可她毕竟不像秦悦宁那么力大无穷,甩了好几下都没甩开,反而被他抓得更疼。 她索性不动,任由他抓着。 保镖察觉不对,推门冲进来。 射击馆的经理见事态不对,也朝这边走过来。 这时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虞城,你松开星妍!” 紧接着沈恪箭步如风,冲过来。 虞城对他说去卫生间,没想到背着他,来找苏星妍了。 迅速来到二人面前,沈恪抓起虞城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苏星妍手臂上掰开。 虞城恨铁不成钢,气得“嘿”了一声,扭头走了! 经理见没事了离开,保镖们则站立不动。 沈恪俯身去挽苏星妍的袖子。 苏星妍问:“你要做什么?” 沈恪低声道:“不是想冒犯你,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抓伤你。” 苏星妍不再说话。 任由沈恪撸起她的袖子。 她手臂纤细,皮肤太过白皙,能看到清晰的几道红痕。 沈恪心疼得缩了一下,下意识地问:“疼吗?” 苏星妍抿唇不语,只是垂眸静静望着他,眼圈微微发潮。 这点疼算什么? 上次他去伊国,在海上发生风浪,她心神不宁,带人坐游轮出海去找他。 那大风大浪差点把船掀翻,死都不怕,她还怕这点疼? 沈恪也知自己问得多余。 他直起身说:“你先别走,我去给你拿药,我车里有治跌打损伤的。” “不用了,谢谢。” “那你记得拿热毛巾热敷一下,消得快。” 苏星妍淡嗯一声,抬脚就走。 门童恭恭敬敬地打开门,说道:“欢迎下次光临。” 易川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下车打开车门,让苏星妍上车。 隔着射击馆大门的透明玻璃,他已将沈恪帮苏星妍挽袖子的一幕,尽收眼底。 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终归不太舒服。 苏星妍俯身上车,拉过安全带系好。 易川发动车子,声音温和地问:“想去哪里吃饭?” “送我回家吧。” 易川一顿,“到饭点了,吃完饭,再送你回去。陪女朋友出来玩,连饭都不管,这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该做的事。” 苏星妍沉浸心事,只道:“我还是想回家。” 易川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车子开出去两个路口。 红灯亮了。 苏星妍隔着挡风玻璃,盯着前面的红灯,慢半拍说:“修复文物那么复杂,我觉得轻而易举。为什么‘感情’二字,说着简单,却比修复文物还难?” 易川心微微抖了一下。 过片刻,他斟酌着用词说:“忘掉一个人是很难,之前我和你只有几面之交,都难以忘怀,何况你和沈先生交往一年多。不过我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 “是我太莽撞了,总感觉对你很不公平。我当时是一气之下,才做出那个决定,事后越想越荒唐,不如我们做朋……” 易川急忙打断她的话,“我自愿的,真的,我心甘情愿,给我个机会。” 饭自然没吃成。 易川把苏星妍送回家。 途经星河湾。 他停下车,拨通顾逸风的电话,“在哪?” “周末肯定在家了。” 易川道:“见一面吧。” “好。” 易川从后备箱取出两盒礼品,来到顾逸风的家。 顾逸风扫一眼,“见外了,人来就行了,带什么礼品,我缺你那点东西吗?” 易川把礼盒往鞋柜上一放,换了鞋,走到沙发前坐下。 顾逸风亲自给他泡了杯咖啡,“和星妍怎么样了?” 易川抬眸看向他,“觉得自己挺卑鄙。” 顾逸风微勾唇角,俯身在他身边坐下,长腿交叠,淡声道:“无毒不丈夫,星妍和沈恪已经分手,喜欢就大胆地去追,管他卑鄙不卑鄙。这次机会若再错过,你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 易川双手交叉搁在膝上道:“星妍那晚看到不好的画面,受了刺激,说同意我的追求。第二天她就后悔了,可我拿话哄着她赖着她。每次她要反悔,我都拿一堆话把她的话堵回去,总感觉在欺负小姑娘。你要是想骂我,就骂吧。” 顾逸风抬手推了他肩膀一把,“服了你了!我就问你喜欢星妍吧?” “当然喜欢,很想把她娶回家。” “那不就行了?拿出点学霸的气势来,一个字,追!勇往直前地追!不要有任何后顾之忧。星妍和沈恪在一起太累了!没钱,我们可以给他;没事业,我们可以扶持他。可他的性格、他的命格,还有他复杂的家世,都在拖累星妍。我就那么一个亲妹妹,不想看她过得太辛苦。” 易川定了定心,“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顾纤云和佣人备了午饭。 吃过饭后,易川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 顾逸风来到日月湾。 苏星妍正在楼上书房。 顾逸风敲门,进屋。 苏星妍一只手里拿着一块有裂的汉代龙型高古白玉,正在思索修复方法。 另一只手则担在书桌上,袖子挽上去一大截,用热毛巾敷着。 顾逸风走到她面前,把热毛巾拿起来。 看到她苍白的手臂上,赫然几道发红发紫的指印! 心疼得抽了一下,顾逸风硬声问:“怎么弄的?” 苏星妍故作轻松的口吻说:“没事,拿热毛巾敷敷就好了。” “谁弄的?保镖没跟着你吗?” “跟着的,没谁,真没事,哥,你别大惊小怪。” 顾逸风盯着那道道红印道:“保镖没第一时间冲上去,易川也没提,肯定是熟人。抓你手臂的熟人,不会是我们自家人,自家人不舍得碰你。沈恪不会如此莽撞,那么,是虞城,对吧?” 苏星妍觉得这哥哥真是神了! 这推理能力,不去破案子,都浪费人才。 第1254章 想娶回家 苏星妍笑着说:“虞城就是那种冒冒失失的性格,不是故意的。我皮肤以前没这么娇气,自打上次中了古墓毒菌后,就不行了。和我同批中毒的老专家,可能是男人,皮糙肉厚,反倒没出现这种问题。” 顾逸风想问她,你是不是又遇到沈恪了? 怕她反感,没问出口。 他倾身在她身边坐下,“觉得易川怎么样?” 苏星妍如实说:“很绅士很斯文的一个人,和他相处很轻松。” 顾逸风心凉了半截。 不爱才会觉得轻松。 不过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他们的爸妈就是先婚后爱,结婚后渐渐培养出感情。 他的岳父母顾谨尧和云瑾也是,从无爱到爱。 顾逸风把毛巾放到旁边的恒温盆里,重新打湿,敷到苏星妍的手臂上,说:“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先拿易川当朋友相处,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他这个人很不错。初恋结婚的太少太少,我和纤云、顾骁和楚韵,初恋就成功,是因为从小青梅竹马。你不同,同外人交往,肯定要先摸爬滚打一番,才知道谁是能陪你走入婚姻殿堂的人。不要觉得沈恪委屈,他现在有钱有事业,事业是我们的爸爸派人扶持的。去伊国带回来的这批古董,是我的人脉,海盗也是我带人去打跑的。就连他父亲给他的五亿,也是因为沾上我们顾家的关系,否则依着虞棣的为人,分文都不会给他。” 听着哥哥的话,苏星妍垂眸注视着手中的高古玉,微微恍神。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毕竟曾经爱过,他好,一切安好罢。 次日,上午。 苏星妍带着保镖去天寿阁。 去楼上处理完公事。 傍晚要离开时,伙计上楼说:“星妍小姐,楼下有客人指名要见您。” 苏星妍拢一下桌上的工具,“好的,我马上下去,请客人去茶室,好好招待。” “好嘞,星妍小姐!” 伙计下去。 苏星妍很快也下了楼。 看到茶室里坐着一位衣着雍容贵气的美貌妇人,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只皇家蓝色织锦首饰盒。 苏星妍觉得她很面熟。 很快认出这是易川的妈,易太太。 之前陪沈恪去生鲜超市买菜,曾经和她有过一面之交。 苏星妍笑着唤了声阿姨好,俯身在她面前坐下,客气地说:“阿姨,您找我?” 易太太笑容可掬地望着她,从她一进门,嘴就没合上过。 直到苏星妍又唤了声“阿姨”,易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首饰盒推到她面前,笑呵呵地说:“阿姨一只祖传的羊脂白玉镯,不小心摔坏了。听阿川说你擅长修复文物,你看看能帮我修好吗?” 苏星妍哭笑不得。 京都有专门的修玉师傅,手工费还便宜,修复得花样也多。 苏星妍笑道:“阿姨,我只修古董,我可以帮您联系修玉的师傅。” 易太太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就找你修,才不找那些糟老头子修呢。你长得漂亮,修出来的玉有灵性,玉这东西,它通灵。” 苏星妍没想到易川的母亲这么可爱,“那好吧,我修好联系您。” 易太太的目光黏在她脸上挪不开,“我一直想生个像你这样的女儿,可惜没生出来,羡慕死你爸妈了!他们是怎么生的,怎么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苏星妍一怔,“易医生说他有妹妹。” “是表妹堂妹,不是我生的。以后别叫他易医生了,多生分,就叫他阿川吧。” 苏星妍嘴上答应着,还是觉得难以改口。 易太太抬腕看看表,“正好到饭点了,你帮阿姨修镯子,这么大的事,阿姨怎么着也得请你吃顿饭。” “不用了,阿姨,这是我该做的。” 易太太起身就来拉她,“别跟阿姨客气,阿姨喜欢跟你一起吃饭,走。” 苏星妍被她连推带拉地弄上车。 苏星妍没想到易川那么斯文,母亲却热情似火。 车子发动。 易太太拉起苏星妍的手,软乎乎的手捏着她的纤纤玉指像在盘玩玉把件,眼睛泛光地盯着她的脸,嘴角笑得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苏星妍被她盯得很不好意思。 自家人很少有这样的,除了爷爷顾傲霆。 但顾傲霆也只是小时候抱过她,抱得爱不释手,等她长大了,就不方便抱了。 很快来到一家高档中式餐厅。 二人点了菜。 菜一道道相继端上来。 有长白参炒鹿肉、枣茸拌官燕、石锅焗沙巴龙趸、龙虾汤过桥东星斑、芙蓉蒸波龙等。 易太太拿公筷夹起一块参炒鹿肉放到苏星妍面前的骨碟里,“星妍,你多吃点,这个补气血的。” 苏星妍道了声谢,“阿姨,您也吃。” 易太太笑眯眯地瞅着她,“秀色可餐,我看你就饱了,不用吃了。” 苏星妍忍俊不禁,“阿姨,您好幽默。” “是吧,可惜我们家阿川半点没遗传到我的幽默,但凡他要是遗传到一点,我早就抱上孙子了。” 苏星妍莫名地想起沈恪的母亲,沈惋。 心里骤然一疼。 易太太让她觉得幽默轻松,可是看到沈惋,她总是想帮她。 就像易川,和他在一起,很放松。 可是和沈恪在一起时,总是忍不住心疼他,怜惜他,想把自己拥有的,全都给他。 两人吃到一半,易川来了。 易太太道:“我今天找星妍修镯子,请她吃顿饭。菜点得太多了,吃不了扔了浪费,喂你吧。” 易川笑笑,心里明白,母亲这是要帮他加一把火了。 有些事,女人出面更方便。 易太太单手轻撑下颔,看看苏星妍,再看看易川,越看越觉得两人超级般配。 虽然苏星妍之前谈过一个男朋友,可是顾家的家教摆在那里,俩人也只是谈过而已,肯定没发生关系。 这个,她刚才观察苏星妍的走姿时,就看出来了。 吃过饭后。 易太太拉着苏星妍上了自己的车。 易川和顾家的保镖分别开车跟在后面。 亲自把苏星妍送到日月湾,易太太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松开,“星妍,那玉镯子你慢慢修,阿姨镯子多,不急着戴,别累着你。” 苏星妍莞尔,“好的阿姨。” 出于礼貌,她问:“您要进我家坐坐吗?” 易太太求之不得。 找她修玉镯子,请她吃饭,就是为了这茬。 礼物她都提前备好了。 让易川提着礼物,母子二人随苏星妍进了他们家。 一入大门,易太太观赏着庭院内的假山绿景和小桥流水,赞道:“不愧是京都顾家,院子布置得雍容雅致,别有情调。改天带你到阿姨家坐坐,看看阿姨家院子布置得怎么样?你是修复古书画的,审美底蕴肯定很好,到时帮阿姨指点一下。” 苏星妍谦虚道:“哪里,我那点本事,在阿姨面前不值一提,让您见笑了。” 易太太啧了一声,“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了哈,必须要去,下周六吧,就这么说定了!” 易川暗暗佩服母亲的圆滑世故。 不显山不露水,就把苏星妍约到了自己家。 几人来到客厅。 苏婳从楼上下来。 易太太隔老远就迎上去,“顾太太,百闻不如一见,你比传说中更美貌!啧啧,这气质,是真好!难怪能生出星妍那么漂亮的女儿!” 苏婳客气地招呼着她,总觉得易太太很像一个人。 想了会儿,才想起像老年后变成顽童版的顾傲霆。 几人落座,佣人上茶。 茶喝了一半,易太太指挥易川,“你不是好奇星妍的藏书吗?跟她一起去书房看看吧,别打扰我和顾太太聊天。” 这个要求不过分。 苏星妍带易川上楼。 等二人进了电梯,易太太扭头对苏婳说:“顾太太,实不相瞒,我太喜欢你家女儿了!不管花多大代价,都想把她娶回家,你怎么看?” 第1255章 不得不服 苏婳淡淡一笑,礼貌地说:“孩子的事,我们大人还是不要过多掺和,路毕竟在他们脚下,让他们自己走吧。” 易太太眉心微皱,自来熟地拍拍她的手背,笑着说:“星妍太沉静,我们家阿川又太斯文,两人都抹不开面子,我们做长辈的,以后得多帮帮忙。” 苏婳言笑晏晏,嘴上却说:“感情这种事,硬撮合不得,让他们顺其自然吧。” 易太太拿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心里有点不爽。 但她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不爽也不会表现出来。 端起茶杯抿一口茶,她赞道:“好茶!茶香浓郁,口感微甘,回味悠长!” 她带着礼品来的,苏婳不想欠她人情,便说:“是陈了二十几年的普洱,你若喜欢,等走的时候给你带上两饼。” “好啊好啊,那收了你这么贵重的茶,我也得表示表示,改天老姐姐请你去做脸。” 做脸这种事,都是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去。 一下子就能拉近人的距离。 苏婳觉得这位雍容华贵的易太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长袖善舞,不经意间,步步为营。 绝非普通的富太太。 苏婳是修复文物出身,性子偏清高,不太喜欢这种风格的人。 接下来,苏婳只是客气不失礼节地招待她。 同一时间。 楼上书房。 易川看着近百平方的书房,硕大的书架上,琳琅满目全是书。 他不由得惊叹,“这些全是你的书?” 苏星妍道:“是,很多是我妈妈送的,还有很多是我曾外公留下来的。” 易川暗道,这才是真正的书香门第。 他问:“这么多书,你能看得过来吗?” “能,看了一小半了,我看书很快的。小时候,业余时间,除了画画、修复文物,偶尔运动或去博物馆,其他时间都用来看书。” 易川不由得又对她刮目相看。 难怪她气质如此清雅,腹有书香气自华,全是书熏出来的。 越接触越喜欢她,简直就是他的理想型。 恨不得明天就把她娶回家。 易川就近拿起一本泛黄的古籍,打开,才发现里面的文字晦涩难懂。 他学霸多年,居然一个字都不认识。 易川尴尬地咳嗽一声,放回原处,又拿起一本,想和苏星妍找找共同语言,结果一翻,还是不认识。 也不知是古代哪个小国的语言,文字造得比天书还复杂。 想他从小智商就异于常人,此时有点受挫,生平第一次有了文盲的感觉。 接连拿了五本,易川放弃了。 想找话题,一时找不到,气氛有些冷场。 苏星妍却盯着那几本书微微恍神。 如果换成沈恪的话,他们会毫无障碍地沟通,甚至能秉烛长谈,谈得不眠不休。 可那个浑蛋,先是在摩天轮上对她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又卖了房子搬得远远的,还大冷天在酒店门前,对着茶嫣亲亲热热地说了半天话,到现在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那个浑蛋。 她小心翼翼地爱了那个浑蛋一年多,换来的,除了累,就是伤心。 心里涌起一股酸涩,苏星妍别过头,把眼底的潮意强压下去。 易川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 易川却猜出来了,心里有些微不舒服。 不过他面上没表现出来,依旧笑着说:“去你画室看看吧。” “好。” 两人乘电梯去了顶楼。 偌大的顶层隔成两室,一间是画室,一间用于母女俩偶尔在家修复文物。 修复文物的房间有很多保密的东西,上了密码锁。 画室则没有。 推开画室的门,大到空旷的房间里,扑面一股子松节油的气味。 地板上整整齐齐地放着画板颜料以及其他绘画材料,和画好的画。 易川指着墙角堆的各种装裱好的山水画、仕女画和花鸟画等,问:“这是你妈妈画的吗?画工不错。” “是我,很多都是我小时候练笔画的。” 易川再次惊叹。 自以为是学霸,十四岁入大学,就已经足够优秀,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真要算起来,苏星妍比他优秀得多。 他偏头看向她,眼泛星光,“你是怎么做到的?读书就要花很多时间,你哪还有时间去看书画画,甚至还去骑马、射击、潜水?” “我记性好,所以学习不太吃力,只用在校时间就够了。我从小就不爱写作业,老师也不为难我,只要考试成绩好就行。我妈记性比我还好,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那么复杂,她看一两天,就能默画下来,分毫不差。” 这遗传基因,不得不服! 易川都等不到明天了,很想现在就把她娶回家! 他由衷夸赞道:“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优秀!” 苏星妍自谦地说:“我只是遗传基因好,外加父母培养得好,不算什么的。其他人如果有这个条件,也能像我一样。我也有很多缺点,比如无趣,性子寡淡,感情方面欠缺,不会很圆滑地处理事情,容易冲动行事,事后还会反悔……” 一听“反悔”二字,易川心脏就突突地跳。 他暗道,小仙女,你可别再说“反悔”俩字了! 时间久了,他都怕自己会得心脏病。 易川想转移话题,看到墙边竖着几幅画,是翻过来的。 他走过去,随手捏起一幅画的画框,翻过来,刚要说话,却愣住了。 只见画里是一个男人的半身像。 男人衣着普通,五官却生得极其优越,浓眉高鼻,轮廓清晰,皮肤冷白如月,眉眼英气中略带一丝沉郁,过长的眼毛垂下来耷在眼角。 很英俊的一个男人。 细看,眼底间带着一种“慧极必伤”的脆弱感。 这不是别人。 正是沈恪! 易川觉得苏星妍画这幅画时,肯定带着很深的感情,画画得栩栩如生,连下垂的睫毛都像活的,仿佛下一秒,画里的沈恪就能眨眼说话。 他不禁有些吃醋,嘴上却赞道:“画得挺像。” 苏星妍语气平静地说:“这是去年默画的。那时刚见了他一面,回来第二天,拿起画笔时不由自主就画了出来。” 闻言,挫败感铺天盖地砸下来! 易川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怎么融,都融不进苏星妍的世界。 第1256章 我不同意 在苏星妍家没待多久,易川和母亲离开了。 上车后。 易太太问:“和星妍聊得怎么样?” 易川道:“星妍人如其名,远比我想象得更优秀。很想娶她为妻,可她心里一直装着她前男友。她性格方面也有些欠缺,不太爱说话,心智也不够成熟。可能因为失恋没多久的原因,一直郁郁寡欢。怕就怕她性子轴,一辈子都忘不掉她前男友。刚开始,我是不介意的,慢慢的,发现越来越介意,应该是因为越来越在意她了。” 易太太一巴掌拍到他肩头上,“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反正我是相中那丫头了!全京都的女孩儿,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二十出头的小丫头,没经过大风大浪,你想让她有多成熟?棺材板里埋的千年老妖成熟,你娶不娶?” 易川瞟她一眼,“您老别开玩笑了!” “我警告你,你小子别怂,给我追!介意也得忍着,等娶进家后再矫情。” 易川抿唇不语。 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可是情绪这东西不受理智控制。 除非一点不在意她,才不会难受。 回到家,易太太拿易川的手机给苏星妍发信息:星妍我到家了,谢谢你和阿姨的盛情款待。 苏星妍一看这画风,就不太像易川的风格。 “盛情”二字露了马脚。 只给他们泡了壶顶级普洱,怎么看,都算不上盛情。 但苏星妍还是回她消息:谢谢阿姨的信任,我会好好修她的镯子。 易太太又发来信息:我妈妈很喜欢你,别忘记周末来我们家,帮我妈看看我们家院子。 苏星妍刚要回信息。 苏婳敲门走进来,问:“什么情况?” 苏星妍如实说:“易太太上门找我修镯子,然后就这样了。” “决定和易川交往了?” “一时赌气答应,冷静下来就后悔了。” 苏婳明白了,说:“感情的事最忌讳意气用事,先冷静一段时间再说吧。你匆忙和易川交往,处理不好,对谁都不公平。” “易太太邀请我周末去她家,还去吗?” “去,我陪你一起去,趁机把话说清楚。”苏婳走到苏星妍身边坐下,抬手揩揩她的小嫩脸,语气宠溺地说:“你啊,面子太薄,行事风格太嫩,不是易太太的对手。一个人去的话,稀里糊涂就能被她套进去,到时被她卖了,还乖乖帮她数钱。” 苏星妍莞尔,“谢谢妈。” “沈恪那边也晾着吧,先把身体养好再说。我苏婳的女儿不攀附,但也用不着一味地倒贴。” “我爸派人帮沈恪投的公司,对赌协议签得很明白,若日后成功上市,获利最大的将是我爸。沈恪去伊国买回来的古董,变现后,利润也分给我和我哥了,给了我三分,但是我们俩都让人还回去了。” 苏婳抬手轻轻戳她脑门一下,“你啊,气成这样,还替他说好话。放在古代,就是挖野菜的命。” “你刚跟我爸结婚时,不也帮他挖了三年吗?恋爱脑是遗传的。” 苏婳哭笑不得,“小丫头,当妈的说你几句,你还有理了?” 苏星妍少有地流露出一丝俏皮,“没办法,谁叫我是你苏婳的女儿呢。” 苏婳笑笑地望着她。 怀胎十个月,生了这么个心肝宝贝儿,打不得骂不得,闯了祸后,还得帮她擦屁股。 可她这个当母亲的又甘之如饴。 可能这就是养女儿的乐趣吧。 挨到周末。 一大清早,易太太又打来电话邀请,生怕苏星妍不去。 苏婳陪苏星妍坐车,来到易家。 易家也是京都豪门之一。 医药、医疗器材生意做了很多年,家境殷实,家中别墅置办得富丽堂皇。 庭院应该是找专业设计师设计的,大气恢宏,虽然不如苏婳家雅致,但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苏星妍知道,这是易太太故意找的借口。 一进门,易太太热情地同苏婳打招呼,紧接着上前拉起苏星妍的手,“星妍,你可来了!阿姨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盼到周末,终于把你给盼来了!来来来,快到沙发上坐。阿姨啊,就生了一个儿子,没有女儿,如果你和阿川有缘,到时阿姨一定把你当亲生女儿疼!” 不由分说,她把苏星妍连推带拉地弄到沙发上了。 苏婳有种女儿被人抢走的感觉。 易川急忙对她说:“我妈太喜欢星妍了,一看到她就激动,阿姨您别介意。” 苏婳将手中礼盒递给他,“给你妈妈带了点礼物。” 易川客气几句,收下。 喝了两杯茶,易太太让厨师开始准备午餐,非要留母女二人吃饭。 饭菜准备得十分丰盛,且都是苏星妍和苏婳爱吃的。 这个不太好打听,看得出易太太是下了功夫的。 吃饭的时候,易太太拉着苏星妍坐在自己身边,不时给她夹菜,边吃边笑眯眯地看她。 那眼神比易川的还炙热。 要不是她是女人,苏婳还以为,她也想娶星妍。 吃罢饭后,易太太让易川招待苏婳。 她则连拉带推地带着苏星妍,去参观他们家别墅。 苏婳啼笑皆非。 这位易太太真的相当精明,知道依着易川和星妍的性格,多一次约会少一次约会,不会改变什么。 但是由她这一出面,能加快俩人进度,还能趁机给星妍洗脑。 苏婳对易川说:“星妍的爷爷让你追求她,我当时听到了,是持反对意见的,觉得不是良策。” 易川心跳节奏忽地大乱。 最害怕的事,还是来了。 恍惚中他听到苏婳继续说:“那小丫头是我生的,我最了解她。这样吧,你们都别着急,让她冷静一段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再说。事情一急,赶鸭子上架,事后铁定后悔。等她冷静下来,如果还是决定和你交往,到时我会真心祝福你们。如果她不想和你继续,那是缘分不到,到时你也别有怨言,肯定会有更好的姑娘等着你。” 易川心里凉透了,嘴上却笑着说:“我不介意的,阿姨,我一早就跟星妍说好了。” “谢谢你小易,记得跟你妈说一声。” “好的,阿姨,我等会儿就告诉她。” 易川拿起茶壶给苏婳添茶,面色不变,握茶壶的手指却微微颤抖。 苏婳看到了,轻声说:“我替星妍说声对不起。” 易川还是笑,“没关系的阿姨,真的没关系,我愿意等她冷静下来。” 话音刚落,楼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不同意!” 第1257章 讨债鬼啊 紧接着易太太乘电梯,快步走下来。 风一样来到苏婳面前,易太太满脸堆笑,“顾太太,星妍和阿川郎才女貌,多般配啊!为什么非让两个人冷静呢?你是过来人,应该知道,感情这东西,就是头脑一热的产物。这一冷静,再好的感觉都没了,所以我不同意俩人冷静。自古以来,感情都是劝合不劝分的,身为长辈,咱俩应该帮忙撮合,而不是拆散。” 苏婳觉得这位易太太过于强势了。 强势得让人不舒服。 感情的事,又不是做生意,做生意也不允许强买强卖啊。 不过此事星妍错在前,她理亏,不好多说。 易川忙对易太太说:“妈,我一早就答应过星妍的,如果她觉得不合适,我就退出。” 易太太暗暗瞪了他一眼,笑着对苏婳说:“我们家阿川,学霸,医生,年轻英俊,长得斯斯文文的,在他们医院很受小护士女病人欢迎的。这冷静时间一长,对年轻人可不太好。” 言外之意,到时苏星妍会错失易川。 易川终于意识到母亲这不是在帮他,是在扯他的后腿了。 欲速则不达。 如果她不推波助澜,或许他和苏星妍慢吞吞的,还能多撑几天。 易川看向苏婳,“阿姨,您别听我妈乱说,我几年前就喜欢星妍,没那么容易变心的。她想冷静就冷静吧,我愿意配合她。” 易太太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苏婳带着苏星妍离开。 送走母女二人,回来易太太用力捶了易川的后背一下,“臭小子,傻不傻啊你!那么好的小姑娘,你就眼睁睁地放她走?她心里本就有她前男友,这一冷静还有你什么事?追女朋友,就得死皮赖脸豁出去,你懂不懂?但凡你早两年去追她,我孙子都抱上了!” 易川颓然地坐到沙发上,身体往后斜靠。 闭上眸子,手懒懒地搭在额角上。 心知肚明,这次机会再错失,以后恐怕再也找不到机会。 可是死皮赖脸,他真做不到。 他有他的骄傲。 手机叮的一声。 易川懒懒地摸到手机,扫一眼是苏星妍发来的。 他立马坐起来,点开。 苏星妍道:对不起,易医生,我不该冲动之下,赌气答应你的追求,对你造成了伤害。 易川把电话拨过去,温声说:“没事的,星妍,你别有任何思想压力。网购还有七天无理由退换呢,就当是我们的感情,七天无理由退换吧。你好好冷静冷静,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如果三年内,你和前男友还没复合,也没找到更合适的结婚对象,到时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我吗?” 他如此卑微,让苏星妍越发愧疚。 顿了片刻,她说:“对不起,已经伤害了你一次,不想再次伤害你。” 易川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不久前,他还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娶回家,连生孩子的事都忍不住想了。 她长得那么漂亮,又如此多才多艺,他也是极优秀的,俩人生的小孩一定惊为天人。 可惜,这个美梦太短了。 匆匆约了两三次会,手都没牵,就结束了。 易川什么都没说,轻轻挂断电话。 苏星妍盯着手机安静不语。 苏婳扫了她一眼,嗔道:“长记性了吧?以后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要做任何决定,百分之百都会后悔。” 苏星妍淡嗯一声。 苏婳捏捏她的脸颊,“好了,这事就此翻篇吧。易川是你哥的同学,回头让他想办法好好补偿他。好在你俩没交往多久就分开了,要是等结了婚生了孩子,才发现不合适,更麻烦,到时连孩子都跟着遭殃。所以啊,感情的事一定要慎重对待,不能意气用事。” 苏星妍身子朝她靠了靠,头歪到她肩上,轻声说:“以后不碰感情了,就守着妈妈过一辈子。” 苏婳打趣她,“可别,你守着妈妈,谁去挖野菜?” 苏星妍拿眼角轻轻白她一眼,嗔道:“妈,您别说了。那个薛平贵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渣男,和沈恪不能比。” “看吧,每次一提他,你就着急。” 后知后觉。 苏星妍才意识到,明明气沈恪气得要死,可是听到别人说他不好,还是忍不住反驳。 易川什么都好,就是无法走入她的心。 沈恪傲气,自尊心强,说话难听,总惹她生气,可她就是忘不掉他。 可能上辈子欠了他的吧。 这辈子他来讨债。 苏星妍摸到手机,把通讯录和微信里沈恪的名字,全都改成了:讨债鬼。 还是不解气,又在朋友圈发了条,讨债鬼! 只对沈恪一人可见。 发完,觉得此举好幼稚,放在从前,打死她,都做不出来,可是很解气。 苏婳望着她幼稚的举动有点哭笑不得。 她抬手摸摸她的头,觉得这才像个正常女孩子的模样。 之前总是矜着,像个飘在天上的小仙女,别说别人了,连她这个当妈的,都觉得有距离感。 当晚。 沈恪结束商务应酬上车,习惯性地打开微信,去看苏星妍的朋友圈。 就看到这三个字,心被蜇了一下。 以为苏星妍口中的这个“讨债鬼”,说的是易川。 看这打情骂俏的称呼,两人应该进展得不错。 理智上该祝福他们的,心却做不到。 沈恪握紧手机,浓睫微垂,过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落寞。 途经日月湾。 司机问:“沈总,前面就是日月湾了,要停车,您待一会儿吗?” “停吧。” 司机把车停到路边,下车找地方去抽烟。 沈恪坐在车里,降下车窗玻璃,手臂担在车窗上,俊眸微敛,静静凝望着不远处苏星妍的闺房。 他眼底落寞的神色,比漆黑的夜色还浓。 如今他身家近百亿,光现金流就高达几十亿,完全可以换几百万的座驾,可他依旧开着从前一二十万的黑色suv。 因为这车苏星妍曾经坐过。 里面有她的记忆。 修长手指轻轻抚过手机屏幕。 手机仍旧用的是旧手机,速度已变得很慢,可他还是舍不得换。 因为这个手机见证了他和苏星妍的爱情,里面存着他俩的信息,以及通话记录。 信息不多,通话次数也不多,可是回想起来,皆是甜蜜。 正沉思间,一辆车徐徐开过来。 扫一眼那车牌,沈恪唇角极轻地勾了勾,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第1258章 再次相逢 那车不是别人的,正是易川的车。 想必易川是来接苏星妍出去约会的。 沈恪握着手机的手用力,指骨微微泛白,面色波澜不变,平静的眼底下却风起云涌。 许久,他强压下复杂的情绪,拨通司机的号码,“走吧。” “好的,沈总。” 司机猛吸一口烟,将烟掐灭,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走过来上车,发动车子。 车子开至他所住的高档住宅小区。 这处豪宅,楼盘名字也带个“星”。 以前对“星”这个字无感,自打认识苏星妍后,看到这个字就觉得亲切。 回到家,沈恪脱掉外套挂到衣架上。 换了鞋洗干净手,去母亲卧室。 沈惋正坐在床上看书,看的是《奇门遁甲》,也是风水玄学类的书籍。 沈恪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搭到她肩上帮她按摩,扫一眼书籍内容道:“您老别钻研这个了,万一泄露天机,会五弊三缺。” 沈惋无奈一笑,“我都参不透,何来泄露天机?多看看吧,多看看总能找到点方法。” “您也想帮我逆天改命?” 沈惋回:“我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打发时间。” “这种书晦涩难懂,太劳神伤脑。” 沈惋轻轻叹了口气,脑子里浮现出苏星妍温婉清雅的小脸,有些日子没见她了,很想她。 这些日子看着沈恪在外风风光光,只有她清楚,他心里有多难受。 她放下书,手按到沈恪的手上,“别按了,你工作一天已经很累了,你找的按摩师白天帮我按过了。” “睡前按摩一下,放松放松肌肉,睡眠会更好。” 沈惋又叹了口气,“你这么好的孩子,上天为什么让你摊上那种命呢?”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虽然我们出生寒微,可我有你这么好的妈,教我画画,教我修复文物,教我读书做人。还遇到星妍那么美好的女孩,以及他们一家人,他们帮我得到了普通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已经很知足。” 还有句话,他没说。 苏星妍给了他温柔和美好,让他坚硬的心不再有戾气。 沈惋抬头笑笑地望着他,“你现在的心态比从前平和了很多。” “最近闲暇时会抄佛经,慈善也在做,也是改命的一种方式。虽然不如逆天改命效果来得那么快,但是做点善事总是好的。” 沈惋拍了拍他的手,“顾家那边,好好回报人家。” “钱打给他们,又被退了回来。能合作的生意项目,送给他们,逸风不肯接。” 沈惋惋惜。 其意太明显,就是让他远离苏星妍。 顾家不缺钱,只想让苏星妍健健康康的。 半个月后。 位于京都城西北方的震城,突发地震! 苏星妍和顾逸风代表顾氏集团,第一时间赶去捐献钱款和物资。 不是第一次奔赴震区,但再次看到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繁华都市一夜之间化为灰凉,苏星妍还是触目惊心。 把几大卡车的物资和上亿的财款,捐给慈善机构之后,苏星妍和顾逸风同保镖们带着鲜花补品以及现金,去医院看望伤者。 因为受伤的人特别多,连走廊里都住满了人。 一入病房,苏星妍潸然落泪。 伤者有老有小,有男有女。 受伤的患者断裂的肢骨或打着石膏,或缠着纱布躺在狭小的病床上,疼得直叫唤,露出的皮肤皆红肿破裂。 到处都是小孩子的啼哭声。 这里充满人间疾苦。 苏星妍忍不住想起沈惋被炸得皮开肉绽的模样。 也不知她的伤愈合得怎么样了。 她和哥哥将鲜花补品和现金分发给他们。 其中一个腿上打着石膏的五六岁的小男孩,正拿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怔怔瞅着她。 苏星妍走过去,俯身摸摸他瘦瘦黑黑的小脸,又从保镖手中接过零食,递给他,柔声问:“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她想给他爸妈一些现金,留做急用。 捐款要走程序,不知何时才能发到这帮人手里。 小孩子摇摇头不说话,眼泪无声涌出来。 旁边有人说:“他爸妈……” 那人仰头做了个咽气的动作。 苏星妍心下明白,看向那人,“他爷爷奶奶和其他亲人呢?” 那人道:“没了,全家就剩他一个了,以后恐怕要被送去福利院。” 苏星妍扭头对顾逸风说:“哥,我想收养他。” 顾逸风道:“行,等会儿我让助理去找相关工作人员问问,要走哪些程序。” 苏星妍倾身问那小男孩,“想跟姐姐走吗?姐姐给你一个家。” 小男孩拿泪汪汪的大眼睛怔怔瞅她半天,很慢很慢地点点头。 苏星妍声音更温柔,“等手续办下来,姐姐就带你去京都,你不要乱跑啊。” 小男孩还是不说话,只重重点点头。 问了旁人他的名字,兄妹二人离开病房。 还要去其他地方慰问伤者。 顾逸风派助理去询问相关收养手续。 下了楼,苏星妍迎面看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在一帮工作人员的簇拥下朝他们边走过来。 工作人员手里皆提着各种各样的物资。 为首的男人穿一件低调笔挺的黑色大衣,眉眼英俊,气质深沉内敛,长腿大步,匆匆而来。 正是沈恪。 苏星妍眼睫微动,不想看他,心却怦怦乱跳。 她暗道一声“讨债鬼”,去哪里都能碰到他! 脚下步伐加快,想快点错开他。 擦肩而过时,耳边传来沈恪低沉的声音,“还会有余震,你别到处乱跑。” 苏星妍脱口而出,“没事,只要你离我远远的,大炮轰在我身上,我都能活蹦乱跳,长生不死!”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语气陌生。 从小到大,她从未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沈恪也颇感意外,重新打量了下苏星妍,确认一下是不是她? 她美貌的脸无人能复制。 千真万确是她。 从前是至善至美,高高在上的小仙女,此时的她却像个赌气的寻常小姑娘。 沈恪无奈地笑了笑,看向顾逸风,“你别让她乱跑,余震威力不小,不是小事。” 顾逸风微微颔首,客气而疏离地说:“谢谢沈总。” 沈恪神色微微一滞。 上次见他,他称呼他“恪哥”的。 时过境迁,早已今非昔比。 沈恪略一点头,带着工作人员大步离去。 走入住院楼门口时,他回眸,恋恋不舍地朝苏星妍的背影看过去。 恰巧,她也回眸看他。 四目相对,他的心骤然一痛。 第1259章 天崩地裂 匆忙收回视线,沈恪转身走进住院楼大门,一张俊脸恢复平时的面无波澜。 助理压低声音对他说:“沈总,我总觉得苏小姐好像还没放下你。” 沈恪淡声道:“不重要了。” “我知道您也放不下她。既然你俩都放不下对方,您不如把她追回来。您看,我天天围着您转,经常和您同吃同喝同坐一辆车,不也好好的嘛?玄学这东西,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您和苏小姐彼此还爱着,为人又都那么善良,一定能感天动地,感动陈抟老祖的……” 沈恪道:“再多嘴,工资下调20%。” 助理立马闭上嘴。 一行人走进电梯。 等出了电梯,助理拿起手机给沈恪发信息:沈总,我没用嘴,用的是手。您要是拉不下脸去追苏小姐,我去,我脸皮厚,鬼点子多,腰杆也软。 沈恪收到信息,垂眸扫一眼,什么都没说,退出信息页面。 助理重重地“唉”了一声。 众人来到病房。 伤者遍地皆是,这里汇聚了人间悲苦。 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皆看得眼圈泛潮。 沈恪打小就是医院的常客,先是陪外公隔三差五出入医院,接着是外婆,再就是母亲,早就经历遍人间惨状,心痛得已经麻木。 他吩咐身边的工作人员:“把东西交给他们吧。” “好的,沈总。” 众人开始分发物资和钱财。 一般企业来医院捐个物资,都会找一帮记者跟着拍照宣传,再让伤患配合采访,达到宣传公司的目的。 沈恪没有。 以前家里穷,没有条件,如今有钱了,想多做点善事,帮助需要帮助之人,也为自己积德。 接连探望了两个病房,来到第三个。 那个腿上打石膏的五六岁小男孩,又拿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瞅着沈恪。 他其实是在盼爸爸妈妈。 别人都说他爸爸妈妈已经死了,可他不信。 来一个人,他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 沈恪注意到了他,走到他身边,俯身摸摸他的头,想安慰他几句,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 他沉声问:“小朋友,你父母呢?” 旁边病床上的人说:“孤儿一个,他被吓坏了,一直不肯说话。” 沈恪直起身,看向那人,“孩子叫什么?有人说过要收养他吗?” 那人道:“小孩姓沈,沈哲,我们都喊他小沈哲。那会儿有个长得像仙女一样的漂亮姑娘,说要收养他,不知道是真要收养,还是说说漂亮话。” 漂亮姑娘遍地都是,可是长得像仙女的,不多。 沈恪很快猜出是苏星妍。 他转头吩咐助理:“等会儿你去找相关人员办理一下收养手续。我的条件达不到,福姨的条件符合,以她的名义收养,你现在就打电话跟她商量。” “好的,沈总。” 助理出去给福姨打电话。 那人对小沈哲说:“小苦娃,你的好运来了,被有钱人收养后,就别想着找你爸妈了!” 小沈哲泪汪汪地瞅着沈恪,漆黑的大眼睛满是心事。 沈恪仿佛看到幼时的自己,也是这般模样,小小年纪,却已历尽世间疾苦。 发完钱财和慰问品,他带人离开。 乘电梯下楼。 沈恪拨通顾逸风的手机号,“听说星妍要收养一个孩子对吗?” “对,我已经派助理去打听了。” 沈恪道:“那孩子所有亲人都去世了,命比我的还硬,还是我来收养吧。” 顾逸风安静片刻说:“可是沈惋阿姨的身体……” “我妈的身体已经到最坏,不可能再坏。到时会由福姨帮忙抚养,我出资。收养孩子,除了经济条件达标,还必须年满三十周岁,且无子女,或仅有一名子女。福姨条件符合,你和星妍都不符合,顾叔叔和苏婳阿姨也不符合。这场震灾,被无数媒体盯着,如果你们动用关系,强行收养他,万一被居心不良之人盯上,做好事也会被渲染成别有用心。” 顾逸风暗暗佩服沈恪清晰的条理和严密的逻辑。 连他都找不出理由拒绝。 难怪伊国之行,他能接住滔天富贵,他给的帮扶是一方面,沈恪自身能力过硬也很重要。 顾逸风道:“好,星妍那边我会去说服她。” 沈恪暗暗松了口气,“谢谢。” 小男孩命太硬,他怕他克着苏星妍。 他现在已经被命格之事,搞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顾逸风淡笑,“该我谢谢你才对。那会儿喊你沈总,是因为星妍也在,怕她多心,猜出咱俩合谋。那小丫头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不点都通,防不胜防。” 这样一解释,沈恪心理好受了些,“照顾好星妍。” “放心,那是我亲妹妹。” 结束通话,沈恪把手机交给助理。 经过急诊大楼,一辆白色救护车倏地停下来。 紧接着车门打开,一帮医护人员用担架抬着一个个伤者,迅速下来,朝急诊大楼跑去。 沈恪在其中一人的背影上多停留了一瞬。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易川。 他是医护人员,应该是第一时间赶来灾区支援的。 沈恪心里并无一丝醋意。 大灾面前,除了生死,其他皆是小事。 接下来,沈恪带着人又接连奔波了好几家医院。 等到夜深才回酒店。 提前派人打听到了苏星妍所住的酒店,特意避开,生怕自己再克到她。 睡前,他拿两只酒瓶竖着对放到一起,放在床头地板上。 这样如果余震到来,地板稍一晃动,他便会被吵醒。 睡至半夜。 “咣啷”一声脆响! 沈恪猛地坐起来。 只见床板剧烈摇晃,天旋地转,外面地震警报大响,仿佛有巨大的拖拉机声轰隆隆从地下冒出来! 沈恪本就没脱衣服,掀开被子,抓起手机,就朝外跑。 酒店特意选的多层,眨眼间众人都跑到了酒店外面的空地上。 祸不单行,天空阴雨绵绵,冷风呼啸。 此时已入寒冬,众人皆冻得直打哆嗦。 酒店的工作人员疏散众人去救灾帐篷里躲雨。 余震一波一波! 所有人都被晃得头昏脑胀,有的人开始吐起来。 雨越下越大,天气越来越冷,远处的地面开始往下陷,路边的树被大风刮得惶然倒下,附近墙上早前没掉完的广告牌咣咣唧唧地往下掉。 助理被晃得东倒西歪,又怕又晕,本能地抱住沈恪的腰,头往他肩上靠,“沈总,我们今天不会交待在这里?” 沈恪拍拍他的手臂,“后悔跟我来这里吗?” “后悔,可是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来,大爱无疆嘛。自打跟了沈总之后,我耳濡目染,变得越来越有格局了。只是我还没谈过女朋友,好遗憾,您呢?您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再不完成,恐怕就真的没机会了。” 沈恪抬眸看向苏星妍所住的酒店。 她住的是震城最好的酒店,抗震效果一流。 应该没事的,他想,顾逸风一定会保护好苏星妍。 余震一般都会弱于主震。 风雨交加,夜越来越沉。 沉得仿佛没有明天。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轰地一声巨响! 山河摇摆! 天崩地裂! 助理惊呼一声,“沈总,快看苏小姐住的酒店……” 沈恪早就看到了,倏地站起来,抬腿就朝外走,直奔停车场而去! 第1260章 不顾风雨 助理抄起一把伞,追上沈恪,“沈总,我跟您一起去!” 沈恪道:“风雨太大,余震不会只有一波,路上随时都会有危险,你老实在这里待着。” “不,我要去!您脸皮薄,又不爱说话,如果我不跟着,您去了也白去!” 沈恪重新打量了他一眼,“如果半路遇到危险,再多的钱都弥补不了。” “上次伊国之行,那么危险,我都去了,还怕区区一个余震?再说您命硬,克天克地,克一切艰难险阻,跟着您准保有惊无险。” 沈恪心头暖了一下。 原来命硬还可以这么解释。 俩人坐进车里,助理发动车子。 沈恪道:“从今天开始,薪水给你翻一番,年终奖金双倍。” 一番是上浮100%! 助理激动得嗷了一嗓子,随即说:“沈总,我跟着您不是为了钱,我就是被您的个人魅力所折服。” 沈恪眸色淡淡,“是吗?” “当然,您又高又帅,模样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您是老板,却没有老板脾气,更没有富二代公子哥儿的怪癖。您事事考虑周全,和您在一起,都不用我操太多的心,跟同行一比,我是做得最省心的助理。我那帮同学做助理的,个个都是伴君如伴虎,焦虑得去看心理医生,我却是伴君如伴兄,身暖心更暖。很多老板,像您那样一下子暴富的,早就飘了,您依旧保持初心,行事低调沉稳,勤俭节约,不张扬不浮躁,对我们这些下属,也十分体贴尊重。” “好好开车吧。” “好嘞!沈总。” 地震导致大半个城市停电。 原本五彩斑斓的道路一片漆黑,路边到处是坍塌的楼房和断树。 风大雨密,助理把着方向盘,屏息凝神地开车。 一路磕磕跘跘,开开停停,好不容易才抵达苏星妍入住的酒店外。 地震影响,酒店原本自备的发电机也出了故障,号称全城最牢固的酒店墙面断裂,倾斜,有的地方甚至坍塌。 酒店外面的广场上,挤着不少惊慌失措的人。 沈恪不停地拨打顾逸风和苏星妍的手机号。 怎么都打不通。 沈恪的心揪成一团。 来不及考虑太多,他举着手机,借着自带的手电筒灯光,在人群中挨个寻找苏星妍。 风大雨大,掀翻了伞,打湿他的衣服。 很冷,可是沈恪顾不上。 只知道,如果苏星妍出事,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拼了命地奋斗,努力证明自己,就是想证明苏星妍的眼光没错,他没辜负她的喜欢,哪怕不能和她长相厮守。 把整个广场全找遍了,都没找到苏星妍的影子。 沈恪又朝附近的救灾帐篷找去。 终于在第七个帐篷里找到苏星妍。 她坐在垫子上,身上包着酒店里的被褥,原本白皙水灵的小脸,蜡白蜡白的,额前头发有点乱。 沈恪来不及想太多,一把扔掉伞跑过去。 保镖认识他,没阻拦。 沈恪掀开苏星妍身上的被褥,拉起她的手臂,就开始检查! 查完手和手臂,撸起她的裤腿,检查她的腿。 见腿上也没伤没肿,又绕到她身后,查看她的后背。 接着捧起她的脸,细细查看她的五官,又扳过去,看她的后脑勺。 苏星妍被他查得不耐烦了,嗔道:“你要干什么?我又不是古董,用不着你翻来翻去地验真假!” 沈恪不应,一手解开她的发带,一手拿手机照着,见后脑勺也没肿没红,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提了一路的心终于落回胸腔里。 她没受伤就好。 没受伤就好。 沈恪又活过来了。 他直起身,恢复原先的冷静,“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苏星妍道:“被你克的呗,看看你多厉害,你一来,整个震城都跟着抖三抖。你干脆别在地球上待了,去月球待着吧,再待下去,地球都要被你克毁灭了!” 沈恪一怔。 总觉得苏星妍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这张嘴是真伶俐,一点都不饶人。 苏星妍拿一双美眸瞥了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再不走,又得克我了。” 沈恪一顿,“你哥呢?” “怎么,克完我不够,还想克我哥?” “等你哥来了,我就走。” 苏星妍抓起旁边一条毛巾扔到他身上,“擦擦脸上的雨。二十好几的人了,下雨天,还地着震,不知道找地方躲躲吗?到处乱跑什么?” 沈恪接住毛巾慢慢擦着脸上的雨。 想起从前,若遇到这种情况,她会温柔地帮他擦,说话语气断然不会这么冲。 终究是变了。 他和她已经今非昔比。 擦干脸和头发,沈恪放下毛巾,对苏星妍说:“等雨停了,你和你哥就回去吧。以后再有这种事,别第一个冲到前面,太危险了。” 苏星妍极淡一笑,“没事,天塌下来,有你嘛,你再给克回去。泥石流来了,你都能让人家倒流。你这么有能耐,开公司多浪费,你得上战场,你一人能抵一个师。只要你出面,天上的战斗机都能被你克下来,子弹也会为你而改道。” 沈恪,“……” 可能是她克来克去说得太频繁,他听得有些麻木。 也可能是她刚才笑了,本来挺严重挺灰凉的事,硬是被她说得带了一点诙谐的意味。 正说着,帐篷外来人了。 是顾逸风和易川。 六目相对。 三人脸上的表情皆出现微妙变化。 沈恪先开口,“我住得离你们很远,余震发生后,看到你们酒店的灯全黑了,才来找星妍。既然她没事,我该走了,请照顾好她。” 说完他抬脚就走。 苏星妍摸起手边一包抽纸,朝他身上扔去! 沈恪早前设计过机关,反应十分灵敏。 他迅速转身伸手接住抽纸,冲苏星妍微微点点头,俯身把抽纸放到一边,迈开长腿,走出帐篷。 苏星妍眼睛都气圆了。 这人冒着那么大的风雨,不顾余震,不顾死活,赶了那么远的路,跑过来见她,就为了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这是根什么品种的木头? 第1261章 不约而同 沈恪走出帐篷。 撑着伞站在外面等候的助理,见他这么快就出来了,急死了。 他一把抓起他的袖子,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这点时间够干什么的?” 沈恪道:“星妍不高兴看到我,走吧。” “怎么可能不高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打是亲,骂是爱,您太不懂女人了!” “她没事我就放心了,其他的不奢求。” “不,您得奢求!您现在就进去告诉她,您有多担心她。这一路赶过来,风大雨大,路上没电没灯,地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断墙残垣和歪倒的树,随时有可能砸到我们车上。您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来见她,不是因为爱她,难道是因为活腻了吗?您快进去吧,拿出您做生意的那一套,去跟那个医生争。您那么聪明,医生争不过您的。” “走了。” 沈恪大步朝前走。 助理唉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 顾逸风拿着伞追出来,塞到沈恪手里,“你的伞。” 沈恪接过,道了声谢,说:“快进帐篷吧,外面冷。” 顾逸风看了看旁边的道路,“太晚了,路上很危险,你和助理去旁边的帐篷待一夜吧,等天亮再说。” 沈恪长睫微动,“不了,我会克星妍的。” 顾逸风道:“你来看她,万一你出事,星妍会愧疚一辈子,我也会。” 沈恪浓眉轻抬,“你不怕我克星妍?” “天灾面前,所有的人力都变得微不足道。你再怎么克星妍,她也只是感冒发烧,病几天就好了。可是万一你出事,就不是断胳膊断腿那么简单了,我们不想欠你的。” 沈恪不再多说,喊着助理去了旁边的帐篷。 助理也有家人,不能连累他。 顾逸风返回帐篷。 易川正在询问苏星妍的病情。 她前胸和后背莫名其妙长了细小的皮疹,瘙痒发热,浑身无力,恶心想吐,腹部疼痛。 易川听完说:“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外界环境变化导致肠道菌群失调,一般两三天就可以逐渐恢复,多喝点蜂蜜水或茶水。我带了藿香正气水,你喝点,可以改善症状。如果嫌藿香正气水味大,就吃胶囊。” 易川从包里掏出药递给她,说了口服方法。 苏星妍接过来,“谢谢易医生,这么危险还让你跑一趟。我哥就是大惊小怪,我说没事,忍忍就好了,他非要去找医生。” 找的还是易川。 也不管她有多尴尬。 易川淡淡扬唇,“医生们都忙着救死扶伤,普通的疾病无暇顾及,你哥找我没错。有的病不能忍,越忍越严重,好好休息,有事联系我。虽然做不成男女朋友,我们还可以做普通朋友。” “谢谢你。” 易川笑了笑,拿起包离开。 顾逸风跟出去说:“去旁边帐篷待一晚吧。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回去也是睡帐篷,睡哪个帐篷都一样。” 易川不再勉强。 进了旁边帐篷,就在沈恪所住的帐篷隔壁。 每个帐篷里,住的不只有保镖还有随行的工作人员。 一帮人挤在一起,和衣而卧。 风大雨大,豆大的雨珠打在帐篷顶上,帐篷被刮得摇摇欲坠,气温降低,被子湿冷。 一帮人好不容易才睡着。 睡了不到俩小时,忽然一阵天摇地晃! 又是一波余震! 沈恪倏地爬起来,本能地朝苏星妍的帐篷跑过去! 长腿大步,眨眼间冲到苏星妍帐篷前。 易川同样如此。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帐篷门口碰了面。 互相对视一眼,俩人皆满眼睡意,看样子都是本能反应。 看清是易川,沈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多余来了。 苏星妍早就交了新男朋友。 他不过是个前男友而已。 这种行为,让人不齿。 沈恪转身就走。 易川喊道:“沈总,你进去吧。” 沈恪头也不回,“你进吧。” 易川一怔,“星妍没告诉你吗?” 沈恪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什么?” 易川不知他和苏星妍什么情况,不好多嘴,只道:“你进吧,星妍应该更想看到你。” 沈恪眸色微深。 一时猜不透易川怎么回事。 明明他才是苏星妍的现男朋友,居然能说出这种话,要么极大度,要么极爱苏星妍。 易川又道:“星妍水土不服,我是来给她看病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快进去吧。” 沈恪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易医生,能说明白点吗?” “你进去问星妍吧,我回帐篷休息了。” 易川抬脚就朝他住的帐篷走去。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和苏星妍交往的那几天,看到沈恪挽她的袖子,心里会不舒服,看到她的画室放着沈恪的画像,还会吃醋。 可是分开了,那种感觉消失了,只剩遗憾和惆怅。 沈恪盯着易川的背影,目送他回帐篷。 这时从身后的帐篷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你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是要进来偷东西吗?” 沈恪啼笑皆非。 虽然现在的苏星妍不似从前那般温柔,嘴巴也变得伶俐不饶人,可他莫名地,觉得她毒舌的样子,竟然有些可爱和俏皮。 沈恪道:“刚发生余震,你没事吧?” 苏星妍闷声回:“有事。” 沈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唰地一下将篷门帘上的拉链拉开,双脚不受控制地冲进去! 几步冲到苏星妍躺着的垫子前! 俯身蹲下去,再开口,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丝微颤,“你哪儿受伤了?” 苏星妍扫他一眼,轻启樱唇,“脑子。” 沈恪急忙捧起她的头,打开手机带的手电筒去检查,语气焦急,“头伤到哪了?” 苏星妍猛地把头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挖野菜挖傻了呗。” “挖野菜?” “挖野菜都不懂?自己上网查。” 沈恪当然没心情去查,再次确认道:“你真没事?” 苏星妍拿眼角瞥他,“你没挖野菜,怎么脑子也降智了?这是小广场,周围没有高楼大厦和大树,地表也没下陷,我哥也在这里,我能有什么事?” 沈恪这才注意到,顾逸风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身后。 沈恪急忙站起来,对顾逸风说:“抱歉,我唐突了,马上就走。” 刚要抬步,地面突然一阵剧烈摇晃! 猝不及防,沈恪脚下没站稳,猛地朝后摔去! 正好摔到苏星妍身上! 第1262章 一匹黑马 苏星妍本能地叫了一声。 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就那么硬生生地坐下来,谁能受得了? 两条腿都快被他坐扁了! 沈恪触电似的站起来,连忙扭头问她:“有没有坐疼你?” 苏星妍一双漂亮的星眸瞪得比马眼珠子还大,“骨头都被你坐散架了,你说疼不疼?” 关心则乱。 沈恪信以为真,顿一下,抬脚就朝门口走去。 苏星妍脆声道:“回来!你要去哪?” 沈恪停下脚步,回眸,“你不是骨头被我坐散架了吗?我去叫易医生,让他过来帮你看看。” 苏星妍黛眉拧起,“你坐散架的,你不过来帮我拼好,拍拍屁股去找别人,算什么男人?” 沈恪看一眼顾逸风道:“我会克着你。” 苏星妍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那会儿拉着她翻来覆去地检查,不怕克她。 这会儿又怕克了。 矫情! 苏星妍道:“我这人从小到大吃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吃亏。这样吧,你过来,我还回去,才放你走。” 沈恪又看向顾逸风,左右为难。 既怕克苏星妍,又怕她生闷气。 从前温婉清雅、脾气好好的小仙女,如今长了大小姐脾气,气性变得好大。 这一气,万一气出病来,就不是单纯感冒发烧了。 顾逸风在心里叹了口气,对沈恪说:“你俩聊几句吧,我去隔壁帐篷找易川,十分钟后回来。” 不等沈恪回答,他带着保镖走了。 苏星妍站起来,小巧的下巴指指地上的垫子和被褥,“你坐下。” 沈恪迟疑一下,走过去坐下。 苏星妍在他面前站好,背过身去,猛地朝后坐去! 沈恪生怕她坐偏了,再摔到地上,下意识地抬手抱住她。 他坐到她腿上,是疼。 可她坐到他腿上,正好相反。 软玉温香满怀,隔着裤子都能感受着她娇臀的柔软,沈恪心智大乱,连地震和风雨都忽略了。 世界只剩下她。 他心跳如鼓,血直往脑门上冲! 觉得下一刻,被地震震死,都值得。 苏星妍忽然一巴掌拍到他手臂上,“放开,别占我便宜!” 沈恪听话地放开她,问:“气消了吗?我可以走了吧?” “没有,你多高多沉,我多高多沉?你把我的腿都坐扁了,我坐你的腿,像蚊子叮,你都感觉不到。” 沈恪哭笑不得,“那你就多坐几次。” 苏星妍噌地站起来,“我不坐了,凭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好,你想怎样都行。”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带着一丝丝宠溺。 苏星妍白了他一眼,“你还不走,打算一直赖在我这里?” 沈恪顺从地站起来,朝帐篷出口走去。 苏星妍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我来震城,水土不服,没看到你之前就开始不舒服。如果感冒发烧,是冷风冷雨低气温造成的,别什么破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搞得你有多大能耐似的!自以为是,不自量力!” 沈恪无言以对。 暗道,不愧是顾傲霆的孙女,顾北弦的女儿,顾逸风的亲妹妹。 骨子里自带好口才基因。 以前的伶牙俐齿被封印了,如今突然解封,让他一时难以招架。 不过,即使能招架,他也不想去招架。 那天在摩天轮上,他对她说的那些难听话,他闭一辈子嘴都赎不回来。 风雨过后。 一行人返回京都。 慈善基金会在网上公布了捐款名单,顾氏集团捐了一个亿,外加六千万的物资。 每次一有天灾人祸,顾氏集团都是捐那么多,几十年来,雷打不动,众人早就见怪不怪。 毕竟那么大的企业,捐得起。 倒是有个沈氏文玩贸易公司,也捐了一个亿,外加三千万物资。 宛若一匹黑马,杀了出来! 其实顾逸风和沈恪捐的,远比公布出来的数目多得多。 那个数目是做给官方看的,不捐不行。 一时之间,沈氏文玩贸易公司在网上被炒得沸沸扬扬。 好奇心重的网友们细细一查,查出该公司才成立不到一年,老板年轻英俊,刚满二十七周岁,并非家族生意,相反,家境差到离谱。 有黑子叫嚣着让严查他的钱是哪来的? 红粉们正好相反。 他们跑到沈氏文玩贸易公司旗下的几个展厅,冲动购买。 那几个展厅展示的是一些文玩工艺品,并非古董,价格不算太高,几十几百几千的都有,最贵的一两万左右。 一时之间,全被红粉们一扫而空! 来晚了的,买不到东西了,掏出几百块钱往收银台上一拍,抱起展厅的饮水机就往外跑! 甚至连展城的拖把、抽纸、一次性纸杯都给买走了! 说什么,寒门贵子创业不容易,自己都吃不饱,开辆十几万的车,却拿出那么多钱捐给灾区人民。 必须得支持! 沈恪的官方微博底下一片留言,让他快点派人进货,他们急着买。 这让从小尝遍人情冷暖的沈恪,颇为意外。 自己的亲生父亲,数年来对自己不管不问,知道后,先是拿钱讨好利用,利用不成,接着买断,还无耻地逼他把女朋友让给自己亲弟弟,绝情冷血。 可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却无条件地支持他。 沈恪让助理在官微上发微博,告诉这帮粉丝们,把东西都退回来,大家赚钱不容易,理性消费。 可是粉丝们不听,扬言他们就是要冲动消费! 有钱,任性! 有粉丝在网上贴了他的照片,是他出席某场商务活动时的照片,西装笔挺,五官俊朗,当真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标准的商界精英范儿。 很快吸引一批颜粉。 这帮颜粉自称:恪粉。 恪恪的颜粉。 沈恪平素上网多是公事,很少冲浪,头一次经历这种事。 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平素严谨惯了,不知世间原来还有这么一批可爱的人。 相比从前的冷清,如今他回家,小区外面会有一批“恪粉”,等着他,让他签名,同他合照。 恪粉有男有女,年轻人居多。 沈恪一一配合。 合完照后,送走这批“恪粉”们,沈恪刚要上车回家。 不远处驶来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在他面前戛然停下。 司机下车打开车门。 车上走下来一道纤细婀娜的身影。 是苏星妍。 沈恪刚要开口劝她走。 苏星妍拿一双如水星眸,淡淡扫他一眼,嗔道:“别自作多情,我是来看小沈哲的,怕克我,就把小沈哲还给我。” 第1263章 守三年孝 沈恪彻底拿苏星妍没招了。 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更赶不得。 他垂眸望着她,温声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收养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不方便,领养手续也批不下来。以后想看小沈哲,就来我家看吧,不过看的时候,提前给我发个信息,我好避开。” 苏星妍轻轻白了他一眼,嗔道:“猪。” 撂下这个字,她抬脚朝小区大门口走去。 沈恪大步跟上去。 保镖们从车子后备箱里拎出给小沈哲买的衣服和玩具。 进了大门,苏星妍边走边察看小区的环境。 小区环境优美,山景水花草树都布置得优雅有格调,且几步一景,显然是高档小区,房价肯定不菲。 想起去年初识沈恪,他住的宅子老旧且窄。 如果没遇到她,估计还蜗居在狭小的房间,为病母的医药费发愁,甚至有可能锒铛入狱。 苏星妍轻启樱唇,“人要懂得感恩,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全是托我的福,要牢牢记住。” 这是沈恪以前最介意的。 不知怎么的,被苏星妍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他心里反而敞亮了。 可能现在功成名就,有了底气。 沈恪道:“你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苏星妍点点头,“那些个叫什么茶嫣油嫣醋嫣的,你全都给我清理掉。如果三年内,你敢找女朋友结婚,你死定了!” 她微微仰头望天,声音带着七分赌气三分落寞,“就当是为我们逝去的爱情,守三年孝吧。” 沈恪忍俊不禁。 这无厘头的要求,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近日来,她愈加霸道,霸道得可爱。 他不由得暗想,如果他俩没八字相克,估计早就订婚结婚了吧,日后生个女儿,会不会也像她这般漂亮且伶牙俐齿? 想想都觉得美好,可惜,实现不了。 苏星妍扭头看向他,“别装聋作哑,能做到吗?” “能,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别再去研究易经和堪舆风水之术了。没有超常的天赋,没有师父指引,很容易走火入魔,逆天改命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苏星妍神色淡淡,“早就懒得碰了,我现在只相信事在人为。” “说话算话?” “我一直都言而有信,是你一直在出尔反尔。” 沈恪唇角很淡地扬了扬,笑里带着点苦涩。 一行人来到他的新家。 室内装修得低调雅致。 和他们在星河湾“共同出资”买的那套别墅,风格相似。 看到苏星妍,沈惋愣了下,以为看花眼了。 定睛细看,果然是苏星妍,她连忙双手撑着沙发,就要起来迎接她。 奈何她久病体弱没有太多力气。 沈恪急忙上前去搀扶着她。 苏星妍也朝她走过去。 沈惋望着苏星妍,眼含热泪,“星妍,好孩子,还能再看到你,阿姨好开心。” 她别过头悄悄抹掉眼角的泪,笑着说:“我和阿恪都很好,你别担心,阿恪这命格连累你受苦了,对不起。” 苏星妍轻扶她的手臂,“没事的,阿姨,不是你的错。” 沈恪怕母亲说不该说的,会让苏星妍不舒服,急忙道:“小沈哲在儿童房,我带你去看看。” “好。” 二人来到儿童房。 小沈哲躺在床上,腿上还打着石膏,黑黑瘦瘦的小脸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影沉沉的,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郁。 他抿着小嘴盯着苏星妍,依旧一言不发。 苏星妍从保镖手中接过给他买的衣服和玩具,递给他。 小沈哲并不接,大眼睛却蒙了一层雾气。 苏星妍把衣服和玩具放到他的床头上,温柔地摸摸他的头,柔声说:“好好养伤,等你腿好了,姐姐带你去游乐园玩,好吗?” 小沈哲慢慢地点点头。 沈恪道:“等我满三十周岁,要以我的名义收养他,还是让他称呼你阿姨吧,否则差辈了。” 苏星妍瞥了他一眼,“我还小,是漂亮姐姐,不像你,怪叔叔一个。” 沈恪突然觉得不能跟女人讲道理,讲不通。 不过她无理取闹的样子,是从前没有过的俏皮。 陪了小沈哲一会儿,苏星妍出来,对沈恪说:“给孩子找个心理医生吧,看着有点自闭,应该是地震创伤应激症。我妈有认识的比较好的心理医生,回头要了联系方式发给你。” “好,我也正有这个打算。地震事发时,他妈拿身体护住了他,才保了他一命。他爸当晚加班回家路上出了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无一幸免。他本来有个幸福的家庭,很难接受所有亲人一夜之间全部离世的事实,自打接过来,就一直不言不语。” 幸福家庭长大的苏星妍,天生有一颗善良柔软的心,听不了如此残酷的噩耗。 心头哽得发酸,要很用力才能憋住眼泪。 眼圈却憋红了,白生生的鼻尖微微泛粉。 沈恪垂眸凝望着她粉粉的小鼻子,想说,如果有一天地震来临,我也会拿生命护着你,终是没说出口。 看不到未来,他不愿许她空头支票。 当晚,虞城来了。 沈恪早就习惯了这个不速之客。 以前来京都出差或者游玩,虞城会住酒店,如今把他的家当成了酒店。 把虞城安顿好,沈恪去儿童房陪着小沈哲睡。 福姨家中有事,请假了。 睡到半夜,小沈哲忽然哭起来,闭着眼睛不停地挥舞着双手,又惊又怕的样子。 是做噩梦了。 沈恪抬手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说:“不怕,叔叔在,别怕。” 许是他的怀抱太温暖,没多久,小沈哲又睡沉了,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轻轻抽搐着。 借着小夜灯的光,沈恪把小沈哲脸上的泪擦干净,垂眸凝视着他黑瘦却不失好看的小脸,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也是这个岁数吧。 那时妈妈为了养家经常加班,外公病了要住院,外婆去医院陪护他。 家里只有他一个,夜里害怕得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噩梦惊醒。 那时的他多么渴望父亲在身边,像这样拍拍他,哄哄他,告诉他不要怕。 怨恨父亲,是因为一直渴望父爱,却得不到,才会心生怨恨。 他收养小沈哲,养他爱他的同时,也疗愈自己。 他想用自己想象中的父爱模样,来爱这个孩子,同时抚慰童年时那个孤孤单单缺少父爱的自己。 人人都夸他小小年纪就早早懂事,却不知懂事是最深的绝望。 人人都嫌他性格沉郁心机深,却从不考虑他的家庭成长背景。 盐水里腌出来的只能是咸菜,腌不出来蜜果。 正沉浸心事时,沈恪忽觉身后多了一道人影。 第1264章 楚韵订婚 沈恪猛地回头。 看到虞城不知何时来了,正双臂环胸,倚着门框站在门口。 大晚上的,他走路连个声音都没有,冷不丁冒出来,有点瘆人。 沈恪坐起来,帮小沈哲盖好被子,起身走到虞城身边,把门掩上,“有事?” 虞城揉揉惺忪的睡眼,“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和星妍会被你吸引了。” “为什么?” “因为你哥里哥气的,身上有一种长兄如父的气质,是我和星妍所没有的。” 沈恪头一次听到这么夸人的,道:“去睡吧,大晚上的别出来吓人了,再有下次,你就去住酒店。” “我也做噩梦了,也要抱抱。” 沈恪无语,“你是二十几岁,不是几岁,男人要有点男人的样子,别动不动就撒娇。” “我就是一百岁了,在哥哥面前还是个弟弟,弟弟向哥哥撒娇,不丢人。” 沈恪严重怀疑这小子有点恋兄情节,“你做了什么噩梦?” “我梦见小宁子读了军校后,喜欢上了她的学长,我求她不要移情别恋,她让我滚,还拿脚踹我,又把我举起来,往山崖下扔,让我不要坏她好事,我被吓醒了。” 这个梦的确挺噩。 沈恪抬手将他揽在怀里,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梦都是反的。悦宁是男孩子性格,开窍晚,只要你心诚,肯定能打动她。但是想和她有未来,你自身也得争气,否则入不了顾家人的眼。” “知道了,我最近有在努力地工作,连我爸妈都以为我被鬼附身了。” 沈恪松开他,“好了,去睡吧。” 虞城又狠狠地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说:“哥,我爱你。” 沈恪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嗔道:“你正经点。” “我这么做是有私心的,你现在也算成功人士了。我知道你的公司是北弦叔叔投资的,你们有合作关系,见面的机会肯定很多,以后多多在他面前帮我美言几句。秦野叔叔和北弦叔叔关系很好,时间久了,潜移默化,秦野叔叔也会慢慢对我改观。这样等宁子成年后,我才有机会追她,否则会被秦野叔叔打死。” 沈恪觉得这小子有时候憨憨的,有时候又很精明。 也是,虞棣和成琼生的儿子怎么可能是虾兵蟹将? 次日。 一大清早。 虞城躺在被窝里给秦悦宁发微信:宁子,今天周末,城子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几点去接你? 秦悦宁回道:没空!我楚韵姐和我顾骁哥明天要订婚,姐忙得要死,哪有空理你? 虞城当即把电话拨过去,“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人通知我?我还是不是你最亲爱的城子哥了?” “你就是我罩着的一个小弟,一个无关重要的小角色,我们家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 虞城深受打击。 不过他并不气馁,“我和你是患难之交,我不是外人。” “那一船的水手和我也是患难之交,难不成我全都要通知?” “我不管,我明天就要去,你帮我搞个喜帖!” “成,来吧,用不着喜帖,报我秦悦宁的大名就行,地址在我姑姑家。红包包得厚点,少说话多吃饭,敢惹事,我打死你!” “您老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乖乖的,不敢惹事。” 挂电话后,虞城把手机一扔,掀开被子跳下床,套上衣服就去找沈恪。 “哥,明天楚韵和顾骁订婚,你陪我去买衣服,我要穿得帅气点,誓做明天最闪亮的仔!” 沈恪眉心微蹙,“明天顾骁是主角,你少抢他风头。” “明天顾家人和顾家亲朋好友都会到场,我打扮得帅气点,给大家留一个好印象。等小宁子成年后,我追她,阻力会少很多。” 沈恪不由得佩服他。 虽然方法不太靠谱,但是他很认真地在为以后追求秦悦宁,做铺垫。 沈恪派助理陪虞城去买了成套的正装。 第二天出发时,沈恪拿给虞城一个红包,“里面是支票,给顾骁和楚韵的礼金,你帮我捎过去。” 虞城错愕,“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你不去?错过可要等好多年。” “不去了,我克星妍,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虞城恨铁不成钢,“你这性格,怎么这么肉呢?肉唧唧的,也不知像谁,反正不像我,更不像我爸。” “像我妈。” “奇怪,我的性格就不像我妈,也不像我爸。” 沈恪道:“你像孙悟空。” 虞城一愣,“什么意思?” “自己悟,快去吧,再不去,该晚了。” “好嘞!等我好消息!”虞城抓起手机和红包,晃着一米八四的大高个朝外跑。 开着拉风的蓝色法拉利跑车,虞城一阵风一样,来到楚韵家。 报了秦悦宁的名字,保镖放行。 偌大别墅,来了好多人。 除了两个顾家人、楚家人、云家人、陆家人和皇甫家人,还来了很多政商界名流,连本城最大的父母官都派人来了。 这得是多大的排场! 虞城不得不佩服,难怪父亲成天盯着顾家的人脉。 虽然不齿他的私生活,但他的眼光是真老辣! 日后若能娶到秦悦宁,就等于踏进了顾家的圈子。 这泼天富贵,谁不眼红? 虞城一身白色西装,内搭淡蓝色骚包刺绣衬衫,打着白色领结,揣着俩大红包,迈着自以为很潇洒,实则浪荡不羁的步伐,晃到顾骁和楚韵面前。 他把红包递给顾骁,提高嗓门道:“恭喜骁哥和韵姐订婚快乐!祝你俩白头到老,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等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邀请我给你们做伴郎,到时我会让大家看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伴郎!” 他拍拍胸脯,“开场舞什么的,我全包了,从现在我就开始排练!” 顾骁和楚韵对视一眼。 眼里皆流露出嫌弃的神情。 到时一个顾傲霆来抢风头就罢了,如今又多了个虞城。 显眼包层出不穷。 正说着,秦悦宁来了。 虞城立马颠颠地跑到她身边,扯扯自己的领结,一脸耍帅的表情,“宁子,你看城子哥今天是不是全场最帅的仔?” 秦悦宁嫌弃地瞥他一眼,拿下巴指指顾骁、顾逸风、秦陆、楚晔,“找镜子照照吧,我这些哥哥们,哪个不比你高,哪个不比你帅?” 她又指指不远处正忙着招呼客人的楚墨沉、顾北弦、秦野、顾谨尧等人,“再看看我爸我叔我姑父他们,你更比不过了。要气质没气质,要成熟不成熟,要身高没身高,三没人员。你就是我们全家最挫的一个,有什么好嘚瑟的?” 虞城帅气的小白脸红一阵白一阵。 他厚着脸皮说:“没关系,男的我比不过,我还有妹妹啊。我妹妹比你有女人味,比楚韵高,比苏星妍,好吧,比不过苏星妍。” 他拿起手机拨通虞瑜的手机号,“妹啊,你到京都了吗?” 虞瑜冷静的声音传过来,“一早到的,你十万火急地把我叫来京都有什么急事?” 虞城快人快语道:“江湖救急!快来楚家!这边帅哥云集!你随便挑一个拐回家当上门女婿!” 第1265章 顾骁打脸 话未说完,虞城的耳朵被秦悦宁一把揪住。 手机也被她夺走。 虞城急了,没命地冲手机里的虞瑜喊,“妹!快来救驾!你哥要被人打死了!” 秦悦宁掐断电话,关机,拿一双漂亮英气的小鹿眼瞪着虞城,“你能要点脸吗?你一把年纪,盯上我一个花季少女就罢了,连我几个哥哥你都盯上!你瞅瞅你那损样,怂包、软蛋、花痴、颜狗、弱不拉叽,你妹能好到哪里去?” 虞城抓着她揪自己耳朵的手,“我妹性格跟我截然不同,不信你就看看。小祖宗,你快松开我的耳朵吧,今天是你顾骁哥和楚韵姐的大喜日子,别扫了他们的兴。” 秦悦宁这才松开他的耳朵,扬了扬手机,“手机我先没收了,再打我几个哥哥的主意,我打断你的狗腿!” 扔下这句话,她抓着虞城的手机,跑去盯她外公鹿巍去了。 虞城揉了揉自己被揪疼的耳朵,暗道,这是什么命啊。 世界上那么多女的,为什么偏偏喜欢上这么彪悍的一个? 彪悍就彪悍吧,她还不讲理。 耳边忽然传来顾傲霆洪亮的大嗓门,“感谢诸位来宾,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外孙女和外孙女婿的订婚礼,顾某不胜感激……” 虞城寻声看过去。 只见顾傲霆站在几百米见方的客厅中央,手拿话筒,身穿一件暗红底绣金纹唐装。 金线绣的图案太多,以至于整件衣服金光闪闪。 和顾傲霆一比,他身上的白色西装被衬得黯然无光。 虞城懂了。 下次再有这种场合,也得搞套金色的衣服穿,否则会被顾傲霆比下去。 相比顾傲霆的浮夸,订婚礼的主角顾骁低调得多。 一套沉稳而优雅的正蓝色高定西装,配白色衬衫,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楚韵穿一套宝石红色小礼服,腰部收得恰到好处,把她的楚腰收得细细窄窄。 娇俏的身材,配上小圆脸,大眼睛,明媚甜美得像个豆蔻少女。 两人站在一起,身高差巨大,看起来有种萌萌的反差感。 虞城暗暗羡慕。 可惜秦悦宁长得太高了,才十六就一米七多,还在长。 虞城都怕她哪天超过自己。 等顾傲霆说完开场白,顾骁从他手中接过话筒,看向众多来宾道:“以前年少不懂事,总说谁喜欢楚韵,谁就是地上爬的。现在嘛,只能说,脸真疼。大家记住了,以后这种话,千万不要说,容易被打脸。” 顾傲霆带头起哄,“对,我记得很清楚,你曾经对我说过无数次。男子汉大丈夫,要言而有信,既然你提起来了,今天要不要给大家表演一个满地爬,热闹热闹?” 顾骁早就猜到他会在这里等着,笑道:“爬就算了,今天我给大家表演个后空翻吧。” 台下有年轻小伙跟着起哄,“翻一个!翻一个!” 顾骁把话筒交给楚韵。 他俯身,右手食指指尖撑地,忽地朝后翻去! 只见他长腿长手,一个接一个,翻得虎虎生风,速度快得犹如正蓝色的风火轮,压根就没有要停下来的节奏,且后面压根就不用手指撑地。 众人惊呆! 惊叹之声此起彼伏! 翻了几个之后,大家开始齐声数起来,“七、八、九、十……” 翻到一百个的时候,顾骁方才停下。 楚韵看了眼手机,“刚好一分钟。” 顾骁面不改色气不喘,冲大家拱手抱拳,勾唇笑道:“让大家见笑了!今天就先翻到这里吧,等我和楚韵结婚的时候,给大家表演更精彩的!” 众人连声喝彩,“好!好!好!” 掌声雷鸣般响起! 虞城暗暗叹了口气。 难怪秦悦宁和顾家人都瞧不上自己。 看看人家顾骁,一分钟能翻一百个,他连十个都翻不了。 顾骁表演完,楚韵接过话筒,给大家唱了首歌。 唱的是《想某人》。 她微微仰头,深情凝视着顾骁,唇瓣微启,甜美空灵的嗓子在客厅上方回响,“很想某人,我最思念的某人,我最想见的某人。其实我并不否认,我迷恋你的眼神,和你给我的小小温存,认真地掸去一路风尘……” 唱着唱着,楚韵泪眼汪汪。 这首歌是她的青春。 她对顾骁从懵懂到单恋,到误会,再到误会解开。 一路风风雨雨,终于修成正果。 顾骁伸手牵起她的手,手指和她十指交握,和她一起唱起来,“我们会冒雨狂奔,去大千世界玩笑沉沦,一起看最美好的清晨和某人……” 原本热闹的客厅一片宁静。 众人皆静静聆听。 寥寥几句歌词,但因为唱的人带着很深的感情,听的人渐渐代入,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曾经。 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虞城明白了,后空翻他翻不过顾骁,但是他可以唱歌啊。 以后有空就对秦悦宁来一段情歌,潜移默化,慢慢走进她的心。 他借了旁人的手机给虞瑜发信息:妹,你以后要好好练练唱歌,绝对有用! 虞瑜回信息:你快出来接我,打你手机关机。 虞城道:你报秦悦宁的大名,说是她朋友,就能进来。 虞瑜:好。 虞城又给沈恪发信息:哥,你抽空多练练唱歌,唱歌是把妹神器,咱兄弟俩不能输给顾骁。 沈恪看完信息,淡淡勾唇,不置可否。 这些他用不着。 楚韵一歌结束,和顾骁开始交换订婚戒指。 顾骁把一枚硕大的粉色戒指,套到楚韵的左手中指上。 楚韵则把一个配对的男式白金戒指套到顾骁的中指上。 二人齐声对对方说:“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他们像天上的云彩,很快如过眼烟云,而你不同,你是天上的灼日,始终闪耀在我的整个人生。爱上你,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剩下的,就是陪你沧海桑田!” 众人掌声哗地响起。 客厅悬挂而下的超长水晶灯都被震得微微颤抖。 虞城又学到了。 打动女方,除了唱歌好听,会送粉钻戒指,还要精通甜言蜜语。 虞城决定回去就学起来。 转念一想,秦悦宁年纪还小,他花样搞得太多,会影响她学习。 虞城又蔫吧了。 这是遭的什么罪? 放着那么多大好年华的妙龄女子不去喜欢,偏偏去啃秦悦宁那块最硬最难啃的骨头。 虞城觉得自己可能有什么大病。 正想着,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朝他走过来。 那年轻女人穿一身简洁质感良好的浅杏色高定套装,眉眼和虞城有七分相似,短发,白皙面孔,耳朵上戴小粒钻石耳环,淡妆得体,是美而干练的一个女子。 正是虞城的双胞胎妹妹,虞瑜。 第1266章 被降服了 虞城起身拉住虞瑜的袖子,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指指坐在不远处的秦陆、楚晔和靳睿,虞城低声介绍道:“那个长相成熟英俊,头发短短的,看着很不好惹的是秦陆,秦悦宁的亲哥哥,今年二十三岁。旁边那个斯斯文文、俊俊美美的是楚晔,秦悦宁姑姑家的表哥,今年二十一岁。再旁边那个高瘦白,头发有点自来卷,带点混血血统的是靳睿,秦悦宁堂姑家的哥哥,今年二十二岁。你看看,看上哪个,哥哥去帮你要联系方式。如果挑花了眼,哥哥就把三人的联系方式都要来,你三个都接触一下。” 虞瑜白了他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一群弟弟。” 虞城不以为然,“弟弟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砖,咱俩到除夕才满二十四周岁,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虞瑜声音压得更低,“哥,你有点数吧。就咱爸妈那副德行,谁家父母敢把自己的儿女交给咱俩?别祸害人家了,咱俩打一辈子光棍得了。” “父母是父母,咱俩是咱俩,该恋爱就恋爱,该结婚就结婚。难道还能因为空气里有灰尘,不呼吸了?” 此话有点道理。 虞瑜忍不住盯着秦陆、楚晔和靳睿细细打量。 三人各有千秋,皆帅得惊人,难分伯仲,虞瑜一时竟挑不出来。 环视一圈,虞瑜的视线落到顾逸风脸上。 这一眼,顿时惊呆! 眼里浮现出大写的惊艳! 原来貌若潘安、光彩照人、风度翩翩、风流倜傥、风华正茂,这种词,现实中是真实存在的。 所有词都不足以形容这男人的俊美和风度。 顾逸风正侧头同顾北弦说话。 顾纤云今天没坐在他身边,去云瑾身边坐着了。 虞瑜以为他也单身,抬手指着顾逸风,“他是谁?” 虞城扫一眼,一巴掌将她的手打下来,“那是顾逸风,苏星妍的亲哥哥,他不行,他已婚。” 虞瑜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喃喃自语,“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顾逸风啊,真人比报纸上更惊艳,我差点没认出来。” “死心吧,再好你也没戏,人家早就内部消化了,顾骁和楚韵也是内部消化。要不是狼少肉多,哪能轮到你我?我冒着被秦悦宁打死的风险,打入顾家内部,就是为了帮你择一良婿。看,哥哥对你好吧?” 这话,虞瑜坚决不信。 这哥平时吊儿郎当惯了,才没这么好心。 估计就是一时兴起,把她拉过来,充充场面。 订婚仪式结束。 众人去附近酒店,吃订婚宴。 虞瑜不喜欢吃白食,找了个机会,把红包交给准新娘楚韵,道:“恭喜,订婚快乐,我是虞城的妹妹,虞瑜。” 楚韵打了量眼虞瑜。 和虞城的纨绔公子哥儿形象正好相反,虞瑜形象比较正。 骄矜中带着一股精英女金领的气质。 楚韵道了声谢接过来,甜甜地说:“姐姐,吃好喝好,不要拘束,大家都是朋友。” 虞瑜落落大方一笑,“好的,你快去忙吧。” 正说着,顾南音来了,拍拍虞城的肩膀,又看看虞瑜,热情道:“城城,快带你妹妹去吃饭吧,去悦宁那屋,在三楼蓬莱阁。阿姨去忙了啊,招待不周,你们别介意。” 说完她一阵风地走了,去招呼其他客人。 今天来的宾客实在太多,忙不过来。 虞城却怔在原地。 虞瑜推了他一把,“你发什么呆呢?” 虞城想哭,“她刚才喊我城城。” “喊你‘城城’怎么了?咱爸妈天天喊。” 虞城抬手揉揉眼,“你不懂。” 从他追苏星妍那天开始,顾家就没人给过他好脸色看。 先是被苏星妍怼,接着被秦悦宁揍,再然后就是被秦野拿飞刀削头发。 可谓是枪林弹雨。 顾南音却拍着他的肩膀,亲亲热热地喊他“城城”,拿他当自己人。 虞城深吸一口气,对虞瑜说:“就她家了!你去追楚晔吧。南音阿姨一看就是个好说话的,以后肯定会是个好婆婆。秦野叔叔家的人都太彪悍了,鹿宁阿姨又是异能队一把手,战斗力只会在秦野叔叔之上,不会在他之下,你去追秦陆,容易挨揍。” 虞瑜总觉得这个哥,在暗搓搓地给自己挖坑。 具体是什么坑,她现在还猜不到。 兄妹俩来到蓬莱阁。 一屋子女眷,只鹿巍一个男的。 秦悦宁正坐在他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防止他偷喝酒。 虞城冲秦悦宁摆摆手,“宁子,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亲妹妹,虞瑜,和我是双胞胎。” 他还想说,以后将是你未来的小姑子。 但是顾忌鹿巍在,没敢说。 见虞城阳奉阴违,秦悦宁刚要发作,扫一眼虞瑜,火气下来了。 对虞瑜第一印象还算好,至少不像虞城看着那么不靠谱。 秦悦宁指指自己旁边位置,招呼虞瑜:“姐,来这边坐。” 虞瑜道了声,走到她身边坐下。 虞城走到虞瑜旁边的位置,刚要坐,身下的椅子忽然像长了腿似的,呲的一声,飞到了墙角! 虞城立马站直身子! 心里明白,秦悦宁这是气他阳奉阴违呢。 虞城急忙陪着笑脸对秦悦宁说:“我刚才坐了大半天,早就坐累了,站着吃就行。” 秦悦宁懒得理他,拿公筷夹起一只上汤焗龙虾,放到虞瑜面前的餐盘里,笑道:“姐,你吃。” 虞瑜觉得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还挺有礼数。 一点都不像虞城形容的那样,是个有勇无谋只会些拳脚的假小子。 虞城拿起筷子,刚要夹一块脆皮乳鸽。 只听叮的一声,他手中的筷子飞了出去! 虞城自然能猜出是秦悦宁的把戏,忙陪笑道:“我早上在我哥家吃得挺多,不饿,就不吃了,你们吃吧,我看着就行。” 虞瑜噗地一下笑出声。 终于知道,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了。 无论在家还是在公司,这位不靠谱的哥,就是一混世魔王,谁都拿他没辙。 没想到却被个比他小八岁的小姑娘,降得服服帖帖。 坐不让坐,吃不让吃,虞城闲得皮疼,干脆绕到鹿巍身边,拿起酒瓶,要给他倒酒。 鹿巍暗喜,赞道:“小伙子挺会来事。” 虞城刚要开口。 秦悦宁忽地咳嗽一声。 虞城立马放下酒瓶,拿起茶壶对鹿巍说:“鹿爷爷,您年纪大了,还是少喝酒的好,对身体不好,我给您倒杯茶吧。” 鹿巍气得刚刮干净的胡子都要冒出来了。 他偏头打量着虞城。 忽然意识到这怂小子的父母是虞棣和成琼,他身后是岛城强大的虞氏集团。 鹿巍计上心头。 他的雄才大略,他年轻时的报负,终于有机会实现了! 日后一定得让秦悦宁嫁给这个怂小子! 第1267章 幕后浮现 鹿巍喊虞城到自己身边坐下。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虞城的手背,笑眯眯地望着他说:“小伙子,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命!瞧瞧你这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如远山,鼻如悬胆,唇红齿白,绝对能旺父旺母旺妻旺子孙后代!日后哪个姑娘若能嫁给你,有福了!” 吉利话人人都爱听。 虞城不禁飘飘然。 他拿眼角朝秦悦宁瞟去,那意思,听到了吗? 你外公都夸我了! 秦悦宁甩给他一个大白眼。 鹿巍又问:“小伙子,你生辰八字能给我一个吗?我研习风水玄学多年,可以帮你看看命格。如果看出你以后有什么大灾大难,能提前帮你规避和化解。” 虞城张嘴刚要报。 秦悦宁夹起一块香滑鱼球,扔进他嘴里,嗔道:“吃!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虞城是有点神经大条,但是不傻。 很快意识到秦悦宁在提醒他,不要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鹿巍。 显然,外公和他,秦悦宁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虞城不由得心生欢喜,忙对鹿巍说:“鹿爷爷,我只知道我哪天出生,具体时辰不清楚,等我回家问过我爸妈,再告诉您,行吗?” 鹿巍有点扫兴,刚要开口。 忽听秦悦宁咣地推了椅子,拔腿朝窗口走去。 朝下一看,她迅速折回来,拿起包,拉开拉链,从包里掏出一根登山绳,绑到大圆桌腿上,紧接着抓着绳子另一端,顺着窗户就滑下去了。 众人早就习惯了她的行事作风,皆面色不变。 虞瑜却是初次,惊得目瞪口呆。 她扭头看向虞城,“哥,你未来女朋友这是什么路数?你还不快跟下去看看?这可是三楼,小姑娘从这么高的楼滑下去,别摔伤了。” 虞城见怪不怪道:“没事!宁子是能胸口碎大石的人,区区三层楼哪能难倒她?你太小瞧我们家宁子了!” 虞瑜以为虞城在开玩笑。 她站起来,抓着他的胳膊,拉着他就朝外走,“我们下楼看看去!” 二人乘电梯,很快来到楼下。 秦悦宁毫发无损,正和顾家保镖拦着个年轻男人,不让他进。 年轻男人身后跟着大约七八个保镖。 虞瑜不由得对秦悦宁刮目相看。 她一脸认真地对虞城说:“哥,你放弃吧,别去糟蹋人家小姑娘了。小姑娘长得漂亮,个子又高,懂礼数,身手还好。那么优秀的姑娘,值得更好的男孩子,你配不上她。” 虞城帅气的小白脸瞬间黑下来! 这哪是亲妹妹? 这分明是来帮倒忙的! 他很想立马买张机票,把她送回岛城老家去! 虞城拿食指戳一下她的脑门,“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配不上她了?我也很优秀的好吧。不觉得给你找个这么厉害的嫂子,很牛气吗?” 虞瑜翻了他一眼,“那是你觉得。小姑娘的家人肯定觉得,好好一个姑娘,却找了你这么个男朋友,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丢人!” 虞城想拿胶纸把她的嘴粘上! 懒得搭理她,虞城走到秦悦宁面前,指指那个年轻男人,问:“宁子,这是谁,你拦他干嘛?” 秦悦宁回:“良箫,我楚韵姐的前男友。今天这种日子,他不请自来,还带着这么多保镖,肯定没安好心,我不能放他进去。” 良箫苦笑,“悦宁,你言重了,我也没安什么坏心。今天来,是来给楚韵送份礼金,说几句祝福话就走,保证绝对不搅局,不伤害楚韵。” 秦悦宁呵呵两声,“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要是没安坏心,那几幅假画是怎么来的?去年,峥嵘拍卖行,别以为你瞒天过海,我们就猜不到是你!” 良箫眼神暗了暗,很快脸上堆起笑,戏谑道:“小姑娘,没有证据,可不要随便污蔑人喔。” 秦悦宁冷哼一声,“如果找到证据,你现在就在牢里了!” 良箫耸耸肩,“找到证据,你们也不会报警的,因为,沈恪。” 秦悦宁遗传了鹿宁和秦野的智商和超常的警惕性。 立马听出话外玄机。 良箫这是一直在暗中关注着顾家人的一举一动。 假画幕后主使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偏偏沈恪已入苏星妍的心,顾骁自然不会追究,一旦追究,良箫入狱的同时,沈恪也会进去。 所以良箫今天才敢堂而皇之地跑上门,说是膈应人也好,说是来嘚瑟也好。 秦悦宁拿一双英气的小鹿眼瞪着良箫。 一分钟后,她轻嗤:“无耻!” 良箫摊摊手,“不,我其实是最无辜的那个,女朋友跑了,还搭上了钱财,赔了女朋友又折兵。” 正说着,苏星妍出来了。 一看这情形,便知怎么一回事。 秦悦宁指着良箫,对苏星妍说:“姐,去年那个拿假画坑我顾骁哥的,就是他!” 良箫刚要出声否认,视线落到苏星妍身上,眼里顿时闪过一抹惊艳! 以前总觉得“英雄难过美人关”夸张了。 现在才知古人还是谦虚了。 良箫自以为潇洒地笑了笑,“老子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有些事,未必全是坏事,星妍小姐不也因此认识了沈恪沈先生吗?原本还等着你俩结婚,我好讨杯喜酒喝的,不过听说你们已经分手了。可惜,可惜了,那么好的一对璧人,却没走到最后。” 被戳中伤疤,苏星妍抿唇不语。 良箫眯起眸子,把她从上打量到下,眼里的惊艳之色愈加深浓。 相比楚韵的甜美,苏星妍的美貌更胜一筹,是他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最漂亮最惊艳的一个,用人间仙子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如今楚韵已经订婚,他再也没有希望,可是苏星妍单身啊。 单身,有钱,有才,还拥有绝世美貌。 这样的女人谁不心动? 良箫抬手揉了揉胀胀的太阳穴,冲苏星妍笑道:“星妍小姐,既然遇到就是缘分,不知你什么时候有空,能否赏光一起喝杯咖啡?” 这是试探的意思。 可进,可退。 苏星妍听出来了,瞬间被恶心到了! 她冷声道:“请你好好做个人吧,别放着人不当,来当癞蛤蟆。” 良箫又是一阵笑,“星妍小姐思想太保守了,其实无所谓的。我和楚韵去年谈了不到一个月,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我也不介意你和沈先生谈了一年多。如今你单身,我未婚;你家是豪门,我家不比你家差;你很优秀,我也不输给你。我们条件相当,门当户对,多好……” “好”字说了一半,良箫忽觉眼前一黑! 紧接着一道人影唰地一下朝他扑过来! 良箫还没反应过来,忽听砰的一声! 秦悦宁一拳头捶到他嘴上! 良箫嘴一张,一口鲜血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第1268章 教训良箫 良箫带的保镖们迅速冲过来保护他。 顾家隐在暗处的保镖见状,呼啦啦全围了上来。 二三十个保镖,将良箫的七八个保镖团团围在中间。 秦悦宁抓住良箫的双臂,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到十米开外! 她几步跑过去,飞起一脚踹到他腿上! 良箫疼得闷哼一声,想爬起来反抗,可是骨头被摔得巨疼,动都不能动。 秦悦宁边踹他边骂道:“让你坑我顾骁哥!让你轻薄我星妍姐!真以为你抓住个漏洞,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我就不姓秦!” 良箫抬手抱着头说:“你误会了,我……” “你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打死你!” 良箫不敢多言,只朝自己的保镖看过去。 奈何他带来的七八个保镖,被顾家的保镖们围在中间,难以脱身。 虞瑜也是见过世面的,还是被这场面惊住! 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秦悦宁暴打良箫的画面,悄悄扯扯虞城的袖子,小声说:“哥,咱跑吧,这姑娘你惹不起,一言不合就上拳头,太吓人了。你俩日后若真在一起,万一吵个架闹个别扭,她不得打死你?” 虞城不以为然,“你不懂,小宁子对我还是很温柔的。” 虞瑜呵一声,“哪儿温柔了?刚才在楼上包间,是谁吓得大气都不敢吭一声?是我眼瞎,还是你脑子有问题?” “宁子对我真的挺好,除了第一次摔了我一跤,其他时候都不舍得打我。我上次被咱妈打得耳膜穿孔,她飞去岛城照顾我,千里迢迢地给我送特效药。从伊国返航,在海上我晕船,也是她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她真的是一个特别温柔、特别善良、特别细心的好女孩。她打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该打。她一向爱憎分明,只打坏人,从来不打好人,你放心吧。” 虞瑜白了他一眼,“那你更配不上她了!走吧,走吧,别做无用功了!” 虞城想揍她。 他朝她伸出右手,“包里有湿巾吗?” “干嘛?” “给我。” 虞瑜打开包,拿出一包递给他。 虞城接过来,走到秦悦宁面前,说:“宁子,该打累了,歇歇吧,小打怡情,大打累人。” 秦悦宁这才停下脚。 这大喜的日子,真把良箫打残了,也是个麻烦。 她心里有数。 虞城抽出消毒湿巾,帮秦悦宁擦擦手,又弯下腰,帮她擦鞋子。 秦悦宁低头俯视着他,嗔道:“你干嘛呢?” 虞城仰起白而帅气的脸,冲她讨好地笑了笑,“鞋子被这货弄脏了,我帮你擦擦。” 秦悦宁俯身抓着他的肩头,把他拉起来,“以后别做这么下贱的事了,我不喜欢。” 虞城不乐意了,“给我的小棉袄擦鞋,怎么叫下贱?你这人思想不行啊,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秦悦宁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说谁小棉袄呢?小棉袄是女儿的意思,我是年纪比你小,却不傻!” “好,我改,小皮衣行了吧?” 秦悦宁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虞瑜在一旁乐得闭不上嘴。 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欢喜冤家,没曾想身边就来了一对。 看他俩吵吵闹闹,还挺有意思。 苏星妍走到良箫身边,对他说:“良少,跟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打架,打不过,只能怪你技不如人。从今以后,所有的事一笔勾销,如果你再背地里耍阴招,就不只是挨一顿打这么简单了。” 良箫狼狈地别过头。 原本对苏星妍的那点觊觎,这会儿烟消云散。 难怪都说红颜祸水,如果他没对苏星妍见色起意,就不会如此丢人了。 僵持间,顾逸风出来了。 走到良箫面前,顾逸风弯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帮他整了整衣领,彬彬有礼道:“良少,来之前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派人下来迎接你。你来喝楚韵和顾骁的喜酒,本该是一件好事,看被你搞得。” 良箫有怒难言,只抬手遮住脸。 生怕被人拍到,再传到网上去。 到时丢的不只是他的脸,还丢良氏集团的脸。 顾逸风朝身后一招手。 有人拎着个纸袋过来。 顾逸风把纸袋递到良箫手里,“里面有一万块医药费,不够用打电话告诉我,我派人给你送,就近找个医院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媒体方面你放心,今天来的记者是我请的,该发的新闻会发,不该发的不会发。” 良箫不接。 一万块,谁缺这点钱? 明知顾逸风是故意埋汰他,却不敢怒不敢言。 顾逸风冲身后的保镖一挥手,“放人。” 顾家保镖闻言散开。 良箫的七八个保镖呼啦啦跑过来,围着良箫良少长良少短地喊,搀着他朝车子走去。 顾逸风亲自送良箫到车门前,“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希望良少经此一事,长点记性,第一次登门讨打,是失策。第二次还跑上门来讨打,就有点蠢了。良少肯定不是愚蠢之人,造假画之类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都是聪明人,良少应该能听懂我的意思吧?” 良箫闭紧唇不吭声,嘴疼骨头疼,一颗肺都要气炸了! 今天就不该来的! 都怪那个曲娴怂恿他挑拨他。 他一时脑热,就跑过来了。 没成想,门都没进去,在门口就被人揍了,更可气的是,揍他的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良少,快去医院看伤吧,别耽搁了。”说完,顾逸风把车门关上。 良箫的车子一溜烟开跑了。 秦悦宁跑过来,“逸风哥,你跟他废什么话?还扶他,扶他个锤子!他主意打到我星妍姐身上了,我揍死他都活该!当我们顾家没人了是吧?” 顾逸风抬手轻掸衣袖,俊脸淡然,轻描淡写道:“我扶他的时候,点了他的痒穴,点得很轻,半个小时后,他浑身开始痒,痒得不厉害,但是会持续很久,却查不到病因。如果三个月后,他没生事,我会找机会帮他解开。如果他出手报复,那就让他一直痒着吧。” 秦悦宁嘴巴张得老大,朝他竖起大拇指,“哥,还是你厉害!” 顾逸风摸摸她的头,“小丫头,学着点,对付良箫这种有点脑子的,别只用拳脚。” 秦悦宁少有的乖巧,“我还小嘛,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虞城啧啧几声,刚要说她几句。 身边忽然多了道人影。 是虞瑜。 虞瑜手里拿着包湿巾,递给顾逸风,“顾总,擦擦手。” 虞城一巴掌打掉虞瑜手里的湿巾,“他已婚,你清醒点!酒店里那三个未婚的,随你挑,他不行!” 虞瑜瞥了他一眼,“脑子龌龊了吧?我拿顾总当偶像!” “一边去!” 虞城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对顾逸风说:“我妹平时挺理智的一个人,今天喝得有点多,你别理她。” 四楼房间窗后,顾纤云看到了这一幕,眼神暗了暗,轻轻将窗帘拉上。 第1269章 芳心暗许 顾逸风拨通顾骁的号码,“良箫已经打发走了,你和楚韵在楼上安心招呼客人吧,别下来了。” 顾骁道:“谢谢哥!” 顾逸风唇角微勾,不容易。 让他喊声哥,比登天还难。 顾逸风又交待助理,去向记者打招呼,刚才那一出,别发出去。 该处理的全部处理完,顾逸风看向虞城和虞瑜,斯文有礼道:“不好意思,让你们兄妹见笑了,快回酒店吃饭吧。有什么需要的,找悦宁和星妍。” 虞城忙不迭地说:“好嘞,哥!您快去忙,甭管我们!” 虞瑜却屏着一口气,没出声。 等顾逸风走远了,虞瑜才长出一口气,情不自禁赞道:“天底下怎么有如此完美的男人?高富帅就罢了,还风度翩翩,风度翩翩就罢了,做事还面面俱到,能文能武,能言善辩,绅士斯文,成熟大气,机智腹黑。” 一向自视甚高的她,难得夸奖一个人。 全天下最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顾逸风。 连他对良箫的腹黑手段,她都觉得别有魅力。 虞城一巴掌拍到她后脑勺上,“醒醒吧,花痴!他已婚,已婚!” 虞瑜瞟了他一眼,“瞧你那点格局!欣赏一个人,跟他的婚姻状态有关系吗?我只是欣赏他,又没说要嫁给他!小学课本上,让我们向那些伟人学习,难道因为他们已婚,就不能崇拜他们了?” “有数就行!等宁子长大了,我是要追她的,你别给我搞得乌七八糟,影响我的婚恋大事!” 虞瑜骂道:“变态!人家小姑娘才十六岁!” “你才变态!喜欢已婚男人!我喜欢宁子时,不知道她未成年,以为她二十多了!” “你现在知道了,还喜欢她,你更变态!” 秦悦宁和苏星妍对视一眼。 总觉得这对双胞胎兄妹多少有点另类,另类中透着点诡异的诙谐。 不过有虞棣和成琼那样的父母,这对没长成阴险狡诈的性子,已经很不容易。 一行人回酒店继续吃饭。 除了秦悦宁和鹿巍,其他人都喝了点酒。 订婚宴结束。 在楼下分别时。 鹿巍笑眯眯地拉起虞城的手,说:“孩子,既然你是悦宁的好朋友,来到京都,我肯定得好好招待招待。先去我家喝杯茶醒醒酒,休息休息,等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虞城没法拒绝,只好笑道:“好啊,鹿爷爷。” 他刚要跟着鹿巍走。 秦悦宁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对鹿巍说:“外公,虞城公司还有事,着急回岛城,茶就不喝了,改天再登门去探望您。” 鹿巍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有心想继续游说虞城,但是顾忌秦悦宁,便道:“那行吧,我们改天再约。” 等鹿巍上车离开,秦悦宁把虞城拉到无人处,小声对他说:“你要死啊,知道我外公是谁吗?你就敢去他家喝他的茶?” “知道啊,他是你外公嘛。” “我外公是异能队第一批成员,做事亦正亦邪。邪,懂吗?邪门歪道的邪。他那人心眼贼多,平时轻易不搭理人,若主动对谁示好,肯定别有用心。记住了,无论他让你做什么吃什么喝什么,你都拒绝,生辰八字更不能给他,否则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虞城不寒而栗,“如果给了他生辰八字,我会怎么死?” 秦悦宁故意往严重了说:“会成为他的傀儡,听他摆布。他要你的钱,你就乖乖地给他钱,他要你的命,你就乖乖地给他命。” 虞城毛骨悚然,直咂舌,“这么厉害?那他会逆天改命吗?帮我哥改改命呗,费用我出,多少钱都行。” 秦悦宁翻了他一眼,“帮人逆天改命,会伤害自己的根基和子孙后代的福气。你觉得他那么自私的人会干?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当然是命重要了!” 秦悦宁拿食指戳一下他的脑门,“地主家的傻儿子!但凡我要是个搞钱的捞女,你死定了!” 虞城咧嘴一笑,漂亮的眼睛里风流溢出,“你要真是个捞女,我只会晃晃钱袋子,让你听听响,一分都不会给你。” 秦悦宁嫌弃地白他一眼。 虞城觉得她翻白眼的模样甚是动人,忍不住说:“宁子,你啥时候才能长大?” “干嘛?” “等你成年了,我就可以正儿八经地和你约会了,到时我唱情歌、说甜言蜜语给你听,再给你买个粉色的大钻戒……” 秦悦宁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拿脚虚踹他一脚,“滚吧你!我最讨厌粉色的东西,如果你敢买,我打死你!” 虞城啼笑皆非。 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孩子,恐怕只有秦悦宁一人了。 虞瑜双臂环胸,站在不远处,乐呵呵地看着虞城和秦悦宁打情骂俏。 难得见虞城吃瘪,她心里暗爽。 忽然,她眼神直了。 只见顾逸风扶着今天订婚的主角顾骁走出来。 楚韵则被另一个高挑的年轻女人搀扶着。 虞瑜脑子下指令,不要看他!不要看他!他已婚! 可是眼睛却不听脑子的话,跟着他的身形转。 几人越走越近。 见虞瑜一直盯着自己看,顾逸风停下脚步,给众人介绍:“这位是虞城的亲妹妹,虞瑜。” 接着又向她介绍了顾骁和楚韵。 楚韵喝得小脸红扑扑的,挣脱顾纤云的手,踉踉跄跄地走到虞瑜面前,微微仰头盯着她的脸端详一两分钟,忽地扑哧笑出声,硬着舌头说:“长得真像虞不羁啊,不愧是双胞胎兄妹。” 她朝她伸出右手,“你好啊,小鱼儿,你也是喝海水长大的吗?那你应该是咸鱼了。” 虞瑜被楚韵的俏皮逗笑,握了握她伸过来的手,“我是喝纯净水长大的,是瑕瑜的瑜,不是咸鱼。” 楚韵喝得有点高,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满眼疑惑道:“虾鱼和咸鱼有区别吗?不都是鱼吗?” 虞瑜刚要回答。 顾纤云走过来搀扶着楚韵,怕她摔倒了。 顾逸风向虞瑜介绍道:“这位是我太太,顾纤云,纤云弄巧的纤云。” 虞瑜打量着顾纤云,暗道,好漂亮的女人,肤白貌美,明媚高挑。 难怪顾逸风那么早就结婚。 虞瑜夸赞道:“你们夫妇不只长得登对,连名字都好登对,逸风,纤云,又都姓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亲兄妹。” 顾逸风礼貌地回:“我爸取的名字,本来打算给我妹妹用,结果我妈怀孕困难,以为不会再有妹妹,就给我太太用了。” 虞瑜附和道:“难怪呢。” 心里却满是遗憾。 芳心暗许,奈何斯人已婚。 顾纤云早就察觉出了虞瑜对顾逸风的爱慕,冲她淡淡一笑,接着对顾逸风说:“我们走吧,老公。” 顾逸风应了声,对虞瑜说:“你和虞城都喝酒了,让悦宁送你们吧,我们先回去了。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虞瑜笑,“顾总客气了,招待得很周到。” 这时他们的座驾开过来。 顾逸风扶着顾骁上车。 顾纤云则扶着楚韵坐进车里。 一扭头,看到虞瑜还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顾逸风的方向出神。 顾纤云心里多少有些不适。 第1270章 三痛七痒 安顿好顾骁和楚韵,顾纤云和顾逸风上了他们自己的车。 车子都开走了,虞瑜还保持着原先的站姿。 今天不该来的,她懊悔地想,明知不该喜欢顾逸风,可是控制不住。 连她自己都纳闷,平时很理智的一个人,今天为什么接连失态? 原来,荷尔蒙这东西,最不讲道理,才不管你脑子怎么想,它自顾自地分泌。 正懊恼着,后脑勺上突然传来钝钝一疼。 虞瑜恼怒地回头,见是自己亲哥,嗔道:“你干嘛?” 虞城斥道:“花痴!眼珠子都快黏到人家身上了?你能不能收敛点?你这样,让你哥的脸往哪儿放?” “怪你,无缘无故的,干嘛把我叫过来?多此一举!” “让你来,是让你看秦陆、楚晔、靳睿的,谁让你看有妇之夫了?” 虞瑜想说,这东西是能控制的吗? 又觉得说了也多余,说多了还丢人。 车子开出去两个路口。 顾纤云忍不住对顾逸风说:“那个虞瑜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顾逸风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喜欢我是她的事,我眼里只有你。” 顾纤云唇角弯了弯,身子朝他怀里靠去,“老公太优秀也有烦恼,出门在外容易被人觊觎。” 顾逸风低头亲了亲她的秀发,“别想太多,相信你男人的自我约束能力。” 顾纤云手指轻轻摩挲他薄而修长的手指,“我们从青梅竹马到领证结婚,已经很多年了,你有没有老夫老妻的感觉?” 顾逸风忍俊不禁,“我二十六,你二十四,风华正茂,正当年轻,何来老夫老妻一说?” “不是都说什么‘三痛七痒’吗?” “什么三痛七痒?” “三年之痛,七年之痒,十年之约,是婚姻路上必经的波折。” 顾逸风被她逗乐了,揉揉她的脑袋,“你这小脑瓜成天装着些什么?在公司是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在我面前,就成小傻瓜了?你下属知道你有两副面孔吗?” 顾纤云娇嗔:“不让他们知道。” 她伸手按下按钮。 透明隔板降下来,将前后空间隔开。 她抬起双手揽住顾逸风的脖颈,拿脸颊蹭蹭他的下颌,又贪恋地吻吻他的唇,爱娇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太聪明太优秀,让我没有安全感?” “你也很优秀,要自信。” 顾纤云靠在他怀里,没出声。 被虞瑜横空搞了那么一出,心里多少有点波澜。 今天是周末,不用回公司工作。 二人回到自己的家,位于星河湾的别墅。 去浴室简单冲洗了下,顾纤云躺到床上,想眯会儿。 顾逸风从另一间浴室出来,身上带着清凉好闻的气息。 他脱掉浴袍,露出性感好看的身材,俯身,掀开被子,躺进去,手伸进顾纤云的睡裙里,修长手指在她身上熟练地游走…… 顾纤云浑身极轻的一阵颤栗,水一样的情愫从心里往外散发。 原本明媚的大眼睛比潮水还湿。 时机差不多了,顾逸风抬起她的双腿,倾身上去…… 顾纤云头微微往向后仰,柔软红唇微张,脚尽力地翘起着,和修长的小腿组成两条柔美的曲线。 许是被虞瑜那直勾勾的眼神刺激到了,顾纤云忽然伸起长腿勾住顾逸风的腰,盘到他身上,抬头去吻他。 接着又翻身上去…… 顾逸风欣赏着顾纤云婀娜的身材,好看的眸子溢出一丝风流笑意,“今天是小黄云吗?” “不,是小彩云,七彩斑斓的彩,让人永远不会乏味的彩。” 顾逸风笑意深浓。 只觉得她挺有意思,那么点小事,他都没放在心上,她却多心了。 顾纤云扯掉头上的发带。 如瀑长发散开,她修长袅娜的身子开始起舞。 床垫弹跳,房顶变形,空间在扭曲和幻化! 销魂时刻,顾逸风忽地握住她的纤腰,抱起她,走到飘窗上,将她放到柔软的垫子上,俯身覆下…… 来了! 万马奔腾! 洪水决堤! 顾纤云喘息加粗,满面泛红,如晚霞满天。 顾逸风却依旧面不改色,气息平稳。 他垂首在她嘴上重重一吻,把她抱到床上,拉了被子给她盖好。 往常这种时刻,顾纤云会拿一个抱枕,垫到臀下,有助于怀孕。 可今天她却没有。 不是因为喝酒了,俩人只喝了一点红酒,影响不大,主要是听说女人孕期是男人最容易变心的时候。 往常也有女人向顾逸风示好,可顾纤云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因为那些个女人,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 这个虞瑜,不知为何,让顾纤云头一次有了不安感。 两人睡了个午觉。 醒来,顾纤云睡眼朦胧,看向顾逸风,“傍晚没事,我等会儿叫星妍陪我去商场逛逛,快到春节了,去买几件衣服。” 她的衣服其实都是高级定制,用不着去买成衣。 逛街不过是想舒展心情。 顾逸风摸摸她的脸,“我正好下午没应酬,陪你一起去吧。” “好。” 二人去简单冲了个澡,换上衣服,坐车来到京都最大最贵的商场。 女装在三楼。 二人乘电梯来到女装部。 夫妇俩男帅女美,皆年轻高挑,且身上那种富家子女养尊处优的气息由内而外往外散发。 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艳羡与赞叹。 顾逸风忽然抬手轻拂顾纤云的后背。 顾纤云仰头看他,“怎么了?后背上有灰尘吗?” “不是,粘了一堆眼珠子。” 顾纤云笑,抬手去拍他的后背,“这层全是女人,你后背上眼珠子更多。” 拍完,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这些女人看顾逸风,顾纤云心里没有任何不适感,唯独虞瑜。 可能因为虞瑜是虞城的亲妹妹,综合实力又比商场这些女人强。 偏偏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顾逸风看,没做其他出格举动,让顾纤云说不好说,怒吧,更不合适,会显得她小心眼,只能憋着。 “憋”这种情绪,最憋人。 本来很轻的情绪,憋久了,也变浓了。 顾纤云拿起一件衣服,对售货员说:“麻烦找个我的码,我试一下。” “好的,请稍等。” 话音刚落,耳边忽然传来虞城的声音,“哥,嫂子!你们也在这里,好巧!” 顾纤云和顾逸风闻声回眸。 看到虞城和保镖手里皆拎着大包小包,旁边是一身明媚淡黄色新衣的虞瑜。 相比上午穿的那身简洁干练的浅杏色套装,这套明媚的淡黄色丝质修身套裙,让虞瑜多了点小女人的姿态。 视线在顾逸风英挺俊颜上划过,虞瑜目光不自在地躲闪,耳垂微红。 第1271章 致命吸引 瞥到虞瑜泛红的耳垂,顾纤云唇角的笑沉了沉。 她抬手挽起顾逸风的手臂,头往他肩上微倾,冲虞城笑道:“是挺巧,虞少陪妹妹来逛街?” “对。”虞城扬了扬手中带大logo的名牌纸袋,“主要是给我哥买,他平时衣服换来换去的,就那几套。如今巨有钱了,还节俭得离谱。现在的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我得把我哥打扮得贵气点,省得出门谈生意,被一群势利眼瞧不起。” 顾纤云挺意外。 她对虞城还停留在花花公子哥的印象上。 不知这小子已经被秦悦宁揍得从良了。 瞅一眼虞瑜那副花痴样,虞城站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对顾纤云说:“嫂子,你和我逸风哥快去逛吧。我再给悦宁买几套时髦点的衣服,那小丫头太不爱打扮了。” 顾纤云道:“好,你去忙。” 虞城拉着虞瑜离开。 顾纤云赞道:“人不可貌相,刚开始多纨绔的一个人,没想到心眼还挺好。” 顾逸风淡淡勾唇,“刚开始是很讨厌他,现在还挺喜欢他。可惜他父母太不靠谱,否则悦宁和他倒也能凑合。” 虞棣和成琼,顾纤云没深接触过,不太了解。 但是想到总拿眼直勾勾盯着顾逸风的虞瑜,顾纤云不出声了。 对她实在生不出好感。 不想和她成为一家人。 夫妇二人在三楼逛了大约一个小时。 顾纤云买了七八件衣服。 保镖在后面帮忙拎着。 女装买完,二人乘扶梯上四楼,恰巧又碰到虞城和虞瑜。 兄妹俩已经买好了,正乘扶梯下去。 他们家几个保镖人人手里皆提着几十个名牌纸袋,虞城也不例外。 顾纤云有点佩服墨菲定律,越不想看到的人,越看到。 打过招呼后,虞瑜不好意思再直勾勾地瞅顾逸风,微微偏头,拿眼角去瞟他。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只见三四个人正追赶一个年轻妖冶的女子。 为首的是个珠光宝气的富婆,边追边骂:“停下!停下!好好的人不当,你去当小三!小妖精,快把我老公的卡交出来!你给我停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那女子慌不择路,直奔虞瑜所乘的扶梯而去! 撞开保镖和虞城,扶着扶梯噌噌往下跑! 匆忙间撞到虞瑜身上! 虞瑜脚下穿的是新买的十公分细高跟鞋。 身子瞬间被撞得失去平衡,摇晃间朝一边摔去! 虞瑜吓得魂都飞了! 保镖和虞城急忙扔掉手中的纸袋就去扶她。 奈何晚了一步! 等他们赶到虞瑜身边时,她已经摔下去了! 千钧一发之际! 顾逸风早已迈开长腿,从另一边扶梯箭一般跨过去,俯身,一把抓住虞瑜的脚踝,略一用力,便将她拽了上来! 前后加起来,短短一两秒钟时间,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 连专业保镖都自愧不如。 虞瑜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两股战战,衣服湿透,软得像一滩泥。 顾逸风把她交给虞城。 虞城赶忙搀扶着她。 一行人下了扶梯。 方才撞她的妖冶女子早就跑没影了! 抓小三的富婆连声道歉,从包里抓出一沓现金,塞到虞瑜手里当赔偿,又说了几句好话,跑去继续抓小三了。 虞城忙不迭地向顾逸风道谢:“谢谢哥,要不是你腿快手快,我妹就成肉泥了。” 顾逸风淡声道:“不用,举手之劳,你们继续,我去找我太太。” 他抬脚朝另一个扶梯走去。 虞城连忙拉住他的手,从保镖手中拿起几个名牌纸袋朝他手里塞,“逸风哥,这里面是刚买的衣服和一块表,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你一定要拿着。” 顾逸风垂眸扫一眼,淡笑,“我衣服只穿定制,表只戴收藏款,好意心领了。” 收藏款都得往千万上走。 虞城帅气的小白脸微微泛红。 从前显摆惯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跟他一比,自己那点行当都不够看的。 顾逸风姿势潇洒地掸掸衣袖,去找顾纤云了。 惊魂未定的虞瑜,按着怦怦乱跳的胸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逸风离去的身影,叹道:“他怎么那么厉害?反应好快,力气也好大,一下就把我拉上来了,刚才我以为自己死定了!要不是他,我现在已经摔到一楼地板上了,非死即残。” 虞城斜了她一眼,“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非宁子不可了吧?关键时刻能保命。” 虞瑜小脸煞白,“信,有个这样的人在身边,太有安全感了!一个人胜过一堆保镖!可惜,他已婚,否则我什么都不干了,也得死命地去追他。高富帅,英俊潇洒身手好,这样完美的男人,他太太大概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才嫁给他。” 虞城道:“他太太也很优秀。” 虞瑜下巴微扬,“我也不差。” “你差着时间和缘分,人家夫妇可是青梅竹马,死心吧。秦陆身手也很好,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他爸妈不好惹。楚晔的妈妈顾南音比较好说话,他爸爸看着儒雅温厚,脾气很好的样子,可惜楚晔身手不如秦陆。” 虞瑜心不在焉地听着。 对那两个弟弟无感,心思全在顾逸风身上。 只觉得刚才被顾逸风抓过的脚踝,一阵阵发烫,仿佛还残留着他指腹的温度。 活了二十四年,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这样撩动她的心。 从来没有。 他的一颦一笑,他潇洒的风度,他斯文优雅的举止,他强大而帅气的身手,像一颗人形迷药,无一不对她产生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靠在虞城身上,心猿意马。 终于能理解,之前虞城家都不回,守在京都,玩命地追苏星妍那种感觉了。 她现在就想玩命地追顾逸风。 把这么完美的男人据为己有。 可惜,他已婚。 可惜。 她仰头望着顾逸风消失的方向,头一次发疯般的想得到一个男人。 第1272章 一桩良缘 顾逸风走到顾纤云身边,解释道:“一条人命,举手之劳,你别多想。” 顾纤云很淡地笑了笑,“我多想不多想的不重要,某人肯定会多想。在酒店时,一看到你,她的眼睛就直了,如今你又救了她。呶,你看,她还在看你。” 顾逸风回眸。 虞瑜苍白着小脸,冲他笑着挥了挥手。 那直勾勾的眼神除了惊魂未定,还有灼热的渴望。 顾逸风冲她微微点头,转身,揽住顾纤云的肩膀,“走吧,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已。那种情况下,无论是谁,我都会去救,否则对不起我师父教我的这一身功夫。” 顾纤云没再说什么。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 那个虞瑜将是个麻烦。 对顾逸风,她倒是信任的,毕竟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去楼上草草买了两双鞋,顾纤云同顾逸风离开商场。 没回家,顾纤云让顾逸风把她送去父母家。 母亲云瑾抓着她去地下健身房,陪自己击剑。 年轻时的职业,如今一闲下来就想来两招。 两人换上修身击剑服,戴上银色面罩,拿起长剑,开始对打。 母女俩皆身材纤细高挑,动作利落,挥舞长剑,英姿飒爽。 云瑾愈击愈勇,连连进攻。 顾纤云明显心不在焉,没几招就败下阵来,扔了长剑。 云瑾摘下面罩看向顾纤云,嗔道:“今天是怎么了?往常还能接我十几招,今天才几招就接不动了。” 顾纤云摘掉面罩,放到一边,走到靠墙的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心里烦。” 云瑾挨着她坐下,“就知道你没事不会来找我,一来找我肯定有事。说吧,为什么烦?” “虞城的妹妹虞瑜,每次看到逸风,就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和当初虞城看星妍时的眼神差不多。我猜,要不是虞城拦着,她早就扑上来了。” 云瑾讶异,“那姑娘这么放肆吗?” “嗯,烦。” 云瑾笑了,抬手揉揉她的头发,“烦什么烦?你这个好多了。虞瑜起码是个外人,还是后来的。我年轻的时候……算了,跟你说这个干什么。总之,你要相信逸风,不要被个外人搞坏了情绪,再影响你们夫妻的感情。” 顾纤云闭眸,后背仰到沙发靠背上,手担到脑后。 云瑾抬手帮她揉太阳穴,问道:“怀了吗?” “没。” “没怀也好,太年轻怀孕,心智不够成熟,容易引发各种矛盾。等心智成熟一些,再要孩子,会好很多。” “我答应太奶奶和太爷爷,早点要孩子。” 云瑾不说话了,主要是怕顾纤云怀孕,再引发抑郁基因。 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但这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次日上午。 顾氏集团。 顾逸风开完会,回到办公室,俯身坐到湛蓝色豪华真皮座椅上,拿起一份文件,刚要过目。 秘书敲门进来报:“顾总,楼下有个自称虞瑜的,来访。” 顾逸风略一沉眸,“让她进来吧。” 几分钟后,虞瑜来了。 浅咖色大衣内,一件淡黄色丝质及踝长裙,脚踩一双裸色小羊皮短靴,身上散发着名贵的香水味。 一头时髦短发,妆容精致,耳朵上戴小粒蓝色钻石耳钉。 干练中不失女人味。 她右手背一只名牌手包,左手则拎着个低调奢华的名牌纸袋。 秘书上完茶后离开。 互相打过招呼后,虞瑜走到沙发前坐下,把名牌纸袋放到茶几上,轻轻拍拍纸袋,冲顾逸风笑道:“收藏级别的手表,送你的。昨天你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只能以表表心意,不要拒绝哦。” 顾逸风扫一眼纸袋上的logo。 这牌子的手表,收藏级别,都得七八位数起。 顾逸风淡淡勾唇,“不必,真的是举手之劳,没想要回报,我也不缺。” 虞瑜抬起右腿架到左腿上,眼睛微眯凝视着顾逸风英挺俊颜,冲他妩媚一笑,“我的命很值钱的,远不止一块表这么便宜。如果你不收,就是瞧不起我啊。” 顾逸风见她状态不对,便道:“成,我先收下吧。” 他抬腕看看表,“十分钟后,我还有个会议,请恕我招待不周。” 这是委婉地下逐客令了。 虞瑜眼神微微一暗,很快笑道:“顾总真是个好男人。” “对,我和我太太很相爱。” 虞瑜哈哈一笑,站起来,“我只是来还救命之恩的,没想别的,顾总大可不必把这件事挂在嘴上。” 顿一下,她盯着顾逸风黑宝石般好看的眸子,别有深意道:“除非,你对你们的婚姻没有信心。” 顾逸风觉得这人远比虞城精明得多。 进门寥寥几句话,没一句废话,且每句话下面都有别的含义,带着某种似是而非的暗示。 他交待秘书送虞瑜去乘电梯。 等她走后,顾逸风拨通沈恪的手机号,道:“昨天和纤云去商场,碰到虞城和虞瑜,出了点岔子,我顺手救了虞瑜一把。今天她来我公司,送了一块表,我派人拿给你,你帮忙还回去。” 沈恪略一沉吟,“好。” 顾逸风挂断电话,拨通内线,让助理派人把表送到沈恪公司。 这种事,交给沈恪处理,要比虞城处理得更利索。 半个小时后。 沈恪很快收到顾逸风助理派人送来的表。 盯着那块价值昂贵的名牌手表,沈恪眸色沉了沉。 表这东西,定情的作用居多。 苏星妍送给他的腕表,他一直戴着,每天看到表,就会想到她。 虞瑜在公司从事管理工作,做得要比虞城更出色,心机和心智明显在他之上,自然懂这个含义。 明知道,却故意为之。 心思已经很明显。 沈恪思索几分钟,拿起笔和一张卡片,以顾逸风的口吻在上面写道:虞董,令千金送我的表用不着,扔了可惜,交给虞董处理吧。救她是举手之劳,让她不要多想,谢谢。 落款是顾逸风。 把卡片放到首饰盒里,让秘书保价寄给了虞棣。 一天后。 虞棣收到这块表。 自己的女儿,什么心思,他自然明白。 但是卡片上这番话,让他老脸很是挂不住。 等虞瑜回岛城,把她叫进办公室,虞棣把表推给她,一脸严肃道:“我也很欣赏顾逸风,如果他单身,我会举全家之力帮你去追,可惜他已婚。我虞棣的女儿,还不至于上赶着去给人当第三者,丢人。你死心吧,以后别往顾逸风跟前凑。” 虞瑜笑了。 没想到顾逸风来这一招。 本来是两个人的事,捅到长辈这里。 正想着有人敲门。 秘书进来报:“虞董,京都凛胤公司的顾胤提前十分钟到了,三天前,您约好和他谈项目。” 虞棣道:“请他进来。” “好的,虞董。”秘书出去。 虞棣看向虞瑜,“凛胤公司的顾胤,无论长相还是能力,都不比顾逸风差太多,唯独家境不好,母亲早早身亡,父亲入狱多年。但他们已经东山再起了,这些年生意做得不错。顾凛后娶的太太一直没生育,就顾胤那么一个儿子,以后所有家业肯定都会交给他。如果你和他能成,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听完,虞瑜冷笑连连,“爸,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居然让我嫁给劳改犯的儿子?” 第1273章 欲擒故纵 虞棣道:“既然瞧不上劳改犯的儿子,那你就看看楚晔和靳睿吧。楚晔是楚墨沉和顾南音的儿子,长相斯文帅气,你见过的。靳睿模样不输楚晔,家也是岛城的。父亲靳帅是前奥运冠军,母亲顾华锦掌管着一家跨国公司。这俩大小伙,方方面面都比顾胤强一百倍,随便和哪个结婚,你都赚了。” 虞瑜脸上的冷笑退去,“我就说嘛,您怎么可能让我嫁给劳改犯的儿子?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所以别往顾逸风跟前凑了,好吗?咱丢不起那个人。” 虞瑜抬手按按额角,“别逼我。我现在头脑发热,中了邪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等过了这个劲头,应该就好了。” “你啊你。”虞棣恨铁不成钢道:“平时挺理智的一个孩子,怎么突然长了副恋爱脑?一点都不像我和你妈。” “像我哥嘛,我哥之前不也疯过一阵?拼了命地追苏星妍。” 虞棣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要和顾胤谈公事了。” 虞瑜应了声,站起来,朝外走去。 出门,迎面碰到秘书带着顾胤和他的助理走过来。 四目相对。 虞瑜和顾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彼此。 虞瑜原以为劳改犯的儿子,得长得凶神恶煞的,没想到并不是。 顾胤不只不凶,模样还挺周正,细白面皮的脸上,一双漂亮带点邪魅的丹凤眼,鼻梁高窄,下颔线条清晰性感。 单看这皮相,算得上美男子一个。 顾胤冲她微笑致意,“你就是虞董的千金虞瑜虞小姐吧?” 虞瑜道:“是我。” “我是顾胤,凛胤公司的,来和你爸谈生意。” “我知道。” 虞瑜原以为他会奉承自己,没想到顾胤只说:“你眼白泛粉,眉间隐约有愁云,莫非是惹上了什么烂桃花?” 虞瑜耸耸肩,自嘲地笑了笑,“猜错了,我是别人的烂桃花。” 顾胤轻挑眉头,“此话怎讲?” “不讲也罢,你进去和我爸谈生意吧,我去忙了。” “好,再见。” 擦肩而过,顾胤回头,盯着她的背影多看了半秒,转身走进虞棣的办公室。 等再出来,已是一个小时后。 顾胤带着助理,出了办公楼大门,朝车子走去。 正好碰到虞瑜弯腰坐进她的大红色跑车里。 顾胤笑着打招呼,“你好,虞小姐,又碰面了。” 虞瑜单手撑在方向盘上,侧头望着他,眉梢微挑,“很多人掐着时间点,故意跟我制造偶遇,希望顾总不是那么俗套的人。” 顾胤端直肩背,下颔微收,收出来点傲气,“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虞瑜自视甚高,听他这么说,有点挫败,好胜心被激起来了,“是吗?那请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想到顾纤云,顾胤睫毛轻垂,眼底流露出片刻温柔,“我喜欢高挑美丽,明媚动人的,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头发要长,虞小姐是短发,明显排除。” 虞瑜蹙起眉头,“那是谁?” 顾胤淡笑,“反正不是你。” 虞瑜觉得他好会,很懂怎么吊人胃口。 三言两语,就把她的好奇心吊起来了。 助理拉开车门。 顾胤弯腰坐进车里。 助理要关车门时,顾胤抬手挡了下,翘首对虞瑜说:“让你哥别在悦宁身上浪费时间了,他们家很排外的,基本上都是熟人内部消化,你哥百分之百没戏。” 虞瑜眯细眼睛打量他,“你对他们家很了解吗?” “逸风是我亲表弟,我妈和他妈是姨姊妹,悦宁算是我表妹吧,你说我了解不了解?” 听到“逸风”二字,虞瑜头脑又开始发热了。 她摸起手机,“来,加个微信。” 二人很快加上微信好友。 顾胤离开。 虞瑜却没开车走,而是打开顾胤的朋友圈,细细翻看,想寻找顾逸风的蛛丝马迹。 她对那个男人正是上头的时候,特别想对他了解更多。 可惜,她翻遍了顾胤的所有朋友圈,都没找到和顾逸风相关的只言片语。 虞瑜不禁扫兴。 打开顾胤的对话框,敲出“骗子”二字想发给他,又觉得有点打情骂俏的感觉,随即删除。 隔几天。 虞瑜因公出差,去京都。 忙完公事,已是第二天傍晚。 虞瑜带着虞城让她捎的两行李箱岛城特产,来到沈恪家。 初次见沈恪,她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眼鼻和自己亲哥虞城有点像,但是比自己亲哥长得高,长得正,身上一股子深沉内敛的成熟气质。 是那个纨绔哥哥打死都不会有的。 虞瑜头一次觉得,穷也有穷的好处,可以磨炼人的心志和筋骨,让其成熟稳重,可堪重负。 二人寒暄了几句。 虞瑜打开行李箱,开始往外掏东西。 她边掏边说:“这蜂蜜是纯正的百花蜜,岛城当地有名的土蜂蜜,口感饱满醇厚,可以补气益血,给你带了三瓶。还有这燕窝、扇贝、阿胶、花胶、海参、鲍鱼,全是我那傻哥让我带的。京都比岛城还大,又不是买不到,他非让我从岛城用飞机托运过来,合着拿亲妹妹当苦力呗。” 沈恪一一接过来,放到茶几上,说:“谢谢你们。” 虞瑜只是发发牢骚。 他一说谢,她又不好意思了,“嗨,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嘛。我哥说了,你从小没被爹疼过,他来疼,他要既当你的弟,又当你的爹。” 沈恪,“……” 一时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才好。 第1274章 像中了邪 虞瑜也意识到不对劲了,立马找补,“我哥就那样,说起话来嘴没个把门的。从小被我爸妈送到国外读书,好的没学到,把外国人的口无遮拦全学来了,你别见怪。” 沈恪道:“虞城挺好的,不会见怪。” “我哥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心眼不坏,特别善良。看到老大爷老大娘大冬天蹲在路边卖菜,他能把身上的现金全掏出来,把菜包圆,让大爷大娘赶紧回家。平时出门,他身上总爱带些现金,除了臭显摆,还为了买大爷大娘的菜。” 沈恪暗道,这是典型的散财童子。 和虞棣的一毛不拔、成琼的阴狠毒辣截然相反。 招待虞瑜吃完饭,天色已经不早。 沈恪问:“送你去酒店,还是住我家?” “我哥说他每次出差,都住在你家?” “是,你哥在这里专门有间房,不想回酒店,你可以睡他的房间。” 虞瑜眼珠骨碌几下,“你不会半夜暗杀我吧?” 沈恪淡淡一笑,“我现在不缺钱,还有我妈要照顾,只要脑子没坏,应该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那就好,住你家吧。你要暗杀,杀我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我爸重男轻女,财产留给他的更多。” 沈恪觉得这兄妹俩,不愧是双胞胎,相似性还是挺多的。 都有点另类,有点荒诞不经的黑色幽默,是他所没有的。 领她进了卧室,取了新牙刷牙膏和新毛巾等日常用品给她,沈恪道:“我就在隔壁卧室,有事喊我。” 虞瑜甜甜一笑,“好嘞,哥!” 沈恪心头微微柔软了一下。 女孩子叫哥,远比虞城叫得好听。 去书房忙了会儿工作,又去陪了陪母亲和小沈哲,沈恪回卧室睡觉。 刚睡着,手机忽然响了。 摸起手机扫了眼,是苏星妍打来的。 沈恪按了接听,喂了一声。 苏星妍问:“睡着了吗?” “刚睡着。” 苏星妍道:“姿势不对,起来重睡。” 沈恪,“……” 过半秒,他轻嗔:“调皮。” 语气无奈又带着点儿宠溺。 苏星妍静了片刻,说:“你家进年轻女人了,还留宿。说好的为我们逝去的爱情守孝三年,你就是这样守的?” 沈恪故意逗她,“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不想守了,你会怎么办?” “那就宰了。” “宰?” “对,你是我们家养肥的,宰了也不能便宜了别的女人。” 沈恪无声一笑,“苏大小姐,你有点蛮不讲理啊。分手了,我就是自由人了,该还的还,该清的清,但是你不能草菅人命。” “我就草菅人命了,你能怎么着吧?” 沈恪还真不能怎么着她,转移话题道:“你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吗?怎么知道我家进了年轻女人?” “没安插眼线,就是在你们家装了几个监听器和隐形监控,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省得你不守男道,带女人回家过夜。” 沈恪勾唇,“分手了,还这么控制我,你恐怕是最不合格的前女友。” “没办法,你的今天,全是我们家给的。我只限制你三年,已是仁至义尽,但凡换个人,会控制你一辈子。” “那我还得感谢苏大小姐格外开恩了?” “当然。” 沈恪不自觉地笑出声,“我家没有被装窃听器和隐形监控,那东西瞒不过我的。说实话吧,你是怎么知道我家进年轻女人的?你用望远镜偷窥我吗?” “是,我让人在你们家小区对面的高层里租了套小公寓,雇了个人专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你现在就让那个年轻女人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沈恪脸上笑意深浓,“你雇的那人职业素养不行啊,连年轻女人是谁都没查出来,就盲目上报,不怕误报伤人?” “是谁?” “虞瑜。” 苏星妍不出声了。 虞瑜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大晚上的,闹了个乌龙。 苏星妍心虚,匆忙说了声“再见”,就要挂电话。 沈恪低声说:“放心,说好的守三年,三年内,我绝对不会找女人,你不用劳民伤财地雇人看着我。不过,你可以,如果遇到更合适的,很爱你的,你也很爱他的,就嫁了吧。女孩子的青春很短暂的,别浪费在无用的人身上……” 说到最后,他喉咙发涩,说不下去了。 苏星妍沉默不语。 许久,她出声:“傻子。” 掐断电话。 沈恪静默地听着手机里忙音。 那忙音像大雪一样在房间里翻飞着,旋转着。 沈恪看到自己仿佛被那皑皑白雪裹挟着,始终挣脱不出去。 命运真会捉弄人。 让他拥有了一切,却拿个该死的命格来束缚他,让他不敢靠近深爱的人。 次日是周末。 沈恪难得没有应酬。 虞瑜在京的工作也忙完了。 吃完早饭,她对沈恪说:“经常来京都出差,却没去各个景点玩过,正好赶上周末没事,我请你去玩一天呗。” 沈恪淡淡一笑,“你直接说,想让我陪你去玩就好了。” “聪明。陪我去爬山吧,考验考验你,会不会趁机把我推下山?” 沈恪学她的语气,“会,先把你推山下,再把你哥推下山,我就成虞棣的独子了,是他唯一的财产继承人。等你父母百年后,你们虞家所有的财产都归我。” 虞瑜哈哈大笑,指着他的鼻梁,“你好阴险。” 沈恪后知后觉。 有些原本很介意的事,一旦说出来,见了天光,介意的浓度就会降低,心里会敞亮很多。 比如他沾顾家的光飞黄腾达。 比如虞瑜所谓的“暗杀”。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是赏梅的佳季,却不适合爬山。 沈恪开车带虞瑜去了京都最大的梅园。 偌大梅园,气温调节得刚刚好。 各式各样的梅花在园艺师傅的精心培养下,已经盛开。 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虞瑜像个孩子一样雀跃起来,指着眼前株株梅花,兴奋地说:“这是红梅,我认识,那是腊梅。咦,这粉色的是什么品种?” 沈恪道:“这是重瓣宫粉梅,开花繁密,具有浓香。” “那株呢?” “那是千叶红,半重瓣至重瓣,花朵小而紧凑,花瓣繁多而红,内瓣色淡,浓香。” 虞瑜翘首指着不远处那株,“那株好像桃花啊。” “那是桃红台阁,花蕾倒卵形,花态碟形,层层疏叠,瓣色不匀,正面桃粉色,反面略深,淡香。猛一看很像桃花,故名桃红台阁,花期比其他梅花早。” 虞瑜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你是百科全书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沈恪面无波澜,淡笑,“只是记性好。” “明明就是聪明,比我那个傻哥聪明太多了,难怪我妈……” 突然意识到说漏嘴,虞瑜立马住嘴,随即笑着打哈哈,“今天人好多啊,都是年轻小情侣来约会的,像你我兄妹出行的,应该很少吧。” 话音刚落,虞瑜眼神忽地一硬。 直勾勾地盯着远处一道修长高挑的人影,不出声了。 沈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她盯的是顾逸风。 顾逸风身旁是顾纤云和苏星妍。 怕自己会克到苏星妍,沈恪道:“我们换个地方玩吧。” 虞瑜像没听到似的,依旧拿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顾逸风。 沈恪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走吧,虞瑜。” 虞瑜猛地一抽手,不耐烦的样子说:“别管我!你先走吧!” 沈恪盯着她的模样,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像中了邪。 沈恪收敛眸色,严肃道:“虞瑜,你老实告诉我,你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 第1275章 以毒攻毒 虞瑜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顾逸风,头也不回地答:“我最近接触过的人多了,我的家人、公司的人、机场遇到的、合作方,还有这整个梅园的人。” 见问她问不出什么。 沈恪拿起手机,走到一边,拨通虞城的号码,“你有没有发现你妹妹不太正常?” 虞城道:“是不正常。脑子像抽了风似的,总盯着顾逸风看,明知道他已婚,还上赶着。她平时是很理智的一个人,自制力比我强得多,最近不知怎么了。为此我骂了她很多次,让我爸也出面劝了,可她就是听不进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虞城回:“从见到逸风哥开始。” “具体时间。” 虞城想了想,“顾骁和楚韵订婚的那天。” “那天你们都和谁近距离接触过?” “观礼时没注意身边坐的是谁,吃饭时有一群女的,名字记不清了,只记得悦宁的外公。吃到一半,有个叫良箫的来闹事,我和虞瑜下去看过热闹,离他很近。当天下午,去商场买东西,她被人差点撞下扶梯,吓坏了,不知有没有关系?” 沈恪低嗯一声,“知道了,我再打电话问问。” “我妹不会被人搞了吧?” “很有可能。” 虞城顿时怒火中烧,破口骂道:“哪个王八蛋敢搞我妹妹?被我抓到,我他妈不扒了他的皮,我都不信虞!” 沈恪沉着地分析:“‘无利不起早,贪黑必有因’,做此事的人,要么图利,要么是你爸妈结下的仇。不过,敢把主意打到顾逸风头上,胆子也是相当大。不管怎么说,此人绝非普通人。” 虞城怒火中烧,“妈的!太坏了!算计一个姑娘家家的,算什么本事?” “他们布局,只管棋子好用不好用,不会管无辜不无辜。” 结束通话,沈恪打给秦悦宁,“悦宁,虞瑜可能被人暗算了,你帮忙约一下你外公,我带虞瑜去找他看看。鹿老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想必应该有办法。” 秦悦宁眼珠微转,“虞瑜姐什么情况?” “见面细说。” “成,就今天晚上吧,晚上八点,你们来我外公家,我把他家地址发给你。” “好的,谢谢你,悦宁。” “应该的。” 打完电话,再抬头,虞瑜已经直愣愣地朝顾逸风走过去,眼神透着不正常的灼热和渴望,像飞蛾扑向灯火。 那模样,和她平时理智俏皮的模样截然相反。 沈恪快步走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说:“虞瑜,跟我走吧。” 虞瑜眼白泛红地盯着他,漆黑瞳孔闪闪发光,“哥,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想靠近他。他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疯狂地吸引着我,死在他怀里,我都愿意。他真的太完美了!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完美的男人!” 沈恪觉得她这副模样,很像和苏星妍热恋时的自己。 那时疯狂地为她着迷,觉得死在她身上都情愿,但是他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虞瑜明显失控了。 之前对虞瑜不了解时,以为她像成琼一样,是个没有底线的心机女。 如今了解了,才知并不是。 虞瑜忽然撞开他的肩膀,继续朝顾逸风走去。 沈恪抬手用手刀朝她后颈砍了一下。 虞瑜眼白一翻,晕倒了。 沈恪伸手扶住她。 这边一动作,那边顾逸风、顾纤云和苏星妍都看到了。 三人朝沈恪走过来。 很快,来到沈恪面前。 看到苏星妍,沈恪身体本能地微微前倾,理智上该走,心却舍不得。 苏星妍扫一眼晕倒的虞瑜,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沈恪眸光温柔地回她,再偏头看向顾逸风,语气恢复冷静,“我会处理好,你放心。” 顾逸风道:“有劳你了。” 沈恪淡笑,“应该的。” 苏星妍唇角微扬,轻嗔:“你和我哥的关系,比和我的关系还好呢。” 沈恪啼笑皆非。 这种事,她也能吃醋。 近日来,她的小性子小缺点越来越多,脾气也不如从前温柔,可是这些小缺点瑕不掩瑜,就像美人脸上的小雀斑,丝毫不影响美感,反而给人一种俏皮可爱的感觉。 让她不再像高高飘在天上的仙女,倒像个邻家妹妹。 沈恪又对顾纤云说:“虞瑜应该是被人暗算了,表现得不太正常,对你造成了困扰,我替她向你道歉。” 顾纤云一怔,盯着晕倒的虞瑜说:“难怪。总觉得她身上有一股邪气,让人很不舒服。” 沈恪往上扶了扶虞瑜,“不知是谁在控制她,也不知控制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反正不是件好事。你们继续赏梅,我带她去找悦宁的外公看看。” 顾逸风道:“我派人去查查,查到联系你。” “好。”沈恪垂眸凝视着苏星妍,“我走了,你别玩太久,天冷,容易着凉。” 苏星妍嫌弃道:“快走吧,省得走慢了,又克我。” 沈恪忍俊不禁。 本来挺严重的事,被她成天拿来调侃。 搞得都快像个笑话了。 沈恪拦腰抱起虞瑜,同虞瑜的保镖一起朝梅园出口走去。 等他走远了,顾纤云问苏星妍:“你和沈恪说话的语气,怎么跟你平时不太一样?很恨他吗?” 苏星妍望着沈恪渐行渐远的修长身影,道:“不恨,只是换了种模式和他相处。以前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的自尊,越呵护越脆弱,我累,他更累。如今这样挺好的,我不累了,时间久了,他也会免疫。哪儿痛往哪儿戳,戳久了,伤口长茧了,也就麻木不痛了,这叫以毒攻毒。” “还是不想放弃他?” 苏星妍故作轻松一笑,“不然呢?又看不上别人。” 顾纤云看向顾逸风,眼泛星光,“我也是,除了逸风哥,看不上任何人。” 苏星妍娇嗔:“好了,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可不道德啊。” 顾逸风抬手揉了揉苏星妍的脑袋,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当晚,八点。 沈恪如约带着虞瑜来到鹿巍家。 秦悦宁早就到了。 虞瑜这会儿已经清醒了,和正常人无异。 沈恪把虞瑜的情况对鹿巍详细一说。 听完,鹿巍分析道:“可能是中了情蛊,或者是一种类似‘拍肩粉’的东西。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种更高明的手段。” 沈恪问:“能解吗?如果能解,无论您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鹿巍盯着沈恪的脸看了足足半秒,忽然笑了。 第1276章 半夜诡异 鹿巍后背往沙发上一仰,道:“沈公子既然来找我,肯定知道我的路数。我这人以前在异能队工作,只管遇敌杀敌,遇鬼杀鬼,从不救人。你也别来试探我,虞瑜不是我害的。当天我是和她同桌吃过饭,但是悦宁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我想对虞瑜下手,都没有机会。” 沈恪淡淡一笑,“鹿老多心了,我不是怀疑您的意思,只是听闻您本领高超,慕名而来。但凡有其他办法,我们也不会来叨扰您老人家。” 鹿巍两手一摊,“我的办法都相当狠辣,解毒的同时,会损害她的身体,得不偿失,你们还是另寻高人吧。” 这是拒绝的意思。 沈恪墨眸微眯,“那请问鹿老,您觉得谁最有可能害虞瑜?” 鹿巍手指摩挲下颔,“订婚礼当天,那个叫良箫的,来参加顾骁的订婚礼。肯定不单单是来给礼金那么简单,估计想在楚韵身上动手脚,结果进不了门,有可能一气之下,就动在虞瑜身上了。也有可能是你们在商场时,被人趁乱下了手脚,或者另有其人。订婚礼当天,顾胤不请自来。他从小就喜欢纤云,也有可能会对虞瑜动手脚。如果虞瑜真把逸风和纤云的婚姻搞散了,最大受益者是他。” 见他一味推脱,怎么都不肯给虞瑜治,再待下去,也没用。 沈恪带着虞瑜走了。 秦悦宁送他们到门口,小声对沈恪说:“恪哥,你们下楼去车里等我,我很快下去。” 沈恪点点头。 门关上。 秦悦宁走到鹿巍身边,朝他伸出手,“拿来。” 鹿巍拿眼乜斜她,“什么?” “解药,别装傻。” “真不是我,我都不知她具体中的什么毒,哪来的解药?” 秦悦宁英气小脸一沉,“不给是吧?” “解药这东西不能乱吃,得对症下药。我要是随便找瓶解药给你,万一吃死了人,我还得背上人命官司,得不偿失。” 秦悦宁挥起右手,吓唬道:“信不信我打你?” 鹿巍呵呵两声,“你的功夫是你妈教的,你妈的功夫是我教的,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吗?” “我打你,我外婆不会说什么,但是你打我,我外婆能吃了你!” 想到那个母老虎前妻,鹿巍不由得胆寒。 明明她一点功夫都不会,可他就是怕她。 怕了小半辈子。 鹿巍叹了口气,起身去了楼上卧室。 再下来,鹿巍手里拿着个棕色的小药瓶,“不是解药,我真没解药,这是一种强身健体的特效药,让她吃了,身体不会被折腾垮,至于能不能压制住药性,我不能保证。上面有说明书,按量服用。” 秦悦宁接过药瓶,警告道:“如果被我查出,真是你动的手脚,我不会饶了你!” 鹿巍气得直哆嗦,食指隔空指着她的小脸,“你,你就恃宠而骄吧你!小丫头片子,一点点大,成天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秦悦宁不搭理他,拿着解药下楼。 来到沈恪的车前,把解药交给他。 秦悦宁说:“解药没要到,只要了瓶强身健体的,我外公说能压制住药性,不知道真假。如果被我查出,真是我外公搞的,我一定会大义灭亲!” 沈恪接过解药,“谢谢你,悦宁。” 秦悦宁抬手挠挠头,“谢什么,万一真是我外公搞的,我对不起城子的信任。” 虞瑜坐在车里听到了。 觉得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却有情有义,是非分明。 难怪虞城那么喜欢她。 辞别秦悦宁。 沈恪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到家的时候,收到顾逸风发来的视频录像。 是订婚礼当天,楚韵和顾骁在礼堂举行订婚礼时,摄影师录制的录像。 沈恪打开录像,看到虞城和虞瑜身后,五米开外坐着的是顾胤,七米开外坐着的是鹿巍。 很明显,这俩人都有嫌疑。 沈恪把手机递给虞瑜,指着顾胤的脸,“仔细想想,这人最近有没有接触你?” 虞瑜盯着那张风流俊俏的脸,觉得似曾相识。 很快想起,他叫顾胤。 虞瑜点点头,“这人几天前去过我们家公司,跟我爸谈生意,说顾逸风是他表弟,我们加了微信。” 顾胤的嫌疑更重了。 但是鹿巍也不能摆脱掉嫌疑。 他给的解药,沈恪不敢给虞瑜吃,怕吃了会加重。 安顿好虞瑜,沈恪去陪了会儿母亲和小沈哲。 接着来到书房,开始翻查医书。 这种药多是古代遗传下来的,如今已经失传了。 他希望能找到一些解救方法。 奈何连翻了两三本古籍,都没找到头绪,实在不行,就得带她去苗疆之地或者远赴东南亚,找那些专门从事这种职业的人了。 否则,由着虞瑜发展下去,对她身心影响很大,还会影响到顾逸风夫妇的感情。 沉思间,手机来了条信息。 虞城发来的。 让他开门。 沈恪起身出去,打开门。 门一开,虞城风尘仆仆地冲进来。 原本帅气的小白脸憔悴得没个人样,身上的昂贵潮服皱皱巴巴。 显然,上午接到电话,他直接开着车从岛城赶过来的。 飞机都等不及。 虞城四下环顾一圈,“我妹呢?” 沈恪道:“睡了。” 虞城苦着脸,“我妹她没事吧?我可怜的妹啊,怎么就被奸人盯上了呢?” 他一把抱住沈恪,头埋到他肩头上哭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妹啊,要是治不好,我可怎么办?” 沈恪蹙眉。 这哪像个男人样? 他拍拍虞城的后背,“没大事,别太担心,出了问题就解决,哭没用。” 虞城擤了把鼻子,红着眼圈说:“听说双胞胎一个出事,另一个也会跟着出事。你说,我会不会也对逸风哥着迷?我喜欢的可是宁子,我要是敢背叛她,她会打死我的。” 沈恪拧眉望着他。 为他的智商担忧。 如果控制虞瑜的是顾胤,那么虞家那份家业,依着虞城这脑子,想守住,很难。 除非虞棣和成琼长生不死。 沈恪扯了张抽纸,递给虞城,“擦擦眼泪,先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行,我得去守着我妹,明天一早就带她回岛城。京都这儿不能待了,卧虎藏龙,藏污纳垢的,太吓人了。” “行,你去吧。” 虞城转身进了虞瑜的房间。 推门进屋。 却看到虞瑜正靠着床头坐着,手里握着手机,眼神炽热发烫。 虞城走过去,见她手机屏幕上,是顾逸风的采访视频。 视频里顾逸风一身深色高定,英俊潇洒,正风度翩翩地站在那里,接受记者的采访,言谈举止间自带一股风流俊逸与洒脱。 无论记者提多刁钻的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侃侃而谈。 那种从容自信,让他光芒万丈。 虞瑜喃喃道:“真帅啊,好想嫁给他。” 虞城一巴掌拍到她后脑勺上,“花痴病又犯了吗?” 忽然想到她是被人控制了,他急忙又弯腰去揉她的头,边揉边心疼地念叨:“对不起啊,妹,我不该打你的,哥给你治病,哥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虞瑜仰头看向他,眼睛迷离带着异样的神采,“哥,我真的好想嫁给他,不嫁给他,我会死。” 虞城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关上机,“以后不要再看和他有关的任何视频和照片了,知道吗?” “可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也得控制,别想了,睡吧。” 虞城关上台灯。 帮虞瑜盖好被子。 他和衣横着躺到床尾。 从岛城急匆匆地赶过来,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又困又累,没多久,虞城就睡沉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隐约听到窗外传来奇怪的叫声。 虞城以为是做梦,翻了身刚要继续睡。 虞瑜却从床上爬起来,步伐僵硬地朝外走,眼神僵直,苍白小脸说不出的诡异…… 第1277章 中了花邪 虞城听到脚步声,噌地爬起来,跳下床,上前抱住虞瑜,“妹,你要去哪?” 虞瑜不吭声,一把甩开他,力气大得惊人! 虞城被她甩到地上,髋骨摔得巨疼,一时爬不起来。 虞瑜梦游一般走到门口,拉开门,走出去。 虞城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就去追。 动静惊动了沈恪。 等沈恪穿上衣服,追上兄妹二人时,他们已经到楼下了。 夜色黢黑,寒风刺骨。 虞城和虞瑜都没穿外套,只着一套薄薄的衣服。 冷风一吹,虞城冻得直打哆嗦。 虞瑜却丝毫不觉得冷,寻着那怪声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那怪声并不大,起初断断续续,后面连成曲子,低低幽幽,悲悲戚戚的,类似于古乐器埙吹出来的声音,有一种能蛊惑人心神的力量。 虞城觉得自己也快要被蛊惑了。 他用力晃晃脑袋,打电话喊来保镖去找发出怪声的人。 奈何对方隐藏得很好。 明明声音就在附近,保镖们却找不到。 虞城想去捂虞瑜的耳朵。 可是他一靠近,她就冲他呲牙咧嘴,眼神阴冷,像极了一只古怪又彪悍的兽。 虞城又怕又担忧,心想,如果秦悦宁在就好了,她在,肯定能控制住虞瑜。 沈恪把手里拿的大衣披到虞城身上,另一件想披到虞瑜身上,被虞城拉住了,“她会打你的。” “没事。” 沈恪快步上前,将衣服披到虞瑜身上。 虞瑜猛地转身,就去推沈恪,险些把他推倒。 她一把将身上衣服扯下来,扔到地上,继续僵硬地往前走。 虞城捡起衣服,“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沈恪问:“她这是在梦游,还是怎么回事?” 虞城摇摇头,“她从来不梦游的,明显是中邪了。听到这声音,她就跑出来了,六亲不认,连我都打。” 沈恪望着虞瑜机械又古怪的背影,边走边说:“听我外公说,他年轻的时候是有江湖的,那时候江湖上邪术众多,其中有一种就是先偷偷给人下毒,然后用鸟叫声控制他们的心神,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建国后,那些邪术就失传了,江湖也散了。” “我妹应该就是被那种邪术控制了吧?” “差不多,我们跟着吧,看看她去哪里?我现在打电话报警。” 虞城这才反应过来,“对,快报警!无法无天了!朗朗乾坤,太平盛世,竟然敢这么害我妹妹!” 沈恪拿出手机,拨通110,报了地址和情况。 虞瑜出了小区大门,拦了辆出租车,直愣愣地坐进去,机械地报出地址。 沈恪和虞城紧跟着也拦了辆出租车,跟上她坐的车。 出租车开到星河湾,停下了。 这在沈恪的意料之中。 虞瑜下车,走到别墅区大门外面,直勾勾地站在冷风里,一动不动。 那种怪声已经没有了,可她还是一副中了邪的样子。 没多久,警方赶到了,询问了具体情况,觉得匪夷所思。 要不是沈恪和虞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都怀疑这俩人故意恶作剧,报假警。 因为虞瑜的样子要么是在梦游,要么,就是精神不正常。 所谓的怪声,已经没有了,他们不相信有人只用一种声音,就能把人从被窝里引出来,还能开门,按电梯,打车。 说话间,一辆加长款限量版豪车驶到近前,停下来。 司机拉开车门。 车里伸出一双长腿,紧接着走下来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 是顾逸风。 顾逸风看向沈恪和虞城,“深更半夜的,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沈恪刚要回答。 虞瑜忽然像打了鸡血似的,发了疯般地朝顾逸风冲过去,两只手张着,就要去抱他! 顾逸风瞬间后移到十米开外! 虞瑜不管不顾,又朝他冲过去! 顾逸风迅速绕回来,重新坐回车里。 啪地一下关上车门,将车门反锁上。 一向风度翩翩的他,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虞瑜弯腰趴到车上,双手拼命地砸车窗,把车窗砸得啪啪响,那样子活像个中花邪的女疯子! 沈恪和虞城两个人拉都拉不开她。 保镖和警方一起上,才把她从车上拉开。 顾逸风隔窗望着虞瑜,拿起手机,拨通鹿宁的手机号,道:“伯母,虞瑜你认识吧?虞城的双胞胎妹妹,中邪了,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得你们异能队上了。我这几天公司的事挺忙,无暇分身帮她。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你们专业的人来做吧。” 忙是一回事,主要是虞瑜中的是花邪,看到他就犯病。 他越帮,越乱。 鹿宁道:“成,我马上派几个人过去,地址发来。” “我们在星河湾,谢谢伯母。” 等异能队到的时候,虞瑜已经昏迷了。 虞城抱着她,拿衣服裹住她,坐到顾逸风的车里。 于异能队来说,这种案子算小案,但因为事发在订婚宴上,涉及人员巨多,查起来耗时耗力,短时间内很难破案。 交待清楚后,虞城把虞瑜送去医院。 打算抽血化验化验,看看她体内到底中的是什么邪? 沈恪则回家去取鹿巍给的药,拿去医院化验,等查出没问题,再给虞瑜服用。 他谨慎惯了,不信鹿巍。 抵达医院,虞城背着虞瑜,楼上楼下查了一圈,并没查出虞瑜体内有什么异常的残存药物,只是白细胞过高,体内有炎症,脑神经部分功能受到损害。 还有一些化验结果,要等上午才能拿到结果。 后半夜,虞瑜开始发烧,高烧四十度。 一张小脸烧得通红。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停地念叨“顾逸风,逸风……” 虞城坐在床边瞅着她那副样子,愧疚得要命。 原本俏皮干练、精致大方的姑娘,如今人不人鬼不鬼,活脱脱像个发花邪的女疯子。 如果他没喊她去参加订婚礼,或许她就不会中邪了。 虞城拿冰袋帮她降着温,又拿毛巾蘸了温水,帮她擦手擦脖子降温,边擦边说:“妹啊,你快点好起来吧。你这副傻样,要是被咱爸妈知道,得打死我。” 可惜,虞瑜昏昏沉沉,回不了他的话。 没多久,沈恪带着粥饭来了。 留他和保镖照看虞瑜,虞城去自助打印报告机,取剩下的化验结果。 排队取单的时候,虞城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想了想,虞城记起来了。 是顾胤。 订婚礼当天,坐在他们身后五米开外的那个人。 是害虞瑜最大的嫌疑人! 虞城攥紧拳头,就朝他走过去,几步走到他面前,一拳捶到他脸上! 第1278章 峰回路转 顾胤头一偏,躲开虞城的拳头。 虞城另一只拳头紧跟着挥上去! 顾胤手一抬,用力抓住他的双腕,道:“有事说事,无缘无故的,上来就打人是什么意思?” 虞城咬牙瞪着他,“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用邪术控制我妹妹!我妹被你糟蹋得不人不鬼,昏昏沉沉,高烧不退!” 顾胤笑了,“没想到堂堂虞少还是个法盲,你可知诽谤也是犯罪?” “就是你!我妹出事,你是最大受益者,警方很快就会调查到你了!你等着,如果确定真是你,看我不宰了你!” 顾胤笑得更厉害了。 他抬手按了按唇角,想抑制住笑容,笑着说:“对不起,令妹出事,我不该笑的,可虞少的脑回路,实在是太好笑了!你妹妹在哪?我能去看看她吗?邪术这东西,我要是真会的话,那我也不用老老实实地跟着我爸辛辛苦苦地做生意了。我直接用邪术去控制世界首富,将他取而代之,不就好了吗?” 虞城睨他一眼,“强词夺理!” “好了,不跟你磨嘴皮子了,带我去看看你妹吧。如果真是我,人赃俱获,让警方直接把我抓走就好了。” 虞城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反正警方和异能队都在虞瑜身边安插了暗桩。 不怕顾胤趁机作乱。 把顾胤带到虞瑜的病房,虞城怒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顾胤低头望着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闭着眼睛不停念叨“顾逸风”的虞瑜,想起前几日见她,还是俏丽精致又时髦的一个金领丽人,短短几天,憔悴得像顾纤云小时候玩旧的破布娃娃。 原本打理得时尚干练的栗棕色短发,乱蓬蓬的,像鸡窝。 可能是破窗效应吧,顾胤想去抓抓她的头发。 不过虞城和沈恪在,他忍住了。 顾胤垂手而立,看向虞城和沈恪,“你们可能觉得,如果用邪术让虞瑜缠上顾逸风,顾逸风和顾纤云感情就会破裂,我正好可以趁虚而入,对吗?毕竟我从小喜欢顾纤云的事,人尽皆知。” 虞城说:“别狡辩,就是你!” 沈恪却道:“你继续往下说。” 顾胤笑了笑,“是,楚韵和顾骁订婚当天,我就坐在虞少和虞小姐身后,两人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我承认,我当时是动过歪心思,但是,也只是动动心思而已,并没付诸实现。你们好好想想,这么厉害的邪术,我要是会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用到顾纤云身上?让她为我着迷,不顾一切地和顾逸风离婚嫁给我,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借虞瑜的手去拆散?” 沈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顾胤。 他说的话要么是真的,要么,他心机极深。 不过警方和异能队的人,很快就能查到他了。 沈恪开口,“因为你直接用在顾纤云身上,让顾纤云为你着迷,太显眼,顾家人能察觉到异常,所以你迂回曲折一下,借虞瑜的手行事,方式更高明更隐蔽。” 顾胤自嘲一笑,眼睫微微垂下,“即使用在虞瑜身上,拆散了顾纤云和顾逸风,他们家人也不会让顾纤云嫁给我的,所以我何必多此一举?我已经是奔三的年纪,不再是从前那个冲动偏执的少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中有数。” 再争执下去也是徒劳。 沈恪说:“你先回去吧,警方很快就会找你配合调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顾胤不在意的口吻道:“找就找吧,反正我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沈恪喉间低嗯一声。 顾胤抬脚朝门口走去。 虞城急了,“就这么放他走了?” 沈恪微微颔首,“羁押这种事是警方该做的,我们没权利。本来是我们在理,如果强行扣留顾胤,我们就理亏了。” “可是他嫌疑最大!” “警方办案讲求证据,没有证据,仅靠怀疑没用。” 说话间,顾胤已经走到门口,回头又瞅了虞瑜一眼。 他觉得她躺在那里病歪歪昏沉沉的样子,比那天坐在大红色跑车里精致华贵的模样,更吸引人。 让人忍不住想糟蹋。 他觉得自己多少有些病态。 从顾纤云要顾逸风,不要他那天开始,他就病了。 下楼,没走多久。 顾胤迎面遇到苏星妍被三四个保镖簇拥着。 顾胤笑着打招呼,“星妍表妹,几天不见,越长越漂亮了。” 苏星妍扫他一眼,疏离地回道:“你好。” “不用怕我,再怎么着,你是我亲表妹,同一个曾外公的,我不会怎么着你。” 苏星妍和他接触不多,不太喜欢和他走得太近,便说:“你去忙,我去看个病人。” “看虞瑜吧?” “是。” “快去吧,你前男友也在。” “我知道。” 顾胤唇角轻勾,“堂堂顾家大小姐,看上一个穷小子,倾全家之力把他扶起来,扶得他功成名就,却以分手结局。分手就分手吧,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你却对他念念不忘,还派人监视他。我以为就我心理不正常,没想到我漂亮的星妍表妹也开始走我的路。” 苏星妍莞尔一笑,樱唇微启,淡淡道:“你不只不正常,还可怜,可悲。” 顾胤心里骤然一痛,脸色沉下来。 越漂亮的女人嘴越毒啊。 “可怜、可悲”四个字,一下子就将他打回到童年时那个孤苦无依,小心翼翼地讨好所有人的小男孩。 顾胤两眼发潮地走了。 无论年纪多大,多成熟,事业做得多成功,他永远都是那个可怜可悲的小男孩,心里始终缺着那么一块。 苏星妍带着保镖,来到虞瑜的病房。 看到她,沈恪俊颜微滞,“你怎么来了?” 苏星妍如实道:“我派人监视你,看到你来医院了,猜着有人生病,就过来看看。” 沈恪无奈一笑,“医院病菌多,看一眼,你就回去吧。” 苏星妍示意保镖们把礼品放下,退出去。 她冲沈恪淡淡一笑,“不只医院病菌多,只要是公共场合,病菌都不少,难道我还不能出门了?得让我妈把我真空保存起来?” 沈恪讲不过她,只道:“少靠近我最好,省得生病。” 苏星妍没接话,走到虞瑜床前,端详她几眼,问:“虞瑜也是你克的?” “应该不是,她没接触我之前,就病了。” 苏星妍拿一双美眸瞟他,“你也知道啊。” 沈恪垂眸不语。 苏星妍问:“小沈哲怎么样了?” “腿恢复情况良好,也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了,有点疗效。” “他没生其他病吧?” “没有。” “这么说,你克人还挑人?只挑软柿子克?” 沈恪心头骤然一热,脑子里本能地浮现出她的软玉温香,她的柔滑凝脂,她的酥腰纤腿,哪哪儿都软,的确是“软柿子”。 他别过头,不敢看她。 这种场合,不该有杂念。 苏星妍俯身在虞瑜病床边坐下。 摸摸虞瑜的手,又翻翻她的眼皮,听着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顾逸风”的名字,苏星妍若有所思。 沉思片刻,苏星妍道:“我直觉,害虞瑜的应该是个女人。” 沈恪把手机递给她,“这是顾骁和楚韵订婚礼那天的视频录像,这些人坐在虞瑜附近,嫌疑最大。” 苏星妍视线在那些男男女女脸上一一划过。 在鹿巍和顾胤脸上多停留了两秒,最后落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脸上。 盯着那张脸看了足足三分钟,苏星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顾骁的手机号,“哥,帮我查个人。” 第1279章 另有其人 苏星妍把那漂亮女人的相关视频,发给顾骁。 半个小时后。 顾骁回电话道:“这位是我们家拍卖行一个客户的太太,是他再婚娶的小娇妻,三年前结的婚,育有一子。她叫未姣,未来的未,姣好的姣,今年二十六岁。她父亲曾经当过官,因某种原因落马,自杀了。家中还有一姐,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只剩她和母亲。详细资料,我让我助理发到你邮箱里。” 苏星妍心中有数了,问:“能约她见一面吗?” 顾骁好奇,“你见她做什么?” “虞瑜在你们订婚当天,被人暗害,中了邪。如果不快点找到解药,对她对我哥嫂都有影响。” “成,我给我客户打电话,约一下,约好电话联系你。” 挂掉电话,苏星妍把手机放回大衣兜里。 沈恪垂眸望着她,“这么笃定就是她?” 苏星妍樱唇微扬带着点俏皮,“是啊,就是这么笃定。” 她眼皮微撩,带点挑衅地看着他,“怎么着,你不服?” 沈恪被她这副俏皮模样逗得想笑,“服。如果查出真是她,你可以去当侦探了,凭直觉就能断案。” 苏星妍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这叫虎母无犬女,之前警方破不了的案子,都喊我妈帮忙。姐姐不露一手,省得你成天拿我当hellokitty。” 沈恪心说,哪敢拿你当hellokitty? 你现在是hellotiger。 沈恪道:“肯定有逻辑,只是你不想说。” 苏星妍觉得这男人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什么都瞒不过他。 虞城凑过来,“什么逻辑?星妍你快说给我听听,我快被这些狡猾的坏人气死了!” 苏星妍拿起沈恪的手机,调出视频,指给虞城,“你看,叫未姣的这个女人,就坐在你和虞瑜身后右边位置,能清晰地听到你们的谈话。虽然她全程都盯着台上的顾骁和楚韵,脸上始终保持微笑,可是她的耳朵却是绷紧的,并且耳朵一直在微微调整方向,说明她很留心听你们的谈话,不想漏过任何一个字。她的笑容有一点点僵硬,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她又指着顾胤的脸,“你再看顾胤,他也在听你俩说话,但是他听的时候,是看向你们这边的,说明他没打算做坏事。如果打算做坏事的话,依着他的智商,在这里就得开始伪装了,因为他知道摄影师在录像。” 她又放大鹿巍的脸,“你再看鹿巍,他也看你们兄妹了,眼神表明,他心里也有盘算。但是他的性格是无利不起早,害虞瑜,对他没有好处,害我哥倒是有。可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真想加害的话,不会亲自动手,会谨慎地等待时机,因为他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排除掉鹿巍了。” 虞城听得瞠目结舌,朝苏星妍竖起大拇指,“你怎么这么聪明?谁以后娶了你,真是烧了八百辈子高香!” 苏星妍瞥了眼沈恪,“是吧,可惜有人不识抬举,只是利用我,利用完一脚把我踹了。” 虞城看看沈恪,再看看苏星妍。 一时如芒刺背,不知该帮谁才好。 在病房又待了会儿,苏星妍要离开。 沈恪道:“我送你上车。” 苏星妍扫他一眼,“不怕克我了?” 沈恪没说话,在心里说,怕,但是更怕你有危险。 二人走进电梯。 保镖们跟进去。 电梯进的人很多,沈恪将苏星妍护在身后,手臂抻着,抻出个保护圈,防止有人碰到她。 苏星妍盯着他高挑而笔直的后背,小声说:“你身上一股味道,很好闻。” 沈恪低声说:“我没用香水,是什么味道?” “禽兽味。” 沈恪啼笑皆非。 哪有这样夸人的? 一行人下了楼。 沈恪下意识地俯身,帮苏星妍把大衣扣子挨个扣好,又帮她把领子竖起来遮住半边脸,说:“等见那个叫未姣的女人时,叫上我。如果虞瑜真是她害的,你也会有危险。你打小经历的事太少,防人之心也少。” 苏星妍拿一双翦水秋瞳瞟着他,“这么好心吗?” 沈恪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沉溺。 他别开视线说:“是为了虞瑜,你是帮虞瑜,如果你出事,我会内疚。” “瞎说,明明就是担心我。”苏星妍抬手戳戳他的胸口,“你这里一直装着我。” 沈恪觉得被她戳到的位置火辣辣的。 他克制着过快的心跳说:“走吧,边走边说,送你到车上。” “你就嘴硬吧。” 正说着,看到易川和他同事,并肩走过来。 苏星妍知道易川在这家医院上班,只是没想到这么巧会碰到他。 易川笑着打招呼,“星妍,你来医院有事吗?” 苏星妍莞尔,“有个朋友生病了,过来看看她。” “哪个朋友?” “虞瑜,虞城的妹妹。” “行,回头让我同事多关照关照她。” “谢谢易医生。” 听到这个称呼,易川感触颇深,她对他的称呼从未变过,自始至终都是易医生。 就像他从未走进她心里一样。 那短暂的交往,如昙花一现,美好转瞬即逝,不过有过,总比没有好。 分开后,苏星妍扫了眼沈恪,见他面色波澜不变。 暗道,这男人是真能沉得住气。 换了虞城那种性格,早就牢骚满腹了。 走到医院大门外。 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车门打开,等苏星妍上车。 沈恪叮嘱道:“后天会有寒流来,出门穿得暖一点,以防感冒。” 苏星妍漂亮的大眼睛水水地望着他,“你这副样子真像我爸,经历、性格和才华又像我妈,所以我会被你吸引,也在情理之中。” 沈恪长睫微沉,“顾叔叔和苏婳阿姨太优秀,我望尘莫及。” “你是想说我眼瞎才看上你的吗?” 沈恪算是明白了。 这位娇蛮大小姐其实就是变着法儿地想和他多说说话,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他心生欢喜又矛盾。 苏星妍说:“走了。” “一路顺风。” “你抱我一下。” 沈恪手臂抬起来,又缓缓放下,只道:“上车吧。” 苏星妍转身看向身后的保镖,“你抱我。” 保镖一听,后背忽地冒出一层冷汗,连忙说:“不敢,星妍小姐您别赌气。” 苏星妍又看向另一个保镖,“你来。” 那保镖脸都吓白了,连忙摆手拒绝。 沈恪无奈一笑,抬起手臂,将苏星妍拥进怀中,下颔轻轻抵着她的头顶。 她纤纤细细的身子在他怀里那么软那么小。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很想这样抱一辈子,永不松开。 苏星妍头埋在他肩上,轻声说:“人真是奇怪,明明拥抱只是个动作,可偏偏喜欢那种隔着衣服的温暖。明明肌肤传给大脑的触感只是暖和,可大脑却告诉心,那是爱。” 沈恪在心里默默地说,就是爱,一直爱,从未变过。 第1280章 互相厮杀 苏星妍上车。 回到日月湾。 下车后,她把自己的几个随身保镖叫到一起。 视线在一众保镖脸上划过,苏星妍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向沈恪通风报信的,有向我哥通风报信的,是谁我就不点明了。我中了古墓毒菌,伤了根基和元气,三两年内都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人体免疫力低下时,受到风寒,会感冒发烧,是正常现象。如果有段时间不生病,是因为那阵子我吃得好,没熬夜,不累,和是否远离沈恪没关系。责任心重的的人,总喜欢把所有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别让他知道。以后向他俩只报喜不报忧,记住了吗?” 保镖们心虚地对视一眼,应道:“记住了,星妍小姐。” 苏星妍微微点头,“还要记住,给你们发工资的是我。如果我开除你们,我哥和沈恪也不会用你们。因为过度聪明的人都有颗多疑的心,你们擅自向他们通风报信,就是对我不忠。不忠之人,他们不会用的,别人更不会用。念在你们一片好心的份上,过去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以后只能听我的吩咐,能做到吗?” 保镖们忙答应着,心里个个捏了把汗。 没想到这个温婉清雅,不食人间烟火的千金大小姐,竟如此熟谙人心。 他们以为自己做得足够隐秘,同沈恪、顾逸风联系的手机都是新开的号,还是被她猜到了。 隔日。 海边一家幽静的咖啡馆。 苏星妍和沈恪见到了那个叫未姣的年轻女人。 真人比录像里看到的更漂亮。 身材超好,胸大腰细,衣着也极华贵,首饰戴得珠光宝气,像个豪门少奶。 一张美丽的脸白皙水嫩,吹弹可破,鬓发乌黑浓密。 五官猛一看,长得清秀雅致。 细瞧,眼睛却撩人,看人时目光湿湿的,有点润,有点迂回,带点我见犹怜和纯真。 苏星妍却知,她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单纯。 父死姐死,年纪轻轻,能豁出去嫁给比自己大三十岁的老男人,心理素质肯定异于常人。 三人各点了杯咖啡。 未姣笑笑地望着苏星妍,“不知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苏星妍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一个朋友中了花邪,做脑ct,脑神经已经开始受损。有道是‘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儿女’,小姑娘是无辜的。我们来,只想要解药,拿到解药,不会再追究。” 未姣唇角咧得更大,拿起咖啡勺轻轻搅着咖啡,笑道:“不知我做了什么,让苏小姐怀疑到我身上?昨天警方已经派人来找过我了,我的通话记录、转账记录、最近行程,他们都已经查过,顾骁订婚礼当天的酒店监控,警方也调过了,都和我无关。” 苏星妍眼神很静地望着她,“你爸姓宋,你妈姓刘,你却改姓未,跟你外婆姓。未是古老姓氏,很稀有,苗疆那边也有这个姓。” 未姣摊摊手,笑得一脸无辜,“区区一个姓说明不了什么,不是所有苗疆的人都会邪术,何况我外婆早就去世了,我妈自出生就远离苗疆。” 苏星妍一字一顿道:“你姐姐宋嫱,是虞棣的情妇之一,几年前死于燃气中毒。” 未姣纯真潮湿的大眼睛里慌乱一闪即逝。 她哀怨地笑笑,“我姐死于意外,我不恨虞董。他对我姐很好,我读书的钱,我妈治病的钱,我们家买房买车的钱,全是他给的。我姐的丧事,也是他派人安排的,风光大葬。我感激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害他女儿?” 苏星妍道:“我们只要解药,说过不会追究,就不会追究,你别怕,我们身上也没带任何录音设备。” 未姣还是笑,“你们录音也没关系,我没做亏心事,不怕录。如果我有罪,请让警方来抓我,否则你说得再多,也是徒劳。” 苏星妍早知这女人心机深,没想到这么深。 换了别人,在她说出“宋嫱”的时候,就该方寸大乱。 她不禁有些烦躁,端起面前的咖啡就要喝。 沈恪伸手夺过来,道:“咖啡凉了,再上一杯吧。” 苏星妍明白,他这是怕未姣在咖啡上动手脚。 哪怕三人面对面坐着。 小心些总是好的。 苏星妍道:“不喝了,我们走吧。” 辞别未姣。 从咖啡馆出来,苏星妍和沈恪上了车。 支走司机,沈恪道:“确定了,八成就是她。” 苏星妍偏头看向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沈恪眸色深了深,“因为我也做过同类的事,但我是冤有头债有主,没伤及无辜。” 苏星妍抬手轻轻推了他肩头一把,“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偷偷录音,去告发你?” 沈恪垂眸望着她,“你不会。” 苏星妍美眸微挑,“那可说不定,毕竟你最近老惹我生气,女人报复心很强的,所以我才猜到对虞瑜下手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男人的报复大多大刀阔斧,女人的报复却是绵里藏针。” 沈恪伸手捏捏她水灵灵的脸颊,“你啊,最近一张嘴磨得比刀子还锋利。” 苏星妍抬手覆到他捏自己脸颊的手上,轻轻摩挲着他修长的手指,大眼睛润润的,“未姣不肯交解药,你妹怎么办?” 沈恪手指被她摩挲得发烫,忍不住心猿意马。 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虞瑜。 适应了虞城是自己的弟弟,还没适应虞瑜是自己的妹妹。 和她接触得不多,不像和虞城感情那么深。 沈恪回:“鹿巍鹿老给的解药,我找医院的人化验了,没有有害成分,给虞瑜吃了,先保着她的身体。恐怕要带她去苗疆那边,找专人处理了。那是虞棣和成琼的事了,跟我无关。” “成,化验报告给我一份,我回家找我妈看看,看她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谢谢你。” “不用谢。”顿一下,苏星妍拿眼睛俏生生地望着他,补了句,“帮未来小姑子嘛,又不是外人。” 沈恪心头一烫。 想把她捞进怀里,狠狠地抱抱她。 可能最近被她“虐待”惯了,她猛地来这么暖和的一句,让他受宠若惊。 打电话让虞城把化验单拍了发给苏星妍,把她送回日月湾。 沈恪返回医院。 推开病房门。 看到屋里多了两道身影,分别是虞棣和成琼。 数月不见,成琼比从前消瘦了很多,脸上擦再厚的粉底,口红用再高档的色号,都遮盖不住她的憔悴。 显然,是他给她用的那种药粉起的作用。 沈恪唇角微微扯了扯。 扯出个嘲弄的笑。 虞瑜莫名其妙地中邪,成琼本就烦躁,看到沈恪来,她仿佛眼睛进了尖钉,肉进了利刺! 狠狠地剜了沈恪一眼,成琼没好气地说:“你来干什么?白骨精给唐僧送饭,不安好心!” 沈恪看都不看她,对虞城说:“事情有点眉目了。” 虞城噌地从床边站起来,大步跨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什么眉目,哥?” 沈恪扫一眼虞棣和成琼,“最大嫌疑人叫未姣,未姣是宋嫱的亲妹妹。顾骁订婚礼当天,未姣就坐在你们兄妹身后。至于宋嫱,虞董和成副董应该不陌生。” 一听“宋嫱”二字,成琼瞬间像点燃的炸药! 她倏地站起来,几步蹿到虞棣面前! “啪啪!” 接连两个大耳光抡到他脸上,她抓着他的衣服又撕又扯,“畜牲!你造的孽,让女儿来承担!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老畜牲,我就不是人!” 虞棣被她打恼了,抬起脚一脚将她踹到门上! 第1281章 苏婳出面 后背咣的一声撞到门上! 成琼疼得耳鸣眼花。 紧接着扑通一下,她摔到地上! 浑身像被车轮碾压般的疼,疼得她呲牙咧嘴,面目狰狞,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虞棣揉着被她打疼的脸,呵斥道:“你疯了?人是你……” “杀”字未说出口,忽然意识到沈恪在。 虞棣把剩下的话咽下去,改口道:“你最近情绪越来越恶劣了!再不收敛,就不适合在集团工作了!” 成琼冷笑,“你想把我踢出公司是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如果你敢动我,那我就和你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虞棣想到她手里捏着自己太多把柄,闭上嘴不再吭声。 虞城走过去,弯腰把成琼从地板上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搀扶到椅子上坐下,说:“妈,您忍一下,我叫医生过来帮您看看。” 成琼揉着被摔疼的髋骨和后背,道:“不用,死不了。” 她抬头瞪了眼沈恪,对虞城说:“告诉你多少遍了,让你离那个克星远点,你就是不听,还让你妹妹也靠近他。好了,你妹妹也出事了,你开心了?” 虞城觉得她不可理喻,“我妹出事,是因你们而起,关我哥什么事?即使我妹不靠近我哥,想害她的人迟早也会下手。” 成琼冷哼一声,“你妹在岛城好好的,到了京都就开始中邪。那个叫未姣的,百分之百和他串通一气!只有你傻乎乎地拿他当亲兄弟,他可不这么想!” 沈恪笑了。 笑是冷的。 本来还想帮虞瑜搞解药,帮着破案子,把未姣绳之以法。 这样一看,不用了。 沈恪看向虞城,“既然你爸妈都来了,那我就不用来了,公司挺忙的。你和虞瑜放在我家的东西,会派人送过来。” 撂下这句话,沈恪转身就走。 虞城抬脚去追,“哥!” 成琼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仰头盯着他,“追什么追!你看不出来吗?他和那个叫未姣的沆瀣一气,先害你妹妹,再害你。你们兄妹出了事,他就成了你爸唯一的财产继承人!他是狼子野心,你倒好,菩萨心肠,引狼入室!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我哥不是那样的人,我妹出事,他忙前忙后……” “你哥你哥!他是你哪门子的哥?他是你的敌人!是害你妹的人!笨蛋!” 病房门隔不了所有的音。 成琼的话尖钉一样刺入沈恪的耳膜。 他长腿大步,越走越快。 放在从前,他麻木长茧的心,不会因为这些刻薄阴险的话起波澜,许是对虞城投入了感情,竟然生出些心寒的感觉。 以后得离虞城远点了,他想。 否则迟早是个麻烦。 离开医院,沈恪坐进车里。 司机发动车子。 沈恪拿起手机,拨通苏星妍的号码道:“星妍,别麻烦苏婳阿姨了,不用找破解方法了。” 苏星妍一顿,“怎么了?” “虞氏夫妇生性多疑,即使苏婳阿姨找出破解方法,他们也不会采用。他们现在认定我和未姣串通一气,害虞瑜中邪。” 苏星妍呼吸都轻了,“你没事吧?” 沈恪淡声道:“没事,几句话而已,风一吹就散了。” “我有事!我的人我自己说几句就罢了,他们凭什么栽赃陷害?不行,我找他们去!” 沈恪胸间涌起一股暖意。 他真是爱惨了这个又娇又美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真不用,那夫妇俩很恶心,别脏了你的耳朵。” 苏星妍静了静,“那好吧。” 沈恪低嗯一声,“再见。” 他刚要挂电话。 手机里忽然传来苏星妍温柔清雅的声音,“好想抱抱你,摸摸你的头,趴到你耳边说,即使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我仍旧信任你。” 沈恪喉间一片涩意。 这小丫头竟然学会煽情了。 煽情的手段并不高超,寥寥几句,没有华丽词语,却实打实地感动了他。 沈恪淡笑,“下次别煽了,起鸡皮疙瘩了。” “没良心的,听不出来,我在安慰你吗?” “听出来了,再见。”沈恪轻轻挂断电话。 再不挂,他会忍不住去找她。 他垂眸盯着手机屏幕上苏星妍清雅美好的面容。 盯得眼睛都痛了。 同一时间。 苏星妍对母亲苏婳说:“妈,别管了,虽然虞瑜是无辜的,可是虞棣夫妇品行太差。你搞出解药,他们也不会让虞瑜吃的,浪费时间和精力。” 苏婳盯着手机中虞瑜的化验单,放大画面说:“我是为了你哥,虞瑜对你哥发花邪,治好她,也是替你哥解决麻烦。这事如果我不知道,不会管,如今我知道了,必管不可。” 苏星妍耸耸肩,“成,管吧,我妈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苏婳不由得抬眸看了她一眼,“我的天仙女儿居然也会说俏皮话了。” 苏星妍莞尔,“在沈恪身上练的。失个恋,把我爸遗传给我的隐性基因激活了。” 苏婳弯起唇角,“还是不想放弃他?” 苏星妍怅然一笑,抬眸望向落地窗外,“试了无数次,还是放不下。既然放不下,就等他三年吧,反正我还年轻,等得起。” 苏婳挺佩服这帮孩子。 行事从容,有底气,不将就。 虽然这份底气是她和顾北弦给的。 看完化验单,苏婳拿起手机拨通虞城的号码,报了名字后,开门见山地说:“我接触过类似的案例,大约四十年前,一位司机被一种蛊虫咬了,导致神经麻痹,发生车祸。你看看你妹妹头上,有没有虫眼或者伤痕?” “稍等一下,阿姨,我看看。” 虞城走到虞瑜面前,手在她头发上扒拉半天,回道:“没找到,过去好几天了,即使有虫眼,也长好了。” “我去一趟吧。” “谢谢阿姨,您人真好,人美心善,难怪能生出逸风和星妍那么完美的儿女。” 苏婳微微一笑,这小子,嘴可真甜。 结束通话,苏婳向苏星妍要了医院地址,带了几样补品,来到医院。 进了病房。 看到苏婳,虞棣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他一向只钟爱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没想到成熟女人也别有韵味。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风韵,宛如一枚盘透的上等美玉,温婉雅致,温润美好,从发丝到五官到风姿绰约的身姿,无一不美得惊人。 之前只是匆匆一瞥,如今近距离接触,虞棣的目光落在苏婳身上,怎么都收不回来。 成琼察觉到了,恨得咬牙,抬起脚,拿高跟鞋尖利的跟踩到他的皮鞋上! 虞棣吃痛,一把推开成琼。 苏婳淡淡扫了夫妇一眼,在虞城的带领下,走到病床前。 虞瑜躺在床上,眼神呆滞,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喃喃着“顾逸风,逸风,逸风……” 苏婳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 虞城按着虞瑜的双臂,省得她挣扎,对苏婳说:“苏婳阿姨,您开始检查吧。” “好。” 苏婳俯身,轻轻拨开虞瑜的短发,仔细检查她的头皮。 越检查,她脸上的神色越凝重。 第1282章 教训虞棣 虞城见苏婳神色凝重,吓坏了,“苏婳阿姨,我妹到底怎么了?” 苏婳直起腰身,指着虞瑜的头皮说:“正常人的头皮是白色或者淡粉,你妹妹的头皮偏青白,疑犯在她头上动手脚的可能性很大。事后她一直没说,说明伤口极小,且对方作案手段高明,骗过了她。她的化验单我看过了,脑神经已经受到影响。如果不加快速度治疗,这孩子会很危险。” 还有句话,她没说。 如果不快点治疗,继续拖下去,虞瑜不死,也得疯。 虞城帅气的小白脸登时吓得惨白! 他一把抓住苏婳的手臂,腿都软了,“阿姨,您一定要救救我妹妹!我就这么一个亲妹妹,虽然我平时总嫌弃她,可是我真的不能没有她!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我的妹妹啊,我可怜的妹妹,你还这么年轻,都怪哥哥……” 说着说着,他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成琼走过来,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对苏婳说:“谢谢顾太太,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会带我女儿去找人治,就不麻烦你了。” 她怀疑苏婳和沈恪是一伙的。 沈恪刚走,苏婳就来了,像串通好的。 苏婳淡淡瞥她一眼,从包里掏出一个证件,往她眼前一递,“警方编外人员办案,闲杂人等勿扰。” 成琼一愣,接过来,反复查看。 上面有钢印,有编号。 证件是真的。 成琼哑口无言,心有不甘地把证件还给苏婳。 苏婳道:“虞瑜的病已经耽搁了,你们现在就找人给她治吧,我这边也想办法。都是为了救孩子,这种时候没必要起内讧。我帮她,纯粹因为她中花邪的对象是我儿子,否则我懒得管这闲事。” 成琼生平第一次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苏婳吩咐虞城:“取你妹妹几根头发,几片头皮屑和几滴血,我拿回去化验,看看中的是蛊还是毒?” 虞城擦干眼泪,一一照做。 等他收集好,苏婳把东西拿密封袋装了,放进包里。 虞城从兜里掏出一个棕色药瓶,递给她,“这是鹿巍爷爷给我哥的,找医院的人化验过了,没有毒,能给我妹吃吗?说是能强身健体,有可能会控制病情。” 苏婳略一思索,“吃吧。” 成琼一把把药瓶夺过来,呵斥虞城:“不行!经他手的东西,不能给瑜瑜乱吃!” “他”自然指的是沈恪。 苏婳眼眸深深地看了成琼一眼。 再精明的女人,被偏见迷了眼,也变得愚不可及。 照这样下去,虞瑜迟早有一天会毁在她手里。 苏婳对成琼说:“我的建议是吃,鹿巍没有害虞瑜的理由,沈恪更没有。那孩子心气儿虽高,本性却善良,人不犯他,他绝不会犯人。虞城和虞瑜拿他当亲哥,他自然拿虞城和虞瑜当亲妹妹。说句不好听的,依着他的本事,想害虞城和虞瑜,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虞太太,大可以收回对他的偏见,救虞瑜要紧。” 成琼绷着脸不出声。 厌乌及乌。 连带着刚才对苏婳生出的那点点好感,也没了。 苏婳交待了虞城几句,抬脚离开。 虞棣急忙追出来,“顾太太,我送送你。” 苏婳淡声道:“不用,你照顾虞瑜吧。” “要送的,你看你那么忙还抽出时间来看望我家小女,虞某不胜感激。这样吧,你哪天有空,我设宴请你吃顿饭,以表感谢。” 苏婳扫了他一眼。 女儿中邪,几近呆滞,他还有心情约饭。 真不知道这种男人心是怎么长的。 苏婳道:“不用,我得回去帮虞瑜找解药,没时间赴约。” “那我更得好好表示谢意了,顾太太喜欢珠宝还是包?”虞棣忽地抬手一拍脑门,“看我这脑子,像你这么雅静的人,岂会喜欢那些俗物?你喜欢古董名画对吗?喜欢哪位画家的?我派人去找。” 苏婳觉得这男人已经超出正常礼数了。 这殷勤模样俨然是在讨好她,抑或者想追求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婳瞬间被恶心到了! 苏婳雅声道:“我们家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你找的东西,我应该看不上眼。虞董有这心思,还是想想怎么给你家女儿治病吧。” 虞棣脚步停下,脸色暗了暗。 随即又加快脚步,追上苏婳。 来到电梯厅前。 保镖要去按电梯开关键。 虞棣抢先一步,帮忙按上,一脸讨好笑容地对苏婳说:“你们家东西再多,可是我该表谢意的,还是得表示。既然顾太太不说,那我就看着派人买了,到时顾太太一定要赏脸收下喔。” 苏婳瞥他一眼。 死老头子,一把年纪居然撒起了娇!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他那副被酒色掏空的肾虚模样。 明明比顾北弦大不了几岁。 顾北弦依旧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头发漆黑如墨,目若朗星,中气十足,宛若三十出头。 他则鬓角灰白,眼袋浮肿,眼角皱纹能夹死蚊子,和顾北弦简直像两代人。 苏婳道:“真不用,有钱捐给希望工程的孩子们吧。” 说罢抬脚进了电梯。 虞棣紧跟着进去。 保镖将他和苏婳隔开。 虞棣透过保镖身体的缝隙,打量着苏婳白皙细长的脖颈,小巧如玉的耳垂,绾起来的乌黑浓发,纤薄的双肩,米色羊绒大衣包裹的纤细腰身,以及大衣下摆下的绝美小腿,忍不住想入非非。 如果他年轻的时候,遇到这种极品美人。 想必就守着她从一而终了。 断然不会再去外面拈花惹草,欠下那么多风流债,还给女儿虞瑜招来报复。 一恍神,电梯门打开。 苏婳抬脚走出去。 虞棣跟着出去。 一行人下了楼。 苏婳转身对虞棣说:“虞董,就送到这里,请回吧。” 虞棣这才回过神来,忙说:“啊,没事,虞瑜那病,连医生都束手无策,我回去也帮不上忙,送到你大门外吧。我们家虞瑜的病,现在就指望你了。你是她的贵人,是我们家的贵客,自然得隆重地送。” 苏婳黛眉微拧。 自打乌锁锁死后,她已经很久没如此讨厌过一个人了。 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恶心人。 她不再说什么,抬脚就走。 虞棣亦步亦趋。 行至医院的花园旁,苏婳手机响了。 她拿起手机接电话。 虞棣依旧站在旁边,不肯走。 苏婳瞟他一眼,手伸进包里,摸出一支白金色的笔。 虞棣以为她要记电话号码,急忙把手伸到她面前,说:“你要记什么,写我手上吧。” 苏婳抬眼看他,“你确定?” 虞棣忙不迭地说:“确定确定,能得美人一亲芳泽,不不,看我这张嘴,天一冷被冻瓢了,乱说话。你是虞瑜的贵人,让你在我手上写几个字怎么了?你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苏婳忍着生理和心理双重不适说:“你不后悔就行。” “不后悔,写吧。” 苏婳单手摘下金笔的笔帽,在虞棣手心上飞快地写道:04875612746。 译成汉字是:你是白痴无药医恶心死了! 那笔不是普通的笔,是防身用的,笔芯上有尖利的小刺。 笔笔在虞棣的掌心上划出细细的痕。 苏婳速度极快,等虞棣感觉到痛,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写完了。 虞棣低头一看,掌心一排数字下,布满丝丝细血。 手掌连心,疼得他直抽冷气,手指发抖。 苏婳垂眸扫一眼,淡声道:“对不起虞董,拿错笔了,我换支笔重新写吧?” 虞棣一听后背发寒,急忙忍疼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去找医生处理下伤口。” 不等苏婳回话,他拔腿就跑! 第1283章 舍身相许 跑去急诊科,找医生处理了伤口,虞棣又抽了血,想化验一下。 生怕苏婳那支笔上有毒。 抽完血,虞棣返回病房。 成琼扫了眼他的伤手,冷笑道:“怎么,羊肉没吃着,惹了一身臊?多大年纪了,还管不住下半身!女儿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有闲心想那些恶心事!知不知道丢人值几个钱?” 虞城一颗心一直扑在虞瑜身上。 听成琼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 这位色鬼老爹,居然把心思打到了苏婳头上! 他瞬间被虞棣恶心到了! 扭头睨着虞棣和成琼,虞城怒道:“你俩丢不丢人?一个好色之徒!一个小人之心!我还巴巴地盼着宁子长大,好娶她呢!就你俩这德行,我娶个鬼啊!难怪我妹让我和她一起打光棍!” 虞棣心虚,不吭声。 那会儿被苏婳的美貌迷了心窍。 手被刺伤了,才冷静下来,这会儿后悔得要命。 年轻娇美的小姑娘,他睡过无数个,怎么就被区区一个苏婳迷昏了头? 那女人也是,按说岁数不小了,怎么还那么美?那么迷人? 让人情不自禁地昏头。 虞城发完火,开始打电话给助理、朋友和客户,四处打听有没有认识解蛊方面的高手。 成琼也忙着打电话询问。 虞棣则揣着手机走出病房。 来到无人处,他拨通了未姣母亲的号码。 几年前,包宋嫱的时候,被她的美色迷昏了头,他没少在她们母女三人身上花钱。 未姣的学费等于是他出的。 那时候,未姣还姓宋,他们母女仨拿他当恩人。 他不相信,当年那个水灵灵,一脸纯真无害的小女孩,会用如此歹毒的方法伤害虞瑜,毕竟宋嫱的死,成琼当时做得天衣无缝,连警方都认定是意外事故。 打了三遍,未姣母亲接听了。 虞棣报了自己的姓名说:“我有个朋友的女儿中了邪,情况很严重。刚听说你祖上是苗疆一族的,能不能给联系个人,过来帮她解邪?” 未姣母亲默了片刻,回:“我娘家祖上的确是黑苗一族,但他们住在十万大山深处,轻易不出山。” “可以给钱,只要能救孩子,给多少都行。” “不是钱不钱的事,那姑娘中了什么邪?” 虞棣道:“花邪。” “是蛊吗?如果是,想解蛊,得用到很多药材,外面买不到,只有大山里有。很多药材离了大山,就失去了药性。想救孩子,得入山,中盅容易解蛊难,有的要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 虞棣沉默了。 据说十万大山地形多变,森林茂密,水域复杂,十分神秘,且瘴气弥漫。 瘴气是山林间因湿热蒸郁而成的毒气。 外人进去,触之即死。 他不想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成琼肯定也不想去。 保镖们更是靠不住。 虞瑜中的是花邪,万一去到那里,被保镖们占了便宜,更恶心了。 虞棣权衡了一下,问:“能给个联系方式吗?我亲自打电话,请人出山。” 未姣母亲说:“不好意思,虞董,他们住在大山深处,没有信号,手机电话都没法用,自然联系不上,只能带着你说的那个姑娘进山。” “那我能见见你的小女儿吗?” 未姣母亲安静了几秒说:“姣姣已经结婚,姓也改了,不想让丈夫知道她姐姐曾做过您的情妇。我和姣姣一直都很感激您,如果没有您当年的资助,姣姣大学都读不了,更嫁不了那么好的人家。嫱嫱出意外,是她命薄没福气,不怪您。如今姣姣生了儿子,老公很是疼爱她,对我也很好。我们想忘掉过去,安安静静地过小日子,其他的不图。” 话里话外都在帮未姣撇清嫌疑。 虞棣不再说什么。 结束通话。 虞棣返回病房。 成琼和虞城问的消息亦如此。 想解邪,都得带着虞瑜进山。 虞城说:“我陪我妹妹进山吧,收拾收拾尽早动身。” 虞棣和成琼异口同声道:“不行!你们兄妹俩要是都出了事,我们家就绝后了!” 虞城想了想,拿起床头柜上的棕色药瓶,取出一颗,“那我试试这药,保险起见,等我吃了没事,再给我妹妹吃。” 成琼一把夺过来,递给虞棣,“你来试。” 虞棣皱眉,“你怎么不试?” 成琼鄙夷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我有月子病,阴天下雨浑身酸疼难忍,不能试。” 虞棣冷笑,“我成天忙于公事,身体早就累垮了,吃了这种药,万一雪上加霜怎么办?” 成琼嗤笑一声,“什么累垮了?明明是被酒色掏空了!” 虞城嫌俩人磨叽,劈手把药夺过来,塞进自己嘴里,拿起水杯咕咚喝了两口,吞下药。 成琼和虞棣想拦,已经晚了。 成琼上前去扒虞城的嘴,“傻儿子,万一药有副作用,你可怎么办?让保镖试药就好了,你为什么要亲自试?” 虞城理所当然,“那是我妹,又不是保镖的妹!” “那不一样,你是金枝玉叶,身娇体贵,保镖们粗枝大叶,抗造。” 奇怪。 以前虞城也这么认为自己,不知不觉,就换了思路。 可能是被秦悦宁给洗脑了。 那丫头明明是顾家最小的千金,实打实的金枝玉叶,却一点千金的架子都没有。 虞城拿起外套,对成琼和虞棣说:“你俩把公事暂时放一放,轮流来守着我妹,我妹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需要家人陪在身边。我出去买一些礼品,送到苏婳阿姨家去。人家免费帮我妹,还被我妈质疑,被我爸恶心。造了什么孽?遇到你们奇葩夫妇!” 成琼和虞棣理亏,皆不吱声。 虞城带上保镖,开车去京都最贵的补品店,挑着那些海参燕窝雪蛤人参之类的上等补品,塞了整整两后备箱。 来到日月湾。 他和保镖一起往里搬。 苏婳知道他的为人,不跟他客气。 搬完补品,苏婳拿了几块毛巾递给他和保镖,“擦擦汗。” “谢谢苏婳阿姨,我妹的生死就交到您手上了。” 正说着,秦悦宁来了。 扭头看到秦悦宁英气漂亮的面孔,虞城连日来的委屈和心酸,一下子涌到心头。 他几步走到秦悦宁面前,抬手将她搂进怀里,腰弯着,头埋到她肩上,喉咙发硬说:“宁子,我难过死了,都没顾得上去找你。我妹中了花邪,伤到了脑神经。那么机灵的一个姑娘,要是傻了,我怎么对得起她?她连男朋友都还没有,都怪我,好心办坏事!” 被强抱,秦悦宁本来想揍他。 听到他说的话,秦悦宁抬起的手又落了下来。 她拍拍他的后背,安抚道:“别难过了,这不是有我苏婳婶婶吗?等会儿,我把我妈、我外公、我墨鹤小姨父,还有我皇甫婵小舅妈,全都叫过来,给你妹妹来个大神会诊。这么多人,总能想出点办法。” 虞城感动哭了。 他抬手擦擦眼泪,哽咽着说:“宁子,你对我太好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等你长大后,我就舍身相许吧!” 第1284章 飞了出去 秦悦宁猛地推开虞城,一拳捶到他肩头上,“臭小子!你这是报恩呢,还是报仇?” “当然是报恩了!你看你,长得人高马大,又man又粗暴,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谁敢娶你?”虞城拍拍自己的胸膛,“我,只有我!我愿意牺牲我自己,帮你解决婚姻大事!” 秦悦宁嘲讽地白他一眼,“滚吧你,谁稀罕你!” 苏婳静静望着二人。 许是秦悦宁身心过于成熟。 也许是虞城言行举止偏幼稚。 明明俩人差着七八岁,居然不觉得违和。 但苏婳还是提醒虞城:“悦宁还小,我们先谈正事吧。” 虞城这才想起苏婳还在一旁。 说来也怪,每次一看到秦悦宁,他就忘乎所以。 很快,秦悦宁打电话把母亲鹿宁、外公鹿巍、墨鹤、皇甫婵等人都请了过来。 顾逸风也赶了过来。 一帮人围坐在客厅沙发上,皆神情肃穆,人手一份虞瑜的病情详细介绍复印件。 虞城则帮忙沏茶倒水,端果盘。 等大家看完虞瑜的病历,苏婳先开口:“早年间,我得到过蔺鸷的一些秘籍孤本,上面有各种炼蛊解蛊方法,独独没有情蛊。秘籍不知什么原因缺失了几页,想必缺失的那几页就是情蛊。化验结果出来了,我推测,虞瑜中的花邪,极有可能是情蛊的一种。今天把大家都叫过来,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方法救虞瑜?毕竟虞瑜是在我们的地盘上中的邪,能帮的就帮帮。” 苏星妍道:“未姣嫌疑最大。我和异能队、警方的人都找过她,但她很狡猾,一口咬定和自己无关,警方找不到证据证明就是她作案,没法将人带走审问。顾骁哥也找过她老公,但她老公十分袒护她,不相信她是那种人。未姣这条路,暂时走不通。” 鹿宁把病历放到茶几上,看向苏婳,“早年间我曾和队友去苗疆之地执行过任务,我带虞瑜进山找人解蛊吧。” 虞城一听,慌忙放下果盘,阻止道:“岳母,不,鹿宁阿姨,我不同意您去!太危险了!您要是出点事,宁子、秦野叔叔和秦陆会恨我的!” 鹿宁拧眉看向他。 觉得这小子很欠揍! 她都没瞧上他。 他倒好,“岳母”都喊上了。 皇甫婵说:“我治过很多病,唯独没碰过蛊,不敢贸然尝试,毕竟人命关天。” 顾逸风微启双唇,“如果确定真是蛊,我可以试试用内力把虞瑜体内的蛊逼出来。前提是,得先把她弄晕。” 虞城连连摆手,“不行,她现在昏昏沉沉的,还在念叨你的名字。你要是靠近她,她不得疯?” 墨鹤道:“我来吧,找个时间我去试试。” 虞城想了想觉得可行。 他看向墨鹤,满眼感激,“谢谢小姨父!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回报,等您和小姨以后生了孩子,奶粉钱纸尿裤钱我全包了!” 鹿宁抬起眼皮又瞥了他一眼。 觉得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羞没臊? 八字都没一撇,他连“小姨小姨父”都喊上了! 鹿巍端坐一旁,面色不变,心里却乐滋滋的。 仿佛看到若干年后,虞氏集团改名为鹿氏集团,他做了一辈子的美梦,到时就实现了! 情蛊什么的,他其实有解的路数,但是他不愿意帮虞瑜解。 虞瑜这样半死不活,挺好的。 一来可以给顾逸风添麻烦,他麻烦多了,名声自然坏了,秦陆能趁机上位。 二来虞瑜若傻了,虞氏集团以后就是虞城一人的。 虞城的,自然就是悦宁的。 悦宁的,就是他的。 鹿巍正想着美事,鹿宁站起来,对他说:“爸,您跟我去茶室,我有话要对您说。” 鹿巍头皮一麻,连连摆手,“我老糊涂了,什么都做不了,过来凑个人头,听听你们的思路就好了。” 鹿宁英气的鹿眼一沉,“您来不来?” “啊,我,我去吧。” 鹿巍倚老卖老,故意颤巍巍地站起来。 那模样仿佛风烛残年。 虞城急忙过来扶他,“外公您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我扶您。” 鹿宁扫一眼虞城,觉得这小子太过分了! 但是顾忌这么多人在,她不好说他。 秦悦宁早就习惯了虞城的不着调,见怪不怪。 虞城搀着鹿巍,同鹿宁去了茶室。 鹿宁把虞城支开,关上门对鹿巍说:“我记得二十几年前,你要给我情蛊,让我给阿野下。既然你能搞来情蛊,自然应该知道怎么解蛊吧?” 鹿巍一顿,“你记性倒是挺好,那么多年前的事还记着。不过我认识的那个人十年前就死了,我也退休多年,这把年纪早就不再过问江湖事。如果能解,我肯定会帮忙,我还挺喜欢虞城那小子的。” 鹿宁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足足一分钟,“你最好别撒谎。” “不敢,不敢!你现在可是鹿局,我奋斗了半辈子,都没摸着局长的边。” 父女俩从茶室出来。 回到客厅。 苏婳看向鹿宁。 鹿宁摇摇头。 苏婳明白,鹿巍也没办法,或者能帮却不肯帮。 只能先让墨鹤上阵试试,不行再另寻方法。 隔日。 月圆之夜。 虞城把虞瑜背到墨鹤家里。 让她只着单衣,坐在巨大的垫子上。 怕她着凉,暖气开得很足。 墨鹤盘腿坐到她身后,开始运功。 只见他长臂带风,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拳法打下来,接着将双掌掌心覆到虞瑜后背上,将自己的内力输入虞瑜体内。 虞城静静坐在一旁。 简直开了眼界! 小时候武侠电视剧里看到的场景,现实中重现了。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真的看到有一股类似气流的东西在虞瑜身体周围流动,像雾气氤氲的感觉。 虞城想拿手机录下来,又怕影响到墨鹤,忍了下来。 一二十分钟后,虞瑜原本闭着的眼睛忽地睁开。 紧接着嘴一张。 “哇!” 她吐出一大口污血! 虞城一愣,急忙上前抓住虞瑜的手臂,喊道:“妹,你怎么了?妹,你不要死啊!妹!” 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痛哭流涕。 墨鹤微微摇摇头,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冷静一下,她死不了,应该是体内余毒逼出来了,但是……”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低低幽幽,悲悲戚戚的,类似于古乐器埙。 虞城还没反应过来。 墨鹤已经纵身一跃! 只见眼前黑影一闪,眨眼间墨鹤便到了窗前,迅速推开窗户,飞了出去! 第1285章 超级狡猾 夜色冷寒,外面并无人影。 凭借超敏锐的听力,墨鹤很快寻到怪声的来源。 在庭院外公共绿化带的绿色灌木丛里。 墨鹤俯身拨开灌木,却没看到躲藏的人,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小型录音机,巴掌那么大。 那悲凄凄的类似于埙的乐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墨鹤将开关关上,环视四周,目之所及,方圆百米内鬼影都不见一个。 路面是硬化过的,找不到可疑的脚印。 墨鹤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拨通顾逸风的电话说:“有人装神弄鬼,放怪声来蛊惑虞瑜,我追出来,只找到一个录音机。对方应该提高警惕了,本人没露面。” 顾逸风道:“我早就料到了,埋伏在附近,抓到了一个,马上带去找你。” 墨鹤不禁有些自豪。 不愧是他的徒弟,聪明程度无人能及。 三两分钟后,顾逸风来了。 身后跟着保镖,保镖推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穿的是别墅区的定制安保服,面孔是保安的面孔。 虞城也追到楼下。 打量了眼保安,虞城怒不可遏,挥起拳头就朝保安脸上招呼,斥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个小小的保安也敢算计我妹妹!” 保安虽然被绑着,反应却敏捷,头一缩,避开虞城的拳头。 虞城又挥拳朝他打去! 几次都被保安躲开了。 保镖摁都摁不住保安。 虞城怒道:“是谁指使你的?叫你们物业经理来!” 那人不出声,只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虞城,眼神有些怪异。 顾逸风道:“这人肯定不是真正的保安。” 说着他手伸到保安脸上。 那人还想躲,却没顾逸风的动作快。 顾逸风一手掐住他的下颔,另一只手轻轻往上一掀。 那人脸上的皮瞬间揭开一层! 人皮下是一张扁平的,五官普通到一点辨识度都没有的男人脸,二三十岁的模样。 虞城嘿了一声,“臭小子竟然还戴人皮面具!” 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你是什么来头?” 那人依旧不吭声。 顾逸风道:“别问了,这种要么是杀手,要么是死士,不会说的。” 一听是杀手,虞城立马松开他,忙不迭地退到墨鹤身后。 生怕激怒杀手,对他痛下杀手。 顾逸风看向墨鹤,“师父,我直觉,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得更复杂。应该不只未姣寻仇那么简单,说不定未姣也是别人的棋子。如果真如我所料,麻烦就大了。” 墨鹤微微颔首,“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见招拆招吧,没什么好怕的,天塌了,有师父顶着。” 顾逸风勾起唇角。 从小到大,师父一直都是他的天。 顾逸风拨通异能队队员的号码,“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对方回道:“监听了未姣的手机号,这期间,她没和任何可疑号码联系,也没外出。疑犯要么另有其人,要么她有得力帮手。” 顾逸风淡嗯一声,“抓到了个人,你找人来带走吧,审出来,联系我。” “好的,小顾总。” 异能队的人很快赶过来,把人带走,那个录音机也带走了。 辞别顾逸风,墨鹤带虞城返回自己家中。 陆恩琦正在照顾虞瑜。 虞瑜平躺在软垫上,面色苍白,很虚弱的样子。 墨鹤看向虞城,“刚才怪声响起,你妹妹什么情况?” 虞城道:“眼神直勾勾的,想爬起来出去,但是体力不足,被我按住了,后来怪声消失了,她就平静了。” 墨鹤墨眉微蹙,“这次发病比上次有没有轻一些?” “轻太多了!上次她力大无穷,直接把我甩到地上!我堂堂一个九尺大汉,都摁不住她,这次劲儿比上次小很多。上次怪声消失了,她还发邪,这次怪声一消失,她就不发邪了。” 墨鹤微微颔首,“看样子运功驱邪有点效果,等她恢复恢复继续吧。” 虞城忙感激地说:“谢谢小姨父!” 陆恩琦扑哧笑出声,“这孩子嘴怎么这么甜呢?” 墨鹤垂眸望向她,墨色眸光温柔似水,“他比你应该小不了几岁,不是孩子。” 虞城立马说:“小姨人小辈份大,大几岁也是我小姨!小姨,您平时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喜不喜欢包包和珠宝,喜欢哪个牌子的?外甥明天就去给您买。” 顾家年轻一代,因为个个优秀,多少都有点骄矜。 陆恩琦少见虞城这样的,一时觉得新鲜,打量他几眼问:“你是悦宁的男朋友吧?没想到还挺上道。” 虞城立马脸上堆笑,“我是宁子的预备男友,能不能成,还得仰仗小姨和小姨父。如果两位长辈能在鹿宁阿姨和秦野叔叔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城子不胜感激!” 陆恩琦笑容更深,“小子,还挺机灵!” “必须的,否则怎么能成为宁子的预备男友?” 墨鹤俯身盯着地上虞瑜吐的血,看里面有没有虫子。 仔细察看一番,墨鹤道:“你妹妹中的蛊,和我听说过的蛊不太一样。一般的蛊会以毒虫为载体,比如金蚕蛊、蝴蝶蛊、万蛛蛊、引路流萤等,分别会用金蚕、蝴蝶、毒蛛和萤火虫。运功驱蛊的话,吐出的血会有相应的虫子,血也会比正常的血暗一些,你妹吐的血却是鲜红色,且只有血,血里没有虫。” 闻言,虞城又开始紧张了,一把抓住墨鹤的手臂,“小姨父,我妹会不会死?” 墨鹤轻轻拍拍他的手,“不会,我们这么多人,怎么着也得想办法保她一命。” 虞城松了口气,用力捶捶胸口,“吓死我了!小姨父您人真好,人帅心善,年纪轻轻身手就这么好,难怪能娶到小姨这么漂亮的老婆!” 墨鹤淡淡勾唇。 平生帮过很多人。 除了顾家人,只有这小子,他帮得心甘情愿。 一张嘴专挑人喜欢听的说,偏偏他又说得极自然,明明是拍马屁,却没有逢迎之态。 墨鹤叮嘱道:“今天就先这样,你妹妹刚吐完血,身体很虚弱,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洗漱用品,一会儿让人送上来。” “谢谢小姨父收留!” 墨鹤点点头,看向陆恩琦,唇角扬起,朝她伸出右手,温声道:“琦琦,我们走。” 陆恩琦走过来,抓着墨鹤的手。 两人十指交握地走了出去。 虞城觉得仙风道骨的墨鹤喊陆恩琦那声琦琦,喊得好温柔。 他学到了。 以后得喊秦悦宁,宁宁。 宁子听着像哥们之间的称呼,没有柔情。 虞城从包里取出药瓶,倒出一粒药,塞到虞瑜嘴里,帮她细细擦干净唇角的血渍,又喂她喝了半杯温水。 扶虞瑜躺下,取来被子帮她盖好。 拍拍虞瑜的手臂,他一改平时的吊儿郎当,学墨鹤的语调温柔地说:“妹妹,你睡吧。放心,这是小姨父的地盘,坏人不敢再来用怪声勾你了。” 虞瑜疲倦地闭上双眼。 虞城走到窗前,把窗户反锁上。 回来,他和衣躺到虞瑜旁边的垫子上。 许是双胞胎的原因,他和虞瑜平时斗嘴归斗嘴,虽互相嫌弃,感情却比普通兄妹深。 有时候,他觉得,这个妹妹,比爸妈还要亲。 正想着,秦悦宁的电话来了。 虞城急忙接通。 怕打扰虞瑜,他拿起手机走到卫生间接。 进了卫生间,又怕坏人来,虞城倒了回来,声音调柔调轻,对秦悦宁说:“宁子,不,宁宁,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吗?” 第1286章 雪中送碳 秦悦宁身上的鸡皮疙瘩顺着手机都爬过来了,嗔道:“宁什么宁?宁宁是我妈的乳名,别瞎叫!” 虞城一愣,“那我叫你悦悦吧,悦儿也行。” 秦悦宁阳刚惯了,哪受得了这么肉麻兮兮的名字? 她硬声道:“肉麻死了,换一个。” “那叫你悦子?” 秦悦宁拧起小眉头,“你听听,这是人叫的名字吗?” “我觉得悦子挺好听的啊,悦子,悦子,心悦君兮,君不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悦个屁,你干脆喊我日子得了!别废话了,虞瑜姐怎么样了?” 虞城这才反应过来,“悦子,月子,是不太好听,大意了,回头我再好好想想叫什么。小姨父给我妹运功驱邪,有效果了。逸风哥抓住一个凶手,让异能队的人带走审问了,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秦悦宁轻呵一声,“叫墨鹤叔叔!下次长点心,在我爸妈面前别乱叫,小心挨揍!” 虞城大言不惭道:“岳母,不,鹿宁阿姨才舍不得揍我。” “脸皮真厚,我到小姨家了,开门。” 虞城一怔,“大冷天的,你别开玩笑。” “少啰嗦,麻利地滚到门口!” 虞城乖乖地来到门口。 打开门,果然看到秦悦宁站在门外。 虞城又惊又喜,伸手就去抱她,“这么晚了,你爸妈让你过来吗?” 秦悦宁身子一偏,避开,“我找借口来的,对我爸妈说,你又软又怂屁本事没有,保护不好虞瑜。虞瑜姐给我顾骁哥封了礼的,又是在他订婚礼上出的事。我爸妈生性仗义,不喜欢亏欠别人,就允许我来了。反正你打不过我,这里又是墨鹤小姨父的家,给你一百个胆子,你都不敢怎么着我。” 虞城感动得两眼发潮,朝她竖起大拇指,“岳父岳母都是大仁大义之人!等他们老了,我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给他们按摩揉腿,端吃端喝!” “你全身上下就剩张嘴了。” 秦悦宁撞开他,走进去。 虞城跟上来,“你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吧。小姨父和小姨都睡了,别去惊动他们了,小姨父今天给虞瑜运功,很消耗体力。” 秦悦宁白了他一眼,“马上就除夕了,我早就放寒假了,你过傻了吗?” 虞城心生愧疚。 虞瑜一中邪,他过得连星期几都不知道,连秦悦宁放寒假都给忘了。 忽然意识到除夕是他和虞瑜的生日。 往年生日,会在岛城风光大办。 每次都是各种豪华派对,有时在会所,有时在游艇,有时在小岛上,一帮富家子弟陪着他俩,众星捧月,莺莺燕燕,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玩得纸醉金迷。 今年这个生日过都没法过。 虞城不禁黯然。 来到虞瑜待的房间。 虞城指指墙边的柔软大床,“你睡床吧,我陪虞瑜睡垫子。” 秦悦宁翻了他一眼,“你一个大老爷们,和妹妹睡一起,像什么话?我陪她睡垫子,你睡床吧。” 虞城不在意的口吻说:“这是我亲妹,又不是外人,在娘胎里,我还和她睡过同一个子宫呢。我俩从小穿同一包纸尿裤,喝同一桶奶粉长大的,有什么?” 秦悦宁拿眼瞟了瞟他。 这人顶多三岁,不能再多了! 她上前抓着他的手臂,一把甩到床上,“滚床上去!再废话,我废了你!” 虞城不敢再废话。 乖乖躺到床上。 秦悦宁关了灯,和衣躺到虞瑜身边。 漆黑夜色里,虞城听着秦悦宁极轻的呼吸声,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他想,这辈子一定要娶到秦悦宁。 娶不到,他就去五台山出家当和尚! 全然忘记,他从前说过的,谁娶了秦悦宁这样的女汉子,谁倒霉。 次日,清早。 虞棣打来电话问:“城城,你妹什么情况?” 虞城拿着手机,悄悄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回道:“墨鹤小姨父给我妹妹运功驱邪,又服了鹿巍外公给的药,她昨晚睡得很好。昨晚坏人又来了,被逸风哥抓住了,异能队的来人带回去审了。悦宁也来守着虞瑜,苏婳阿姨叫了一帮人,商量怎么给我妹解蛊。顾家人真好,比活菩萨还热心肠。” 虞棣一听,大喜! 之前他千方百计,想攀上顾家的关系,怎么都攀不上。 没想到虞瑜一中邪,顾家人全都来帮忙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虞棣忙道:“那你俩就在家墨鹤家老实待着吧,他身手好,他们家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和你妈先回岛城了,马上就除夕了,得陪你爷爷奶奶过年,很多重要关系也要打点。你俩的生日,等回来再补吧。记得多给墨鹤夫妇买些礼物,嘴甜点,其他人全都备上厚礼,尤其是苏婳。苏婳性子雅静,俗气东西不要送,派人搜罗一些古董字画之类最好。” 虞城瞬间被膈应到了! “您老能不能有点人样?一把年纪了,不害臊吗?” 虞棣佯装出无辜的口吻说:“我没说错啊,此事苏婳功不可没。她是顾家的灵魂人物,如果不是她,你以为其他人会帮你妹?” “她是功不可没,可是用不着你惦记!” “成吧,你看着办。对了,一定要离沈恪远点。原以为他和星妍能成,我们多少能沾点光,没想到没成。如今你已经打入顾家内部,用不着他了。自打他出现后,我们家就变得不太平,先是我受伤,接着你妈得月子病,你之前拉肚子,你妹又中邪。看样子,天煞孤星,不是空穴来风。” 虞城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说你天煞孤星呢?沈惋阿姨倒了八辈子霉,如花似玉的年纪,被你这样的老渣男玷污,骗得未婚生子,一辈子都毁了!我妈好好一个人嫁给你这样的老渣男,变得阴险狡诈恶毒!还有那些被你糟蹋的小姑娘,伤的伤,死的死!我哥要是天煞孤星,那你就是地煞恶魔!” 虞棣啪地掐了电话! 气得五脏六腑都疼! 转眼间,到了除夕夜。 墨鹤带着陆恩琦去陆砚书家吃年夜饭了。 他们家佣人全放年假了。 秦悦宁也去顾家老宅,陪顾老太太、老爷子过年了。 偌大别墅,就只剩虞城和虞瑜两个人,冷冷清清的。 虞瑜躺在垫子上,怏怏的,一副总是睡不醒的样子。 虞城握着秦悦宁给的匕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生怕坏人闯进来。 哪怕顾逸风派了保镖在别墅四周守卫。 他们家的保镖也将别墅围了起来。 可虞城还是没有安全感。 抬头看向窗外,到处张灯结彩,远郊的天空,闪过绚烂烟花。 虞城生平第一次有了孤独灰凉的感觉。 这个生日啊,过得好悲戚,别说豪华游艇派对了,连个蛋糕毛都没有。 正当惆怅之际,手机忽然响了。 是沈恪打来的。 虞城按了接听,未开口,喉咙已经发哽,“哥,我以为上次我妈在医院那样说,你再也不理我了。” 沈恪道:“当时是很生气,不想理你。事后冷静下来,想想我对小沈哲一个非亲非故的人都那么好,你和虞瑜是我亲弟妹,没必要因为你妈,疏远你们。” 虞城鼻子一酸,“哥,你真好!” “开门吧。” “你来墨鹤小姨父家了?” “嗯。” 虞城心生欢喜,拍拍虞瑜的手臂,示意他很快就回来。 他握着手机,撒丫子就往楼下跑。 来到楼下,拉开门。 沈恪一身清寒,立在寒风里,左手拎着个包装精美的大蛋糕,右手拿着一个小型密码箱。 看到蛋糕,虞城眼睛一亮! 这是亲哥啊! 沈恪把蛋糕递给他,“生日快乐!” 虞城眼圈倏地红了,接过蛋糕,一把抱住他,“哥,我爱你!如果你以后结不了婚,等我结婚生了孩子,过继一个给你,让他认你当亲爹!” 沈恪,“……” 这报恩方式,让人啼笑皆非。 他把右手拎着的小型密码箱,递给虞城,“拿着。” 虞城松开他,低头去看,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沈恪道:“解蛊秘籍,拿去给苏婳阿姨,她肯定能配出解药来。” 第1287章 宝藏哥哥 虞城接过来,按照沈恪给的密码,打开密码箱。 揭开层层锦帕,里面包着一本很旧的书。 虞城小心翼翼地掀开一页。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送走。 上面的字比天书还复杂,他一个都不认识! 沈恪道:“是古苗文,苏婳阿姨和星妍肯定会认识。万一不认识,你告诉我,我可以翻译。” 虞城眼露惊讶,“哥,你怎么什么都懂?古文认识,连苗文你也精通?” 沈恪淡嗯一声,“我小时候性格内向,喜静,闲暇之余,除了画画、修复文物,就是把自己关在屋里,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书,对文字有些天赋,研究起来难度不大。” 虞城把他让到室内,给他倒了杯热茶,“哥,你从哪里搞来的这本书?” 沈恪淡淡勾唇,“黑苗擅长种蛊,白苗擅长解蛊。我外公早年间认识一个白苗的蛊婆,我飞去那里找她买的。她家世代是蛊婆,这书是祖上传下来的。用完记得把书给我,我得还给她。她们那边的人,不出山,给了秘籍,给了一些药材,让按照秘籍上面的配。” 虞城快要感动哭了。 母亲成琼那样往他身上泼脏水,他却一声不响地飞去那么偏远的地方,不辞辛苦,买来这些东西。 苗疆之地地处偏僻,交通很不发达。 他下了飞机,肯定还得坐汽车坐牛车,且那儿地势凶险,瘴气弥漫,稍有不慎,就有危险。 可他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秘籍是去隔壁小区买的。 虞城凑到沈恪身边,一把抱住他,“哥啊哥,我的亲哥,你怎么对我们这么好?” 沈恪身体微微紧绷,暗吸一口冷气,说:“很简单,因为你对我好。” “我对你好,是有私心的,怕你被……”后面的话,虞城咽下去了。 他是怕沈恪被他妈成琼派人暗杀了,苏星妍肯定会追究,到时他妈得去坐牢。 他不想母亲去坐牢。 沈恪拍拍他的肩膀,“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你会知道。” “你就是好人!天大的好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如果星妍以后不要你,你天煞孤星又找不到老婆,到时让虞瑜去帮你换亲。” 沈恪,“……” 虞城这张嘴,巧是巧,就是经常发挥失常。 有时候专往人最痛的地方戳。 沈恪站起来,“你上楼去守着虞瑜吧,我该回去陪我妈了,生日就不陪你过了。蛋糕你自己吃就好,别给虞瑜吃,她现在生着病,忌甜腻。老蛊婆给的药材,我的人马上就搬进来了,还有一些要去药店买。” “好,替我向沈惋阿姨说一声,春节快乐!” “嗯。” 沈恪转身就走。 “等等!” 虞城忽然喊住他。 沈恪回眸,“还有事?” 虞城视线落到他左手的手腕上,“你那块价值千万的收藏级别的劳力士白金表呢?” 沈恪淡声说:“收起来了。” “不可能!那块表是星妍送你的,除了洗澡,你睡觉都戴着。说实话,哪去了?你公司出状况了?当了?你不是刚赚了几十个亿吗?” 沈恪默了片刻,如实回道:“公司正常运营,表被老蛊婆的孙子看上了,给他了,别告诉星妍。” 虞城愧疚极了。 “那是你俩的定情信物,你怎么舍得?” 沈恪好看的眸子微微沉了沉,沉声说:“不舍得也得舍,虞瑜的命要紧。她中的是情蛊,听墨鹤叔叔的描述,是化虫于无形的情蛊,比普通的蛊厉害很多。中了这种蛊,只能对逸风动情,如果日后她对其他男人动情,会五脏痛裂而死。墨鹤叔叔运功帮虞瑜治,只治标,治不了本,所以越快解除越好。” 虞城后怕之余,觉得这个哥认得值! 真是个宝藏哥哥! 关键时刻,他是真下血本! 沈恪的人很快将药材搬进来。 送别沈恪,虞城提着蛋糕和秘籍,上楼。 一推门,吓了一大跳! 屋里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正伏在虞瑜躺着的垫子旁。 虞城顾不上害怕,扔掉蛋糕,抬起手里的密码箱,几步奔到人前,就朝那人头上砸去,嘴里大声呵道:“滚开!坏蛋!” 那人猛地回头,迅速抓住他的手腕,嗔道:“要死啊,也不看看是谁就动手!” 虞城这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悦宁! 她头上戴着一顶厚厚的男士毛线帽,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色男士羽绒服。 包裹得太严实。 他一时没认出来。 虞城嘿嘿一笑,放下密码箱,“你来怎么不走正门?也不打电话说声,我还以为是坏人进来偷袭呢。” 秦悦宁不以为然,“本来想走正门,看到恪哥来了,你肯定要和他叙话,我就直接从窗户进来了,省心省事。” 闻言,虞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念念有词,“感谢老天爷,感谢观世音菩萨,感谢如来佛祖,感谢雷公、雷母和土地神!感谢你们让我遇到这么好的宁子和这么好的哥哥,还有美好善良的苏婳阿姨,仙风道骨的墨鹤叔叔,英俊高手逸风哥等等等……” 秦悦宁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正主在这里,你不感谢,去感谢那些虚头巴脑的神仙,你脑子是不是塞驴毛了?” 虞城睁开眼睛,瞳孔漆黑凝视着她,“感谢无私仗义、有情有爱、又美又辣的小宁宝,你是我的宝,是我的神,是我们虞家的大恩人!” 秦悦宁哪受得了这个? 身上噌地爬满小米粒,英气小脸微微泛红。 她嗔道:“一边去!你还是感谢老天爷去吧!肉麻死了!油物本物!” 虞城少见她有红脸的时候。 忍不住盯着她泛红的小脸,多看了几秒。 他觉得,秦悦宁脸微微泛红的样子,好可爱! 比打人的时候,更像个女孩子! 室内暖气热。 秦悦宁摘掉头上的毛线帽,脱掉身上的厚羽绒服,扔到一边。 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色针织羊绒衫,黑色长裤。 她个子高,细腰长腿,胸虽然算不上波澜壮阔,但是架不住体型好。 细看,凹凸有致。 安静不语的时候,其实也是美女子一枚。 且是成熟的美女子。 虞城脸一红,急忙将视线移到别处,心中默念:莫做禽兽,莫做禽兽,否则会被秦野叔叔和鹿宁阿姨混合双打! 第1288章 苏婳解药 连念几十遍,虞城怦怦乱跳的心方才静了下来。 终于知道《西游记》里,为什么唐僧每次看到漂亮的女妖精,都会闭上眼睛念经了。 不念经,顶不住! 真顶不住! 秦悦宁拿眼瞥他,“你小子脸红什么?” 虞城急忙垂下眼帘不敢看她。 秦悦宁提高音量,“耳朵聋了?” 虞城不敢抬头,嗯一声道:“是聋了,为你耳聋目盲嘛。” 秦悦宁倒抽一口冷气,呵道:“油不油?腻不腻?再这么肉麻,信不信我削你?” 虞城乖乖地说:“信。” 秦悦宁拿下巴指指旁边桌上的打包盒,“给你带了年夜饭,有从我太奶奶家打包的,有从我爷爷家打包的,还有从我外公和我外婆家打包的。吃吧,百家饭,和你很配。” 虞城哭笑不得。 百家饭在他的印象里,多是乞丐吃的。 想他堂堂岛城虞少,生来富贵泼天,打小锦衣玉食,居然沦落到吃百家饭了! 虞城打开食盒,拿起筷子吃起来。 不得不说,百家饭就是香! 秦悦宁还打包了几样汤粥,扶虞瑜坐起来,喂她喝。 喝过粥后,虞瑜精神状态稍微好了些。 她抬眼朝窗外看去,眼神落寞,忽然低低地叹了声,“除夕了,一年又过去了。” 秦悦宁拍拍她的后背,“没事,我陪你们过生日。” 虞瑜淡笑,“谢谢你,悦宁。” “应该的。” 秦悦宁把蛋糕盒拆开,拿起蜡烛说:“今天是你们二十五的生日对吗?那我这排插两根,下排插五根了?插多了,麻烦。” 虞城脸从食盒里抬起来,“我们二十四周岁。” 秦悦宁微微拧眉,拿蜡烛的手停下来,“你怎么一直二十四岁?从我见你时你就二十四岁,一年过去了,你还二十四,你属天山童佬的吗?” 虞城认真地说:“二十四是虚岁,现在是周岁。之前追你星妍姐,为了显成熟,故意往大了说。如今追你,得装嫩,必须往小了说。其实我只比你大七岁零九个月,四舍五入,大七岁,一点都不大。” 秦悦宁抄起蛋糕上的一个草莓,扔到他嘴里,“我姐不要的破烂,我也不要!” 虞城吐出嘴中草莓,小声说:“你就嘴硬吧,长大后,你就会知道我的好。” 虞瑜想笑,却笑不出来,脱口而出:“逸风怎么没来?” 此话一出,三人皆愣住。 包括虞瑜自己。 虞瑜想解释,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我生日,他也不来看看我吗?我那么喜欢他,他怎么这么对我?” 这茶言茶语。 要不是知道她中了邪,秦悦宁得跳起来揍她。 虞瑜头不受控制地扭向秦悦宁,话自己从嘴里冒出来,“悦宁,你能打电话给你逸风哥吗?让他过来陪我过生日,可以吗?” 秦悦宁和虞城面面相觑。 虞城惊得嘴巴微张,几分钟后才开口,“我哥说她中的这个情蛊比较厉害,化虫于无形,得快点帮她解蛊了,否则该成精了。” 虞瑜又看向虞城,抓着他的手臂,眼巴巴地说:“哥,我想见逸风,我的手机呢?你拿给我,我给他打电话。” 虞城叹了口气,“你还是继续晕着吧,晕着大家会同情你,醒了一张嘴就惹人厌。” 虞瑜瘪着嘴想哭。 虞城头扭到一边,不看她,怕自己会心软。 秦悦宁麻利地插好蜡烛,啪地一声叩开打火机,点燃蜡烛。 虞瑜看到火,身子急忙朝后趔趄,仿佛很怕火的样子。 秦悦宁偏头对虞城说:“危急情况,就不关灯了,唱个歌许个愿,走个过场得了,明年你俩回自己老窝好好过。” 虞城点点头,“成,那你明年得陪我回岛城一起过。” 秦悦宁挑眉,“除夕夜啊,你脸怎么那么大呢?真会挑日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非得挑着除夕出生。” “你更会挑,挑重阳节出生,本来就阳刚,还重阳,能不像男孩子吗?” 秦悦宁跳起来想打他。 忽听楼下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像来了好几个人。 秦悦宁屏气凝神,迅速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匕首,做出迎敌姿态。 虞城见她这样,知道危险来了,本能地起身挡到虞瑜身前。 很快。 门从外面拉开。 外面站着的是墨鹤、陆恩琦和苏星妍。 秦悦宁和虞城皆松了口气。 秦悦宁把匕首收起来。 陆恩琦走到虞城面前,把手中的礼物递给他,“呶,小姨帮你们兄妹俩选的生日礼物,祝甜甜和瑜瑜生日快乐!” 虞城纠正道:“小姨,我叫虞城,倾国倾城的城,不叫甜甜。” 陆恩琦把手中礼物塞到他手里,“你的嘴甜得齁死人,你不叫甜甜,谁叫甜甜?就这样了,虞甜甜。” 虞城哭笑不得。 这帮人好爱给人起绰号,短短一年间,他已经收获了一箩筐绰号。 苏星妍也把礼物递了过来。 虞城拆开,是一块劳力士的运动手表。 睹物思人,虞城眼眶发酸。 沈恪为了帮虞瑜换解蛊秘籍,把苏星妍送给他的定情表,送了出去。 如果苏星妍知道了,不知会怎样想。 几人围着二人唱起了生日歌。 歌唱完,虞城对着蛋糕开始许愿。 一愿虞瑜解蛊成功。 二愿成功追到秦悦宁。 三愿哥哥沈恪早日破了天煞孤星,和苏星妍重归于好。 四愿母亲月子病能根治。 许完愿,轮到虞瑜许。 虞瑜闭上眼睛,双手交握于胸前,对着摇曳的烛光轻声许愿:“愿逸风下一秒能出现在我面前,愿他能爱上我,愿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下一秒,她的嘴被虞城拿手堵住! 虞城忙对蜡烛说:“她中邪了,许的愿当不得真,收回!收回!” “噗!” 他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了。 陆恩琦惊呆,“不愧是邪术啊,真邪门!” 墨鹤冷静道:“对方拿怪声引诱虞瑜不成,应该又采取行动了。虞瑜现在是被对方控制着,不是她自己。” 陆恩琦再次惊住,“隔空控制意念吗?这么厉害?” 墨鹤微微颔首,“正常,降雨蛊能降雨,石头蛊能让人腹硬如石而死。还有一种更厉害的,叫御蛊控尸,能用乐声控制尸体做事。” 陆恩琦眼泛桃花望着他,“鹤鹤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早年间跟着我师父闯荡江湖长的见识。对方知道我们出手帮助虞瑜,着急了,接下来应该会采取极端手法。今晚我和悦宁在这里守着虞瑜,万一出事,悦宁一个人招架不了,外面的保镖打不过那些江湖异士。” 虞城愧疚死了,“大过年的,还要麻烦你们,让你们连年都过不好。” 他拿起装解蛊秘籍的密码箱递给墨鹤,“我哥送来的秘籍,让交给苏婳阿姨的。” 墨鹤接过来,翻了翻,点点头,“我知道有这么本书,但是是第一次见到实物。看这书的包浆和破损程度,应该是原本。” 他给苏婳去了个电话,“婳姐,沈恪送来一本解蛊秘籍。为了安全起见,你来我家配解药吧。” 苏婳应声:“成,我这边陪奶奶和老爷子吃完年夜饭,就和北弦一起过去。” 没过多久。 苏婳和顾北弦来了。 虞城把秘籍交给她。 苏婳接过来,走到沙发前坐下,细细翻看。 晦涩难懂的古苗文,于她来说,却和我们看汉字差不多。 半个小时后。 苏婳抬起头道:“和解飞虫蛊的方法差不多,就是药材和用量不一样,休息一晚,明天我开始配解药。还缺几样药引和一些药材,也等明天让人去准备。” 虞城感激涕零,“谢谢苏婳阿姨!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下半辈子,我要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 苏婳淡淡一笑,“不用。” 顾北弦英挺浓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不喜欢虞城这张嘴,太贫。 忽然想到什么,顾北弦问:“秘籍是沈恪送来的?” 虞城点点头,“是我哥。” 顾北弦俊眉微拧,拿起手机,拨通沈恪的号码,“阿恪,你有没有受伤?跟叔叔说实话。” 第1289章 北弦风度 沈恪微微一顿,“叔叔为什么这么问?” 顾北弦看了眼苏星妍,站起来,走出房间,问:“你现在在哪?我派人过去找你。” 见瞒不下去了,沈恪道:“来医院了,路上出了个车祸,有惊无险,叔叔您别担心。” 顾北弦眸色沉了沉,“还有呢?” “瘴气中毒,很轻的,别让星妍知道。” 顾北弦低嗯一声,“医院地址发来,大过年的,别惊动我找人查。” 沈恪沉默片刻,报了地址。 苏星妍跟出来,“爸,沈恪怎么了?” 顾北弦挂断电话,道:“没事。大过年的,沈恪飞去苗疆之地取秘籍,我担心他,随便问问,好在有惊无险。不早了,你陪你妈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我跟你一起去。” 顾北弦勾唇,“他公司是我派人投的,我是他的幕后老板,除夕夜去慰问一下,给他发个红包,收买收买人心。你去干什么?别忘了你俩早就分手了。” “分手了还能做朋友嘛。” 顾北弦抬手摸摸她的头,“小丫头,听话,去陪你妈吧。” “那你别给沈恪难堪。” 顾北弦眼底笑意漾出,“他把公司经营得很好,日后若成功上市,能帮我大赚一笔,我夸他都来不及,怎么会给他难堪?” “那您去吧。” 顾北弦进屋取了大衣搭在臂弯,叮嘱了苏婳两句,抬脚下楼。 虞城追到楼下,“北弦叔叔,我哥怎么了?” “瘴气中毒,车祸。他来送秘籍,肯定被人盯上了,我带人去看看他,起威慑作用,省得对方不知死活,对他下手。” 虞城一听急了,“我哥刚才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瘴气中毒,还遇上车祸了?” 顾北弦微眯墨眸,打量了他一眼。 到底是未经风雨长大的孩子,什么都欠缺一点。 顾北弦抬手搭到他肩上拍了拍,“年轻人,以后看人看事,不要只用眼,多用用心。你哥肯定是强装没事,怕你担心。亲自来送秘籍,是不放心其他人,怕有人暗中调包。” 虞城喉头发硬,“难怪呢,难怪他不陪我过生日,说回去陪他妈妈,肯定是去医院了。” “记住你哥的好,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伤害他。他性格内向寡言,不爱表达,看着冷漠,心肠却很好。” “当然不会,他是我亲哥,我爱他都来不及!” “别让星妍知道。” “放心,我嘴很严的。” 顾北弦穿上大衣出门。 额外又调来几个保镖。 一行人来到沈恪所在的医院病房。 他正躺在床上输液,身边只有一个助理陪着。 顾北弦俯身在床边坐下,看向助理,“把沈总的病历拿给我看看。” 沈恪刚要阻止。 助理已经把病历递了过来。 顾北弦接过病历,打开,垂眸扫了几眼。 除了瘴气中毒,胸椎和后背也受了伤,头部轻微脑震荡,身上也有几处皮肉挫伤。 顾北弦把病历放到床边的柜子上,“这叫有惊无险?” 沈恪淡淡一笑,“真没事,都是轻伤,除夕夜还惊动您跑一趟。” “我还指望你帮我赚钱呢,你要是出事,我投出去的钱可就打水漂了。” 沈恪心生感动。 到底是久经商场的大佬,怕他有心理负担,故意搬出这种话。 顾北弦环视一眼,“怎么不多找几个保镖守着?” 沈恪想说,过年了,保镖也有家人要陪,但是想到顾北弦也带着保镖,改口道:“我在窗口和门口设了机关,用不着保镖。” “撞你的车车牌看到了吗?” “新车,未挂牌的,撞完就逃,路边监控提前被破坏了。以防意外,下飞机后,我换乘了三辆车,还是被盯上了。幸好我早有防备,否则伤得更重。对方应该不只未姣一人,肯定有别的势力介入。秘籍已交到虞城手上了,他们不会再对我下手,叔叔您放心。” 顾北弦微微颔首。 就喜欢沈恪这种性格的。 话不多,每句话都是板上钉钉,没一句多余的,且行事周密,头脑清醒,看得远想得长,聪明细心,自保力强,能提前预知各种风险,提前布置,防患于未然。 这种人无论是做朋友,还是一起做生意,都是难得的良才。 顾北弦从包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放到床头柜上,道:“春节快乐,好好治疗,我改天再来看你。保镖我留下几个照顾你,以防万一。” “不用了,谢谢叔叔的好意。” “我这人不喜欢推来推去,给,你就拿着。不想给的,你要,我都不会给。” 沈恪不再推辞。 顾北弦站起来。 沈恪也撑着起床,想送他。 被顾北弦按着肩头按下了。 沈恪望着他英俊儒雅的面容,忍不住开口:“叔叔,我有一事不明,我和星妍早已分手,您为什么还这么关心我?” 顾北弦唇角微扬,垂眸注视着他,“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就会明白,投人比投资更重要。投资,回报是一时的;投人,却可以回报一生。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永远屹立不倒,万一跌下,说不定哪条人脉就可以帮到自己。所以,即使没有星妍,我也会投你,星妍不过是一条引线。” 一如他投顾谨尧和墨鹤。 一如他投的其他无数条人脉。 哪怕不是为了星妍,沈恪这个人也值得他倾注财力和精力。 沈恪胸中涌起一股暖流和自信,“谢谢叔叔的赏识和肯定,您的恩情,我会好好报答。” “好好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看着顾北弦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后,沈恪眼眸深深。 大佬之所以称之为佬,不只因为他们有足够多的钱,还因为他们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他们的眼光、魄力、胸怀和风度,都是常人不能比的。 也是奇怪,从前沈恪总觉得沾了苏星妍的光,像在吃软饭,如今,却肯定了自己的能力。 第1290章 高手过招 半个小时后,顾北弦回到墨鹤家。 出乎大家的意料,一夜相安无事。 对方并未派妖魔鬼怪来抢夺解蛊秘籍。 次日一早。 一帮人在餐厅吃早餐。 连病怏怏的虞瑜,也有力气下楼了。 餐桌上除了各式各样的丰盛早餐,还有北方过年常吃的饺子。 陆恩琦笑着招呼虞城和虞瑜,“甜甜、瑜瑜,你俩别见外,把我家当成自己家,该吃吃,该喝喝。” 虞城虽然不喜欢“甜甜”这个称呼,但还是满眼感激,“谢谢漂亮小姨,谢谢大家!值此新春佳节之季,祝大家大财、小财、意外财,财源滚滚!亲情、友情、爱情,情情如意!福运、气运、桃花运,天天走运!亲人、爱人、友人,人人平安!” 陆恩琦笑靥如花,“啧啧,小嘴真甜!虞棣人品不怎么样,生的俩儿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强,一个甜甜,一个顶顶。” 苏星妍微微抬眉,“小姨,顶顶是谁?沈恪吗?” 陆恩琦拿公筷夹了一个饺子给她,“对呀,平时不声不响,关键时刻,他拿出最大法宝,千金顶一样的人物,不是顶顶,是什么?” 苏星妍以为自己就很会给人取绰号了。 没想到小姨更胜一筹。 墨鹤道:“对方夜半没来袭击,应该是顾忌我和悦宁在。” 话音刚落,有人按门铃。 佣人去开门,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高大硬挺,是秦野。 另一个英姿飒爽,是鹿宁。 拥有顺风耳的秦野道:“不只顾忌你和悦宁的能力,还因为我和鹿宁、阿尧、骁骁在外面轮流巡回了小半夜……” 话未说完,一道人影风一样地朝他蹿过去! 是虞城。 虞城蹿到秦野面前,想去抱抱他,又不敢,杵在一米开外,眼巴巴地望着他,满脸堆笑地说:“谢谢岳父、岳母,不,谢谢秦野叔叔、鹿宁阿姨,谢谢阿尧叔叔、顾骁哥,你们都是绝世大好人!” 秦野嫌弃的目光扫他一眼,径直走过去。 因为这小子,大过年的,全家人都不得安生,尤其是他和鹿宁、阿尧几个,连个囫囵觉都没睡成。 鹿宁见虞城被冷落,又觉得他可怜,开口道:“去吃饭吧。” “好嘞,岳,鹿宁阿姨!” 几人落座。 虞城忙不迭地给秦野和鹿宁拿筷子、添饭。 殷勤得仿佛餐厅打杂的。 墨鹤看向秦野,“阿尧哥和骁骁呢?怎么没叫进来一起吃早饭?” 秦野瞥一眼虞城,“今年是大年初一,他们爷俩肯定得回家吃饭,云瑾在家等着他们呢。不像我们家,全家出动。” 未说嫌弃,字字嫌弃。 虞城听出来了,陪着笑脸说:“秦野叔叔、鹿宁阿姨,你俩要是不介意,以后我年年去你们家过年!” 秦野硬挺双眸一沉。 暗道,这小子,属狗皮膏药的,沾上了,就甩不掉了。 在海上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虞瑜忙对秦野和鹿宁说:“叔叔、阿姨,都是我不好,给大家添麻烦了。” 秦野嫌的其实不是她。 是虞城。 悦宁才十六岁,他二十四了。 好大一个小伙子,按说该懂事了,非得缠着悦宁不松手,一个劲儿地往顾家跟前凑。 见秦野抿唇不语,虞瑜又说:“叔叔,阿姨,我哥这人什么都不好,唯有一点好,就是脸皮厚。如果您看他不顺眼,该打他就打他,该骂他就骂他,他绝对不会生气。实在不行,您就把他招回去,当个家奴使唤着,姓也可以给他改了,秦城也蛮好听的,比虞城好听得多。” 虞城嫌弃地瞟她一眼。 中个邪,智商都降了。 有这么助攻的吗? 顾北弦出来打圆场,“先吃饭吧,吃完饭,要给虞瑜配解药。正好赶上春节放假,闲着也是闲着,给大家找点事做。年年出去旅游,该游的都游遍了,也没意思。” 闻言,大家不再说什么,继续吃饭。 吃完饭后,苏婳上楼,开始调配解药。 所需的一些名贵药材,虞城抢着去买。 怕他被人半路截胡,秦野还得跟着,一边嫌弃着,一边保护着。 药材买来后,苏婳先配出几副泡浴的药材,让虞瑜去泡。 其他的药丸要蒸要煮要晒,麻烦一些。 当晚,星明之时。 浴室里。 虞瑜躺到浸满药草的恒温木质浴桶里,泡得晕晕乎乎,美而病娇的一张脸红红的,像冬日雪地里挂霜的红柿子。 秦悦宁守在一旁,盯着她,以防意外。 虞瑜忽然慢慢扭头看向秦悦宁,“嫂子,说实话,你喜欢我哥吗?” 秦悦宁一愣,“你喊我什么?” “嫂子啊。” 秦悦宁抬手摸摸她的额头,“这蛊真邪门,不只让你迷我逸风哥,还让你胡言乱语了。我拿你哥当小弟,照顾他,完全出于大姐大的风范,谈何喜欢?你见过谁家的帮派老大,喜欢自家小弟的?‘嫂子’这种称呼,以后不要乱喊了,知道吗?” 虞瑜笑笑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也喜欢像逸风那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能文能武、完美无缺的吗?” 一提到逸风,她眼神又开始迷离了。 骨头发酥,身子发软,小脸酡红。 秦悦宁想了想说:“我喜欢话少的,能打的,身手至少在我之上。” “那我哥现在练武还来得及吗?嫌他话多,舌头可以给他割了。” “练武这东西讲究个天资,必须得骨骼清奇。你哥天资不行,练一辈子,都赶不上我万分之一。” “好惨一男的,跟我一样。”虞瑜仰头望着天花板,幽幽地说:“我那么喜欢逸风,可他总是躲着我,见都不肯见我一面。” 秦悦宁手心开始冒冷汗,想揍她,忍得很辛苦。 她把头别到一边,不想同她说话。 又泡了约莫两个小时。 忽听虞瑜啊的一声尖叫! 秦悦宁猛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虞瑜满脸惊恐,一手遮胸,一手遮其他重要部位,拿下巴指着浴缸的水,“你看!虫!好多虫!” 秦悦宁垂眸,定睛细看。 果然,药草之下,浮着很多虫卵之类的东西,类似于小米粒,但是比那个小很多。 秦悦宁急忙拿起手机拨通苏婳的号码,“婶婶,快来浴室,有情况!” “好,马上过去!” 很快,苏婳来了,俯身盯着那些虫卵般的东西细细察看,道:“药浴有效果了,这些东西应该是从虞瑜的汗毛孔和体内沁出来的。好厉害的下蛊方法,化虫于无形,连医院的高科技设备都查不出来。如果我们没出面,用不了一两年,她必死无疑。” 秦悦宁愤愤道:“好歹毒的未姣!恨虞棣,直接对他下手就好了,算计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你不懂那种女人的心思。她肯定觉得直接对虞棣下手,太便宜他了。可是害虞瑜或虞城,可以让虞棣和成琼都痛苦,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鸦声漫天! 森森的怪叫声越来越近! 苏婳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看到窗外夜空中黑压压一群怪鸟朝别墅这边飞来! 苏婳美眸一沉,“不好,他们又出动了!” 第1291章 招招精彩 闻言,秦悦宁倏地上前,一把将苏婳拉到身后,“婶婶,你快退后!别让邪气伤着你!” 苏婳不由得感动。 小丫头小小年纪,好有担当! 苏婳拍拍她的后背,“别怕,我早有准备。你看好虞瑜,别让她乱跑,我去取飞虫蛊,千万别开窗户!” “好嘞,婶婶!” 苏婳抬脚朝配解药的房间,快步走去。 秦悦宁则拿起手机给鹿巍打电话,“外公,十万火急!十万火急!敌人派了一群黑色怪鸟来袭击我和我妈,地址马上发给你!听到请速来救援!速来救援!” 鹿巍以为她在搞恶作剧,“开什么玩笑?大过年的,哪来的黑色怪鸟?” “没开玩笑,视频连线,给你看看!” 秦悦宁麻利地打开视频。 铺天盖地一群黑色怪鸟飞过来! 怪鸟拿长长的鸟喙用力啄窗户! 咚咚咚的声音啄得人心里直发麻! 鹿巍骂了句脏话,“敢对我外孙女儿下手,当我鹿巍吃素的是吧?地址快发来,我马上带徒弟杀过去!” “好嘞,外公!就知道您老将出马,一个顶仨!” 秦悦宁迅速给他发了个定位。 再回头,看到虞瑜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她两眼黑沉沉的,迈着腿往外走。 秦悦宁上前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 虞瑜用力一甩,想甩开她。 奈何秦悦宁力大无穷。 虞瑜甩不动,嘴里喃喃道:“逸风,逸风,我要去找顾逸风,别拦我!” 秦悦宁知道她这是邪气又开始发作了。 她绕到虞瑜颈后,抬手轻轻砍下去。 虞瑜白眼一翻,身子软绵绵地倒下了。 秦悦宁俯身将她拦腰抱起来,送进卧室,又找了绳子绑住她的手和脚。 防止她醒来乱跑。 秦悦宁打电话叫来虞城,叮嘱道:“看好你妹,姐姐要出去战斗了!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记得给我选块风水宝地。下辈子再投胎,一定避开你这个麻烦精!” 虞城本就吓得苍白的帅脸,一听这话更白了。 他一把抱住秦悦宁,“别去!那么多大人在,他们会想办法!你一个小孩子,就别出去凑热闹了,好吗?” 秦悦宁一把甩开他,喝道:“怂什么怂?我秦悦宁头可断,血可流,缩头乌龟不可做!” “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凉拌呗!” “说好的,等你长大后,我好追你的,你死了,我追谁?” 秦悦宁嫌他磨叽,英气小脸一沉,“花花世界那么多女人,你爱追谁追谁去!再哔哔,老子剁了你喂鸟,你信不信?” 撂下这句话,她长腿一抬,大步如风,下楼去找父母。 虞城盯着她的背影,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祈祷。 祈祷秦悦宁平安归来,祈祷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秦悦宁快步来到楼下。 父母秦野和鹿宁、墨鹤、苏婳、顾北弦等人正在商量迎敌策略。 那些黑色怪鸟嘴硬如钩,尖如利刃,且是邪鸟。 窗户上的三层玻璃抵挡得了一时,抵不了一夜。 几人商量了十多分钟,乘电梯来到顶楼,开始对付黑色怪鸟。 苏婳先放出飞虫蛊。 是她平时养了用作研究用的,数量不多,十几只。 十几只剧毒飞虫直冲打头的黑色怪鸟而去! 专咬它们的眼睛! 被咬中的黑色怪鸟发出阵阵怪叫,在空中发疯了一般地盘旋,咬食同伴,咬得筋疲力尽后,落地而亡! 鹿宁右手持枪,射杀冲进来的怪鸟。 一枪一只! 秦野和秦悦宁则用飞刀,一刀一个! 墨鹤用的是春节嗑的瓜子。 他熟练地运功于瓜子之上,一把瓜子撒出去,瞬间变成了杀鸟利器! 凡被击中的,皆哀嚎落地! 顾北弦和苏星妍,也纷纷持枪,避在窗后,射杀怪鸟! 父女俩男俊女美,皆是一副文雅之相,枪法却不输异能队的鹿宁。 几人的枪都装了消音器,虽有动静,但是被黑色怪鸟的声音压了下来。 成片的黑色怪鸟惊动了别墅区的保安和住户。 众人纷纷打电话报警。 陆恩琦给物业人员打电话,让他们通知所有住户不要出门。 几人合力围攻,黑色怪鸟眼瞅着少了一小半。 那些怪鸟见血之后,戾气加重,攻击力也变强! 纷纷撞破玻璃冲进来! 幸好几人皆有武器,怪鸟暂时近不了身。 墨鹤冲陆恩琦喊:“琦琦,你快进卧室卫生间,把门反锁上!” “鹤鹤哥,你要注意安全!” “放心,不会有事!” 陆恩琦听话地进了卧室卫生间。 卧室卫生间没有窗户,能多躲一阵儿。 秦悦宁边拿刀射杀怪鸟,边对着电话指挥虞城,“城子,快背着你妹找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待着!门反锁起来!怪鸟冲进来了!” 虞城声音带了哭腔,“宁子,你没事吧?” “没死!别嚎!快躲!” “宁子,我爱你!” 秦悦宁一刀击毙一只怪鸟,冲手机吼道:“滚犊子!快躲起来!别扯犊子!” “好好,你快挂电话吧,别分心!” 这一分心,一只怪鸟擦着秦悦宁的脸颊飞了过去! 那鸟翅膀尖上仿佛绑着锋利的刀片。 秦悦宁忽觉脸颊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强忍着,一刀甩了出去,将那只鸟削成了两半! 鸟喷出来的血红中带黑,洒落到木地板上! 秦悦宁脸颊伤处疼痛难忍!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秦悦宁冲苏婳所在的方向喊道:“婶婶,我脸疼,可能中毒了!” 苏婳正吹着箫指挥飞虫袭击怪鸟,子听此话,直奔秦悦宁而去! “快跟我来!”她拉着秦悦宁的手,就朝楼下跑! 来到制解药的密室。 苏婳迅速打开医药箱,取出工具,贴到秦悦宁脸上的伤口处,开始往外吸毒血。 那吸附的疼痛比伤口还疼。 秦悦宁咬牙强忍着,一张英气小脸绷得紧紧的。 看着吸出来的血由乌到鲜红,苏婳开始给秦悦宁上药,拿纱布包好。 又喂她吃了三粒解毒药丸,是解飞虫蛊的。 苏婳摸摸秦悦宁的头,“悦宁,你现在什么感觉?” 秦悦宁忍疼强颜欢笑,“婶婶,我没事了,我们一起上楼去对付怪鸟吧。” “你不用去了,在这好好休息。你阿尧叔、逸风、秦陆和顾骁已经赶过来了,异能队的人也快到了,咱俩去不去,影响不大了。我得把取出来的血快点化验一下,看看你中的是什么毒?” “好,我外公和他徒弟也该来了。” 苏婳戴上手套,取了从秦悦宁脸上吸出来的血,用血液细胞分析仪进行化验。 化验结果最快要一个小时才能出来。 窗外忽然又是一片黑沉沉袭来,遮天蔽月! 苏婳侧眸看去。 不远处又飞来一群大鸟! 每只大鸟的体型,都比方才那些黑色怪鸟大好几倍! 苏婳黛眉微蹙。 以为是敌人派来的援手。 秦悦宁小脸上却露出笑意,声音雀跃地喊:“是我外公!那是我外公驯养的苍鹰!苍鹰是所有鸟类的天敌!我外公终于来了!太好了!” 她走到窗前,隔窗望向外面,双眼闪闪发光。 只见窗外,上百只猛禽挥舞巨翅,闪电般地朝黑色怪鸟俯冲而去,锋利尖锐的指爪抓住一只只怪鸟,哧啦一下就将怪鸟连毛带肉撕成两半! 快准稳狠! 势如破竹! 短短时间,怪鸟被苍鹰撕扯得哀嚎阵阵,尸横遍野! 第1292章 星妍知情 苏婳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个鹿巍起了大作用! 苍鹰体态雄伟,性情凶猛,是鸟中之王,可捕食各种鸟类和野兔蛇鼠,对付这种邪鸟自然不在话下。 且苍鹰会飞,比人更适合对付怪鸟。 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半个小时左右。 在众人、众虫和上百只苍鹰的齐力战斗下,所有黑色怪鸟全军覆没! 异能队和警方的人负责处理怪鸟的尸首,得带回去化验,看看这是什么科学未解之谜? 鹿巍曲起手指,递到唇边,吹出一阵尖厉的哨响! 上百只苍鹰呼啦啦地朝停在别墅外的几辆大车车厢里飞去! 鹿巍的一帮徒弟负责收鹰。 警方人员为首的队长,走到鹿巍面前,一脸严肃地说:“对不起,老前辈,苍鹰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驯养它们是犯法的,请问您有没有养鹰许可证?” 鹿巍呵呵冷笑,“看吧,古代将军杀敌凯旋,等待的他们不只有庆功宴,还有清算和斩首。” 队长面色微微沉了沉,“不好意思,我们也是秉公执法,希望您能配合。” 鹿巍从裤兜里掏出农林局和异能队批准的养鹰许可证,在他眼前晃了晃,“看清楚,这是战鹰!由我专门为异能队驯养的!别人驯服不了,只有我鹿巍能!我这是配合你们剿敌,不是谋私利!危急时刻,先剿敌,再回去补程序!” 队长接过许可证,认真看完,还给鹿巍,忽地抬手,啪地向他敬了个礼,道:“不好意思老前辈,多有得罪!” 鹿巍什么也没说,伸手接过许可证。 以前在异能队的时候,就特别讨厌那些所谓的“良士”。 明明带人上阵杀敌、屡立战功的是他,升官加爵的却是那帮人。 杀敌的时候,杀红了眼,谁会考虑太多? 每次立功回来,要升职时,那帮人就跳出来挑刺,说他杀敌手段太过残忍,提拔他,影响不好。 后来他学乖了,结果又被扣了个擅钻营的帽子。 警方和异能队的人清理完现场后,纷纷离开。 别墅区重归宁静。 鹿巍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大家,“这里面是防毒药丸,来,一人给你们一粒,有毒防毒,无毒强身。” 众人却没有去接的。 毕竟鹿巍这人亦正亦邪,没人敢信他。 苏婳道:“悦宁受伤了,在楼下房间,血液化验结果还没出来,你那里有合适的药吗?” 一听这话,鹿巍老脸一白,声音都破腔了,“悦宁在哪个房间?快带我下去!” 秦野、鹿宁和秦陆闻言皆面色大变,拔腿朝楼下走,电梯都顾不得乘。 几人来到配解药的房间。 秦悦宁正坐在沙发上,身体后仰,头微微歪着,双眼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似睡非睡。 英气漂亮的小脸比平时苍白许多,脸颊上包着一块洁白的纱布。 鹿巍不顾年迈,大步冲过去! 他抓着秦悦宁的双肩,眼圈泛红问:“小悦宁,你告诉外公,你伤得怎么样?” 秦悦宁睁开眼睛,看向他,笑了笑,“没事,外公,婶婶已经帮我处理好伤口了,毒吸出来了,也吃了解毒的药,问题不大。” 鹿巍跪到沙发上,伸手将纱布小心翼翼地摘下来。 看到秦悦宁的脸上赫然一道长口子,约五六厘米长! 鹿宁、秦野和秦陆心口皆一阵剧烈绞疼,俯身上前,抓住秦悦宁。 其他人皆面色动容。 苏星妍早已红了眼圈。 虞城推门而入,正好看到秦悦宁脸上的伤,眼泪唰地掉了下来! 他几步冲到秦悦宁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抓得她都疼了,“宁子,疼吗?这么长一道口子以后会不会留疤?” 秦悦宁忍着疼,瞥他一眼,“留疤也是留在我脸上,又不会留你脸上,你哭什么?” “都怪我!”虞城抬手擦掉眼泪,新的眼泪又涌出来,“我妹中邪,我哥中毒受伤,你也受伤毁容了,我才是那个天煞孤星吧!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们变成这样的!这疤为什么不留在我的脸上?我一个男的,不怕疤……” 秦悦宁拿脚轻轻踢他的腿一下,嗔道:“别自作多情了!天煞孤星都是能成大事的,像司马昭、朱元璋、朱棣那样的大人物,才算真正的天煞孤星。你能跟人家比吗?你撑死了,顶多算个小小小小的小毛煞,星都算不上。星会发光,你就是块乌漆麻黑的破石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虞城刚要说话。 身后忽然传来苏星妍的声音,“虞城,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虞城这才意识到说漏嘴,急忙扭头看向她,改口道:“我说我妹中邪,我爸受伤,宁子毁容……” 话未听完,苏星妍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顾北弦扫了眼虞城。 这小子,成也是这张嘴。 败也是这张嘴。 说好的嘴严,结果比南音的嘴还松。 亏他拿他当个男人。 顾北弦看向顾逸风,“你妹肯定要去医院找沈恪,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你跟着她。” “好。” 顾逸风追上苏星妍。 兄妹二人很快赶到医院。 看到门口把守的是顾家保镖,苏星妍明了。 父亲早知此事,一早在骗她。 推开病房门,沈恪正躺在病床上,原本英俊的脸面色苍白,唇色也是白的。 苏星妍鼻子一酸,走到床前,垂下眼帘俯视着他,声音微颤,“中了什么毒,受了什么伤?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恪淡淡一笑,眸光温柔望着她,“一点点小伤,别担心,输几瓶水消消炎就能出院了。大过年的,没必要惊动你。” 门咚的一声推开。 沈恪的助理拎着食物走进来。 苏星妍扭头看向助理,“你来说,你们沈总中的什么毒,受的什么伤?” 沈恪急忙朝助理使眼色。 助理自动忽略他的眼色,对苏星妍说:“我们沈总不辞千里,深入苗疆腹地,花重金给虞瑜虞小姐买解蛊秘籍,不小心中了瘴气。当时可严重了,又呕又吐,头晕胸闷。要不是他提前备了预防瘴气的药,命就交待在那里了。回城后,他去给虞瑜送药,路上又被人围堵追杀。要不是我们沈总聪明,早就车祸丧生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撒娇的人最好命,而我们沈总既不会哭,也不会撒娇,只有独自受苦的命。” 闻言,苏星妍又气又心疼。 她伸手揉揉沈恪的俊脸,“傻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恪还是笑,“真没事,你别听他乱说。” “别说了。”苏星妍拿手堵住他的嘴,轻轻抱住他的腰,头埋到他肩上,软声嗔道:“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大傻子。” 第1293章 我跟你姓 被苏星妍抱着,沈恪身体微微绷紧。 伤处疼,心里却甜。 是的,从前不知心甜是何滋味,自打认识苏星妍后,才知道。 贪恋着她怀抱的温暖,过了两分钟,沈恪才出声,“别抱了,对你不好。” 苏星妍道:“是不好,你这人有毒。” 沈恪一时没明白她的心思,回道:“我中了瘴气,瘴气的确是一种有毒气体。” 苏星妍想捶他。 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不解风情。 不知是真不解风情,还是故意装傻? 苏星妍佯装生气,“你这人就是有毒,让人想忘忘不掉,想戒戒不掉,明知克我,还忍不住跑来看你。说,你是不是也给我下了情蛊?” 沈恪忍俊不禁之余,又心头泛酸。 他何尝不也是? 不想忘,不想戒,像被她下了情蛊一样,深爱,却又不敢靠近。 沈恪抬眸去看顾逸风,没看到他的身影。 他和自己的助理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了出去。 心头稍稍轻松了一点,沈恪抬起手,想推开苏星妍,手却不受控制地覆到她的后背上。 鼻间全是她身上清雅好闻的香气,让人沉醉。 时间静谧又温馨。 过了好一会儿,苏星妍才从他怀里出来,手伸到他的病号服上,要解他的扣子。 沈恪伸手按住她的手,“这样不合适,我会克你。” 苏星妍眼睫微抬,瞟了瞟他,“想什么呢?以为我要跟你亲热?想得美,我是看看你的伤。” “伤很轻,不用看。” “又来。”苏星妍不由分说,强行解开他的扣子。 看到肋骨处有大片淤青,还有几处明显的挫伤。 苏星妍眼圈瞬间红了。 沈恪轻描淡写,“皮肉伤,没事的,用不了几天就会好。” 苏星妍手指触到他漂亮的胸肌上,在淤青处轻轻划过。 她指尖微凉,指腹柔软嫩滑。 沈恪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二十七岁了就谈过这么一个女朋友,哪受得了这个? 他握住她的纤纤玉手,“别这样。” 苏星妍纳闷儿,“我看看你的伤,哪样了?” “你长得太好看,只是站在这里都让人忍不住想犯罪,何况摸我?” “所以你对我只是见色起意?” “不单单是,你的一切都很美好。” “我的美好,你只见识了十分之一。” 沈恪不再接话。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他不可控地着迷。 只是十分之一的美好,已经足以让他发疯。 离开病房后。 顾逸风把带来的保镖全部留下,吩咐道:“你们和我爸的保镖轮流换岗,窗前门前一定要保证四个人把守。如果沈恪出事,你们就没必要留在公司了。” 保镖们忙齐声应道:“顾总放心,我们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护沈总。” 顾逸风带着苏星妍上车。 他忍不住问:“易川到底输在哪了?” 苏星妍想也不想地说:“易医生综合条件其实胜于沈恪,可是感情这东西,不讲条件,只讲感觉。未见沈恪,我就对他好奇,见他之后,开始心疼他。他犯错,我能原谅,哪怕说他命中克我,我还是想靠近他。和他在一起,我会开心,会激动,会雀跃,也会生气,会撒娇,会吃醋。女人该有的情绪,我都会有。可是和易医生接触,我就是客气,自始至终,我和他都像两条平行线。哪怕把我们放到一起,还是无法相交。聪明如你,应该懂这种感觉。” 顾逸风微微扬唇,“我和纤云青梅竹马,水到渠成,不像你们那么复杂,体会不到。” 苏星妍莞尔,“也对,这个世界永远没有感同身受。” 兄妹俩很快回到星河湾。 顾逸风接到异能队打来的电话,“小顾总,怪鸟是被人为控制的,控制它们的人,按理说应该就在附近,可我们没抓到。前两天你抓到的那个人,我们带回来,怎么审,都不肯开口,也是被蛊术控制了的。” 顾逸风英眉微蹙,“到底是什么人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有很多种可能,除了仇家,还有可能为利,比如你们和虞氏集团两家的竞争对手。当然,这一切只是推测。对方已经知道你们在帮虞瑜解蛊,不会善罢甘休的。因为虞瑜的蛊一解,下蛊之人会遭到反噬,对其身体有损伤。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我们也会派专人守在附近,保护你们。” “能加快破案速度吗?” 异能队的人回:“我们也想尽快破案,可是我们在明处,敌人躲在暗处不露面,且对方实在狡猾,找不到破绽。倘若他们现出本身,面对面地交战,我们还能快刀斩乱麻。” “请尽快吧,谢谢。” “好的,小顾总。” 兄妹俩回到墨鹤家,一起上楼去看秦悦宁。 秦悦宁反过来安慰他们,“哥,姐,我早就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这点小伤,用不了几天就长好了,回头用那个玉源灵乳抹一抹,不会留疤的,你们回去睡觉吧,折腾半天都累了。” 苏星妍摸摸她的头,“你也早点休息。” “嗯,我马上就要睡了。” 等兄妹俩离开,虞城推门走进来,眼睛红红的。 不用猜也知道,是躲到哪个角落里偷偷哭过。 一看到他这副软骨头模样,秦悦宁就来气,“我又没死,只是受了点小伤,你嚎什么嚎?等我百岁之后寿终正寝了,你再嚎也不晚。” 虞城垂着眼睫,“我比你大七岁零九个月,要挂也是我先挂,到时你嚎我。” “行了,别废话了。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找我有什么事?” “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秦悦宁白他一眼,“怎么就睡不着了?往床上一躺,两眼一闭,这么简单的事,还用我教你吗?” “我怕你也像我妹妹一样中邪,再迷上别人,不要我了。” 秦悦宁从床上抬腿下来,拿手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大姐大的口吻说:“放心,说好的罩着你,就一定会罩着你,除非你哪天把你放在我这里的钱拿走,我就不罩你了,毕竟没有利息可拿了。不收保护费,傻子才会免费干活。” 虞城一改平时的吊儿郎当,盯着她的眼睛,一脸认真地说:“那钱我不只不拿走,以后还会把我们家钱全交到你手上,只要你长大后肯嫁给我,让我跟你姓都行!” 秦悦宁倒抽一口冷气,刚想埋汰他几句。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第1294章 扑倒在地 紧接着鹿巍大步如风地走进来。 他径直来到虞城面前,抓起他的手用力握了握,两眼发光地问:“小伙子,你刚才对悦宁说的话是认真的?” 虞城一怔,“门关着,您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鹿巍咧嘴一笑,“我们异能队的,都是身具异能的人,我和鹿宁、悦宁,还有秦陆,除了眼睛能夜视,我们的听力也比常人灵敏。我七十多岁的人了,耳不聋,眼不花,牙没掉,腿不抽筋,腰不弯,白头发都没长几根。鹿宁更是英姿飒爽,身形比二十岁的还矫捷。如果你以后娶了悦宁,生了孩子,这些优秀基因就遗传给你们家了。” 虞城耳朵微微泛红,面上大大咧咧,实则心里已经害羞,“孩子的事,还早,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怕悦宁脸上留疤,以后不好嫁人,我得对她负责。” 鹿巍目光炯炯瞟他一眼,“小伙子,你瞒不过我,你就是看悦宁长得漂亮,身手好,看我们家能人多,能用得上。” 虞城刚想开口。 鹿巍拍拍他的肩膀,“不用你跟悦宁姓,只要你们以后生的孩子,有一个姓鹿就行。” 虞城偷偷瞄一眼秦悦宁,小声说:“只要悦宁以后肯嫁给我,别说一个孩子姓鹿了,就是全姓鹿,我都答应。” 鹿巍听得心花怒放! 早年间,他想让秦悦宁姓鹿,被鹿宁严辞拒绝了。 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天送来个人帅钱多的傻小子。 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鹿巍哈哈大笑,“不用全姓鹿,一个就行,我这人不贪。毕竟你们虞家也是大家族,全姓鹿不现实,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不会同意。对了,改天约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见一面吧?” “我外公外婆早就定居国外,很多年不回国了,我爷爷奶奶倒可以,就在岛城。” 两人说着说着,开始商量哪天见面了。 秦悦宁相当无语。 有种被亲外公卖了的感觉。 秦悦宁清清嗓子,“你俩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都没答应,你俩在干什么?我才十六岁,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小心我报警抓你们。” 鹿巍不以为然,“娃娃亲都不违法,你报警也没用。再有一年半,你就能被保送去读军校了,到时就是大人了。一年半,眨眼即过,我和城城先未雨绸缪,省得夜长梦多。” 秦悦宁听得直撇嘴。 真是皇帝无心,太监急断腿! 秦悦宁绷起小脸,严肃地说:“再重申一遍,我拿虞城当好哥们,从来没拿他当过男朋友。既然你那么看好他,不如你嫁给他吧。你岁数够了,不用等到十八岁,去国外就能领证,荷兰、比利时、西班牙、加拿大很多国家都支持同性婚姻。” 鹿巍老脸臊红,“小丫头,你瞎说什么呢?” 秦悦宁毫不相让,“老家伙,你瞎说什么呢?再捣乱,等你老得不能动了,我可不给你养老啊。” “不用你养,我有城城。” 虞城忙说:“外公,我一定会拿您当亲外公那样孝顺,宁子不养您老,我养,反正我们家有的是钱。” 秦悦宁再次无语。 这俩人真是沆瀣一气,臭味相投。 她俯身朝床上一躺,不耐烦地说:“都出去,我伤口疼,想睡觉。” 虞城凑过来,“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秦悦宁觉得他幼稚,“去守着你妹吧,对方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我把我妹背过来,这样就能同时守着你俩了。” 秦悦宁快要被他缠死了。 感觉虞城比她更像十六岁,不,虞城像六七岁的,六岁七岁八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她起身,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手抓着鹿巍的手臂,将两人推出去。 关上门,咔哒一声反锁。 世界恢复清静。 秦悦宁躺到床上,拉了被子盖好,睡觉。 门外。 鹿巍拉着虞城的手,朝虞瑜的房间走去。 边走,他边说:“城城,别怕,好事多磨,外公看好你。你看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口才一流,性格也超级好,又对悦宁一片痴心,样样都符合我的心意。我把话先放在这里,你和悦宁的婚事我一定会大力支持。至于其他人,我会去做思想工作。等悦宁一年半后,入军校之际,就给你们俩订婚。” 虞城感动极了。 一直被秦野嫌弃,鹿宁也不太喜欢他,秦陆的态度也不怎么友好。 可是鹿巍却如此厚待他。 他双手握住鹿巍的手,“外公,您真好!” “你也很好,外公活这么久,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好的小伙子。这几天外公会陪你一起保护你妹妹,直到她身上的蛊毒解了。” “外公,我爱您!” 他感动得一把抱住鹿巍。 鹿巍拍拍他的后背,唇角露出得意的笑,笑着笑着,忽然觉得良心有一点点痛。 这么忽悠这个傻小子,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可是他真的太想重塑幼时爷爷的辉煌了! 接下来的几天,鹿巍晚上和虞城保护虞瑜。 白天就帮着苏婳配解蛊的药,好拉拢虞城的心。 毕竟从年轻时,就研究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鹿巍经验相当丰富。 有了他的加持,解药没用两天时间,就配好了。 这天夜晚,一弯娥眉月悄然悬于夜空。 繁星漫天,无云无雨,适宜作法。 虞城将虞瑜背到顶楼。 苏婳把解药递给虞瑜,端了温水,让她吃药。 鹿巍早已布好阵仗,就等时辰到了,开始作法。 服解药,可解虞瑜体内的蛊毒。 鹿巍作法,却能让施蛊之人遭到极重的反噬,重伤甚至死亡,永绝后患。 虞瑜就着温水,开始吞服解药。 解药奇苦,虞瑜苦得想吐。 虞城捂住她的嘴,哄道:“妹啊,忍忍吧,蛊毒不解,你就永远想着逸风,不能想别人。一想别人,你就会疼得撕心裂肺,最后疼死。” 虞瑜刚想说什么。 虞城的手机忽然响了。 这才想起忘记关机了。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虞城好奇地接通。 手机里传来一道男声,“虞少,你好,我是顾胤,凛胤公司的副总裁。虞小姐在吗?听说你们也在京都,我想约她喝杯咖啡。这几天打她手机,一直关机,只好打你手机了。” 虞城佯装听不清,“喂?抱歉,我这边信号不好,什么?你说你是哪个品种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不起,我妹那块天鹅肉有毒,你恐怕吃了不好消化。” 顾胤忍了忍,提高音量说:“我是顾胤,顾胤,顾逸风的亲表哥……” 虞城刚要挂电话。 一旁正准备作法的鹿巍听到了,压低声音说:“让他来。” 虞城捂住听筒,“为什么?” 鹿巍拿起手机,给他发信息:此事顾凛有嫌疑,顾胤来了,是人质,听我的没错。 虞城换了副口吻对顾胤说:“你好,胤哥,我妹在星河湾,她也很想见你,你开车来接她吧。” “星河湾?好,我五分钟后到。” 五分钟后,顾胤被守在附近的异能队人员,掳了过来。 看到顾胤,鹿巍脸上浮笑,吩咐虞城:“取他指尖十滴血,我作法要用。” 虞城一愣,“您这是要干什么?” 苏婳也不解,“鹿老,您这样做不太妥当吧?” 鹿巍哈哈一笑,“无妨,按照我说的去做,事后再跟你们解释。” 十滴指尖血很快被取来。 鹿巍将顾胤的血滴于洁白的碗中。 碗中盛了净水,鲜红的血在水中慢慢散开。 时辰到了,鹿巍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忽地睁开双眼,双手在空中挥舞! 拳风越来越快! 武得虎虎生风! 众人看得目不暇接! 忽然鹿巍一声大喝,抄起桃木剑蘸了碗里的血水,紧接着朝西南方位猛地劈去,大声吼道:“妖孽小人,去死吧!” 西南方位,八百米开外一处别墅的阁楼上,一黑瘦妇人忽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扑倒在地上! 第1295章 顾胤中蛊 鹿巍单手握桃木剑,做了个“收”的招式,接着徐徐收敛气息,将桃木剑放于案上。 缓了片刻,他抬手擦擦额头冒出的细汗,扭头对众人说:“下蛊的妖孽已重伤吐血,是死是活,也就这一个月内的事。” 苏婳、鹿宁、秦野和墨鹤等人见多识广,且对鹿巍的本事比较了解。 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 虞城初次见这场面,忍不住质疑,“外公,这就完事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作法的,会晃铃铛,烧符纸,跳大神,敲锣打鼓,折腾很长时间。您这个也太简单了吧?打几套拳法,拿桃木剑劈一下,就能将下蛊的人重伤致死?” 鹿巍下巴一昂,傲娇地说:“最高端的食材只需最简单的烹饪方法,同样,最高端的高手,作法只需用最简单的法术。你看的那些是假的,是骗子为了骗钱故意忽悠人的。” 虞城半信半疑,“那您知道下蛊的人是谁吗?” 鹿巍抬手唰地指向西南方位,“就在那个方位,不出千米!” 他看向鹿宁,“快派你的人去抓吧。下蛊之人遭到反噬,已经奄奄一息,想逃都逃不了。我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你的手下如果还是抓不到,那你这个鹿局也别当了。一代不如一代,想想我们那批才是真正的异能人,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你们这批正规军,被驯化得太温和了……” 后面的话,鹿宁懒得听。 知道他是因为一辈子想当一把手,没当上,心里有怨忿。 鹿宁拿起手机拨通手下得力干将的电话,吩咐道:“下蛊之人在西南方位,千米之内,凡是目测有阴晦之气的地方,你直接带人进去搜。先抓人,后走程序,务必尽快抓到!” “明白!鹿局。” 鹿巍撇撇嘴,“你能当上鹿局,有一半是因为背靠顾家。我的本事明明在你之上,就因为我爷爷当年去世得早,人走茶凉。” 鹿宁扫他一眼,“我能当上一把手,是因为三观比你正。” 鹿巍还要说什么,耳朵忽然被秦悦宁一把揪住! 秦悦宁揪着他的耳朵朝门口走,边走边责备道:“原来你会解情蛊啊?既然会,你为什么不早点给虞瑜姐解?害她受了那么多天的罪,还害得恪哥也受了伤!你这个老家伙,功也是你,过也是你!” 鹿巍抓着她的手,想强行掰开,又怕掰疼她的手,只能忍着,嗔道:“小丫头,你快松开!这么多人,你给外公留点面子!” “你也知道要面子啊?我妈那么大的人了,你怎么不给她留点面子?” 争执间,祖孙俩出了房间门。 秦悦宁扭头冲鹿宁做了个鬼脸。 鹿宁会心一笑。 这个女儿真是个贴心小棉袄,看着大喇喇的,实则比谁都细心。 “呕!” 一直歪在沙发上的虞瑜,忽然发出一道难听的呕吐声。 虞城急忙跑到她面前,问:“妹,你怎么了?” 虞瑜皱着眉头,面色胀红,说不出话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地转,扯得肚子疼。 一股浊气顺着胃直往上涌。 她捂着嘴想去卫生间吐,奈何腿软脚软,头也蒙蒙的,站起来,又跌倒了。 苏星妍急忙拿了只盆,放到她面前,“虞瑜姐,吐这里吧。” 虞瑜哇地一下吐到盆里,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声音! 糜烂的食物混着黑紫色的污血,夹杂着细小的类似黄色虫卵样的东西。 那味道腥臭难闻! 比死鱼烂虾发酵了半个月还难闻,堪比尸臭! 苏星妍急忙去打开窗户。 忽听又一声“呕”,这次是顾胤。 他捂着嘴干呕。 他不呕,还没人注意他。 这一弄出动静,众人都想到还有个他。 虞城扭头对他说:“小子,你不是对我妹有意思吗?考验你的时刻来了,把我妹吐的东西倒垃圾桶里去。” 顾胤抬手抹一把脸,心里苦不堪言。 如果是顾纤云吐的,不用人说,他都会抢着倒。 可这个虞瑜,他心不甘情不愿。 但虞瑜无疑是个好的结婚对象,顾胤强忍着恶心,走到虞瑜面前,端起满是呕吐物的盆,刚要走。 虞瑜忽然又是一阵狂吐。 这次全吐到了顾胤手上和身上! 顾胤再也忍不住,也吐了起来! 那味道,可想而知! 众人纷纷离开。 佣人们过来帮忙收拾卫生。 虞城公子哥脾气上来了,骂道:“你干什么吃的?就这德行还想追我妹?” 顾胤也是有脾气的,当即反驳,“我约你妹妹喝咖啡,完全是看在我们生意往来的份上!结果你把我骗来,让人扎我手指取我的血,还让我伺候你妹!说我之前,还是先看看你自己的德行吧!你一个花花公子哥儿,又比我又好到哪里去?” 他把盆咣地往地上一扔,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脱掉脏衣服,打了香皂开始冲洗手。 洗了无数遍,手上身上还是一股难闻的味儿,比千年腐尸还熏人。 处理完,抱着脏衣服,顾胤衣衫单薄地来到一楼。 鹿巍看到他,说:“事情查清楚之前,你最好别走。” 顾胤呵呵冷笑几声,“怎么,柿子拣软的捏是吧?我爸妈犯过罪,我也罪该万死吗?取我十指的血还不够,还要把我身上的血都抽光才准我走?” 鹿巍人老了,心也软了,一听这话,朝他摆摆手,“走吧走吧,快点走,替虞瑜谢谢你的血,那是药引。没有药引加持,我要费更大的劲儿。回头让他们家好好感谢你,肯定不会白用你的血。” 顾胤面色不变,心里却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那么多人,你不用,非得用我的,就因为我是顾凛的儿子?” “很简单,因为你喜欢虞瑜,别人不喜欢。” 顾胤不再说什么,抬脚就走。 对虞瑜是有点好感,要是说多喜欢,倒也谈不上,只是觉得她是个适宜结婚的对象,还有,病怏怏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情愿没给虞城打这个电话。 真是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出了门,冷风一吹,顾胤冻得直打哆嗦。 途经顾逸风家门时,顾胤本能地停住脚步,隔着黑色雕花大门朝里看了看。 不知道顾纤云这会儿在做什么? 肯定和顾逸风在卿卿我我吧。 心里一阵揪痛,夹杂着深深的遗憾。 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放不下顾纤云,放不下那个温暖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光的女孩。 最后再瞅一眼顾纤云和顾逸风的家,顾胤转身就走。 不知为何,心头的痛感变得越来越厉害,好像有虫子拿尖利的牙齿,一口一口地咬噬他的心脏。 痛得比从前任何一次都剧烈。 等走到别墅区大门口时,他已经疼得走不动路,俯身蹲在地上,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脑子里莫名地冒出一个念头,去找虞瑜,去找她! 十几分钟后。 顾胤浑身冷汗地回到墨鹤家。 虞瑜已经被虞城擦洗干净,躺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鹿巍正指挥虞城喂她喝补汤。 不知为何,看到虞瑜,顾胤心脏的痛感忽然就轻了很多,人也舒服了。 鹿巍诧异地看他一眼,“小子,你不是生气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不怕我改变主意拿你当人质了?” 顾胤按着心口,心存狐疑地说:“鹿老,我好像不太正常。” “有什么不正常的?” 顾胤指指胸口,“我心脏疼,跟平时疼的不太一样。” 鹿巍没好气道:“心脏疼去看医生啊,我又不是心脏科的医生。” “我,我脑子里忽然生出个念头,控制着我,让我回来找虞瑜。” 鹿巍面色凝重起来,扭头问虞城:“我下楼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虞城如实说:“我喊顾胤照顾虞瑜,结果虞瑜吐了他一身。” 鹿巍明白了。 顾胤八成也中蛊了。 第1296章 抓到蛊婆 虞瑜吐出来的除了秽物,还有血和蛊,血是她的心头血,蛊是情蛊的余毒。 顾胤十指有伤。 蛊毒这东西,邪门得很,见伤口就钻,当然也不是谁的都钻,八字硬的蛊虫也不喜。 顾胤这是中了虞瑜身上的余蛊。 他心疼,八成是因为想别人了。 鹿巍还是希望顾胤喜欢顾纤云。 喜欢顾纤云,对他的益处更大。 鹿巍开口对顾胤说:“有解药的,我现在就去找苏婳要,再帮你作个法。但是,你得找个喜欢你的人的指尖血做药引,否则就得用我的。用我的,可能会有一点副作用。还有,今晚我已经作过一次法了,得休息一两天,后天行吧?” 顾胤不答,反问:“什么副作用?” “不好说,分人。” 顾胤沉默了。 几分钟后,他问:“我会被人控制吗?” 鹿巍回:“下蛊之人已经遭到反噬,自身难保,已经无力控制蛊。你中的蛊这些天是虞瑜的心头血滋养的,按理说,要控制也是她控制你,但是她不会蛊术。最大的弊端就是,你只能喜欢虞瑜,不能喜欢别人。一动心思,就会心疼。当然,你中的是余蛊,毒效会比虞瑜的轻很多。” 顾胤想解蛊。 又怕鹿巍这帮人趁机在解药上动手脚。 他按着心口说:“不用了,先这样吧,我回去再想办法。” 鹿巍老脸一黑,“你这孩子,真没良心,把我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 顾胤连连冷笑。 只是想约虞瑜喝个咖啡撩撩骚,结果一到别墅大门口,就被异能队的人掳进来,还被强行抽了十指的血。 这叫好心? 如果爷爷蔺鸷和曾外公蔺魁、华天寿还活着,这帮人哪敢这么欺负他? 可能是中了蛊的原因,再看虞瑜,顾胤突然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苍白脸色有一种病娇之美,眉眼脆弱中透着一种媚态,包括她乱蓬蓬的短发,竟然也觉得别有个性。 顾胤心噗噗地跳。 他知道,这叫怦然心动。 以前只对顾纤云有这种心动的感觉。 这蛊真邪门。 顾胤捂着胸口走了,得快点回去让父亲找人帮他解蛊。 次日,一大清早。 异能队的人抓到了下蛊之人。 可惜,只抓回来一具尸首。 鹿宁带人来到异能队的停尸间,下蛊之人躺在停尸床上。 是个面孔陌生的黑瘦妇人,浑身阴气森森的,瘦得像骷髅,约五六十岁的年纪,双眼圆睁,眼珠浑浊,眼白红如朱砂,唇边血迹斑斑,身穿青黑色的衣服,脑后绾发髻。 衣服剥下,妇人肚腹臂背均有红绿青黄条纹。 典型的黑苗草蛊婆形象。 蛊婆胸口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上的血是黑的。 很明显,匕首上有毒。 异能队队长向鹿宁汇报道:“鹿局,我带人进去的时候,门窗是好的,地上没有可疑脚印。蛊婆住的别墅是一对富豪夫妇的房子,那对夫妇三个月前移民加国,房子空下来没人住。查了他们的背景,和虞瑜、顾家不存在任何利害关系,应该是蛊婆看着别墅里没人,偷偷借住。” 鹿宁点点头,看向法医,“匕首上的指纹验过了吗?” 法医回:“回鹿局,比对过了,匕首上的指纹和蛊婆的指纹一样,初步怀疑是自杀。” 鹿宁垂眸盯着蛊婆的眼睛细看半分钟说:“不是自杀,他杀的可能性很大。你看她脸上的神态,惊恐、不忿,自杀不会是这种神情。” 她吩咐队长:“带人继续调查,把别墅附近的监控全查一遍,看有没有可疑人物出入?一有消息,立马向我汇报。” “明白,鹿局!” 鹿宁又道:“对方能控制那么大一群怪鸟袭击人,肯定非寻常人物,应该不是蛊婆,大家执行任务时一定要小心。” 队长笑,“放心吧,鹿局,兄弟们都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 鹿宁微微颔首,环视众人一圈,“大过年的,让大家加班了,任务完成后,给大家发五倍奖金!” 奖金由她个人出。 毕竟是公家单位,不是私企,超额的奖金不好审批。 众人欢呼,“谢鹿局!” 离开异能队。 鹿宁回到墨鹤家。 来到秦悦宁的房间。 虞城正端着碗,坐在秦悦宁的床前,拿汤勺舀着粥,语气温柔地对她说:“宁宝,来,坐起来,城子哥喂你吃饭饭。” 鹿宁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她从小被父亲和外公当成男孩子培养,所以对秦悦宁也是,当成男孩子养。 受不了虞城这样的。 鹿宁轻咳一声道:“你妹的蛊已经解了,你可以带她回家了。” 虞城慌忙放下碗,站起来眼巴巴地看向鹿宁,“岳,不,鹿宁阿姨,宁子因为我妹受伤了,我得负责照顾她,直到她脸上的伤口全好了,我才能走。您放心,食宿费、药材费、辛苦费和该有的各种报酬,我会十倍付给大家,绝对不亏待任何人。” 鹿宁英气的眉微拧,“不是钱的事,你不能一直住在墨鹤家,给人添麻烦。还有,悦宁现在还小,不能早恋。” 虞城狡辩道:“我没跟她早恋啊,我现在拿她当妹妹,等后年她满十八岁了,我才开始追她。” 鹿宁想说,你这副样子,不是追,是什么? 秦悦宁抬眼看向鹿宁,“妈,您晚了一步。前天晚上,我外公已经把我卖了,连以后生的孩子,几个姓鹿都商量好了,还约着虞城的爷爷奶奶见面,见面时间都定下来了。真是我的好外公啊,天下独一份。” 一听此话,鹿宁英气精致的面孔沉下来,扭头就走! 去找鹿巍算账! 门关上。 虞城松了口气,重新坐下来,对秦悦宁说:“鹿宁阿姨好吓人,气场好强大。” 他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撒娇的语气说:“你摸摸呢,我被吓得心跳得好快,噗通噗通噗通。” 秦悦宁隔着衣服嫌弃地摸了把他的胸肌,“信不信,我一招黑虎掏心,能把你的心给掏出来?” “掏吧,掏出来,我炒给你吃。你喜欢吃麻辣味的,还是酸甜口的?” 秦悦宁收回手,嗔道:“油嘴滑舌!” “我只对你一个人油嘴滑舌。”虞城垂下眼帘,凝视着她,目光渐渐幽深,深情呼唤道:“宁宝。” 秦悦宁拧起眉头,“大哥,请叫我宁子。” “宁子是兄弟才有的称呼,我以后就叫你宁宝,宁宝,我的小宁宝,你是我的宝,是我永远的心头宝。”他抓着她的手,好看的双眼湿哒哒的,像抹了蜜。 秦悦宁浑身爬满小米粒,脚从被子里伸出去踹他,“你是不是也中邪了?回头让我外公给你驱驱邪!” 虞城抓住她的脚,勾唇一笑,笑得风流倜傥,“你外公只会给我下蛊,不会驱邪,他巴不得我现在就和你原地结婚。” “滚犊子!鬼才要和你结婚!”秦悦宁往回抽脚。 虞城没她力气大,一下子被她带到床上。 他趴在她脸上方,好听的男声软软坏坏地说:“对,等你长大后,我就要和你这个小机灵鬼结婚。” 两人离得太近。 他呼吸出来的温热气息扑到秦悦宁的脸上。 秦悦宁小脸倏地红了。 “要死啊。”她急忙将头别到一边,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 暗道,这个臭男人,离近了看,还怪好看的。 以前只觉得他帅,今天突然发现他不只帅,还有一种特殊的男性魅力。 后来,秦悦宁才懂,那叫性张力。 虞城身体探过来,绕到另一边,瞅她的脸,“宁宝,你的脸怎么红了?” “被你气的。” 忽然意识到什么,虞城紧张起来,“是不是体内还有余毒?” 他伸手来试她的额头,额头微微发热。 虞城顿时六神无主! 情急之下,他手忙脚乱地将秦悦宁抱起来,就要去找鹿巍。 秦悦宁挣扎着,“有病吧,快松开我!” 这一挣扎,虞城的嘴就磕到了秦悦宁的额头上。 两人皆愣住。 虞城唇瓣间全是秦悦宁额角细滑的皮肤,心不受控制地狂跳。 接下来,他冒死做了个惊人的举动,嘴唇凑到她细嫩的脸颊上,重重吻下去。 第1297章 儿女情长 秦悦宁拿眼白瞪着虞城,威胁道:“不想死的话,就离我远点!” 虞城明明吓得要死,但还是大着胆子,吻了她的脸颊足足三秒钟,这才把嘴挪开。 直起腰,他抬手轻轻揩揩自己的唇,盯着漂亮英气的秦悦宁,心如鹿撞。 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只是亲她的脸颊一下,他都激动得心花怒放。 原以为秦悦宁会揍自己。 出乎意料的是,虞城等了好一会儿,秦悦宁都没动手。 她只是红着一张英气小脸狠狠瞪着他,漂亮的小鹿眼鼓得圆圆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像只即将要发飙的小凶鹿。 虞城扑哧一声笑了。 觉得她又奶又凶的模样,超萌超可爱! 他伸手揉揉秦悦宁的短发,语气软软糯糯地说:“好了,别生气了,这是我的初吻,你不亏。别看我油嘴滑舌,满口甜言蜜语,像个花花公子,其实我很纯情的,真的。” 他举起右手握成拳至耳畔,“我发誓,如果我说谎,让我烂嘴烂舌头烂肠子!” 秦悦宁抓起枕头朝他身上扔去!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掩饰内心的慌乱。 虞城伸手接住枕头,放回床上,风流遐迩的眼睛望着她,一脸认真地说:“过几天,我就得带我妹回岛城了,先盖个章,省得你老是不把我放在心上。” 秦悦宁嗔道:“臭流氓!” 虞城帅气的脸露出无辜的表情,“没办法,我不流氓,你老是不拿我当男人看。我想做你未来的男人,不想总做你的小弟。” 秦悦宁抬手指着门口,“出去,我要冷静一下。” “好,你慢慢冷静,想吃什么水果?我待会儿给你切好送过来。” “滚!” “ok,我三百六十度地滚出去。” 虞城转身迈着玩世不恭的步伐,出了门。 秦悦宁摸着自己的脸颊。 被他亲过的那半边脸,火辣辣的,比红辣椒还红。 一种奇怪又滚烫的情愫,慢慢地从心头涌起。 心脏跳得飞快。 连她自己都纳闷儿,刚才明明可以把他摁到床上,狠狠揍一顿的,可她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他亲。 这么个软蛋、怂货,凭什么亲她? 没多久。 鹿宁推门走进来,一手端着熬好的中药,一手拿着药膏。 看到秦悦宁小脸红红的,鹿宁问:“发烧了?” 秦悦宁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热。” 鹿宁放下药碗,盯着她双颊红霞般的晕,“是不是虞城怎么着你了?” 秦悦宁还是摇头。 鹿宁是过来人,自然明白。 悦宁年纪小,且是假小子性格,可虞城是个什么都懂的虎狼男人。 鹿宁端起药碗,递给秦悦宁,“你苏婳婶婶亲自熬的中药,清除体内余毒的,喝了吧。” 秦悦宁接过汤碗咕咚咕咚几口喝光。 转身把碗放到床头柜。 鹿宁开口道:“一年半后,你就要被保送进军校了。你从小跟着我们苦练功夫,吃着常人不能吃的苦,受着常人不能受的罪,比武大赛参加了一届又一届,冠军拿了一个又一个,是为了什么,还记得吗?” 秦悦宁不知她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为了做像妈妈一样的英雄,同一切邪恶势力做斗争,保障人民的人身安全,为祖国的繁荣稳定和安全做贡献。” 鹿宁点点头,“你应该知道,进军校要政审,进异能队也要政审,以后你的结婚对象自然也要过政审。” 秦悦宁不出声了。 虞城父亲拈花惹草,是道德层面的问题,算不上犯法。 成琼就不同了。 种种迹象表明,她手上人命官司不少,暴雷被抓是迟早的事。 也就是说,可以拿虞城当朋友,但是当男朋友、结婚对象,会影响她以后进异能队,更会影响她在异能队的前途。 以后要做母亲的位置,甚至更上一层楼。 她必须从十几岁起,就开始规划人生道路,一步都不能错。 鹿宁摸摸她的小脸,“以后进了军校,你会遇到很多和你身手、三观、家世匹配的男孩子,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往常秦悦宁会说,我拿虞城当哥们! 可是方才那个吻,那滚烫而莫名的情愫,让她沉默了。 是喜欢他的吧? 应该是吧。 否则不会事无巨细地关心他,不遗余力地帮他。 明明比他小八岁,却像个大姐姐那样保护他、照顾他。 鹿宁帮秦悦宁轻轻拆掉她脸上的纱布,接着给她涂抹药膏。 很疼。 秦悦宁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药膏涂完。 秦悦宁安静了几分钟,对鹿宁说:“蛊婆死了,虞瑜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妈,我们今天就回家吧。” “想通了?” “嗯。” “难过吗?” 秦悦宁摇摇头,“谈不上难过,毕竟我以后是要为国做贡献的,区区儿女情长算什么?” 鹿宁抬手搭在她的肩上。 这个十六岁的女儿,一直都是女儿身男儿心,行事果敢利落,目标清晰坚定,拿得起放得下。 当天秦悦宁便和鹿宁、秦野等人收拾了东西,要回家。 临行前。 秦悦宁把虞城叫到一边说:“等你妹的余毒解完,你们就回家吧。如果还是担心仇敌报复,可以花钱雇我外公给你们当贴身保镖。他那人唯利是图,只要钱给得够多,一定屁颠屁颠、忙前忙后、尽心尽力。” 虞城笑,“咱外公年纪这么大了,就别折腾他了。我爸前几天从东南亚那边高价雇了几个高手,当保镖,使唤他们就好了。” “成,你看着办吧。” 虞城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临别抱,下次再见面,不知要等到哪天。” 秦悦宁少有的没反抗,也没像往常那样骂他。 只是突然觉得他好高大,他结实的怀抱让人忍不住心生留恋。 他身上有好闻的男士香水味儿,身上衣服穿得很潮。 他其实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个帅气潇洒、时髦幽默又富有情调的富家公子哥儿,骨子里永远透着一种玩世不恭、纸醉金迷的风流感,是她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被打骂习惯了,难得秦悦宁如此安静,虞城一时不适应。 他下颔轻轻擦着她的短发,轻声问:“宁宝,你是不是有心事?” 沉默了会儿,秦悦宁才开口:“我从小立志像我妈那样,成为一名光荣的异能队战士。战士和公子哥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品种。你二十四岁了,我才十六,我们俩年龄差距太大,别等我了,还是拿我当哥们吧,否则你以后会失望。” 这种类似的话,秦悦宁曾经说过无数遍。 虞城已经听得麻木了,早就不当回事。 可是今天却听得他心头一颤一颤的。 因为秦悦宁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虞城松开她,双手抓着她的肩头,眼神暗沉下来,“宁子,你什么意思?这是不打算要我了?” 秦悦宁仰头望着他的眼睛,“不是不要,是别开始。你是成年人了,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虞城心脏突突地跳着疼,“是因为我爸妈吗?如果是,我可以和他们断绝关系。” 秦悦宁笑了笑,习惯性地想去拍他的后脑勺。 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睫毛翕动一下,她嗔道:“虞城子,你真的好幼稚!” 幼稚得她都舍不得放弃他了。 第1298章 双双报应 但秦悦宁还是推开了虞城。 她转身朝自家的车大步走过去。 身形决绝。 虞城想去追,却不敢追。 他对秦陆说:“哥,照顾好宁子。她脸上有伤,洗脸时只能用毛巾擦,别让她伤口沾水,否则会发炎。别给她吃葱姜蒜辣椒海鲜,那些会影响伤口愈合。” 秦陆想说,废话,我妹自己有数。 话到嘴边,秦陆改口道:“别在我妹身上浪费时间了,你俩不会有结果的。除了我外公,没人支持你们。我外公支持,也是无利不起早。我外公一身本事,足智多谋,在单位却一直得不到提升,为什么?答案你自己想。” 就差告诉他,他外公鹿巍心术不正了。 他拍拍虞城的肩膀,“保重。” 紧跟着也上了车。 车子开得没影了,虞城还站在原地,心里怅然若失。 一起来送别的陆恩琦喊他:“甜甜,我们回去吧。” 虞城这才收回目光,神情落寞道:“小姨,宁子可能不要我了。” 陆恩琦扑哧笑出声,“这么快你就沦为弃夫了?” “我不是开玩笑,感觉宁子这次是认真的。” 陆恩琦安慰他,“没事,你长得这么帅,不愁找不到老婆。悦宁和你,是很不匹配。你俩中间隔着天堑鸿沟,平时开开玩笑可以,真要上升到谈婚论嫁,难如上青天。悦宁每一步路,都是被提前规划好的,以后要走她妈妈的路。要走仕途,懂吗?和她最匹配的是从政的家族。” 虞城的心哇凉哇凉的。 原来他们都心知肚明。 只有他一直在做白日梦。 一周后。 虞瑜身上的余毒彻底清除干净,气色恢复得差不多了,身体也比中蛊时硬朗了许多。 临走时,虞城让手下取了两密码箱现金,放到自己住的床底下,是给墨鹤的谢礼。 又给帮助他的每个人账户里各转了一笔不菲的钱。 人参燕窝等名贵补品也让手下,各送到每家府上。 辞别墨鹤。 虞城带着虞瑜,携厚礼,去了顾逸风家。 进屋,放下礼品。 虞瑜朝顾逸风和顾纤云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些日子给你们造成了困扰,对不起。” 顾逸风淡淡勾唇,“不怪你,中了蛊没办法。” 顾纤云伸手扶起虞瑜,“没事了,别放在心上。” 虞瑜抬头看她,想说很羡慕你,嫁了这么完美的男人。 还想说,好好珍惜他。 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终是咽了下去。 她伸手握住顾纤云的手,用力握了半分钟,才松开。 再偏头看顾逸风。 哪怕蛊毒解了,虞瑜还是怦然心动,心里涌起一种深深的,憾然的痛。 她盯着他的脸多看了几秒钟,将他英俊的眉眼,他翩翩的风度,他的一颦一笑,深深铭记心间。 终于明白古人为什么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 一眼万年。 除了他,其他男人都是将就。 顾逸风把二人让到沙发上。 佣人上了咖啡。 顾逸风端起咖啡杯姿势优雅地抿一口,对虞城说:“异能队调遍了别墅附近所有的监控,都没查出杀害蛊婆的凶手。监控被人提前动了手脚,不是断电,是被无数只怪鸟遮住了。控制怪鸟的是个高手,出入无形,所以幕后主使人绝非普通人。我们从来不怕强大的敌人,怕只怕躲在暗处阴狠狡诈的敌人。在揪出那帮人之前,你和你妹注意安全。” 虞城答应着。 虞瑜却心头一跳,眉眼情不自禁变得温柔。 明明顾逸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听在她耳朵里却如甜蜜的情话。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身上还有残留的蛊毒。 但是她又能控制住情绪和举止。 虞城道:“谢谢逸风哥帮了我们那么多。” “应该的,日后有麻烦可以联系我。” “好。”虞城站起来,“我和我妹走了,去看看我哥,这几天一直没顾得上看他。” “去吧,他已经出院回家了,我派了医生上门定时给他治疗。医院人多眼杂,不安全。” 虞城感激涕零,“逸风哥,你对我们兄弟兄妹三人真好!” 顾逸风翩翩一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虞瑜心如鹿撞。 他一笑,让她眼晕。 虞瑜急忙别过视线,暗道,以后得离他远远的。 这该死的魅力,谁能抵得住? 几十分钟后。 兄妹二人上车来到沈恪家。 在墨鹤等人家里,虞城始终觉得自己是客人。 可是一到沈恪家,虞城觉得像回到了自己家。 他一把抱住沈恪,“哥,你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虞瑜呢?” “好了,蛊解了。你没见那阵仗,那晚漫天都是黑色怪鸟,顾家人出刀的出刀,出枪的出枪,最精彩的是墨鹤小姨父……” 说到“小姨父”三个字,虞城心里黯然了一下。 很快,他笑着说:“墨鹤叔叔拿瓜子当武器,一个瓜子击中一只怪鸟。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以为是吹牛。” 沈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有心事?” 鼻头一酸,虞城喉咙开始发涩,“宁子不要我了,这次是真的不要了。” 他把头埋到他肩上,“哥,我失恋了,彻底失恋了。小姨,不,恩琦姐姐说宁子以后找男朋友,肯定要找从政家族的。其实我明白,他们是嫌我爸妈道德败坏,会影响宁子的前途。” 沈恪觉得这小子平时吊儿郎当的。 关键时刻还挺聪明。 他拍拍虞城的后背,“想开点,你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重新投胎也来不及了。” “我问过律师,即使和父母断绝关系,法律上也不会承认,仍会影响宁子的前途。” 沈恪倒是意外了。 没想到这小子如此认真,连和父母断绝关系这一招都想到了。 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虞城潮着眼圈,松开他,弯腰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掏出几盒祛疤药,放到茶几上,“哥,你回头拿给宁子,别说是我买的。” “好。”沈恪拍拍他的肩膀,“你终于开始成熟了。” 虞城难受得想哭,“成熟一点都不舒服,我还是想做个任性的男人。很想去找宁子,听她骂我,让她打我,死皮赖脸地缠着她。” 沈恪,“……”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做这种不成熟的男人,去死皮赖脸地缠着苏星妍。 “我宁愿我从来没有爱过,我也想假装我很快乐,可想起你又心如刀割……” 虞城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他爷爷打来的。 虞城按了接通,丧着一张帅脸,喊道:“亲爱的爷爷,您找我有何贵干?” 手机里传来虞老爷子沧桑焦急的声音,“城城,你爸妈都中邪了!你和你妹别回来了!岛城危险!” 一听这话,虞城慌了! 他咔地挂了电话,迅速拨通鹿巍的手机号,“外公!外公!十万火急!我爸妈也中邪了!那帮人从京都杀到岛城了!您能和我飞去岛城救我爸妈吗?” 闻言,鹿巍沉默了。 实在不想去救那俩绊脚石! 第1299章 渣男惨状 鹿巍咳嗽一声,对虞城说:“城城,不是外公见死不救,实在是我手头上有要紧事走不开,十天半个月都处理不完。要不,你另请高人吧?” 虞城有些失落,“那您能给介绍几个高人吗?那方面的人,我不认识。” 鹿巍婉拒道:“抱歉,我认识的其他高人老的老,死的死,年轻一辈的都不熟,不如你找别人打听打听吧。” 虞城不知他话真话假,神色怏怏,“那好吧,还是谢谢外公。” 挂了电话。 虞城又拨通顾逸风的号码,“逸风哥,我爸妈也中邪了,你能帮帮我吗?” 顾逸风君子惯了,答应他的,不好拒绝,便应下来。 虞城派手下上网订机票。 临行前,他把虞瑜托付给沈恪。 当天下午。 虞城和顾逸风带着保镖飞到岛城。 虞棣夫妇躲到了郊外的别墅,没成想,还是被盯上了。 一行人一入别墅大门,便觉阴气森森。 冷风入骨,后背发寒。 虞城情不自禁打了个冷噤,连忙躲到顾逸风身后,抓着他的大衣,小声说:“逸风哥,你说下蛊的人会不会还没走?会不会给我们俩也下蛊?” 顾逸风道:“我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又自幼跟着我师父习武,百毒不侵。” 虞城羡慕极了,“逸风哥,你命可真好。不像我,妹妹中蛊,哥哥受伤,女朋友抛弃我,父母也中邪。偏偏我骨骼不清奇,又无功夫,估计坏人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从现在开始,我能一直跟着你吗?” 顾逸风微微颔首,“好。” 心里却想,难怪伯父秦野和伯母鹿宁瞧不上这小子。 除了长得帅、家里有钱、嘴甜、心善,真的没啥了。 其实跟别人比,他算优秀的,但是和顾家这帮人不能比。 一入客厅,众人闻到一股陈腐的异味。 佣人们早都吓跑了。 只剩下六个刚从东南亚那边高价雇来的保镖,在保护和照顾虞棣和成琼的衣食起居。 来到楼上卧室。 只见虞棣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如金箔,眼珠赤红,身形消瘦。 原本高大魁梧的一个人,短短十多天不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他抱着被子,眼神颓丧,牙齿一直在打颤。 虞城躲在顾逸风身后,探头问:“爸,你这是中了什么蛊?” 虞棣虚弱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接着用枯瘦的手,慢慢掀开被子。 露出奇大无比的肚子,像怀孕七八个月的。 虞棣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去医院查了,说是腹胀腹痛,按着腹胀腹痛治了几天,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越来越严重。医生让出院另寻方法,换了几家医院都是如此。回来找了几个高人看了,都说中的是蛊,他们解决不了。” 顾逸风墨眸微眯,问:“还有什么症状?” 虞棣道:“耳鸣,耳塞,幻听,肚子又硬又胀,疼痛难忍,便秘,不敢闭眼,一闭就会有厉鬼冒出来。” 顾逸风拨通母亲苏婳的手机号。 把症状描述给她听。 听完,苏婳说:“这应该是苗疆的肿蛊。中了蛊的人饱受身体和精神双重折磨,肚子会越胀越大,肠子干结纠缠,想死死不了,非常痛苦,生不如死。沈恪买来的解蛊秘籍里,倒是有治疗方法。治不治的,你问问沈惋,如果她同意,再说。” 顾逸风双唇微勾。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虞棣这是多招人恨? 二人又去隔壁房间看了成琼。 成琼和虞棣中了一样的蛊,但是比他更憔悴。 整个人又瘦又黄,没个人样。 她躺在床上,浑身发抖,双手抱头,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念叨着,“鬼啊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虞城心里酸溜溜的,走到她床前坐下,握住她的手,“妈,是我,城城。别怕,我带了逸风过来,看看他有没有方法能解。” 成琼抬起头,眼神愣怔瞅他一眼,又瞅瞅顾逸风,接着缓缓转头,朝门口看过去。 过了片刻,她缓缓问:“你妹呢?” “我妹留在我哥家了。” 成琼情绪顿时变得暴躁起来,嗓音嘶哑地喊道:“你是不是傻?把你妹放在他家,你放心?” 虞城生气了,“你怎么总是对我哥有偏见?你知道解药是怎么来的吗?是我哥冒死去苗疆之地,花重金买的解蛊秘籍!他和星妍的订情表都被人要走了!他也中了瘴气!去给我们送解蛊秘籍时,他还被车撞了!如果不是他,我妹早就被蛊虫折磨死了!” 成琼阴森森冷笑几声,“苦肉计罢了!他说什么你都信?为什么别人搞不到秘籍,就他能搞到?他先串通人给你妹下蛊,又装好人送来秘籍。再派人给我和你爸下,存心想把我们全部都害死!等我们全家死光了,家业就是他的了!你这个傻子,被他卖了,还帮他说好话!” 顾逸风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这种人活该她中蛊! 虞城急忙去追他。 追到楼下。 顾逸风说:“你妈气愤填膺,口齿清晰,看样子还是不难受。解蛊的事,缓缓再说吧。” 他迈开长腿就朝门口走去。 虞城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别啊,逸风哥,她再怎么着也是我亲妈。” “对,是你亲妈,你这个亲儿子帮她解吧。” 虞城急得额头直冒汗,“我妈一直对我哥有偏见,我替他向你,不,向我哥道歉,一码归一码。你看看,要是有法子给他俩治,就安排上,需要什么,你尽管告诉我。” 顾逸风俊眸微微一敛,“我这边能找人解,但是你妈得投案自首。你爸妈这模样,很明显,就是被人报复。为什么报复?因为冤情没得到公正处理。” 虞城连声答应,“行行行,我这就上楼劝我妈去投案自首。不过她那人特别狡猾,要给我点时间。” “行,你去劝吧,我找家酒店住。” “别别别,你就住我家吧,我怕下蛊的人半夜来给我下。” 顾逸风环视一圈。 别墅客厅装修得富丽堂皇,他却不想在此住下,总觉得这套别墅阴森森的,很不舒服。 老蛊婆是死了不假,可是会驭鸟术的那个人却还活着。 来明的,他未必会输。 来阴的,他没学过歪门邪道,防不胜防。 顾逸风开口,“要么跟我去酒店,要么你住这里,二选一。” 虞城犹豫片刻,“我跟你回酒店吧。” “成。” “我不是贪生怕死啊,我是怕我出事,我哥就没弟弟了,会伤心。我妹没哥了,肯定会哭。还有,宁子,她应该会难过吧。” 这种场合,本不该笑的,可是顾逸风没忍住笑了。 这小子这不好那不好,唯有一点好,就是对秦悦宁专一。 悦宁一副假小子模样,又太能打,不柔不甜也不仙,其实不怎么招男生和男人喜欢的。 虞城算是眼光独到。 虞城上楼同父母交待了几句。 他和顾逸风带着保镖来到附近一家酒店。 酒店是虞城自家的。 走到前台,顾逸风拿出身份证要开房间。 虞城忙对前台说:“开个套房,我要和逸风哥住一起。” 前台愣了一下,看看年轻帅气的少主,再看看英俊潇洒的顾逸风,眼里闪过一丝八卦,仿佛俩大男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房间很快开好。 二人带着保镖,乘电梯来到中间楼层的套房。 虞城掏出房卡刚要开门。 顾逸风沉眸道:“慢着!” 第1300章 引蛇出洞 虞城拿房卡的手吓得一哆嗦,“逸风哥,这间房是不是不能住?那我们换一套房?” “不用。”顾逸风伸手将房卡从他手中抽出来,“你退后,我先进去看看,没有问题你再进。” “谢谢逸风哥。” 顾逸风刷卡进门。 套房有客厅,有两个卧室、卫生间和阳台。 角角落落全部观察了一遍,并没有那种阴森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顾逸风冲门口喊道:“进来吧。” 虞城急忙走进来。 留保镖们在门口把守。 肚子饿得咕咕响,虞城拿起手机,要打经理电话,订餐。 顾逸风阻止了,“让人送几箱泡面和纯净水来。” 虞城苦着脸,“不会吧?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那玩意儿。” 顾逸风撩起眼睫扫了他一眼,“会驭鸟术的那人就在岛城,你妹中蛊,你爸妈也中了蛊,你是虞家的儿子,下一个中蛊的就该是你了。我无所谓,吃什么都行,反正我百毒不侵。” 虞城怕吃苦,更怕死,忙说:“好吧,方便面就方便面。” 他拨通经理的电话,吩咐道:“送几箱泡面和纯净水来,你亲自来送。如果面和水出了问题,你这经理也别想当了。” 经理忙殷勤地回道:“好的,城少,马上送过去!” 经理很快带人搬着泡面和纯净水送过来。 等他们离开后,顾逸风从中间箱子抽出几包泡面和几瓶水,吩咐虞城:“你去泡面。” 虞城为难,“我?我不会泡啊。” “学,包装袋上有说明书。” “好吧,逸风哥。” 堂堂岛城虞少,生平第一次泡起了面。 顾逸风去卫生间冲澡,冲完出来,虞城正好把面泡好。 顾逸风其实也是第一次吃泡面。 味道没想象得那么难吃。 吃完洗漱,上床躺下。 顾逸风拨通顾纤云的号码,“我可能要晚两天回去,你这几天就住在岳父家吧。” “好的,老公,你注意安全。” “没事。” 默了默,顾纤云问:“你今晚住在虞棣家里吗?” 顾逸风猜到她的心思,回道:“虞棣家阴气太重,我和虞城住酒店了。虞瑜在沈恪家,没回岛城,放心。” 手机里传来顾纤云极轻的笑声,“老公太聪明也不好,我什么心思在你面前一览无余。” “没办法,我们家小纤云太小心眼。” 顾纤云笑声似银铃,“因为在意你,才会小心眼,我怎么没管别人呢?” “虞瑜是中蛊,才会失常。” “她本身对你就有心思,蛊放大了她的心思。不聊了,你好好休息,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结束通话,顾逸风把手机扔到旁边的飘窗上。 一抬头,看到虞城正抱着被子站在卧室门口。 顾逸风问:“有事?” 虞城一身墨色真丝睡袍,明明是高大帅气一男的,却拿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瞅着他,“逸风哥,我害怕,怕那个驭鸟人半夜来偷袭我,我想和你一床睡。” 顾逸风忍俊不禁。 可能就是这副软趴趴的模样,激起了秦悦宁的保护欲吧。 但凡他长得丑一点,都没这效果。 顾逸风往床边挪了挪,“过来吧。” 虞城急忙抱着被子,一溜烟跑到床前,放下被子,脱了鞋就往被窝里钻。 生怕速度慢了,顾逸风会反悔。 长夜寂静。 两人躺在床上。 虞城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我要担惊受怕一辈子吗?” 顾逸风回:“你爸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妈去投案自首,案子真相大白了,对方应该会收手。依着驭鸟人的本事,完全可以直接弄死你爸妈,却没有,只是折磨他们,应该就是为了让沉冤得雪。” “难。我以前让我妈去自首过,可她死都不承认。她那人心眼贼多,你想啊,不自首的话,她不一定会死。你不帮她解蛊,她会继续找其他高人,找多了,总有能解的。可是她一旦自首了,八成得判死刑,好死不如赖活着。” 顾逸风本来想让母亲苏婳,明天帮忙配解药的。 一听虞城这么一说,顾逸风道:“那就让她熬着吧。” “别啊,逸风哥,那毕竟是我亲妈。” 顾逸风英气好看的眸子微微一冷,“她派人去炸沈惋阿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那也是沈恪的妈?她派人杀那些女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杀的是别人的女儿?当然,知三当三也不道德,可是罪不至死。” 想到沈恪,虞城又担心起来,“我哥会不会也被下蛊?” “你哥是天煞孤星之命,又是农历七月十五出生,命格至硬至阴。我查过资料,蛊若下到他那种人身上,不只伤不了他,甚至有可能为他所用。这就是对方不对他下蛊,却派车去撞他的原因。” 虞城惊叹,“好神奇!” “蛊这东西,由来已久。最早的时候出现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用来治病救人的,也称巫医。后来有心之人发现,蛊用来害人,比用来治病更好用,就被大肆滥用了。” 虞城不寒而栗,“那我妹会不会再次被盯上?要是再下一次蛊,我妹就要被折磨死了。” “放心吧,你哥肯定会保护好她。恪哥做事一向周到,从不需要人费心,只可惜命格太硬。” 未说遗憾,言语间皆是遗憾。 虞城由衷感叹,“穷人家孩子就是好,不像我,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啥事都不会做,事事都需要人操心。” 顾逸风淡淡瞥他一眼,“何不食肉糜吗?”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逸风伸手关上台灯,“睡吧,后半夜应该不会太平。” 虞城立马闭上眼睛,努力去睡。 可是一闭眼,脑子里全是秦悦宁。 上次他耳朵被母亲打得耳膜出血,秦悦宁像个女侠一样,从天而降! 伊国之行,他和秦悦宁同睡一床。 杀手出现时,也是她拿命保护他。 返程的海上起了风浪,他晕船晕得要死,秦悦宁一边骂着他,一边照顾他,又扛又抱,喂吃喂喝,擦嘴擦脸,比亲妈还贴心。 虞城越想越难受,想到最后,泪眼汪汪。 顾逸风听出他不对劲,手往他脸上一摸,摸到了满脸的泪。 以为他是怕的,顾逸风嗔道:“有我在,你哭什么?” 虞城哽咽地说:“我想我们家小宁子了,一想到她以后要把对我的好,给别的男人,我就难受。” 顾逸风挺佩服他的。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想儿女情长。 是该夸他痴情好呢? 还是该怪他不分主次? 说是睡觉,可是二人都没睡着,耳朵竖着,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虞城是怕驭鸟人来害他。 顾逸风则是想抓到那个人。 那么危险的人物,一日不抓起来,大家一日不得安宁。 虞城往顾逸风身边凑了凑,手悄悄伸过来,抱紧他的手臂,小声问:“逸风哥,你来之前,有没有叫墨鹤叔叔和异能队的人来帮忙?万一驭鸟人来袭击我们,只凭我们两个,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没有,对方吃过亏。如果叫一帮人来,他就不会现身了。” 虞城道:“你胆子可真大!” 顾逸风轻描淡写,“如果对方不用巫术,我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难怪我妹那么迷你,如果我是个女人,也会迷你迷得要死。” 顾逸风耳膜发麻,“睡吧,别说话了。” “我害怕,说说话,恐惧感会减轻。” 顾逸风拍拍他的手臂,安抚他,心里却有些嫌弃,顾纤云都比他胆子大。 挨至后半夜。 原本静谧得只能听到风声的窗外,忽然传来细小的沙沙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黏到窗户上。 虞城是普通人,听不到。 顾逸风听力异于常人。 他一把推开虞城,掀开被子一跃而起,几步冲到窗前,哗地一下推开窗户,看到外面盘着一条条长蛇,皆眼冒森森绿光盯着他! 第1301章 逸风出手 群蛇吐着红芯子,蹿起来攻击顾逸风! 眼瞅着就要咬到他。 电光石火间! 掌心的弹簧跳刀铛地一声弹出来,顾逸风长刀一挥,蛇头被砍下几个,血窜出一尺高! 另一只手迅速从兜中摸出驱蛇粉,扣开瓶盖,朝外一洒! 那驱蛇粉混了雄黄、生石灰、烟油、七叶一枝花、蛇莓等粉末。 皆是毒蛇的克星。 蛇群立马恐惧地后退,有数条掉了下去。 顾逸风趁机关上窗户,隔窗朝外看。 黑暗里,并没看到明显的人影。 那人不知隐在何处,也不知用什么指挥群蛇。 真是个神秘且阴险的人物。 身后忽然传来“啊”的一声叫,叫声凄厉! 顾逸风迅速回眸。 见虞城面色苍白,瞠目结舌,正指着卧室门口大喊:“蜈蚣!逸风哥,好多蜈蚣钻进来了!还有蝎子!蜘蛛!从门缝里钻进来了!怎么办?” 顾逸风并不意外。 对方既然能驭鸟、驭蛇,驭个蜈蚣、蝎子的,自然不在话下。 手中的驱蛇粉撒下去,顾逸风抓起床头柜上的一瓶酒,打开瓶盖,朝这帮小毒虫们淋下去。 蝎子怕酒,蜈蚣和蜘蛛怕驱蛇粉里的雄黄。 可是源源不断的蜈蚣、蝎子和毒蜘蛛从门缝里涌进来。 驱蛇粉和酒是有限的,用完就没了。 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顾逸风抓着虞城的手臂,推开窗,就朝外跳! 虞城吓得直叫唤,“哥,咱走门!这是十六楼,摔下去咱会没命的!” 顾逸风不理他,一手抓紧他的手臂,一手持刀砍那些去而复返的毒蛇。 毒蛇的芯子擦着虞城的脸,划过去。 吓得他浑身直哆嗦。 顾逸风带着虞城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楼上一层,即十七楼。 他一手扒着十七楼的窗台,一手抓着虞城,吩咐道:“开窗!” 虞城一愣,“不好吧?这间房里万一有客人怎么办?” “开,别废话!” 虞城抠着窗户,用力掰。 里面反锁了,他掰不开。 顾逸风直接用身体挤着他,防止他掉下去。 他运功于刀柄之上,拿刀柄猛地朝窗玻璃边角砸下去。 三层中空钢化玻璃哗地一声碎了! 顾逸风手伸进去,打开窗户上的锁扣,接着把虞城扔进去。 他自己也躬身钻了进去,对虞城低声说:“你找个柜子进去躲一下,我马上回来!” 扔下这句话,他直奔卫生间而去! 推开卫生间门的同时,他手中的刀也刺了上去! 里面一道青色身影瞬间避开! 是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清瘦男人,身穿青衣青裤,细长一张脸,白皮长眉长眼,极短的头发,脸上冰冷没有表情,浑身散着阴森森的气息,让人极为不适。 地板上是密密麻麻的蝎子、蜈蚣和毒蜘蛛等,正顺着下水道往下钻,下面正是他们住的房间! 顾逸风手持长刀,朝那人心口刺去! 那青衣人挥起手中类似长笛的乐器,挡住他的刀。 那乐器以金属裹着,和利刃相接,发出叮的一声响。 顾逸风刀尖一偏,刺向他的脖颈! 那人轻巧避开,迅速后退。 过了几招后,直觉不是顾逸风的对手,那人身子飘然退出去,接着吹起手中的乐器,指挥地板上的蜈蚣、蝎子和毒蜘蛛朝顾逸风袭来! 顾逸风并不怕这些小毒虫,踩着它们的身体,紧跟着追出去! 那人见顾逸风不怕毒虫,暗道一声“不好”,迅速绕到窗前,推开窗户,就往下跳! 顾逸风将手中的刀朝他肩头用力掷去! 他刀速度太快,那人只顾往外跳,后背没防备,被刀刺得身形一滞! 他并不反击,单手拔下刀就朝下跳! 身子像壁虎一样,扒着墙突突下滑! 顾逸风紧跟着跳上窗台,要下去追他。 身后突然传来虞城的声音,“哥!哥!逸风哥,穷寇莫追!危险!我怕他们调虎离山来害我!” 顾逸风这才想起还有个他。 早知不带这个碍事的小子,可是不带他,对方又不会露面。 顾逸风扭头对虞城说:“报警吧,那小子受伤了,窗台上有他的血迹。让警方来取血回去提取dna,看看dna库里有没有他的存档。” “惯犯才有存档吧?” 顾逸风喉间一声淡嗯,“如果是惯犯更好,不是,再另想办法。” 虞城拿起手机开始报警。 报完警,顾逸风让他叫人多带些杀虫剂、雄黄、生石灰粉等过来。 虞城照做。 很快,经理带人抬着东西来了。 一进门,看到满地的蝎子、蜈蚣、毒蜘蛛到处爬,吓了一大跳! 他急忙吩咐手下快喷杀虫剂、撒雄黄粉。 他则跑到虞城面前,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城少,让您受惊了,对不起!是我失职了!” 虞城帅脸一沉,喝道:“你这个经理怎么当的?这人带着这么多虫子,是怎么混进来的?前台是摆设吗?门口保安是放那儿好看的吗?他妈,这么垃圾的酒店,竟然还是自己家开的!” 经理苦着脸解释:“回城少,这间房空着,没人入住。他肯定不是走正常通道进来的。” 虞城更生气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监控,你们竟然让他不走正常通道混进来?你这个经理还能不能干了?能干就好好干,不能干滚蛋!” 经理被训得哭丧着脸。 顾逸风拍拍虞城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发火。 他看向经理吩咐道:“这些虫子不是普通的毒虫,你们处理的时候小心点,别被咬到。处理完记得拿火烧干净,烧完找个偏僻的地方埋了。你们城少受惊了,态度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 经理感激道:“好的,顾总,谢谢顾总。” 二人走出房间。 经理打电话让前台给虞城和顾逸风,重新开了一间套房。 回房间取东西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保镖才知他们悄然之间上了楼上,急忙道歉。 主要是室内隔音效果太好,他们没听到屋里的动静。 虞城道:“没事,门守得挺好的,至少门没被人偷走,记你们一大功。” 保镖们面色讪讪,比被骂了一顿还难受。 顾逸风唇角微微扬了扬。 虞城这小子,怂的时候是真怂,损的时候是真损。 但是再怎么怂再怎么损,他仍旧不讨厌他,也是本事。 警方很快来到。 虞城带着他们去取了青衣男人的血和指纹,详细描述了今晚发生的事。 做完笔录,虞城在警方的护送下,回到新开的套房。 顾逸风冲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对他说:“刚接到我师父的电话,说他已经抓到青衣人了。他推测,青衣人和驭鸟人应该不是同一人。青衣人防守能力一流,身手却算不上多厉害。但这个青衣人能驭蛇、驭蜈蚣和蝎子,应该是个重要角色。我师父打算把青衣人带回京都关起来,引驭鸟人前来,一并将其抓获。” 虞城惊呆了,“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吗?墨鹤叔叔怎么也来了?没看到你俩通电话啊,他怎么知道咱们被人偷袭了?” 顾逸风唇角微勾,“我师父数十年如一日,关注着我的举动。只要我一出差,他就会暗中跟过来,不用通电话。” 虞城羡慕哭了。 他也想拥有同款师父。 这不只是师父,这还是保命符! “花凋零的寒季,等不来你的归期,你看不见我哭红的眼睛,你怎么狠下心把我丢在黑夜里……” 虞城的手机忽然响了。 扫一眼是鹿巍打来的,他按了接通,“外公,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事吗?” 手机里传来鹿巍的声音,“城城,我今晚眼皮老是跳,总感觉你会出事。这样吧,我把手头的事先扔下,明天就去找你。从明天开始,我要寸步不离地保护你,但是我收费有点贵,你能接受吗?” 虞城点头如捣蒜,“能能能!谢谢外公!谢谢您老人家!您老可真是个大好人!是活菩萨,是玄奘在世,是如来佛祖重生!” 鹿巍笑眯眯地说:“应该的,日行一善,福报无穷嘛。” 挂断电话,鹿巍看向面前的秦悦宁,“乖外孙女儿,外公这样说可以吗?” 秦悦宁点点头,将手中机票递给他,“明天一早就动身吧,这是给你买的机票,别说是我让过去的。” 第1302章 只求速死 鹿巍伸手接过机票,“放心,外公一定会帮你保护好那小子!” 秦悦宁纠正道:“不是帮我,是你自己想赚钱。” 鹿巍嘿嘿一笑,“明白!如果你爸妈问起来,我就说是虞城高价聘请我去当贴身保镖。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身子骨又硬朗,找点事干也好。” 秦悦宁嗯一声,“我回房睡觉了。” 她抬脚出门,朝客卧走去。 身后传来鹿巍的声音,“悦宁,别管你爸妈,外公看好你和城城。城城那孩子多好啊,长得高高帅帅,白白净净,家里有钱还单纯,嘴甜心软人也有意思,还肯忍着你让着你。你性格那么硬,需要找个软的,好拿捏。如果找个硬的,比你还能打的,以后结婚了,家里肯定天天都是火药味。” 秦悦宁回头,一脸认真地说:“我以后是要进异能队的,虞城父母的情况迟早会拖累我。” 鹿巍哈哈大笑两声,“别被你妈洗脑了!异能队有什么好的?一年到头拿那么点死工资。成天混在尸山血海里,一不小心就牺牲了。即使打了胜仗立了功,也不过给你发个奖牌,再多发点奖金。拼了命受了伤得到的奖金,还不如虞城一块表钱。我告诉你,悦宁,现在这个社会,有钱才是王道,什么荣誉啊奖牌啊,狗屁!” 秦悦宁微微拧起英气双眉,“这就是我妈能当一把手,你当不上的原因。你功利心太强,得不到就贬得一无是处。你看我妈,自始至终,宠辱不惊,一心只为保家卫国。换了我是大领导,也会捧我妈上去。” 鹿巍理亏,朝她摆摆手,“不早了,快回去睡吧。你和城城的事,话先别说得太死,凡事留个余地。” 秦悦宁没接话,回房睡觉去了。 次日,中午。 鹿巍抵达岛城。 虞城派人去接机。 接到酒店。 站在酒店大门外,鹿巍仰头环视酒店大楼一圈,用力吸了吸鼻子,对虞城说:“这酒店一股子腥膻之气,当然,你们普通人闻不到。是不是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虞城一听,神了。 果然是老江湖! 昨晚两个套房早就派人连夜清理干净了。 空气清新剂也喷上了,他居然还能闻到。 虞城抓着他的手,“外公,你可来了!昨晚有人要害我,估计想在饭里下蛊,但是逸风哥让我吃的泡面。下蛊不成,他们就出动了蛇、蜈蚣、蝎子和毒蜘蛛各种毒虫,想咬死我。幸亏有逸风哥保护我,否则站在您面前的,就是一堆白骨了。” 鹿巍在家里是万人嫌,听着虞城有点撒娇的语气,十分受用。 感觉被需要,被认同。 他拍拍虞城的手背,故作慈祥地说:“孩子别怕,有外公在,什么妖魔鬼怪,外公都帮你打跑。” “谢谢外公!您最好了!” 鹿巍神情忽然变得肃穆起来,“不过你爸妈的蛊,我解不了,得用特殊的解药。我擅长作法,但是下蛊的人已经死了,我作法也没用了,你明白吗?” 虞城高涨的情绪有些失落,“明白。” 把鹿巍让到酒店房间。 顾逸风看了眼鹿巍,对虞城说:“既然鹿爷爷来了,他可以保护你。公司挺忙的,我该回去了。” 虞城哎了一声,“逸风哥,我爸妈的蛊还没解……” 顾逸风道:“还是那句话,让你妈自首,到时解药自然会双手奉上。” 放下这句话,顾逸风转身去收拾行李。 行李不多,几分钟搞定。 顾逸风拉着行李箱朝门口走去。 虞城送他出门,并派了酒店的专车,送他和保镖去机场。 抵达机场的时候,顾逸风收到一笔银行转账。 是虞城转来的。 扫了眼金额,不少,八位数。 顾逸风极淡地勾了勾唇角,这小子,虽然又软又怂,但是挺会为人处世。 他是不缺钱,可他怎么表示,是另一回事。 刚退出信息页面,墨鹤的电话打来了,“逸风,到机场了吗?” “到了。” “我带着那青衣小子,在候机大厅等你。机票已经帮你们买好了,时间仓促,没买到头等舱的票,你将就一下。” “无所谓,马上到。” 很快,师徒二人加保镖等人坐上飞机。 那青衣小子被墨鹤点了穴位,僵尸一样坐在临窗的位置。 墨鹤道:“这小子姓青,叫青回,回家的回,身份证能买机票,应该是真的。” 顾逸风瞥了那小子一眼,白面冷脸,长眉细眼。 挺清秀一男的,可惜身上阴气森森。 他把手伸到他下颔上,开始往上撕。 撕了几下,没撕开。 顾逸风道:“我以为这小子戴了面具,没想到是真的。” 墨鹤微微颔首,“我检查过,是真脸。这小子身手不错,接了我好几招,才抓住。希望不是被人控制的,送去异能队,能交待出点东西。买票的时候,被警方卡了一下,鹿宁打电话过来交涉好了。” “好。” 一个多小时后。 一行人抵达京都。 顾逸风和墨鹤把叫青回的小子,送到异能队。 进了大门,墨鹤环视异能队一圈,想起十几岁时,愣头青的年纪,想加入异能队和国安局等组织,报效国家,发扬华夏武术,却被纷纷当成精神病,赶了出去。 时隔多年,没想到还能重新踏入这片领地。 匆匆时光,弹指一挥间。 如今他已经蜕变成了成熟沉稳的男人。 鹿宁带人出来迎接。 手铐铐到青回的手腕上,鹿宁向顾逸风和墨鹤致谢。 顾逸风道:“伯母,这小子擅长使毒,逃跑手段一流,也就是我师父身手好,换了别人未必能抓住。他身上的穴位先不要解,找个密闭的房间关着,多派些人手严加看管。好引那个驭鸟人前来,一并抓获,到时再审出幕后主使人。这些人太阴毒了,一日不抓,大家难得安宁。” 鹿宁笑,“放心。” 她亲自把青回关进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关押室,八道锁锁上。 由她带人亲自审问。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叫青回的,起初闷声不吭。 沉默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交待了。 认罪认得非常痛快。 说他和未姣的姐姐宋嫱一早就认识,做这么多,是替她报仇,和未姣等人无关,全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驭鸟人是他,杀死老蛊婆的,也是他。 交待完,他想也不想地在认罪状上签字画押,一心只求速速判刑,快点处死他。 鹿宁盯着他的认罪书沉默良久,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1303章 殷殷之情 从关押室里出来。 鹿宁拨通顾逸风的手机号,道:“叫青回的疑犯主动认罪了。交待出,给虞瑜下蛊的是蛊婆,驭鸟袭击我们的是他,杀死蛊婆的也是他。之所以杀死蛊婆,是害怕蛊婆出卖他。他做这一切,是为了给宋嫱报仇。他和宋嫱是旧交,宋嫱父亲没死之前,为官,家境殷实,宋嫱曾经资助过他,于他有救命之恩。那之后,他对宋嫱暗生爱慕。他还交待,蛊婆是他花高价去黑苗寨找的。他特意强调,给虞棣和成琼下蛊的也是蛊婆,如今蛊婆已死,俩人的蛊无人能解,擅自找人解蛊,只会加快死亡速度。他要让虞家所有人,都给宋嫱陪葬。” 顾逸风问:“他交待的时间和细节都能对上吗?” “能对上。” 顾逸风道:“那天黑色怪鸟声势太浩大,驭鸟的人就在附近,我们这么多人却都感觉不到,说明那人功力深厚,隐于无形。这个青回我试了几招,驭虫能力强,身手却在我之下。我和师父都推测,青回和驭鸟人是两个人。青回认罪,肯定有参与,但不是主犯,更不是主谋。” “你们的推测和我们一致,那就先关着青回,案子暂不结案,继续调查。” “ok。” 挂断电话,顾逸风把助理叫进办公室,问:“让你们准备的车改装好了吗?” 助理回:“改装好了。” “晚上约沈恪见个面。” “好的,顾总。” 当晚。 顾逸风驾着一辆改装过的黑色豪华商务车,带着保镖,来到沈恪公司楼下。 沈恪在助理和下属的簇拥下,走出来。 清冷夜色里,顾逸风隔着车窗玻璃静静打量着他。 许是事业有成了,他身上添了些许风度,衣品虽不是高级定制,只是普通品牌的黑色大衣,穿在他身上仍旧清贵逼人。 是的,短短一两年间,这个寒门长大的小子,居然生出了些贵气。 本就眉目俊朗,身形高大,长腿直肩,再加上风度和贵气,让他越发有魅力。 顾逸风轻叹。 好好一个人,怎么生了那么硬的命格? 可惜。 如果不克苏星妍,也是才子佳人一对。 待沈恪走近,顾逸风推开车门下车,问:“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别太拼,身体是本钱。”顾逸风抬手拍拍车顶,“这车喜欢吗?” 沈恪俊脸微顿,“我有车。” “知道你有车。你那车旧了,该换了,跟你现在的身份不匹配。” 沈恪唇角浮起一抹淡笑,“那车挺好的。” 主要是苏星妍曾经坐过,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顾逸风修长手指轻叩车窗玻璃,“这车是改装过的,车身加厚,可防弹。虞瑜中蛊,虞棣和成琼也中了蛊,昨晚要不是我在,虞城也难逃其害。抓住了个叫青回的,但是还有个厉害角色逍遥法外。下一个就该你了,你确定这车你不要?” 沈恪心中暖意四溢。 想说些感激的话,又觉得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顾逸风比亲爹对他好一万倍。 顾逸风单手插兜,故作骄矜,“别感动,主要是怕你遇害了,星妍会一辈子忘不掉你。你活着,时间久了,说不定她就放下了。” 沈恪一时情绪复杂,道:“谢谢。” “不用客气。虞城刚给了我一笔钱,花在你身上,肥水没流外人田。上车吧,兜一圈试试。” “好。” 二人俯身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车子比沈恪从前的座驾更宽敞更稳,也更舒适更安全。 顾逸风侧眸看了他一眼,“平时身上带防身武器吗?” “会随身携带一把小型匕首。” “回头多备点防身工具,电棍、狼牙棒什么的,省得被人暗杀了。” 沈恪道:“好,回去就备上。” “化学武器什么的,你那么聪明,应该会搞,也备上。对方是用毒高手,想害你,分分钟的事。” 沈恪想笑。 这小子,不愧是苏星妍的亲哥。 苏星妍不停地提他克她,顾逸风则不停地提他被害。 兄妹俩嘴上不饶人,心却是滚烫的。 车子开至沈恪住的小区。 要下车时,顾逸风叮嘱道:“平时出门多备几辆车,虚虚实实,让对方分不清你在哪辆车上。家里机关该设的设,防患于未然。” 沈恪道:“我们兄妹三人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是挺麻烦。如果去年去找你,没带星妍,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后悔吗?” “后悔,可还是会帮你们,是命躲不过。” “等我几分钟,我回家取点东西。” “好。” 沈恪长腿大步,回到家。 很快取来东西,交给顾逸风。 沈恪道:“年前得了一批玉石,我用空闲时间雕了几样东西。这是你和北弦叔叔、苏婳阿姨的,这是星妍的。顾骁、傲霆爷爷、秦姝奶奶、悦宁和秦陆等人都有。锦袋上有写名字,你回头代我送给他们。” 顾逸风随手打开一个锦袋,扫了眼。 是一个雕工精美的玉观音。 玉石呈脂白色,触感细腻滋润,羊脂一般温润、光亮。 是上等羊脂白玉,可遇不可求,花钱都买不到。 从前都是他们送他财和物,如今调换过来了。 顾逸风拍拍他的肩头,“可以啊,小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别告诉星妍,是我送的。已经找大师开过光了,可以辟邪保平安,应该不会克她。” “那小丫头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即使我不说,她也能猜到。” “那就别送了,放你那里吧。” 顾逸风还是送了。 不送,会显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 当晚,他就把玉送到了日月湾。 苏婳收到,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只平安镯型的羊脂白玉手镯,圈口不大不小,正合适。 顾北弦收到的则是一块雕工繁复精美的山水牌,半个巴掌大的碧玉上,雕刻了巍峨层叠的群山,树木凉亭,亭中有人,连人的表情都栩栩如生。 苏星妍收到的玉牌雕工更复杂一些。 是美玉的俏色巧雕,雕有云朵,有星,有水,有鹊桥,还有美人儿。 那美人儿身姿窈窕,立于云下,容貌美若天仙,肤如凝脂,小巧美丽的唇瓣微启,仿佛下一秒就能开口说话。 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苏星妍盯着玉雕上的美人儿,斟酌一番。 发现这玉牌雕的是一首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抬眸看向顾逸风,“这是沈恪亲手雕的吧?” 第1304章 破案关键 顾逸风英眉微挑,“何以见得?” 苏星妍盯着玉雕上美若天仙的女子说:“这玉不只雕出了景和人,还雕出了诗情画意,意境唯美,殷殷之情溢于玉表。能雕出这般意境的,画功、技艺皆属顶级,肯定是大师雕。如果在商场或会所买的话,玉上会有大师的印章,这个却没有,且对我的容貌熟知。除了沈恪,我想不到别人。” 顾逸风勾起唇角,“女人太聪明,其实也不好,以后可以适当装装傻。” 苏星妍俏娇地瞟他一眼。 手指摩挲玉牌上美人儿的脸,心中只剩一句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沈恪那小子闷骚着呢! 嘴上说怕克她,心里却以玉寄相思。 他的感情含蓄内敛,又别有韵致,现在这种社会很少见了。 苏婳抬起一只纤纤玉腕,欣赏着腕上美镯,“沈恪有心了。上次收到这等成色的镯子,还是二十三岁时,奶奶送的传家宝。意义太重,平时不舍得戴,一直放在保险柜里锁着,这只可以随意戴了。” 顾北弦俊眸微敛,“这只也锁起来吧,我明天去给你挑个几十只,什么上等羊脂玉、碧玉、极品帝王翠,一样给你买一只。” 苏婳瞥了他一眼,“多大岁数了,还吃这种闲醋?一个镯子而已,别那么多戏。” 顾北弦立马闭唇不言。 苏星妍羡慕极了。 不知和沈恪以后能否有未来? 如果有,她也想像母亲这般“欺负”沈恪。 这样的感情才牢靠。 苏星妍起身,握着玉牌朝二楼走去。 等她身影消失,顾北弦对苏婳说:“初见沈恪,总觉得他和星妍极不匹配,一穷二白,气质阴郁。但是越接触,越喜欢他,性格成熟有担当,会审时度势,能力强,做事周到,且知恩图报。” 苏婳点点头,“一般人暴富,会狂会飘,尤其是男人,有钱就变坏,跑去花天酒地是常有的事。我派人暗中留意着沈恪,和星妍分手后,他私生活很干净,并没有去拈花惹草,平时行事也低调,吃穿用度仍朴素,十分难得。” 顾北弦道:“这点和虞棣截然相反,看样子上梁不正,下梁不一定会歪。可惜,那小子命格太硬,克星妍,否则是个良婿。” 苏婳轻叹,“是挺可惜,不过事在人为,看二人缘分吧,尽人事,听天命。” 说话间,苏星妍已经来到二楼闺房。 关上门。 拨通沈恪的电话,她问道:“送我玉牌,不怕克我了?” 沈恪一顿,“你猜到了?” “对,我是如来佛,你是孙猴子,逃不出我的五指山。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猜得透透的。” 沈恪无声一笑,“玉牌找高僧开过光了,应该不会克你。” 苏星妍莞尔,“今天偶然看到一句话,说第一眼就喜欢的人,会喜欢很久。一见钟情,是审美积累的瞬间爆发,是你见到许多美丽事物,在脑海中构建了一个理想的模样。当你见到他的那一刻,虚影有了实体,于是怦然心动,久久不能忘怀。第一眼就喜欢的人,他就是你,今生必须要渡的劫。” 沈恪默了默,“这话不全对,我是你的劫,你却是渡我的良人。” 苏星妍轻笑,“知道就好,记得报一辈子的恩,报不完不许娶别人。” 沈恪想说,本来就打算一生不娶,嘴上却道:“不早了,快点休息吧。” 苏星妍轻嗔:“木头恪。” 沈恪眸色深了深,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挂断电话。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木头,更不是不解风情。 相反,他平静如水的外表下,有千般柔情,万般浪漫。 可惜,初时被强烈的自卑心封印,如今又被命格封印,未得以好好展现,以后也恐难有机会。 去小沈哲的房间哄他睡觉,又去母亲房间伺候她入睡,沈恪却无睡意,来到书房,开始默写佛经。 正写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时”,门外突然传来“叩叩”声。 沈恪道:“进来。” 房门推开,进来的是虞瑜。 虞瑜走到他身后,翘首瞅一眼,夸赞道:“哥,你毛笔字写得好漂亮!” 沈恪眸色淡淡,“从小跟着我外公学习修复古书画,毛笔字是基本功。” “难怪。”虞瑜绕到书柜前,扫过书封,密密麻麻的各种古书,都是晦涩难认的繁体字,简体的很少。 她能认出来的,只有现代版的《周易》《雪心赋》《黄帝宅经》《了凡四训》《飞星改云显锋芒》等等。 虞瑜笑,“你信这些东西吗?” 沈恪微微扬唇,“现代人一谈周易,便说是迷信。只有真正读懂的人才知道,《周易》其实是教人做大事的,很多是文王写给武王的治国方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分明是人生大智慧。” “对哦。”虞瑜往下一瞟,看到书柜上有桢相框。 她拿起来,是沈恪和苏星妍的自拍合照。 虞瑜忍不住说:“说来也巧,我们兄妹三人全都栽到他们兄妹三人手里了。” 沈恪笔下不停,“正常,顾家儿女皆是人中龙凤,是人都会栽到他们手里。” 想到顾逸风,虞瑜不禁黯然,“你和我哥努努力,还有一半的希望,而我,一点希望都没有。” 沈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翩翩君子,淑女慕之’,人之常情。但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发乎情,止乎于礼,记住了吗?” 虞瑜眼泛晶光,扭头看向他英俊侧脸,“大哥,你好有学问!换了我哥,只会骂我,脑子进水了吗?去喜欢有妇之夫!他的话,只会让我起叛逆心。你正好相反,你说的话,娓娓道来,有条有理,很有说服力,我想听。” “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受的教育也不一样,谈吐自然不同,虞城有虞城的好。” 虞瑜走到他身边,“从前对你有偏见,如今相处多了,才发现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身上有独特的魅力。难怪我哥那个半吊子,那么喜欢你,连我都忍不住喜欢你了。” 沈恪侧眸看她一眼。 到底是虞城的双胞胎妹妹,俩人共性太多。 虞瑜看外表精明干练,实则骨子里也有单纯天真的一面。 都是心地纯善之人。 和成琼、虞棣之流截然相反。 沈恪偏头对她说:“听逸风说,他和墨鹤叔叔联手抓到了一个叫青回的,明天我带你去异能队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眉目,及早破案。你爸妈病重,你们家公司只能靠你和虞城,你一直躲在我家,没法工作,不是长久之计。” 虞瑜喉咙微微发涩,“我妈一直说,你会害死我和我哥,好夺我们家家产。眼下是最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趁虚而入?” 沈恪自嘲地笑了笑,不多做解释,只淡声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是我妈小人之心了。” “去睡吧,窗户和门口都设了机关,别碰。床头也有机关,在台灯底下,如果半夜有人闯进来,迅速按动机关,能保命。” 虞瑜耸耸肩,冲他甜甜一笑,甜声道:“谢谢哥!你是我最好的哥!” 沈恪淡笑。 可能就是这声哥,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跑去苗疆之地,帮她买解蛊秘籍吧。 人性有时候其实很简单。 次日,傍晚。 沈恪和鹿宁约好,带着虞瑜来到异能队。 在鹿宁的陪同下,兄妹二人进了关押室。 青回面容冷淡,被重重精钢铁链,锁到靠墙的大理石柱上。 虞瑜打量他一眼,惊讶地说:“原以为凶手是个长相丑陋,一脸戾气的粗野莽夫,没想到是个清秀小哥。” 沈恪道:“人不可貌相。自古以来,这种长相清秀的,杀伤力一般都胜于粗野莽夫。” 青回目光冷冷扫过沈恪,最后落到虞瑜脸上,眯起眼睛,定格。 沈恪马上提醒虞瑜,“快低头!别看他的眼睛!” 虞瑜正迷怔着,闻言猛然清醒,立马低下头,小声问:“怎么了?哥。” 沈恪道:“他的眼睛能蛊惑人,意志不坚定的,会被蛊惑,听从他的指挥做事。” 虞瑜急忙拿双手捂住眼睛,“好吓人!难怪我刚才突然有点迷糊!” 沈恪审视了青回一番。 从关押室出来,他又看了青回的认罪书。 看完思索许久,沈恪把虞瑜支开,单独问鹿宁:“你们异能队能查虞棣和成琼的所有过往情史吗?” 鹿宁道:“可以动用力量查,你有眉目了?” 沈恪点点头,“这个青回肯定不是主犯,他在包庇人。猜得没错的话,包庇的应该是他师父或者师兄、兄长、恩人之类。宋嫱死了多年,谋犯一直未曾出手,忽然对虞瑜下手,肯定是对方发生了某种重要事。虞棣和成琼中了蛊,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虞瑜中的却是情蛊。如果她能顺理成章地和逸风在一起,其实不会痛苦。几人下蛊方式不同,我觉得谋犯的意图有些矛盾,之所以矛盾,背后肯定有原因。” 鹿宁颔首,“我马上派人去联络岛城警方,再派人去虞棣公司暗中调查。” “谢谢鹿宁阿姨。能想办法给虞城、虞瑜和虞氏夫妇做个dna亲子鉴定吗?” 鹿宁英气双眉微微一拧,“你想说什么?” 沈恪道:“我怀疑虞城和虞瑜不是成琼所生,很早就怀疑了,或许这将成为破案的关键。” 第1305章 得知结果 鹿宁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对沈恪说:“给我点线索,我好部署工作。” 沈恪抬眸环视一圈,见房间没有监控,这才开口,“之前陪星妍去山上看日出时,碰到虞棣受伤,我在他病房里装过窃听器。听到成琼产后是在娘家坐的月子,岛城比较注重一些习俗,嫁出去的女儿极少有让回娘家坐月子的,且成琼的月子病并不是真正的月子病。虞棣奸诈,成琼阴狠,一双儿女却心地纯善,要么基因突变,要么生母另有其人。” 鹿宁问:“为什么你那么笃定成琼的月子病,不是真正的月子病?” 沈恪抿唇不语。 鹿宁心中明白,不再多加追问。 沈恪提醒道:“阿姨,到时你派人登门,以办案为由,直接去取成琼的毛发或者血液,多派些人手,先斩后奏,行程一定要保密,杀她个措手不及。我这边通知虞城配合你们,越快越好,防止有人从中作梗。做亲子鉴定时,一定要派专人全程看守,以防有人调换鉴定结果。还有,鉴定结果先不要告诉虞城和虞瑜,等时机到了,由我告诉他们。” 鹿宁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一个非专业人员,心思竟如此缜密,面面俱到。 难怪能接住顾家给的机会,换了别人,未必能接得住。 她宁愿悦宁以后找个像沈恪这样有能力的,也不想找像虞城那种油嘴滑舌、又软又怂、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 鹿宁当下安排属下,秘密飞往岛城开展工作。 异能队的效率出乎寻常的高,且雷霆手段。 哪怕成琼再狡猾,也被强行拔了头发,抽了血。 虞棣自然也不例外。 次日,傍晚。 dna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鹿宁收到结果后,没过多久,就拨通了沈恪的手机号,道:“阿恪,你的猜测是对的,虞城和虞瑜与成琼排除亲生,和虞棣的基因相似度却是99.99%。” 结果在预料之中。 沈恪并不意外,问:“成琼交待虞城虞瑜的生母了吗?” “成琼拒绝回答,一直呈昏迷状态,多半是假装昏迷。她现在中蛊,属于特殊情况,强行审问不符合规定。” 沈恪心中明了,“依着成琼的行事手段,虞城和虞瑜的生母,八成已经不在人世了。成琼交待的话,会被判刑,不交待,你们暂时拿她没办法。她手上凶案累累,一直逍遥法外,早就熟悉法律漏洞。” “从成琼这边暂时突破不了,那就从虞城和虞瑜身上下手吧。我会加派人手暗中跟着他俩,应该会有收获。那个驭鸟人搞了那么多,不可能一点都不图。” “阿姨所言极是。” 鹿宁微微一笑,“你也是,智商异于常人。如果这次案子能破,会记你一功。” 沈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鹿宁已经猜到他对成琼做过非法之事,这是要帮他将功补过呢。 他不由得心生敬佩。 顾家人果然都是人中龙凤。 结束通话,沈恪放下手机,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推测虞城生母,到底是谁? 一时没有头绪。 晚上应酬结束,回到家。 一进门,就被人迎面抱住,“哥,哥,我好难过好伤心,难受得想死!” 这架势这语气,不用看脸,都知道是谁。 虞城无疑了。 沈恪拍拍他的后背,“去沙发上坐着说。” 兄弟二人来到沙发前。 虞城身子往沙发上一歪,头搭到脑门上,沮丧地说:“昨天我按照你说的,配合异能队去岛城司法鉴定局抽了血,今天应该能出结果。可我打电话问,异能队的人却说,案情原因,需要保密,恕不奉告。我又问我和爸是父子关系吗?如果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做了,异能队的人说‘是’。那意思明摆着,我不是我妈的亲生儿子嘛。” 沈恪觉得这小子,有时候傻乎乎的,有时候又特聪明。 他拍拍虞城的肩膀,“想开点,未必是坏事。” 虞城抱住他,“可我还是难受,我妈居然不是我妈!天好像塌了!我好想宁子,如果她在就好了,她骂我一顿,或许我会好受些。” 沈恪啼笑皆非。 这小子难受成这样,还有心情开玩笑。 正说着,虞瑜红着眼圈从她的卧室里走出来。 默默走到虞城身边坐下,垂着眼睫不说话。 沈恪一时不知这事做得是对是错了。 成琼再坏,也是兄妹俩叫了二十几年的妈。 可是这个案子迟早要上法庭审判的,兄妹俩早晚都会知道。 早痛是痛,晚痛也是痛。 沉思良久,沈恪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俩要变得坚强些,因为还有更残酷的消息会传来。” 虞城抬手捂住耳朵,“别说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虞瑜却开口道:“是不是我亲妈已经不在人世了?” 沈恪点点头,“可能性很大。依着成琼的性格,连我都容不下,对你们的生母可想而知。” 豆大的泪珠顺着虞瑜的眼睛,一滴滴地流下来。 她伸手捂住嘴,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沈恪心早已结茧,看到她这样,仍不是滋味。 他扯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坚强点。” 虞瑜没心情接纸巾。 心里难受得紧,分不清是难受二十几年的妈不是亲妈,还是难受生母八成已遇害? 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地长大,人生最大的坎坷就是爱慕顾逸风,可他已婚。 如今忽然来了个晴天霹雳! 她被劈懵了! 沈恪伸长手臂,帮她揩掉眼泪,“想哭就哭吧,哭完擦干净眼泪站起来,去找出凶手,替生母报仇。” 一听这话,兄妹二人哭得更厉害了。 沈恪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哭。 等他们哭得差不多了,他转身去盥洗室,打了盆温水,蘸湿毛巾,帮虞瑜擦完,又帮虞城擦。 接着给二人倒了杯温水,“喝点水润润嗓子,哭累了,就去卧室睡会儿。” 虞城再次抱住他,眼泪打湿他肩头的衣服,“哥啊,我以后就只剩你了。” 沈恪轻轻抱住他。 觉得像抱着个孩子。 这个娇生惯养的弟弟,仿佛永远长不大。 虞瑜比虞城理性些。 她分析道:“终于知道你一出现,我妈,不,成琼为什么那么紧张了。她怕我们兄妹俩真实身世暴露,怕她的如意算盘落空,所以才想将你一除为快。” 沈恪点点头,“差不多。” 哄二人吃了点饭,将他们安顿到卧室。 没过多久,有人按门铃。 沈恪去开门。 外面站着的是风风火火的秦悦宁。 沈恪把她让进来。 秦悦宁哧啦一下拉开羽绒服的拉链,脱掉隔空往沙发上一扔,问:“恪哥,虞城在哪个房间?” 沈恪指了指,“西边那间。” 秦悦宁大步如风地走过去。 推开门,虞城正躺在床上,拉着一张帅脸,默默难过着,眼圈哭得红红的。 秦悦宁走到他面前,一巴掌拍到他肩上,“嚎什么嚎?好好一个大男人,像死了三天没埋似的,再嚎我揍你了啊!” 虞城一个激灵,坐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宁子?真的是你吗?” “不是我,难道是阎王爷?” 虞城揉揉眼睛盯着她,“谁让你来的?” “我外公呗。他老人家打电话告诉我,说你要死要活的,怕你想不开自杀,让我务必过来看看。如果你自杀了,就没人付他保镖费了。” 虞城一把抓着秦悦宁的双肩,“宁子,我们家出大事了。” “狗屁大事!不就是成琼那个老狐狸不是你亲妈吗?这是好事!大好事!你小子哭什么丧?走,姐带你找个地方好好庆祝庆祝!” 第1306章 神秘黑影 一听“哭丧”二字,虞城眼泪又不受控制了。 生母不在人世的可能性极大。 可不就是哭丧吗? 还没反应过来,手臂被秦悦宁一把抓住。 接着秦悦宁将他连拖带拉地弄出门,弄到他们家车上。 鹿巍也在车上。 司机发动车子。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到郊外一处别墅。 下车后,夜色昏黑寂静。 虞城少有的安静,难过的情绪如水漫金山一样,淹没了他。 秦悦宁抓着他的手说:“这是我爷爷的度假别墅。小时候,每到逢年过节,我和一帮哥哥姐姐们就来这里堆雪人,放烟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虞城嗯一声。 秦悦宁一巴掌拍到他手臂上,“别半死不活的,要玩就好好玩,我外公跟着呢,放心吧。” 可虞城没心情玩,一点都没有。 心情比这昏黑的夜还沉重。 “啪!” 秦悦宁抬手打了个响指。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啸,紧接着漫天烟花冲上云霄,哗地一下在夜空中散开。 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秦悦宁仰头望向烟花,问虞城:“开心吗?” 虞城闷闷地说:“开心。” “开心个毛线!看看你那张脸,比锅底还黑!” 虞城机械地仰起头,看向漫天夜空。 烟花绚烂如彩虹,漂亮得夺目。 日思夜想的秦悦宁就在身边,还花心思放烟花哄他,按说他该开心到爆炸才对,可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不知生母是死是活?生在哪里? 若死了,埋在哪里? 是谁? 长什么样? 他又想哭了。 烟花闪烁间,虞城忽然瞥到几十米开外的黑色雕花栏杆外,仿佛有一双幽沉沉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再定睛细看,好像有道黑影一闪而过消失了。 虞城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抬手揉揉眼睛,好好看过去。 这次怎么看,都看不到了。 想起那晚在酒店被蜈蚣、蛇、蝎子围攻的画面,虞城吓得心咚咚乱跳。 他腿一抬朝前一步,走到秦悦宁身前,伸开双臂护着她,一脸警惕地说:“宁子,我们回房间吧,外面太危险了!对方给我妹我爸妈都下了蛊,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我不能连累你。” 他这举动,让秦悦宁颇为意外! 这怂小子出息了啊! 屁本事没有,居然也敢保护她。 秦悦宁道:“你不应该躲到我身后吗?” 虞城直勾勾盯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说:“我现在是孤儿一个,万一出事,没人会伤心。你不一样,你有爸妈,你出事,他们会难过。” “狗屁孤儿!你还有爸有妹有哥有爷爷奶奶!我外公在呢,保镖也带了一帮,不会有事,专心看烟花吧。” “我没妈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现在就是个孤儿。” 放在平时,他说这种歪理,秦悦宁会直接上手揍他。 可眼下这种情况,她难得的好脾气,抬手摸摸他的头发,“成吧,孤儿就孤儿。虞孤儿,等清明节放假,姐姐陪你去找你亲妈。” 本来虞城对生母还有一丝生的侥幸,听秦悦宁这么一说,心顿时凉到谷底! 人在万念俱灰的时候,特别容易迷信。 就怕一语成谶。 烟花足足放了二三十分钟才停。 是顾傲霆准备了供这帮年轻小辈春节放的,奈何虞瑜赶在大年夜出事,一帮年轻人没顾得上放。 春寒料峭,风一吹,冷得发抖。 秦悦宁抓起虞城的手臂,“走吧,回房喝点暖茶。” 虞城乖乖地让她拉着。 来到别墅客厅。 佣人已经把暖茶烧好,几样精致的甜点和果盘,摆在茶几上。 秦悦宁端起一杯暖茶,递到虞城手里,“喝口茶暖暖。” 虞城警惕地打量一眼佣人,不敢接茶杯,凑到秦悦宁耳边小声问:“宁子,你说这茶里会不会被下蛊?” 秦悦宁嫌他磨叽,直接把茶递到他嘴边,灌他喝下去。 灌完,她把茶杯扔到茶几上。 虞城急忙抓着脖子,弯下腰,呕呕地想吐出来,却怎么都吐不出。 秦悦宁道:“别吐了,刚才那人就在别墅栏杆外面的绿植后面站着,真想害你,直接动手了,用不着在茶里动手脚。” 虞城一听,顿时毛骨悚然! 从头到脚都麻完了。 他颤声说:“我以为我看花眼了,原来你也看到了。” 秦悦宁不当回事地嗯一声,“我遗传我外公和我妈的夜视眼,看得很清楚,我外公也看到了。就等着他出手,我们好动手,结果他只是静静看了你一会儿,就转身走了。怕有埋伏,我们没去追。” 虞城扭头看向窗户。 宽大的落地窗只拉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纱帘,窗外影影绰绰。 虞城真怕那人从窗户后面冒出来。 秦悦宁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那人要真想害你,顶多给你下个情蛊。不对,他们给虞瑜下情蛊失败了,再下的话,估计会下到我身上。” 虞城心生愧疚,“对不起宁子,是我连累你了。” “没事。我从小被我外公偷偷用各种乱七八糟的中草药泡浴,还被偷喂什么强筋健骨的药,一般的小毒小蛊,对我应该不起作用。” 虞城心疼极了,“外公心好狠,怎么舍得这么对你?” 躲在门口玄关后面偷听的鹿巍,气得脸发青。 这娇生惯养的小子,脑子就是欠点。 他明明是为小悦宁好。 鹿巍拿起手机给鹿宁发信息:鹿局,我看到那人了,穿着黑色夜行衣,身形瘦长,脸上戴着黑色面罩,眼睛比普通人黑亮,身手奇快。那人包得太严实,看不清年龄。有很深的内功,我能感觉到。明明可以隐身,那人却故意现身,要么肆无忌惮,要么有什么目的。 鹿宁直接把电话打过来,斥道:“您老有病吧?把悦宁叫过去当活靶子!下次再有行动,提前通知我,我好布署人手!” “你的人一行动,傻子才会现身。” 鹿宁厉声道:“你太狂妄了!如果悦宁出事,你也别想好过!” 鹿巍不以为然,“我总觉得那人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没坏透。” “那是因为你够坏,所以看谁都比你好。” 鹿巍,“……” 还是虞城好啊。 虞城的嘴甜得像抹了蜜。 亲女儿的嘴像被十斤砒霜腌过。 听到鹿巍打电话,虞城喊道:“外公,过来一起喝暖茶!” 鹿巍道:“你们俩喝吧,别管我,我还有事要处理。” 暖茶喝完,吃了些糕点。 秦悦宁道:“这边卧室很多,在这里住一夜吧,你和我外公睡一屋,等天亮给你送回去。” 虞城站起来,“还是回去吧,我想和我哥我妹在一起,这样外公可以连他们一起保护着。” 秦悦宁忽然觉得这小子,仿佛一下子就成熟了。 从前只顾自己,现在知道想着别人了。 一行人坐上车,离开别墅。 车子静静朝市区开去。 虞城依旧心情沉重。 秦悦宁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无声陪伴着。 鹿巍坐在副驾驶上,一手握着暗器,一手拿着望远镜朝车窗外观察。 直到抵达沈恪住的小区,都平安无事。 下车后,鹿巍护着虞城和秦悦宁进了楼道门。 他一扭头,又看到那道黑影飘在五六十米开外,影影绰绰,身形瘦长,眼睛黑黑亮亮泛着幽光。 第1307章 遇到劲敌 鹿巍冲虞城和秦悦宁喊道:“城城,悦宁,你俩先上楼,我在外面抽根烟再上去。” 秦悦宁一只脚已经迈进电梯了,扭头说:“只许抽一根,敢多抽,我揍你啊!” “好的,外公保证绝对不多抽。” 估摸着二人已经乘电梯上楼。 鹿巍朝那神秘的黑衣人慢慢走过去,边走边拿一副老好人的口吻说:“孩子,我觉得你不是坏人,你这么做肯定有苦衷。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急用钱?要用多少,你说个数,我帮你问城城要。他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你总这样跟着我们,也不是个办法,挺浪费时间的。有这功夫,你不如回家多陪陪老婆孩子。” 那黑衣人并不说话。 幽沉沉的眼里突然多了抹杀意! 鹿巍顿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他立马停住脚步,又往后退了几大步,本能地想摸暗器防卫,又怕激怒黑衣人。 缓了口气,鹿巍才开口,“虞棣和成琼是挺不是个东西,俩人罪该万死,可是城城和瑜瑜却是好孩子。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仇找那夫妻俩算去,要杀要剐,随便你。祸不及家人,别拿城城和瑜瑜撒气,好不好?” 话音刚落,鹿巍突觉眼前寒光一闪! 脖子上瞬间多了把匕首! 眨眼间,那黑影已经来到他面前! 速度快得鹿巍都反应不过来! 鹿巍急忙说:“孩……” “子”还未说出来,他已经被黑衣人抓进小区的竹林里。 竹林正处于监控死角。 饶是鹿巍这种老江湖,此时也有点慌。 他右手悄悄伸到裤兜里想去掏暗器。 黑衣人开口了,“在暗器掏出来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他声音不大,但就是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意。 鹿巍连忙把手收回来。 暗道,没事干嘛学顾傲霆做老好人? 看吧,惹祸上头了! 他天生就不适合做老好人! 竹林静得诡异。 只听到风吹竹叶的轻微沙沙声。 鹿巍这才惊觉,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保镖,没跟上来。 黑衣人道:“保镖和异能队的人,已经被我打晕,别指望会有人来救你。” 鹿巍开始后怕,“你到底要干什么?” 黑衣人把匕首往他脖子上顶了顶,“给异能队打电话,立马放了青回,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鹿巍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 真是没事找事! 不过他不这么做,黑衣人今晚也会下手,要抓的人要么是虞城,要么是悦宁,要么是沈恪。 抓其他人可以,抓悦宁可不行! 想到自己有可能是替悦宁受罪,鹿巍心里没那么纠结了。 他哈哈一笑,“我当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想让放了那个年轻后生啊。你早说嘛,早说我早打了,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非得吓唬我老人家。” 他伸手要去摸手机。 黑衣人把手机递到他耳边,“说!” 手机里传来鹿宁的声音,“你好,哪位?” 鹿巍暗暗捏了把汗。 这人连鹿宁的手机号都查清楚了。 鹿巍忙对着手机说:“鹿局,我被会驭鸟的黑衣人挟持了,匕首此刻就顶在我脖子上,他身手在我之上。你快放了那个叫青回的小子,否则就等着给我收尸吧。保镖和你派来的人,都被他打晕了。” 鹿宁气得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愤愤道:“你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得了吧!驭鸟人不绑我,也会绑你女儿儿子或者你老公,我挺身而出,舍己为人,大公无私!” 黑衣人嫌他废话多,直接对着手机那端的鹿宁阴沉沉地说:“放了青回,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老子!所有事都是我独孤城一人做的,要抓就抓我!” 鹿巍又是哈哈一笑,“你们俩挺有意思,青回那后生把罪全揽下来,如今你又争着揽罪。虽是反派,却也令人心生敬佩。” 叫独孤城的黑衣人,拿眼冷冷睨他一眼。 鹿巍立马闭上嘴。 鹿宁沉默了一分钟,“我放,在哪交人?” “半个小时后,在沈恪家对面的河畔湿地公园,松树林南面入口,你自己带着青回过来。晚一秒,多一个人,后果自负!” 鹿宁冷静地说:“好,半个小时后,松树林见。” “别带枪,也别派狙击手,你们的枪快不过我的刀,别忘了那些黑色怪鸟。如果敢出尔反尔,我誓死会血洗你们异能队!” 鹿宁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棘手的敌人了。 她咬紧牙根道:“好!” 独孤城将手机关机。 抓起鹿巍,瞬间出了竹林,专挑没有监控的地方走,步伐飞快。 鹿巍忽然意识到,这人早就在此踩好点了。 他想偷袭他,又怕偷袭不成,再受伤。 异能队可以蒙羞,他可不能受伤。 独孤城抓着他,很轻巧就跳出了小区院墙,几分钟后来到小区对面的河畔湿地公园,松树林南边。 鹿巍手机忽然响了。 是秦悦宁打来的。 独孤城眼神冷厉地盯着他,那意思,该怎么说,自己有数。 鹿巍按了接通,对秦悦宁说:“外公在小区里遇到个老朋友,去他家里坐坐,很快就回去。” 秦悦宁警告他,“别喝酒,如果被我闻到酒味,你死定了。” “好好好,不喝不喝。” 秦悦宁挂断电话。 独孤城道:“关机。” “好汉”不吃眼前亏。 鹿巍顺从地关掉手机,说:“孩子,换回青回后,你会杀我灭口吗?如果想杀的话,杀我一个人就行了,放过我女儿吧。她还年轻,上有老,下有小。那丫头耿直,是个死脑筋,半辈子都在为国家安保做贡献,随时决定为国捐躯。要死也让她死在战场上,别让她死得这么窝囊,行吗?她家里其实不缺钱,她在异能队干了半辈子,赚的钱还不够她老公一年分红的。这些公职人员其实很可怜的,为信仰为一颗拳拳爱国心,拼死拼活付出一辈子,临到老了,除了一身伤痛,什么都剩不下,就给她个善终吧?” 独孤城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用不着灭口。” “真的?你真的不会灭我们的口?” 独孤城冷哼一声,算答应。 鹿巍暗暗松了口气,“不瞒你说,我也是老江湖了,以前曾经跟无数对手打过交道,他们都喜欢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但是我感觉你不会。你这么做,应该是恨成琼坏事做尽,却一直逍遥法外,忍无可忍,所以以暴制暴,对吗?” 独孤城冷冷扫他一眼,嫌他聒噪,想毒哑他。 二人静默立于松树林林边。 河边风大,吹得鹿巍脸冰凉。 怕倒是不怕,真要反抗,他未必逃不掉,但是伤肯定会受。 这把年纪,不值当的,能不受伤的,尽量自保。 等了二十多分钟后,远远看到鹿宁的车子朝这边开过来,鹿巍胆子变得大起来。 他看向独孤城,冒死问道:“孩子,请恕我冒昧地再问一句,你和城城瑜瑜的亲妈是什么关系?” 第1308章 真相浮现 闻言,独孤城眼神杀意浮现,冷声道:“想死就直说!” 鹿巍连忙摇头,“不想死,不想死!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有了答案。 很快鹿宁停好车,拉开车门下车,带着青回来到二人面前。 青回腕上戴的不是手铐,只是拿绳子绑了。 这个细节,让独孤城眼里的杀意稍微淡了点。 鹿宁抓着青回,一脸警惕地看向他,“人带来了,可以放了我爸吗?” 独孤城抬眼朝四处看去。 眼神警惕。 鹿宁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没安排狙击手,没带任何帮手,也没带枪。我爸于我是父亲,更是恩师,我不可能为了立功,置他的性命于不顾。” 独孤城没察觉到危险气息,收回视线,唇角溢出一丝冷笑,“谅你也不敢。” 他把鹿巍往鹿宁面前一推,抓住青回的手臂,闪电般退后! 眨眼间就没人影了! 很快,松树林深处传来独孤城的声音,“我叫独孤城,四海为家,有种就来抓我,抓不到就拿老蛊婆交差,路早已经给你们铺好。虞棣成琼的案子,你们马上退出,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那声音听着不大,但是余声不绝。 让人的耳朵极不舒服,又疼又麻。 鹿巍抬手捂住耳朵,又疼又麻的感觉才好点。 鹿宁则抬腿去追。 鹿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别追了!你不是他的对手,咱俩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除非墨鹤和逸风来。” 鹿宁睨他一眼,“你干的好事!还好意思说?” 她赌气转身朝车子走去。 鹿巍自知理亏,立马快步跟上去,边走边问:“你真没带枪,也没带人来?” 鹿宁没好气道:“我倒是想带!万一激怒他,我就等着给你收尸吧!” “幸好你没带。这个独孤城,是我驰骋江湖几十年来,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虽未直接交手,但他出手速度是真快。如果你不老实,搞小动作,我就死定了。得亏我老谋深算,处事圆滑,否则难逃一死。如果他今晚劫持的是悦宁或者秦陆,那俩孩子性格太刚,铁定得见血。” “你还有理了?” “本来就是,上车吧,冻死了!” 鹿巍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鹿宁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回头看向独孤城消失的方向,心里着实不甘! 好不容易抓到的人,就这么给放了! 于她来说,是奇耻大辱! 鹿巍猜出她的心思,劝道:“快上车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和你能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强。等明天回异能队,你就说抓错人了,推到老蛊婆身上。理由我都帮你想好了,老蛊婆给虞瑜下蛊,我和苏婳破蛊,老蛊婆遭到反噬,不堪忍受痛苦,自杀身亡,完美结案。办案子,有时候没必要太较真,能给上级和下属一个交待就好了。太较真的人,大多活不长。” 鹿宁弯腰坐进车里,用力摔上车门,“你这是助纣为孽!” 鹿巍并不生气,咧嘴一笑,“知道为什么你官至局长,再往上爬,就爬不上去了吧?因为你性格太直,不够圆滑。仕途到了一定程度,拼的就不只是业务能力了,还得拼为人处事,拼为官之道,这方面你欠缺很多。” 鹿宁冷哼一声,“你那么懂,异能队队长的头衔都保不住。” 她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车子朝前开去。 车速飞快。 鹿巍急忙扯了安全带系上,嘴里说:“得,我一片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 鹿宁道:“我就不该来救你!” “可你还是来了,你这丫头,刀子嘴,豆腐心。” 车子开出河畔公园。 父女俩来到沈恪家。 进门,秦悦宁趴到鹿巍身上仔细闻了闻,“没有酒味,外公你撒谎了。” 鹿巍将今晚发生的事,如实告知。 虽毫发无损,可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他只想明哲保身,对方却是刀口舔血之人,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独孤城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听鹿巍说完,秦悦宁怒从心头起! “欺人太甚!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她噌地站起来,就朝门口走去! 要出去找独孤城算账! 鹿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小丫头,千万别冲动,我们从长计议。” 虞城则抓住她另一条手臂,“宁子,别意气用事!你不能出事,你要是出事,我会愧疚一辈子。” 秦悦宁嘿地一声甩开两人的手臂! 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鹿巍松开她,坐到沙发上,拿起茶杯抿一口茶,慢悠悠地说:“我还是觉得那个独孤城不是太坏的人,如果是,我今晚不会好手好脚地回来。” 秦悦宁又好气又好笑,“看吧,好人成佛,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坏人成佛,只需放下屠刀!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就因为没杀你,就成大好人了?” 鹿巍放下茶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招安。一个武林高手,功力深厚,出手快如闪电,会驭鸟驭虫,会下蛊。这种人如果能为我们所用,如虎添翼。” 他看向虞城,“城城,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虞城点点头,“明白,外公。” “到时看我指示,无论花多少钱,都要将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收归麾下。” 虞城乖乖地答:“好的,外公,一切全听您指挥。” 鹿巍心中大喜,唇角控制不住地浮出一抹得逞的笑。 他的宏图大志,他年轻时的理想和抱负,他一直以来的执念,仿佛成功在即! 鹿宁冷冷睨了他一眼,“招安可以,其他的,你别妄想。” 鹿巍一脸无辜地摊摊手,“我没妄想,我纯粹是为虞城打算。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我现在是他的贴身保镖,在其位,谋其职。” 等一帮人安静下来。 沈恪问鹿宁:“阿姨,你派人查成琼父母的行踪了吗?成琼是在娘家坐月子,她父母或许也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鹿宁微微颔首,“派人查了。成琼父母十年前变卖掉公司和所有财产,出国定居。我派出的人出国找到他们,但是二人患老年痴呆症,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虞城想了想,对鹿宁说:“岳,不,鹿宁阿姨,我明天回岛城,问问我爷爷奶奶吧,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鹿宁点点头,“也好。” 她看向沈恪,“你陪虞城一起去,你心思细腻,应变能力强,可以以一当三。我们异能队的人去,老人家会心生戒备,起反作用。” 沈恪答应下来。 次日,上午。 虞城带沈恪飞到虞老爷子和虞老太太家。 出乎沈恪的意料,虞老爷子和虞老太太并未中蛊,也不像受过伤的人,只面带愁容,是为虞棣中蛊而发愁。 看样子那个独孤城并未对二老下手。 这就是所谓的盗亦有道,邪亦有道吧。 那个独孤城不是好人,但也不是极坏之人。 虞城把沈恪往虞老爷子和虞老太太面前一推,“爷爷奶奶,给你们二老一个惊喜,猜猜他是谁?” 虞老爷子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盯着沈恪打量好一阵子,说:“小伙子长得挺俊,一表人材,相貌堂堂,是你朋友吗?” 虞城指指沈恪的脸,又指指自己的脸,“不觉得我俩有一点点像吗?” 老爷子和老太太又打量了一遍,异口同声地说:“是有点像。” “这是你们的大孙子!亲亲的大孙子!” 虞老爷子和虞老太太从未听人提起过这茬,闻言皆大吃一惊! 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虞城抬手揽上沈恪的肩膀说:“这是我爸婚前和沈惋阿姨生的孩子,姓沈名恪,是我的好大哥!多亏有他,否则虞瑜的情蛊到现在都解不了!” 他把沈恪是如何冒死去给苗疆之地买解蛊秘籍,又是如何遭遇车祸等等,一一告知老爷子和老太太。 听完,老爷子打量着沈恪,面色凝重。 老太太则拉着沈恪的手,哭得老泪纵横,一口一个“大孙儿”地喊个不停。 沈恪拿纸帮她擦眼泪。 等老太太不哭了,虞城说:“爷爷奶奶,我今天带我哥来,除了认亲,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我妈不是我亲妈,我们和她做过亲子鉴定,排除亲生。您二老仔细想想,当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二老又是大吃一惊,呆若木鸡! 这比晴天霹雳,给人的打击还巨大! 好半天,两位老人才缓过劲儿来。 老太太蔫巴巴地说:“当年你妈嫁给你爸后,一直不怀孕,后来打算做试管婴儿。没过多久,他们家找回来一个妹妹,说是早年间弄丢的。那女孩水灵灵的,很漂亮,和你妈长得有点像。又过了几个月,你妈就怀孕了……” 话未听完,虞城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神情万分激动,“奶奶,您有她的照片吗?快,快拿给我看看!” 第1309章 抽丝剥茧 虞老太太摇摇头,“我没见过她本人,都是听别人说的,哪来的照片?听说那女孩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刚找回来很怕生,躲在房里不敢见人。好像她身体不太好,找回来没多久,就被送到国外去治病了。” 虞城紧紧抓住老太太的手,“后来呢?” “后来就没动静了,听说是病没治好,在外国去世了。可怜啊,那么年轻。” 虞城眼圈倏地一红。 眼睫垂下,大颗的泪珠涌出来。 虞老太太纳闷儿,伸手给他擦眼泪,“你这孩子的,好好的,怎么哭上了?” 虞城抬手抹了把眼睛,“我也不知道,眼泪自己往下掉,心里很难过。你说,她会不会是我亲妈?” 老太太一愣,“不能吧?那姑娘不是有病吗?有病怎么生孩子?那么小的姑娘,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虞城喉咙发紧,“您听说的,都是成家人想让外人知道的。真相怎么样,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去问问你妈,不,问问成琼吧,她应该知道。” 虞城噌地站起来,就朝外走。 沈恪怕他冲动之下会出事,急忙站起来,跟上他。 虞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喊住沈恪,“大孙子,以后常来家里坐坐。” 沈恪道:“好的奶奶,再见。” 他又冲虞老爷子说:“爷爷,再见。” 虞老爷子只是微微点一下头,什么都没说。 沈恪心里生出种异样的情绪,总感觉他不太喜欢自己。 但他还是冲老爷子笑了笑,转身追上虞城。 兄弟二人出门,上车。 坐在副驾上的鹿巍,问:“什么情况?问出来了吗?” 虞城一拳捶到车窗上,愤愤道:“想要孩子,去国外花点钱找专业的人生就好了!干嘛搞得这么复杂?连哄带骗,还把人搞死!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沈恪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都说当局者迷,他正好相反。 看着傻乎乎的,其实是挺聪明的一个人。 沈恪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有可能成琼连卵子都不合格,所以才找和自己长得像的,暗度陈仓,偷梁换柱。” “这么说她真是我亲妈?我亲妈真的死了?” 沈恪头一次主动抱住他,用力拍拍他的后背,“节哀。” 饶是早就料到,可是听到这俩字,虞城脑子还是轰地一下,麻麻的,心里疼得一扯一扯的。 养尊处优地活了二十几年,受过最大的挫折就是追苏星妍未果,追秦悦宁被挫,结果,老天爷突然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车子驶到成琼和虞棣住的别墅。 一楼有便衣把守。 虞城报了身份,径直来到成琼的卧室。 听到脚步声,成琼立马闭上眼睛。 她看上去比上次更憔悴,也更消瘦,一张脸瘦得全是骨头,颧骨高耸,只挂了一层皮。 很难相信,几个月前她还是风风光光的女强人。 虞城站在床前,垂眸,目光冷冷地俯视着她。 上次见她这样,他心疼得要命,恨不得替她中蛊。 这次却恨不得把她抓起来,狠狠揍一顿! 不,揍她一顿都轻了。 之前怪下蛊之人心狠,如今觉得这种报复方式最适合她,不,再重点更好! 虞城冷声说:“我都知道了。” 成琼眼皮不睁,藏在被子下的手,用力抓紧床单。 等了会儿,见她不睁眼,虞城道:“说,我亲妈是谁?你们是怎么害她的?为什么害死她?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利用完她,放她走就好了,为什么要杀了她!” 成琼依旧装昏迷,被子下的手开始抖。 虞城一把掀开被子,掐着她的双肩,把她掐起来。 成琼把眼睛闭得死死的。 虞城打电话喊来楼下的保镖,吩咐道:“去打一盆凉水来。” 保镖立马去盥洗室端来一盆凉水。 虞城命令道:“泼!” 保镖愣了一下,“城少,成副董有月子病,又病成这样,不能受寒,请您三思。” 一提月子病,虞城更生气了,“狗屁月子病!她这种人哪来的月子病?” 想起去年得知她犯了月子病,他背着她跑前跑后,打针吃药,喂她吃喂她喝,伺候她起床更衣,结果却孝顺了个狼心狗肺的杀母仇人! 虞城喝道:“快泼,再废话自己走人!” “哗!” 保镖一盆凉水全泼到成琼身上! 成琼本就中蛊,身体疼痛难忍,这一盆凉水泼下来,简直要了她的命! 可她依旧牙关咬紧,眼睛闭死,一声不吭。 见她一直半死不活,虞城拿她没办法,一甩袖子走出去! 来到庭院里。 冷风萧萧。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虞城,丝毫不觉得冷。 他仰头望天,大声喊:“独孤城,我虞城就在这里,你来抓我吧!来啊!我保证绝对不会跑,也不让鹿外公动手!” 沈恪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虞城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要见独孤城,和他联手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他扭头看向鹿巍,“外公,您和我哥先回岛城吧。您贴身保护着我,独孤城不会露面的。” 鹿巍,“……” 万万没想到,城门失火,没殃及池鱼,却害他失了份高薪工作。 薪不薪的,无所谓。 他主要是想和虞城在一起,方便给他洗脑,指挥他做事,外加培养感情。 虞城见他不应,忙说:“您老放心,剩下的薪水我也会付给您,回头让财务打到您账户上。” 鹿巍见他语气坚定,只好道:“好吧,等你有需要了,再联系我。我不是想赚你这份钱,我有退休金有存款有外快,并不缺钱,主要是喜欢你这个孩子,很心疼你。” 虞城转身抱了抱他,“外公,您对我真好。” 鹿巍摸摸他的头,“坚强点。命运甩给你一堆烂泥巴,你不要被这些泥巴打垮了,要坚强地接住泥巴,用它来垒一堵坚固的墙。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虞城眼神沉了沉,“能。” “对,这才是好孩子,这样的汉子,才配得上我们家小悦宁。” 终于得到肯定,虞城却开心不起来。 如果可能,他宁愿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 沈恪拍拍他的肩头,“我陪你两天吧,我不会武功,独孤城应该不会忌惮我。” “也好。” 虞城吩咐司机送鹿巍去机场。 他则带着沈恪去了虞氏集团。 成琼是第二大股东,也是集团副董,没有确凿证据,拿她没办法。 但是她手底下的人,虞城可以动。 来到公司,虞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借口,开掉成琼的心腹,把她手上的几个重要项目,全部挪到自己和虞瑜手下。 有些后悔,从前只顾吃喝玩乐,潇洒享受,都没把主要精力放到工作上。 反倒是虞瑜做得比他优秀。 安排完毕,回到办公室。 虞城抬眸看向沈恪,“哥,你那家公司运营稳定了吗?” 沈恪微微颔首,“已经步入正轨,比去年轻松一些了。” 虞城神色郑重,“哥,你来我们集团吧,我们兄妹三人齐心协力把成琼赶出去!” 第1310章 去见生母 沈恪拒绝道:“不用,我姓沈,这家公司姓虞。” 虞城起身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你也姓虞,早晚都要回家。这家公司是虞家的公司,不是成家的,以后将是我们虞家三兄妹的天下。” “我不会改姓,维持现状最好。” “是不是爷爷的态度,让你不舒服了?” 沈恪再次意外。 这小子,伤心成那样,还能注意到虞老爷子的细微情绪。 沈恪站起来,“我不会掺和你们公司的事,虞棣病重,你还有爷爷。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找我帮忙,但是你们公司决策方面的大事,尽量不要找我。” 见他主意坚决,虞城不再强求,抬腕看看表,“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沈恪应了一声。 吃过晚饭后,虞城带他回了自己的住处。 是一套位于河岸的别墅,本来用作他的婚房的。 进了房间,打开客厅的灯,虞城道:“这里很干净,没有虞棣和成琼的气息,放心住。” 沈恪打量一眼。 客厅极其宽敞,数百平方米,装修得金碧辉煌,像虞家酒店的大堂。 很壕,却冷冰冰的。 一看就是虞棣的审美。 虞城走到沙发上坐下,身子一斜,躺下,慵懒地指指远处的厨房,“那里有冰柜,想喝什么,自己去拿。这边我很少来住,没有住家阿姨。” 沈恪起身去取了两瓶牛奶,热了,一杯递给虞城,“喝杯热牛奶,晚上睡个好觉。” 虞城接过牛奶,喝着喝着,眼圈红了,“毕竟养我长大,但凡她没做得太绝,我都能原谅她。” 沈恪知道,他这是对成琼意难平。 叫了二十几年的妈,突然变成了杀母仇人。 换了谁,都接受不了。 虞城放下牛奶杯,双手担在脑后,仰头望着天花板,“难怪,她对我再好,可我总感觉,好像差着点什么。一直想不明白,到底差什么?如今才知道,差着真心。现在想来,她对我的好,都是在做表面文章。我小小年纪,就被她送去国外读书,美其名曰,接受精英教育。可是哪个母亲舍得把不到十岁的小孩,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小学和初中?要不是我奶奶执意说,女孩子太小,送去国外不安全,我妹妹也会小小年纪被送到国外。我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看着很风光,其实很可悲,连个真心疼爱我的妈都没有。忽然很羡慕你,沈惋阿姨虽然没给你大富大贵的童年,却给了你真正的母爱。” 沈恪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道:“早点休息吧。” “我再躺会儿,你去楼上休息吧,楼上好几间客房,随便住。” “你也早点上楼。” “好。” 等沈恪上楼,虞城起身去厨房,打开冰柜,取出威士忌和冰块。 回来倒入水晶酒杯,加入冰块。 他端起来,一口喝下。 烈酒入喉,很辣,虞城却面不改色,因为心里太苦。 喝了两口,突然发觉不能这么颓废下去了,虞城放下酒杯,站起来,走到电梯厅前,按了电梯按钮。 乘电梯来到楼顶露台。 走到空旷处,他伸展双臂,仰头望天,呼唤道:“独孤城,你看到了吗?我在这里,没有保镖,没有鹿外公,没有警方,没有异能队,你现身吧!” 话音刚落,眼前猛然一黑! 还没等虞城反应过来,他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臂! 紧接着身体腾空而起! 他被一个黑衣人抓着,从六楼往下跳!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体失重往下沉。 那人动作迅捷轻盈,二十多米的楼高,那人只用脚尖轻点了几下墙壁。 放在从前,虞城能吓尿。 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他少有的没害怕。 等虞城再反应过来,他和黑衣人已经落地。 黑衣人抓着他,步伐飞快,接着将他摁进路边一辆黑色的汽车里。 前后加起来,不过眨眼间。 车子发动。 虞城扭头看向身边的蒙面黑衣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你就是独孤城吧?” 独孤城目视前方,冷淡地嗯一声。 虞城试探地跟他套近乎,“我可以叫你孤城叔叔吗?” 独孤城依旧不看他,声音更冷,“我复姓独孤。” “那我叫你城城叔叔吧,你是城城,我也是城城。你是大城城,我是小城城。” 独孤城眼神骤然一沉,偏头扫他一眼。 想起很多年前,郦儿也曾这么喊过他。 是的,郦儿就是当年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成家当成亲生女儿认走,后又以治病为由,送去国外…… 见独孤城肯理会自己了,虞城胆子大起来。 他伸手去抓独孤城的手,“城城叔叔,您能带我去看看我亲妈吗?” 独孤城手上戴着黑色手套,抽回手,道:“可以。” 虞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独孤城声音冷漠,“你别后悔就行。” 虞城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想见,又怕见到的是坟墓或者尸骸。 患得患失的。 车子安静地行驶。 拐过几个路口后,朝高速路口方向开去。 “我化风行万里,飞过千山找寻你……” 虞城手机忽然响了。 是秦悦宁打来的。 虞城划键接听,“宁子。” 秦悦宁道:“恪哥刚打电话给我,说你失踪了,应该被独孤城带走了。你现在在哪里?要我妈派人去帮你吗?” 虞城看一眼独孤城,“不用,我自愿的,孤城叔叔要带我去见我亲妈。” “真不用?” “真不用,孤城叔叔是好人,如果想害我,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那你手机保持开机,有事随时联系我。” “好。” 虞城挂断电话。 独孤城道:“关机。” 虞城怕他反悔,乖乖按住关机键。 趁他关机的间隙,独孤城抬手往他眼前轻轻一抹,虞城只觉脑子突然懵懵的,眼皮发沉。 没过几秒,头一歪,他睡着了。 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深夜。 一钩细细的上弦月浸在料峭的寒风里。 四周一片松树林,风吹棘丛响。 虞城揉揉眼睛,看到面前一处嶙峋的孤坟,坟前无碑无花。 深更半夜的,猛然被带到这种地方,虞城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耳边传来独孤城冷冰冰的声音,“你亲妈在这里,想见她,下去见吧!” 第1311章 生母真容 “噗通!” 虞城双膝跪到地上,抱着坟头就开始哭! 哭得嗷嗷的,像只可怜的狼崽子。 独孤城眼神漠然地俯视着他,黑色面罩后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哭了好一会儿,虞城开始动手挖起来。 坟被水泥和青砖浇筑上了。 他挖不动,就拿手指头去抠青砖的缝,抠啊掰啊,拿拳头砸,拿手肘用力捶。 独孤城冷声问:“你要干什么?” 虞城哽咽着说:“您不是让我下去见我亲妈吗?我挖开坟子,好下去陪陪她。” 独孤城唇角溢出一丝冷笑,“你直接撞死在她坟前,见得更快。” 虞城后背一寒。 按说该害怕,该爬起来就跑。 可他没有。 他抬起头看向独孤城,通红着眼睛说:“如果我撞死在我妈坟前,能换她活过来,我铁定会撞。” 独孤城觉得他虚伪。 只是生母,一天没养过他,能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吗? “好了,见完了,你走吧。” 扔下这句话,独孤城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腿忽然被虞城一把抱住。 独孤城皱眉,头也不回道:“松开。” 虞城仰头,眼巴巴地瞅着他的后脑勺,“城城叔叔,我还想再陪陪我亲妈,可我一个人害怕,您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独孤城回眸,觉得这小子好怂! 一点男人样都没有。 刚要甩开他,忽然发觉他这眼神,像极了郦儿少女时期的模样。 她不是个擅长撒娇的人,相反,她性格沉静内向。 可是和他在一起时,她时常会露出这种神情。 独孤城回眸环视一圈,见无人,俯身在坟墓一角轻轻按了一下。 奇迹出现了。 砖石之间发出极细微的声音,夹杂金属的磨擦声,紧接着坟墓后方出现一个二尺宽三尺高的洞。 独孤城俯身走进去。 虞城愣了一下,紧跟着弯腰钻进去。 刚一踏进去,后面的洞缓缓合上。 入目一片漆黑,虞城只觉冷得入骨,上下牙齿都打颤。 那种冷不单单是天气寒冷,还混着一种阴寒。 是从地下往外冒的阴气。 他情不自禁抱紧双臂,紧跟着独孤城往前走,怕走丢了,又伸出一只手抓着他衣服后摆。 独孤城微微拧了拧眉,寒声道:“你挺大胆,不怕我在这把你杀了?” 虞城如实道:“怕。” “怕你还跟进来?” 虞城颤着牙齿说:“可我更想见见我亲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觉得您不是个坏人,鹿巍外公也这么说。他是个老江湖,看人很准,不会看错人。” 独孤城想说他蠢。 忽然想起郦儿当年也是这么傻,所以才会被成家人骗走。 这小子太多地方像郦儿。 一样的单纯,一样的软弱。 二人静悄悄地走了一分多钟,拐了三道弯。 独孤城停下脚步,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着蜡烛。 墓室有了亮光。 虞城终于能看清了。 墓室内铺了巨大的青石,墙壁砌了青砖。 再抬眼,看到面前横着一具长约两米左右的水晶棺,里面躺着个白皙消瘦的女人。 女人仰面朝上,头发很长,瓜子脸,高鼻梁,皮肤苍白,看不出真实年龄,但能看出应该是个漂亮的女人。 女人双眼闭着,面部轮廓柔和,表情沉静温柔,仿佛睡着了。 虞城愣了一下,扭头看向独孤城,“城城叔叔,这就是我亲妈吗?” 独孤城嗯了一声。 “她是睡着了,还是去世了?” 独孤城盯着水晶棺,声音放得很轻,“她睡着了。” 惊喜从天而降! 虞城想原地蹦三米,声音里是泼天的喜悦,“真的?” 独孤城低声嗯了一下。 虞城激动不已,跑到水晶棺前,弯下腰,手指在上面摸来摸去,欣喜若狂地说:“城城叔叔,这东西开关在哪?透气吗?我妈在里面会不会憋得慌?她是病了吗?为什么有房子不住,住在这里?” 独孤城冷声道:“因为这里是极阴之地,可保她千年不腐。” 虞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猛地扭头看向独孤城,“我亲妈已经死了,只是尸体没腐败对吗?” 独孤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猜测是一回事,可是真正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虞城心里难受得像在刀山火海上滚过。 想哭,可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人痛到极点时,是流不出泪的。 他盯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无声地张着嘴,原本帅气不羁的脸上肌肉扭曲。 心开始痉挛起来。 五脏六腑挣扎蜷缩成一团,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难过,身体里的空气仿佛一点点被抽走,滔天的悲痛像绳子一样勒在他脖子上,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双手握着自己的脖子,开始干呕。 心理疼痛让他出现生理性的恶心。 独孤城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走到他身后,垂在腿侧的手慢慢抬起来,搭到他的肩膀上,很轻地拍了一下。 这一下让虞城浓酽的悲痛找到了个突破口。 他终于能哭出来了。 是无声地哭,是一个成熟男人才会有的痛哭方式,而不是狼崽子那样的嚎哭。 独孤城极轻地叹了口气。 虞城悲痛欲绝的表现,让他躲过一劫。 但凡他表现出一点虚情假意,那他今晚将葬身于此,永远陪着郦儿,省得她一个人寂寞。 不知过了多久。 快要哭晕过去的虞城,被独孤城拎出墓室。 放进车里。 车子发动,最后驶到一处偏僻的三层小楼前。 小楼有大而宽敞的院子,院子种了各种各样的树。 房间装修简单,却极其干净。 有青衣男子端来食物摆到桌上。 独孤城微抬下颔指指餐桌,“吃点东西,去楼上睡一觉,明早送你回去。” 虞城难过到大脑麻木,机械地问:“我亲妈叫什么名字?” “姓郦,名儿,郦儿,小名招娣。” 虞城心脏又开始一扯一扯的疼。 他兀自苦笑,“招娣,一听这名字,她家父母就重男轻女。她是被父母收养的吧?否则我外公外婆和成琼,骗不到她。这种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单纯好骗又缺爱,随便给她一点关爱,她就被人牵着鼻子走,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忽然意识到这话很熟悉,是成琼经常吐槽他的话。 他笑得更苦。 难怪呢,难怪他单纯又善良。 原来是遗传了生母的基因。 餐桌上的饭散发着香气。 饿了一天一夜,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是虞城一点都不想吃。 他抬脚朝楼上走去。 刚才端饭菜的青衣男子紧跟着上楼,领他进了个房间。 去卫生间方便了下,又拿凉水洗了把脸,虞城抬起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脑子里浮现出水晶棺里女人的脸。 虞城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脸看了许久。 仔细看,和她是有一点儿像的。 嘴唇和下颔线像她,眉细看也像,鬓角发际线也像她,眼睛和鼻子则像虞棣。 以前只以为自己长得像成琼,原来是像亲妈。 亲妈是成琼按照自己的模样找的。 这一手好算计! 不知又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进来。 紧接着传来“铛”的一声,是碗放到柜子上的声音。 外面传来独孤城的声音,“出来吃饭,饿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虞城缓缓走出卫生间,盯着独孤城的眼睛说:“我亲妈是你年轻时的恋人。好好的恋人,大好青春年华,被人骗走,生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在你眼里我和我妹是孽种,所以你恨不得杀了我们。可是,又因为我们是你恋人生的孩子,身体里流着你恋人的血,你又不忍心杀了我们。我猜得对吗?孤城叔叔。” 第1312章 半个儿子 被戳中最痛处,独孤城原本漆黑幽沉的眼睛突然露出愤怒的神色。 他手一抬。 “咣!” 虞城身后的大花瓶轰然倒地,摔成一块块碎片。 里面的水流出来,插着的绿色花枝碎成几截。 虞城胆战心惊,立在原地不敢动,不敢言。 暗想,这人怎么喜怒无常呢? 刚才还劝他吃饭,这会儿又发这么大的火。 独孤城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了,虞城才敢动。 他去卫生间取来垃圾桶,弯腰将花瓶碎片和花的残枝捡起来放进去,又拿拖把把地面拖干净。 从小到大很少做家务,地都拖不好。 好不容易才收拾干净,虞城饿得两眼发晕。 把清扫工具放回卫生间,洗了把手,出来,走到床头柜前,他拿起筷子,想吃几口,否则饿得睡不着。 夹了几筷子菜,又吃了几口米饭。 突然又想起水晶棺里躺着的生母,虞城一时觉得饭菜难以下咽。 放下筷子,心头一片酸涩。 手伸到裤兜里,想摸手机给秦悦宁打个电话报平安,摸了几下,没摸到。 肯定被独孤城收起来了。 虞城沉默了会儿,起身走出去,去楼下找了一圈,没找到独孤城的影子。 刚才来送饭的青衣男子也消失不见了。 虞城挨个房间去找,找了好几个房间,都没找到,最后推开楼上最东面的房间。 刚推开一道缝,耳边传来独孤城的声音,“出去。” 虞城的手停在门上,不敢再推,说:“孤城叔叔,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拿回我的手机,给家人报个平安。如果您怕我暴露行踪,我就只发一条信息,马上关机,否则家人会担心。” 怕给秦悦宁招去灾祸,他刻意模糊了称呼。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独孤城出声。 虞城大着胆子,推开房门。 顿时眼前一亮。 这间房和其他房间的装修风格不同,其他房间装修简单古朴,偏男性化,而这间房风格偏女性化。 象牙色雕花大床上铺着雪青色四件套,地面铺着柔软的地毯,房间还有漂亮的衣柜和梳妆台。 很明显是女人的房间。 独孤城正站在梳妆台前,垂眸盯着上面的瓶瓶罐罐,负手而立。 室内开着柔和的灯。 他脸上没戴黑色面罩,明明灭灭的光影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个英俊且棱角分明的轮廓。 虞城惊呼出声,“孤城叔叔,您怎么这么年轻?” 独孤城偏头看过来,眼底冷意浮现。 他冷声道:“看过我真面目的陌生人都死了,在我出手之前,你最好离开。” 虞城冒死说:“我不是陌生人,我是您心上人的儿子,四舍五入,等于您半个儿子。” 独孤城,“……” 这个世上,让他没有办法的,只有郦儿。 如今又加上这个虞城。 打吧,怕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了。 骂吧,他不听。 死皮赖脸的,却不让人讨厌。 见独孤城没动肝火,虞城绕到他面前,离他一米远时停下脚步,细细打量着他的脸,“城城叔叔,您真的好年轻!比我想象得年轻很多!我以为您像我爸,不,像虞棣一样,是个糟老头子,没想到你看着像他晚辈。敢问,您今年芳龄?” 独孤城睨他一眼,“你话太多了。” “我不只话多,我嘴还甜,人送外号‘虞甜甜’。城城叔叔,您和我亲妈,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俩郎才女貌,男俊女美。不过,我是我亲妈生的这件事,我们家那位糟老头子应该不知情。如果他知道,肯定早和成琼离婚了。那老头子是个自私自利且极现实的花心大萝卜,和您的痴情专一截然相反。” 独孤城眼眸微眯,却没有冷意。 他看向虞城,“手机明天给你,回房睡觉。” 虞城应了一声,望着他英俊的正脸,再次感叹,习武之人好显年轻。 亲妈算起来应该在四十一二左右,独孤城年纪肯定和她相当。 可独孤城看起来像三十岁左右的。 他叫他一声“哥”都不违和。 虞城眼珠微动道:“城城叔叔,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能教我一点功夫吗?不用太多,够我防身就行。您的大恩大德,我将不胜感激,以后会给您养老,等您百年后,我一定帮您选个风水宝地厚葬您。” 独孤城微微蹙眉,嫌他聒噪。 他开口,“你资质太差,不适宜习武,回屋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好好好。” 虞城见好就收,连忙退出房间,回了自己屋。 脑子里亲妈的脸被独孤城的脸冲击得变淡了,悲伤也被冲淡了一点点。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 收拾了碗筷,虞城简单洗漱完,躺到床上开始睡觉。 不知怎么的,眼睛一闭,困意很快袭来。 这一觉又睡了很久。 等再醒来,虞城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熟悉的环境。 花板上悬挂着奢华漂亮的水晶灯,墙上是华丽的进口高档墙布,房间摆着名贵的进口实木家具,身上盖的是淡青色真丝缎锦被,和他昨晚睡的房间那简朴的白墙、白炽灯、造型简单的木质家具、青花棉被,截然不同。 虞城瞬间清醒! 他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重新打量了一遍。 没错,这是父母为他准备的婚房。 一觉之间,他回到了自己的别墅! 仿佛南柯一梦,又如爱丽丝漫游奇境记。 可是脑子里清晰地记着生母的面容,独孤城年轻英俊的脸。 虞城仔细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没有疼痛之处,又伸到腰后摸了摸,没摸到伤口,腰子肯定还在,眼睛也能看清,眼角膜也没被人取走。 他伸手去摸手机,在裤兜里摸到了。 手机被调成了飞行模式。 虞城解除飞行模式。 无数条信息和未接电话咚咚咚地蹦出来! 电话打的最多的是秦悦宁。 虞城看看日历今天是周末,她不上课,急忙给她回拨过去,“宁子,我平安回来了,你别担心。” 手机里安静了片刻,门外传来秦悦宁的声音,“要死啊你,一关机就是两夜一天,埋你的风水宝地,我都给你选好了!” 虞城心里骤然一甜,从床上跳下去,鞋子都没穿就朝门口跑! 拉开门,秦悦宁正站在门外。 四目相对,他一把抱住秦悦宁,抱得紧紧的,双眼发潮道:“宁宝,我终于找到我亲妈了!她是一个年轻温柔美丽的女人!和我一样单纯善良!” 说到最后,他的心又开始痛起来,像被人挖了个无底洞,呼呼漏风。 第1313章 大事不妙 秦悦宁问:“怎么没把你亲妈带回来,好尽尽孝心?” 一句话戳得虞城的心窝子更疼了。 他垂下眼睫,情绪低落地说:“我亲妈已经去世了。她躺在一具水晶棺里,尸身不腐,我看到的只是她的遗体。” 秦悦宁抬手摸摸他的头,“乖,别难过了,以后把我妈借给你当妈吧。” “鹿宁阿姨不会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到,她很嫌弃我。我也想变得像你们一样强大,可我向孤城叔叔提出学功夫,他嫌我资质太差,不肯教我。” “孤城叔叔?独孤城吗?” “是的。”虞城把头垂到她的肩膀上,“宁宝,我以后就只有你了,别再抛弃我了好不好?” “一码归一码,别道德绑架我啊,我还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虞城觉得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活得清醒又理智。 如果生母当年像她一样理智又能打,悲剧应该不会发生。 原生家庭影响人的命运。 虞城抬手捏捏秦悦宁的鼻子,“等案子结束后,我要专心忙公司的事了,应该会很忙,但是我心里会一直装着你。缺零花钱了,就跟我说,我给你转账。” “不缺,我们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吃早饭了吗?” “没呢,刚下飞机就过来找你了。” “我亲手做早餐给你吃。” 秦悦宁挑眉,“你会吗?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 “不会,但我想学着做一顿。” 虞城拉着她的手,走到楼下客厅。 把秦悦宁按到沙发上,虞城说:“等我十分钟,你先看电视。” “你不会把厨房炸了吧?” “应该不会。” 虞城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递给秦悦宁。 他走进厨房,开始忙起来。 秦悦宁边看电视边等他,结果,十分钟过去了,虞城没出来。 二十分钟过去了,虞城依旧没出来。 又等了十分钟,秦悦宁按捺不住了,走进厨房。 推开门,看到虞城脸上和手上沾满面粉,潮里潮气的衣服上也全是白白的面粉,地板上也是。 他手里拿着一根木质的擀面杖,正弯着腰在擀面条。 很难想象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做难度这么高的食材。 面被他擀得厚一块薄一块,圆不圆方不方的,黏在菜板上,不堪直视。 秦悦宁拧眉,“你这是在和面培养感情,还是在给面施法呢?” 虞城道:“我想做面条。” “想做面条,你煮个挂面,或者煮包方便面就好了。瞎逞什么能?还擀起了面条,那是你这种初级厨房小白,能挑战的吗?” 虞城鼻子一酸,“突然想到我亲妈,十七八岁的年纪生下我和我妹,年轻轻轻就被杀。我连孝顺她的机会都没有,就想擀个长寿面给她吃,希望她下辈子长长寿寿,能投胎到好人家,做个被父母疼爱的女孩子,别再叫什么郦儿招娣之类奇奇怪怪的名字了。” 秦悦宁双臂环胸,静静望着他。 眼前的男人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灵魂却不一样了。 不再像以前那么浮夸,有了一点点深度。 秦悦宁洗了把手,把他往旁边一挤,“起开,我来吧。” “你会吗?” “跟我爸学过。我爸会做各种面食,饺子包子葱花油饼,担担面油泼面鸡丝凉面拉面炸酱面,面面精通。别怪我妈瞧不上你,实在是我爸太优秀。” 虞城拍拍胸脯,“以后能有个优秀的岳父,我也很自豪。” 秦悦宁撇撇嘴,“你啥都比不上我爸,但有一样远超过他。” “哪样?” “嘴,如果你改行去酿蜜,估计所有蜜蜂都得失业。” “不然小姨怎么喊我虞甜甜?” 秦悦宁三下五除二,把面擀好,切成细长的面条。 打开燃气灶,拿油和葱花爆了锅,倒入凉水。 油入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虞城退得远远的。 很快意识到不对,又靠过来,给秦悦宁打下手。 洗娃娃菜撕菜叶子,等面条开锅后,好放进去。 面条很快煮好,捞出来。 虞城盛了三碗,一碗给秦悦宁,一碗给自己,一碗待会儿敬生母。 敬生母那碗,是秦悦宁特意擀的长寿面,一整根长长的面条装了一整碗。 将三碗面条端到餐桌上。 虞城把给生母的面碗端起来,朝向东方鞠了三躬,帅气的脸一脸凝重地说:“亲妈,儿子给您送长寿面了,希望您下辈子能长命百岁,和孤城叔叔再续前缘。下辈子我还要投胎做您的儿子,好好孝顺您,照顾您,让您不再出任何意外,每天都开开心心,得偿所愿。” 秦悦宁觉得这小子一米八四的身高瞬间高大起来,活脱脱像二米四的! 她不由得抬头仰望他。 孝顺善良的男人,真帅! 敬完生母,虞城放下碗,拿出手机拨通助理手机,吩咐道:“帮我弄个香案,我要用,地址微信发给你。” 助理应道:“好的,城少,这就去办。” 虞城坐下,和秦悦宁一起吃面条。 吃着吃着,虞城忽然抬头定定地望着秦悦宁,“和你一起吃过很多次饭,这次最好吃。宁宝,你厨艺真好。” 秦悦宁呵呵一笑,“你是山珍海味吃腻了,一碗破面条都能吃出花来。我很少做饭,厨艺什么样,我自己有数,别乱捧,会捧杀知道吗?” 虞城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宁宝,你真漂亮。” 秦悦宁身子往旁边一撇,“别撩骚,小心我揍你啊。” 虞城唇角微微扬了扬。 等以后追上秦悦宁,得带她去亲妈的坟墓里,让她瞧瞧她未来的儿媳妇。 漂亮英气,理智聪明还贤惠。 上得擂台,下得厨房,出得厅堂,能文能武。 一碗面条吃完,虞城才想起沈恪,“我哥呢?” “恪哥已经走了,公司有急事。等你回来,叫了医生给你检查了身体,见没有障碍,他才走的。” “我哥真细心,和他比,我还有很多不足。” “慢慢来吧,虞公子哥儿,都学着擀面条了,离满汉全席还远吗?” 吃过饭后,虞城把碗扔进洗碗机。 见秦悦宁直打哈欠,他说:“你去楼上睡会儿吧,我保证,绝对不会趁人之危。” “好,这两夜一天可累死我了,白天上课,晚上还得去异能队,帮我妈和异能队的叔叔阿姨们查监控,查你去哪儿了。” 虞城不由得感动。 以后能追到这样的女朋友,让他下辈子投胎做太监都行。 秦悦宁上楼去睡觉。 虞城拿起手机,拨给公司心腹,问公司这两夜一天的情况。 属下正汇报着,手机又进来电话了。 这次是鹿宁打来的。 虞城不敢怠慢,急忙按了接听,问:“鹿阿姨,您找我有事?” “我在你的别墅外面,让保安放我进去。” “好。” 很快鹿宁走进来。 虞城泡了最好的茶,给她斟上。 鹿宁并不喝,盯着虞城,开门见山地说:“我就不绕弯子了,此次来拜访,是为案子的事。” 虞里心里咯噔一下。 预感大事不妙! 鹿宁神色肃穆道:“虞瑜被下蛊,独孤城驭鸟袭击墨鹤家,老蛊婆被害,虞棣和成琼被下蛊,你家酒店被蛇、蜈蚣等毒虫袭击。五起案件,每次都惊动了警方,且是横跨京都和岛城的连环大案。蛊、毒、邪本就是现代社会最忌讳的,尤其是独孤城驭鸟袭击墨鹤家,多人亲眼目睹,影响太坏。上面催着我们异能队尽快破案。青回是我擅自放走的,上面让我亲自把人抓回来,功过相抵。” 虞城立马猜出她的言外之意。 这是让他交待独孤城的下落。 第1314章 天怒人愤 虞城一脸戒备。 少有的没直接回答。 思索了小半天,他才出声:“鹿宁阿姨,我知道您身处那个位置,有您的难处,可是独孤城叔叔更不容易。您想啊,他和我亲妈本是恋人,有可能是青梅竹马。结果,我亲妈被我外公一家以寻找女儿为由,骗来岛城,接着以治病为由送去国外。打着治病的名义,让不到二十岁的她怀了一对双胞胎。孩子生下来,他们又残忍地把她杀害。因为犯罪人手段太高超,罪犯一直逍遥法外,沉冤无法得雪。心上人被又辱又杀,杀人凶手却逍遥快活,儿女成双,事业有成。换了您,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您身上,您会怎么做?孤城叔叔没血洗我们全家,已经是仁慈。” 鹿宁沉默了。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 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报仇雪恨。 会不顾一切,查清杀人凶手,把他们送去监狱,送上断头台! 可是她懂法,报仇的同时,不会让自己犯法。 独孤城是江湖人,懂不懂法不清楚。 报仇雪恨,快意恩仇,是江湖儿女的一贯做法。 虞城见她沉默,说:“虽然我和我妹妹也是受害者,可我们不恨孤城叔叔,更不会起诉他。这个案子能撤销吗?我想撤销。” 鹿宁深呼吸一声,“晚了,早已惊动上面,上面极度重视这个案件,不是你个人想撤就能撤的。” “如果破不了案子,会不会影响您?” 鹿宁道:“本该派人在你别墅周围埋伏,考虑到你的安危,我没派人。你前晚被车带走,市区监控电子眼查到了。出了城,路越走越偏,路上没有电子眼,才失去你的行踪。你不需要透露太多,只需告诉我一些地标,我自己派人去查。” 虞城想到那个青松遍地的坟地,那个极阴之地。 想到独孤城住的三层小楼。 普通人查这些可能非常困难,可是对异能队来说,不是难事。 虞城摇摇头,“上车后,孤城叔叔在我眼前挥了一下,我就失去知觉了。后来一直晕晕乎乎,他带我去了哪,做了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回他家,吃了顿饭,我又睡着了,再醒来,就在岛城了,全程脑子都不清醒。” 鹿宁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等以后上法庭时,你就这么说,保持前后口供一致,否则会被认定做伪证,做伪证也是犯法的。” “好,我记住了。” 鹿宁站起来,“今天先这样,为了破案,异能队和警方都会派人暗中跟着你,你的手机也会被监听。” 这是提醒他注意言行,别暴露破绽。 虞城心中明白,“我会注意,谢谢鹿宁阿姨。” 鹿宁朝楼上扫了眼,“让悦宁回家。” “好的阿姨,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鹿宁脸上不辨喜怒,“谈不上失望,每个人立场不同。” “破不了案子,肯定会影响您的仕途,我会尽一切能力补偿您。” 鹿宁摇摇头,“不用,你补偿不了。” 她转身就走。 虞城把她送出门,送上车。 站在空旷的路边,他朝四处仔细看了看,没看到异能队和警方便衣的身影。 他借了自己保镖的手机,拨通沈恪的手机号,将此事挑着能说的,告诉他。 说完,他问:“哥,我是不是连累鹿宁阿姨了?不知会连累到什么程度。我要补偿她,可她说我补偿不了。” 沈恪道:“是补偿不了。鹿宁阿姨不缺钱,她很爱那份工作,是爱国心,英雄魂。” “鹿宁阿姨本来就不喜欢我,这下更讨厌我了。” “讨厌应该谈不上,鹿宁阿姨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明明是坏人的错,却让我们一帮好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公平。” “正常。那天悦宁说过,好人成佛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坏人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坏人没良心,只顾自己的利益,自私的人反而过得舒心。好人却要顾及太多,背负得也多。” 结束通话。 虞城又拨给自己助理,吩咐他给他办个新号,买个新手机。 安排好,虞城来到二楼。 轻手轻脚地推开秦悦宁睡觉的卧室门。 走到床前,他垂眸,静静俯视着她的脸。 发现秦悦宁越长越秀气了。 鼻骨精致了些,唇也柔软了些,原先的寸头长长了,过了个冬天,皮肤也变白了,看着没以前那么成熟,没那么刚硬了。 不再像二十几岁的,像十八九的。 他俯身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贪恋地望着她。 就那样沉默地坐了许久,心思万千。 秦悦宁睡醒一睁眼,就看到虞城脸上一副爹妈死了没埋似的表情。 她摸起枕头朝他身上扔过去,“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就是睡了一觉,又不是死了。” 虞城伸手接过枕头,放回床上,“你妈刚才来过。” “然后呢?” 虞城抬手捏着眉心,“一言难尽。” “难尽就别尽,影响我心情。” 虞城掌心扶额,“我原以为我亲妈不是成琼,我和你就没有障碍了。如今想来,是我太天真了。” “你本来就是傻白甜一个。” “如果这辈子我和你没戏,那就下辈子吧。百年后,黄泉路上,你别喝孟婆汤,来世我们对个暗号,我报‘宁宝’,你报‘城宝’。如果有缘,我们下辈子再续前缘。” 秦悦宁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长腿从被子里伸出来,拿脚踢他,“滚一边去!叽叽歪歪的,林黛玉都没你矫情!还城堡,你怎么不碉堡呢?死样!” 虞城握住她的脚踝。 心想,踢吧,踢吧。 打是亲,骂是爱。 以后想被踢,恐怕都没机会了。 一周后。 被肿蛊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成琼和虞棣,服下苏婳配的解蛊药,连拉带吐了五六天。 稍一缓过劲儿来,就被带到异能队,进行案件调查。 成琼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装傻充愣,拒不交待。 开了几轮会后,由鹿宁拍板,异能队找来国内最顶尖的催眠高手,对成琼进行深度催眠。 催眠后的成琼,不再受主观意识控制。 在心理师有技巧的引导下,当年的案情在成琼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一一回放,又通过脑电波等仪器连接,呈现到电脑屏幕上。 成琼和虞棣的婚姻,缘于商业联姻。 可是成琼却被虞棣当年高大魁梧、英俊多金的外表吸引,嫁给他。 婚后最初的几年,虞棣还算收敛,并没闹什么花边绯闻,沈惋的事瞒得也相当好。 他对成琼极尽温柔体贴,各种浪漫,各种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细心体贴。 至少那几年,他是一个合格的好丈夫。 结婚两年,成琼没避孕却一直怀不上孕,去医院一查,才知子宫和卵子先天畸形,无法生育。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加之虞老爷子和虞老太太那时盼孙子盼疯了,天天催。 虞棣是独生子,如果生不了孩子,这桩婚姻肯定难以维持。 成琼和父母一合计,就想出个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的法子。 成母的心腹告诉成母,她老家有个漂亮小姑娘,叫郦儿,是被领养的,长得恰巧和成琼有些像。 自打那家人生了儿子后,就对领养的郦儿百般刻薄。 心腹让他们多给姓郦的夫妇一些钱,以找回丢失亲生女儿的名义,把郦儿弄回来,借腹生子。 恰巧,成氏老夫妇早年时,的确丢了个小女儿。 天时地利加人和。 事情水到渠成。 当看到成琼的脑电波投放到电脑屏幕上,显现出年仅十七八岁的郦儿躺在取卵专用床上,被绑住手脚,无麻取卵,疼得死去活来时,鹿宁当即沉了脸。 越往后看,她的脸色越冷。 再看到郦儿剖腹生下孩子,成氏父母派人把失血虚弱的郦儿迷晕,趁夜深,拿大号行李箱装了,偷偷运出私人医院。 弄到海边,把行李箱绑了石头,扔进无人的大海里! 鹿宁忍无可忍,一甩袖子走出去! 拨通虞城新换的手机号,鹿宁道:“我辞职,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那意思,你让独孤城快意恩仇吧! 成氏一家太丧尽天良了! 天怒人愤! 第1315章 供出罪状 一听鹿宁要辞职,虞城愧疚极了,“阿姨,您别冲动,我给异能队捐座楼,看能不能挽回一些?” 鹿宁道:“没用,别浪费了。我离职后,案子会由下一任局长负责,记住我之前告诉你的。” “绝对不会忘。” “我进去继续审了,回头碰个面。” 虞城明白,这是有些话不方便在手机里说,要见面说的意思,忙应着:“好的,阿姨。” 鹿宁刚要挂电话, 手机里又传来虞城的声音,“阿姨,我亲妈死了,成琼虽养我长大,却是害死我亲妈的凶手,我同时失去了两个妈妈,以后可以把您当成妈妈吗?我一定会像亲儿子那样孝顺您。” 鹿宁终于明白。 为什么虞城明明是女儿悦宁最讨厌的类型,可悦宁还是情不自禁地去帮他了。 这小子的确有两把刷子。 会说话,会处事,能上能下,能屈能伸,最擅长抓人心。 偏偏他抓人心的本事犹如天生,不带一丝刻意算计的痕迹,反而让人觉得真诚。 鹿宁都没法拒绝他,沉默了片刻说:“见面再说吧。” “好的,妈!” 鹿宁,“……” 等鹿宁再回审讯室,成琼已经陷入昏迷。 审讯中断。 这是催眠中会出现的反应之一。 催眠审讯因人而异,有的疑犯适用,被催眠后会将整个事实情况说出来,为侦破案件提供重要线索。 有的疑犯不适用,催眠中会错误百出,逻辑不通。 成琼明显适用,逻辑很通。 此审讯方法国外常用,国内禁用,因为不符合我国刑事诉讼法规定。 但是突破口打开了,不怕后面她不招,是审讯中的攻心方式之一。 次日下午。 再提审成琼时,鹿宁把昨天催眠得到的资料,投放给她看。 成琼看完,连连冷笑,“催眠审讯国内禁用,你们用非法审讯方式逼供!是知法犯法!我要起诉你们!律师,我的律师呢?我要见我的律师!” “啪!” 鹿宁一拍桌子,大气精致的脸寒气笼罩,冷冷睨着她,“催眠审讯是我拍板敲定的,我就是去坐牢,也要把你亲手送进监狱!” 成琼被她唬住,讪讪地说:“你就一公仆,为国家打工的,一年赚那么点薪水。为了那么点钱,冒那么大的风险,至于嘛?” 鹿宁冷笑。 这种人蔑视法律,专挑法律漏洞钻,视人命如草芥。 属于变态型人格了。 起初杀人,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后面杀人纯粹是挑战法律,甚至以杀人为乐了。 鹿宁懒得和她废话,“你父母已经从国外逮捕回来,当年你母亲那个心腹,让找郦儿认亲的,也被抓回来了,已经招了。你不招,是死刑,若抗拒从严,坦白会从宽处理。” “怎么个从宽法?” “死缓,或者有期徒刑。” 成琼眼珠微微转了转,“你们就别骗我了,我爸妈老年痴呆,不可能招供。我妈那个心腹多年前因为意外死亡,更不可能。” “没死,抓到了。” 鹿宁拨了个电话。 没多久,门推开。 那人被异能队的人,押着走进来。 成琼面色大变,像见了鬼,“你,你,你不是掉进海里,淹死了吗?” 那妇人已七十多岁,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看到成琼,面目顿时变得狰狞。 她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成琼的肩膀,用力捏着,嘶声吼道:“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我帮你们出谋划策,你们却恩将仇报,杀我灭口!幸好我被人救了,否则我早就化成厉鬼来找你们索命!” 成琼内心防线如决堤之水,瞬间崩溃! 老妇人偏头看向鹿宁,开始交待。 一五一十,交待得清清楚楚,和成琼催眠时的供词,百分之八十以上吻合。 事实板上钉钉,摆在那里。 成琼已面如死灰,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几天,心理防线被击溃的成琼,陆续供出很多案件。 有她当年派人开车撞掉虞棣其中一个情妇肚中胎儿,还有她派人冒充燃气公司工作人员,在燃气上动手脚,害死未姣的亲姐姐宋嫱,以及差点炸死沈惋。 当鹿宁问她,为什么杀那么多人时。 成琼癫狂大笑。 她恨命运不公! 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让她不能生孩子? 恨虞棣,刚结婚时的几年那么好,为什么后来就花心成性? 到最后,她哈哈笑着说,她喜欢操纵别人性命的感觉,要把虞棣喜欢的贱女人全部杀光…… 鹿宁像看精神病似的看着她。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事业成功的女强人能做出来的事。 就像很难想象,社会中很多道貌岸然的人,不到暴露的那一天,永远不知道他们有多残忍,多变态。 智商高且手中拥有无数金钱和权势的人犯罪,远比普通人犯罪更可怕。 死了那么多人,可成琼只有一条命可赔,把她千刀万剐都太便宜她了! 难怪独孤城要用非法手段报仇。 等案子审清楚了,接下来将由检查院介入调查,之后再到法庭进行宣判…… 周六,夜晚。 虞城在京都最好最贵的酒店,订了个包房,宴请鹿宁,表示感谢。 约定时间到了,来的却是秦悦宁。 虞城一怔,看向门口,“咱妈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秦悦宁拿眼剜他,“叫得这么顺口?有奶就是娘?” 虞城少有的认真,“不,咱妈付出的更多,我叫她一声妈都轻了,我得喊她祖宗。她是我们虞家的老祖宗,回头我要把她请到我爷爷奶奶面前,让二老给她鞠三个躬。如果不是她,说不定哪天成琼看我不顺眼,把我也杀了。还有我那渣爹,成琼估计早就盘算着怎么杀他了,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杀。” 秦悦宁走到他身边,推他一把,“我妈是你的祖宗,那我是你什么?” “你是我的小祖宗。” 秦悦宁白他一眼,“正经说话,少撩骚。我妈说,案子宣判之前,她不方便和你接触,有什么事,由我转告你。吃饭的时候,我再慢慢告诉你。” 虞城抬手朝她敬了个礼,“遵命!小祖宗。” 秦悦宁拿眼角直瞥他,真拿他没办法。 服务生进来点菜。 菜点完,很快端进来,酒也上来。 虞城从服务生手中接过红酒,“要了瓶和你年龄同样年份的红酒,要喝一点吗?酒精度数不高。” 秦悦宁道:“我不喜欢喝红酒,喜欢喝汽水。” “我也不喜欢喝红酒,只喜欢你。” 秦悦宁,“……” 想揍他,耳朵却噌地红了。 太麻了! 和这人待一起时间久了,估计会得龋齿和糖尿病。 她拉开自己的帆布包,从里面掏出一瓶82年的可乐,递给虞城,“酒退了,喝这个吧,省得你待会喝多了又发酒疯,抱着我又哭又闹又吐,懒得伺候酒疯子。” 虞城接过来,扫一眼可乐,还真是82年出厂的。 他笑道:“这可乐好特别。” 秦悦宁扬扬唇角。 虞城冲她脉脉一笑,漂亮的眸子里风流溢出,“我说的是你。” 秦悦宁,“……” 不行了,要吐了! 鸡皮疙瘩爬满身。 可是心里却甜丝丝的,是怎么回事? 虞城道:“是不是有点儿甜?” “你那不是甜,你那是齁!” “等我以后正式追你,会更甜。” 秦悦宁觉得八颗后槽牙隐隐约约有点疼,等明天得去牙科看看,有没有蛀牙。 第1316章 背后揭秘 秦悦宁起身检查了下包房,见无窃听器,无任何监控设备,又把虞城身上搜了一遍,也没搜到不安全因素,这才坐下,将成琼招供的事告诉他。 当然,只说了个大概。 怕细节说得太细,他受不了。 这些事,作为原告,以后律师也会告诉他,秦悦宁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 饶是早就猜到,可是亲耳听说,虞城还是毛骨悚然,久久不语。 秦悦宁手覆到他的手背上拍了拍,“接受现实吧。” 虞城盯着她纤长有力长着薄茧的手,说:“早就接受了。以前总劝她收敛点,害怕她会去坐牢,不想她被判死刑,怕失去她,直到得知我亲妈也是她杀的,斩断所有母子情缘。” 秦悦宁拿公筷夹了一块鲍汁扣鹅掌,放到他面前的餐盘里,“吃饭吧,化仇恨为力量。” 虞城偏头凝望她,漆黑好看的眸子深深沉沉,“幸好还有你。” 秦悦宁撇撇唇角,“你不用总是拿甜言蜜语讨好我,我又不会扔下你不管。好奇你这张嘴,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拿蜂蜜腌的?” “我小时候,成琼经常不开心,我想让她开心,就拿话花心思哄她,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秦悦宁意外。 原以为他吊儿郎当,玩世不恭,洒脱不羁,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一面。 这都有点像讨好型人格了。 她有点心疼他,抬手拍拍他的肩头,“以后别这样了,学着像姐一样洒脱,你看姐姐长这么大,讨好过谁?” 虞城扬唇笑了。 怎么这么稀罕秦悦宁呢? 越接触,越喜欢,喜欢到不可自拔。 他缺的,她都有;他有的,她也有。 沉默间,有人敲门。 虞城以为是服务生,道:“请进。” 进来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料峭的寒春,男人穿着单薄的黑衣,身形傲然修长,透着一种和普通人不同的轻盈。 单看脸,虞城不认识,但是看那身形,好像在哪里见过。 虞城问:“请问你找谁?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男人关上门,径直走到他身边,拉了把椅子坐下,道:“找你。” 这声音虞城熟得不能再熟。 是独孤城! 他脸上贴了人皮面具。 虞城眼里顿时浮出一抹焦急之色,“京都之地危险!您明知道,还往这里跑,不要命了?” 独孤城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道:“来京都送个证人,未姣也会起诉成琼。” 秦悦宁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成琼她妈那个心腹,原来是你送过来的?难怪,突然被人绑了,扔到我家门口,解了我妈的燃眉之急,是整个案子的破案关键。” 独孤城淡漠地嗯一声。 虞城一听,脱口而出,“是你救了她?你救她的同时,为什么不把我亲妈一起救了?” 独孤城扫他一眼,像看傻子,“救了,救郦儿的同时,顺手救了那个蛇蝎妇人。” “那我亲妈为什么还是死了?” 独孤城一向懒得说话,但虞城是个例外,“郦儿去年去世。” 虞城更激动了,一把抓住独孤城的手,“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那样我和我亲妈还能见几面,我也能好好孝顺孝顺她!” 独孤城瞥一眼他的手,杀气顿现。 虞城连忙收回手,往旁边挪了挪。 怕了他的反复无常。 独孤城端起茶杯抿一口茶,道:“郦儿被我救上来后,精神受了刺激,时好时坏,腹部伤口发炎,落下很严重的后遗症。我要去杀了成琼一家,她拉住我不让,说不想让俩孩子一出生就变成孤儿。无数次,我想去血洗成家,都被她阻止。直到去年,她去世,没人约束我了,我才动手。要不是我答应过郦儿,保你们兄妹不死,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吃饭?” 虞城眼圈已经泛红。 那个从未相处过的生母,年纪轻轻却有很浓的舐犊之情。 明明该厌恶他们兄妹,恨他们兄妹,可她临死都在念着他们兄妹的安危。 可能这就是母爱的伟大之处吧。 跟年龄无关。 虞城端起面前的蚝皇南非鲍,放到独孤城面前,“孤城叔叔,您吃菜,想吃什么,我帮您点。” 独孤城没动筷,扫一眼秦悦宁,问虞城:“喜欢她?”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知道了。你妹那个,我也会帮忙解决。” 虞城连忙摆手,“别,逸风有家室,就别给他添麻烦了。” “虞瑜以后喜欢谁,可以告诉我。叫顾逸风的那小子体质特殊,中不上蛊,别人可以。” 虞城哭笑不得,“您是怎么给虞瑜下的蛊?我太好奇了,能告诉我吗?” 独孤城眯眸,“订婚宴过后,你妹去商场购物,老蛊婆戴了人皮面具,换了衣服,乔装打扮成顾客,进试衣间给她下的。” 虞城仔细想了想。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有个打扮成暴发户富婆模样的女人,“不小心”走错虞瑜的试衣间。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就给虞瑜下了蛊。 虞城又钦佩,又后怕。 得亏有生母保着,否则他得受多少洋罪? “成琼父母老年痴呆也是中蛊后遗症。”独孤城抬眸看向秦悦宁,“别辜负虞城,否则……” 秦悦宁天生反骨,最受不得被人威胁,当下便说:“我从小被我外公拿各种药草泡浴,毒蛊邪对我不起作用,少来这一套。” 独孤城沉眸,“敢辜负虞城,想想你外公。” 秦悦宁眼底寒意浮现。 虞城急得手心都冒冷汗了,连忙打圆场,“孤城叔叔,您别这么说,宁子吃软不吃硬。您这样,会把宁子气走的。” 独孤城瞥一眼他的怂样,“怕什么?有我在。” “不是,宁子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就吃我这一套,我如果不怂,她就不喜欢了。” 独孤城理解不了这种奇葩感情。 他站起来,“走了。” 虞城赶忙跟着站起来,“孤城叔叔,给个手机号,有什么事好方便联系您。” “有事站你家楼顶上大喊三声,你是怂货,我就会到。” 虞城,“……” 一恍神的功夫,独孤城已经出了门。 等虞城追出去,独孤城已经到楼下了。 走的不是电梯,是窗户。 估计他嫌乘电梯麻烦。 回包房。 虞城喊来服务生,换了包房,换了饭菜和茶,生怕独孤城给秦悦宁下蛊。 即使她体质特殊,他也怕。 菜重新上来,二人继续吃。 快吃完的时候,虞城接到虞瑜的电话。 虞瑜语气说不出的复杂,“哥,我从公司忙完,回到我的住处。一打开门,客厅里一群年轻帅气的小伙,嘴里塞着毛巾,手脚被绑着坐在地板上,密密麻麻的,得有一二十个。是你干的好事吧?你疯了?搞什么?” 虞城啼笑皆非,“肯定是独孤城叔叔派人干的,你挑着喜欢的,选一个吧。” 第1317章 告之实情 “我无福消受,那帮男人都给你吧!”虞瑜赌气挂断电话! 找来剪刀,虞瑜走到那帮帅小伙面前,把他们手脚上的绳子剪掉,又把他们嘴里塞的毛巾拔下来。 十几个大小伙,皆拿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直愣愣地瞅着她。 一看就是被人迷得晕晕乎乎,强行掳来的。 虞瑜想起小时候,陪奶奶看过一部叫《天龙八部》的电视剧,里面有个外号天山童姥的,就曾干过这种事,把西夏国的公主掳来和虚竹颠鸾倒凤。 这个独孤城做事风格,和那个天山童姥如出一辙。 虞瑜放下剪刀,问这帮人:“你们认识我吗?” 按说她是岛城名媛,在本地有些知名度。 可那帮人皆迷迷怔怔地摇摇头,很反常。 虞瑜暗暗松了口气,开始给他们洗脑,“你们现在是在做梦,是做梦,这一切不是真实发生的,是假的,是幻象,知道吗?” 那帮人呆呆地点点头,“知道。” “知道就好,我马上派人送你们走。这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记住了吗?” “记住了。” 虞瑜打电话叫来保镖和别墅的保安们。 那帮人进屋一看,皆大吃一惊,纷纷朝虞瑜投去怪异的目光,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都在想:二小姐玩得够疯的!一下玩十几个,武则天都没这么野过! 保镖和保安们一人扶起一个,把他们送到车上,再想办法送回家。 房间终于清净了。 虞瑜左想右想,总觉得得跟独孤城说一声。 真怕他下次再从哪里掳个裸男,扔到她被窝里。 到时她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虞瑜再次拨通虞城的手机,“哥,把你独孤城叔叔的手机号,发给我。” “孤城叔叔不肯告诉我。你想找他,就到你住的别墅楼顶,大喊三声‘你是怂货’,不,应该喊‘我是怂货’,他就会出现。如果没出现,你就去我家楼顶喊,反正同住一个小区,几步路就到了。” 虞瑜眉头拧成个疙瘩,“到底喊‘你是怂货’,还是‘我是怂货’,还是‘虞城是怂货’?” “应该是‘我是怂货’,你几个都喊喊试试。” 虞瑜生气了,“你耍我玩呢?想捉弄我直接说!” “真没有,我很认真,爱信不信!” “好吧,我试试,如果你敢耍我,你死定了!” 虞瑜揣着剪刀,乘电梯,来到楼顶露台,清了清嗓子,仰天大声喊:“你是怂货!你是怂货!你是怂货!我是怂货!我是怂货!我是怂货!虞城是怂货!虞城是怂货!虞城是怂货!”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其他住户家的狗叫了几声,没有任何变化。 虞瑜以为是自己声音不够大,又挨个喊了好几遍。 还是没人来。 她刚要下楼,去虞城的住处试试。 忽然看到露台栏杆那里冒出个黑漆漆的脑袋! 大晚上的,冷不丁冒出个头,把虞瑜吓了一跳! 紧接着那人纵身跃过栏杆,眨眼间,来到虞瑜面前! 是个身形瘦长的年轻男子,一身青黑色衣裤,极短的头发,长脸白皮,长眉长眼,薄薄的单眼皮,脸上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身上一股子阴沉之气。 是独孤城的徒弟,青回。 虞瑜没正面见过他,疑惑地问:“你是?” 青回面无表情道:“青回。” “你是独孤城的徒弟?” “是。” “我房间那些帅哥,是你搞来的?” “是。” “下次别搞了,影响不好。我们家眼下是多事之秋,搞得公司也被影响,市值都跌了。你再整出这种事,万一传出去,雪上加霜,懂吗?” 青回冷漠地应一声,转身就走。 虞瑜喊道:“等等!” 青回停下脚步。 虞瑜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几眼,“我之前中的那个情蛊,是你找人下的?” “是。” “那个顾胤也中了情蛊,听说到处在找人解蛊,你帮忙给他解了吧。” “好。” 虞瑜觉得这人挺有意思,“你只会说一个字两个字,说不了三个字是吗?” 青回瞥她一眼,“还有事?” 虞瑜拍手叫好,“有进步!三个字了。” “无聊。” 扔下两个字,青回跨过栏杆,纵身一跳,双手攀着墙壁突突往下滑。 不到半秒钟时间,人已经消失得没影了。 虞瑜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兀自笑了笑。 这个呆头鹅,动作还挺快!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年前在商场,乘扶梯下去时,有个当小三的女人把她撞下扶梯,千钧一发之际,顾逸风救了她。 速度也是这般神速。 虞瑜叹了口气。 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一个有妇之夫? 乘电梯来到一楼。 虞瑜拨给虞城,“哥,你这招挺管用。” “孤城叔叔去了?他刚才还在京都,如果这么快就能到岛城,那真是神仙了!” “想什么呢,来的是青回。” 虞城喔了一声,“是那小子啊。那小子是个小毒物,擅长驭蛇、蜈蚣和蝎子,你晚上小心点,把窗户和门反锁上,多找几个保镖守在你门外窗下,省得被蛇吃了。” 虞瑜不寒而栗,“好好,我这就安排保镖。” “实在不行,就把鹿巍鹿外公叫过去,保护你。” “别,我总觉得那位鹿爷爷,没安好心。你想啊,秦悦宁那么优秀,要模样有模样,要身高有身高,身手好还聪明,而你,除了长得还行,家里有俩臭钱,一无是处。换了哪个当外公的,都不会同意你俩在一起,鹿爷爷却上赶着撮合你们。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一定是图谋不轨。” “滚犊子!我优秀的地方多着呢!”虞城赌气挂断电话。 把秦悦宁送到日月湾。 虞城拉着她的袖子,“宁宝,回家后,对咱妈说谢谢,告诉她,以后我会好好孝顺她,她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她让我打狗,我绝对不会撵鸡,争取做个二十四孝好女婿!” “怂样!”秦悦宁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转身就走。 虞城冲她的背影喊道:“宁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等你考上大学!” 恰巧有同住一个小区的人经过,朝秦悦宁投去讶异的目光。 秦悦宁快要丢死人了! 捂着耳朵,走得更快了。 暗道,怎么就被这么个怂货喜欢上了? 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目送秦悦宁安全进了家门,虞城这才上车。 几十分钟后。 虞城来到沈恪家。 把成琼招供的事,一一告诉沈恪,包括去年派人扮作燃气公司的工作人员,上门对他家燃气做手脚,导致厨房被炸,沈惋差点被炸死之事。 虽然早就料到,可是亲耳听到,沈恪还是气愤难忍,拳头握得紧紧的。 只是给她搞个疑似月子病,太便宜她了。 依她的罪行,千刀万剐,打入十八层地狱,都轻了! 良久,沈恪深呼吸一声,缓缓平复情绪。 他对虞城道:“成琼的月子病,是我动的手脚。” 虞城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拿手捂住他的嘴,四下环视一圈,生怕隔墙有耳。 第1318章 被判死刑 沈恪拿开虞城的手,“家里没有外人,放心。” 虞城这才松了口气。 沈恪问:“你不生气?” 虞城扯扯唇角,“放在从前,如果知道你这样搞她,我会跟你翻脸。现在不了,是她罪有应得。” 他兀自苦笑两声,“真正得月子病的,其实是我亲妈。小小年纪,被当成生育工具,剖腹生下我。肚子上割了那么大那么深的一道伤口,还没来得及休养,就被绑了,连夜扔进冰冷的大海里,杀人灭口。幸好我孤城叔叔救了她,否则早就死了。算着年纪,她去年应该四十出头。那么年轻就去世,一定是病痛折磨死的,真可怜。难怪孤城叔叔让成琼和我渣爹也生不如死,我亲妈活着的时候,肯定也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吧?” 说着说着,他喉咙发哽,说不下去了。 沈恪拍拍他的肩头,“节哀。” 虞城趴到他怀里,“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按说和她一天没接触过,可我还是好难过,心里空落落的。小时候唱儿歌,唱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觉得夸张了。现在才知道,一点都不夸张,没妈的孩子像浮萍,在水上飘来飘去,就是找不到根。” 沈恪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回房洗洗睡吧,睡一觉会好一点。” “嗯。” 虞城抬手抹了把眼角,站起来,晃着一米八四的大高个,走进他的卧室。 睡至半夜。 沈恪怕小沈哲蹬被子,起身去帮他盖被子。 一推门,看到床头坐着个人。 细看,是虞城。 沈恪低声问:“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虞城瞅着闭眼沉睡的小沈哲,“同病相怜,这小孩也是没妈的孩子,跟我一样。” “你是大人了,坚强点。” 虞城嗯了声。 人人都告诉他,坚强点,可是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坚强? 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地长大,要钱有钱,要闲有闲,什么都需要,唯独不需要坚强。 忽然之间,母亲是假的,亲妈见到时是死的。 妈没了,家散了。 天也塌了。 好多天过去了,虞城还是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 四天后。 忽然有陌生面孔来到天寿阁,交给苏星妍一副药方,说是配给成氏老夫妻的。 苏星妍回家拿给苏婳。 苏婳很快猜到是独孤城派人送的,因为老年痴呆患者,是服不了刑的。 那人面孔陌生,多半是戴了人皮面具。 苏婳按照药方配了解药,交给鹿宁。 鹿宁让手下喂成氏老夫妇服下。 过了些日子,两人神智渐渐恢复清醒。 清醒后的成氏老夫妇,见自己当年的心腹没死,且已招供,成琼也招供了,所有涉案人员都已被捉拿归案。 大势已去,再负隅顽抗,他们只会死得更快,便也招了。 郦儿不是他们杀的第一个人。 当年他们年幼的小女儿被偷走,人贩子后来抓到了,但丢失的孩子却已经被七拐八卖,不知卖到何处,出动了很多警力,怎么找都找不到。 那个人贩子在监狱关了七年,被放出来。 没过几个月,就横尸山野,眼睛被剜了,四肢被剁掉,肚子被尖利凶器挖开,肠子散落一地。 死状惨烈至极。 杀过人之后的人,对生命从此就没了敬畏之心。 在他们眼里,杀人和杀狗一样容易。 害他们者,死! 挡他们路者,死! 人命如草芥。 案子在异能队这边查得水落石出,移至检察院那边走完程序后,提交法庭,开始审判。 一审三人被判死刑,所有从犯根据所犯刑法判刑。 成氏一家三口不服,提出上诉。 其实是为了多活一段时间。 一个多月后,二审维持原判,依旧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从法院里出来,作为原告的未姣,向同样作为原告的虞城和沈恪道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朋友,你们付出那么多,让我姐姐沉冤得雪,太感谢了!哪天有空,请你们吃顿饭,以表谢意。你们看,这周末行吗?” 沈恪打量着这个外表清纯,眼神却暗含风情的女人。 还是觉得虞瑜中蛊,有她一份子。 沈恪道:“案子已经破了,你姐姐也沉冤得雪。时太太是不是有些话,还没交待?” 言外之意,再不说,不地道了。 未姣听出话外音,眼珠微微一动,似在斟酌。 沈恪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我们去车上说吧。” 未姣点点头,“好。” 沈恪抬起下颔,指指自己的车,“去我的车。” 未姣道:“去我的车吧。” “好。” 三人上了她的车。 未姣把司机支下去,对沈恪和虞城说:“你俩先答应我保密,我再说。” 得到二人保证,未姣这才缓缓开口,“顾骁订婚礼当天,我听到虞少和虞小姐的对话,当时就想借顾逸风顾少的手,对付虞家。原谅我,我别无他法,只能用此下策。明知道我姐是被人害死的,可是案子就是破不了。她时常托梦给我,说她死得好冤,让我给她报仇,否则她死不瞑目。” 沈恪问:“所以你联系了青回,青回找了老蛊婆给虞瑜下情蛊?” 未姣点点头,“我和青回私下一直都有联系,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机会给我姐报仇。要不是我拦着,虞棣和成琼早就死过一百八十回了。如今我已经结婚生子,不想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只想悄悄给我姐报仇,最好神不知鬼不觉,别影响到我的家庭。” 沈恪道:“明白,我们走了。” 他推开车门,带虞城下车。 兄弟二人一路沉默不语。 走出去数十米。 虞城忍不住出声,“哥,就这么算了?” 沈恪扫他一眼,“不然呢?起诉她?供出青回,再供出独孤城?把二人送进监狱?” 虞城急忙摇头,“孤城叔叔那么好,监狱那种地方不适合他。” “知道就好。” 成琼的案子宣判完,虞瑜下蛊案、老蛊婆自杀案、驭鸟人驭鸟袭击星河湾、成琼虞棣下蛊案等案子,也结案。 判定是老蛊婆干的。 虞瑜身上的蛊,苏婳和鹿巍合力解除后,老蛊婆不堪忍受痛苦,自杀身亡。 刀上有老蛊婆的指纹,在她的遗物中,也搜出一个类似古乐器埙的东西。 吹出的声音同虞城和沈恪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青回和顾逸风抓到的那个人同时出来作证,皆是被老蛊婆下蛊威胁,神智不受自己控制。 从法律上来看,人证物证确凿。 老蛊婆也已经畏罪自杀,死无对证。 青回因为在岛城酒店,驭蛇和蜈蚣等吓人,扰乱社会公共秩序,视情节拘留八个月,并处以罚款。 案子尘埃落定之后,鹿宁向上级提交辞职书。 从业三十余年来,第一次违背事实办案,为了保独孤城。 其实和他并不熟,纯粹是出于江湖儿女的一种义气。 辞职书批准下来的那天。 鹿宁收拾好东西,开着车回到家。 停好车,她拎着装有办公用品的行李箱,顺着庭院小径,慢慢朝房间走。 忽然眼前一黑,天边飞来漫天白鸽,遮天蔽日,口中皆叼着细长的金条,掷于她脚下。 眨眼间,地上一片金黄。 鹿宁盯着脚下金灿灿的金条,唇角微微扬了扬。 这个独孤城,行事风格果然别具一格! 第1319章 渣男报应 当晚。 秦野回来,就看到鹿宁静默地坐在沙发上。 脚边是一个个黑色密码箱。 秦野俯身,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装着金灿灿的金条。 金条细细长长,不大,但胜在数量多。 大约有六七箱。 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一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字:谢谢,金条是干净的。 秦野垂眸扫了眼金条,问:“小鹿,无缘无故的,搞来这么多金条做什么?” 鹿宁指指茶几上的纸条,“独孤城送来的,可能是不想欠我人情,倒也是条汉子。” 只言片语,但是秦野全都明白。 他走到她身边,抬手将她揽进怀里,“辞职也好。那份工作二十多年前就想让你辞了,又累又危险,出力不讨好。” 鹿宁头轻歪,靠到他肩上,“忙碌了半辈子,忽然闲下来,不知该做什么。” “出去旅游吧。我让助理给我空出一个月的行程,我带你出国转转。从南极到北极,把没走过的地方全都走上一遍。公司有北弦、逸风和秦陆,还有老顾,我能走开。” 鹿宁道:“秦陆大了,不用管了,可是悦宁还小。一走就是一个月,不放心她。” “有你爸啊。他最疼小悦宁了,每天恨不得捧着悦宁去上学。” 鹿宁默了默,“那老家伙如今又盯上虞家的家业了,蠢蠢欲动,我怕虞瑜会有危险。这么多年,他心思就没正过。” “放心,独孤城应该不会让他得逞的。” “独孤城身手在我爸之上,但是论老谋深算,他差一点。” “虞城和虞瑜总会成长,又不是襁褓里的婴儿。人各有命,你别操太多闲心。” 鹿宁偏头盯着他,沉默良久,问:“说实话,希望虞城做你未来女婿吗?” 秦野不假思索道:“不希望。” “那孩子其实还算不错,心地善良,口才很好,挺会为人处世,做朋友可以,可是当小悦宁的未来夫婿,总觉得差点意思。我理想中的悦宁的另一半,要么像你,要么像秦陆,要么像逸风,或者像顾骁和楚晔,从来没考虑过虞城那种类型的。” 虽然对他已经渐渐生出点好感,可还是看不上。 帮他,是出于义。 出于己,实在不想把唯一的宝贝女儿,以后托付给他。 秦野道:“我来处理吧。” 他抬起修长手指,将她眉间隆起的细纹,轻轻抚平,“别烦恼了,开心点。” 鹿宁仰头冲他笑了笑。 秦野硬挺英俊的双眸变得温柔。 二十几年过去了,他仍旧爱她如初。 虞城那小子,油嘴滑舌,做事吊儿郎当的,性格和自己截然相反,怎么看都像个靠不住的。 悦宁毕竟是女孩子,终身大事得慎重再慎重。 次日,一早。 秦野便打电话,约虞城见面。 恰好虞城还未动身去机场。 算着时间还算充裕,二人约着就近找了家广式茶楼,吃早餐。 安静的包间内。 丰盛的广式早餐很快被送上来。 秦野拿公筷夹了一只虾饺皇,放到虞城面前的骨碟里,道:“吃。” 虞城顿时受宠若惊,“谢谢爸,不,谢谢秦野叔叔!” 秦野,“……” 越看这小子,越有父亲顾傲霆当年那副厚脸皮的劲儿。 是他最不喜的。 吃到一半,秦野出去接了个电话。 接完电话,顺手把账结了。 趁他出去接电话的功夫,虞城则往他放在餐桌上的包里,偷偷塞了张支票,作为给鹿宁的补偿。 但是那张支票,直到后来过期了,秦野都没去银行兑。 秦野很快回来。 等虞城吃完,他拿一双坚毅硬挺的双眸,沉默地望着他。 虞城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忙说:“叔叔,您想说什么就说吧,没事的,我脸皮厚,不,我心理素质很强。您说什么,我都能接受。” 秦野道:“你妹妹的蛊,我们家人给解了。为了对抗那群黑色怪鸟,我们几乎出动了全家人,悦宁还受了伤。杀母之仇也帮你报了,你想保住独孤城,我太太也帮你保住了。为此我太太昧着初心,做了她生平最讨厌的事,还失去了她最爱的工作。这对于一个兢兢业业为国家为民安,奋斗了小半辈子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剩下的话,不用我多说,你应该能明白吧?” 虞城当然明白。 这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这种方式,比威逼利诱更厉害。 威逼,他可以反抗。 利诱,他可以拒绝。 可是这一招,他反抗不了,更拒绝不了,因为他想让独孤城活着。 虞城垂下眼睫,“对不起,是我连累鹿宁阿姨了。” 秦野毫不客气道:“自从你出现后,就一直在连累我们全家。你以前追求星妍,没追上,很快从低落中走出来了。现在和悦宁,应该很快也能走出来。你和悦宁无论年龄、性格,还是家庭情况差距都太大。当然,不可否认,你也是优秀的,回你们岛城,肯定能找到很多欣赏你的女孩子。我不是个爱说话的人,言至如此,希望你别再纠缠悦宁。” 撂下这些话,秦野起身离开。 虞城盯着空气,帅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能被打击的次数多了,也可能刚经历了生母死亡之痛,虞城没有难受到撕心裂肺的程度。 当然,也可能是心疼得已经麻木了。 撕裂也感觉不到疼了。 回到岛城,他疯狂地投入工作之中。 以前最讨厌工作,如今正好相反。 二十四周岁了。 该长大了,他想。 成琼一家三口被死刑枪毙没多久,虞棣查出胃癌晚期。 胃癌这东西,初期症状不明显,很容易被忽略,一旦发现症状,就已经是晚期。 他花重金包的那个小情儿得知消息,连夜收拾金银细软,跑没影了。 和他曾经相好过的那些女人,没一个来看他的,更别提来照顾他了。 患了癌症的虞棣,要长期住院进行治疗。 接下来,虞棣面对的是接二连三的化疗、手术,反反复复的呕吐,以及绵延不绝的疼痛,折磨他骨瘦如柴。 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虞棣,拿一双毫无生机的死鱼眼,怔怔地望着空洞的天花板,回想自己过往的人生,终于开始后悔。 这就是报应吧? 是报应。 曾经有过那么多女人,到最后却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最亲的一双儿女,讨厌他,嫌弃他。 长子沈恪,更是恨他入骨。 晚景凄凉,生死未卜。 他日日夜夜被病痛和罪恶感,折磨得生不如死。 第1320章 雪夜重逢 成琼被枪毙,虞棣癌症,偌大虞氏集团全都落到虞城和虞瑜的肩上。 兄妹俩被迫快速成长。 春去夏来,夏去秋至,四季流转如梭。 转眼间,又是一年除夕来到。 虞家今年的除夕比去年更冷清。 虞城兄妹是在爷爷奶奶家过的。 生日蛋糕还像往年那么大,价格也像往年那么昂贵,欢声笑语却不再,喜笑欢颜更是没有一张。 所有人都苦着一张脸,尤其是虞老爷子和虞老太太,唯一的儿子胃癌晚期,生死未卜。 他们哪能高兴得起来。 这是个沉重的除夕夜。 陪爷爷奶奶吃完年夜饭,兄妹二人回到虞城的住处。 虞城和虞瑜俩人,笨手笨脚地做了个蛋糕,摆放到母亲的香案前。 兄妹恭恭敬敬地燃了炷香,插到案前。 案上摆着牌位,上写:爱母郦儿之位。 虞城拉着虞瑜跪下,板板正正地对着香案磕了三个响头。 头磕完,虞城仰头盯着牌位说:“妈,今天是我和瑜瑜的生日,也是您的苦难日。您活着的时候,我们没能好好孝顺您,您去世了,我们也没法厚葬您。蛋糕是我和瑜瑜亲手做的,您吃一块吧。” 虞瑜觉得这哥哥好傻。 人死如灯灭,哪里能吃蛋糕? 想说他几句,可是一张嘴,眼圈却红了,喉咙涩得说不出话来。 二人敬完母亲,离睡觉时间还早,窝到沙发上看春晚。 春晚节目十分精彩,说学逗唱样样齐全,里面的人皆是一副欢喜笑颜,兄妹俩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 虞城时不时地瞅瞅手机,要么瞅瞅门口。 他心里还想着秦悦宁。 虞瑜则在想顾逸风,想了下,觉得不道德,又开始想成琼。 想她,又恨她。 恨她,可是又忍不住想她。 当成妈妈爱了长达二十几年的人,突然变成了杀母仇人,换谁能接受得了? 纠结半天,虞瑜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身子靠到虞城身上。 虞城听到不对劲,扯了张抽纸往她脸上随便擦了两把,嗔道:“大过年的,哭什么哭?不吉利。老大的人了,学着坚强一点。你看我,现在变得多坚强,失恋那么久了,我都没哭过一回。” 虞瑜红着眼圈,白了他一眼,“你一直在失恋的路上,有什么好哭的?” 被揭伤疤,虞城赌气别过头不理她。 安静地看了会儿春晚。 虞瑜忽然出声道:“孤城叔叔这会儿应该陪着咱妈,在地下墓室过年吧?” “当然。” “那个叫青回的愣头青,不知去哪儿过年了?” 虞城瞥她一眼,“对那小子感兴趣?” “才没有!” “那小毒物身手不错,会驭蛇,会操控蜈蚣、蝎子和毒蜘蛛。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试试,以后就能天天吃炸蝎子、炸蜘蛛了。” 虞瑜伸手去拧他的嘴,“再贫嘴,我撕了你的嘴啊!那小子就是个呆头鹅,除了会点功夫,要啥没啥,我怎么可能看上他?” 虞城避开她的手,“说实话,那小子细看,长得还行,五官很耐看,长眉长眼,很有味道。个头也不矮,和我差不多高吧。看着像呆头鹅,是因为不打扮,稍微收拾收拾,说不定也是英俊小伙一枚。” 虞瑜拿脚踢他的腿一下,“滚!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没那么饥不择食!” “那个顾胤还往你跟前凑吗?” 虞瑜剜他一眼,“他和我们家的项目,我接手了,你说呢?蛊都给他解了,可他还是像中了蛊一样,隔三差五地约我吃饭,我拒绝了好几次,他都装傻听不懂。” 虞城想了想,说:“我还是觉得楚墨沉叔叔和顾南音家的楚晔,更适合你。你回头主动约他试试,女追男隔层纱。” “有点自知之明吧!看看你被人家嫌弃的不要不要的,我可不想走你的老路,我脸皮薄着呢!” 话音刚落,虞城手机突然响了。 他闪电般地抓起手机。 以为是秦悦宁打来的,结果却是沈恪。 虞城有些失望,接听后,说:“哥,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我在你家门口,开门。” 虞城一下子跳起来,晃着大高个跑去开门,边跑边对着手机说:“哥,爱你!亲哥,就知道你最好了!” 打开门,沈恪走进来,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拎着礼物。 和他一同走进来的还有苏星妍。 虞城一怔,“你俩这是和好了?约好一起来岛城玩的?” 苏星妍道:“我陪我妈的养母佩兰外婆,来岛城看海,顺便过来帮你过个生日,碰巧遇到他。” 虞城啧啧几声,“世界那么大,海那么多,你哪儿都不去,偏偏来岛城看海。岛城的海,冬天有什么好看的?你肯定是算着我哥得来给我过生日,就是想见我哥呗。” 苏星妍那么文雅的人,都想去撕他的嘴。 看破不说破。 这个道理,他是一点都不懂。 苏星妍将手中拎着的两样礼物,一股脑儿塞到虞瑜手里,“都是给你买的,拿着,别给他。” 虞瑜接过来,喜笑颜开,边拆边说:“谢谢仙女嫂嫂!” 苏星妍俏脸微红。 这兄妹俩不愧是双胞胎,这张嘴简直就是复制粘贴。 沈恪却听得心头一热,忍不住朝苏星妍看过去。 觉得她泛粉的白皙面孔,尤为动人。 如果不是怕命格太硬,会伤着她,他真想今晚就把她娶回家。 沈恪和苏星妍来了后,气氛热闹了些。 二人给这对兄妹点了蜡烛,围着他们唱了生日歌。 也算是有了些许仪式感。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大雪,苏星妍提议去楼顶露台看雪。 四人戴上帽子手套和围巾,换上虞城和虞瑜的厚羽绒服,来到顶楼。 沈恪和虞城帮苏星妍和虞瑜堆雪人。 苏星妍拿唇釉给雪人画嘴唇和腮红。 虞瑜闲着无聊,一时兴起,双手拢到嘴边大声喊:“虞城是个怂货!虞城是个超级大怂货!” 空旷的天际,回声阵阵。 虞城捏了个雪球往她身上扔,“虞瑜,你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 虞瑜不甘示弱,抓起一把雪往他身上洒。 漫天白雪,飘飘扬扬,落到他身上帽子上。 虞城刚要抓雪反击,脸上表情却突然定住,像活见了鬼。 虞瑜笑话他,“虞大怂货,你这是什么表情?见鬼了吗?” 虞城缓缓抬起右手指向她身后,“鬼。” 大晚上的,猛然听到这个字,虞瑜顿时头皮发麻。 猛地扭头! 看到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正站在她身后! 白雪映衬下,那人一张苍白冰冷的脸,活脱脱像来人间索命的白无常! 虞瑜吓得尖叫一声,一溜烟跑到虞城身后躲着,露头细打量。 这才看清来的是青回。 大冬天的,下了那么大的雪,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他身上还穿着上次春天穿的青黑色衣裤,单单薄薄的一层。 虞瑜抓着虞城的衣服后摆说:“呆头鹅,不,青大侠,你是没钱买羽绒服吗?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穿件冬衣。” 青回冷着一张脸问:“有事?” 虞瑜愣了一下。 这才想起,今年春天用暗号召唤青回的事。 时隔大半年,忙工作忙得,都忘了这茬。 可上次,她喊了无数遍,且用三种方式轮着喊,才勉强把他召唤过来。 今天只是随便吼了两嗓子,说的话也和暗号不一样。 虞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跟我哥闹着玩呢,不是故意麻烦你的。” 青回眼神冷漠地扫她一眼,转身就走。 虞瑜急忙喊道:“等等!” 青回回眸,“还有事?” 虞瑜绕到虞城面前,刺啦一声将他羽绒服的拉链一拉到底,把羽绒服从他身上扒拉下来。 她抱着羽绒服跑到青回面前,递给他,“太冷了,你将就着穿一下吧,我哥身上没虱子。留个手机号,我给你转点钱,去买几件厚衣服,就当为我的鲁莽道歉。” 青回没接,冷淡地看了看她,“不用。” “用”字说完,他人已经到了露台边。 跨过栏杆,他纵身一跳,攀着墙壁滑下了楼。 眨眼间没了踪影。 虞瑜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这人是不是傻?这么冷的天,不怕冻死吗?他穷得连件衣服都买不起,肯定更住不起酒店吧?” 她扭头看向另外三人,“你们说,他平时住哪里?该不会住在马路边上吧?” 没人回答。 三人皆拿一副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她。 第1321章 夜色旖旎 虞瑜被三人看得浑身不自在,睫毛扑闪几下,问:“干嘛都用那种眼神看我?” 虞城走到她身边,一把将羽绒服抢过来,嗔道:“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看到个男的,就把你亲哥给卖了!” 他把羽绒服套到身上,开始穿。 拉拉链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刚要责怪虞瑜几句,忽然想起什么,虞城说:“‘一想二骂三念叨,四招财进宝’,我只打了一个喷嚏,肯定是宁子想我了。” 虞瑜白了他一眼,“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人家悦宁正忙着全家团圆呢,哪有空想你?” 虞城当即怼回去,“那也比你强,逸风看都懒得看你。刚才那个青回,看到你,脸冷得像冰块,前后加起来,总共说了七个字。你倒好,又是给他送羽绒服,又是给他送钱的,欠不欠啊你?” 虞瑜挥起拳头用力捶他几下,“你有没有点良心?我一喊,他就来了,说明什么?说明他就在附近!大过年的,他不回家,也不出去玩,老老实实守在附近保护我们,一分钱报酬都不要,我给他送件羽绒服怎么了?给他打点钱,不是应该的吗?” 虞城啧啧几声,“心疼他了?看上他,就直接说呗!他是孤城叔叔的徒弟,对孤城叔叔言听计从。你要是喜欢他,就跟孤城叔叔说一声,孤城叔叔肯定摁着他的头,逼他嫁给你!” “滚吧你!” 虞瑜弯腰抓起一把雪,往他领口里塞。 虞城也抓了雪往她脸上抹。 兄妹俩扭打成一团。 当然不是真打,嬉闹的成分居多。 苏星妍觉得这对双胞胎挺有意思。 家庭巨变,命运多舛,可兄妹俩依旧打打闹闹,插科打诨一样不缺。 这种性格挺好的,凡事都能看得开。 正想着,脖子上忽然多了条围巾。 苏星妍扭头,看到沈恪摘了自己的围巾围到她脖子上,把她整个脸都遮住,只留鼻孔和眼睛。 他温声说:“太冷了,别玩了,下去吧。” 苏星妍拿一双美眸瞥他一眼,“我爸都没你管我管得严。” 沈恪开始反思,“我是不是有点古板?” 苏星妍娇嗔:“是,爹系前男友。” 沈恪借着露台灯光,朝远处看了看,“路上积雪不浅,你别走了,很危险,我出去找家酒店住。” 苏星妍微挑黛眉,“怎么,怕我吃了你?” 沈恪想歪了,心脏漏跳半拍,道:“我命格太硬,你知道的。” 话赶话,苏星妍回:“硬了啃着才有嚼头。” 沈恪想得更歪了,血直往不该冲的地方冲。 他不着痕迹地侧过身,说:“天冷,你少说话,冷空气呛进嘴里,对气管不好。” 苏星妍绕到他面前,故意仰头去瞅他,“好好说个话,你耳朵红什么?” 沈恪抬手搓了搓耳朵,“冻的。” “是吗?” “是。”沈恪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小妮子自从落入凡间后,变得越发古灵精怪,一张口齿伶俐的嘴,让人难以招架,只言片语就能把他往歪道上拽。 苏星妍突然吸了吸鼻子,“什么味?” 沈恪学着她的样子吸了吸,“没闻到。” “傻,甜味呗。没发现自从我出现后,空气都变得香甜了吗?” 沈恪勾起唇角,想说很香甜,又怕再招惹到她。 忽然觉得她好磨人。 他抬手将她帽子上的雪轻轻打掉,“雪越下越大了,下去吧。” 苏星妍朝他伸出手,“你求我。” 沈恪微微扬唇,握住她的手臂,“我求你,求你下去,万一受寒感冒,我会自责。” 苏星妍莞尔一笑,“看你求我的份上,就勉强下去吧。” 沈恪握着她的手臂,帮她看着脚下。 两人并肩朝露台出口走去。 正和虞城打闹的虞瑜忽然停下来,望着两人相依离去的身影,一脸艳羡地说:“好羡慕他们!” 虞城更羡慕,十分怀念曾经被秦悦宁扛着走的时光。 可惜,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 虞瑜双手塞进兜里,“突然想谈恋爱了。” “明天帮你安排相亲?我在岛城还有一些未婚的哥们,年轻帅气多金,介绍你认识认识。” 虞瑜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相!你那些狐朋狗友,没一个好东西,玩十八线小明星玩小网红都快玩出花柳病了。” “那就去追楚晔,或者靳帅的儿子靳睿,手机号我发你手机上了。” 虞瑜翻眼瞅他,“说了我配不上人家,你是聋,还是健忘症?”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试都不用试,没戏!” “你就犟吧,犟吧,怎么不犟死你?年纪轻轻的,比四十年的陈年老驴还犟!不听哥哥言,吃亏在眼前,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虞瑜懒得搭理他,抬脚朝露台出口走去。 没走几步,脚下一滑,差点滑倒,突然很想有个像沈恪那样的男朋友,照顾自己,下雪天扶着自己。 四人一前一后来到楼下客厅。 沈恪对虞城说:“雪下大了,你给星妍安排个房间,我帮你们布置一下机关,我去酒店住。” 虞城道:“走什么走?和星妍都待半天了,还差夜里几个小时?真怕克她,你就别在地球上待,跑去火星上住。你家星妍金贵得很,你走了,我可保护不了她。” 闻言,沈恪不再提走的事。 虞城给二人安排了房间。 沈恪将四人房间的窗户和门口,全都布置上了机关,以防万一。 睡至半夜,沈恪习惯性地醒了。 是平时半夜给母亲和小沈哲盖被子养成的生物钟。 他来到苏星妍的房前,轻轻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查看她有没有蹬被子。 苏星妍没睡着,不用睁眼,都知道进来的是他。 她故意假装翻身,把小腿从被子里伸出来一半。 那纤长白皙如月光的半截小腿,在夜色里泛着莹白的微光。 沈恪心头一跳,目光情不自禁在她腿上流连。 克制住想去亲吻她小腿的冲动,他俯身,拉了被子帮她盖住小腿。 苏星妍又把手臂从被子下伸出来。 室内有地暖,她身上穿的是虞瑜的真丝睡衣。 睡衣丝滑,稍一动作,手臂便露出大半只。 细细长长,在窗外雪光的映衬下,泛着羊脂玉般的光泽,惹人生爱。 也不知她是怎么长的,身上每个部件,都生得那么好看,引人想犯罪。 沈恪克制住怦怦乱跳的心以及男人的兽性,弯腰拉了被子,给她盖住胳膊。 刚要直起腰,手忽然被苏星妍一把抓住! 第1322章 沈恪许诺 沈恪一怔,“你没睡着?” 苏星妍嫣然一笑,“逗你呢,我认床,换地方睡不着,得适应一会儿才有困意。” 沈恪轻嗔:“调皮。” “你不也在逗我吗?一边说怕克我,一边又给我围围巾,扶着我,照顾我,半夜还偷偷跑我房间来给我盖被子。”苏星妍坐起来,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我突然怀疑,你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纵?毕竟你这种城府深的人,什么花招都能使得出来。” 沈恪想说,我是情难自禁,双腿不受脑子控制。 终是没说出口。 二人安静了会儿。 苏星妍问:“怎么?还不走,是打算跟我一起睡吗?不怕我爸知道,打断你的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恪一颗心火烧火燎的。 情不自禁想起和她从前相好时的种种亲密动作,想起她清甜的唇齿,她凝脂般的肌肤,她柔软的纤腰和酥胸。 身体胀得疼。 他急忙背过身,“走了。” 苏星妍抓起一只枕头往他身上扔。 沈恪转身接住,把枕头放回床上,问:“要我哄你睡吗?等你睡着我就走。” 苏星妍忍不住笑出声,“忽然发现你是个大腹黑男,嘴上说克我,却又用种种暧昧吊着我。吊着我,又不跟我在一起,就这样拿软刀子折磨人,让人对你欲罢不能。” 沈恪垂眸凝望着她俏生生的小脸,说:“工作之余,我在修身改命。如果修行三年,不见成效,到时就把公司交给北弦叔叔,我带着我妈离开京都,不再出现在你的世界。” 苏星妍刚要发火。 听到沈恪又说:“如果有效,不再克你,我就娶你,到时用最豪华的婚礼把你风风光光地娶回家。” 苏星妍转怒为喜,“死样!终于有点人样了。” 沈恪心中泛起一丝清甜。 原来被爱的人骂,也能这么幸福。 他很想抱抱她,又怕抱了又想亲她,亲了还想更多,更怕如此亲密,再惹她生病。 他克制着男人本性的冲动说:“睡吧,我回房了。” “嗯。” “明天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苏星妍想了想,“什么都吃腻了,不如你给我做一碗汤圆吧。” “好,想吃什么馅的?” “只要是你包的,什么馅都可以。” “那我看着包。” 从苏星妍的房间走出来。 经过虞瑜的门口时,听到房间传来虞瑜的声音,“大哥,是你吗?” 沈恪停下脚步道:“是我。刚去星妍房间,看她有没有蹬被子。” 虞瑜羡慕哭了。 从小到大,成琼和虞棣忙于工作应酬和享受人生,无暇顾及她,都是保姆和佣人照顾她。 保姆和佣人是拿工资的,照顾她是出于工作。 说实话,她从没享受过这种发自内心的、免费的照顾。 虞瑜叹道:“星妍真幸福。” “遇到我,是她的不幸。” “哥,你太自卑了!你又高又帅,聪明稳重,才华横溢,知识渊博,学富五车,可谈古可论今,生意做得也好,性格还低调不张扬,十足的魅力男人。如果你不是我亲哥,且单身,我铁定会追你!” 沈恪心想,这丫头不愧是虞城的双胞胎妹妹。 不熟的时候,看着还挺理智。 熟了才知道,和虞城一样口无遮拦,双商发挥不太稳定。 沈恪默了默说:“那个青回不适合你。他性格孤冷,出身离奇,又是江湖中人,最擅长用毒。且他在异能队接受审问时,曾经招供过,喜欢未姣的亲姐姐宋嫱,为了给她报仇,给你下蛊。你性格太单纯,掌控不了他。楚晔、靳睿那种家庭长大的更适合你。那种家庭的人性格稳定,不缺爱,被爱过的人才懂爱,也会去爱人。你是女孩子,女孩子经不起太多的蹉跎,知道吗?” “好的,哥!我哥也这么劝我,可我听不进去。不知怎么的,你说我就能听进去。” “因为你和你哥一样大,从小互不相让,互不服气,所以你哥说什么,你都会下意识地反抗。” “哥,你懂得好多!以前常听人说,长兄如父,我只想说呸!就我那哥,还不如我成熟,长兄如侄还差不多。自从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真的是长兄如父。” 沈恪无声地笑了笑。 莫名的,对这个妹妹越来越有好感了。 沈恪道:“不早了,睡吧,明天我做早餐给你们吃。雪太大,就别让酒店的送餐了,不安全。” “好的哥!晚安!” “晚安。” 次日一早。 三人起床洗漱后,睡眼惺忪地下楼。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早餐。 不只有苏星妍要吃的汤圆,还有八宝粥、鸡丝细面、速冻水饺,以及四样清淡的小菜。 虞瑜拿筷子夹起一道土豆丝,尝了一口,赞道:“看着是普普通通的土豆丝,为什么吃起来这么好吃?清脆酸香,带一点儿甜味,还带丝许辣,口感脆爽,还有鸡油的香气,好吃好吃!” 苏星妍道:“他可是连《红楼梦》里的茄鲞都会做的人,区区土豆丝难不倒他。” 虞瑜朝沈恪竖起大拇指,“哥,你简直全能!” 她拿胳膊捣捣虞城,“废哥,快跟大哥学学!你要是像大哥这么优秀,别说悦宁了,连秦野叔叔和鹿宁阿姨都会喜欢你!” 虞城白她一眼,“知道了。” 沈恪淡笑,“食材和时间有限,等以后时间充裕了,我再好好做给你们吃。” 虞瑜甜笑,“谢谢哥!” 苏星妍走到餐桌前坐下,拿汤勺舀起一只汤圆吃起来。 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区区一碗汤圆,竟然包了不下十种馅料。 有豆沙馅的,有蓝莓馅的,还有红糖黑芝麻、草莓、山楂、桂花、玫瑰的,不知道他往里加了什么辅料,反正吃起来口感丰富,香而不腻,比家中大厨包得还好吃。 苏星妍边吃边忍不住自豪,自己眼光还是挺不错的。 这男人除了出身贫寒,有些许自卑心和矫情,其他样样出挑。 四人吃完早餐,虞城抢着把碗筷收进厨房,扔进洗碗机里。 沈恪对虞城说:“剩了点速冻水饺,送去医院给你爸吃吧。” 虞城点点头,“成。” 大过年的,再渣也是亲爹,送份饺子是应该的。 雪已停。 等太阳出来,路上积雪清除干净,四人上路。 中途,沈恪把苏星妍送到苏佩兰住的酒店。 兄妹三人提着一桶速冻饺子,来到医院肿瘤科住院部。 虞棣住的是最好的vip病房。 化疗化得他的头发全掉光了,整个人瘦得像一具骷髅,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了,只剩一张寡寡皱皱的皮包着,颧骨高高耸起,眼神浑浊黯淡,嘴唇苍白干涩,爆着糙皮。 躺在那里活脱脱如一具行尸走肉。 沈恪打量着他,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风水轮流转。 母亲受的苦,如今轮到虞棣了。 虞棣正昏昏沉沉间,猛然看到沈恪,吓得浑身一哆嗦,沙哑着嗓子问:“你,你怎么来了?” 沈恪淡笑,“听说您老人家病重,我来看看您。” 他举起手中的保温桶,“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亲自给您煮了速冻水饺。” 虞棣愣住,心情无比复杂。 不等他回答,沈恪打开保温桶,拿出筷子,夹起一只水饺,递到虞棣嘴边,“来,张嘴,我喂您吃,尽点孝心。” 虞棣哪敢吃? 嘴闭得比铁皮核桃还严实。 沈恪极轻一笑,“连自己亲儿子都防着,你说你做人失不失败?” 虞棣声音嘶哑,“阿恪,我,错了。我当年,不该看到你妈,起了歪心思,耍花样追她,又想办法灌醉她,趁机占她便宜,还对她始乱终弃。事后扔下一笔钱,打发她,从此以后,对她置之不理。我现在后悔了,很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我当年没抛弃她,可能现在要好过一点。可是我现在病成这样,已经没法弥补她了。原谅我好吗?原谅我吧,阿恪,放过我,别再来我跟前晃悠了好吗?我求求你了!” 费尽全力地说完这些话,虞棣体力不支,剧烈咳嗽起来。 虞城过来帮他拍背。 沈恪放下水饺,俯身帮他整整衣领,“您老家说的什么话?再对不起我妈,您也给我了生命。您病重,我来尽尽孝是应该的。” 虞棣上气不接下气,喘气如风箱,不顾疼痛和虚弱,吃力地往旁边挪身子。 生怕他克自己。 沈恪抬头看向窗口,“您最该怕的不是我,而是他。” 虞棣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过去。 这一看,老命差点没了! 第1323章 心心相惜 只见病房玻璃外的窗台上,不知何时趴着十几条毒蛇,正呲呲地吐着鲜红的芯子。 那些蛇浑身散发着森森的阴气,尖着头往窗户里钻。 饶是大白天看到,都吓死个人。 虞棣缓缓抬起食指,指着那些蛇,吓得嘴巴张得大大的,想喊虞城把蛇赶走,却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呼呼噜噜的声音。 天寒地冻,又是医院,哪来这么多蛇? 知情的人都知道,是青回搞的。 青回来了。 虞城拍拍虞棣的肩膀,“别怕,爸,这些蛇就是来吓唬你的,不会真咬你。” 虞棣吓得上不来气,嘶哑着嗓子说:“赶,赶走它们!快!” 虞城道:“那蛇有毒,不赶,它们玩够了,自己就走了。赶的话,惹恼了它们,会咬人,很疼的。” 虞棣急了,“叫护士!护士!” 虞城说:“护士上班已经很辛苦了,就别麻烦她们了,万一咬人家一口,再闹出人命,又是大案。” 虞棣又吓又急又气,气得直翻白眼。 虞瑜心软些。 她说:“我出去看看,咱爸本就病成这样,经不起吓。他活着,咱起码还有个直系亲属,他要是出了意外,咱俩就真成孤儿了。” 虞城点点头,“你去吧。” 虞瑜抬脚就走。 虞城忽然想起什么,喊道:“等一下!” 虞瑜扭头,“有话快说。” 虞城拿起自己的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几沓现金,递给虞瑜,“给那小子,让他买件羽绒服穿,在附近找家好的酒店住。不过一码归一码,你别看上他啊,我可不想和那个小毒物做亲戚。” 虞瑜接过钱,“之前是谁说看上小毒物,可以吃炸蝎子的?” “我那是故意埋汰你的,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 虞瑜白了他一眼,穿上外套,走出病房。 来到楼下,并没看到青回的身影。 虞瑜又乘电梯来到楼顶。 楼顶也没有。 虞瑜想了想,仰头喊道:“虞城是……你是怂货!怂货!怂货!” 大白天的,她不想再糟蹋亲哥。 喊了几声“怂货”后,一道青黑色身影顺着楼顶栏杆爬上来。 身形矫捷,眨眼间来到她面前。 虞瑜明白了。 无论她喊什么,这人听到都会来。 虞瑜把钱递给他,“呶,我哥给你的。说你天寒地冻守在我们附近,不容易,让你买件羽绒服穿,再找个好的酒店住,别委屈自己。今天带的现金不多,下次多取点拿给你。” 青回低头看了眼钱,没接。 虞瑜拿起他的手,硬把钱往他手里塞,“拿着,一点零花钱,你不收,就是瞧不起我哥。” 青回垂目,扫了眼她的手。 细细白白,嫩葱似的,一点茧子都没有。 长这么大,这是除了亲人,第一只摸他手的女人手。 放在平时,谁敢摸他的手,他直接让谁扒层皮。 可这个虞瑜,师父独孤城特意交待过,不许再伤害她。 青回冷漠地说:“有事?” 虞瑜仰头看他,“听说宋嫱是你心上人,是吗?” 青回脸依旧冷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虞瑜已经习惯了他的寡言,继续说:“宋嫱几年前跟着我爸,是自愿的。她爸出事自杀,家里很需要钱,正好我爸能满足她。当然,我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宋嫱的主犯,是我养母成琼,我养母已经被枪毙了。我爸也得到了报应,只剩一口气了,你就别搞一些蛇来吓唬他了,好吗?你上次在我家酒店搞了一堆蛇和毒虫,为此被罚了钱,还服了八个月刑。万一再进去,不值得,还是外面的世界更逍遥,不是吗?” 许是她语气足够真诚,青回少有地点点头。 虞瑜笑,“我就说嘛,小哥还是挺上道的。” 她朝他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当初你找人给我下蛊,让我很丢脸,又让我难受得要死。我承认,我当时是很生你的气,很想逮着你狠狠打一顿。但是,念在你这么冷的天,一直暗中守护我们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青回唇角微微垂了垂,没说话。 心里却没那么反感她了。 她和虞棣、成琼,看起来不太一样。 青回抓着钱,转身朝栏杆走去。 虞瑜忽然想起,他手里拿着钱怎么攀爬? 千万别失手掉下去摔死了! 急忙跑过去,只见青回一手抱钱,一手攀着窗户凸起的地方,噌噌噌十多下,已经跳到一楼。 动作轻巧利落。 虞瑜莫名觉得他这样子好帅! 虽然脸还是那张冷冰冰的冰块脸。 可能身边少见这种人的缘故,物以稀为贵。 重新返回病房。 虞瑜对虞棣说:“爸,您别害怕了,青回不会再放蛇来吓您了,他已经答应我了。” 虞棣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上次中了他们那帮人下的肿蛊,腹部胀大如鼓,肠子绞缠,疼痛难忍,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已经被吓成了惊弓之鸟。 越是病入膏肓的人,越惜命。 沈恪走了。 看在虞瑜的份上,不想再折磨虞棣。 那么烂的男人,却生了一双好儿女。 途经药店,沈恪让司机停车,进去买了几瓶vc,几盒感冒冲剂和双黄连口服液,经过补品店,又进去了买了几盒速食燕窝加其他补品。 拎着这些东西上车。 他吩咐司机回刚才的酒店。 敲响苏星妍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苏婳的养母,苏佩兰。 沈恪恭恭敬敬地打招呼:“苏奶奶,您好,春节快乐!” 苏佩兰上下打量着他,脸上浮起笑,“你就是沈恪吧?” “对。昨晚星妍和我们去楼顶玩雪,我怕她受寒着凉,给买了几瓶vc,让她吃一点,预防感冒。” 苏佩兰啧啧几声,“真细心,快进来。” 沈恪走进去,把东西放到门口的立柜上。 苏佩兰关上门,笑眯眯地瞅着沈恪,“小伙子长得真俊,高高帅帅,一表人才,很有北弦当年时的风度。” 沈恪谦虚道:“北弦叔叔太优秀,我望尘莫及。” 苏佩兰想揭顾北弦的老底,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大过年的,给他留点面子吧! 她拉着沈恪到沙发前坐下,倒茶给他喝。 沈恪急忙接过茶壶,给苏佩兰倒,倒完才给自己倒。 小小细节,让苏佩兰十分满意。 想当年,顾北弦自视家富,傲得上天,一直是瞧不上她们家的,哪有沈恪这般谦卑? 苏佩兰越看沈恪越满意,拉着他,查起了户口。 把他外公家往上十八代,都盘问到了。 沈恪有问必答,态度谦恭。 苏佩兰频频点头。 小伙子除了被原生家庭拖累,没有太大的毛病。 她也是穷过的人,也曾被病父病母拖累过,不由得对沈恪惺惺相惜。 二人正聊着,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推开。 苏星妍穿着浴袍,擦着头发走出来,问:“外婆,谁来了?你笑得这么开心。” 一抬头,看到是沈恪。 沈恪视线落到她雪白的细腿上。 那白月光般嫩生生的小腿,让他心跳加快。 第1324章 强抢民男 见是沈恪,苏星妍俏皮一笑,“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沈大公子啊。怎么,今天不怕克我了?” 沈恪道:“路过,给你送几盒感冒冲剂,预防一下,说几句话,我就走。” 苏星妍扫一眼立柜上的药,“大过年的,送什么不好,非得送药?就这么盼着我生病?” “是预防,不是盼。” “下次送花,记住了吗?笨蛋。” 沈恪淡笑,“记住了,下次连花一起送。” 苏佩兰见惯了苏星妍的懂事和文雅,少见她有娇蛮的一面,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苏佩兰说:“我想起来了,我约了本地的一帮老姐妹打麻将,打到中午再回来。你们聊,下午我们去海底世界玩,阿恪,你陪我们一起哈,人多热闹。” 沈恪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想婉拒,又怕苏星妍有危险,便应下来:“好的,苏奶奶。” “叫我外婆,或者姥姥吧。” 沈恪笑着应下来,觉得这位苏奶奶是虞城那一挂的。 胸无城府,直来直去,且自来熟。 这样的人好相处。 苏佩兰进屋换了衣服,拎着包,离开了。 沈恪坐在沙发上,身上还穿着大衣。 本来想把东西放下就走的,被苏佩兰拉着盘问了半天,房间空调开得很足,这会儿有点热。 苏星妍打量他一眼,“不热吗?” 沈恪道:“还可以。” “鼻尖都出汗了,你就忍着吧,忍者神龟。” 沈恪这才起身把大衣脱了,挂到衣架上。 苏星妍拿起吹风机,递给他,“帮我吹头发。” 沈恪接过来,插上电,走到她身后,熟练地帮她吹起来。 她身上穿的是酒店的白色系带睡袍,纤腰被系带收得细细窄窄,腰臀曲线婀娜,引人遐想。 沈恪不敢再看,专心盯着她的头。 却发现,她连后脑勺都生得圆润漂亮。 秀发之下的脖颈细长,皮肤白得透明,耳朵秀雅,耳垂圆润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可能现在事业有成,日子过得好了,保暖思欲,每次和苏星妍在一起,沈恪都忍不住心旌荡漾。 偏偏她无形中总是撩他。 简直火上浇油。 心猿意马地帮苏星妍吹好头发,沈恪将吹风机关上,放回原处。 苏星妍抬手撩了把秀发,“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吹头发,度掌握得很好,也没扯疼我。” 沈恪回:“我妈以前生病,生活不能自理,头发都是我给她洗,给她吹,练出来了。” 苏星妍唇角扬了扬。 好男人都是前女友教出来的。 这位却是母亲教出来的。 离得近,沈恪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馨香。 香味清雅,并不浓郁。 但是她身上穿的是酒店的睡袍,露的其实不算多,只是一双小腿,可于沈恪来说,已经不得了。 沈恪视线移到别处,问:“怎么早上洗澡?不怕着凉?” “昨晚在虞城家不方便洗,着凉了可以吃你给买的药啊。” “没有感冒症状,吃片vc就可以。” “好,你喂我。” 沈恪拿她没办法,起身去拆了vc,又洗了手,取出vc片递到她嘴边。 苏星妍樱唇微启。 vc片塞到她嘴里。 她微微仰着头,拿一双水汪汪的美眸,湿漉漉地瞅着他。 沈恪觉得她这双眼睛美得勾人心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不该上楼的,应该直接让司机送上来。 可是司机送,他又不放心。 他别过视线,问:“冷吗?” “不冷。” “去把衣服换上吧?露着小腿,等老了,会得老寒腿。” 苏星妍,“……” 听到沈恪又说:“你昨晚不是没睡好吗?再补一觉吧。中午我过来接你们去吃饭,吃完陪你们去海底世界玩。” “回来已经睡过了。” “那你看会儿书或者看会儿电视,我该走了。”沈恪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苏星妍想揍他! 好不解风情的男人! 又是假期,又是酒店,外婆特意找借口空出房间,让他俩独处。 这么好的机会,他却扔下她,让她自己一个人看书。 苏星妍送他到门口。 沈恪拿起大衣,搭在臂弯。 垂眸望着苏星妍,很想抱抱她,很想,是生理需要,更是心理需要。 苏星妍樱唇微启,道:“奇怪,我居然能听到你的心声。” 沈恪好看的眸子微微一深,“真的假的?” “真的,我最近跟着我妈学习腹语。我能清楚地听到你的心声,你很想抱抱我,可是又怕我打你。” 沈恪笑,“那你听错了,我不怕你打我。” “那就是想抱抱我了?” 沈恪这才后知后觉,中了她的计。 刚要开口说话,苏星妍抓着他的手臂,往前一拉。 沈恪的手已经搭到了她纤细的酥腰上。 那柔软婀娜的触感,让他心跳突突加速,另一手也情不自禁地搭上了去。 他将她整个按进怀里。 臂弯的大衣,掉到地毯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啪。 沈恪闭上眸子,感受着她的软玉温香,嗅着她发丝间的香气。 空气越来越粘稠。 他觉得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该硬的地方却硬得像铁杵。 他低声说:“松开我吧。” 苏星妍趴在他怀里,咦了一声,“你这人好不讲理,明明是你紧紧抱着我。” 沈恪该松开的,手臂却像黏在她腰上似的,怎么都拿不下来。 他觉得他是用手臂搂着她的腰,她却拿着把枷锁,把他牢牢锁住。 苏星妍被他硌得难受。 心里潮乎乎的。 沈恪更难受,双腿尽可能地往后撑着,很想把她抱到卧室的大床上,行一些巫山云雨之事。 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和苏星妍分开。 他深呼吸几声,竭尽全力地平复内心。 苏星妍却扑哧笑出声。 沈恪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耳垂倏地红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很想拉开门,快点出去。 可是这副样子迈不开腿。 苏星妍笑道:“想想去年我真傻,刚开始还以为是手电筒,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那个……” 沈恪英俊的脸微微发烫。 此时默念一万遍佛经,都不管用了。 真是个磨人的小仙女! 缓了许久,才稍微好点,他俯身捡起地上的大衣,遮住自己的裤子,对苏星妍说:“我走了,中午过来接你。有人按门铃,记得看猫眼,陌生人敲门不要开,知道吗?” 苏星妍娇嗔:“知道了,你好啰嗦。” “不要嫌我啰嗦,你长成这样,很容易被人惦记,外面坏人太多了。” 苏星妍俏皮地嗔道:“你就是最大的坏人!” 沈恪唇角微勾,心里甜滋滋的。 奇怪。 去年和她在一起,总是忍不住自卑,今年那种心理却没有了。 只剩些许悲伤和甜蜜。 恋恋不舍地辞别苏星妍,沈恪乘电梯来到楼下。 司机早就把车开到大门口,拉开车门等着他。 司机是虞城家的老司机。 沈恪坐上车。 司机回头,恭恭敬敬地问:“沈总,您要去哪?” 沈恪道:“去靳帅叔叔家吧,都到岛城了,去给他们拜个年。” “好的,沈总。” 司机应着,目光却没收回,在他脸上停留几秒说:“沈总,您今年的面相和去年变化很大。” 沈恪眸角微挑,“是吗?” “是,去年偶然见过您一面,那时您眼神忧郁,嘴角下垂,有些苦相。今年却意气风发,嘴角上扬,不笑也像笑,自带福相,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好听话人人爱听。 沈恪打开包,取出一个红包递给他,“谢谢叔叔吉言。” 司机把红包推回去,“我说的是实话,不是为了要赏。我比您大,是虞家的‘老’人,十八九岁就给虞董开车,开了二十多年,看你和城少,都像看自己的孩子。要给红包,也是我给您。” 说罢,他扭头发动车子。 沈恪觉得这位司机叔叔挺特别。 打电话给靳帅约好,中途又买了些名贵补品。 半个小时后。 车子驶到靳府。 来迎接他的是靳帅。 靳帅人如其名,高高帅帅,运动员体格。 四五十岁的人了,看外表仍旧很年轻,身上带着一种中年人稀缺的少年气。 那少年气让他看起来还像年轻时那般阳光。 抬手将沈恪抱进怀里,拍拍他的后背,靳帅道:“阿恪,春节快乐!你能来叔叔家玩,叔叔太开心了!” 沈恪微笑,“打扰叔叔了。” “你这话说的,一点都不打扰。” 靳帅松开他。 司机带着靳家的保镖搬补品。 靳帅带着沈恪朝家里走。 一入大门,看到雪地里站着一抹高挑的身影。 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站在芙蓉树下,皮肤超白,眉眼深邃,带着几分混血感,说不出的英俊潇洒。 这就是靳睿了。 果然是翩翩少年郎。 难怪虞城成天把他挂在嘴边,想撮合他和虞瑜。 正说着,忽听耳边传来细微的动静。 沈恪本能地回眸。 见一道青色身影箭一般从高大的院墙跨进来,眨眼间,来到靳睿面前,冷着脸对他说:“跟我走。” 那人是青回。 靳睿郁闷,“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青回冷声道:“有人看上你了,要么你自己跟我走,要么我迷晕你,把你扛走。” 沈恪啼笑皆非。 这个青回,为了虞瑜强抢民男,抢到靳睿头上了。 第1325章 奇葩助攻 靳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家境优渥的天之骄子。 哪里吃青回这一套? 他当即沉下脸道:“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青回冷笑一声,抬起手臂,就要朝他挥袖! 沈恪猜到那袖子里肯定装了能迷惑人心神的药。 他急忙上前按住青回的袖子,“别冲动。” 青回认识沈恪。 他收回手臂,冷着一双眼瞧他。 沈恪道:“这样吧,我打电话让虞瑜过来,怎么做,让她自己选择,行吗?” 青回没应。 沈恪就当他默认了。 他又看向靳睿,斟酌着用词说:“这位是熟人,姓青,名回,青回。人不错,就是平时很少和人打交道,做事不太在意细节,有些生硬。” 靳睿卖他一个面子,“行,恪哥,按你说的做吧。” 沈恪从大衣兜中掏出手机,拨通虞瑜的号码,将此事简单对她一说。 虞瑜拿青回没办法,只能按照沈恪说的做。 半个小时左右。 虞瑜坐车从医院赶过来。 她把青回从客厅叫出去,小声对他说:“不是跟你说了,别再搞这种事了吗?” 青回寒着一张脸道:“下一个是楚晔。” 虞瑜头疼!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昨晚他们在楼顶玩雪时,虞城说的话,被他听到了。 虞瑜都怀疑这人是属猫头鹰的吗? 耳朵怎么这么尖? 回到客厅,她向靳睿和靳帅道歉:“不好意思,我和我哥开玩笑,被青回听到了,他当真了,给你们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本来靳睿挺烦她的。 以为是她让青回来掳他。 眼下见虞瑜这般,意识到误会她了。 他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没事,想喝什么?我让人准备。” 虞瑜陪着笑,“不喝了,已经够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带青回走。” 靳帅开口道:“来都来了,天挺冷的,喝杯热茶,吃了午饭再走吧。” 他招呼佣人给虞瑜上花茶。 茶很快上来。 虞瑜和青回落座。 虞瑜手里端着茶杯,视线却一直落在青回身上,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趁靳睿不备,给他下情蛊,都顾不上看靳睿。 沈恪帮她说好话,“靳叔叔,不瞒你们说,虞瑜是我亲妹妹。她家什么情况,你们都是岛城人,应该已经听说了。撇去家庭情况,虞瑜倒是没什么可说的,性格不错,工作也很用心,没有不良嗜好,私生活也很干净。” 靳帅哈哈一笑,“我很开明的。我爸是二婚,我比我太太小十岁,家庭年龄客观条件之类,都不是事,最主要的是,看俩人能不能看对眼。” 他看向靳睿,“睿睿,你怎么看?” 靳睿瞥一眼虞瑜,拿起手机给靳帅发信息:爸,我觉得虞小姐喜欢那个叫青回的。你看她,全程都在盯着他的手。 靳帅又看向虞瑜,“虞小姐,你怎么看我们家睿睿?” 虞瑜这才回过神来。 她急忙说:“贵公子优秀到无可挑剔,可我们家那情况一言难尽,我配不上贵公子,不敢高攀。” 青回明白了。 虞瑜喜欢靳睿。 无论如何,都得帮她得到靳睿。 扒了靳睿的衣服,把他扔进虞瑜被窝的计划,他都想出来了。 靳睿和靳帅则以为虞瑜在婉拒。 喝了会儿茶。 沈恪道:“靳叔叔,我该走了,我约了星妍去玩。” 靳帅是个热络性子,“走什么走?打电话把星妍叫过来,一起吃了饭再去玩,让睿睿陪着你们。” 盛情难却。 沈恪打电话把苏星妍和苏佩兰也叫了过来。 倒时差睡过头的顾华锦,也从楼上卧室下来。 加上靳崇山和靳太太,一帮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团圆饭。 顾华锦倒是蛮喜欢虞瑜的,觉得她性子爽利,明明是富家千金,身上却有一种谦卑感。 家庭经历巨变,按说该萎靡不振,可她依旧活泼开朗。 十分难得。 吃完饭后。 苏佩兰留下来和靳帅、顾华锦、靳崇山夫妇几人打麻将。 靳睿则陪沈恪、苏星妍、虞瑜去海底世界玩。 青回暗中跟着保护这帮人。 在他眼里,他们的随身保镖都是废物,几只毒蝎子就能把他们全部放倒。 买票进了海底世界。 来到神秘的海底隧道。 是触手可及的海洋奇观,上千只五颜六色的鱼儿,在头顶穿梭游弋,美不胜收。 这地方,除了沈恪和青回,其他人都来过好多次。 怕苏星妍被人挤到,沈恪手臂伸着,将她虚虚护在怀里。 苏星妍则充当他的解说员。 青回对这些不能制毒的东西,毫无兴趣,满脑子都是怎么让虞瑜得到靳睿。 虞瑜一边同靳睿说话,一边暗中提防着青回。 可把她累死了。 靳睿察觉出来了,问:“虞小姐,你好像很累,要不要找地方休息一下?” “啊?不用。” “有心事?” 虞瑜扭头见青回离得挺远,凑到靳睿耳边小声说:“实不相瞒,我中过情蛊,太可怕了。我怕青回给你下,一直提防着他呢。” 靳睿在国外待得多,听说过神秘的苗疆情蛊,但是没亲眼见过,不由得来了兴趣,“中了情蛊什么症状?痛苦吗?” 虞瑜如实说:“痛苦倒是不算太痛苦,但是丢人,很丢人,太丢人了!” “有多丢人?” 回想从前的种种,虞瑜臊得脸发红,“会让人不受控制,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比如……” 虞瑜避重就轻,“会忍不住发花痴,且只能爱一个人,不能变心,否则会承受心脏被蛊虫咬噬之痛。” “那你的蛊解了吗?” “解了,多亏了苏婳阿姨一家,还有鹿宁悦宁等,出动了好多人。” 靳睿问:“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身体虚弱了一阵子,养好了,就和平常无异了。” “虞小姐倒是挺坦诚。” “都是一个圈子的,你迟早会知道,隐瞒会显得我虚伪。” 靳睿挺喜欢她这种性格的,有什么说什么,不遮遮掩掩,爽利。 相处起来很舒服。 但是他理想的爱情,不是通过这种方式认识的。 毕竟是样样优秀的天之骄子,凡事都喜欢理想化。 虞瑜冲他说:“青回瞎胡闹,你不要放在心上,等回去,我好好说说他。” “好。” 虞瑜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方便随时联系。如果他再惹你,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 “行。” 二人互相加了微信。 边看鱼儿边往前走。 走至人少处,靳睿忽然瞥到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浑身金环的金环蛇,眼睛阴森森的,正翘首盯着他们! 这东西剧毒! 冷不丁看到,靳睿吓了一跳,一把抓起虞瑜的手臂就往前跑,边跑边吩咐三米开外的保镖:“来人!快把蛇弄走!” 第1326章 进展神速 保镖慌忙赶过来处理。 幸好此处人少,发现得及时,没引起慌乱。 二人跑出去三四十米,虞瑜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臂被靳睿拉着。 靳睿也意识到了,急忙松开她的手臂,道:“抱歉,失态了。” “没关系。”虞瑜安慰他,“别怕,那蛇是青回搞的,他经常拿蛇吓唬人。” 靳睿对青回来了兴趣,偏头朝他看过去。 只见青回一身单薄青衣,立在人群中,双臂环胸,冷冷瞅着他们。 明明身处热闹的人群,可他却形单影只,看起来十分孤独的样子。 靳睿若有所思道:“是个怪人。” 虞瑜微微笑了笑,“是挺怪,但不是坏人,你千万别报警啊。” “不会,都是熟人,给你们个面子。” “谢谢靳少,你人真好。” “叫我靳睿吧。” “好,那你叫我虞瑜吧,叫虞小姐太客气了。” “ok。” 二人边走边聊,都是年轻人,且是企业家的儿女,父辈又同是岛城人,共同点不算少,倒也挺聊得来。 青回眼神冷漠地瞅着他们。 神态越发寂寥。 一行人走着走着,来到“海誓山盟”展缸前。 展缸位于海底世界中央表演大厅,是单体亚克力圆柱形,有着海底“定海神针”之称。 展缸里是瑰丽绚烂的热带珊瑚礁生态环境,黄帝神仙鱼、蓝倒吊鱼、青尾鹦哥、虎鳗等各种各样的热带鱼,在珊瑚间嬉戏追逐,好不热闹! 沈恪和苏星妍正站在展缸前自拍。 确切地说是沈恪拿着手机在拍。 他想和苏星妍多拍几张合影,放在手机里,回去以解相思之苦。 苏星妍对自拍兴致不大,想见沈恪了,就直接去见。 没人能拦得住她。 二人男俊女仙,颜值太高,不像情侣出游,倒像某个偶像剧剧组来取景的,引得游客纷纷注目,甚至有人拿手机偷偷拍他们。 苏星妍落落大方,任由他们拍。 靳睿问虞瑜:“要拍照吗?我帮你。” 虞瑜瞅一眼展缸前成双成对的情侣,道:“都是情侣在拍,我一个单身狗就不去凑热闹了。你要拍吗?我帮你拍。” 靳睿微微耸肩,“我也是单身狗。你长得漂亮,各方面条件也不错,为什么一直没谈男朋友?” 虞瑜嗐了一声,少有的露出羞赧的神情,“实不相瞒,一年前,顾骁和楚韵订婚,我那废哥打电话喊我去,让我看看你和秦陆、楚晔,结果我相中了顾逸风。事后才知他已婚,尴尬死了。” 靳睿脸上的笑僵住。 对虞瑜的兴趣减了点。 安静几秒,他开口道:“我逸风哥是很优秀,你看上他倒也在情理之中。” “你们兄弟几个都很优秀。” 青回耳朵尖,隔着几十米距离听到了。 暗自计划,如果靳睿和虞瑜不成,就去掳楚晔。 楚晔再不成,就掳秦陆。 一行人在海底世界玩到傍晚。 就近找了家酒店,吃过晚饭后,沈恪把苏星妍送到靳帅家,因为苏佩兰要和靳帅、靳崇山夫妇玩通宵麻将。 靳睿则把虞瑜送到虞城家。 这才发现两家离得并不远,天气好的话,开车一二十钟就能到。 进屋喝了杯咖啡,靳睿离开。 当晚。 睡到半夜,虞瑜一翻身,腿碰到个异物。 不同于被子的柔软,那东西硬梆梆的,还带着温度。 虞瑜睡得迷迷糊糊,伸长手臂去被窝里摸,一摸是条人腿! 她吓得啊的尖叫一声,全醒了,一骨碌坐起来! 伸手打开灯。 掀开被子,看到被子下躺着个人! 且是个大男人! 那男人年轻英俊,身高超高,长腿长臂,穿着一套淡蓝色的睡衣,过于白的皮肤,眉目深邃,骨相立体,双眼紧闭着,睫毛长到夸张。 正是靳睿! 虞瑜惊呆了! 她急忙晃晃他的手臂,“靳睿,靳睿,你醒醒,醒醒!” 晃了好一会儿,靳睿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虞瑜张开五指,“这是几根?” 靳睿睡眼惺忪地说:“五根。” “知道我是谁吗?” “虞瑜。” 虞瑜松了口气,拍拍胸口,“还好还好,没傻没傻。要是傻了,我怎么向靳叔叔和华锦阿姨交待?这肯定是青回干的好事,等天亮了我好好说说他。” 靳睿啼笑皆非,“这人好怪。” “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他不知从哪里搞来十几个年轻男人,拿绳子绑了,直接送到我家客厅。那些男人全部被他搞得神智不清醒,像梦游似的。幸好都没报警,否则他又得进去坐牢。不怕铁憨憨,就怕憨憨本领大,好心办坏事。” 靳睿道:“他可不憨,相反,他相当精明。他故意赶在沈恪哥去我家拜访时,过去找我。依着恪哥的性格,肯定会打电话,把你叫来。然后他半夜趁我睡着,把我掳过来,因为都是熟人,我不会报警。如果不熟,他办这种事,我肯定会报警。” 听他这么一分析,虞瑜悟到了,“这个愣头青学会规避法律了。” “你是从哪招惹的这个人?” “此事说来话长。”虞瑜把自己的身世简单地向靳睿阐述了一遍,“青回是独孤城叔叔的徒弟。” “感觉这师徒二人像古代人。” “对,没被现代工业城市同化,人倒是不坏。你去隔壁房间睡吧,等天亮再走,大半夜的赶路不安全。” “ok。” 靳睿下床,走到门口,抬手拉门,门拉不动。 被人从外面锁了。 他又走到窗口推窗,窗户也推不动。 晚上光线不好,看不清。 不知是被冻住了,还是有人在外面动了手脚。 明显后者居多。 虞瑜也过去推了推,窗户纹丝不动。 她哭笑不得,“我大哥设的机关对青回不管用了,这小子,真是欠揍啊!” 靳睿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离天亮还早,我睡地板吧。” 虞瑜瞅了瞅木地板,“房间没有多余的被褥,睡地板太硬了,会着凉。” “那我在沙发上窝一会儿,等天亮再说。” 虞瑜瞅了瞅那个两人座的小沙发,“沙发太小了,就躺床上吧,你睡那头,我睡这头,中间放个枕头就好。” “你一个女孩子,传出去,不好听。”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和同住一床,有区别吗?将就一下吧,等天一亮,我就打电话叫保镖找工具来开窗。千万别惊动我哥,他那人大嘴巴。” “好吧。” 二人重新躺回床上。 谁都没说话。 虞瑜又尴尬又窘,暗暗怪青回好心办坏事。 靳睿则对青回更好奇了。 干躺了大半个小时,谁都没有困意。 虞瑜小声说:“这几天,你尽量少在外面吃饭,防止青回给你下情蛊。回去把门窗钉死,反锁,我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 “嗯。” “给你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沉默几分钟,靳睿说:“起初我以为他喜欢你,但是看这事做的,他好像又不喜欢你。说不喜欢吧,我们俩在海底世界说说笑笑,他又很孤独的样子。很奇怪的一个人,做着更奇怪的事。” “谈不上喜欢,他只是遵循师命。” 半夜无话。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 虞瑜拨打保镖的电话,让找工具来撬窗户。 天亮了,光线好,能清晰地看到窗户被人拿一种特殊的胶,从外面粘死了。 保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尽各种方法,才把那胶破开。 靳睿迈开长腿,跨到窗上,刚要钻出去,窗下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 正是虞城。 靳睿的腿横在窗台上,上不是,下也不是。 虞城仰头望着他打量了一秒钟,脸上浮起笑意,大声问:“是靳睿吗?” 靳睿,“……” 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社死的场面! 虞城哈哈大笑,“没事,都是年轻人,我懂,不过你俩这进展简直神速!昨天刚见面,当晚就来她房间过夜!既然你俩都一起过夜了,不如趁热打铁,把婚事订下来吧!正好我爸重病,给他冲冲喜!” 第1327章 借花献佛 虞瑜抄起一包纸巾,顺着窗户就朝虞城身上扔去,嘴里喝道:“滚一边去!越帮越乱!” 虞城身子朝后一闪,避开那包纸。 虞瑜对靳睿说:“别走窗户了,咱走正门吧。” “好。” 靳睿从窗台上跳下来。 虞瑜大声命令楼下的虞城:“哥,你马上带人上来,把我房间的锁给撬开!” 虞城开玩笑有度,见她生气了,立马见好就收。 他带着保镖乖乖上楼,把门锁撬开,修好。 虞瑜去他的衣帽间,取了他的一套新衣服,回来拿给靳睿,“这是我哥的衣服,全新的,你先将就着穿一下。我叫保镖开车送你回去,给你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她弯下腰,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靳睿本来挺不高兴的,见虞瑜周到细心,又诚心道歉。 积了一肚子的气,消了。 他接过衣服说:“没事,是意外,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 进卧室换了衣服,靳睿出来。 虞城拉着他的胳膊,自来熟地说:“吃了饭再走吧,睿睿弟弟。” 接着连推带拉地把他弄到楼下餐桌前,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又拿了筷子和勺子塞进他手里,连餐巾都给他塞到脖子下了。 这殷勤模样,仿佛对待小孩子。 靳睿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像自己的父亲。 明明他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三人吃过早餐。 虞城亲自开车,送靳睿回靳家。 虞瑜则跑到楼顶露台,仰头冲天空喊道:“青回,你给我出来!青回!青回!” 喊了没几声,青回爬上来了,跨过栏杆,走到她面前。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虞瑜冷着脸对他说:“我现在很生气!是真生气!不是假生气!” 青回皱眉,眼里露出微微困惑的神情。 他自以为投其所好。 没做错! 虞瑜道:“你是没谈过恋爱吗?不知道感情的事,要顺其自然,欲速则不达?我和靳睿昨天才算正式见面,你晚上就把他掳到我床上,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放?你知道他会怎么想吗?他会觉得我轻浮!会烦我!会很难堪!” 青回垂着眼睫。 觉得这帮人好麻烦! 喜欢就捆死,不喜欢就直接说不喜欢。 说个话含糊其辞的,玩什么文字游戏? 见他垂着眼皮不出声,虞瑜又觉得自己太凶了。 她语气缓和了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男女交往,不是你想的那么直接,以后不要再多此一举了好吗?” 青回抿了抿唇依旧不说话。 虞瑜失了耐心,“你说话啊,以前还能憋出俩字,今天怎么一个字都吭不出来了?” 青回眯起眼睛看着她,阴沉沉地说:“上一个这么凶我的,坟头草都长三尺高了。” 虞瑜这才后怕起来。 迅速往后退了十几米。 觉得安全了,她停下来对他说:“总之,你不要再搞这些有的没的,给我添麻烦了知道吗?算我求你。” 青回瞥她一眼不说话。 虞瑜被他憋得没脾气了。 僵滞了好一会儿,虞瑜决定迂回一下。 她望着他身上单薄的青衣青裤,问:“不是给你钱了吗?为什么不去买羽绒服?” 青回依旧不吱声。 “走,跟我下楼,我哥衣服多得衣帽间都放不下,我去拿几件给你。就当我刚才态度不好,给你的歉礼。” 说完虞瑜自己先下了楼。 青回并没跟上她。 虞瑜来到虞城的衣帽间,挑着他新买的衣服连标签都没拆的,拎出来好几套。 还有新的裤子袜子围巾帽子,装了满满几大袋。 虞瑜连拖带拉地扯着这几袋,拉开客厅的门。 青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庭院里。 虞瑜唇角扬了扬。 心想,这小子其实也不是太冥顽不灵。 她把包装袋往他怀里塞过去,“都是我哥买的新衣服,那小子最会享受,衣服料子都是最舒服的。” 她打量他几眼,“你俩个头也差不多,你比他稍微瘦点,肯定能穿上。” 青回抱着包装袋,还是冷着脸不吭声。 虞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是他不对,她就说了他几句,结果他气得连话都不说了。 难搞。 怕他再去骚扰别人,虞瑜微微仰头望着他的眼睛说:“你听清楚了,我不喜欢靳睿,也不喜欢楚晔和秦陆,我喜欢你这种武功高超的,所以以后别去骚扰人家了,知道吗?” 青回突然盯住她的眼睛,说:“骗人。” “我说的是喜欢你这种武功高超的,不一定非得是你。” 青回想到顾逸风,又想到墨鹤和自己的师父独孤城。 但是,哪个他都打不过。 其实秦陆,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没直接跟他交过手。 青回抱着几袋子衣服走了。 越走越快,走到院墙处,纵身一跃,跨了出去。 虞瑜抬手揉揉太阳穴。 不知道这位爷今晚上,会不会又掳个男人塞到她的被窝里? 怕了怕了。 虞瑜回到房间,拿起手机拨通虞城的号码,“哥,你新买的那几件潮牌羽绒服和大衣,放在最南边柜子里的,被我拿给青回了,作为你多嘴的惩罚。下次再乱说话,你那些限量版的鞋、表、饰品和收藏的雪茄、酒,我全都拿给青回。” 正在靳帅家做客的虞城,一听炸毛了。 从客厅出来,他发火道:“你疯了?那几件衣服全是限量版!我让秘书在网上提前好几个月预约才买到的,为此还多配了很多货!” “已经送出去了,有本事你自己去找青回要。” 虞城气不打一处来,“滚吧你!” “对了,你对星妍说,我今天要找她睡,省得青回再给我掳个男人过来。” “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配和星妍一床睡吗?” 虞瑜轻飘飘地说:“不配,就像你配不上悦宁一样,我祝你这辈子都追不上悦宁!打一辈子光棍!” 虞城啪的掐断电话。 太狠了! 难怪都说伤人最深的往往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说的就是虞瑜这种。 把手机揣进兜里,虞城返回客厅,见苏星妍正站在博古架前欣赏一株含苞待放的莲瓣兰。 他走过去,把她叫进一旁的茶室,小声问她:“星妍,悦宁最近学习紧张吗?” 苏星妍如实说:“挺紧张的。” “她不是因为多次获得武术比赛冠军,被保送了吗?还需要刻苦学习?” “当然,她做什么事都喜欢全力以赴。” 虞城磨蹭一会儿问:“那她有没有提起过我?” “没有。” “一次都没有?” “对,悦宁是男孩子性格,拿得起放得下,这一点比我强太多。” 闻言,虞城一颗心凉得透透的。 怎么就喜欢上了那么一个铁石心肠的铁娘子? 第1328章 大醋罐子 正说着,茶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道高挑的身影。 是沈恪。 沈恪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羊绒披肩。 把茶递给苏星妍,将披肩披到她肩头上。 沈恪说:“别着凉了,喝口热茶。” 苏星妍冲他俏皮一笑,调侃道:“你应该是天底下最暖的前男友,也是最有心机的。” 沈恪,“……” 这张嘴啊。 他被她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心机?”虞城反应过来了,“哥,你不会是在提防我吧?我找星妍问悦宁的事呢,我现在心里只装着悦宁一个!我昨晚给悦宁发春节红包,她给我退回来了。我每个月给她账户转一百万零花钱,她一分不收,全给我转回来。我匿名给她寄礼物,她拒收。我之前放她那里的几千万,她也连本带利地转给我了。这是要跟我彻底划清界限吗?” 沈恪道:“应该是。” 他昨晚也给苏星妍发了个春节红包。 她就没退回来。 他也时常给苏星妍的账户打零花钱。 她照单全收。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说,不想往虞城伤口上撒盐。 虞城喃喃自语,“那丫头心肠怎么那么硬呢?我生日,她不来看我就罢了,连个生日祝福都不给我发。这大半年来,我给她发信息,每条都是石沉大海。” 沈恪习惯了他几次三番的失恋和失落,象征性地安慰了他几句。 虞城不想当电灯泡,推门走出去。 茶室安静下来。 沈恪问:“等会儿你想去哪玩?我陪你。” 苏星妍微抬美眸瞟他,“不怕克我了?” “怕,但是一眼看不到你,会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任性,大冬天跑出去吃冰的,为了爱美不好好穿衣服,往人群里挤,到处乱跑,怕你被坏人盯上。” 苏星妍得逞一笑。 看吧,女人不能太完美,也不能太省事,更不能让男人太放心。 不放心了,他就会自动贴上来。 以前偶尔看言情电视剧,不明白里面的女主为什么要作? 现在才明白,会作会撒娇,才能给男人表现的机会。 以前的她,总端着,端得无可挑剔,很容易让男人望而生畏,产生自卑心理。 她朝他伸出手,“我小姨父墨鹤带着我小姨,回岛城祭祖了,我下午去他家看看。” 沈恪握住她的纤纤玉手,“他在岛城买房子了?” “很多年前买的。是他爸妈生前住过的房子,被陆玑卖掉,他想办法买了回来,找人重新装修了。每年抽空回来住几天,当个念想。” “我陪你去吧。” 苏星妍纤眉微挑,“以什么身份?最佳前男友吗?” 沈恪想把她拉进怀里,拿嘴堵住她这张伶牙俐齿的嘴。 吻得她求饶。 省得她总是拿话戏谑他。 吃过午饭后。 二人坐上车,备了些礼物,带着保镖,来到墨鹤父母生前的家。 位于岛城城东一片陈旧的别墅区。 看外观有些年头了,进门,里面的装修却是新的。 墨鹤牵着陆恩琦的手迎接他们。 几人落座。 佣人上茶。 沈恪注意到了,自从他们来之后,墨鹤和陆恩琦一直都是手拉手,那手从来没分开过。 也就墨鹤去卫生间时,分开了几分钟。 趁着这几分钟的功夫,陆恩琦问苏星妍:“你俩这是复合了?” 苏星妍耸耸肩,“没呢,他怕克我,可是又担心我跑出来吃冰的东西,担心我不好好穿衣服,怕我被坏人盯上。” 陆恩琦扑哧笑出声,“那你这次生病了吗?” 苏星妍道:“前晚在虞城家,去露台玩雪,刚玩了一会儿,某人就催我快下楼,半夜还跑去我房间给我盖被子。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药,给我送。昨晚住在靳睿家也是,某人一晚上往我房间跑了三四趟,生怕我半夜蹬被子受寒。白天我走到哪,他跟到哪,手里提着热茶,拿着披肩,恨不得把我装进保温箱里恒温保存。我想生病,都没机会生。” 陆恩琦笑得双肩微颤,“你爸妈都没这么伺候过你。” 苏星妍瞟一眼沈恪,“可不是。” 手指却悄悄伸到他身后,在他后背上轻轻划写:心机男。 沈恪感觉到了那三个字。 无奈一笑。 他克苏星妍。 苏星妍何尝不也在克他? 克得他服服的,吃得他死死的。 正说着,墨鹤从卫生间回来。 陆恩琦手自然地往他掌心里放,人也本能地靠到他身上,像没长骨头似的。 墨鹤握住她的手,单手帮她倒茶,拿水果喂到她嘴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其自然,显然是平时做惯了的。 明明是秀恩爱,却没有丝毫“秀”的感觉。 苏星妍赞道:“好羡慕小姨和小姨父,神仙眷侣。” 陆恩琦咽下水果,俏生生一笑,“不用羡慕,你和顶顶以后如果能修成正果,肯定也会是一对神仙眷侣。” 沈恪一怔。 以为苏星妍背着自己,和一个叫顶顶的男人交往了。 他微抿双唇,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苏星妍猜到他的心思,故意不点破,道:“顶顶的确不错,千金顶一样的男人,出了事,关键时刻还得靠他。” 陆恩琦听出她的小心思,笑弯了眼睛。 接下来沈恪面上如旧,心思却低落了不少,一直在想,顶顶是谁? 京都名流貌似没听说过有叫什么顶的人。 趁苏星妍不备,他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个信息,让他抽空查一下,有没有叫什么顶的人和苏星妍交往。 苏星妍要午睡,起身上楼。 沈恪坐在原处不动。 苏星妍看向他,“上楼,别影响我小姨和我小姨父恩爱。” 沈恪这才起身。 来到楼上客卧。 苏星妍刚要推门。 沈恪手伸过来,“我来。” 苏星妍扫他一眼,“有讲究?” “长年不住的老宅子,是有点讲究,你是女人,身子骨弱一些,我先进比较好。” 苏星妍娇嗔:“矫情。” 沈恪抬手在门上敲了三声,静候。 没听到异响,他推门进去,打开窗户,通风。 这些都是有讲究的,长期不住的房子,容易吸引脏东西聚集,这样做可以消除掉房间内的阴暗邪气。 通了会儿风,沈恪关上窗,喊苏星妍进来。 苏星妍走到床头坐下,拿下巴指指床尾,“你坐那儿看着我。本来没什么,被你搞的,心里毛毛的。” 沈恪不坐,身子站得笔直,“不了,被顶顶先生知道,他恐怕会不开心。” 苏星妍抓起床头的一本书朝他身上扔过去,“顶顶就是你,沈顶顶,吃自个儿的醋,大醋罐子!” 第1329章 心心相通 原来是乌龙一场。 沈恪心口上压着的石头落了地,问:“为什么叫我顶顶?” 苏星妍莞尔,“上次虞瑜中蛊,大家束手无策,关键时刻,是你送来解蛊秘籍,我妈才能配出解药。我小姨说,虞城是甜甜,你是顶顶,千斤顶一样的人物。” 这个评价相当高。 沈恪道:“谢谢小姨,过奖了,你快睡吧。” 苏星妍脱了外套和鞋袜,躺下。 沈恪把窗帘拉上,“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事打我手机。” “嗯,你也去睡会儿吧,昨晚往我房间跑了三趟,肯定没睡好。” “好。” 帮她掖好被角,沈恪离开。 昨晚没睡好,躺下没多久,苏星妍就睡沉了。 睡了一两个小时才醒。 醒是醒了,大脑有意识,身体却动不了。 胸口像压着重物,心脏闷得难受,能清晰地听到窗外的鞭炮声,可怎么都挣扎不动,比被人拿绳子五花大绑还严重。 一种莫名的恐慌感爬上脑海。 苏星妍知道这是“鬼压床”。 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跟着妈妈苏婳去墓地考古,晚上住在附近老乡家里,被“鬼压床”。 当时是妈妈察觉,用力晃醒了她。 苏星妍想张嘴喊人,过来帮帮她,可是嘴巴怎么都张不开。 无助感越来越浓。 不知过了多久。 门突然被人推开。 苏星妍听到脚步声朝她床前走来,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却睁不开。 肩上忽然多了只手。 那人喊道:“星妍,星妍。” 低沉好听的男声,是沈恪。 苏星妍如遇救星,想说,快抱我起来,我动不了。 可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眼皮如千斤般重,闭得死死的。 沈恪好像猜出她被鬼压床了。 他握住她的手,接着轻轻揉她手臂,又去揉她的腿,将她抱在怀里。 说来也怪,被他揉了几下,苏星妍的身体终于彻底苏醒。 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头浑浑噩噩的。 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沈恪将她的头按在胸口,帮她揉着太阳穴,哄她:“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苏星妍深吸一口气,“你怎么知道我被鬼压床了?” “刚才睡着睡着,突然心脏一阵悸动,醒了,总觉得你有事,就过来看看。” 苏星妍想,这就是她的mrright了。 他们不只灵魂相通,连心都是通着的。 她不舒服,隔着那么厚的墙,他都能感受到。 她少有的沉默,仰头静静望着沈恪。 他线条分明的下颔,他修长如玉的脖颈,他过长垂于眼角的睫毛,都那样动人。 她怦然心动。 认识两年多了,她对他仍旧有新鲜感。 沈恪以为她还难受,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星妍轻轻摇头,“没事了。” “是不是我又克你了?” 苏星妍抬手堵住他的嘴,拿一双水汪汪的美眸瞪着他,“再说克我,我打你啊,这种话,只能我调侃,你不能说。几年前,我跟我妈去古城乡下参与发掘一座战国古墓,也发生过一次鬼压床。那时我上大二,暑假,都不认识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没那么厉害。” 沈恪抬眸看向窗外,“再玩一会儿,天黑之前,我送你回靳帅叔叔家吧。这套房子太老了,不太干净。” “我小姨和小姨父年年都会过来住几天,他俩怎么没事?” 沈恪道:“墨鹤叔叔骨骼清奇,又是习武之人,阳气足。他和你小姨同寝,脏东西看见他们会绕道走。墨鹤叔叔亡父亡母的在天之灵,也会护着他们。你先辈的魂灵远在京都,到不了岛城。” “你怎么没事?” “我命格奇硬,小鬼看到我都得绕道走。” 苏星妍笑,“不愧是顶顶。” 这个绰号,好是好,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很容易让人想歪。 无论她说什么话,他都会本能地往歪里想。 天黑之前,沈恪要带苏星妍离开,陆恩琦极力挽留他们留宿。 盛情难却。 二人只好留下。 吃完晚饭,陪陆恩琦玩了一个多小时。 上床入睡的时候,苏星妍把沈恪给的玉牌从脖子摘下来,握在掌心。 睡是很快睡着,可是半夜又惊醒了,听到窗外有小孩子哭。 哭声凄惨尖锐,带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揪着人的心。 那哭声很近,仿佛就在窗下。 她平时也听到过小孩子哭,但是没哭得这么瘆人。 很明显不是正常小孩子的哭。 其实她不怕这些东西的,平时和母亲苏婳也时常下古墓,可那凄惨的哭声,像黏在人的耳朵上,让人心里发毛,很不舒服。 她打开灯,拿起手机,刚要给沈恪发信息。 门上突然传来敲门声。 苏星妍问:“谁?” “我。” 苏星妍立马掀开被子,踩着拖鞋,走到门口,打开门锁,一下子扑到沈恪怀里,“你听到了吗?有小孩子在窗外哭。” 沈恪抱紧她,修长手指轻抚她纤薄的背,“别怕。” “好怪的哭声,哭得让人很不舒服。” “应该是野猫叫春,不是小孩子哭,不要出去看。” 他反手将门关上,反锁,拥着她往床前走,“等你睡着,我再回房。” “睡不着了,你陪我说说话。” “好。”沈恪握着她的手,“我命硬,那些邪祟的东西看到我,会躲开。现在还怕吗?” “不怕了。你看,命硬也有命硬的好处,以后黑白无常都不敢来找你索命,你肯定得比普通人多活很多年。” 沈恪微勾唇角,想说,没有你的日子,活太久,没意思。 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巧合,自打沈恪过来后,那瘆人的哭声消失了。 过了约摸半个小时,苏星妍渐渐有了困意,可是又怕沈恪一离开,那哭声再卷土重来。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想他离开。 沈恪把台灯调暗,温声道:“睡吧,我不走。” 苏星妍躺在床上,仰头看他,目光柔软,“小时候,我爸喜欢拍着我哄我睡,你也拍我。” 沈恪淡淡一笑,语气宠溺,“好。” 他喜欢她撒娇的样子,让他感觉自己被需要。 他像拍小沈哲那样轻轻拍着她。 没拍多久,苏星妍睡着了。 晕暖灯光下的她,一张静谧的俏脸,白皙美丽,动人心扉,引人想犯罪。 沈恪没忍住,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 没敢吻她的唇。 他清楚地记得,有次他过生日,趁着醉意吻了她的唇,回去她就生病了。 第1330章 好色之徒 见苏星妍睡沉了,沈恪想抽回手,回自己房间。 可是苏星妍抓得很紧。 他不敢大动作抽,生怕惊醒她。 干脆躺在她床边,中间拿个枕头隔着。 不隔着,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犯罪。 有沈恪镇守,苏星妍一觉睡到天亮。 这次没做噩梦,也没再被鬼压床。 醒来睁开眼,看到沈恪还躺在自己身边,苏星妍微微扬了扬唇角,静静打量着他。 他睡着了都好看。 睫毛又长又硬,每根都很粗,鼻梁高高挺挺,像拿美工刀雕刻的一般,眼睛闭着的轮廓十分动人,连唇形都生得那么性感。 这就是她选的男人。 越看越喜欢。 苏星妍没忍住,翘头,把唇覆到他的下颔上,轻轻蹭了蹭。 这一蹭,沈恪醒了。 睁开眼,看到苏星妍那张白皙漂亮的小脸蛋,柔软红唇含着情。 不该起来的又起来了。 血直往脑门冲! 身体压根不受大脑控制,他翻身越过中间隔着的枕头,压到她身上。 两人都没穿厚外套,隔着薄薄的面料,苏星妍感受到了那昂扬的力量,心扑通扑通跳得比疾驰的马儿还快。 沈恪心跳得更快,如锣鼓喧天,又如海浪滔天。 很难受。 像要爆发的火山,被什么压制着,爆发不出来。 他真想现在就拉着她去把证领了,然后马上和她洞房。 去他的命硬克她! 他憋得太难受了。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陆恩琦的声音,“星妍,你小姨父让人备好饭了,睡醒了就起床吃饭吧。” 苏星妍忙应着,“好的,小姨!” “奇怪,沈恪没在他房间里,不知道一大清早去哪了?你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吃饭。” 苏星妍屏住呼吸,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笑道:“他应该是出去晨跑了,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门外的陆恩琦脆声道:“不愧是顶顶,好自律的男人!这么冷的天,还出去晨跑。” 脚步声渐远,陆恩琦下楼了。 苏星妍望着身上的顶顶。 的确很顶。 犹如千斤顶。 一柱擎天。 被陆恩琦一打岔,沈恪恢复冷静。 他翻身从苏星妍身上下来,低声说:“抱歉。” 苏星妍喉咙软软,说不出话来,身体更软。 秀美的脸,粉扑扑的,像腮红扑多了,又像片片桃花瓣落到她脸颊上,没喝酒,却已醉意微醺。 以前只听说男人好色,现在才知,女人同样好色。 所谓的灵魂之交,最后都要落实到身体之交,才能踏实。 沈恪盯着她粉红俏脸,想亲一口。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嘴唇碰到她粉粉的脸,白嫩可口,如清甜蜜桃。 苏星妍笑着嗔道:“好色的前男友。” 沈恪比任何时候,都想把那个“前”字去掉。 缓了好一会儿,他翻身下床,拿外套穿到身上,又把苏星妍的衣服放到自己怀里暖,暖好了递给她,“穿衣服吧。” 苏星妍拿一双润润的美眸瞟了他一眼,“室内有地暖,又不冷,多此一举。” 沈恪觉得她不解风情。 那是他拿身体暖过的衣服,带着他的体温,穿在她身上,等于他陪着她。 这会儿也不怕克她了。 苏星妍起身穿上衣服,双脚踩进拖鞋。 沈恪要打开门时,苏星妍朝他伸出手,“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 “早安抱。” 沈恪淡淡勾一下唇角,将她抱进怀里。 苏星妍贴在他身上,头埋在他胸口,“在家经常看到我爸抱我妈,总觉得他好矫情,一把年纪了,还抱来抱去。现在才知,拥抱是一种心理满足。被抱会觉得被爱,被爱的男人会显得年轻,有活力。他掌握了保持年轻的秘诀。” 沈恪没出声。 苏星妍道:“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回答我?” 沈恪没法回答。 所有注意力都在头上和下面。 苏星妍纳闷地松开他,垂下眼帘一看,乐了。 她笑着打趣道:“好色之徒,沈擎天!” 沈恪,“……” 这家人好爱给人取绰号,且每个绰号,都取得那么精准。 只是苏星妍取的这个未免太色了。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柱擎天。 苏星妍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软声说:“以前总取不好你的昵称,叫恪恪太幼稚,叫顶顶,不好听。现在知道了,以后就叫你擎天吧。擎天擎天,好听又形象。” 的确很形象。 沈恪忍俊不禁,想给她取个昵称,叫苏苏。 刚才她在他身下柔柔软软,大眼睛湿漉漉的模样,太苏了。 苏得他身体到现在都是酥的,麻的。 后知后觉,才发现,他俩连取绰号的方式都如出一辙,都很色,不能在外人面前叫。 取绰号这么幼稚的事,他小时候都没干过,如今被苏星妍熏陶得也变幼稚了。 两人洗漱好后,苏星妍先下楼。 沈恪错开几分钟,才下去。 陆恩琦看到他,咦了一声,“你不是出去晨跑了吗?怎么从楼上下来的?” 沈恪面不改色道:“我走的窗户。” 陆恩琦是过来人,很快猜到。 她笑着调侃道:“你又不会武功,怎么也学你小姨父走窗户了?下次还是走门吧,走窗户太危险。” 沈恪不动声色地嗯一声。 苏星妍拿腿轻轻碰了碰他的腿。 手指在他大腿上写道:装。 沈恪反手握住她的手,手指在她手心上写:苏苏。 手指划得苏星妍手心好痒,酥酥麻麻。 吃过饭后,苏星妍要出去滑冰。 难得有个假期,难得沈恪在身边,要趁机好好玩。 平时和别人出去玩,没意思。 这才发觉,从小不喜欢出去玩,不是因为不爱玩,而是因为那时候身边没有沈恪这么个人。 陆恩琦抬腕看了看表,“你爸妈快到了,等他们来了,我们一起出去玩。” 苏星妍微抬黛眉,“天气不好,他们怎么也来了?乘飞机不安全。” 陆恩琦笑,“担心你呗,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几天不见,你爸妈想你了。他们乘的不是私人飞机,是山航。山航硬核航空,战斗备用机,下雪天都能飞。放心吧,不会出事。” 沈恪道:“既然北弦叔叔和苏婳阿姨来了,那我回去吧。” 怕顾北弦和苏婳顾忌他克苏星妍。 苏星妍一把抓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低声威胁他:“你敢走,我就告诉我爸妈,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我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一言不合就让人破产。我妈的手段你还没领教过吧?连我爷爷那个老缠人精,都被他降得服服帖帖。还有蔺鸷那个恶贯满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也被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沈恪,“……” 头一次被倒打一耙,被威胁被拿捏,他还不生气。 不只不生气,还有点开心。 等了约摸二十分钟。 墨鹤的人把顾北弦和苏婳接过来了。 苏星妍拉着沈恪的手,迎上他们,笑盈盈地说:“爸妈,这家伙从除夕就跟我在一起,三四天了,我都没生病!” 顾北弦偏头瞅一眼苏婳。 那意思,看看你生的好女儿,就这么点出息。 第1331章 继续深入 苏婳撩起眼睫,瞥了瞥顾北弦,“看我干嘛?这明明是你的特性,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顾北弦竟无言以对。 他和苏婳,没出息的,一直是他。 耍小性子爱吃醋的,也是他。 苏婳就像一尊佛,任由他闹他折腾,她岿然不动。 他永远记得,年轻的时候,让她说一句她爱他,结果人家憋了好几年,才不情不愿地说出来,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顾北弦手握成拳抬到唇边,轻咳一声,对苏星妍说:“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多考验考验再说吧。” 苏星妍娇嗔:“爸,差不多得了,前后加起来两年多了。” 沈恪道:“北弦叔叔说得对,是得多考验考验我。” 苏星妍伸出手指轻轻掐他手臂一下,嫌他憨。 这方面,但凡他有虞城的一半,婚早结了。 也就他傻傻的,又是怕配不上她,又是怕克她的。 换了别的男人,管她死活呢,先娶了再说,毕竟娶了她,就是娶回家一座大金山。 等顾北弦和苏婳休息好,一行人坐车去滑冰场滑冰。 顾北弦、苏星妍和陆恩琦是滑冰高手玩家。 墨鹤纯粹靠武功支撑。 沈恪自小家境原因,在这方面欠缺。 苏婳也是,不爱这项运动。 那四人滑,沈恪和苏婳站在一边看。 沈恪打开保温杯,倒了杯水递给苏婳,“阿姨,您喝水。” 苏婳接过来,喝了一口,茶里面放了红糖、姜片、枸杞和玫瑰花。 一杯下肚,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暖乎乎的。 她暗道,难怪星妍那么喜欢沈恪呢。 这小子的确细心又温暖,身上那股子矜持内敛的劲儿,和她挺像,很能拿捏人。 苏婳喝完把杯子递给他,问:“最近公司做得怎么样?” 沈恪道:“年利润同比稳定增长,争取尽快上市,完成北弦叔叔的目标。” “别有太大压力,别累太狠,身体是本钱。” “谢谢阿姨。” 苏婳望着滑冰场上身姿优美的苏星妍,道:“星妍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我们全家都挺宠她的,难免会有一些小性子。如果你俩交往,望多担待点。” “星妍性格很好,倒是我,有很多不足,我会尽力改进。” 苏婳觉得他挺有城府的,说话滴水不漏。 他和星妍在一起,肯定是他拿捏星妍。 沉思间,苏星妍忽然啊的一声,停下来,抱着脚坐在冰面上,面露痛苦之色。 苏婳刚要冲进去看她。 只见眼前黑影一闪,沈恪已经箭一般冲过去了! 手里拎着的保温杯啪地掉到地上。 苏婳弯腰捡起保温杯,望着沈恪箭步如飞的身影,唇角微微扬了扬。 但愿他能一直这么对星妍。 怕就怕有的男人追的时候,千好万好,给你当牛做马,百依百顺,娶回家后,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苏婳拎着保温桶,走进滑冰场,来到苏星妍身边。 沈恪正帮苏星妍揉小腿。 苏婳问:“星妍,伤到哪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苏星妍在沈恪看不到的地方,冲她眨了眨眼。 苏婳哭笑不得。 这小丫头居然在使苦肉计,是装的。 心眼真多啊,像她爹。 苏婳拧开保温杯,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要是腿疼得厉害,就上车坐着去。” 苏星妍没接,对沈恪说:“你喂我。” 沈恪接过杯子,轻轻吹了吹,递到苏星妍嘴边。 苏星妍喝了一口,冲他弯起大眼睛,语气清甜地说:“你喂的茶好甜!” 苏婳起身走了。 再不走,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碍事。 她想,不愧是顾北弦的种。 就这小伎俩,这小嘴巴,来根冰柱子,都能爱上她。 她小时候,跟着保守内敛的外公和外婆长大,缺这方面的教育,用了很多年,才学会表达爱意。 等再回头,见星妍已经趴到沈恪背上了。 沈恪小心翼翼地背着她,把她送到车上。 苏婳原以为星妍是被沈恪拿捏的主,没想到星妍分分钟拿捏沈恪。 太小看她了。 苏星妍坐进车里。 沈恪俯身,帮她挽裤子,要查看她的伤势。 苏星妍按住他的手,“不怎么疼了,别看了。” “真不疼假不疼?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伤骨头?” “不用,我几岁就跟着我爸学滑冰,只是轻轻摔了一下,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你等会儿还要去玩吗?” 苏星妍笑,“滑冰有什么好玩的?” “那你想玩什么?我陪你去。” 苏星妍睫毛轻眨,美眸宛转如波,盯住他,樱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你。” 沈恪心头一跳,全身血液瞬间贲张。 他想,再这样撩下去,他迟早得爆炸。 从前那个清雅如玉、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消失了,眼前是个活色生香、娇俏灵动的小色女。 沈恪视线轻垂,“等北弦叔叔考验期过了,我会好好给你玩。” 苏星妍笑出声,“不怕克我了?” “一点一点试探着来,如果不克,就继续深入。” 苏星妍总觉得他这个“深入”,有点一语双关的感觉。 这男人看着表面一派正人君子,实则是个闷骚的。 苏星妍故意调侃他,“敢问沈总,是怎么个深入法?我还年轻,不太懂。” 沈恪抬眸,环视窗外,见没人。 他俯身捏起苏星妍的下巴,嘴唇轻轻碰了下她的唇。 苏星妍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沈恪舌尖探入,接着勾着她的舌往后游走。 情欲的火苗迅速燃遍全身。 两个人的气息纠缠到一起,互相吞吐,煽风点火。 时隔一年多,熟悉的记忆排山倒海,苏星妍被他亲得有些晕头转向。 他的唇还是那么火热。 他的手还是那么缠绵。 自古文人皆多情,说的就是他吧。 他吻了她很长时间,湿热的呼吸喷在苏星妍的鼻尖上,修长手指抚摸着她的头发。 长长的深吻过后,沈恪手按在苏星妍的后脑勺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微沉,凝视着她如水的双眸,道:“看看回去会不会生病,如果不生病,我们继续深入。到时我们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 苏星妍察觉异样,朝下瞥了一眼,扑哧笑出声。 擎天又开始了。 难怪男人叫男人,是男人,也是难人。 她抬手捏捏沈恪英俊的脸颊,“‘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好你个大色狼,吟得一道好诗!” 第1332章 忘不了她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也不过如此。 沈恪觉得和苏星妍极其合拍。 他说上句,她立马就能接出下句。 她一抬眸,他便知她心思。 他一垂首,她便知他所想。 世间99.999%的人,寻寻觅觅一辈子,都找不到如此合拍的。 他抬手握住苏星妍捏自己脸颊的手,“如果不克你了,我会先向你求婚,求婚礼会准备得浪漫些。” 苏星妍一整个期待住了,“好啊,我倒要看看沈大木头,能有多浪漫?” 沈恪想说,我不是木头,从来都不是。 相反,他满腹柔情,一腔浪漫。 自古文人皆多情,并不假。 没过多久,墨鹤打横抱着陆恩琦来了。 苏婳和顾北弦并肩走在后面,身后跟着一众保镖。 沈恪隔窗望着墨鹤和陆恩琦,学到了。 以后他也要像墨鹤和陆恩琦那样,天天拉着苏星妍的手,行也抱她,坐也抱她。 苏星妍仿佛是他腹中蛔虫,猜出他的心思,说:“打消那个念头吧。我墨鹤小姨父是世间高人,身手无人能敌。你没那个身手,天天抱着我,得累死。再者,我小姨是他从小抱着长大的,练出来了。他比我小姨大十多岁,自然得多付出一点。咱俩年纪相差不多,不需要那样。” 沈恪再次意外。 他在她面前,简直像透明人一样。 一帮人就近找了家酒店,一起吃了顿午饭。 苏星妍提议在附近找家好点的酒店入住。 父母来了,她不方便和沈恪同住一屋,不和他同住吧,她又怕被鬼压床,更不想听到那种瘆人的哭声。 察觉有点鼻塞,苏星妍找了个借口,把沈恪支走了。 怕他再患得患失,以为是自己克的。 顾北弦派人开了套总统套房,有两间卧室。 一家三口正好能住到一个套房里。 当天半夜,苏星妍发烧了。 感冒冲剂喝过,vc吃了,衣服穿得也够,还是没躲过去。 苏婳帮苏星妍贴上退烧贴,拿温水打湿毛巾,帮她擦手降温。 顾北弦则端着鲜榨橙汁,插了吸管喂她喝。 苏星妍哭笑不得。 她都这么大了,父母还是把她当小孩子。 一生病,就用小时候那一套,来对她。 苏星妍看向顾北弦和苏婳,“爸,妈,我生病是因为除夕在虞城家楼顶玩雪,这几天四处奔波,去这里那里玩。昨晚在我小姨家住,遇到邪祟的东西,今天又去滑冰。冷、累加上吓,还有身体旧疾,多重原因造成的,和沈恪无关。” 苏婳抬眸瞥一眼顾北弦,“看,你的好女儿跟你真像,这护犊子的架势简直一模一样。” 顾北弦英眉微挑,“我就当你夸我了。” 苏星妍道:“你们去睡吧,我吃过退烧药了,一个小时内应该能退烧,没什么大碍。” 苏婳揉揉她的头发,“有点后悔让你入我这一行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肯定会去你爸的公司,就不会下古墓,中古墓毒菌,更不会落下后遗症。这都过去两年了,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到从前。” 苏星妍浅笑,“做哪行都有风险,曾外公那一套总得有人传承下去,否则就灭绝了。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撑到今天才生病,去年冬天连雪都不能见。” 好说歹说,才把苏婳和顾北弦劝回他们卧室。 苏星妍抬手按按胀疼的脑门。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苏星妍摸起手机,来了条信息。 是沈恪发来的:我心悸,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苏星妍无声笑了笑,回信息:你烦不烦?我睡得正香呢,被你吵醒了。明天我和爸妈要去拜访本地几个老熟人,不能陪你了。你去陪你爷爷奶奶吧,老人家年纪大了,独子又患癌,家庭巨变,很需要你们兄妹几个的安慰。 沈恪:真没生病?别骗我。 苏星妍:没有没有,真没有!骗人是小狗!我身体强壮着呢! 沈恪这才放心,回道: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苏星妍莞尔,打字道:相思了无益,悔当初相见。 握着手机,苏星妍盯着天花板,脑子里浮现出沈恪英俊的脸,高挺的鼻子,和好看的唇。 想到他亲吻自己的感受。 头疼得轻点了,身体也没那么烫了。 忽然想到,如果沈恪真克她,那她这是拿生命在爱他。 兀自先被自己感动了。 世间的爱情,大多都是一场自我感动。 想着想着,苏星妍昏昏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睁开眼,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是虞城的声音。 仔细听了听,没听到沈恪的动静,苏星妍暗暗松了口气。 紧接着有人敲门。 苏星妍道:“请进。” 虞城推门而入,手里抱着一大束酒红色的康乃馨。 苏星妍扫一眼,暗道,这花买得可真随意。 康乃馨是送长辈的。 她比他还小一两岁。 虞城把花放到窗台上,拿花瓶插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送你康乃馨没错。” 苏星妍,“……” 谁都不服,就服虞城这张嘴。 苏星妍道:“你怎么来了?” 虞城回:“你们住的酒店,是我家旗下的。毫不夸张地说,岛城有五成酒店,都是我们家开的。你们一家被列为重点客户,一入住,我就会接到经理电话,方便免你们的房费。” “我生病的事,不要告诉沈恪。” “当然不会!我巴不得你快点和我哥结婚,这样我就有机会见悦宁,虞瑜也有机会见靳睿和楚晔,方便亲上加亲。” 苏星妍心道,这小子大智若愚。 看着吊儿郎当,实则一肚子心眼。 虞城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不再说话,就一个劲儿地盯着苏星妍的手机看。 苏星妍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说:“你想干什么,直接说。” 虞城耸耸肩,“我没什么想干的,就是来看看你。” “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虞城却不肯走,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苏星妍的手机。 苏星妍无奈道:“你不用看我手机了,我不会给悦宁打电话的,她也不会来岛城。她和她爸妈要陪秦漠耕过年,还要陪她外公外婆。她今年读高三了,她爸妈管她管得很严。你既然选择保独孤城,就等于放弃了悦宁。男子汉大丈夫,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虞城抬手捂住双眼。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起身走到窗前。 背对苏星妍,面向窗外,良久他出声:“我以为我能很快放下,可一年过去了,我还是放不下她。我以前是顶花心的一个人,看到超级漂亮的女人就想去追,可自从遇到悦宁后,我再也看不上别的女人。她长得不是顶级漂亮,既不温柔也不甜美,举止粗暴,说话很冲,还经常打我骂我,可我就是忘不了她,就是忘不了。” 他抬手按住胸口,“我虞城,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知道,原来爱一个人这么痛苦。” 第1333章 铁石心肠 苏星妍有些意外。 没想到虞城比她想象得更痴情。 原以为他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像之前追她那样。 苏星妍说:“我也很想帮你,可我真的无能为力。我伯父和父母都是说一不二的人,悦宁也是性格坚毅的女孩子,拿得起放得下。” 虞城仰头隔窗望天,“再有七八个月就入秋了,入秋她就要被保送军校了。军校里肯定会有很多身手很好的帅哥,家里从政可助她一臂之力的,估计也不少,到时她就更看不上我了。我等了她两年,却等了个镜中花,水中月,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星妍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就像他说的,秦悦宁以后会遇到年轻帅气,根红苗正的男同学或者校友。 是不一定还能看上他这个比她大八岁的男人。 她也不能为了虞城,得罪伯父伯母。 虞城等了小半天,见苏星妍不出声,叹了口气。 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他走了。 出门让助理订机票,飞往京都。 只为远远地去看秦悦宁一眼。 这大半年,他每次出差去京都,都会偷偷跑到秦悦宁学校门口,坐在车里,等她放学,好悄悄看看她。 连他都觉得自己病态。 从前那么潇洒那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居然在秦悦宁那个假小子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以前他何曾这样过? 抵达机场的时候,虞城被青回拦下了。 青回身上穿着他的限量版潮牌羽绒服。 虞城觉得这小子还是穿他朴素的青衣青裤好看,昂贵时髦的夹克款羽绒服,被他穿得不伦不类。 有些人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 虞城问:“青回哥,你拦我有事?” 青回冷着脸道:“别乱跑。” 虞城扯扯唇角,“你不用管我,去保护虞瑜吧。” “你去哪?” “去京都,很快就回来。” 青回皱眉,“找她?” 虞城摇头,“不找,就是去看看悦宁,远远地看看。平时忙工作还好些,这几天放假在家,想她想得难受。你说,我是不是被鹿巍爷爷给下蛊了?平时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向我抛媚眼示好,我非但不觉得赏心悦目,反而觉得她们轻浮下流。” 青回伸手掀开他的眼皮,盯着他的眼珠仔细看了一秒,回:“没。” 虞城抬腕看看表,“你去找我妹吧,我带着保镖走了,该登机了。” 青回站在原地不动。 心里盘算着,去京都掳秦悦宁,会不会被秦野、鹿宁、秦陆、顾逸风群殴? 还有个邪里邪气的鹿巍,以及身手出神入化的墨鹤。 这帮人群英荟萃,他和师父独孤城俩人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青回很快打消了那个念头。 转身离开。 一个多小时后。 虞城抵达京都。 京都也有虞氏集团旗下的酒店。 去酒店取了车,虞城驾车来到鹿巍住的小区外面,拿东西把车牌挡上。 等了许久,秦悦宁和鹿巍有说有笑地从小区里走出来。 俩人身穿同款黑色羽绒服,步行往前走,估计要去附近超市。 虞城暗叹,她怎么笑得那么灿烂? 原来自始至终,难过的只有他一个人。 感情这东西,谁先动心,谁先输。 而他虞城,输得一塌糊涂。 身上的棱角、逆鳞,都被她打软了,骂没了,磨光了,结果,她却不要他了。 他拿起手机相机,放大屏幕,隔着挡风玻璃,对着她的背影开始录起来。 录着录着,发现这小丫头好像又长高了。 以前他会说,别长了,再长快赶上我了,如今只剩惆怅。 长得再高,也跟他没关系了。 走远了,鹿巍问:“看到了吗?” 秦悦宁道:“看到了。” 鹿巍说:“那小子开始要脸了,悄悄躲在车里偷看你。以为车牌挡上,我们就猜不到是他的车,可他那法拉利,那么骚包,谁认不出来?” 秦悦宁双手插兜,踢着脚下的雪,漫不经心道:“好几次了,还跑去我们学校偷看过我,我发现了,但是装没发现。” “我觉得虞城挺好的,他爹是烂了点,可他妈不是成琼,听说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只要你够优秀,他养母犯罪,不影响你以后的政审。” 秦悦宁抬目看向远方,“我大学要读四年,四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等我大学毕业,他就三十了。万一有个变故,不是浪费他的青春吗?还有,为了他们家那档子事,我妈丢了最喜欢的工作。虽然她嘴上不说,可我知道她很失落。我妈那么爱我,我不能为了男女之间这点破事,惹她不高兴。” 鹿巍还惦记着虞氏集团那一大盘肥肉呢。 但是又不敢多说,怕说多了,惹悦宁怀疑。 祖孙俩默默地走了几百米。 前面一拐弯,进了路边超市。 一直沉默的秦悦宁忽然出声道:“他现在有独孤城和青回保护,成琼也被执行死刑了,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鹿巍久经江湖,一时竟猜不透这小丫头的心思。 她到底是心里仍装着虞城,还是只是出于义气? 他暗暗叹了口气,这帮年轻孩子的心思,比鹿宁那一代难懂多了。 鹿宁有点恋爱脑,可悦宁清醒得可怕。 成长环境不同,每代人的性格也不同,搞得他都不知该怎么下手了。 正想着,手机叮咚一声。 鹿巍扫一眼,是虞城发来的微信转账。 除夕拜年,他给他转了一笔,大年初一转了一笔,今天又转了一笔,每次都是二十万,是微信的最高限额。 鹿巍最喜欢这种不劳而获的钱财,刚要接收。 手机被秦悦宁一把夺走。 她把红包原路退回,威胁鹿巍:“敢收虞城的红包,我就不理你了!让你一个老头子孤寡到老,也不让我哥理你!更不让我外婆理你!我们全家都孤立你!” 这对鹿巍来说,是最狠的方式! 鹿巍忙说:“我没打算收,我就是看看,我现在又不缺钱。” “你就是本性贪婪。” “贪婪又怎么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再说了,我搞的钱以后不都是你的吗?” 秦悦宁刚要回答,她的手机也来短信了。 从兜里掏出手机,显示银行账户到账6666666.66元。 不用猜也知道是虞城转来的。 秦悦宁烦躁,“这臭男人瞧不起谁呢?有事没事就给我转钱,害我还得再转回去,浪费我时间!” 她登陆网银,把钱转到虞城账户。 转完,又拨通他的手机号,警告道:“姓虞的,再给我们家人转钱,我告你扰民!” 虞城心凉透了。 安静了几秒钟,默默挂断电话。 他觉得秦悦宁可能是上次被黑色怪鸟咬伤,改变了基因,才变得如此铁石心肠。 第1334章 破局之人 虞城又在原地待了大半个小时,见不到秦悦宁的身影。 他发动车子,朝顾逸风家开去。 保镖驾车前后保护着他。 来到顾逸风家,虞城拎着从路上商场买的礼品、护肤品和珠宝首饰。 进房间,虞城把东西放到鞋柜上,换好鞋,问顾逸风:“你们俩怎么没出去玩?星妍和苏婳阿姨、北弦叔叔跑去岛城了,墨鹤叔叔和恩琦姐也去了岛城。” 顾逸风道:“天寒地冻,今年不想出门。” 实则要和顾纤云在家备孕。 风景名胜哪有顾纤云有意思? 虞城走到沙发上坐下,左腿架到右腿上,道:“从小顺风顺水长大,这两年突然变得流年不利,过来沾沾你的‘顺’气。希望新的一年,我也能像逸风哥一样事业顺利,爱情顺利,早日成婚,一切顺风顺水。” 顾纤云亲自给他泡茶。 顾逸风在虞城身边坐下,长腿交叠,“人在不顺的时候,才会求顺,这是又被小悦宁挫了?” “别提了。”虞城端起茶杯默默喝茶。 放在从前,他会逮着个人就大倒苦水,祥林嫂一样。 如今,他选择自己消化。 以前不理解沈恪,为什么什么事都喜欢揣在心里? 如今才懂,这是成熟男人的标配。 变得成熟之后,话都少了。 又同顾逸风寒暄了几句,虞城起身离开。 把他送走,顾纤云说:“以前挺不喜欢他的,不知不觉,硬是把他看顺眼了。今天这样看他,还有点可怜。” 顾逸风道:“人各有命,是他的,自然还是他的。不是他的,强求不来,一切全看悦宁怎么做。走吧,我们上楼。” 顾纤云心里一烫,伸手握住他的手,“我妈怀孕那么容易,我怀孕怎么比怀才还难?备了两年孕,都没怀上。” “可能上天想让我们多过几年夫妻生活,不要着急,反正我们还年轻。” 顾纤云仰头冲他笑,“老公,你好乐观。” 顾逸风淡淡勾唇。 这份乐观豁达是师父墨鹤和父母爷爷奶奶给的。 来到楼上卧室。 顾逸风俯身将她抱起来,放到墙边的秋千上。 把窗帘拉上。 他抬手解开她的衣扣,低头顺着她的脖颈往下亲吻…… 秋千荡漾。 顾纤云人若在云中飘。 极致的姿势,极致的快乐。 她颤着手,捧起顾逸风英俊立体的面容。 这一刻让她死在他身下都愿意。 一个多小时后,顾逸风停下。 顾纤云已满面酡红,香汗淋漓,浑身骨头酥软得站不起来。 顾逸风将她抱到床上,拉了被子盖她,又拿枕头垫在她臀下。 他在她身边躺下。 顾纤云伸出纤长手臂搂住他的脖颈,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说:“我年前考了个拍卖师资格证,等过几天开工后,我要转去拍卖师岗位,从头做起。” 顾逸风怕她辛苦,道:“你是你们公司的董事,又是管理层,这种工作交给公司的拍卖师去做就好了。” “如今拍卖行越来越多,竞争也越来越激烈。我爸公司越做越大,拍卖行这块打算彻底交给我和顾骁。我做拍卖师,想打造出一个优质ip,塑造企业形象。再者,现在拍卖行,国外客户越来越多,需要流利双语甚至多语,国内的拍卖师在这方面都差点意思。我无论各方面都符合条件,就是以后工作会忙一些,陪你的时间会少点。” 顾逸风抬手摸摸她的手臂,“没事,你忙你的。” “你不要被外面的莺莺燕燕勾走了喔。” 顾逸风扬唇淡笑,“你自信点。” “你太优秀了,很容易让人产生焦虑感。” “你也同样优秀。” “可能从小习惯了仰望你,忽略了我自己的优秀。” 顾逸风抬手将她揽进怀里,“要相信我的眼光。” “我是占了青梅竹马的便宜,如果让你现在选,你不一定会选我吧?” 顾逸风无奈一笑,“我不选你,选谁?除了你,我谁都看不上,青梅竹马的感情最牢固。你看星妍和沈恪,悦宁和虞城,这种半路认识的,哪个不是磕磕绊绊?” 顾纤云用力抱紧他。 可能太爱一个人,就容易患得患失。 也可能是从小受母亲的影响,母亲就是这么紧张父亲的。 二十多年的耳濡目染,导致她也如此。 顾逸风见她这副模样,说:“大家都去岛城了,要不我也带去你岛城故地重游,散散心吧。过几天公司恢复正常运营,就没时间去了。” “好。” 顾逸风拿起手机拨通助理的号码,让他安排私人飞机。 次日上午。 二人抵达顾北弦和苏婳下榻的酒店。 在一楼大厅遇到沈恪。 他坐在等候区的沙发里。 只简单穿一件普通品牌的黑色大衣,但架不住五官英俊,身形高挑,气质出众。 顾逸风一眼就看到了他,走到他面前,问:“恪哥,你来找星妍吗?怎么不上去?” 沈恪站起来,“星妍找各种理由,不让我上去。我觉得她可能又生病了,可她说她很好,就是累了,想好好休息两天,让我不要打扰她。” 顾逸风浅勾唇角。 这对怨侣。 天下难找。 顾逸风道:“你在楼下等着,我上楼去看看,给你回信。” “谢谢你,逸风。” “不谢。” 很快,酒店管家过来接过二人的行李,帮他们安排好房间。 顾逸风和顾纤云来到苏星妍的房间。 只见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中泛着不正常的红,额头上贴着退烧贴。 顾逸风抬手摸摸她的额头,问:“几天了?” “前晚开始发烧,今天轻一些了,就是浑身没力气。” “看医生了吗?” 苏星妍点点头,“医生来看过了,说是寒邪入侵导致,抽了血化验后,没查出太大的问题。” 顾逸风把顾纤云支开,问:“你和沈恪做了什么?” 苏星妍垂下眼睫,抿唇不语。 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顾逸风道:“我是你亲哥,你不好意思对爸妈说,对自己亲哥也不好意思说吗?” 安静了好一会儿,苏星妍才开口:“接吻了。” “还有吗?” 苏星妍脸臊得通红,“没有了。” 顾逸风面不改色,“每次接吻之后,你都会生病?” “对。之前中古墓毒菌,患眼疾的时候也和他接过吻,但那时被秦老大夫的药压着,再加上当时眼疾,身体本就不舒服,没往那方面想。” “得眼疾之前和他接过吻吗?” 苏星妍想了想,摇摇头,“时间太久,记不清了。中的那个古墓毒菌,破坏了我那段时间的记忆力,很多记忆都是模糊的。” 顾逸风抬手轻揉太阳穴,“看样子还是得想办法破沈恪的命格,否则后患无穷。” “爸爸去年就派人在网上高价悬赏能逆天改命的奇人异士,结果招来的都是些江湖骗子,玄学懂的还不如我懂得多。真正的玄学高人,早就凭本事赚得盆满钵满,不会为着一笔赏金,冒极大的风险去帮沈恪改命。” 顾逸风眸色沉了沉,站起来,迈着一双长腿在卧室里走来走去。 走了约摸五六分钟。 顾逸风停下脚步,回眸道:“有个人应该能帮沈恪。” 苏星妍眼睛一亮,“谁?” “独孤城。” 第1335章 见独孤城 苏星妍不解,“为什么觉得独孤城能帮沈恪?” 顾逸风轻描淡写,“以毒攻毒。” 苏星妍撩起一双美眸,轻轻瞟着他,“得,你还卖起了关子。” “事成之后再细说,若不成,说再多都没用。” “我怕你病急乱投医,会伤到沈恪。你妹妹好不容易遇到个能看对眼的,万一再给他弄傻了,我可怎么办?” 顾逸风瞧着她那没出息的样,就来气。 但凡她能听他的话,去喜欢易川,也不至于有这么多的节外生枝。 顾逸风说:“不跟你废话了,陪好你嫂子。我今天就动身去找独孤城,尽快帮沈恪破解命格。省得某个没出息的,动不动就感冒发烧。” 苏星妍弯眉一笑,“谢谢哥!等沈恪以后生了孩子,让他的孩子们天天喊你舅舅,跟你姓都行。” 顾逸风无奈地扫她一眼,“用不着。”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暗道,得妹如此,还能怎么办? 只能惯着了。 乘电梯下楼。 来到一楼大厅。 沈恪迎上来,问:“逸风,星妍什么情况?” 顾逸风道:“老毛病。趁这几天有空,我去找独孤城,看他能不能破解你的命格。但凡有一点机会,也要试试。” 沈恪心生感动,“我去吧,独孤城不太好说话。” 顾逸风上下打量他一眼说:“独孤城最恨的人,除了成琼和他父母,就是虞棣。虽然虞棣不知情,可是独孤城心上人的肚子,确确实实被植入了虞棣的受精卵。这口气,他怎么能咽得下?他不动虞城和虞瑜,因为他们是郦儿的儿女,而你,没有这层关系。独孤城想弄死你都来不及,你出面去找他帮你破命格,你觉得他会同意?” 沈恪抿唇不语。 答案不言而喻。 顾逸风抬手拍拍他的肩头,“我去吧,帮我照顾好我爸妈、我妹和纤云。” “好,放心。” 顾逸风拨通虞城的手机号,“阿城,我想见独孤城一面,有事相求,能帮忙引见吗?” “孤城叔叔这几天陪我亲妈过年呢,我联系不到他。” “能去他住的地方找他吗?我正好想证实一些东西。” “我问问青回,问好给你回电话。” 半个小时后。 三人碰面,一同前来的还有虞瑜。 虞城扯着虞瑜的袖子说:“逸风哥,我妹想见见我亲妈,所以一起跟着来了,你不介意吧?” 顾逸风道:“她见你妈理所当然。” “你不介意就好。” 四人上了一辆七人座的商务车。 司机发动车子。 保镖们开着车前后保护着他们。 顾逸风和虞城坐在最后面的座位。 虞瑜坐在中间。 青回坐在前面副驾驭。 哪怕蛊已解,可是再见顾逸风,虞瑜的心情依旧不能平静。 为了掩饰异样的情绪,虞瑜看向副驾驶上的青回,伸手扯扯他的后衣领,没话找话说:“青大侠,你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我哥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比他穿得好看多了。你还缺什么,我去他衣帽间,给你拿。” 虞城听得直撇嘴。 严重怀疑这个妹妹,眼睛是不是瞎? 那么时髦的衣服被青回硬重重穿成了道袍,她居然说他穿得好看。 青回面无表情道:“不缺。” 虞瑜看着他空空的左腕,“好像还缺块表,缺个包,缺个手机,等到了目的地,我买给你。” 青回道:“不用。” 虞瑜笑出声,“又来了,多说一个字,你会死啊?” 青回目视前方,冷眉冷眼说:“办不到。” 虞瑜纳闷,“你办不到什么?我没让你办什么事啊。” “他。” 虞瑜明白了。 这男人以为她要给他买东西,是想贿赂他,让他把顾逸风掳到她床上呢。 这肠子弯弯绕绕的。 虞瑜突然就觉得这男人挺好玩。 明明长得长眉长眼长脸,是冷酷又阴沉的长相,不知怎么的,忽然给她一种憨萌的感觉。 虞瑜右手托腮,盯着青回的后脑勺问:“青大侠,你爸妈在哪个城市?大过年的,你不回家陪他们过年,一直待在岛城,他们会不会生气?” 青回眼睛眯起,冷冰冰地说:“死了。” “你也是孤儿吗?” 青回有些不耐烦,嗯了一声。 虞瑜唏嘘不已,“好可怜,我至少还有个爹,虽然那爹有还不如没有。” 青回把头扭向一边,看向车窗外,不想搭理她,嫌她话多。 等中途下车吃饭,再上车时,虞城把虞瑜推到最后排的座位。 让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后面,怕她和青回说太多话,再对他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他可不想找个青回这样的妹夫,一言不合就搞一堆蛇和毒虫来吓人,还给人下蛊、杀人。 夜幕降临之际。 车子越开越偏僻。 青回不知从哪里摸出几块黑布,把几人眼睛全都蒙上。 又让虞城的保镖全部停下车,别再跟着。 青回亲自开车。 隔着几个座位,虞瑜对青回说:“青大侠,你居然会开车!我以为你平时出行,都是骑在扫帚上飞,或者用遁术。我小时候在电视剧中看到过,有的道士拿一张符点着,就能遁到千里之外。” 青回不想搭理她。 遁术的确有,是“奇门遁甲”中的遁,遁有九遁,即:天遁,地遁,人遁,风遁,云遁,龙遁,虎遁,神遁,鬼遁,但不是他这种凡人能掌握的。 虞城则深吸一口气。 谁能想到,平时在公司冷静理智、人模人样的虞副总,居然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车子又行驶了约摸一两个小时。 顾逸风坐在车里,都能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袭来,猜到应该是到墓地了。 且不是一般的墓地。 青回停好车,对三人说:“下车。” 三人摘掉眼上蒙着的黑布,推开车门,走下车。 入目是一片阴森荒凉之地。 银月弯钩下,无边的旷野里有叫不出名字的野树,数不尽的青松和寥寥几座孤坟。 阴风阵阵,风吹棘林响。 虞瑜忍不住打了个阿嚏。 毕竟是女子,胆小,她本能地躲到虞城身后,抓着他后背的衣服不敢松手。 虞城反而胆大起来。 他拍拍她的袖子说:“别怕,哥哥在,马上就能见到咱们的亲妈了,到时有你哭的时候。” 虞瑜鼻子一酸,的确很想哭。 青回带着三人,来到其中一座孤坟前,出声道:“师父,我们来了。” 话音刚落。 耳边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孤坟机关缓缓打开,露出可容一人进入的出口。 青回对虞瑜说:“你先进。” 虞瑜愣了一下,盯着那黑洞洞的入口,小声说:“我害怕。” 下一秒,身体瞬间腾空。 反应过来时,她人已在青回怀中。 第1336章 答应改命 青回抱着虞瑜,钻进孤坟洞口。 顾逸风和虞城紧跟着走进去。 洞口缓缓合上。 洞穴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虞城纳闷,“孤城叔叔不是在坟里吗?为什么没有亮光?” 青回不答,只道:“有机关。” 那意思,让二人跟着他走,否则踩到机关,会有危险。 虞城紧跟着顾逸风,双手抓着他的手臂,小声说:“逸风哥,万一我踩到机关,你记得带我飞。” 顾逸风道:“我轻功不行,但是能带你躲开机关。” “那就好,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还想说万一死了,怕秦悦宁伤心,话到嘴边,他咽了下去。 虞瑜在青回怀里,大气不敢出一声,觉得坟内比外面更冷,不只冷,还阴。 一种阴森森的恐惧感占满全身,让她毛骨悚然,比上次中蛊还可怕。 她双手情不自禁地抓紧青回的手臂,身体贴到他身上。 全然忘记他是个男人。 拐了几道弯。 青回停下脚步,对着空气喊道:“师父,我们来了。” “啪。” 极轻的声音响起。 灯亮了。 坟内光景能看清了。 众人看到面前有一具水晶棺材,还有几盆本不该出现在坟里的鲜花,有茶花、水仙等,皆盛开着。 水晶棺材里躺着面容苍白的女人,被浸泡在防腐液中。 猛一看,女人仍旧是美的,细看,那美透着点阴森。 虞城说:“妹,那就是咱们的亲妈了。” 虞瑜眼里已经蕴满眼泪。 她从青回怀里下来,缓缓走到水晶棺前,双手死死扒着棺材,视线模糊地盯着棺内之人,哽咽出声:“妈,我是虞瑜,是您的亲生女儿。” 她抱着棺材,失声痛哭起来。 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虞城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后背,哑声说:“人死如灯灭,节哀。以后咱都是没妈的孩子了,得坚强点。” 虞瑜哭得更厉害了。 哭到最后,不能自已。 整个墓室都回荡着她的哭声。 青回走到她面前,从兜里摸出个东西递到她手里。 虞瑜接过来,红着眼圈,泪眼朦胧地问:“这是什么?” “黑狗牙。” 黑狗牙能驱邪,虞瑜握在掌心,头一次觉得这人有点细心。 顾逸风道:“独孤前辈,顾逸风前来拜访,请您现身吧。” 虞城和虞瑜这才发觉,重要人物独孤城没露面。 忽听“咔哒”一声轻响。 青砖垒成的墙壁上,一道暗门徐徐打开。 很快,走出来一道修长的身影,身穿单薄的黑衣黑裤。 他一露面,整间墓室气温仿佛又降了几度。 晕黄灯影下,男人看起来像三十岁左右,一张脸虽英俊,却异常冷漠。 是一种不接地气,但接地府的英俊。 来人自然是独孤城了。 虞瑜头一次见他的真容,连哭都忘了,忍不住惊叹:“独孤叔叔,你好年轻!” 虞城瞥她一眼,“废话!咱妈十八岁左右生的我们,算起来今年才四十出头,孤城叔叔是她的恋人,年纪肯定和她差不多大。他是习武之人,肯定懂修行。平时也不用出去上班,不用应酬,不抽烟不喝酒,不为柴米油盐发愁,规律生活,自然显得年轻。” 也是奇怪,虞城一开口。 虞瑜觉得墓室内那种奇怪的阴寒之气,轻了很多。 独孤城看向顾逸风,“找我有事?” 顾逸风暗道,果然是非凡之人,直接开门见山。 这种高人,不需要俗世间的所谓情商。 顾逸风开口:“独孤叔叔,我一个朋友是天煞孤星之命,想来求得一个改命方法,不知您能否指教一二?” 独孤城眼神冰冷,“沈恪?” 顾逸风再次意外。 来之前,他特意交待过虞城,不要告诉青回,此行是为沈恪改命。 可独孤城预料到了。 独孤城视线掠过顾逸风,虚虚望着前方道:“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沈恪正是午夜十二点整出生,命格极阴极寒极孤。这个时辰出生的皆为天胎,注定一生命运坎坷。” 所有人都惊住了。 他居然连沈恪的生辰八字都摸清了。 顾逸风觉得此行是找对人了。 他收敛神色问:“独孤前辈,您能帮忙指点一下吗?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我们一定会满足。” 独孤城冷了眸,“我要他的命,你也答应?” 顾逸风早就料到,回道:“冤有头,债有主,成琼一家皆已执行死刑,虞棣癌症晚期,活得生不如死。沈恪唯一的错,就是生为虞棣的儿子,这于他来说,不是荣耀,是耻辱。虞棣需要他时,认他;不需要了,立马弃他如敝履。自始至终,虞棣从未给过他一分一毫的父爱。” 虞城连忙附和:“逸风哥说得对,我爸怕我哥克他,早就跟他断绝关系了。孤城叔叔,我哥对我们兄妹俩特别好,长兄如父说的就是他。如果我哥出事,我和我妹也不活了。” 他暗中拧一下虞瑜的手臂。 示意她快帮沈恪说好话。 虞瑜意会,忙对独孤城说:“独孤叔叔,我们兄妹俩已经没了亲妈,就只剩下那么一个亲哥。他既当哥,又当爹妈,他要是死了,我和我哥孤零零的,逢年过节都没人招呼。我亲妈那么善良美好,如果知道您要我们大哥的命,在天之灵肯定不得安宁。” 独孤城拿眼角扫了下虞瑜。 或许同为女性,她像郦儿更多一些。 面容和身形上的几点相似,唤起了他心中尘封已久的柔情。 独孤城抬眸看向前方的空气道:“让我帮他改命,可以。今年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之际,让他孤身来见我。” 顾逸风双手抱拳致谢,“谢谢独孤前辈!” 独孤城唇角微不可察地扯了一下,“别高兴太早,我有条件。” 顾逸风道:“您请说,除了要沈恪的命,您要钱要财要物,我们都会满足。” 独孤城冷笑,“身外俗物,我不需要。” 顾逸风问:“那您要什么?只要我们能办到,都会尽力去做。” 独孤城双眸幽冷,“我要沈恪第一个孩子,且这个孩子出生时辰由我来定。” 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第1337章 别样威胁 独孤城提出的条件,简直是夺命一刀! 这么大的人生抉择,顾逸风不能擅自替沈恪和苏星妍做主。 他看向独孤城,“独孤前辈,要等到农历七月十五,才能改命对吗?容我们好好考虑考虑。如果决定,到时我会带沈恪来拜访您。您看这么做,可行吗?” 独孤城微微点头,“提前一周,让青回联系我。” “好的,麻烦您了。” 独孤城瞥了眼青回。 青回意会,朝顾逸风伸出右手,“请。” 他带他原路返回。 虞城朝独孤城走近几步,口吻带了点撒娇的成分说:“孤城叔叔,您这不是为难我哥和星妍吗?女人怀胎,那么辛苦,一怀就是十个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孩子,却要送给您。他们怎么舍得?” 闻言独孤城忽然冷笑出声,“郦儿何其无辜?他们只是让出一个孩子而已,郦儿却险些被杀人灭口!被迫同骨肉分离二十几年!” 虞城懂了。 他这还是心结难解。 好好的心上人,年纪轻轻被骗走,被迫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 于他这样的血性男儿来说,是奇耻大辱,奇耻大恨! 杀尽虞家和成家所有人,都解不了他的心头恨! 他这种江湖人,才不讲什么仁义道德。 虞瑜还要说什么。 虞城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闭嘴,别再激怒独孤城。 虞瑜重新走到水晶棺前,隔着水晶棺轻抚生母郦儿的脸。 这会儿泪水已经退去,能看清生母真容了。 基因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她和生母很多地方都很像,眉、唇、耳朵、脖子、手指,甚至连发际线都长得一模一样。 她扭头看向独孤城,“独孤叔叔,我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吗?我想多陪陪我妈。” 独孤城冷声道:“这块墓地是极阴之地,方圆十米寸草不生。不怕死,你就一直待在这里。” 虞瑜一听,脑门发寒,“那您也别在这里待久了,对您身体不好。” 独孤城目光移向水晶棺,“陪郦儿过完这个年,我自然会上去。” 没多久,青回返回来。 独孤城朝他摆了摆手。 青回明白,对虞城和虞瑜说:“走。” 兄妹二人恋恋不舍地瞅着水晶棺中的郦儿,怎么都舍不得离开。 虞城说:“等我以后结婚生了孩子,如果生女孩就叫虞思郦,郦儿的郦,思念郦儿。如果是男孩,叫虞励,励志的励,同郦。” 虞瑜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等我以后有了孩子,名字也让带郦。” 虞城点点头,“叫靳念郦,或者楚念郦,都挺好听。” 一直面无表情的青回,突然抬起眼皮去瞅虞瑜。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上看她? 虞瑜不悦道:“再乱说话,我把你衣帽间的东西打包卖给废品站!” 虞城立马闭嘴不语。 暗道一声,败家娘们儿! 青回嫌二人磨叽,抓着虞瑜的手臂,将她拉腰抱起来就走。 虞城立马跟上,抓着青回衣服后摆不松手,一边走一边扭头对独孤城说:“孤城叔叔再见!孤城叔叔后会有期!孤城叔叔,您一定要多保重!缺什么,您让青回告诉我,我买好,给您发快递!” 独孤城一边嫌弃,一边又想,如果早点让郦儿和这对兄妹相认。 郦儿活着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郁郁寡欢? 可是他又容忍不了其他男人的野种。 兄妹二人被青回带到地面上。 虞瑜特意瞅了下。 的确,这个坟墓附近十几米之内,果然寸草不生。 其他坟墓附近倒是能看到枯草的痕迹。 风水这东西真的很玄妙。 四人上车。 青回开车,把他们带回独孤城的住处。 是空旷又简朴的大宅。 宅子里有独孤城的徒弟,给大家煮了夜宵。 吃完夜宵,青回给顾逸风、虞城和虞瑜安顿房间。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他给虞瑜安排的是最大最好的一间房。 这住大宅地处偏僻,方圆十里之内看不到其他住户。 虞瑜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野风呼啸的声音,心里直发毛。 听说极阴之地,是最好的养尸地。 不知独孤城在搞什么? 再听外面,野风呼啸仿佛变成了鬼叫,虞瑜总感觉窗帘外面鬼影绰绰。 人吓人,吓死人。 虞瑜啪地打开灯,拿起羽绒服披到身上,想去隔壁房间找虞城陪着。 推开虞城的房间门,打开灯。 床上没人。 虞瑜拿起手机拨通他的电话,“哥,你去哪了?” 虞城说:“我害怕,在逸风哥屋里。” 虞瑜,“……” 这哥真没个哥样。 如果沈恪在就好了,还是沈恪有个当哥的样子。 虞城问:“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找我有事?” 虞瑜道:“我睡不着,找你聊会儿天。” “那你来逸风房间吧。我上次来,夜里睡觉时是昏迷的。这次清醒着,总感觉屋里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我,逸风哥阳气重,我来沾沾他的阳气。” 被他这么一说,虞瑜更害怕了。 感觉附近也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 可是去顾逸风房间,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做丢脸的事。 虞瑜道:“算了,我回自己房间了,你睡吧。” 挂断电话,思来想去,虞瑜敲开了青回的房门。 青回起身开门,扫她一眼,“有事?” 虞瑜眼神慌乱不定,“我总感觉屋里阴气森森的,好像有鬼似的,有点害怕,你怕吗?” “不怕。” “你能来我房间,看着我睡吗?等我睡着后,你再走。” “你哥呢?” “我哥那个胆小鬼,早跑顾逸风房间去了。” 青回转身取了外套,穿上,跟着虞瑜来到她的房间。 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拿一双长眼,虎视眈眈地盯着虞瑜。 虞瑜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更没有睡意了。 她没话找话说:“有个问题,憋了很久了,一直想问你,没找到机会,今天能问吗?” “说。” “能聊聊你初恋女友宋嫱吗?她当年为了钱,跟着我爸,你不生气吗?看你师父给我亲妈做的墓室和水晶棺,肯定花了不少钱,他应该不缺钱。你完全可以借你师父的钱,给宋嫱一家花,这样宋嫱就不会给我爸当金丝鸟了。” 青回脸寒下来,不吭声。 虞瑜见状立马转移话题,“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吧。对了,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你暗中保护我和我哥,挺辛苦的。如果以后想结婚买房,就找我哥,千万别跟他客气。” 青回开口了,“再瞎扯,我娶你。” 第1338章 大舍大得 虞瑜立马闭嘴。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翻了个身,把头扭到一边,闭上眼睛装睡。 青回探身将灯关上。 也是奇怪。 之前总觉得窗外鬼影重重,老有刁民想害她。 结果青回往她床边一坐,虞瑜心里那些邪祟的念头消失了,鬼影好像也没了,心里踏实了很多。 按说青回一个大男人,且擅长驭各种毒蛇和毒虫,她该顾忌他才对。 可她没有。 不知是青回悄悄给她用了药,还是念了咒。 这次虞瑜睡得很快。 一夜无梦。 等再睁开眼睛,虞瑜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天花板和窗户,想起这是独孤城的家。 睡眼惺忪地扭头朝床边看。 一看,吓一跳! 虞瑜噌地坐起来,拉着被子直往后退! 只见床边立着的不是青回,而是一具红脸关公像! 那关公手持一柄锋利的青龙偃月刀,无论身高还是大小,都和真人无异。 一张红脸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胸前五绺长髯,生得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冷不丁看到,让人心生畏惧。 这就很青回! 虞瑜冲门口喊道:“青回,青回!你给我过来!”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 青回冷着一张长脸走进来,“有事?” 虞瑜指着关公像嗔道:“真有你的啊!大半夜把关二爷请来吓唬我!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恶作剧!你怎么不把刘备张飞一起请来呢?把钟馗也请来吧,四人够一桌麻将了!” 青回面无表情道:“再废话,我娶你。” 虞瑜一肚子话憋了回来。 瞪着他生闷气。 这小子挺邪乎,有时候很老实,有时候凶巴巴,有时候又很滑头,就比如现在,闷坏闷坏的。 青回见她不吭声,道:“吃饭。” 他转身走出去。 虞瑜穿好衣服,下楼。 青回的师弟早已经做好早餐,将饭菜摆到桌上。 简单的粗茶淡饭,但因为都是原生态,吃起来倒也挺香。 吃完饭后,顾逸风拿起两个草鸡蛋递给虞城,“路上饿了吃。” 虞城道:“路上到处都是饭店,饿了停下吃就行。” 顾逸风把鸡蛋塞进他手里,“拿着。” 虞城反应过来了,乖乖接过,装进衣兜里。 四人原路返回。 还是青回开车。 其他三人眼睛上被蒙上黑布。 中途趁青回下车方便时,顾逸风取下眼上黑布,对虞城说:“把刚才的草鸡蛋拿出来,在你俩身上滚一滚。” 虞城摘下黑布,摸出一个草鸡蛋,在自己脸上手腕处和心口等位置,各滚了一遍。 虞瑜也照做。 滚完,顾逸风道:“剥开鸡蛋看看,有没有异常。” 兄妹二人剥开。 鸡蛋好好的。 顾逸风扫了眼说:“没事了,如果中蛊,鸡蛋会有被虫咬的痕迹。” 虞城眼睛一亮,“逸风哥,你懂得可真多!” 顾逸风道:“吃一堑长一智,回去你们再煮几个鸡蛋,多滚几遍,有蛊防蛊,无蛊保心安。” “好嘞,逸风哥!” 虞瑜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涌起熟悉的异样情绪。 这男人真是完美啊! 智商情商身手家世颜值,方方面面完美无缺,可惜,斯人已有佳妻。 很快,青回回来,发动车子。 车子开出去一个路口,青回道:“没下蛊。” 顾逸风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聪明。 虞瑜怕起内讧,忙替顾逸风说话:“不是防你,是防你那些师弟们。” 青回手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直腔直调地说:“没人敢。” 虞瑜扯扯唇角,“未必,防之人心不可无。” 青回眯起眼睛,“逆者罚。” 他想表达的是,违背师命的,要受重罚。 虞瑜弯起秀眉,笑出声,“得,你现在不说俩字了,改说三字经了?” 青回头也不回地威胁道:“我……你。” 虞瑜明白,这是说,再废话,他要娶她的意思。 虞瑜无语凝噎。 长这么大,从未被人这么憋过。 虞城听得云山雾罩,忍不住问:“你俩在对什么暗号呢?是不是你俩昨晚背着我,偷偷发生了什么?可我昨晚去你房间时,只看到你屋里多了座关公像,没看到青回。后半夜,我一直睡在你床尾,天亮才离开。” 虞瑜本来挺气虞城的。 这么一听,释怀了。 这个哥看着吊儿郎当的靠不住,关键时刻还挺靠谱。 赶了很久的路。 下午时分,一行人终于返回岛城。 来到酒店。 顾逸风把父母、沈恪、顾纤云等人支开,单独对苏星妍说:“我的推理是正确的,独孤城果然能帮沈恪改命。” 苏星妍并未表现得太过惊喜,只是平静地问:“有条件对吧?他提了什么条件?” “独孤城要沈恪第一个孩子,且出生时辰由他决定。” 苏星妍沉默了。 要钱要财要势要稀世珍宝,都可以给他。 唯独要人,简直是要人命! 许久之后,苏星妍才出声:“有没有可操作的空间?” “没有。独孤城连沈恪的生辰八字都一清二楚,要么是他自己推算出来的,要么他早就暗中查过沈恪。骗他,只会自寻死路。” 苏星妍抬手捂住眼睛。 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地活了二十几年。 从没想到谈个恋爱,谈成了世纪难题。 顾逸风恨铁不成钢道:“不听哥哥言,吃亏在眼前。但凡你早点听哥哥的话,嫁给易川,哪有这么多苦恼?” 苏星妍把手从眼睛上挪开,“家家都会有本难念的经。嫁给易川就没矛盾了?易川他妈性格强势,控制欲超强。我和易川还没怎么相处,她就开始控制我,连咱妈也想控制着。婆媳关系也是难以解决的世纪难题。” “随便你吧。独孤城说,今年农历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是改命的最佳时机,错过就得等一年。现在是正月,你们还有六七个月的考虑时间,好好考虑。” “好。” 顾逸风长叹一口气,起身推门而出。 留下神色凝重的苏星妍。 从残阳靓紫考虑到新月初升。 苏星妍想得脑筋儿一阵阵绞疼,都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刀刀要她的命! 想到最后,苏星妍摸起手机,拨通顾逸风的号码,语气艰难地说:“哥,我同意。你别告诉沈恪,独孤城提的条件,让虞城和虞瑜也别告诉他。等到七月十五那几天,你直接带他过去,后面的事交给我处理。” “回来路上,我提前叮嘱过虞城兄妹了。你舍得你未来的孩子?” 苏星妍美眸晦暗无色,“舍不得也得舍,大舍大得,想大得必须大舍。” “傻,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苏星妍垂下眼睫,“我总觉得独孤城不是至坏之人,他要我们第一个孩子,且让卡着时辰出生,肯定有什么玄机。” 正说着,卧室门猛然被推开。 走进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是沈恪。 苏星妍刚要把手机藏起来。 却被沈恪一把抢走。 沈恪对手机那端的顾逸风说:“我不同意。” 第1339章 无名邪火 顾逸风问:“你都知道了?” 沈恪道:“对。这种事对星妍太残忍,我不同意。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牺牲星妍,牺牲未来的孩子。” 顾逸风猜出,肯定是虞城或虞瑜经不住他套话,说漏了嘴。 论城府,那兄妹俩加起来,都不及沈恪一个。 沉默片刻,顾逸风说:“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和星妍商量吧。离鬼节还早,今年不成可以等明年。实在不行,你和星妍就单纯做个灵魂之交,没必要非得结婚生子。大活人,总不能被一点事逼死。” “好。” 沈恪挂断电话,垂眸看向苏星妍,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心情太过复杂。 原以为他日复一日地行善事,抄佛经,礼贤下士,关爱员工,孝顺母亲,疼爱小沈哲,善待身边几乎所有的人,自悟自省,自我修行,可以改变命格,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走这一步。 他俯身在苏星妍身边坐下,将她揽进怀里。 二人相拥无言。 心情皆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许久,沈恪出声对苏星妍说:“我想办法见独孤城一面,路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总能想出点办法。” “他会不会伤害你?” “他连我出生时辰都推算到了,想害我,有很多种方法,不会等到现在。” 苏星妍抬手摸摸他好看的浓眉,“注意安全,小心点。” “放心。” 沈恪起身离开。 乘车来到虞城家。 虞城忐忑地问:“逸风哥有没有怪我向你泄密?” “没有,他没问。” 沈恪环视一圈,问:“青回呢?” 虞城抬起下巴指指二楼,“还能去哪?被咱们那个没良心的妹妹,带去我的衣帽间了呗。俩人这会儿正在我的衣帽间烧杀抢掠呢,比强盗还厉害。那个死丫头,成天吃里扒外,要是放在过去,肯定是实打实的汉奸。” “我上去找青回。” “二楼主卧旁边那个房间,就是我的衣帽间。” “好。” 沈恪乘电梯上楼。 衣帽间的门敞开着。 青回一脸淡漠,双臂环胸,立在墙角。 虞瑜拿虞城那些买了许久不穿的衣服,一件件地给青回看,“这件喜欢吗?” 青回摇头。 虞瑜又拿起一件,“这件呢?” 她放到他身上比量一下,“这件很适合你,我哥买回来好几年了,从来没见他穿过一次。放那里也是浪费,你拿去穿吧。” 青回不接。 虞瑜大小姐脾气上来了,把衣服往旁边衣柜上一扔,“这件不行,那件不行,你到底想穿什么样的?走吧,去商场给你买,就当交保镖费了。” 青回张口,“再凶,我娶你。” 虞瑜一顿,随即笑出声,“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这种招术用一次两次还有用,用多了,就没用了。你娶吧,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娶我?两嘴一张就想娶我?想得美!你过得了我俩哥哥那关吗?过得了我爷爷奶奶那关吗?过得了我爸那关吗?我爸可是天底下最势利的人。他想让我嫁的人,必须得家世样貌品德,样样出众。你除了身手好,长得凑合,还有什么?” 青回不语,只是垂眸看向她的小腹。 他是江湖中人,只要目的,管他什么磨磨叽叽的过程? 真想娶,直接睡了再说。 虞瑜一怔,很快猜出他的心思。 她条件反射般地捂住小腹,连连后退几步,狐假虎威地说:“你要敢对我用强,我就告诉独孤叔叔,让他好好收拾你!” 青回脸寒下来,转身就走。 出门没走几步,正好遇到沈恪。 他其实已感知到沈恪来了。 青回沉着一张长脸,径直往前走。 沈恪叫住他,“青先生。” 青回停下脚步,撩起眼皮扫他一眼,“有事?” “你师父什么时候会来岛城?” “不知。” “你师父联系方式能给我吗?” “不给。” 沈恪忍了忍,“那等你师父来岛城时,方便通知我一下吗?我有重要事想和他谈。” “不能。” 沈恪彻底没脾气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虞瑜在衣帽间里听到了,走出来,凶巴巴地对青回说:“你怎么对我哥说话呢?再这么不礼貌,我告诉独孤叔叔去!” 青回也免疫了,不在意的口吻说:“去吧。” 撂下这俩字,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长腿一迈,跨到了窗外。 下一秒,人到了地面上。 虞瑜急忙走到窗前,借着路灯灯光,朝下看了看。 青回已经不见人影了。 虞瑜盯着窗下嗔道:“这怪人有门不走,成天走窗户,不怕摔死吗?” 明明是嗔骂,沈恪却听出了点心疼的意味。 他提醒虞瑜:“你和他不是同类人,别对他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虞瑜耸肩一笑,“怎么可能?我拿他当我们家保镖,只是担心他出事,没人保护我和我哥了罢了。” “希望你能一直如此。” “放心吧,哥。你的命该改就去改,改完不生孩子就好了。即使生了,也不要送给独孤叔叔。如果他发火,我去找他调节,大不了,我回头生个孩子送给他。” 沈恪没想到她如此仗义,道:“不用,此事要慎重,独孤城没那么好打发。” “我亲妈是他心上人,他应该不会伤害我。” “别轻举妄动,听话。” “好吧。” 辞别虞瑜,沈恪下楼,乘车前往苏星妍住的酒店。 虞瑜则来到自己的卧室,拉好窗帘,走到衣柜前,解开衣衫纽扣,脱掉,想换套舒服的睡衣穿。 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开窗声。 虞瑜本能地扭头去看。 这一扭头的功夫,窗户已经打开了。 沈恪设的机关哗地一下掉下来。 机关落地后,接着闪进来一道瘦长的人影。 不用猜也知道是青回。 虞瑜慌忙抄起一件衣服,遮住自己的上半身,冲青回吼道:“你要干嘛?我没呼叫你,你怎么也来了?不知道女人要有自己的私密空间吗?” 她衣服没遮全,露出细皮嫩肉的一小截腰身。 那紧实又优美的腰腹弧度很是诱人,打小娇养出来的雪白肌肤,在衣角下白得耀眼。 那耀眼的白,往下延伸,引人无限遐思。 青回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成天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极少接触女人,哪受得了这个? 一股无名邪火在体内乱窜! 他迅速闭上眼睛不说话,屏住气息,暗暗运功,想压住体内的邪火。 不知是方式不对,还是怎么着,越运功,那股子邪火越旺。 他满脑子都是虞瑜那细皮嫩肉的腰腹。 怎么有那么性感的小腰? 一只手就能握住的样子。 趁他闭眼的功夫,虞瑜连忙把衣服穿到身上。 她走到窗边,指着窗外,“出去!下次我没招呼你,不要随便出入我的房间,记住了吗?” 她身上一股子名贵香水味儿,含天然麝香。 麝香有催欲功能,遇到青回体内的邪火,犹如天雷勾地火! 他再也受不了,双手不受控制地伸出来,一把握住她的小腰…… 第1340章 孽爱火花 虞瑜一怔。 没想到青回如此胆大妄为! 她抬起手,想甩他一个耳光,手却被青回抓住。 他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握着她的细腰,将她按到墙壁上,身体抵着她的身体,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头顶上。 他呼吸急促,手背青筋隆起,似在极力忍耐什么。 虞瑜感觉全身皮肤收紧,心乱得像被万马拿乱蹄践踏过。 她开始害怕起来,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我哥就在楼下!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告诉独孤叔叔,让他重重惩罚你!” 青回依旧一动不动。 隔着裤子,虞瑜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像驴。 小时候看《水浒传》,那个满肚子坏水近于老鸨的王婆,对西门庆说,男人撩妹要有五大件,潘驴邓小闲,即:潘安的美貌,驴的超能力,邓通的财富,小心翼翼呵护,很多时间陪伴。 这个青回,潘邓小都不占,倒是占了“驴”和“闲”。 再开口,虞瑜的声音带了细微的颤音,“放开我好吗?咱俩不是同一类人,你这样对我,不想想后果吗?平时开玩笑归开玩笑,真当真就没意思了。” 青回仍不语。 虞瑜被他挤得都快喘不开气了,脸胀得通红,后背被墙壁硌得疼。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青回手一松,松开虞瑜。 虞瑜绷紧的心这才稍微缓和些。 她张嘴喊:“哥……” “哥”字还未喊出口,嘴被青回拿手堵住。 他用口型无声地说:“闭嘴。” 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是虞城的声音,“妹,你要吃夜宵吗?吃什么,麻利地报菜名。我打电话让酒店送。青回已经走了对吧?这次你又送出去我几件衣服?臭丫头,成天拿我的东西送人情!” 虞瑜嘴被青回捂着,说不出话来。 想推开青回的手。 可她哪里能推得开? 青回忽然俯身,握着她的腰,将她放到窗台上。 那意思,好好说话,什么事都没有。 如果不好好说话,就得体验一下落窗的滋味。 虞瑜是个聪明人,不想吃眼前亏。 她对门外的虞城说:“我睡了,什么都不想吃。” 虞城不疑有他,道:“成吧,那我自己点了,等送来,你别跟我抢食吃。” “嗯。” 脚步声渐渐离去。 最后消失在电梯里。 虞瑜坐在窗台上,睁大眼睛瞪着青回,眼白都吓红了,“可以了吗?快放我下去!这是二楼,万一失足摔下去,我会摔残的!” 青回双手握着她的小腰,把她放下来。 一落地,虞瑜拿拳头用力捶他胸口一下,“讨厌!讨厌死了你!” 这一折腾,理智从下半身回到了头上,青回低声说:“对不起。” 头一次听他说对不起,虞瑜不由得一呆。 还没反应过来,右手被青回拿起来。 虞瑜一愣,应激反应道:“你要干嘛?又要欺负我是吗?你就仗着身手好,就欺负我吧!又是给我下蛊,又要把我推下窗!你干脆找把刀,也把我捅死吧!” 青回不说话,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打去。 打了一下又一下。 他身体偏清瘦,胸口除了骨头就是肌肉。 硬梆梆的。 打得虞瑜的手指都疼了。 虞瑜往回抽手,嗔道:“手疼死了,别打了!” 青回拿起她的手指,默默地揉起来,睫毛垂着,一言不发。 那神情活脱脱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 虞瑜以前不理解被绑匪绑架的人质,为什么会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现在理解了。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尤其是男女之间,真的会让人产生“爱情”的错觉。 心这种东西,远不如脑子发达。 很容易被假象蒙蔽。 就像现在,她居然觉得自己有点喜欢这个危险又一无所有的男人了。 虞瑜把手从他手指间抽回来,往旁边挪了几大步,远远地对他说:“你走吧,我们不用你保护了,年后我会多找几个保镖,谢谢你这些日子的帮助。明天上午我会去银行取一百万现金,放到楼顶露台上。正午十二点钟左右,你来把钱拿走,以后不要再来我们家了。” 青回唇角动了不动,没出声,双脚仍站在原地。 虞瑜不耐烦了,“你再不走,我打电话报警了啊!” 青回转身跨到窗台上。 他面向窗外,头也不回地说:“告诉沈恪,别骗我师父,否则会很惨。” 虞瑜这才明白,原来他折回来,是听到她和沈恪的对话,想提醒她的。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发上了疯。 虞瑜说:“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以后别再来打扰我!” 青回道:“我不要钱。” “我劝你清醒点,拿了钱麻利走人,以后两不相欠!” 青回突然回头看了虞瑜一眼,很深的一眼。 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眼神。 接着他纵身往下跳去。 虞瑜急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把窗户反锁,将窗帘拉上。 可是她心里明白,就是把窗户拿电焊焊死,他想来,还是能闯进来。 这一晚,虞瑜睡得胆战心惊,生怕青回半夜爬她被窝。 也是奇怪。 在独孤城家的时候,让他坐在自己床边守着,都不怕他。 今晚突然怕了他。 睡着后,虞瑜少有地做了个春梦。 梦里青回拿身体硬梆梆地抵着她,这样那样…… 第二天醒来那种感觉仍历历在目。 心和眼都是湿的,浑身发潮。 虞瑜叹息,年纪到了,该找男朋友了,再不找,都开始思春了。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 虞瑜对虞城说:“哥,你看看在岛城帮我介绍几个男的吧,趁这几天有空,我相相亲。楚晔和靳睿综合条件太好,人家瞧不上咱的,我有自知之明,就不瞎折腾了。找那种跟咱们家情况相当,大差不差的就可以。处几个月,看看合适就把婚结了,给医院躺着的那位冲冲喜。万一撑不住,看到儿女有一个结婚了,他日后走了,也好安心。” 虞城把牛奶推到她面前,“怎么,不想吃炸蝎子了?” 虞瑜少有的没反驳。 心口坠坠的,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出昨晚那个清晰的春梦。 梦见谁不好,偏偏梦到青回? 那种人,逗逗他,开开玩笑可以。 真要谈婚论嫁,托付终身,他哪样都不合适。 差距太大了。 同是寒门出身,可他远不如沈恪,沈恪学富五车,有才有貌有德有能力,是块璞玉,稍加雕琢,就能琢成绝世美玉。 他青回是什么? 就是块顽石,还是块有毒的顽石,怎么雕琢,都是顽石。 虞瑜深提一口气,默默地吃起早餐来。 她要是反驳,虞城还不担心。 她这么一沉默,虞城开始害怕了。 他伸长手臂,戳她脑门一指头,“收起你的小心思,找谁也别找青回,不合适。你俩家庭情况差异过大,成长环境截然相反,受教育程度也不一样,压根没有共同语言。你现在对他有兴趣,是因为他跟我们不一样,你觉得好新鲜,好另类,对他充满好奇。等新鲜感过了,各种缺点暴露出来,到时你们肯定会发生磨擦,会吵架。他一生气,会把蝎子和蛇召来咬你一口,你小命都得搭上。” 虞瑜点点头,“我知道。” 话音刚落。 窗外突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不咬她。” 第1341章 她逃他追 “不咬她”,区区三个字,把虞城和虞瑜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餐厅旁边的窗户被推开。 青回从窗外跨进来。 一股冷风顺着窗口吹进室内。 吓加上冷,虞城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 刚说完青回坏话的他心很虚,急忙站起来,殷勤地问:“青哥,你吃早餐了吗?” 青回冰着脸道:“没。” 虞城拿起手机,“那你想吃什么?我打电话帮你叫,自家酒店做的,几分钟就能送到。” 青回扫他一眼,径直走到他身边,也不说话,就只垂眸盯着他面前的早餐。 虞城反应过来了,慌忙说:“青哥,你吃我这份,我帮你拿一套餐具。” 他推开餐椅,小跑着进了厨房,很快拿出一双新的筷子和刀叉,递给青回,“青哥,你吃,甭管我,我自己打电话重新要一份。你还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加菜。” 青回不应,接过来,坐下就开始吃。 一点都不客气。 后知后觉,虞城忽然觉得好气! 追秦悦宁时,他小心翼翼地讨好秦陆,讨好秦野、鹿宁和鹿巍,在顾家人堆里当孙子。 如今这个青回惦记虞瑜,按说他这个当虞瑜哥哥的,应该翻身农奴把歌唱,高高在上做主人。 谁知还要当孙子! 虞城越想越气! 青回感应到了他的情绪,抬起眼帘瞟他一眼。 虞城帅气的脸上,立马堆起热情的笑容,“青哥,你有什么吩咐?” 青回不回话,收回视线,继续吃饭。 虞城吃饭一向不求好吃,但求最贵,今天的早餐点的是白松露黄金披萨、波龙虾肉煎蛋饼、神户牛肉、黄金圣代、黑松露布里干酪等,青回吃不惯这些洋玩意儿,吃得如鲠在喉。 虞瑜瞅着他那难以下咽的痛苦模样,嗔道:“野猪吃不了细糠,不喜欢吃就别硬吃。想吃什么,让我哥打电话帮你要,酒店里什么饭菜都有。” 虞城忙说:“怎么跟咱青哥说话呢?青哥这么厉害,哪能是野猪?至少也得是头野豹子吧!豹子跑得快,动作迅猛,正好符合青哥的形象。” 虞瑜嘴一秃噜,“他哪是野豹,他是野驴!” 说完意识到不对,脸兀自红了。 近墨者黑。 跟着青回这个粗人,连她自己都变粗鲁了。 虞城怕虞瑜得罪青回,赶忙打圆场,“青哥哪是野驴?你这张嘴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 青回开口了,“是野驴。” 虞瑜想到了不该想的,脸更红了。 饭也不想吃了,她站起来,朝电梯走去。 等她进了电梯,青回偏头看向虞城,一双长眼微微眯起,眼神自带阴寒。 虞城莫名觉得头皮发麻,忙说:“青哥,你有话就直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我刚才背后说你坏话不对,可这是事实啊,我一句都没歪曲。你没有妹妹,如果你有亲妹妹,你肯定也会像我这么考虑。你和虞瑜差距就是很大,连共同语言都没有,相处久了,各种缺点暴露,肯定会吵架。到时你会嫌她烦的,她真的很烦,在公司里刻板无趣,在家又幼稚得要命。除了长得凑合,一无是处,连个饭都不会做,不贤不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青回道:“不烦。” 虞城生平第一次有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这人油盐不进,关键他还打不过他。 找独孤城吧,又没他的手机号,天高皇帝远的,有冤无处伸。 正当虞城一筹莫展时,手机来信息了。 是虞瑜发来的:哥,你上来。 虞城退出微信,对青回说:“青哥,你慢慢吃,我有点冷,去楼上添件衣服,马上下来。” 青回嗯一声,继续吃饭。 虞城乘电梯来到二楼。 虞瑜把他拉进卧室,探头朝外瞅了瞅,见青回没跟上来。 她把门反锁上,小声问:“哥,你那里有一百万现金吗?我想拿给青回,作为这几天的保镖费,和带我们去找独孤叔叔的辛苦费。去银行取,得预约,来不及了。” “有,我这就去保险柜里给你拿。只要能打发掉他,给他一千万都行。” 虞瑜道:“就一百万吧,一百万都多。” 虞城被气笑了,“这会儿嫌多了?那你一开始别对他好啊,又给他送羽绒服,又给他送钱花,还总是开他的玩笑。我要是个跟你没血缘关系的男人,也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我当初只是觉得他可怜,天寒地冻的,连件厚衣服都没有,谁能想到他对我来真格的?他之前掳一群小伙子,让我选,还把靳睿掳到我床上。这怎么看,都不像对我有意思的男人会做的事!” “不懂了吧?爱情的产生,就在一念之间!就那一个点,你突然发现,你对那个人动了心,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就是爱情。我以前从来没想到,我会喜欢悦宁那种假小子,她粗暴,不温柔,不浪漫,动不动就打我骂我。结果就在那一念之间,我突然就喜欢上她了,别的女人再也看不上眼。不说了,说多了心酸。”虞城抬手捏捏发涩的眼眶。 虞瑜好奇地问:“哪一念之间?” “不告诉你!我去给你取钱了。” “快去吧。” 虞城抬脚回了自己的卧室。 主卧室有道暗门,暗门后面有间小型密室。 密室里放着一排保险柜。 虞城输入密码,打开其中一个保险柜,取出一百万现金,装进密码箱。 他拎着密码箱同虞瑜下楼,把密码箱放到青回脚边。 虞瑜从兜里掏出一颗黑狗牙放到餐桌上,对他说:“这狗牙是你送给我的,还给你。密码箱里装着昨晚答应给你的一百万现金,吃完饭,你就走吧。” 青回盯着那颗黑狗牙,闭唇不语。 那是他死去的奶奶给他的,从出生起就戴在他的脖子上,戴了整整二十几年,从没离过身。 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于他来说,十分贵重。 那天在墓穴里,鬼使神差,他摘下来给了她。 上来就后悔了。 青回默默拿起黑狗牙,揣进兜里。 虞瑜见他心思有所松动,继续说:“你前女友宋嫱曾经是我爸的情妇,你要是跟我有点什么,传出去太难听了。方方面面,咱俩都不合适,只能做普通朋友,你打消不该有的念头吧。” 青回默了默道:“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前女友。” 虞瑜不信,“撒谎!不是前女友,你能为她做那么多?” “有恩。” 虞瑜仍旧不信,硬下心肠说:“你没钱没学历没背景,配不上我,离我的理想型,差得很远。” 青回突然抬起头,眼神阴沉沉地瞅着她,“我说配,就配!” 虞瑜,“……!” 请神容易,送神难,说的就是青回这种吧! 后悔死自己的一时善举,就不该滥好心! 当初干嘛可怜他啊? 现在轮到自己可怜了。 当晚,虞瑜躲去爷爷奶奶家里睡。 爷爷奶奶家是老式别墅,窗户有安雕花防盗网。 睡到半夜,虞瑜迷迷怔怔地起床去卫生间。 披着衣服,下床没走几步,冷不丁看到门后站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虞瑜吓了一大跳,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吓破胆的感觉! 她捂着突突跳的心口,气道:“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呢?我走哪,你跟到哪是吧?” 第1342章 插翅难飞 青回应道:“是。” 虞瑜快要被气哭了,“对一个人产生好感很容易,可是结婚是很现实的事,咱俩无论家庭,成长环境,还是文化水平都相差很大。只靠喜欢,撑不长久,你现实点吧。” 青回突然伸出手,一把握着她的小蛮腰,把她拦腰抱起来。 虞瑜一愣,扑棱着四肢喊:“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来人!来人啊!” 可爷爷奶奶在一楼,年纪大了耳朵背,听不到。 她找的几个站岗的保镖,像集体失踪了似的。 任凭她怎么喊,一个都没进来。 不用猜也知道,是青回动了手脚。 青回抱着她,几步来到床前,把她放到床上,俯身,实打实地压到她身上,说:“试试才知道。” “我不要试!你起来!”虞瑜挥舞四肢拼命挣扎,去推他。 可是青回劲儿实在太大,把她压得死死的。 挣扎徒劳,反倒把她累得气喘吁吁。 害怕之际,她又隐隐觉得刺激。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才会有这么畸形的感受! 俩人身贴身,肉贴肉,贴得太近,青回身体又开始出现明显的变化。 虞瑜能清晰地感受到。 被他又压又凸的,搞得很难受。 她盯着他的眼睛嗔道:“你这是打算强我吗?” 青回垂眸瞅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能,但不。” “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表达,你不只对我的身体感兴趣,还爱我吧?” 青回眯起眼睛道:“是。” 虞瑜眼泪都笑出来了。 她抬手戳着他的脑门,“你这个呆头鹅,你这个粗鲁的武夫,你懂什么是爱吗?” “懂。” “那你说,什么是爱?” 青回低头,把嘴凑到她嘴上,想吻她。 虞瑜闭紧双唇,不让他吻。 青回拿牙齿撬开她的唇,笨拙地吻起来。 虞瑜头歪到一边,想避开。 青回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乱动。 虞瑜用牙齿狠狠咬住他的舌尖。 嘴里有血腥味溢出来。 她把他的舌尖咬破了。 青回皱眉,松开她,受伤的舌尖抵了抵内颚,盯着她的眼睛,说:“能下蛊,但我不下,能用强,但我不用。想让你乖乖跟我,有很多种方法,我全都不用。” 虞瑜揶揄,“这就是你眼里的爱情吗?” “是。” “一个会武功会用毒的大男人,这么欺负一个弱女子,还自以为是爱情!你这三观歪得好厉害!” 她不知道,这种时候,男人最听不得“厉害”二字。 无论是哪种厉害,都听不得。 更不知道,她现在头发松散,睡衣凌乱,香肩半露,肌肤雪白,胸前春光若隐若现的模样,有多诱人。 青回手指伸到她的睡衣上,只一下就能撕开。 再一下,他就能彻底地占有她。 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占有之后,大不了坐几年牢。 坐牢他是不怕的,除了师父,他谁都不怕,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 他忍了忍,翻身从虞瑜身上下来,站在床边,垂眸盯着她,“别去相亲,相谁谁倒霉。” 威胁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虞瑜急忙拉过被子裹好自己,刚要反驳,注意力却被他的裤子吸引。 他穿的是虞城的潮裤,面料软而舒适。 十分显形。 她又想到了驴。 心怦怦乱跳! 又害怕又刺激! 想起前晚的春梦,虞瑜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心头潮湿而肿胀。 其实可以和他谈一场不结婚的恋爱的,她又不是裹小脚的女人,没那么封建。 可是这种一根筋的男人,谈了,就得对他负责到底。 除非他自己放弃,如果她甩他,一怒之下,估计他能杀她全家。 但是,真要跟他结婚吧,他属实不配。 耳边忽然传来青回的声音:“睡吧,我看着你。” “睡个毛线!我要去卫生间的。”虞瑜掀开被子,下床。 再不去,就该尿床上了。 趿拉着拖鞋跑到卫生间,虞瑜关严门,坐到马桶上。 等她解决完,拉开卫生间的门,一露头,好家伙! 青回就站在卫生间门口,等着她。 虞瑜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想进来观摩?” 青回双臂环胸,一脸淡漠,“不想。” “不想你还跟过来?这里可是我爷爷奶奶的家,你如入无人之境,穿梭自如,就不怕我告你私闯民宅?” 青回无所谓的语气,“告吧。” 虞瑜无语。 明知告了也没用,抓进去,关个十几天,罚点钱就放出来了。 不影响他继续私闯民宅。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欠了这男人的,这辈子要吃他的瘪。 返回床前,虞瑜躺下。 她刚盖好被子,青回脱掉鞋子,身子一倾,和衣躺到她身边。 虞瑜伸脚踹他,“你下去!” 青回拿腿夹住她的脚,“老实点。” “如果我不老实呢?” “我会让你老实。” 以前虞瑜总嫌他话少,如今觉得他还是话少了好,话一多,吓人,更气人。 见她老实了,青回松开腿,双臂环胸,闭上眼睛,仰面朝上,开始睡觉。 虞瑜睡不着,偏头静静打量着他。 其实看习惯了,他长得挺有味道。 不是一眼惊艳那一挂的,但是长眉长眼,干净的单眼皮,高高的鼻骨,嘴唇不薄不厚。 原生态的五官,很有男人味。 身上一股子隐世武者才有的阴沉之气,加上利落的身手,还有一种驭蛇驭虫的神秘感,让人想一探到底。 “看完了吗?”青回闭着眼睛问。 虞瑜吓一跳,“你不是闭着眼的吗?难不成你别的地方还长了眼?” “嗯,要看吗?” 虞瑜想歪了,拿起枕头去打他,“臭流氓!让你耍流氓!” 青回眼睛依旧不睁,伸出左手,食指和无名指精准地夹住枕头。 任凭虞瑜怎么使劲,枕头纹丝不动。 虞瑜赌气松开枕头。 青回把枕头放回原处,扫一眼她,道:“睡觉,要么,睡我。” 虞瑜臊了个大红脸! 这男人怎么这么骚呢? 初见时那么清心寡欲的一个人,这才几天啊,就骚得没边了! 第1343章 三观震碎 这不是虞瑜第一次和异性同睡一张床。 上次是和靳睿。 还是青回亲自掳来,送到她床上的。 那次和靳睿躺在一张床上,那么帅的混血美男子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她心里一点杂念都没有,更多的是尴尬、抱歉和不好意思。 可青回不行。 他躺在她身边,她满脑子都是他独特的雄性特征。 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神秘的魅力,吸引着她,让她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各种杂念蠢蠢欲动! 心里像燃着一团火。 那火愈烧愈旺,愈烧愈烈。 突然,虞瑜坐起来,二话不说,趿拉上拖鞋,就朝门口走去。 青回盯着她的背影,“你去哪?” 虞瑜头也不回地说:“去别的房间睡,你在这里我怎么睡得着?” “上次你睡得挺沉。” 虞瑜想说,上次在独孤城家里,对你还没那想法,心如止水。 如今心如沸水! 虞瑜手刚搭上门把手,身后一阵风袭来。 腰上突然多了双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被青回拦腰抱起来,重新放回床上。 青回拉起被子盖到她身上,一只手臂横压在她腰的位置。 明明那手臂不是多粗壮,可虞瑜就是动弹不了,觉得自己像被大山压身的孙猴子。 虞瑜拿一双俏丽的眼珠斜睨着青回,“丑话说在前头,这可是你不让我走的,万一真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我可不对你负责。” 青回道:“我负责,娶你。” 虞瑜笑了,“你娶我?你拿什么娶我?你有房吗?有车吗?有钱吗?上下嘴唇一碰,就想娶我?空手套白狼吗?” 青回面不改色,“你有。” 虞瑜被他的大言不惭气乐了,“你这是想做上门女婿,吃我们家软饭?” “硬饭。” “那就是软饭硬吃呗。” 青回眼神淡漠,“我保你命。” 虞瑜懂了。 他的意思是,她付出财力,他付出武力,一力换一力,他觉得这是平等的。 这小子真是一点自卑心都没有! 无知者无畏。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虞瑜刚要伸手去床头柜上拿,却被青回抢先一步拿起来。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虞城打来的。 青回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虞城的声音,“妹,你在爷爷奶奶家住,还安全吗?” 青回道:“安全。” 虞城一愣,吓得手机掉到床下! 他慌忙弯腰捡起手机,疾声说:“青哥,我妹呢?你让她接电话,让她接电话,行吗?” “不行。” 虞城急得额头都开始冒汗了,“青哥,我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这样对她,是逼良为,啊,不,是霸王硬上弓,这种行为是犯法的。你对得起孤城叔叔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我们死去的亲妈吗?” 青回回:“对得起。” 虞城无语! 觉都不睡了。 挂断电话,匆忙穿好衣服,虞城带着保镖,开车直奔爷爷奶奶家。 一路把车开得风驰电掣。 输入密码进门,虞城冲上二楼。 推开卧室的门,打开灯。 就看到虞瑜和青回并排躺在床上。 虞瑜人在被子下。 青回和衣躺在被子上,手臂正搭在虞瑜腰的位置。 虞城眼睛都气直了,“你俩睡了?” 虞瑜摇摇头,“还没,不过你看他这架势,分分钟的事。” 虞城愧疚极了。 堂堂一个大男人,却保护不好自己的亲妹妹。 他苦着一张帅脸,看向青回,祈求道:“青哥,要不你换换思路,考虑考虑我?反正我和我妹是双胞胎,长得挺像,除了性别不一样,其他都差不多。” 青回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眼里露出浓浓的嫌弃。 虞瑜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 她捂着嘴,憋笑憋得很痛苦。 虞城更气了,“笑,你还有心情笑?我都快担心死了!车子开到180迈,一路飙过来的,大气都没时间喘一下!亲妈没了,养母死了,爹癌症晚期自顾不暇,爷爷奶奶老了,只有我这个当哥的,还能管管你。偏偏我又不会武功,雇的一群保镖也干不过他一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他欺负……” 他抬手按住眼角,欲哭无泪。 心想,如果秦悦宁在就好了。 他们那帮人能压制住这个青回。 可是悦宁早就不要他了。 虞瑜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对青回说:“我出去跟我哥说几句话行吗?说完就回来,你放心,我不会逃。” 青回收回手臂,“去吧。” 虞瑜掀开被子下床,披上衣服,和虞城走出房间门。 出门走了十几米,虞城忽然一把抓起虞瑜的手,就朝电梯方向跑去! 跑到电梯厅前,虞瑜甩开他的手,“跑也没用。” “那你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你一个弱女子,哪是他的对手?他真想对你用强,你毫无招架之力。” “跑得了今天,能跑得了明天吗?” 虞城责怪道:“都怪你!自作自受!谁让你去招惹他的?现在惹火上身了吧?” 虞瑜犹疑片刻,说:“其实,他还蛮有魅力的,身上有些点很吸引我。” 虞城眉头一抬,“什么意思?” “我说实话,你别骂我啊。” “说吧,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吞吞吐吐什么?” 虞瑜扭头看了看。 见青回没跟出来,她压低声音小声说:“我其实还蛮期待和他谈恋爱的,可是又不想嫁给他。如果分手后,他不纠缠不报复,和他谈一场恋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不可能一辈子只谈一次恋爱就结婚,那样太没意思了。” 虞城一巴掌拍到她脑门上,“臭丫头,你把性别换换,看看你的行为像谁?像不像咱那位渣爹当年对沈惋阿姨?” 虞瑜若有所思,“是挺像。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秦悦宁爸妈不同意你和悦宁在一起。” “别扯我身上!我对宁子一心一意,一往情深,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那应该是女儿像爸多一些,儿子像妈多一些,咱亲妈肯定是个痴情种。” 身后忽然传来青回的声音,“我同意。” 虞城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青哥,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青回不理他,目光落到虞瑜脸上,“我同意,只谈,不结。” 虞瑜眼神不禁跳跃起来,“真的?只谈恋爱不结婚,没感觉了就分手,分手后,互不纠缠,你不许报复我和我的家人。” 青回道:“不报复。” “说话算话?” “驷马难追。” “那明天我拟一份合同,你看完没异议,就签字按手印,再去公证处公证一下。分手后,谁纠缠报复,谁付高额违约金。” 青回嗯了一声。 虞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虞城的三观已被震碎! 他一个大老爷们,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秦悦宁,洁身自好到现在。 可这位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却要同青回签下这种无厘头的合同。 是时代在进步,还是女权主义在崛起,亦或者女人比男人想得更通透? 虞城手一挥,“白瞎我大半夜跑一趟了,浪费感情!” 他抬脚进了电梯,上三楼找房间去睡觉。 在二人面前多待一秒钟,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青回朝虞瑜伸出右手,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握,慢慢朝卧室走去。 虞瑜弯唇一笑,手掌感知着他掌心的温度,手臂靠着他的手臂。 突然间有了点恋爱的感觉。 两人依偎着返回卧室。 青回一下把虞瑜推到门上,手撑在她后背上,低下头,唇凑到她的唇上,舌尖顶进去,轻轻拂了下她唇内侧的嫩肉。 只一下,虞瑜瞬间有了眩晕的感觉! 第1344章 覆水难收 虞瑜情不自禁仰起下巴,踮起脚后跟,配合青回的姿势接吻。 两张唇贴到一起,舌尖跟舌尖交相缠绵。 青回的手从她的睡衣下摆伸进去,摸到让他一见便魂牵梦绕的小腰。 手指在那里流连。 他手指滚烫,带着点薄茧。 那薄茧刮得虞瑜腰间皮肤痒痒的,心也痒痒的,像有无数只细小的蚂蚁在身上爬。 虞瑜觉得青回可能给她下情蛊了。 否则她怎么会有如此奇异的感觉? 明明他的亲吻毫无技术可言,抚摸的姿势也有点笨拙,可她还是觉得晕晕乎乎,像喝了假酒,双腿都开始发软了,身子支撑不住直往下坠。 青回拿膝盖抵着她的腿,不让她倒下去。 她又感受到了他的灼热和凶猛。 真的好“凶”! 她想到了嫪毐,是吕不韦送给秦始皇母亲赵姬的一个杂技高手。 因为器大,深受赵姬的喜爱,弄得两千多年了,天下人仍津津乐道。 果然,再精明地位再高的女人,都逃不过男女间的那档子事。 何况她呢。 不知怎么的,她就被青回压到了床上。 他的手顺着她的腰往上摸…… 摸到不该摸的位置时,虞瑜忍不住嘤咛一声,浑身都颤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要么疯了,要么上次中蛊还有余毒未解。 否则怎么会这么敏感? 心都湿得化成一滩水了。 青回的手改变了方向,顺着她的细腰往下划…… 残存的一点理智忽然觉醒,虞瑜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仰头盯着他的脸,“是不是太快了?” 青回下划的手停下来,翻身从她身上下来,仰面躺下。 一双长眉长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虞瑜往下扫一眼,扑哧笑出声,“以前只知缴械投降是放下武器,现在才知还有别的意思。” 青回不回应。 身体难受。 缓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行。 喜欢上这么个女人,真是遭罪,还是以前无情无欲好,不遭罪。 可是情和欲这东西,一旦产生了,就覆水难收。 青回站起来,朝卫生间走去。 脱掉衣服,走到花洒下,打开水龙头,开始冲凉。 他跟着独孤城长年习武,身上一身紧实的肌肉,穿着衣服时看着清瘦,脱掉衣服,却显得精壮。 冲完出来,身上的热意还是退不去。 再躺回床上时,他躺得离虞瑜远远的。 虞瑜乐了,“明明我是受害者,怎么现在变成你像受害者了?” 青回沉着眸道:“如果你愿意,分分钟让你成受害者。” 虞瑜不吭声了。 这人还是俩字俩字往外蹦的时候,有意思,蹦多了,吓人。 青回伸长手臂,示意虞瑜躺上去。 虞瑜不敢不从,乖乖躺过去。 青回手臂往后一收,虞瑜就在他怀里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漆黑的短发。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虞瑜却感觉到了爱意。 她想,人类真会自己骗自己。 这也算爱? 她是不相信爱的。 以前父亲一个接一个地找女人,她觉得男女间那种事挺脏的,对恋爱一直抵触,后来遇到顾逸风,想和他谈恋爱,奈何他已婚。 至于靳睿,是样样完美的弟弟,高不可攀。 而青回,是血性方刚的男人,垂手可得。 虞瑜伸手把台灯关上,安静地躺在青回怀里。 夜已经很深了,她却毫无睡意可言,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想,如果她生在正常的家庭,父母都是亲生的,父亲专一,母亲温柔,她是不是也会有正常的爱情观? 正想着,忽听青回出声,“后悔了?” 虞瑜问:“后悔什么?” “跟我。” “谈不上后悔。”她朝他怀里靠了靠,“男女之间就那么点事,没得到之前抓耳挠腮的想得到,想得睡不着觉,等得到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你看我爸一个接一个地找女人,他快乐吗?其实不然,他比一般人都空虚。” 青回搂在她颈下的手紧了紧,“我不会让你空虚。” 虞瑜想歪了。 就他那个尺寸,跟过他之后,恐怕也瞧不上别人了。 这人但凡学历高点,稍微有点家世,也将就着嫁了。 可惜。 “砰砰砰!”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不用猜也知道,是虞城。 虞瑜有些不耐烦。“大半夜的你不睡觉,一趟趟地来干嘛?” 虞城隔着门说:“我还是觉得不妥,你是女孩子,只谈恋爱不结婚,你吃亏。” 虞瑜道:“和他结婚,我更吃亏。” 青回的脸在夜色里沉了沉。 虞城默了默,“我进去了啊,你俩把衣服穿一下。” 虞瑜皱眉,“你烦不烦?哥大避妹,你不懂吗?” “你和青回哥虽然认识一年多了,但是真正接触才短短几天,这么快就睡一屋,不妥当。我这个当哥的,没法向咱死去的亲妈交待。” “活人都顾不上,谁还管去世的人?” “我不管,我要进去,你俩这样,和onenightsex有什么区别?” 虞瑜勾起唇角,“你不想和秦悦宁快吗?肯定想,只是人家不理你,你也打不过她。” 一句话戳中虞城的痛处! 他推开门,不管不顾地走进来。 摸着黑走到床前,绕到青回那一边,坐下。 虞城对青回说:“青哥,请理解一下我这个当哥的苦心。虽然你俩不打算结婚,但是你得真正爱她,尊重她。她不是坏女人,她跟我一样,其实都是很单纯的人,只是爹妈没当好榜样,她长歪了。别看我们俩高学历高智商高收入高消费,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我们也很脆弱,在情感上也会不堪一击。” 安静片刻,青回出声了,“我爱她。” 三个字憋得虞城说不出话来。 在楼上酝酿了十几分钟,想了很多措辞,白想了。 他发现真正的谈判高手,从来不在字数上取胜。 当晚,虞城和衣睡在床尾。 三人同眠。 一闭眼,没睡多久天就亮了。 起床后,虞瑜对青回说:“你从窗户离开吧,等会儿下楼,被我爷爷奶奶看到,肯定又得问三问四,老人家上了年纪烦得很。” 青回垂眸望着她,“我们开始了吗?” “开始了,等回家我就起草合同,签好字公证好后,我们正式开始交往。” “好。” 青回推开窗户,跃上窗台,跳窗离开。 虞瑜这才发现,防盗窗上的雕花钢筋,被硬生生掰开一个大洞,且无任何器械磨擦的痕迹,显然是徒手掰开的。 虞城本能地觉得恐惧。 虞瑜却不禁有些期待,期待青回日后的表现。 就这力大无穷的劲儿,战斗力一定很强吧。 只是想想,心都突突地跳。 兄妹二人洗漱好后下楼。 虞老爷子和虞老太太已经坐在餐桌前,等虞瑜下楼吃饭。 二人落座。 吃到一半,客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走进来的是青回,身上穿着正式的西装,手里拎着几样补品,径直走到虞老爷子和虞老太太面前,脸带微笑说:“爷爷奶奶好,我是虞瑜的男朋友青回。” 闻言,虞瑜和虞城目瞪口呆! 第1345章 诡计多端 反应过来后,虞瑜拿手肘碰碰虞城,“哥,他第一次笑,是不?” 虞城应了声,“是。” 虞瑜抬手遮着唇,小声对他说:“这小子笑起来还挺迷人。” 虞城觉得这傻妹妹没救了! 见一个爱一个,活脱脱虞棣本棣! 再看青回,虞城总觉得他身上的西装有点面熟,手里提着的补品也好像在哪儿见过。 想了一下,想起他身上穿的西装和自己的保镖穿的是同款,手里提着的补品和他放在后备箱里的补品也很像,连牌子都一模一样。 节前节后要拜见的人比较多,他就在后备箱里常备着一些补品,留作备用。 虞老爷子和虞老太太被青回的操作,搞得本就老迈的脑子,有点劈叉。 老爷子反应快一些,笑着朝青回招招手,“小伙子,你好,快过来坐!” “谢谢爷爷。” 青回把补品交给佣人,走到虞瑜身边坐下。 虞老太太看向虞瑜,询问道:“瑜瑜,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虞瑜忙说:“刚交没几天,没想到他挺有礼数,自己登门拜访了。” 老太太戴上老花镜上上下下打量着青回,慢半拍问:“小伙子,你爸妈是做什么?家是哪的?你做什么工作呀?” 青回如实回道:“我无父无母,四海为家,师父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老太太脸色顿时变了。 这个条件和虞瑜差太多太多! 虞老爷子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模样,手里的文玩核桃却搓得啪啪作响。 显然心情也不太平静。 虞城招呼佣人,给青回上餐具和早餐。 这次的早餐青回能吃,起码是中式的。 五人默默吃完早餐。 虞老爷子让佣人给青回泡了茶。 正喝着,佣人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报:“老爷子,不好了不好了!院子里突然多了好多蛇,地下车库里来了好多蝎子和毒虫!” 老爷子纳闷,“这个时节,天寒地冻的,哪来的蛇和蝎子?你们想办法去处理,注意点,别被咬到了。” 佣人面露惧色,“太多了,春节放假人手不够,要不打电话报警让他们处理吧?” 老爷子抬手捋着胡须,“如今我们家家门不幸,城城爸爸又得了癌症。这节骨眼上报警,传出去,小报上又得乱写,说是不祥之兆,对公司影响不好。” 佣人抹着额头的冷汗,“那怎么办?” 青回站起来,“我去处理。” 老爷子眼露诧异,“你怎么处理?” 青回道:“我长年跟我师父习武,身上自带正气,邪祟之物看到我会自动退去。” 老爷子不了解他的底细,信了。 虞瑜和虞城却听得直撇嘴。 那些蛇蝎是他召来的,明明是小毒物一个,哪来的正气? 原以为这个青回是个实心眼的愣头青,没想到还挺鸡贼! 青回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走出去。 虞老爷子和虞老太太也拄着拐杖跟出去。 虞城和虞瑜急忙上前扶着两位老人家。 一行人来到庭院里。 只见一堆蛇盘在腊梅树后,正冲众人吐着鲜红的芯子,最大的有成人手臂那么粗,说不出的阴森恐怕。 佣人和保安手里拿着棍棒,瑟瑟缩缩地驱赶着。 奈何那帮毒蛇丝毫不怕。 虞老太太吓得躲到虞老爷子身后,不敢看。 青回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个似笛似箫的乐器,放到唇边吹起来。 悲悲戚戚的乐声响起。 张牙吐芯的蛇群唰唰后退! 没多久,就溜没影了。 青回如法炮制,又去地下车库把那群密密麻麻的毒蝎和毒虫也驱走了。 老宅终于恢复和平。 虞老爷子搓着文玩核桃,面露慈祥的笑容夸赞青回:“小伙子,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挺有本事。” 青回将乐器收好,一脸郑重道:“我在,虞瑜在,我会誓死保护她。” 虞老爷子一怔,随即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年轻人真不错!” 虞瑜本来抱着看戏的心态,正看着热闹,听青回这么说,心里忽地一沉。 胸腔间涌起一种沉沉坠坠的情绪。 慢半拍,才意识到那叫感动。 她笑着对虞城说:“哥,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喜欢悦宁了,原来被人保护的感觉这么好。” 虞城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给她发信息:别拿青回跟我的宁子比,宁子是真善美,青回在耍滑头呢。小毒物狡猾得很! 虞瑜看完信息,趴到虞城耳边小声说:“不怕我把这条信息给青回看?” 虞城立马改口,提高音量说:“青哥和宁子一样,都是侠义之士,有情有义有担当,可爱可敬!” 青回扫他一眼。 这招赌对了。 赌的就是虞城和虞瑜不会揭穿他的把戏。 再回客厅,虞老爷子对青回的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是创一代,深知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眼下虞氏集团的重担落到虞城和虞瑜身上,俩人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虞老太太固执一些,态度改变不大。 还是觉得青回配不太上虞瑜。 喝过茶之后,三人离开。 临走时,虞老爷子叫住青回,塞给他一个红包。 青回道谢,同虞瑜上了她的车。 虞城拎着爷爷奶奶给的东西,打开后备箱,发现后备箱里少了几盒补品,少的正是青回提的那几盒! 再看候在保镖车里的保镖,其中一个身上没穿西装。 虞城问:“你西装呢?” 那保镖不敢撒谎,如实说:“被青回大侠‘借’走了。” 就说呢。 短短时间,那小子又是换西装又是带补品,没有帮手帮忙,他哪能准备得那么齐全? 原来羊毛出在他这个冤大头身上! 虞城又好气又好笑。 他弯腰坐进车里,掏出手机给虞瑜发微信:妹,那个青回没表面上看的那么老实,你别被他骗了!他给爷爷奶奶的补品是从我后备箱里偷的,身上西装是从我保镖身上扒的。还搞了蛇和蝎子骗爷爷奶奶,再冒充好人把蛇蝎赶走,好博他们的好感。细节见人品,足以可见,他这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不是你的良人! 虞瑜回信息:如果这些事,是咱大哥做的,你会怎么想他? 虞城道:大哥嘛,当然是足智多谋!运筹帷幄! 虞瑜:双标狗! 第1346章 合约恋人 把手机扔到一边,虞瑜看向正在开车的青回。 原以为他是个愣头青,呆头鹅,憨憨的,没想到还挺聪明。 且不是一般的聪明。 她抬手摸摸他短短硬硬的头发,笑着说:“行啊你,真有你的,藏巧于拙,扮猪吃虎!” 青回头皮被她摸得微微发麻。 觉得女人就是容易恃宠而骄,之前怕他怕得要死,如今都敢摸他的头了。 换了别人这么做,这只手早就废了。 虞瑜端详着他的侧脸问:“老实交待,你这些心眼子都是跟谁学的?” 青回回:“我师父。” “独孤叔叔不像这种人,他那人看着清高孤傲,不屑于做这种事。” 青回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道:“师父的事,多半都是我做。” 包括敛财、堪舆、观天文、察地理,去各地跋山涉水寻找宝藏,以及帮港城和内地一些富豪布阵破局,处理一些灰色事件,和复仇。 独孤城把控大局,发号施令,具体事多是他做,因此练就了他超强的行动力。 他只是懒得说话,懒得同这帮人周旋,于是给他们呆呆憨憨的感觉。 虞瑜脑子转了转,“懂了,你和孤独叔叔都会下蛊,但你们还是找了个老蛊婆,让她下,就是为了拉她当替死鬼,你们日后好顺利脱身,我猜得对吗?” 青回不语。 觉得她挺聪明,比虞城聪明。 可能因为女儿智商遗传父亲多一些,儿子智商遗传母亲多一些,而虞棣比郦儿聪明的原因。 虞瑜手放到他大腿上,弹琴一般弹了几下,俏皮地问:“怎么不说话?” 青回问:“怕我吗?” “怕,可是又觉得很刺激!从来没想到,我会和电视剧里才会有的人物谈恋爱。我其实不喜欢老好人,老好人中规中矩,乏善可陈。亦正亦邪的人,才深得我爱。温瑞安武侠小说《逆水寒》你看过吗?我喜欢的不是男主角戚少商,而是大反派顾惜朝。” 青回不出声。 相处久了就不刺激了。 等新鲜感过了,她肯定要跟他分手。 连他自己都纳闷,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了这么个小渣女? 后悔那天不小心看到她的腰。 那不是腰,那是夺命的刀。 开车回到虞瑜的住处。 换好鞋,虞瑜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到沙发上说:“前几天住的那套房子是我哥的,这套才是我的,平时我一个人住。原本是我爸妈给我的陪嫁,现在便宜你了。你把行李搬过来,跟我同住吧。” “好。” 青回去厨房洗了把手,倒了杯热水放到虞瑜面前。 又从冰箱取了些水果切好,水果还拿温水温了,怕她胃受寒。 虞瑜看着果盘和热水,咧嘴一笑,“你还挺上道。” 青回嗯了一声。 亲眼目睹师父照顾郦儿那么多年,熏也熏会了,只是平时懒得表现而已。 再者,那时跟她不熟,没有表现的必要。 虞瑜喝完热茶,吃了几块水果,起身去二楼书房。 打开电脑,她精心拟了份契约恋爱合同。 一式打印三份。 自己先签好名,盖上章,又拿着印泥和一张支票,来到楼下,递给青回:“呶,合同我签好了。支票里有一千万,给你的,抽空拿身份证去银行兑出来,去兑之前要打电话提前预约。日后若分手,如果你纠缠我报复我,要付给我十倍违约金。” 青回暗道,小奸商! 他伸手接过合同,仔细浏览了一遍。 条条框框都是约束他的,除了分手后不能纠缠报复,还有很多。 比如她可以和异性约会,而他不能。 无论她有什么要求,他都得无条件地服从她,她却不用。 有事他要随叫随到,要给她提供良好的情绪价值,不能对她发脾气,更不能动粗,而她可以对他发脾气,对他动粗…… 这不是合同,是不平等条约。 性别一换,就是那种关系的合同。 但青回还是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印。 虞瑜朝他伸出手,“身份证给我,我去楼上复印,拿去公证处的时候要用。” 青回从钱包中掏出身份证递给她。 虞瑜盯着他的身份证号笑道:“比我大三岁,这个年龄差可以,男大三抱金砖。” 很快,去楼上复印完,虞瑜下来把身份证还给青回。 她后背倚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双臂环胸,一副金主的模样,上下打量着青回,“终于理解我爸的快乐了!这种感觉从妻子身上得不到,只有小情儿才能给。” 换了别人说这种话,早挨揍了! 可是虞瑜,青回舍不得揍她。 虞瑜抬手按按额角,“是不是觉得我很混帐?” 青回道:“是。” “从小在家暴家庭长大的男孩,最讨厌家暴,可是长大后,他也会像父亲一样对妻子挥起拳头,打完就后悔。但是,下次他还会故错重犯,一辈子都改不了,周而复始。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是我爸的花心,可我现在却做着和他一样的事。”虞瑜垂下视线自嘲地笑了笑,“我真他妈是个浑蛋!” 许久,她抬起头看向青回,“如果你现在后悔,可以离开,那一千万我不会收回。我比我爸还是稍微强一点点的。” 青回垂眸定定看她几秒。 他走到她身边,俯身坐下,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说:“不后悔。” 他心知肚明,如果他像顾逸风一样完美无缺,这份不平等的合约,就不会签。 可是顾逸风一出生就在他的终点。 是他这辈子都赶不上的。 人各有命。 沉默了会儿,青回道:“履行合约吧。” 虞瑜正伤感纠结着呢,听他这么说,一怔,随即笑出声,“这么迫不及待?” 青回应一声,“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那天看到她的小腰,就想睡她。 依他的性格,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虞瑜是头一次干这种事,贼心大贼胆小,手指在膝盖上摩挲着,指甲往内扣着,说:“要不我们先约几次会,培养培养感情,再走这一步吧?” 青回面无波澜,“先做,再培养。” 虞瑜的心没来由得怦怦跳起来。 好野! 但是她好喜欢! 见她不反驳,青回将一双大手伸到她的腰上,把她的上衣下摆从裤子里抽出来,扣子一颗颗解开。 他垂下眼睫,盯着让他这几日朝思暮想的腰。 那腰像马蜂的腰,细细白白,又不是柔弱的细。 她应该有健身,离近了细看,腰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腹肌,看着就有劲儿。 紧实洁白的小腹往下延伸,引人遐思。 他伸手轻轻一扯,裤扣就被扯掉,露出精美的蕾丝边。 她生得娇贵精美,身上每个部位都精致。 他像剥水蜜桃的皮一样,轻轻将她的衣服一件件全剥下来,剥出一具玲珑剔透的肉身。 那美好性感的身子让他瞬间血脉贲张,心脏狂跳! 虞瑜本能地抬手遮住上面,忽然想到下面,又去遮下面。 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 青回克制着昂扬的欲念,问:“后悔了?” 虞瑜笑,笑容是从前没有过的羞赧,“是有点。” “晚了。” 青回单手解开腰带,俯身将她压到沙发上…… 第1347章 娶定你了 撕裂的剧痛袭来…… 虞瑜后悔了,伸手去推青回,“停!停!快停下!疼!疼死了!” 青回动作一顿,道:“很快就好。” “骗人!我不要了!你快下来!” 她抬腿去踢他! 青回压着她的腿不让她动,将她整个人环抱在怀里。 他低下头去吻她的唇。 舌尖跟她的舌交相缠绵。 手在她袅娜的蜂腰身上抚摸。 许久,他挪开唇,去吻她的脖颈,一路往下…… 吻技算不上高超,也不是太熟练,可他的吻就是有一种魔力。 虞瑜被他亲得浑身滚烫,心啊肝啊全化成了一滩水,整个身子柔软无骨,任由他摆弄。 她觉得他多半给自己施魔法了。 否则她怎么会这么配合他? 疼麻了之后,变成了晕。 她整个人都是眩晕的,头晕,眼晕,心更晕,仿佛飘浮在云端里,摇晃着,升腾着…… 不知过了多久,青回终于停下。 他们像浮沉一样在空中飘浮了一会儿。 虞瑜已经散架了,软绵绵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脖颈间香汗潮潮,脸颊上布着红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软媚。 青回穿好裤子,拿起毛毯盖到她身上。 他去卫生间用盆打了温水,回来让她清洗。 等她洗完,又一件件地帮她穿好衣服。 他重新接了杯温水,扶她起来,喂她喝。 虞瑜喝了一半,不喝了。 青回就着她的杯口,把剩下的喝完。 他将她揽进怀里。 两人躺在沙发上,面朝上。 虞瑜手握成拳,捶他胸膛,捶得力度软绵绵的,一点都不疼。 她边捶边嗔道:“坏死了你!说好的听我的话,对我百依不顺,你怎么不听?今天第一天,你就开始犯规!” 青回道:“我愿受罚。” “罚你今晚睡楼顶露台,冻死你!” 青回低头吻她发丝,低声说:“你不舍得。” “怎么不舍得?谁稀罕你!” 青回握着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腹肌上…… 虞瑜一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心头一烫。 不愧是潘驴邓小闲的“驴”! 她累得魂都没了,他居然又…… 明明伤疤没好,可她心里不知怎么的,像长了条虫,一条馋虫,勾着她诱着她。 吃了这次,还想下次。 再开口,虞瑜声音软了几分,“说,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 青回道:“用不着。” 她狐疑地盯着他的眼睛,“真没有?” 青回面无表情,“没必要。” “你倒是挺自信!” “对。” 虞瑜乐了,“不怕我一气之下,踹了你?” 青回握着她的手放到她最心仪的地方,道:“你舍得?” 虞瑜掌心发烫,羞赧地盯着他清冷的长脸,娇嗔:“你好坏!坏透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虞瑜的手机响了。 她探身去茶几上拿。 青回已经抢先一步帮她拿起来,按了接通,递给她。 是虞棣打来的。 虞棣沙哑虚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瑜瑜,听你爷爷奶奶说,你谈恋爱了?” “对,给爸爸冲冲喜嘛。” 虞棣咳嗽几声,很慢很慢地说:“你爷爷说,对方二十七八岁,穿西装,个子很高,说话很有礼貌,一身正气,蛇蝎看到他都自动退路,还说小伙子要誓死保护你。惟一的缺点,就是家庭条件差点。那小伙子叫青回,给我下蛊的那帮人里,好像也有个叫青回的。他俩是重名,还是同一个人?” 虞瑜扫了眼青回,对虞棣说:“爸,您生病生糊涂了,给您下蛊的是老蛊婆,不是青回。” 虞棣突然不出声了。 手机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好半天,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么说,真是那个青回了?你疯了?地球上那么多男人,你找谁不好,非得找那么邪门的一个人谈恋爱!你是有多缺爱?” 虞瑜唇角闪过一丝嘲讽,“没办法,我是爸爸的女儿嘛,上梁不正,下梁歪。” 虞棣差点气晕过去,沙哑着嗓子咆哮道:“我不同意!你俩分手!马上分!” 虞瑜耳朵被震得发麻,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 青回将手机拿过去,声音凉浸浸道:“晚了。” “晚……你怎么着瑜瑜了?” “睡了。” 虞棣胃癌手术的伤口都气得绷开了,厉声吼道:“你小子!你小子!你小子给我等着!” 青回道:“想多活几年,就少管闲事。” 手机里没声音了。 虞棣气晕过去了。 青回面无表情,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到茶几上。 虞瑜盯着他,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有一丝怨怒,“那是我爸,气死他,我就没直系亲属了。” 青回道:“可以生。” 虞瑜,“……” 后知后觉,她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是因为宋嫱的事,报复我爸?” “不是。” “你还想着她?” “没有。” “你骗人,你就是还想着她!” 青回皱眉。 家境再好的女人,也喜欢无理取闹,偏偏打不得,骂不得。 青回道:“我小时候还没跟着师父学艺,她去我们小学,给我捐过助学款,那时候我年纪很小,她也不大,仅此而已。” 虞瑜这才作罢,又说:“我想去医院看看我爸。” “他正在气头上,你去,他会更生气。” “那改天再去吧。” 青回起身,将她抱起来,抱到二楼。 放到床上,他拉起被子给她盖好,道:“睡吧。” 虞瑜躺在床上,仰头望着他,语气慵懒地问:“你要出去?去哪?” “见你哥。” “早上不是刚见过我哥吗?他有什么好见的?” “见沈恪。” 虞瑜笑,“你好鸡贼!短短一天时间,把我们家人全见了,把该做的事也全做了。我们家公司的高管和职员,但凡有你这执行力,我们家公司早做成国内numberone了!” 青回没说什么,只是俯身,隔着衣服亲了亲她的腰腹,道:“等我回来。”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虞瑜的号码,“这是我手机号。” “你有手机?” “一直都有。” 虞瑜存上他的号码,又帮他装了个微信,加了他的好友。 青回离开。 下楼,青回把沙发抱枕一一摆好。 突然瞥到宝石蓝色真皮沙发上有斑斑血迹,青回眼神深了深。 在这之前,他没想到她会流血。 毕竟她是虞棣的女儿,那么花心的男人生的女儿,又跟他签合同,又搞合约恋人的,这作风,怎么看都不像私生活太保守的人。 他盯着那些血迹沉默许久,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娶定你了,虞瑜! 第1348章 转机在此 青回找来湿毛巾,俯身把沙发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又将房间收拾整洁。 他拨通沈恪的号码,约了见面地点。 带着支票和恋爱合同,乘车前往沈恪入住的酒店。 进房间后,青回把支票交给沈恪,直截了当地说:“一千万入你们公司做原始股,支票是转账支票,已背书。” 沈恪神色微顿,颇为意外。 没想到“原始股”“转账支票”“背书”,这么专业的词,能从青回这种愣头青一样的人物,口中说出来。 沈恪接过支票,见上面有虞瑜的签名。 心中便已猜到大半。 沈恪道:“我先去打个电话,打完再给你答复。” “虞瑜正在睡觉。” 沈恪蹙眉,“你们……” 青回神色淡漠,“她已是我的女人。” 沈恪面色变了,“这么快?是不是你强迫她的?” “她自愿。” 青回从衣兜中掏出合同,递给沈恪。 沈恪接过来,仔细看起来,越看俊脸越沉。 没想到虞瑜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背着他做这种糊涂事! 沈恪拿起手机,转身去了卧室。 关上门。 沈恪拨通虞瑜的号码,劈头盖脸道:“你怎么这么糊涂?我怎么告诉你的?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做事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虞瑜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沈恪发这么大的脾气,一下子全醒了。 认亲之后,还是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好凶! 虞瑜坐起来,脑子嗡嗡地说:“哥,你息怒。” 沈恪恨铁不成钢,“别叫我哥!你有把我当哥吗?我说的话,你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你已经二十五周岁了,是成年人,且在公司做管理层,做事为什么还这么任性妄为?都不考虑后果吗?你以为你签个合同,就能约束住他?你知道他现在找我做什么吗?” “做什么?” “他拿着你给的一千万来找我入股,且指名入原始股。我公司明年后年差不多就能上市,如果顺利上市,回报率非常高,到时正好能付你合同的十倍违约金。你觉得自己挺聪明,却不知他黄雀在后。你以为他憨憨傻傻,却不知话少的人比话多的人更有心机!他一分钱不用出,借此缠上你,然后娶你,下一步就该步步为营,蚕食你们家家业了!他背后是独孤城,独孤城有多恨虞家,你比我更清楚!” 虞瑜被他训懵了,“青回他,应该不会那么对我吧?” “怎么不会?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如果真心对你,就会珍惜你,而不是这么快拿下你!” “你就是好男人啊。” “我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虞瑜提醒道:“哥,你小点声吧,青回听力十分敏锐,别被他听到。我怕他听到会生气,对你不利。” “我既然说了,就不怕他听到。” “木已成舟,你生气也没用了。我现阶段是喜欢他的,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谁都不能保证可以喜欢一个人喜欢一辈子。” “晚了,他那艘船你上容易,下难。” 挂断电话,沈恪抬手按按发胀的额角。 头疼这个亲妹妹。 比虞城还不让人省心。 稳了稳情绪,沈恪推开卧室门,来到青回面前坐下,把支票推给他,“抱歉,我们公司暂时不缺资金,请青先生另找他人吧。” 青回语气冷淡,“你拒绝得了吗?” 沈恪眉心微紧,“你这是在威胁我?” “想想你妈。” 沈恪深呼吸一声,压下情绪道:“别伤害虞瑜。她从小到大没经历过坎坷,家庭突然遭遇巨变,父母双亲病的病死的死,又中过蛊,行事难免有些错乱。你要钱要财要物,我都会想办法满足你,放过虞瑜,别欺骗她,更别利用她。她成人的外表下,不过是个缺爱的小女孩。” 青回道:“我爱她。” 沈恪噎住,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小子球打得太直,出乎人的意料。 青回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沈恪盯着他的背影说:“支票我收下,但是,如果你日后敢伤害她,我不会饶了你!” 青回回眸,“你敢吗?” 沈恪盯住他的眼睛,“你试试!如果你敢伤害虞瑜分毫,我会竭尽所能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青回什么也没说,拉开门走了。 这个大哥比虞城靠谱得多。 是的,沈恪打电话对虞瑜说的话,他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相比虞城的甜言蜜语和殷勤讨好,他更欣赏敢说真话狠话的沈恪。 出门上车,返回虞瑜的别墅。 青回却没急着上楼。 他在清冷空旷的庭院里站了好一会儿,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独孤城的电话,说:“师父,任务已完成一半。” 手机里传来独孤城冷沉的声音,“哪一半?” “已帮虞瑜找到喜欢的人,虞城的棘手一些,秦悦宁一家不好对付。” “谁?” “我。” 手机对面一片沉默。 青回道:“我和虞瑜以后生的孩子,将是您的亲外孙。若是男孩,取名独孤励,励志的励志。若是女孩,就叫独孤郦,是师母的姓。” 那天在坟墓里,听虞城这么说,入了他的心。 独孤城又是一阵沉默。 他的沉默让青回有些发慌。 师父是惟一能让他发慌的人。 又等了小半天,青回终是忍不住说:“师父,您请说话,要打要罚随便您,虞瑜我娶定了。” 独孤城终于开口了,“你小子,有种!” 青回松了口气。 师父既是他的师,也是他的父,除了郦儿,他是师父最在意的人。 他赌师父不会真罚他。 手机里又传来孤独城的声音,“明天我派人往你账户转一笔钱,在岛城置处家业,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 “谢师父!” “那小丫头性格不比你师母,若有矛盾,你让着她点,毕竟是郦儿的骨血。” “师父请放心!” 独孤城轻轻挂断电话。 青回盯着已黑的手机屏幕,唇角微微扬了扬。 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顺利。 刚要进房间,忽然想起什么。 青回拨通苏星妍的手机号。 苏星妍的号码是从虞瑜的手机通讯录里,找到的。 电话接通。 青回开门见山道:“农历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你和沈恪提前一周联系我,我带你们去找我师父改命。” 苏星妍一怔,“你是?” “青回。” 苏星妍微微一顿,“你师父要我们第一个孩子,沈恪不舍,我也不舍,想等等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果我师父在京都生活,离你们咫尺之距,舍吗?” 苏星妍黛眉微拧,“你师父不会同意的。” “有我。” 苏星妍讶异,万万没想到青回这个曾经的敌手会出手相助,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1349章 请个祖宗 挂掉电话,苏星妍马上跑到沈恪的房间。 敲开门。 她一下子扑到他怀里,“事情有转机了!” 沈恪一顿,“什么转机?” 苏星妍推着他走进去,把门关上,仰头望着他英俊的脸,一双秋水眸亮晶晶的,说:“就是逆天改命的事。我们不想把第一个孩子交给独孤城,但是如果独孤城住在我们附近,我们可以随时去看孩子,会不会好很多?” 沈恪默了默,“独孤城那么有性格的一个人,不会如我们所愿的。” “青回说他可以让独孤城做到。” 听到青回的名字,沈恪浓眉微微蹙起,“那小子?他刚欺负完虞瑜,和她签了个恋爱合同,又拿支票过来找我,强行入股,接着找你,许以好处。还真是无缝衔接,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恰好说明他有能力。既然敢给我保证,自然笃定能让独孤城去京都,希望独孤城能像我小姨父墨鹤对我哥那样,对待孩子。农历七月十五前后,你记得空出行程,去找独孤城。” 沈恪抬手摸摸她耳边秀发,漆黑浓眸里皆是愧疚。 他将她按进怀里。 这段感情,她付出太多太多。 太委屈她了。 换了别人,一早就放弃了,只有她不离不弃。 沈恪道:“明天我们就要返回京都了,临行前,我去看看虞瑜。那丫头自打遭遇巨变,又经历诸多挫折,在感情上有点自暴自弃,居然和青回签了只恋爱不结婚的合同。” “好,我陪你一起去。” 二人备了礼物,当下便驱车前往虞瑜的住处。 到之前,青回和虞瑜正在楼上闹别扭。 趁青回出去,虞瑜打电话给药房,让人送了避孕药。 等青回回来的时候,虞瑜已经吃完了。 药盒扔在卫生间的垃圾桶里。 青回看到了,本来话就少,这下更少了,冰着一张脸,把半路上买的莫匹罗星软膏、复方鱼肝油氧化锌软膏、创可贴和云南白药膏、红花油等,放到床头柜上。 接着掀开被子,就往下扯虞瑜的睡裤。 虞瑜按着自己的裤子说:“我已经抹过药了。” 她指着那盒创可贴和红花油笑弯了眉,“这个是你自己要买的,还是药房的人推荐的?头回听说,那儿裂了,买创可贴和红花油的。你怎么不买套针,帮我针灸一下呢?” 青回不接话,扫一眼床头柜,上面还放着一盒长效避孕药。 虞瑜见他盯着药盒看,笑道:“你的尺寸太大,附近药店没有合适尺寸的套,我回头去别的药店和超市看看。如果实在找不到,就让我朋友从国外寄过来。这期间,我就吃这种药,吃一粒可管一个月。” 青回依旧不说话。 虞瑜终于意识到他在生气。 她凑到他怀里,伸手捏捏他高高的鼻子,“啧,青回回变青包包了,小气包!” 青回头一次被人这样称呼,心里不由得微微软了下。 他握着她细细的蜂腰,把她放在自己腿上,下巴抵在她头顶沉默不语。 虞瑜习惯了虞城那种什么话都说的,一时还不太习惯青回这种。 她手覆在他胸肌上,不安分地往下滑,滑到他的腹肌边际,轻轻打着圈,嗔道:“青回回,你不厚道哇。说好的,对我百依百顺,给我提供良好的情绪价值,结果你第一天就对我用强,还甩脸子给我看。你不能仗着器大,就恃宠而骄。一千万我可以包很多个男模了,且个个都是脸帅活好,会花心思讨好我。” 青回终于开口了,“你敢。” 虞瑜笑喷了,“我那帮富婆朋友花钱是找乐子,我倒好,花钱请了个祖宗回来供着。请问,我可以单方面解约吗?” 青回道:“晚了。” 虞瑜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怎么的,就喜欢看他这个调调。 自打得知真正生母之后,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她捧起他的脸,重新打量他。 俩人在一起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很不真实。 她抬起手,手指顺着他的长眉,划到他长而薄的单眼皮,再划到他高高的鼻梁,最后落到他的下颔上。 她凑到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刚开始觉得你这人好怪,没觉得你长得多好看,如今越看越好看,比谁都好看。” 她柔软的身子离自己太近,青回初尝性事,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身体悄然发生变化。 目标太突出,虞瑜立马察觉到了。 她扑哧笑出声,在那儿拧了一把,娇嗔:“小青驴。” 青回觉得她一点都不像个稚嫩的雏儿,更不像文绉绉的大家闺秀。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久经情场。 就这老辣的劲儿,多会撩。 他一把将她摁倒在床上,身体撑在她身体上方。 两人四目相对,眼观鼻,鼻观心。 虞瑜先退缩了,“今天吃撑了,容我休息几天再喂。” 青回道:“怀了就生,我养。” 虞瑜这才知他为什么生气,原来是气她吃避孕药。 这小子又开始犯规了。 说好的只恋爱不结婚,结果他却得寸进尺,还想让她生孩子! 虞瑜道:“我养母犯罪被枪毙,我爸又患癌,公司现在是一团散沙,我和我哥忙得焦头烂额。只这几天有闲功夫,马上公司恢复正常运营,我和我哥又得忙得像陀螺。这当口,生孩子很不现实。” 后知后觉,才发现,她在照顾他的情绪。 还真是花一千万请了个活祖宗。 青回道:“我进公司,帮你。” 虞瑜笑劈叉了,“我没听错吧,你要进我们公司?你以前上过班吗?一天都没上过吧?公司可不是江湖,打打杀杀,更不是搞一堆蛇蝎就能解决问题的。就你这性格,适合上班吗?” 青回面色沉着,“从基层做。” 虞瑜这才知他认真了,“你真要进我们公司?” “是。” 虞瑜眼珠微微转了转,“这个得经过我爸同意,他是董事长。” “他不敢拒绝。” 虞瑜心里咯噔一下,重新打量着他,“青回回,你有点可怕啊,我怎么感觉你要取而代之的节奏?” 女人的第六感,依着这男人超强的执行力,假以时日,等他熟悉公司环境,羽翼丰长,她和哥哥虞城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知为什么,虞瑜恍然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忽听青回开口:“不取,只娶。” 第1350章 前去改命 “取”和“娶”同音,虞瑜一时没听白,问:“你说啥呢?又取又不取的?” 青回道:“不取而代之。” 虞瑜刚要回话,沈恪和苏星妍来了。 虞瑜急忙换了衣服,和青回一起下楼。 尽管她竭力克制着,可走路姿势还是和平常不一样,腿微微有些瘸。 苏星妍不知内情,急忙迎上去搀扶她,关心地问:“虞瑜姐,你受伤了吗?有没有去医院看?伤到哪了?” 虞瑜臊红了脸,偷偷瞄一眼青回,小声说:“没受伤,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见她偷瞄青回,又红脸,苏星妍这才反应过来。 十分讶异。 她和沈恪从认识到交往,加起来快三年了,止于接吻,且一接吻她就生病。 瞧瞧人家这速度,坐火箭一样,嗖地一下上了天! 把礼物递给虞瑜,几人落座。 青回给他们泡茶。 泡的是养气补血的玫瑰红枣参茶。 苏星妍刚要端起茶杯喝。 沈恪从她手中接过茶杯,“烫,我帮你吹吹。” 苏星妍这才想起,青回是使毒下蛊那拨的。 沈恪在提醒她谨慎点。 苏星妍忙说:“我想喝果汁,就热橙汁吧。” “我去取。”沈恪起身去厨房冰箱拿橙汁。 青回唇角扯了扯,毫不留情面地说:“如果我想下蛊,你们谁都走不出这间房。” 虞瑜无奈一笑。 这位爷,是一点委屈都不受。 把软饭吃得这么硬的,古往今来恐怕就只这一位。 沈恪将橙汁温好,拿给苏星妍喝。 虞瑜也要了一杯,这才算缓解了尴尬。 沈恪看向虞瑜,“我明天要回京都,保护好自己。” 虞瑜刚要开口,青回道:“我会保护。” 沈恪扫他一眼,看向虞瑜,“有解决不了的事给我打电话,别不好意思。” 虞瑜点点头,“谢谢大哥!” 青回道:“有我。” 那意思,用不着你。 气氛被他搞得有点僵,虞瑜对他说:“你去楼上看看,我手机落上面了,帮我拿下来。” 青回纹丝不动,“别想支开我。” 虞瑜哭笑不得,对沈恪说:“这小子比较有性格,哥哥嫂嫂,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恪不着痕迹地打量青回几眼。 在世人眼里,这小子哪哪儿都配不上虞瑜,却把虞瑜拿捏得死死的,也是本事。 又交待了一些重要事,沈恪和苏星妍告辞要离开。 青回忽然出声:“把你俩的生辰八字写于纸上,压在祖宗牌位前,若三天内相安无事,即是巧合。若出现意外,必须改命。” 沈恪道:“谢谢。” 虞瑜拽拽他的袖子,“你的生辰八字报给我,我也写了,压在我家祖宗牌位前,试试你克不克我。” 青回下巴微抬,“我们绝配,不用试。” 苏星妍惊呆了! 这顶级自信,无人能及。 按说青回综合条件比不上沈恪,可是架不住人家自信爆棚,还自带一副霸主气势。 出门上车。 苏星妍对沈恪说:“从来没想到虞瑜会喜欢那么一个人,两人是截然不同两个世界的。” 沈恪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握了一下又怕自己克她,松开道:“以前总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命由我不由天,后来经历的事多了,发现命运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就像我注定要遇到你,虞瑜注定要遇到青回,至于是良缘还是孽缘,要交给时间。” 次日。 回到京都。 二人依照青回的方法,写了俩人的生辰八字,各自置于先祖牌位前。 沈恪那边相安无事。 而苏星妍,点香的时候,怎么都点不着。 好不容易点着后,香燃了三分之一,自己倒了。 窗户关着,牌位前没有风,可那炷香就是离奇地倒了。 科学无法解释。 苏星妍不敢告诉沈恪,直接把电话拨给了虞瑜,将此事告知。 虞瑜又转告青回。 青回道:“男克女,非改无疑。女方幸好有祖宗庇佑,否则轻则疾病缠身,卧床不起,重则死亡。” 虞瑜听得毛骨悚然,不敢耽搁,急忙将青回的话转告苏星妍。 事已至此,所有希望都寄托到独孤城身上。 转眼间。 到了农历七月。 七月初七这天,一行人开始动身。 顾逸风不放心苏星妍和沈恪,随行。 人多,开了辆七人座的商务车。 依旧是青回开车。 虞瑜坐在副驾驶。 沈恪和苏星妍坐在后座,顾逸风则坐在中间那排座位。 曾经仰慕的完美男神就坐在后面,虞瑜却已心如止水。 她现在喜欢的是驾驶座上的愣头青青回。 这人样样都不如顾逸风,可她就是喜欢他。 感情这东西,真的很玄妙。 开至中途,青回让几人蒙了眼睛。 几个小时后,抵达独孤城的住处。 众人被安排到二楼住处。 沈恪则被单独安排到顶楼,接下来的几天,他要焚香沐浴更衣,吃斋戒荤,且不能与苏星妍厮磨,面都不能见。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几天主人独孤城一直不曾露面。 很快,到了七月十五,沈恪的出生日期,也是鬼节之日,佛教的“盂兰盆节”。 夜黑风高之际,独孤城回来了。 将沈恪眼睛蒙上,把他带去一间类似于道堂的房间。 室内檀香袅袅,静谧无声。 沈恪的心底一片平静,如置云端。 独孤城手一抬,沈恪眼上蒙的黑布掉下。 沈恪睁开眼睛,环视室内,室内大到空旷,屋顶极高,室内布置得古色古香,墙壁斑驳,涂着朱红的漆。 房间窗门皆紧闭,室内靠红烛照明,案上燃着檀香,摆放着各种供品。 上面供了三位高大肃穆的神像,细辨之,是始祖黄帝、道祖老子、教祖张道陵。 沈恪这才知独孤城除了会驭鸟、会下蛊,还师从道教。 倒也在意料之中。 这种隐世高人,要么是佛门之下,要么是道门之下。 群经之首《易经》正归于道家。 独孤城一身墨黑薄衣,双腿盘起,端坐于蒲团之下,身上俨然自带一团圣光。 明明是短发,现代装扮,可就是给人一种穿道袍束发的感觉。 独孤城盯着沈恪的眼睛,“不怕我趁机要了你的性命?” 沈恪极淡勾唇,“前辈若想杀我,早就动手,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独孤城冷笑,“我此生最恨之人除了成氏一家就是虞棣,没想到今晚却要为他的儿子逆天改命!” 沈恪道:“我名下公司分给我的盈利,供给您三分之二,每到年底,财务会准时划到您的账户。” 独孤城唇角微动,“我说过,不要钱,只要你第一个孩子。” 沈恪闭唇不语。 只希望青回能说话算话。 过片刻,沈恪问:“前辈,帮我改命,会伤您根基,请问您如何化解?” “无需多问。”独孤城手一抬,掌风袭来,蜡烛瞬间全灭。 室内一片漆黑。 沈恪目之所及,皆是黑暗。 忽觉独孤城靠近自己。 沈恪纹丝不动。 十指间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有血溢出。 沈恪忍痛不发出声音。 隐隐觉得室内又多了个人,能听到那人的呼吸声,可是任凭他怎么看,都看不清那人的面孔。 独孤城口中开始念念有词,语速极快。 念的是什么,沈恪听不清,只觉得头脑发胀发蒙。 整个人如置梦境,仿佛身不由已。 眉心位置忽然一凉,能闻到明显的血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独孤城开口,“喝了它。” 沈恪伸手接过来,手中是一个触感莹润的碗,质地像玉。 沈恪把碗凑到嘴边。 碗里的液体有淡淡的腥味,口感并不好。 他一仰头,全部灌入口中。 刚要把碗还给独孤城,忽听外面唰地一道闪电,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碗啪地摔到地上! 第1351章 逆天改命 沈恪俯身去捡碗,碗已摔成碎片。 黑暗中,他听到独孤城喉咙中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像是呕吐的声音。 紧接着眼前亮起一道火光。 独孤城燃了一张符纸,同时闭眸,口中念念有词。 借着符纸燃烧的亮光,沈恪看清了独孤城的脸,面色极其苍白,唇角带血。 沈恪心生愧疚,却又无能为力。 符纸的火光很快消逝,屋内恢复黑暗。 外面雷声隆隆,一声响似一声,仿佛擦着人的头皮滚过去,震得人耳朵都快要聋了。 道道闪电透过闭紧的窗户照进屋内,沈恪隐约看到不远处果然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人身形消瘦,着一身宽松黑袍,戴黑色宽边帽子,背对着他,看不清脸,更分不清男女。 独孤城又吐了一口鲜血,面露痛苦之色。 沈恪急忙说:“独孤前辈,我送您去医院吧?” 独孤城不语,闭眸盘腿,缓缓运功。 几次呼吸吐纳之后,他睁开眼睛对沈恪说:“出去。” “可是您的身体……” “出去!” 沈恪不敢违背,站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独孤城的声音,“出门朝右拐,那间房有人接应你,等雷声停后,他们会送你离开。三天之后醒来,你便相安无事,这三天青回会守着你。” “谢谢独孤前辈。” “不用,借了你二十年寿命,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沈恪一顿,下意识地问:“那我还剩多少年可活?” “终于八十九岁。” “足够了,独孤前辈的大恩大德,沈恪没齿难忘!”他俯身朝独孤城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拉开门走出去。 关门之际,身后又传来独孤城吐血的声音。 那黑衣人的影子朝他走过去。 沈恪想,那人于独孤城一定是很重要且很信任的人,希望那人能帮独孤城摆脱困境。 出门,沈恪朝右拐,来到一间房。 果然有人在等他。 此时他才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古色古香的道观中。 风声阵阵,天雷滚滚,越来越响,越来越骇人! 却只打雷,不下雨。 那闪电将漆黑的夜空劈成无数道! 沈恪从未见过那么恐怖的闪电,更没听过那么响的炸雷! 捂着耳朵,雷声还是穿进耳中,刺得耳膜生疼。 就在沈恪担心那些雷别把道观炸了的时候,雷声终于停下。 房间的人将沈恪送回独孤城的家。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沈恪便觉浑身绵软,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睡着后,他一个梦接一个梦地做,奇奇怪怪、形形色色各种梦境都有,包括他的生老病死,包括母亲和苏星妍,甚至还梦到了一个小小的婴孩,是个男婴,胖脸大眼,粉嘟嘟的,十分可爱,想必就是他们未来的孩子。 等再醒来,已是三天后。 沈恪缓缓睁开眼睛,只觉身体比从前轻盈许多,视力、嗅觉和听力也比从前灵敏一些。 一扭头,正对上青回的脸。 青回立在床前,眼圈发青,眼白泛着血丝,长眉长眼冷冰冰的,脸臭得仿佛谁欠了他八百亿似的。 沈恪想了片刻,才想起独孤城说他回来会睡三天。 这三天将由青回守着。 看这小子那浓浓的黑眼圈,显然不是熬一夜两夜就能熬出来的。 沈恪坐起来,问:“这三天三夜,你一直没睡?” 青回冷着脸嗯一声。 “谢谢你。” 青回面无表情道:“不是为你,是为虞瑜。” 沈恪想,这小子看外表愣愣硬硬,实则很会见缝插针,拿捏人心。 这种时候把虞瑜推出来,由不得他再反对他俩。 沈恪问:“独孤前辈怎么样了?” 青回眼白血丝更红了,下巴抬起道:“不想说。” 沈恪,“……” 这小子还挺任性。 他换了种说法,“独孤前辈脱离危险了吗?” “嗯。” 听闻他脱离生命危险,沈恪松了口气,还想问问当时屋内另一个人是谁? 但依着青回这性格,问了肯定也是白问。 沈恪掀开被子下床,抬脚走路,只觉得步伐轻松,明明三天滴米未尽,却不觉得饿。 青回拿下巴指指卫生间,“去泡澡,泡完下楼吃饭。” 说完他转身离开。 沈恪来到浴室,硕大的木桶里已放满水,水是热的,温度和温泉水的差不多。 显然青回算到他几时醒,提前备了温水。 水里还放了一些药草。 沈恪脱了衣服,坐进去。 闭上眼睛,热气氤氲,笼罩全身,沈恪只觉得身体状态比从前好很多。 以前总以为逆天改命这东西,玄乎其玄,遥不可及,且不一定是真的,如今亲身经历,才知千真万确。 难怪经历越多,认知越高的人,越会心怀敬畏。 因为未知的事情太多太多,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人不能用自己有限的认知,去妄加评判未知的世界。 泡完澡,沈恪换上衣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仿佛年轻了许多岁。 不知是改命的原因,还是连睡了三天三夜的原因。 一想到从此就能和苏星妍相依相守相伴终生,沈恪不由得心生欢喜,可是一想到要把第一个孩子送给独孤城,又觉十分不舍。 人生终究不能圆满。 沈恪抬脚走到门口,拉开门。 一道身影忽然朝他冲过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是苏星妍。 沈恪将她抱起来,往上托了托。 苏星妍手臂揽着他的脖颈,如水美眸牢牢盯着他的脸,未开口眼圈已泛红,“感觉怎么样?” 沈恪笑,“感觉很好,身体机能好像年轻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他,独孤城说借了他二十年的寿命。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别说被借二十年的寿了,借三十年、五十年都情愿。 苏星妍手握成拳轻轻捶他胸口一下,“你昏睡了整整三天,吓死我了,青回总凶我,不让我靠近你。” 沈恪无奈一笑。 青回那性格,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沈恪将苏星妍放下来,问:“独孤前辈呢?我去看看他。” “在楼下坐着呢,他也昏睡了三天,刚醒没多久。” 沈恪牵着她的手朝楼梯走去,边走边说:“我想认他做义父,以后拿他当亲生父亲孝敬。” 第1352章 日后会懂 苏星妍道:“独孤叔叔年纪不大,四十出头,只比你大十多岁。你认他做义父,他不一定会答应。” 沈恪握紧她的手,“试试吧,认做义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们见孩子更方便一些。” 提到孩子,虽然还没个影儿,但是苏星妍心情已经开始沉重。 来到楼下。 独孤城正独自坐在餐桌前。 一身黑色薄衣,面色苍白,手持乌木长筷在用餐。 修长的手指亦是白皙如纸,没有血色。 沈恪心情复杂,愧疚得很。 他走到独孤城面前说:“独孤前辈,您身体怎么样?” 独孤城眼皮不抬道:“各取所需,无需愧疚。” 沈恪不由得想起三天前道堂内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衣黑帽的神秘人。 独孤城所谓的各取所需,应该是用到了那人身上。 其中玄机,恐怕只有独孤城清楚。 默了默,沈恪开口,“独孤前辈,我想认您做义父,拿您当亲生父亲孝敬,以后我的一切,都是您的。” 独孤城抬眸扫他一眼,毫不留情面道:“不认。” 沈恪终于知道青回那性格像谁了。 像独孤城。 独孤城看了眼苏星妍,放下筷子交待沈恪:“重阳节之前怀,次年夏至之后十五天内生,错过这个时机,再等十二年。” 他语气不重,但就是带着一种让人不可违抗的命令感。 沈恪伸手握住苏星妍的手。 只觉得她手指冰凉。 独孤城又扫了眼苏星妍,“用不着难过,日后会懂。” 撂下这句话,他拿起筷子继续用餐,不再搭理沈恪和苏星妍。 次日。 一行人返程。 临别前,沈恪在自己的卧室放了张支票,作为酬劳。 金额大到夸张。 但是那张支票,直到过期了,独孤城都没派人去支取,显然是不想收。 原路返回京都。 刚入家门,一道身影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沈恪,兴冲冲地喊:“恭喜我哥改命成功!贺喜我哥终于能和心上人比翼双飞了!圆满!” 这架势,不用看脸也知道是虞城。 沈恪道:“来之前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 “你的帅弟弟想给你个惊喜嘛!提前告诉你了,还叫什么惊喜?” 沈恪摸了摸他的头,“很惊喜,有心了!” 虞瑜抓着虞城的手臂一把拉开他,嫌弃地说:“单身狗,少来凑热闹!” 虞城呵一声,“某人谈个恋爱就上天了!只是谈谈恋爱而已,说不定哪天就分了,嘚瑟啥?” 话音刚落,一道阴沉沉的声音传过来,“不分。” 是青回。 他面无表情,眼神冷森森的。 一副不好惹的架势。 虞城立马缩到沈恪身后,“哥,他好凶。” 沈恪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别怕。 将众人安顿好,吩咐保姆给他们泡茶,沈恪则带着苏星妍去卧室,让她休息。 连日忧心加长途跋涉,很折腾人,苏星妍往床上一躺,没多久就睡沉了。 这十多天,她没睡过一个好觉。 安顿好苏星妍,沈恪返回客厅。 虞城一边同沈恪交谈,一边透过玄关去看门。 这么大的喜事,秦悦宁一定会过来庆祝吧? 他赶来贺喜沈恪是真,盼着见秦悦宁一面也是真。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 虞城条件反射般的弹跳起来,飞一样的速度冲到门口,噌地一下拉开门。 门外站着个身形高挑的女孩子。 简单的黑t黑色牛仔长裤,短发,眉眼精致英气。 来人果然是秦悦宁! 女大十八变,长开了的原因,极简单的衣服被她穿出了超模般的气质,又酷又飒。 虞城激动得想哭! 但是忍住了,毕竟他现在改走成熟路线了。 秦悦宁右手抱一束鲜花,左手提着几样礼盒。 看到虞城,表情有片刻微怔,显然没料到他来得这么快。 虞城更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心思千回百转。 心中有无数的话想对秦悦宁说,可是千言万语涌到心头,却只化成了一声“嗨!” 秦悦宁也“嗨”了一声。 那“嗨”透着客气疏离和冷冰冰的距离感。 虞城心凉了半截。 他多么希望秦悦宁骂他一句“嗨你个头”,或者“死样儿,滚开!” 那样秦悦宁就还是他的宁宝。 虞城没话找话说:“放暑假了吧?” 秦悦宁嗯一声。 “马上就开学了吧?” 秦悦宁又嗯了声。 虞城问:“被保送进军校了?” “是。” “你又长高了,也更漂亮了,有大姑娘的模样了。” 放在从前,秦悦宁会说“你有完没完?滚开!” 可如今秦悦宁却只是说:“谢谢。” 生分得很。 生分得让虞城心痛。 成年人了,都懂,无声无息的分手比撕破脸的分手,更坚决。 虞城往旁边闪了闪,“快进来吧。” 秦悦宁走进来。 虞城拉开鞋柜取出一双客用拖鞋,放到秦悦宁脚前,弯下腰,要去给她拖鞋。 秦悦宁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说:“你别这样。” 虞城盯着她的脚,“以前我不成熟,做了很多不妥当的事,如今想弥补,却没有机会。就当是给我一个小小的机会吧,不是要追求你,只是想弥补以前的遗憾。弥补也不是为了挽留你,更不是道德绑架你,只是想让我心里没有褶皱。” 秦悦宁皱了皱鼻子。 觉得这男人突然变得复杂了。 以前单细胞生物一个,如今居然有了这么高级的情绪。 酸不啦叽的。 她开口道:“不用。” 说罢,自己脱了鞋,套上拖鞋,朝沈恪走去,把花递给他,“恭喜我恪哥改命成功!” 沈恪接过花,“谢谢悦宁。” 秦悦宁在他身边坐下说:“我们家那位事儿爷说,让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和我星妍姐的生辰八字写到红纸上,再放到我们家祖宗牌位前试试。如果这次祖宗没有意见,就放到我们几家厨房灶王爷前,三天内碗碟不碎,说明我们家灶王爷也认可你了。然后再去找那位神算子姬老算算,看看不克我星妍姐了,就给你们筹备订婚的事。到时由他亲自筹备,无论大事小事全程都不用你操心。” 第1353章 万事俱备 能得到顾傲霆的认可。 是最好的消息。 沈恪道:“我会照做,谢谢他老人家的认可,该我负责的,我一样不会缺。” 秦悦宁应一声,“别怪他事多,越有钱越老的人越在意风水,好不容易得来的繁荣安稳,生怕被打破了平衡。若他一无所有,反而无所畏惧。” 沈恪微微颔首,“明白。” 虞城凑过来说:“宁子,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他也想把秦悦宁的生辰八字和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到一张纸上,放到自家祖宗牌位前试试。 哪怕明知和她没有可能,还是想做做美梦。 秦悦宁白了他一眼,没出声。 虞城讨了个没趣,帅气的脸面色讪讪,偏头对青回说:“小子,回头把你的生辰八字和虞瑜的写到一起,放到我们家祖宗牌位前试试,看看我们祖宗对你有没有意见?” 青回道:“敢有意见!” 虞城,“……” 活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 他觉得如果自家祖宗对他有意见,这个青回能把虞家列祖列宗的命给改了! 无畏也是一种本事。 虞瑜怕青回和几人起冲突,更怕他暗中对秦悦宁做手脚,悄悄拉拉他的袖子,小声说:“青回回,你陪我出去转转,在你师父家闷了十多天,快闷坏了。” “行。” 二人起身道别,朝门口走去。 虞城不想虞瑜出去,却又拿青回没办法,只能叹道:“缺爸妈管的孩子就是容易误入歧途啊,我妹算废了!” 话音刚落,忽见眼前一道红影袭来! 是青回嫌他废话多,随手摘了玄关上的玫瑰花,朝他的嘴巴扔过去,要堵他嘴的。 花朵快要砸到虞城嘴上时,秦悦宁突然手一伸,用食指和中指精准地夹住了那朵花。 她眯起眼睛朝青回看过去,眼神暗含警告。 青回唇角溢出一丝冷笑,随即收回视线,牵起虞瑜的手,离开。 虞城激动坏了! 他一把抓起秦悦宁的手,“我就知道,宁子你不会不管我的!” 秦悦宁垂下眼帘,冷淡地盯着他的手。 那眼神疏离淡漠,仿佛看陌生人一样。 虞城立马松开她的手,连声说:“对不起宁子,我太激动了,是我唐突了!” 秦悦宁不理他,站起来,对沈恪说:“恪哥我走了,别忘记我对你说的。” “好,我送送你。” 沈恪起身把秦悦宁送到楼下。 虞城站在落地窗前,目送秦悦宁的身影渐行渐远。 心也被带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十八岁,等到她终于成年,可她却已不再是他的她。 秦悦宁没直接走。 远远跟在青回和虞瑜身后。 二人却没出这个小区,而是去了东南角的一栋大楼。 青回拿电梯卡刷开楼道门,带着虞瑜进去。 秦悦宁进不去,便守在附近,想等青回出来,单独会会他,警告他不许欺负虞城。 青回和虞瑜乘电梯上了楼。 来到十楼,最东边那套房。 青回输入指纹锁,打开门,进去。 里面是精装好的房子,房间大而宽敞,装修得精致优雅有格调。 沙发皮料昂贵,家具皆是进口货,地上铺的木地板也是高档货。 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豪宅。 虞瑜愣住,问:“这是谁的家?主人不在,你擅自带我来不好吧?” 青回打开鞋柜,拿出一双女士拖鞋递给她,道:“给师父的。” “给师父?谁给你师父的?” “我。” 虞瑜惊讶,“你哪来的钱?” 青回自己换好拖鞋说:“师父给的。” 虞瑜笑喷了,“你跟我玩绕口令呢?给师父的,师父给的。” 青回微抬长眸,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虞瑜秒懂,惊讶得拿食指隔空指着他的嘴,“你,你的意思是,你给你师父在这里置办了一处豪宅,到时想办法哄他搬来这里住。等我哥和星妍日后生下孩子,你师父在这里带孩子。那样我哥和星妍来看孩子会很方便,也不会有分离之痛了?” 青回抬手捏捏她的额角,“聪明。” 虞瑜惊呆了。 这脑回路绝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我怎么不知道?” “今年农历六月初六十二点正,交钱签的合同。”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符纸,贴到正门上,又把各个门全贴了符纸。 虞瑜好奇,“你在做什么?” 青回不语。 天机不可泄露太多。 这套房无论位置方位还是购买时间,楼层、家具摆放及房屋朝向,皆有讲究。 符纸贴完,青回将所有窗户开窗通风。 经过主卧时,虞瑜进去看了看。 那张床大而柔软,连被褥都贴心地准备好了。 还有儿童房,布置的是男孩子的风格。 婴儿床、儿童玩具皆是按男孩子的性别准备的。 虞瑜再次惊呆,“为什么这么笃定我哥和星妍日后一定会生男孩?万一是女孩吗?” 青回瞥她一眼,有点嫌弃她的大惊小怪,难得地说了句长话,“是没算过命吗?算人寿命和命中有几儿几女几道坎,是一个合格的风水先生必备的本事。连这种皮毛都算不出来,怎么在江湖上混?” 虞瑜哟了一声,“没想到小毒物居然是个风水大拿!” “皮毛而已。” 虞瑜啧啧两声,“平时那么狂,怎么这会儿还谦虚上了?” 青回道:“事实。” 这行业真正厉害的大拿,是能助帝王成就千秋霸业的,皆是宰相国师一级的,比如姜子牙、鬼谷子、张良、诸葛亮、袁天罡、刘伯温等。 姜子牙助武王伐纣,建立西周。 千古奇人鬼谷子王诩,隐居于清溪鬼谷,培养出了众多杰出弟子,苏秦、孙膑、张仪和庞涓皆是他的得意门生,可见他的本事。 元末刘伯温运用奇门遁甲学为朱元璋建立大明江山 除却那些耳熟能详的,还有符坚,建立前秦政权,离不开王猛的奇门。 李世民统一河山,除却自身能力,还得益于李靖、徐茂功的遁甲学。 诸葛孔明的奇门遁甲,也算是一段妙谈,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不胜枚举。 虞瑜推推他的手臂,“你算算我以后有几儿几女,命中要经历几道坎?” 算命的都是算人不算己。 依着青回的段位,还算不了自己的命,也算不透至亲之人的命。 他垂目望着她美艳动人的脸,低声道:“我暂时算不了你几儿几女,但是能让你生几儿几女。” 虞瑜一顿,拿拳头捶他胸口一下,嗔道:“流氓!” 她娇嗔的模样着实诱人。 青回喉咙滚动一下,弯腰将她拦腰抱起来,就朝客卧走去。 拿脚推开门,将她放到床上。 他扯掉她的裤子,俯身压上去…… 床垫发出重重的撞击声! 房顶在摇,窗帘在晃,一切都在扭曲和幻化! 两人做得山崩地裂…… 第1354章 销魂时刻 俩人激情四射,做了又做。 哪怕做了六七个月,却怎么都不腻,像馋嘴的孩子,得空就想吃那一口。 歇歇停停。 变着花样搞了三次,青回才放过虞瑜。 虞瑜窝在被子下娇喘连连,盯着青回紧实的躯体,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赞赏。 明明穿着衣服时,他是颀长清瘦的模样,脱了衣服又是另一副天地。 骨骼和肌肉是那么匀称,那么和谐,肉和骨形成大大小小的明暗对比,富于力度和美感。 尤其是腹部上的腹肌硬而结实,比那种健身房里吃蛋白粉撸铁练出来的肌肉更性感。 虞瑜葱管一般的手指在他的腹肌上缓缓划过。 果然,男人还是要硬一点,野一点,才够味。 虞瑜觉得这一千万花得值。 虽然他是软饭硬吃,但是硬起来是真的硬! 她伸出白生生的脚丫踢了踢青回长而结实的腿,“下次再搞要先洗,记住了吗?别像个野人一样,上来就做。” 青回道:“在你哥家洗了。” 虞瑜,“……” 这人是真不见外,难怪总说四海为家呢。 拿谁的家都当成自己家。 虞瑜环视客卧一圈,“你送给独孤叔叔的新房,他还没住,咱俩就睡了,他会不会介意?” 青回下床,站起来,拿起裤子往腿上套,说:“这是师父的家,也是我的家,何必见外?” 虞瑜挺羡慕他们的师徒之情。 亲如父子。 虽然他无父无母,可是有那么好的师父,此生足矣。 而她,虽然有父有母,可父亲要么忙于公事,要么忙于应酬,剩下的时间全给了外面的莺莺燕燕。 养母成琼活着时,也是忙于公事,或者忙于报复父亲的那些莺莺燕燕,无暇顾及她。 即使有,也是装出来的。 外人觉得她娇生惯养,浸在蜜罐里,不知有多幸福。 幸福不幸福的,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虞瑜从床上爬起来,套上衣服想去浴室洗洗。 刚下床,腿一软,差点摔倒。 青回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她。 虞瑜倒在他怀里,伸手抱住他,头埋到他肩上说:“别对我太好。” “为什么?” “对我太好,我会忍不住爱上你。” 青回道:“想爱就爱。” “你没背景没学历,什么都没有,嫁给你,我会被岛城上流圈笑话死的。只是谈谈恋爱就好了,等不爱了就分开。” 青回想揍她。 给她当牛当马,鞍前马后床上床下伺候了六七个月,还是没捂热她那颗心。 怎么爱上了这么个小渣女? 他冷了脸,拦腰把虞瑜抱起来,就往浴室走去。 来到浴室,把她身上衣服剥下来,放进浴缸。 他也脱了衣服进去。 调好温水,他撩起水往她身上泼。 虞瑜不甘示弱,捧起水泼回去。 泼来泼去,两人性致又上来了。 青回把虞瑜拉到自己身上,握着她的腰,让她动…… 虞瑜细细的蜂腰扭转沉落。 她闭上眼睛,身子轻颤,整个人如入云端,红唇微微张着,声若莺啼…… 青回冷静地望着她旖旎软媚的模样,心想,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只要不停地做,总有一天能把她坚硬的心磨化吧? 秦悦宁在楼下左等右等,等了三四个小时,等得天黑透了,都不见二人下来。 不由得失了耐心。 又担心青回那个邪里邪气的,再伤害虞瑜。 她绕到楼宇背面,攀着墙面的造型噌噌噌数下爬到十楼。 轻推卫生间的窗户,想从这里钻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结果窗户刚推开一道缝,就看到虞瑜白花花的身子,正跨在青回身上做少儿不宜的运动…… 秦悦宁哪见过这光景? 她立马闭上眼睛,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 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觉得眼睛长针眼了。 青回察觉到了,目光移到窗口,厉声问:“谁?” 秦悦宁反应极快,攀着窗台就往下跳。 青回握着虞瑜的腰把她从自己身上推下来,抄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快速穿好衣服,他卸掉窗玻璃往下跳。 等秦悦宁出了大门时,青回也追了上去。 青回冷冷道:“干什么?” 秦悦宁头也不回地说:“不是故意偷看,是要告诉你,不许伤害虞城。” 青回眼眸微沉,“他嘴贱,该打。” “如果他受伤,我不会放过你!” 青回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知道该怎么完成师父交给的另一个任务了。 对秦悦宁来硬的不行,下蛊她体质又特殊,只能走迂回路线。 虽说他最讨厌走迂回路线,可是师命难违。 秦悦宁见他不再追上来,拉开自家的车门,坐进去。 车子发动。 秦悦宁对司机说:“去我爷爷奶奶家。” “好的,悦宁小姐。” 司机调转车头,朝顾府开去。 一路上秦悦宁静默不语。 满脑子都是虞瑜白花花的身体在青回腿上扭动…… 那销魂模样太过妖娆。 秦悦宁想清除记忆,都清除不掉。 等到顾傲霆家时,她的脸还红红的,像喝了假酒。 顾傲霆吓了一跳,“小悦宁,你的脸怎么了?” 秦悦宁道:“没什么,闲得皮疼,在马路上跑了几圈,热的。” 顾傲霆不疑有他,问:“阿恪改命成功了吗?他有没有受伤?逆天改命会有副作用吧?那个独孤城真要他们第一个孩子?可怜的小星妍到时得哭死。” “恪哥看外表看不出有损伤。逆天改命,帮助改命的人损伤最大,轻则受伤,重则永生不得轮回,再严重的,子子孙孙都要被诅咒。” 顾傲霆一惊,“这么严重?你怎么知道?” “我当时让我外公帮忙找高人给恪哥改命,他说的。” 顾傲霆心一沉,“那个独孤城现在在哪里?我要见见他,好好补偿补偿他,这种舍己为人的人太少了!” “那种隐世高人性格都清高,不会轻易接受你的补偿。他帮恪哥改命,是看在虞城和虞瑜的份上,还因为我妈当时护了他们师徒,他们算是报恩。以前觉得他们是邪恶的坏人,没想到坏人也有一腔侠肝义胆。” “这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坏人也会做好事,好人也会做恶事。” 当晚秦悦宁住在顾傲霆家。 睡着后做了个梦。 梦见虞城跨在青回腿上,被他强迫着扭转沉落…… 虞城苦着一张帅脸,十分不情愿。 青回就凶他挥起拳头揍他,还拿毒蛇和蝎子往他嘴里塞…… 虞城躲避不过,哭着喊:“宁子救我!宁子快救我!宁子!” 秦悦宁一下子惊醒! 醒来才知是个荒唐离奇的梦。 莫名其妙的,怎么就做了那么荒谬的梦? 再睡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穿好睡衣,敲开顾傲霆和秦姝的卧室门,对秦姝说:“奶奶,我做噩梦了,想和您一床睡。” 秦姝一听心都柔软了,急忙招手,“快过来,快来。” 她拿脚把顾傲霆踹醒,“老孔雀,你去隔壁客卧睡,我要和宝贝小孙女一起睡。” 顾傲霆睡得迷迷糊糊,被赶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道:“重孙女轻老公的家伙,有人性没异性!” 秦姝白了他一眼,“再废话,我休了你!” 这是顾傲霆的七寸。 他一声不敢多吭,抱着枕头乖乖去了别的房间。 秦悦宁躺到秦姝身边,头埋到她怀里喊道:“奶奶。” “有心事?” “没有,就是很久没和奶奶一起睡了,很怀念。” 秦姝疼爱地摸摸她的头,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人这一生,会遇到无数个形形色色的人,结识各种各样的缘,有亲缘、友缘、情缘和姻缘。若是你的人,兜兜转转还会回到你身边,哪怕再艰难也挡不住。若不是你的人,一点小矛盾一点小挫折,就会分道扬镳。一切随缘吧,别苦恼了。若有心,他自会努力争取,连争取都不肯争取,那就不是你的良缘。” 她在说秦悦宁,也是在说自己的人生。 第1355章 沈恪求婚 次日,上午。 沈恪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和苏星妍的生辰八字,恭恭敬敬地用笔墨写于红纸上,并盖上自己的印章。 拿大信封装好。 他备了厚礼,和苏星妍一起来到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家。 顾家祖宗牌位摆在老宅后院祠堂。 时隔两年,重见沈恪,顾老太太颇为惊讶。 她戴上老花镜,喊沈恪到她面前,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你就是小星妍的那个男朋友吗?” 沈恪道:“是的,太奶奶。” “面相变了好多,我差点没认出来。” 沈恪微微一笑,“谢谢太奶奶。” 自打结识了苏星妍,他如遇东风,有了事业,有了钱财,母亲得到很好的治疗,请了好几个保姆和专业的家庭医生照顾她。 在顾家人的帮助下,他事业越做越大。 人一顺,面相自然好,从前的苦相和沉郁,一去不复返。 一行人去了后院祠堂。 沈恪把装着生辰八字的纸交给苏星妍,“你放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毕竟那是顾家的祠堂。 而他是外人。 顾老太太道:“一起进去吧,给祖宗磕个头,认认人。如果祖宗们没意见,你俩就办亲事吧。三年多了,还在一起,说明经得住考验。” 沈恪心生感动,忙说:“谢谢太奶奶!” 顾老太太哈哈一笑,“别怪我老封建,实在是活得太久,经的事太多,有些事不得不在意。就像你们小年轻的,常说的,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其实不然,只是当前的科学无法解释。过去很多归于玄学的事,等科学发展到一定程度,都给予了科学的解释。” 沈恪惊讶。 这位一百零几岁的老太太,思路还如此清晰。 如果他没改命,不出意外,也将活到她这把岁数吧。 但和老太太大富大贵子孙满堂的命格不同,他是天煞孤星的命,不改命将孤独终老。 宁愿有质量地和苏星妍恩恩爱爱活八十九岁,也不想孤孤寡寡地独活一百零九岁。 沈恪和苏星妍一同走进顾家祠堂。 祠堂威严宽敞,堂内檀香袅袅。 一入祠堂,沈恪心里情不自禁生出种肃穆恭敬的神情。 将写有生辰八字的红纸从信封中拿出来,恭谨地摆放于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沈恪和苏星妍双膝跪于蒲团上。 顾家真是个大家族。 牌位上很多名字都是史册上曾经出现过的,要么大才,要么大贵,要么大爱。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顾家后辈除去自身优秀,还蒙受着祖宗的福荫。 二人开始燃香、磕头。 和上次不同,这次香很快就点燃了。 苏星妍心中暗暗惊喜。 沈恪对着顾家祖宗牌位,虔诚恭敬地说:“顾家列祖列宗在上,请受沈恪一拜。” 他连拜三次。 香未断,香烟依旧袅袅。 堂内静悄悄,一片宁谧。 等了许久,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二人再拜一次,起身离开。 一出祠堂,苏星妍喜极而泣,一把抱住沈恪,“太神奇了!上次我点香,怎么都点不着,打火机火柴换了好几个,就是点不着。好不容易点燃了,香烧了一半还倒了。” 沈恪也觉得神奇。 这种现象,现有的科学解释不了。 不知等科学发展到一定阶段,能否解释。 二人辞别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又按照顾傲霆的吩咐,将生辰八字送于顾傲霆家、顾北弦家的厨房,看看各家的灶王爷接受不接受他俩在一起。 要放三天。 顾傲霆和顾北弦给自家厨师和厨房帮佣放了三天假,并将厨房门锁上。 生怕他们失手打碎碗碟。 这三天,沈恪要么请他们去酒店吃,要么亲自将美食送上门。 三天过后,一切相安无事。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改命成功! 最大的障碍解除! 最高兴的莫过于沈恪。 波波折折三年多,终于苦尽甘来。 第二天清早。 苏星妍还在睡梦中,恍惚觉得床前站了个人。 她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过去。 见沈恪不知何时悄然立于床头,手里抱着一束硕大的白玫瑰。 玫瑰花瓣娇嫩芬芳,仿佛还挂着露珠,新鲜得像刚从玫瑰园里摘下来的。 苏星妍嗔道:“俗不俗,一大清早的,送什么玫瑰花?我缺你那仨花两枣吗?” 沈恪把花递到她面前,“你再仔细看看。” 苏星妍一看惊呆了! 这不是真花,是用丝绢做的仿真花。 仿得太真了,连香味和手感几乎都一模一样。 苏星妍轻轻摩挲着柔滑细腻的花瓣,好奇地问:“你从哪里买的这种假花?” 沈恪道:“我自己做的。分开的那两三年,每次想你想得心焦,就会做一朵,久而久之做成了束。” 他擅长绘画,且是造假高手。 能做出这么惟妙惟肖的假花,也在意料之中。 沈恪递给苏星妍一个放大镜,“你再看看。” 苏星妍拿放大镜盯着花瓣细看,这才看到花心上全写着苏星妍,苏星妍,花枝上也全是。 密密麻麻。 苏星妍伸手抚摸他英俊的脸庞,在他下颔上重重咬了一口。 这该死的浪漫! 沈恪把玫瑰花放到床头柜上,“今晚去星河弯等我。” 星河湾是他们曾经共同“出资”购买的婚房。 分手的时候,沈恪卖了,苏星妍又买回来。 苏星妍莞尔一笑,“干嘛?不嫌那套房子是我娘家的了?” “不嫌,早就不嫌了。有惊喜,去了就知道了。” “你公司那么忙,哪有时间准备惊喜?” 沈恪勾唇,“只要喜欢,去哪都顺路。心中有你,再忙也有时间。” 苏星妍抬手摸摸他的唇,“怎么突然开窍了?这是被虞城附身了吗?” 沈恪没说话,只是将她拥在怀里,紧紧抱着。 甜言蜜语,情到浓处都会说,只不过以前被自卑心和命格压制着,说不出来。 当晚。 苏星妍特意穿上奶奶秦姝亲手设计的薄荷蓝小礼服,戴上母亲苏婳送她的天然海水珍珠项链,外婆华琴婉送她的水晶高跟鞋,姑姑顾南音送她的名牌包包,甜美清雅如人间富贵花。 如约来到星河湾。 沈恪早已经到了,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正装。 二人乘电梯来到顶楼露台。 立秋之后,秋高气爽,正是最宜人的月份。 苏星妍看到露台比从前多了许多鲜花,不用猜也知道是沈恪的所为。 那些花枝上被缀了无数颗亮晶晶的小彩灯,一闪一闪的,十分漂亮。 沈恪从旁边桌上拿起个遥控器,轻轻按动按钮。 无数种各式各样的鲜花和彩色气球从天而降! 犹如天女散花。 最大一个彩色气球下面绑着一个漂亮的花篮,花篮里坠着长长的一道花纸,上写:嫁给我吧,亲爱的苏苏! 署名是:沈擎天。 苏星妍哭笑不得。 这是她给他取的带颜色的爱称。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挂出来,是真不见外啊。 沈恪从裤兜中掏出一个宝石蓝色首饰盒,打开,单膝跪地,将戒指取出,仰头对苏星妍说:“嫁给我吧,苏苏。” 那戒指正是前年他买的。 那时他事业刚有起色,第一笔生意赚到了钱,就抽出一部分,去买了婚戒。 钻石是3.4克拉。 3.4代表生世的意思,生生世世。 如今他能买得起更贵的钻戒了,可还是觉得这枚戒指更有意义。 晶莹的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苏星妍回头环视一圈,没看到其他人,不由得意外,“求婚仪式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之前几个哥哥求婚,都会请一大帮人,来见证自己的幸福时刻。 只有两个人,未免显得凄清。 沈恪道:“虞城和虞瑜来了,在下面。怕你不好意思,我没让他们上来。” 这时耳边传来虞城玩世不恭的嗓音,“嫁给他!嫁给他!星妍,你就快嫁给我那可怜的大哥吧!” 接着传来虞瑜清脆的声音,“仙女嫂嫂,快嫁给我大哥吧!我都等不及了!” 苏星妍走到栏杆旁,刚要往下看,忽然从底下冒出个头,吓了她一跳! 再定睛细看,只见青回一手搂着虞瑜,一手攀着墙壁上来了。 留虞城一人在下面直跺脚。 虞瑜冲苏星妍笑着说:“仙女嫂嫂,只要你肯嫁给我大哥,我保证做世上最好最听话的小姑子,绝对不会刁难你,不跟你争宠。我吃香的,让你喝辣的。我买什么,都买双份,你一份,我一份。” 苏星妍嫣然一笑。 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吧。 平时来往不太频繁,关键时刻有他们真好。 正笑着,露台的门打开。 呼啦啦冲上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顾傲霆和楚韵。 两人挤在门口,互不相让。 顾傲霆扯着洪亮的大嗓门冲沈恪喊:“你小子不厚道!向我宝贝孙女儿求婚,为什么不邀请我?这么大的事,你不喊我,还想娶我宝贝小孙女儿,没门!” 话音刚落,耳朵被身后的秦姝揪住,“顾清流,再多嘴,我休了你!” 第1356章 八生有幸 “叮!” 沈恪手机有信息进来。 他从裤兜中掏出手机,点开,是顾逸风发来的:恪哥,爷爷是我喊来的。他那人好面子,心眼又小,明明说了不算,还总爱当一家之主。其他人你可以不管,但是得把他捧得高高的,让他心里舒服了,一切顺利,否则他会捣乱。 沈恪朝人群中看过去。 顾逸风正高高大大地站在秦姝身后,冲他微微颔首。 沈恪心中暖意涌动。 虽然中间顾逸风反对过他和苏星妍,且把易川和苏星妍撮合到一起,但是他能理解顾逸风的苦心。 就像他总觉得青回配不上虞瑜一样。 这是当哥的通病。 一行人来到沈恪和苏星妍面前。 沈恪笑着同所有人打过招呼,最后对顾傲霆说:“爷爷,没邀请您,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是不想麻烦您。本打算等星妍答应我的求婚了,再向您报喜。” 顾傲霆大手一挥,“家人就是用来麻烦的,不麻烦那还叫一家人吗?今天这个求婚仪式由我来主持,没有我老顾主持的求婚仪式,是没有灵魂的!” 众人皆笑出声。 秦姝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这个老东西,年轻的时候气死人! 上了年纪后,笑死人! 顾傲霆走到露台中间位置,拉了把椅子站上去,从包里掏出个无线话筒,话筒还是镶金的。 对着话筒喂了几声,试试声音。 顾傲霆亮起大嗓门冲沈恪喊:“沈恪沈先生,你愿意娶苏星妍苏小姐为妻吗?” 沈恪总觉得这台词不太对,这不是求婚仪式上该有的台词。 倒像是结婚礼该出现的台词。 他忍住笑,做出恭敬的表情说:“我非常愿意娶星妍为妻!爷爷,能娶到您的宝贝孙女,是我这辈子的梦想和荣幸!” 顾傲霆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苏星妍,“苏星妍苏小姐,你愿意答应沈恪沈先生的求婚吗?” 苏星妍哭笑不得。 好好的浪漫气氛,硬是被他掰成了搞笑气氛。 本来她和沈恪是男女主角,他一来,好嘛,风头全被他抢走了! 防火防盗防爷爷! 楚韵挥着手带头起哄:“答应他!答应他!快答应他啊!星妍姐!” 顾骁为了配合她,跟着喊道:“答应他!答应他!” 云瑾为了配合自家爱媳,也跟着喊起来。 顾南音不甘示弱。 顾北弦扫了眼这群显眼包,再看看身畔温婉优雅的苏婳,还是觉得自家媳妇儿好,雅静! 人声鼎沸中,苏星妍抬头仰望沈恪,美眸款款含情,樱唇微启,“我答应。” 沈恪黑眸发潮,快要喜极而泣。 他拿起戒指刚要给苏星妍戴。 顾傲霆瞟了眼戒指,有点嫌弃,“阿恪,戒指上的钻石是不是有点小啊?我送星妍的第一枚钻石,有六十克拉大,镶成项链,坠得她脖子都酸。” 沈恪道:“爷爷,戒指是两年前买的,比较有意义。等订婚结婚时,会送星妍更大的,钻石已经买好了。” “这还差不多,不能委屈我们家小星妍!” 苏星妍嗔道:“爷爷,您老适可而止吧。您孙女儿等了三年多,才等到这一天,您就别说太多了,给我们祝福就好啦!” 顾傲霆白了她一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和你姑姑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被当众点名的顾南音不乐意了,“老爹,您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可有得说了。您当年拿顾凛当眼珠子疼,给钱给股份给关爱,结果呢?引狼入室……” 顾傲霆急忙从椅子上下来,放下话筒,就去堵顾南音的嘴!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父女俩加起来一百多岁了,还能嬉笑打闹,是幸福的烦恼。 楚韵走过来,双手抱拳,弯眉笑脸,甜甜地对沈恪和苏星妍说:“姐,祝你和姐夫早日成婚!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愿你俩鸳鸯壁合,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五世其昌!” 苏星妍笑道:“谢谢韵韵!” 她抬眸环视一圈,没看到秦悦宁。 估计是料到虞城在,刻意避嫌,伯父秦野和伯母鹿宁倒是来了。 正想着,手机叮咚一声。 苏星妍摸出手机扫了眼,是顾纤云转来的微信红包,附言:祝小妹求婚快乐! 苏星妍点开,六位数。 她马上把红包退回去,打字道:嫂子,求婚哪有给红包的?我不要。 顾纤云又转了个过来:嫂子最近钱赚得有点多,烧得慌,收着吧。 苏星妍嫣然一笑,顺从地收下。 有嫂如此,夫复何求? 她偏头对沈恪说:“跟我在一起,有没有觉得你三生有幸?娶别人,可没这么热闹。” 沈恪如实说:“不,是我八生有幸。” 他面含微笑望着一张张笑脸。 这就是所谓的俗世幸福吧。 此生能认识苏星妍,能打入这帮人中,是他无上的荣幸。 他抬眸看向远方。 夜空沉沉,星光熠熠。 不知独孤城身体痊愈了吗? 今天的求婚仪式,最该请的应该是他,没有他,这场梦寐以求的求婚仪式,压根就不会出现。 沈恪将戒指轻轻套到苏星妍左手无名指上。 他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按在自己心口,低声问苏星妍:“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苏星妍静静聆听一瞬,轻声道:“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听到你的心在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沈恪微微勾唇。 这就是所谓的灵魂之交。 她懂他的心。 他亦懂她的心。 无需多言。 一个小时后,求婚礼热热闹闹地结束。 众人相继散去。 顾北弦把苏星妍叫到一边叮嘱道:“玩一会儿就回家,想怎么着也得订婚后。别刚解除约束,就放飞自我。” 苏星妍娇嗔:“知道啦,爸!” 苏婳莞尔,“你爸一向是宽以待己,严于律人,只会严格要求别人,自己除外。” 顾北弦捏捏她的手指,低声说:“别总拆我的台,马上就要当岳父了,给我点面子。” 沈恪笑,“岳父岳母请放心,等会儿我就把星妍安全送回去。” 顾北弦信不过苏星妍,却信得过他。 这个女婿最大的优点是做事稳。 稳如泰山。 比他年轻时还沉得住气。 所有人都离开了。 别墅只剩了沈恪和苏星妍,虞瑜和青回,还有孤零零的单身狗虞城。 给虞瑜、青回和虞城安顿好房间。 沈恪拉着苏星妍朝楼上走去,边走边说:“再给你个惊喜!” 第1357章 浪漫满屋 苏星妍好奇,“什么惊喜?” 沈恪笑,“看了就知道了。” 他牵着她的手,乘电梯来到二楼衣帽间。 门一打开,苏星妍惊呆了! 只见原本空空如也的衣帽间,塞得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衣服包包鞋子和首饰,井然有序地排放着。 衣服精美雅致,鞋子精致昂贵,包包都是她平时常背的牌子。 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在密封的透明柜里,散发着珠光宝气的光泽。 整个衣帽间布置得像公主的衣帽间,比她自己的衣帽间还要华丽! 这边她很少来住。 空了两年多。 只每周有佣人过来打扫一下卫生。 显然这些东西,不是她买的,更不是她爸妈买的。 苏星妍问:“你哪来的时间跑来搞这么多惊喜?这些衣服和包包,很多是限量版,很难买的。” 她走过去,翻了翻。 衣服和包,有些是去年的款,前年的也有。 又看了看首饰,有几样稀有宝石首饰,是去年苏富比拍卖会上的拍品。 显然,不是一下子筹备的。 她扭头看向沈恪。 这男人闷声做大事! 平时总觉得他不浪漫,结果人家是闷着骚! 沈恪扬唇淡笑,“这几年工作需要要满世界跑,每到一个国家,一个城市,都会去商场买些东西。看到包觉得适合你就买下来,看到珠宝觉得适合你,也买下来。怕克你,一直放在我家,没敢送。本来想等到你日后找到如意郎君,结婚时送你的,当作新婚礼物。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作为未婚夫送给你。” 说到最后,他喉咙发潮。 苏星妍已经泪光晶莹。 说这男人精明吧,偏偏他有痴傻的一面。 她若日后嫁了别人,怎么可能收他的礼物? 可他明知道,还一边傻傻地买。 这一屋子东西,不说价值连城吧,肯定也价值不菲。 苏星妍轻嗔:“暴发户作派,一有钱就疯狂地买买买。别人是富养妻子,富养女儿,你倒好,富养前女友。” 沈恪弯起唇角,“没办法,这辈子就喜欢了这么一个女人。不富养你,富养谁?” 他走到她身后,将她拥进怀里。 抱得馥郁浓烈。 苏星妍在他怀里已哭得不能自已。 他低下头,捧起她的脸,去亲吻她的眼泪。 苏星妍抬手去推他,“眼泪又咸又涩,有什么好亲的?” “我要记住这味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哭。” 苏星妍心念一动,仰起漂亮的小下巴,去吻他的下颔。 沈恪含住她柔软樱红的唇瓣。 舌尖抵进去,和她唇舌缠绵。 苏星妍心头发烫,更加用力地回吻他。 沈恪做什么事情入门都快,虽然和她统共没接过几次吻,但他吻技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直亲得苏星妍心啊肝啊眼啊湿漉漉的,滋滋往外冒水。 隔着礼服裙薄薄的面料,苏星妍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昂扬的欲念又复苏了。 空气变得浓稠起来。 欲气氤氲。 沈恪忽然拦腰将她抱起来,放到衣帽间的沙发上,拉开她礼服的拉链,修长手指探进去…… 那是怎样一双妙手啊。 怕是枯死的朽木,都能被他抚摸得开花。 苏星妍面颊泛粉,心里像爬进去一只毛毛虫,痒痒的。 沈恪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两人的距离只差着四层薄薄的衣料,身子皆滚烫如水,一念之间,就能负距离接触。 关键时刻,沈恪克制着冲动,从苏星妍身上起来。 苏星妍美眸氤氲潮湿,仰头望着他,嗔道:“你就那么听我爸的话?” “我答应岳父的,订婚后再碰你,不能食言。”沈恪背过身,不想让她看到不该看的。 苏星妍轻轻叹了口气。 胃口被高高吊起来,又被晾到半空中。 一会儿热一会儿冷。 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沈恪道:“希望你这次回去别发烧。” “命都改了,你肯定不克我了,别杞人忧天了。” 缓了好一会儿,沈恪身体渐渐恢复正常。 他走到苏星妍身边,帮她把礼服上的拉链拉好,说:“送你回家吧。明天我去找‘神算子’姬老,算订婚和结婚的日子,顺便让他再算算,还克不克你。” 苏星妍坐起来,手臂往前一伸,语气慵懒,“我腿软,你背我。” 沈恪宠溺一笑,“好。” 他背对着她,俯身。 苏星妍朝他背上一趴。 沈恪往上托了托她的娇臀,背着她出衣帽间,单手把门锁上。 乘电梯下楼。 一出电梯门,就看到虞城一脸幽怨的表情。 沈恪背着苏星妍走到他面前问:“怎么不回房休息?傻待在客厅里做什么?” 虞城指指楼上,眼神越发幽怨,“那俩不要脸的,正在楼上开战呢!天雷勾地火!完全不顾我这个单身狗的死活!” 苏星妍纳闷,“房间隔音效果很好,按说应该吵不到。” 虞城愤愤道:“隔音隔的是普通动静,那俩不是普通动静,是战火纷飞,炮火连天!没爹妈管教的小孩就是不行,一点都不自爱,婚没结没订,就跟人家同居!废了废了!我亲妈要是在天有灵,得从水晶棺里爬出来揍她!” 苏星妍默了默,“我怎么感觉,你亲妈在天有灵,所以才把青回送给你妹呢?我觉得虞瑜和青回在一起挺开心的,配不配的,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才懒得操心他们!”虞城抬手捂住脸,“我在想我们家宁子,她现在都躲着我了!” “没办法,我伯父伯母不喜欢你,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虞城捂紧脸不出声。 今天秦野和鹿宁也来了。 二位对他过分客气。 就怕他们过分客气,客气得他都不好对秦悦宁下手。 沈恪背着苏星妍出了门。 秋天的夜不冷不热,舒适宜人。 漫天星光,美得不像话,一如星妍的名字,星光如妍。 俩人没乘车,步行回去。 沈恪就那样把苏星妍从星河湾背到日月湾。 苏星妍趴在他背上说:“还记得之前一起上山去锁同心锁吗?那时想让你背我一辈子,没想到美梦成真。” “记得,永远忘不掉。” “那时背一辈子是妄想,如今让你背一辈子是理想。” 沈恪把她往上托了托,道:“喜欢我背你,那我就天天背,让它变成日常。” 苏星妍笑笑地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短发。 这男人完全变成了她理想的完美型,才华横溢,浪漫多情,也不再有脆弱的自卑心。 不用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对待。 忽然想到什么,她把头贴到他的后脖颈上,低声说:“不知我们以后生的孩子,独孤叔叔会让他姓什么?姓独孤还是姓郦?” 沈恪默了默,“都行,看独孤叔叔喜欢吧。我总觉得独孤叔叔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好,他不明说,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他已泄露太多天机,且为我逆天改命,身体受到反噬。” “以后有机会了,要好好孝敬他。” “会的。” 次日。 沈恪坐车来到神算子姬老的家。 提前预约好的。 不知为何,两年多不见,姬老比从前苍老了很多。 上次双眸还炯炯有神,这次已老态龙钟。 沈恪将写好的生辰八字,递给他,道明来意。 姬老盯着红纸上的生辰,口中念念有词,忽然眼神一滞,抬起眼皮盯着沈恪,怔怔看了小半天。 沈恪被他看得发毛,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忽地又提起来,“姬老,我和我女朋友是不是还有问题?” 姬老慢慢摇摇头,语气缓缓地问:“你是不是修行了?” 沈恪微微颔首,“是的,自打上次找您算过之后,回去我便每日默写佛经,对身边人宽和以待,平时尽我所能地做各种善事。” “难怪,你还改命了?” “是。” 姬老欲言又止,最后只言:“看样子,修行加改命,已经化解了你的天煞孤星之命。” 沈恪悬着的心咚地一下落回原处,“我和我女朋友要订婚、结婚,请姬老帮我们算个日子。” 姬老把写有生辰八字的红纸推给他,“修行之人不算命。你的命格依我现在的道行,已经看不透。除去大凶之日,随便挑个日子就行,回去吧。” “谢谢姬老。” 留下酬金,沈恪离开。 出门上车。 他拨通顾傲霆的电话,“爷爷,姬老说除去大凶之日,哪天于我和星妍都是吉日,让就近挑个日子订婚。您现在方便吗?我带着礼去你们家提亲。” 第1358章 登门提亲 顾傲霆哈哈一笑,“你小子,就这么着急吗?想娶我宝贝孙女,怎么着也得等你公司上市后再说吧!到时我那帮老朋友来喝喜酒,我脸上也有光有彩。” 沈恪顿时头大。 果然顾逸风说的是对的,顾傲霆是最难缠的一个。 沈恪语气恭敬道:“爷爷,我也想等公司上市后再娶星妍,可是独孤叔叔让我们尽快要孩子,明年夏至前后就得生出来,否则要等十二年后才能要。他是大慧之人,卡着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另有玄机。如果卡到公司上市,星妍就要未婚先孕了,那样对星妍的影响太不好了。” “唉!” 顾傲霆重重叹了口气,“我的宝贝孙女受大委屈了,她本不该承受这些无妄之灾的。” 沈恪愧疚,“都怪我。” “知道就行。日后若你敢辜负小星妍,我饶不了你!” “爷爷请放心,若敢负她,我永世不得轮回。” 这是最毒的誓言了。 顾傲霆道:“谅你也不敢!明天一早来吧,我要好好准备一下。” “好的爷爷。” 结束通话,沈恪又拨给顾北弦,“叔叔,姬老说我天煞孤星命格已破,我想登门向您提亲。” “去老顾家吧,他事多,别给他挑理的机会。” 果然如自己所料。 沈恪微微一笑,“好的,明天一早行吗?” “可以。” 第二天一早。 卡着吉时,沈恪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来到顾府。 车子停好,众人一箱箱地往里抬聘礼。 总共抬进去二十八箱。 顾傲霆背着双手,挨个查看聘礼。 见该有的金银珠宝、八大件、各种名贵补品一应俱全。 除此之外,沈恪还给了一亿零一元的聘金,把名下公司30%的股份送给苏星妍。 这一亿零一的聘金,是沈恪提前打听过的。 照着顾逸风当年和顾纤云订婚的标准来,不能少,也不能超过他。 顾傲霆对沈恪的办事能力十分满意。 尤其这30%的公司股份,深得他的心。 他属貔貅的,只想往里吸财,广纳天下财富。 本来还担心沈恪的能力,如今见他名下公司日渐强大,上市指日可待,又得一名得力大将。 拍拍沈恪的肩膀,顾傲霆大笑三声,“你小子,看着闷声不响,实则办大事,有我当年的风范!我老顾没看错人!” 顾北弦和苏婳互相对视一眼。 那意思,瞧瞧,马后炮又来了。 早不这么说,事后把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 秦姝白了顾傲霆一眼,“你就别谦虚了!阿恪比你单纯多了,你当年多狗啊!” 顾傲霆老脸一红,压低声音对她说:“小姝,晚辈面前,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秦姝又翻了他一眼。 沈恪想笑不敢笑。 这就是所谓的大福之家吧。 嬉笑怒骂皆是爱。 走完该有的过场后。 顾傲霆把苏星妍拉到一边交待道:“宝贝孙女儿,等以后嫁给沈恪,如果他敢给你委屈,一定要给爷爷打电话,爷爷帮你收拾他!” 说到最后他眼圈微微泛红。 苏星妍被他逗乐了,“爷爷,我还没嫁呢。即使嫁了,也是在一个城市生活,离得这么近,您哭什么?” 顾傲霆捏捏酸胀的眼眶,将眼中涩意压下去,叹口气说:“嫁孙女和娶孙媳妇感觉不一样,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很多……” 顾北弦看不下去了,打断他的话,“得了吧您,我这个当爸的还没矫情,您倒先矫情上了。” 顾傲霆瞥了他一眼,“等着吧,等她出嫁那天,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隔着远远的距离,沈恪听到了。 自打改命之后,他听力视觉嗅觉都比从前灵敏了许多。 沈恪站起来说:“岳父,如果您不介意,婚后我和星妍会经常回您家住。” 想到苏星妍日后第一个孩子要交给独孤城,顾北弦道:“成,以后常回来住。” 几人商量着,把订婚和结婚日期定好。 要邀请的宾客名单也确定下来。 虽然是第一次订婚,但是沈恪显然已经提前做好功课。 该懂的礼数,他全懂。 该忌讳的,他也全知道。 风俗习惯,事无巨细,他都了如指掌,比顾北弦懂得还多。 等沈恪离开后,顾北弦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些事本该家长出面的,可是阿恪自己一人全部操办了,背地里付出多少,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把星妍交给这样的人,我们也放心。只希望他日后别像其他凤凰男一样,反咬一口,再骑到星妍头上作威作福。” 苏星妍急忙拉拉他的袖子,“不会的,我相信阿恪。他文化底蕴丰厚,外公母亲都是从文之人,算是书香门第之后。虽然穷,可他们给他的家教很好。他和那些山沟沟里飞出来的凤凰男,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不算是凤凰男,只是龙落浅水,虎落平阳。” 顾北弦偏头看向苏婳。 那意思,看看你生的好女儿,这不值钱的样! 苏婳拿美眸瞪他。 那意思,这不值钱的样,和你一模一样! 半个小时后。 沈恪回到家。 沈惋提心吊胆地问:“怎么样?顾家人答应了吗?” 沈恪微微一笑,“答应了,订婚和结婚的日子也定下来了。” 沈惋喜极而泣! 俨然像做梦一样。 没想到兜兜转转,儿子最终还是娶到了梦寐以求的心上人。 沈恪道:“妈,订婚当天,您要穿的衣服已经做好了,到时我陪您去试试,看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顺便把办婚礼时要穿的衣服,也给您定好。” 沈惋一怔,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我这副鬼样子,就不去丢你的人了。” 沈恪走到她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要去的。您是我妈,是我最重要的长辈。您辛辛苦苦地生下我,把我养大,我订婚结婚这么大的事,您不出面,还有什么意义?” “你不怕别人背地里说什么?” “不自信的人才会介意,您儿子早已脱胎换骨。” “好,那我也贴贴面膜,到时收拾得利索点,省得给你丢人。” 沈恪握握她的手,“不用紧张,像平时这样就行,儿子就是您最好的名片。” 沈惋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转。 手机忽然来信息了。 沈恪扫一眼信息,眼眸一沉,对沈惋说:“妈,我下楼一趟,很快上来。” 第1359章 终于订婚 沈恪拿着手机,来到小区外面。 走到一辆昂贵的黑色豪华房车前,站住。 保镖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恪少”,把车门打开。 里面传来一道沙哑缓慢的声音,“阿恪,你上车,我有话要对你说。” 是虞棣的声音。 沈恪没动,居高临下地望着歪躺在车座上面容枯槁苍老的男人,嗤笑一声,“我不觉得我和您有什么好说的。” “听说你改命成功了?” 沈恪道:“这个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虞棣吸吸鼻子,“有啊,有,当然有!本来我癌症晚期,做完手术和化疗后,生存几率还是很低很低。但是你的命一改,我活到了现在。医生说,如果能过癌症的五年生存期,我的病就会痊愈。” 沈恪很淡地勾了勾唇角,“都是封建迷信。有个大佬,用点七星灯和种生基的方法逆天改命,多活了十年,但是他同时也花高价打养脑针,后者的作用明显更大。你的病能治好,全是医生的功劳,跟我改不改命没关系。” 虞棣见他这样说,决定不装了,“阿恪,爸爸之前和你断绝关系,实属情非得已,因为成琼一直拿我的把柄威胁我。不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她就要揭发我。如今你要和星妍订婚,连顾家都接纳你了,如果爸爸再置身事外,显得我不通情达理。阿恪,父子没有隔夜仇,再怎么说,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我们就放下一切隔阂,重新开始吧。” 停顿一下,他仿佛做出很大牺牲似的说:“如果你想让我娶你妈,我也是可以考虑的。” 沈恪气极反笑! 见过无耻的。 没见过如此无耻的! 条件于他不利时,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见有利可图了,他又像苍蝇一样扑上来。 连娶他母亲这种事,都好意思拿来交换,当真是脸皮厚如地壳! 沈恪冷着一张俊脸说:“虞城和虞瑜,我认,至于你,你是谁?跟我没关系!” 虞棣有点急,“我是你爸啊,你结婚要拜高堂的。你妈一个妇道人家,又没见过多少世面,到时由我出面比她出面更好一些。” 沈恪冷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是我的耻辱!当年你转给我的那五亿,我今天一早已经安排财务,连本带利地打到你们公司账户了。以后请离我远远的,也别来恶心我妈!”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若不是看在虞城和虞瑜的份上,他真想给他配点稀奇古怪的药粉喝喝。 让他也像成琼一样,尝尝备受折磨的滋味。 十天后。 订婚仪式在京都最大最豪华的酒店举办。 沈恪一袭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 是他这辈子穿得最贵最合体的西装,由秦姝亲手设计。 领带却是旧的,是苏星妍早前送他的。 苏星妍则穿着秦姝亲手设计的白色小礼服,头戴一顶沈恪送的镶钻王冠,其他珠宝首饰分别是奶奶、妈妈和外婆送的。 她本就生得美若天仙,穿上这种莹白修身的礼服,佩戴上昂贵珠宝,宛若天上仙子下凡尘。 一入宴会厅,便将众人所有眼光都吸引过来。 沈恪站在她身边竟毫不逊色。 他面容俊朗,身形高大修长,身上不知不觉间多了些贵气和成熟风韵,以及一种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的气度。 不知内情的,还以为他是哪个富豪家的二代公子。 但比寻常的富二代公子哥儿,多一些沉稳和老练。 沈恪牵着苏星妍的手走到台上,在顾傲霆的主持下,开始同他举行订婚仪式,并同她交换订婚戒指。 这次的戒指是拿原石切了新镶的,钻石有13.14克拉大。 代表一生一世。 等结婚的时候,他打算送她个更大的,更具有纪念意义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感谢顾北弦、顾逸风、顾谨尧等人的帮助。 没有他们的扶持和帮助,他就拥有不了如今的滔天巨富,更没有这场盛大的订婚礼。 还有独孤城。 他抬眸看向远方。 那是独孤城所在的方位。 他是他亏欠最多的一个。 苏星妍轻轻扯扯他的手,“想什么呢?轮到你发言了。” 沈恪从顾傲霆手中接过话筒,面向台下众人道:“我和星妍从相识到相知、相恋,风风雨雨走了漫长的三年多,今天终于订婚,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订婚礼。” 他垂眸看向苏星妍,“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就是爱上你。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你陪我疯一辈子。” 苏星妍美眸弯起,俏皮一笑,“别说一辈子了,陪你疯十辈子都可以!” 众人皆笑出声。 今天来的除了直系亲属,其他多是顾家、楚家、云家的姻亲。 平素苏星妍给他们的印象就是雅静矜持。 谁都没想到这个小女子也有如此古灵精怪的一面。 苏星妍清清嗓子恢复正常语气,樱唇微启道:“我若不愿意,纵有良辰美景,管他才子佳人,我装聋作哑就是不依。我若愿意,新欢是你,旧爱是你。春风是你,秋雨是你。风花是你,雪月是你。良辰是你,美景也是你。” 沈恪扬唇一笑,把话接过来,“我愿意,愿意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愿对你一心一意,和你出双入对,陪你三生四世,与你五代同堂,哪怕七上八下,也要同你九九归一!” “哗!哗!哗!”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些话都是即兴说出来的,并没有提前排练。 虞城鼓得最响。 才子佳人就是不一样。 他只是话多,而他们则是出口成章。 随便说句情话,都像对对子。 他抬头朝远处的秦悦宁看过去。 离得太远,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一个后脑勺,他也知足了。 接下来是订婚宴。 沈恪和苏星妍在顾傲霆和顾北弦的带领下,挨桌敬酒。 苏星妍喝的是香槟。 沈恪喝的却是白酒。 风风雨雨三年多,终于和苏星妍修成正果,值得他一醉方休。 挨桌敬完,沈恪已有醉意。 苏星妍在苏婳的陪同下,去酒店房间换礼服。 沈恪则在虞城的陪同下去卫生间。 虞城心里装着秦悦宁,有些心不在焉。 领着沈恪随便找了个卫生间。 在隔断里,沈恪听到外面有不熟悉的声音问:“今天搞那么大排场,听说有人办订婚宴,知道是哪家订婚吗?” 旁边一人回:“顾家最美貌的千金,姓苏,长得漂亮,性格好,有才有貌,却找了个穷小子。穷小子借着他们家势力发达了,一步登天。你看,努力奋斗有什么用?还不如长个好皮囊,长张好看的小白脸,能少奋斗一辈子!” 沈恪在隔断里淡淡一笑。 越无知的人越自负,尤其是这种井底之蛙。 总是用自己巴掌大的认知,去断定世界,以为世界就是他们狭小眼光看到的那么点。 如果他没才华没能力没责任心,身上没有吸引苏星妍的性格和特质,空有一张好看的小白脸,苏星妍怎么可能看上他? 连入场券都拿不到。 从前追求苏星妍的那些富二代,哪个没有帅气的脸? 如果他不拼命,不努力奋斗,没把公司做出规模来,更过不了顾北弦和顾傲霆那一关。 很快,沈恪从卫生间出来。 脚步不稳地走到盥洗室前。 正遇上刚才闲话的那俩人,面孔陌生,应该来喝别家喜酒的。 俩人正专心洗手,没认出沈恪,仍旧在八卦:“这种靠女人发达的男人,别看他现在风光,一旦离了女方家,什么都不是。还是咱们好,靠自己,不像他那种吃软饭的,要靠女人靠一辈子。” 沈恪打开水龙头洗起手来,边洗边慢条斯理地说:“对,我是要靠我未婚妻,我未来的幸福要靠她,靠她一辈子。” 二人抬头一看,臊得脸都紫了! 第1360章 各自安好 “咣!” 虞城从隔断里冲出来,抓住那俩碎嘴的男人,挥起拳头就要朝他们脸上招呼! 沈恪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没必要。” 那二人趁机拔腿就溜,跑得比兔子还快。 生怕跑慢了,被虞城揍。 虞城挣着要去追。 沈恪道:“不用,我不生气。” “你怎么可能不生气?我一个旁观者都快气死了!俩大老爷们,嘴那么贱!这种人死后,得让他们下拔舌地狱,把他们的舌头连根拔掉,以后投胎让他们当哑巴!” 沈恪淡然一笑,“我以前很介意,现在不介意了。佛法上说‘心随境转则烦,境随心转则悦’,心情好,一切都会变得美好。把所有不愉快的东西,放到死亡面前,都可以包容。想通后,就不会再拧巴。罗素曾说过,‘屏蔽力’是一个最顶级的能力,任何消耗你的人和事,多看一眼都是你的不对。” 虞城叹为观止,“得嘞!还得是我哥,反正我是做不到。” 沈恪忍俊不禁。 这个弟弟越相处,越喜欢。 从卫生间出来,沈恪和苏星妍下楼去送宾客。 苏星妍说:“你不是喝多了吗?去房间里睡会儿吧。” 沈恪微微勾唇,“起初喝的是白酒,后面酒被我岳父悄悄换成了凉白开,醉得不算厉害。” “还得是我爸。”苏星妍从包里掏出一支解酒药,插上细吸管,递给他,“呶,我爸让拿给你的,喝吧。” 沈恪接过来,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情绪烫得翻滚。 生父不仁又有什么关系? 岳父好足矣。 有岳父一个,顶虞棣千万个! 今天来的宾客,多是顾家的亲朋好友,顾北弦、苏婳、顾傲霆、秦姝等人也在楼下送客。 没多久,沈惋在保姆的搀扶下,从楼上下来。 她因为容貌憔悴,有些自卑,想早些离开。 看到她出来,沈恪迎上去,对她说:“妈,您累了吧?先回家休息。” 他搀扶着她的手臂。 有人朝他们看过来。 沈惋眼神微微躲闪,低声说:“你忙你的,别管我。” “没事,我送您上车。” 苏星妍也走过来,同沈恪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阿姨,我送送您。” 沈惋忙说:“星妍,别离我太近,我久病之身,碰着我,晦气。” 苏星妍笑容甜甜暖暖,“阿姨,您快别这么说。我还要感谢您呢,把恪恪生得这么好,培养得这么优秀。如果没有您,说不定我到现在都找不到男朋友。” 沈惋感动得两眼发潮。 世上怎么有这么美好善良又高情商的女孩子? 良言一句三冬暖。 被沈恪和苏星妍搀扶着,沈惋坐进车里。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苏星妍,“星妍,刚才在订婚礼上,一直想送给你。可我怕一动弹,再吸引人的视线,给阿恪丢脸。等到现在才送,你不介意吧?” 苏星妍莞尔一笑,把红包推回去,“阿姨,恪恪已经是您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红包就不收了。” “今天是你订婚的大喜日子,要送的。” 苏星妍推脱不过,只好收下。 沈恪垂眸望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都说婆媳关系是亘古难解的矛盾,可看妈妈和星妍,就冲俩人这脾性这素养,估计想发生矛盾都难。 所以凡事不能太过绝对。 沈恪叮嘱司机几句。 保姆跟着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离开。 沈恪和苏星妍刚要往回返,附近一辆白色轿车车门打开。 走下来一道斯文修长的身影。 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英俊干净的脸上戴一副金边眼镜。 是易川。 六目相对,沈恪和苏星妍皆怔了一下。 沈恪反应快。 他朝易川伸出右手,落落大方地说:“你好,易医生。” 易川接住他的手轻轻握了几下,松开,微微笑着道:“恭喜,恭喜你和星妍订婚!” 沈恪笑,“我和星妍谢谢你。” 易川将手中捏得发软的红包递过来,“订婚宴没参加,礼金补上,请笑纳。” 沈恪伸手接过来,笑道:“等易医生订婚结婚,我一定带星妍去喝喜酒。” “放心,到时一定会邀请你们。你们继续忙,我医院还有台手术要做,走了。” 沈恪叮嘱道:“路上开车慢点。” “好。”易川转身坐进车里。 眼角余光依旧落在苏星妍身上。 就这么错过了。 永远永远地错过了她。 心像被什么摁住了,有一种下坠的力灌注到心脏深处,疼,伴随着酸和肿胀。 他沉默地发动车子,离去。 沈恪对苏星妍道:“易医生是个好人。” “是的,易医生是不错。” 沈恪总觉得,如果他没出现,苏星妍或许会和易川在一起。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 偏偏他就出现了。 送完所有宾客。 沈恪伸手帮苏星妍整了整耳边垂下来的长发说:“先回家,三天后我去你家接你,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到时就知道了。” 苏星妍睫毛轻轻扑闪一下,“为什么要等三天后?” “因为今天你和我都喝酒了,不利于优生优育。” 苏星妍心头一阵灼烫,觉得这男人好闷骚,刚订完婚就沉不住气了。 难为他了,忍了长达三年多。 又觉有一丝细微的遗憾,本来鱼水之欢是顶自然的事,现在却要听从安排,像孙悟空被安上了紧箍咒。 但也没办法,世事难两全。 三天后的傍晚。 红霞漫天。 沈恪来日月湾接苏星妍。 苏星妍手里拎着一幅画,画框上蒙着一块柔软的罩布。 她把画塞到沈恪手里,“呶,送你的订婚礼物。” 沈恪刚要打开看,苏星妍道:“到了地点再看吧。” “好。” 二人上车坐好,手握着手,十指相扣。 他的手修长冷白,她的手纤细白如皎月。 两人连手形都契合得如卯榫结构,仿佛上辈子就是一体,后来分开,如今重新找到彼此,重新嵌合。 车子一路疾驰,最后来到海边。 有豪华游轮在码头等他们。 苏星笑,“不会吧?为了一场巫山云雨,还要跑这么远?” 沈恪低沉声音款款道:“要的,第一次要给你留个好印象。” 苏星妍抬手捏捏他的鼻子,“你认真得好可爱。” 第1361章 浪漫之夜 二人上了游轮,坐在甲板上吹着海风。 带着咸味的海风清爽宜人,拂在人脸上,十分惬意。 很快登上一座小岛。 苏星妍认得,这是爷爷早年间投资的几座岛之一。 沈恪一手拿着画,一手牵着她的手,踏到岛上,说:“别怕,逸风和你嫂子也在。” 苏星妍浅浅一笑,“你厉害,为了一夜浪漫,连我哥哥嫂嫂都请出山了。” 沈恪道:“独孤叔叔的意思是,行欢之处要有山有水有风有月有星有飞鸟,其中玄机我还没参透。但是易经强调‘天人合一’,人活在天地之间,必然会受到大自然的影响和制约。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哥嫂身体没有任何障碍,结婚多年却一直难以怀孕,希望借此天时地利,达成所愿。” 苏星妍觉得,就这样掐着时间地点怀,不怀个神仙、哪吒或者天之骄子骄女,都对不起独孤城这番精心谋划。 来到酒店。 酒店经理早就在门口等着迎候,恭恭敬敬地招呼二人,“星妍小姐好,沈总好。” 把二人带到一套豪华观海套房。 一进门,房间已提前布置过了。 手工波斯地毯上撒着漂亮柔软的白玉兰花瓣。 墙边柜上摆放着优雅名贵的莲瓣兰,正是苏星妍喜欢的。 显然是沈恪提前来布置的。 沈恪轻轻推开卧室门。 整间卧室像淡金的画框,镶着一幅大画。 那酽酽的海水直溅到了窗帘上,把窗帘的边缘都染蓝了。 沈恪径直走到衣柜前,打开。 苏星妍跟过去,见里面护肤品、睡衣、内衣、新衣全都准备好了。 且衣服都是她的尺码,面料也是她喜欢的。 苏星妍暗叹,和这种久经生活磨炼、早当家,处事能力极强且细心的男人,恋爱、结婚就是好。 事事不用自己操心。 那些个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儿,离了佣人和助理不能活,且性子骄纵,容忍力很差,初时看在她的美貌和家世或许能忍一时,时间久了肯定会暴露本性。 至于易川,他人自然是极好的,可惜他妈不是个省油的灯。 性格比不上沈惋。 像她这种事儿多的,脑子又精细的,最适合的,就是沈恪这种。 人人都觉得她恋爱脑,却不知她是活得太清醒,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适合什么。 只是千算万算,万万没料到要被命格之事拦一刀。 沈恪又打开一个柜子。 从里面拿出一幅画,递给苏星妍,“拆开罩布看看。” 苏星妍道:“一起拆。” “好。” 二人互相拆开画上的罩布,看彼此送给对方的画。 罩布一拆开,苏星妍口中发出极轻地一声“哇”。 只见沈恪送她的是她的画像。 而她送沈恪的,是沈恪的画像。 两人默契到连送彼此的礼物都一样。 二人皆自小习画,且画艺高超,把对方都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苏星妍手指摩挲着画上的自己说:“我的画是当时初见你,回来,莫名其妙地拿起笔,随手画的。当时没想到日后会和你有所纠缠,只是脑子中有一种声音驱使着我,非画不可。” 沈恪盯着画上的自己道:“我也是。三年多前,见了你第一面后,脑子里全是你的影子,牢牢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非得画出来,才得以解脱。” 二人相视一笑。 苏星妍瞥了他一眼,娇嗔:“那你当时还装得人模人样,清高得仿佛对我不屑一顾。” 沈恪道:“不是清高,是当时和你差距太大,不敢奢望。你再看看这画,和普通的画有什么区别?” 苏星妍垂下眼帘,盯着画面细细观看,顿时吃惊。 只见那画细看,别有洞天。 每一笔都是她的名字。 画中仅她的眼睛,便由上百个“苏星妍”组成。 一米二见方的一幅画,由千千万甚至上亿个“苏星妍”构成。 天知道,得画多久才能画完? 苏星妍抬眸看他,“你画了多长时间?” “很长,想你了,就画上几笔,前后跨越三年多。” 苏星妍感动得投入他怀中,“我们俩这叫什么?” 沈恪双唇微启,“始于颜值,敬于才华,合于性格,久于善良,终于人品。” 苏星妍拿粉拳轻轻捶他胸膛一下,“木头恪终于开窍了,甜言蜜语张口即来。” “不是甜言蜜语,是实话实说,就事论事。” 苏星妍仰头看他。 相比三年前,他容貌越发英俊立体,气质也越发成熟干练,身上不知不觉带了一种贵气和上位者的威严。 那双好看的眸子黑沉沉的,泛着清冷的光泽,自带故事感。 那是一种不知不觉中就能把人包裹,蛊惑,继而使人迷失的力量。 沈恪垂眸望着她烟波飘渺的美眸,微微张启的樱唇,一下子被撩拨到,只觉热血沸腾。 她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都能燃起他的欲念。 两张口不知不觉就紧贴到了一起。 嘴唇刚刚触到的那一瞬间,沈恪很老练地拿舌尖拂了她的唇瓣一下。 只一下,苏星妍就整个身体就腾空了,有一点晕眩的感觉。 舌尖跟舌尖交相缠绵,也不知是在谁的口里。 沈恪双手已从她的裙裾进去,像蚂蚁爬行般地在她腰肢上拂动。 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背上抚摸着,隔着衣服,将把她内衣的扣子解了。 他弯腰打横将她抱起来,抬脚走进浴室。 豪华的恒温浴缸里早已准备了一缸温水,上面飘着硕大的白色莲瓣。 苏星妍觉得放莲瓣可能也有讲究,毕竟自古莲花皆与佛有关。 二人脱掉彼此的衣服,坐进去。 第一次赤裸相见。 苏星妍拿手护着胸口。 短暂羞涩后,她拿眼角余光去瞅沈恪。 他有漂亮的肩形,胸部肌肉线条毕现,腹部壁垒分明,有薄而性感的肌肉,以及超长的两条腿。 只一眼便让人心旌荡漾,心猿意马。 苏星妍心脏怦怦狂跳,手缓缓伸出来,覆到他的腹肌上,问:“你那么忙,哪有时间练这个?” 沈恪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想练随时可以。得练好身体,才能娶到你,才有命照顾好我妈。” 他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把她揉得身子滚烫。 苏星妍闭上眼睛,身和心酥酥麻麻,脑子一片眩晕。 晕晕乎乎之间,不知过了多久,沈恪把她抱出浴缸,拿大浴巾将她抱好,自己也裹了浴巾,抱着她往卧室走去。 苏星妍道:“在浴缸就好了,怎么还换地方?” “浴缸硬,怕硌着你。” 苏星妍嫣然一笑,真是贴心。 不只是顶顶、擎天,还有一颗暖暖细细,十分熨帖的心。 来到卧室,沈恪将她轻轻放到柔软的大床上,又拿毛巾把她身上的水珠全部擦干。 他俯身,撑在她身体上空,垂眸望着她,“做好准备了吗?我要来了。” “准备好了。” 苏星妍不好意思地拿眼角余光瞟了一眼不该看的地方。 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她有点担心自己,能堪其重吗? 只见眼前身影一沉。 苏星妍娇呼一声…… 怕惊扰他,她偏头看向被海水染蓝的窗帘…… 此时月初升,风正好。 初试芳情,双莲齐捧,一枝轻拨牡丹阴。牡丹含露涓涓滴,湿透话茵。 半是推车上岭,半是劲树盘根。两相看,满目生春。腰肢齐动,锦屏摇曳欲欹倾。 这欢娱,渐入佳境,不负春心。 第1362章 星妍怀孕 天人合一间,两人至完全忘我的境界。 粘稠的浪潮将他们席卷,乘风破浪、开天辟地。 一瞬间的眩晕后,性用它绵长富有情调的余韵,将两人缓缓推至波澜壮阔的爱与平静中。 念及苏星妍初次,沈恪没做太久,也没做太狠。 风停雨歇之际。 他低头在苏星妍额头上落下爱意绵绵的一吻。 接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抱得细细软软。 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梁羽生每次写到床事,总喜欢用“生命的大和谐”来概括。 的确是生命的大和谐。 和谐又有发自内心深处的感动。 它不是单纯的身体运动,而是通过这种运动将两个相爱的人,拉得更近,心和心隔着胸腔很难贴到一起,肉和肉却可以。 爱到了一定程度,非得做,才能过瘾。 苏星妍伸出绵软无力的手臂,搂住沈恪的腰,头埋到他怀里。 美若天仙的脸上一片潮红,像秋日天边最美的那抹晚霞,脖颈间溢出薄薄一层香汗,漂亮的眸子湿漉漉的,宛若被晨露爬浸润的夏日荷瓣。 沈恪垂眸凝视着她的模样,心中不胜怜惜。 他逮着她吻了又吻。 简直爱惨了这个女人! 同样不平静的还有另一处套房。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之后。 顾纤云摸起一个抱枕垫在臀下,偏头看向顾逸风说:“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不知这次能不能怀上?再怀不上,我该焦虑了。我妈怀我和顾骁那么容易,为什么轮到我,怀个孕难于上青天?” 顾逸风抬手轻握她的香肩,“不着急,怀不上也不要紧。现在任务落到星妍身上了,你俩谁怀都一样。” 顾纤云轻叹,“星妍更不容易,孩子一生下来,就得送人。” “没办法,她自己选的路,含着泪也得走下去。” “三十岁后如果还怀不上,我就去做试管婴儿。” 顾逸风抬手将她揽进怀里,“做试管婴儿太受罪,怀不上,就不要了。顾家人丁兴旺,除了我还有秦陆、星妍和小悦宁,别有太大的压力。” “我还是想有自己的孩子,最好像你,聪明、睿智、身手好,样样完美。” “先自然受孕吧,别想太多。” 他轻轻摩挲她的手臂,安抚她的情绪。 次日,清早。 四人在包间碰头。 精美的定制食物送上来,多以海鲜居多。 顾纤云边吃边打量苏星妍。 被爱滋润过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本来就美,经了人事后,越发动人,简直美得像画中仙子。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春水一般宛转动人,唇色是诱人的樱桃红。 原本就袅娜的身形越发婀娜有致,连露出的肌肤都白中透粉,吹弹可破。 这说明沈恪不再克她了。 反过来开始滋养她。 长年接受唯物主义教育,顾纤云是不太相信命格一说的,经历了沈恪和苏星妍之事,才开始相信。 沈恪仔细地剥出一块虾肉,放到苏星妍面前的骨碟里,说:“多吃点高蛋白。” 苏星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牵着他的手,把虾肉喂进自己口中。 二人相视一笑。 沈恪心中一阵酥甜,她越来越苏了。 苏星妍拿起勺子挖出一勺蒸海胆,喂到他嘴中,冲他明媚一笑,“多吃点。” 剩下的话虽没说,但二人都懂。 是让他多补补。 坐在对面的顾逸风突然觉得一桌子菜有点腻。 从前那么矜持的妹妹,如今变得越来越像父亲了。 基因这东西,不可小觑。 不过这样也好。 恋人之间就得肉麻一点,才有情调。 他拿起公筷夹了只海参,喂到顾纤云嘴中。 四人正吃着。 顾逸风手机响了。 扫一眼是顾傲霆打来的。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顾傲霆洪亮了几十年的大嗓门,“逸风,我梦见你们四个人都有孩子了。如果你和纤云生男孩,就叫顾宸,宸是古代皇帝居住的地方。寓意我的小重孙身份尊贵,希望他日后能出类拔萃,成为万众之上的人物。如果生女孩,就叫顾小曌,曌同照,阳光普照,是则天武后自创的字,寓意光明、希望和力量。” 顾逸风,“……” 这位爷爷真是一如既往的偏执啊。 几十年来,一直试图拥有冠名权。 却不知,名字起得这么大,小孩子能否受得住? 顾宸还好些,那个顾小曌是认真的吗? 等日后读小学了,不得气他取这么复杂的名字?写起名字都费事。 顾逸风道:“还早,您再好好考虑考虑,多取几个名字,和我奶奶商量商量。” 顾傲霆大言不惭道:“不用商量了,我是一家之主,你奶奶全都听我的!沈恪和星妍在你身边吗?在的话,你把手机打开免提。” 顾逸风照做。 顾傲霆在手机里喊:“阿恪、星妍!” 沈恪恭恭敬敬地应道:“我和星妍听着的,爷爷您请讲。” “如果你俩生男孩,就叫沈易吧。希望他以后事事容易,出生易,成长易,考大学易,经商易,娶妻易,生子易。如果是女孩,就叫沈苏,你和星妍名字的结合。多好,沈爱苏,沈恋苏,你们年轻人最喜欢的取名方式,我老顾是懂与时俱进的。” 沈恪啼笑皆非。 沈苏,他能接受。 这个沈易,是来搞笑的吗? 易川姓易。 苏星妍把头凑到手机面前对顾傲霆说:“爷爷,您就别操心了。我俩以后生的孩子,肯定姓独孤或者姓郦。下个孩子得十二年后才会有,您还有十二年的时间,好好取,取个好听点的。” 顾傲霆不说话了。 再开口,他的声音不对了,像感冒鼻塞,“孙女,你想开点,千万别产后抑郁。你就把独孤城当成墨鹤,把孩子当成当年的小逸风。有人帮你养孩子,你得开心才对,对吧?” 苏星妍深提一口气,“我不会抑郁的,您放心吧。” 顾傲霆重重叹了口气。 一个多月后。 苏星妍发觉身体出现种种不适,胃口突然变差,一直规律的月经也没来。 问了母亲苏婳,是怀孕的征兆。 在沈恪的陪同下,苏星妍去医院做检查。 拿到化验结果的那一刻,两人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第1363章 沈恪领证 果然怀孕了! 苏星妍和沈恪却没有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更多的是不舍。 沈恪拿手机拍了化验单,发给青回,“麻烦转告独孤前辈,星妍怀孕了。” 青回嗯一声。 沈恪沉默片刻说:“我想给独孤前辈在我们小区准备一套房子,到时他搬过来,在这边带孩子。这边离医院近些,小孩子万一生病,治疗方便。” 青回硬声道:“不必。”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虞瑜在旁边听到了,抬手捶他后背一拳,“你就不能好好跟我哥说话吗?你告诉他,你已经在他们小区买了套房子,给独孤叔叔住,会死吗?” 青回清冷着一张脸道:“天机不可泄露。” “装什么呢?你早就泄露给我了。” 青回抬眉瞥她,“你猜,那天我为什么要和你在那套房里双修?” “因为你浪呗,野驴一样随时随地发情,从来不管我愿不愿意,也不管别人介不介意。” 青回长眸冷肃,“为掩神耳目。” 虞瑜嗤笑,“听说过掩人耳目的,还是头一次听说掩神耳目,你就扯吧。” “爱信不信。” 虞瑜觉得这男人神神叨叨的,说的话她都听不懂。 明明没有霸总的命,偏偏特霸道。 果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等最初的新鲜感一过,种种矛盾都冒出来了。 还是苏星妍和沈恪那种好,俩人兴趣爱好一致,性格也相似,哪怕爱情长跑三年多,依旧百看不厌,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 不像她,才九个多月,就对青回腻了。 和他除了床上那点事,其他地方全都聊不到一块去。 隔了三天。 趁着出差的机会,虞瑜备了礼物来星河湾,探望苏星妍。 这次她特意没带青回。 因为青回只要欲望上来了,就会随时随地开干,完全不考虑时间、地点和场合。 刚怀孕,苏星妍还看不出孕相,小腹依旧平坦,腰身纤细。 虞瑜觉得好神奇。 以前沈恪一亲她,她回去就发烧,改了命后,说没事就没事了,说怀孕就怀上了。 青回说过这胎怀的会是儿子。 那应该就是儿子了。 虞瑜瞅着她的小腹,“嫂嫂,我能摸摸我小侄子吗?” 苏星妍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不过胎儿太小,你摸不到的。” “我就是想感受一下小生命的神奇。” 虞瑜小心翼翼地把手覆到她的小腹上,果然什么都摸不到。 但是,莫名的,她哭了。 起初眼泪是一滴一滴地往外冒,很快,眼泪成股成股地往外涌,心里酸酸胀胀,仿佛有块巨石压在胸口处,透不气来。 苏星妍急忙扯了抽纸帮她擦眼泪,“你哭什么?” 虞瑜抽了下鼻子,笑着说:“我也不知道,眼泪不受控制,自己往外冒,可能是想到我亲妈怀我时的情景吧。那么年轻的姑娘,被迫怀上俩孩子,叫天无门,叫地不应,得多无奈?”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苏星妍怎么擦都擦不干。 她喊佣人:“去取块毛巾来。” “好的,星妍小姐。” 佣人急忙去阳台取。 虞瑜忽然弯腰抱住苏星妍的小腹,把脸贴到她的小腹上,喃喃地喊:“妈,妈。” 苏星妍吓了一大跳,急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瑜瑜,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又中蛊了?” 虞瑜歪在她怀里,泪流满面,哑声说:“都没,就是突然想我妈了。” 苏星妍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以后想妈妈了,就去我家找我妈吧,我妈是这世上最温柔最有力量的妈妈。要不,你干脆拜我妈为干妈吧。” 虞瑜嗯了一声。 在苏星妍怀里靠了小半天,她才恢复正常。 吃过晚饭后,虞瑜不顾苏星妍的挽留离开了,去附近酒店住。 因为青回那人铁定得跟过来,找她做那事。 等沈恪回来,苏星妍把虞瑜的奇怪表现告诉他。 沈恪沉默了。 从独孤城答应他开始改命起,事情便处处透着不寻常。 总感觉独孤城在下一盘棋。 他们几人皆是棋盘上的棋子,冥冥之中,被他操控着。 但凡独孤城有一点歹心,那么,他和星妍将满盘皆灭。 偏偏他能看透大部分人的心思,唯独看不透独孤城。 当晚,青回不请自来。 来了后,话也不多说,留下一个朱红色锦囊,道声“勿拆,随身佩戴”,便扬长离去。 完全不给人问话的机会。 随身佩戴,自然是让苏星妍佩戴了。 沈恪和苏星妍开始研究那个锦囊。 锦囊口是被缝死的,看外表像端午节佩戴的香囊,面料是真丝缎面质地,很正的朱红色。 红得让人肃然起敬。 缎面上画着看不懂的符文,细闻,有类似艾草的香气,混着一种奇异的香气,味道很淡,也不难闻。 本来苏星妍有一点点孕期反应,戴上锦囊后,那点不适感,神秘地消失了。 次日。 沈恪拿手机拍下锦囊,去找顾逸风,把照片给他看。 想参透其中的谜。 顾逸风看完也沉默了。 他虽然博学多识,可谈古论今,但是独孤城这道题,明显超纲了。 易经这东西纵横上下四千六百年,本就神秘莫测,一向密不外传。 隔行如隔山,他再博学,也探不到人家核心深处。 沈恪抽了个空,又去拜见墨鹤。 墨鹤看完后,沉思许久道:“我猜出一半,但是这种事,我现在还不能说。事以密成,语以泄败,谋事者,藏于心,行于事,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 沈恪其实也隐隐猜出一些。 只是身为当局者,他更在意,想弄得更清楚一点。 重阳节这天。 是农历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乃至阳之日。 九九和“久久”同音,寄意生命长久。 沈恪和苏星妍于这一天去民政局领证,取九九,久久之意,希望他和苏星妍能婚姻能长长久久,顺顺利利。 可能这天也是老人节,所以当天领证的人并不多。 很快钢印一盖,红彤彤的小本本到手。 二人捏着滚烫的结婚证,跟着其他新人去礼堂宣誓。 一众新人,立在礼堂,朗声发誓:“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 誓言完毕,苏星妍眼泪夺眶而出。 天知道,于别人轻而易举的事,于她来说有多艰难! 好在踏平一切荆棘和坎坷,她终于和沈恪走到一起。 沈恪握着她的手。 二人十指相扣,缓缓走出民政局,上车坐好。 沈恪拉了安全带给她系好。 苏星妍拿手机拍了结婚证的照片,并拍了和沈恪十指相扣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沈先生,余生请多指教! 沈恪发了相同的照片,配文:苏小姐,余生的幸福要靠你一辈子! 第1364章 星妍出嫁 苏星妍出嫁这天,东方祥云漫天。 太阳还未升起之际,天上众多白云突然幻化出一只凤凰的影像。 起初是展翅欲飞的样子,没多久变幻成遨游九天的架势。 那凤凰大到磅礴,模样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凝神细听,仿佛能听到凤鸣九天的声音! 一时引为万人奇谈! 饶是活了一百多年,见多识广的顾老太太和顾老爷子也是头次见如此奇异的天象。 但天象再祥瑞,也不影响顾老太太哭。 望着衣着华丽凤冠霞帔的苏星妍,一想到她马上就要嫁人了,老太太的眼泪像拧开的水龙头,怎么都止不住。 同样哭鼻子的还有顾傲霆。 怕丢人,他躲到房间里哭得稀里哗啦。 顾北弦也不例外,嘴上说着不难过,嫁女儿是喜事,可是一转头,眼圈就红了。 反倒是苏婳和秦姝,一滴泪都没流,全程冷静地招呼来送亲的亲戚们,并派人小心照看老太太和老爷子。 沈恪走到苏星妍坐着的床前,帮她穿上婚鞋。 弯下腰,刚要抱她。 顾逸风伸手拦住,“我来吧,妹妹出嫁,哥哥背。” 沈恪道:“不用,我要亲自把她抱走。今天和她有关的一切,我都要亲力亲为。” 顾逸风微勾唇角,“是不是该改口了?妹夫。” 沈恪不假思索,喊道:“哥!” 顾逸风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红包塞到他西装上衣口袋里,“拿着,改口费。” “心意领了,红包就不收了。”沈恪伸手去拿红包。 顾逸风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掏,“拿着吧,好不容易喊我一声哥,总得意思意思。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欺负我妹妹,否则……” 他抬起右拳朝他挥了挥,“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沈恪道:“放心,绝对不会。” 这么通情达理的妻子,为了他不惜牺牲一切,谁舍得欺负? 如果欺负她,那他和畜牲有什么区别? 沈恪抱起苏星妍,出了卧室门,朝楼下走去。 因为苏星妍怀孕了,所有伴郎都乖乖的,没一个敢闹的。 伴郎之一虞城,跟在沈恪身后,眼睛却直往后瞥。 不用猜也知道,瞥的是秦悦宁。 擦肩而过时,虞城低声问:“还好吗?宁子。” 秦悦宁淡嗯一声。 虞城又问:“大学生活还习惯吗?食堂的饭菜好不好吃?” 秦悦宁又敷衍地嗯了声。 虞城盯着她颀长的脖颈,高挑的大个子赞道:“你穿伴娘服真漂亮,像个高高瘦瘦的小公主。” 秦悦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让他滚,又觉得像打情骂俏,便闭紧嘴,加快脚步。 虞城小跑着跟上她,“宁子,我给你账户打的零花钱,你别退回来了好吗?我和虞瑜已经基本接管我们家公司,大权在握。我现在已经不爱买奢侈品豪车和名表了,钱花不出去,总得有个出口。” 秦悦宁道:“捐了。” “灾区和山区该捐的会捐,可还是想给你打。” 秦悦宁白了他一眼。 想踹他一脚。 看不到她爸妈都在吗? 这么明目张胆地找她说话,不怕惹她爸妈生气? 说话间,一行人出了日月湾大门。 沈恪将怀中的苏星妍,小心翼翼地放进顾傲霆的白色劳斯莱斯婚车中。 他俯身坐进去。 伴娘和伴郎们各自上了其他豪车。 虞城想上秦悦宁坐的车。 秦悦宁啪地一下关上车门。 把虞城的心关得拔凉拔凉的。 在众多豪车的簇拥下,扎满鲜花的劳斯莱斯婚车,朝沈恪所住的小区开过去。 迎亲车队后面是顾家陪送的嫁妆。 嫁妆和沈恪的聘礼相当,是顾北弦特意安排的。 不能超过沈恪,但也不能少于他的。 婚车开了没多久,忽然天边飞来无数只五颜六色的鸟,有喜鹊、燕子、鹭鸶、画眉、黄鹂、大雁、山雀、彩鹮等,在苏星妍坐的婚车上空盘旋。 数量之多,一时遮天蔽日,引人叹为观止。 如果说东方漫天祥云是巧合,那这么多鸟显然是人为了。 沈恪隔着车窗玻璃,凝望车外的百鸟,对苏星妍说:“青回只擅长驭蛇蝎,擅长驭鸟的是独孤前辈。这么多的鸟突然出现,想必是独孤前辈来了。” 苏星妍掀起盖头一角,朝外看。 果然看到上空有成千上万只鸟,色彩缤纷,引人惊叹! 苏星妍轻声说:“没想到独孤前辈不只侠肝义胆,还挺浪漫。” “是挺浪漫,为我们送来这么特别的贺礼。” 苏星妍抬手轻轻抚摸平坦依旧的小腹轻声说:“只要他别拿我们的孩子练丹练尸,其他的,我都能接受。” “独孤前辈对郦儿阿姨一往情深,她离世几年一直未再娶,且每到逢年过节都会去墓室陪她。这种用情之深之人,应该做不出那种阴毒之事。” “我也觉得他肯定做不出。” 沈恪伸手握紧她的手。 车子一路开至沈恪家。 抵达楼下,沈恪将苏星妍抱出车,大步朝楼上走去。 一向平静的心,此时激动异常! 终于把她娶回家了! 曾经梦境中的影像,今天终于落到实处,原以为要孤独终老,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结上婚。 顾家的保镖们忙忙碌碌地往他家搬嫁妆。 把苏星妍接到家之后,走完该有的程序,一行人又前往举办婚礼的酒店。 依旧是京都最大最豪华的酒店。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超级多,整个京都上流圈的人们几乎都来了,还有本城政要名流。 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皆是名人。 其中九成半以上是顾家的人脉,他的人脉只占不到一成。 放在从前,沈恪会自卑,觉得两家门第悬殊,可如今他只是淡然一笑。 因为他值得。 以后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值得。 不负顾家的期望,不负苏星妍的深爱。 第1365章 沈恪大婚 婚礼刚要开始举行,沈恪手机响了。 手机在伴郎虞城手里。 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虞棣打来的。 虞城皱了皱眉头。 不想膈应沈恪,他替他接通电话,走到背人处,不耐烦地说:“有事快说!我今天给我哥当伴郎兼助理兼马仔,身兼多职,忙着呢!” 虞棣道:“我在酒店门口,你出来接我一下。” “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哥的婚礼不欢迎你,不!欢!迎!你又来干什么?不知丢人值几个钱是吧?” 虞棣厉声吼道:“臭小子,别废话!快出来!” “得,还凶上了!早知你这么不让人省心,当初就不给你好好治病,治好了让你跑出来胡作非为!” 嘴上抱怨着,虞城还是来到酒店大门外。 虞棣一身西式正装,由助理搀扶着。 他头上戴着黑色假发套,假发梳成背头模样,还打了发蜡。 今天的气色看起来比平时好很多,显然是提前精心调理过了,脸上还化了很淡的男妆,就为了来参加婚礼。 可惜,没有邀请函,他被顾家的保镖们挡在大门外。 虞城把虞棣拉到偏门无人处说:“回去吧,我哥今天很忙,没空搭理你。” 虞棣神色郑重道:“今天是你哥的大喜日子。顾家那么人出席,你哥却只有你沈惋阿姨一个,势单力薄,我进去替他撑撑场子。” 虞城帅气的脸都气歪了,“您老长脸了吗?有没有点廉耻心?您养过我哥一天吗?真正关心过他吗?还想让他拜您高堂?做梦吧您!知道您今天出现在这里,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耻辱吗?您只要往高堂的位置那儿一坐,就等同于告诉所有人,我哥是你的私生子!我哥好不容易才拥有现在的一切,你还要往他脸上抹灰!你这个老家伙怎么这么恶毒呢?” 虞棣恼羞成怒,“臭小子!怎么对你老子说话呢?” “如果能选择出身,我宁愿当独孤城的儿子!” 虞棣戳着他的鼻梁,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你宁愿认贼作父,也不肯让我进去是吧?” 虞城双臂环胸,下巴一昂,一脸傲娇道:“不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休想进去给我哥丢人!” “吃里扒外的东西!” 虞城抬腕看了看表,耐心尽失,“别啰嗦了,快走吧!再不走,我喊青回过来,送你两条毒蛇玩玩。” 想到那个毒里毒气的愣头青,虞棣脸色大变! 简直要被虞瑜气死! 好好的富家千金,找个门当户对的多好?非得找个那样出身的,还跟他签什么恋爱协议,虞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好不容易打发掉虞棣,虞城返回婚礼大厅。 正赶上沈恪和苏星妍在拜高堂。 男方高堂位置坐着的只有沈惋一人。 女方高堂位置却坐着长长的一排。 沈恪牵着苏星妍的手,走到沈惋面前,刚要跪,沈惋急忙伸手扶住她的手,小声说:“星妍,别跪了,鞠个躬就行,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她怕她怀孕了,跪下会窝到肚子。 苏星妍猜到她的心思,心里暖了一下,笑道:“要跪的,我身体没有不舒服,您别担心。” 说着和沈恪双膝跪到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苏星妍仰头冲沈惋喊道:“妈!” 一声“妈”喊得沈惋泪如雨下,哽咽得几度说不出话来。 她重重地应一声,笑中带泪,泪眼汪汪地把厚厚的红包,塞到苏星妍手里。 苏星妍拿着红包,冲她甜生生一笑,“谢谢妈!” 沈惋眼泪流得更凶了。 一直以为千金大小姐都是娇蛮不讲理的,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可苏星妍的出现,改变了她固有的印象。 她清雅温柔、博学低调且为人谦恭,有礼有品,教养极好。 这辈子能娶到这么好的儿媳妇,此生足矣! 接下来,苏星妍带着沈恪走到自家的高堂们面前。 这里坐着她的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爸妈。 沈恪挨个改口喊人。 这帮人给的红包一个比一个厚。 喊到陆砚书时,陆砚书把红包递给他,说:“当初不太看好你和星妍,做了一些有失妥当的事,多有得罪。” 沈恪接过红包,斯文一笑,“当初我也不看好我自己,方方面面和星妍差太多,性格也有很大的缺陷。外公您当时那样做,无可厚非,换了我,我也会是同样的做法。不过我现在已经改掉性格里的缺陷,以后会好好爱护星妍,外公您请放心,也请监督我鞭策我,以便我能更好地爱护星妍。” 陆砚书微微一笑。 觉得这小子和三年前大为不同,就这气度这胸襟和这处事方法,前途不可估量。 如今对他已经没有可挑剔的,只愿他不是装的。 拜到顾北弦时,他那双漆黑好看的眸子眼圈微微泛红。 沈恪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说:“岳父您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星妍。如果我有做错的地方,您直接提出来,该训的训该骂的骂,千万别憋在心里不好意思说。” 顾北弦伸手扶起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夫妻之间吵吵闹闹都属正常,有什么事你俩内部消化,我们这帮人不掺合。一掺合,再小的事也变成大事了。过日子,夫妻自在就好,你别有太大的压力。你要对星妍好,星妍也要对你好,互相爱护的婚姻才能长久。” 沈恪感动得心如潮水。 这桩婚姻,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处于低势。 可岳父却一点盛气凌人的架子都没有。 得岳父如此,三生有幸! 苏婳把红包递给沈恪道:“星妍小性子是有一些,望多包涵。你们俩情况和普通人不一样,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希望能彼此珍重。” “会的,岳母您请放心。” 夫妻对拜完,要行西式婚礼。 换上秦姝亲手设计的豪华婚纱,戴上价值过亿的珠宝首饰,苏星妍比订婚礼时还要美貌三分,用美若天仙来形容她都谦虚了。 加之怀孕的月份也小,腰身依旧纤细。 孕期反应并不厉害,她脸上丝毫孕相都没有。 不知道的,压根看不出她是小孕妇一枚。 婚礼音乐响起。 顾北弦一身高定西装,牵着苏星妍的手,风度翩翩地走上红毯。 女儿已经出嫁了,可顾北弦依旧身材挺拔,脸上只见阅历,不见风霜。 单看外表,顶多三十多岁。 台下众宾客皆惊叹:好年轻的岳父! 好美的新娘! 花童是小沈哲和云灏的女儿。 小沈哲话极少,却极负责任,认真地帮苏星妍拖着婚纱裙摆,撒着鲜花。 倒是云灏的女儿,因为年纪太小,走着走着就走岔道了。 小沈哲一边顾着苏星妍的婚纱,一边空出手去拉她一把。 穿过鲜花扎成的幸福拱门,来到礼台中心,顾北弦把苏星妍亲手交给沈恪。 沈恪终于知道为什么拜高堂的时候,顾北弦说那么多话了。 因为此时顾北弦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儒雅的俊脸绷着,似乎在强忍泪意。 沈恪猜出他的心思,神色郑重,对他说:“岳父您请放心,我会把星妍当成我自己的命一样爱护。” 顾北弦微微颔首。 一转身,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上一次落泪还是苏婳生逸风时,因为羊水窒息差点丧命。 怕苏星妍身体受不住,婚礼仪式删繁就简。 短暂开场后,直奔主题,交换婚戒。 当沈恪从虞城手里拿过婚戒,要给苏星妍戴时,全场惊呆了! 第1366章 长相厮守 那枚婚戒大到夸张! 比普通的红枣还要大。 且不是常见的白钻,而是极其稀有的绿色钻石。 椭圆形的绿钻周围点缀着一圈白色小钻。 通体晶莹的绿钻在灯光下肆意绽放着闪耀的光芒,颜色晶莹纯净,绿意盎然,美得霸道! 美到令人窒息!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被这么夸张的钻戒,惊住了。 更让人震惊的是,拿出这枚钻戒的是曾经一穷二白的沈恪。 简直逆天! 沈恪把婚戒套到苏星妍左手的无名指上。 那钻戒戴在手上沉甸甸的,压手。 美而霸道的绿钻,显得她白皙纤长的手指,越发洁白。 苏星妍垂眸欣赏着钻戒,感动得心花怒放,嘴上却小声嗔道:“买这么大的钻戒做什么?华而不实,把钱放到你公司投入经营不好吗?” 沈恪微微一笑,“是去年年初去国外参加拍卖会时,偶然得到的原石。绿钻是52克拉,旁边镶嵌的小钻加起来是13.14克拉,5201314,我爱你一生一世。俗是俗了点,但是寓意是好的。我从小到大节俭惯了,赚再多的钱,花得有限,不给你花,给谁花?” 苏星妍眼里泪光闪烁。 如果婚姻是一场豪赌,那么她赌对了。 钻戒不钻戒的,其实她不太在意,从小就不缺,在意的是沈恪用心之深。 沈恪扯掉西装口袋里的方巾,帮她细细擦掉眼泪,“这枚钻戒已经达到收藏级别了,可用来传承,以后要传给咱们的子子孙孙,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提到子孙,苏星妍手覆到小腹上。 心情无比复杂。 沈恪提醒道:“该给我戴戒指了。” 苏星妍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从伴娘秦悦宁手中拿起一枚男戒,戴到沈恪的手上。 两人十指交握。 沈恪偏头朝自己助理看过去。 助理会意,急忙按动机关。 无数的玫瑰花瓣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有白有粉有宝石红,落雪一般,美不胜收! 沈恪和苏星妍在漫天花海中接吻。 两人男俊女美,紧紧相拥的姿势看过去那么恰到好处,仿佛浑然天成。 年轻美好的影子交叠着,落一地缠绵悱恻的剪影。 “哗哗哗!” 台下掌声如雷! 很快,到扔手捧花的环节了。 楚韵对苏星妍说:“星妍姐,手捧花一定要扔给我哦,别扔偏了。” 苏星妍笑,“放心。” 顾骁道:“我帮你抢,偏了也没事。” 楚韵白了他一眼,“你抢的不算,我自己抢的才有效。” 顾骁扬了扬唇,“想结婚还不容易吗?下个月咱就结。” “想得美!想娶我没那么容易,好好考验考验你再说吧。” 顾骁觉得女人真是种复杂又矛盾的生物,一边想抢手捧花好当新娘,一边又不肯答应他结婚。 苏星妍背过身去,把手中的手捧花朝楚韵的方向扔过去。 楚韵个子娇俏。 被抢手捧花的姑娘们挤得东倒西歪。 顾骁想抢来着,又怕楚韵生气,只能袖手旁观。 眼瞅着手捧花就要被别的姑娘抢走了,秦悦宁双脚原地一弹,一跃而起,轻而易举将手捧花抢过来,递给楚韵,“韵韵姐给你,祝你早日嫁给顾骁哥。” 楚韵抱着手捧花甜甜一笑,“谢谢小悦宁!” “举手之劳。” 一旁的虞城心情低落起来。 手捧花被秦悦宁抢到了,下一个要结婚的会是她! 一想到她以后要嫁给别的男人,虞城就心如刀劈。 婚礼之后是丰盛无比的婚宴。 等热热闹闹的婚宴走到尾声,顾北弦找了个机会把沈恪喊出去,提醒他:“星妍状态似乎不太对,你多留点心。如果有什么异常,及时打电话找我或者你岳母,星妍现在不比平时。我和你岳母都是过来人,比你们年轻人懂得多一些。” 沈恪早已察觉到了。 今天的婚礼,苏星妍走神了两次,两次都是下意识地摸小腹。 沈恪忙应着:“好的,爸,有不明白的,我会向您请教。” “婚宴结束,你就带她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我跟那帮小子们说说,今晚不让他们去闹洞房了,星妍累了,你忙着筹备婚礼更累。” “谢谢爸。” 沈恪心里暖流涌动,感激他的细心熨贴。 婚宴结束。 沈恪带苏星妍回家。 进屋帮她脱掉脚上的鞋子,换上拖鞋。 苏星妍朝盥洗室走去,脸上的新娘妆得卸掉。 沈恪道:“你去沙发上躺着吧,我帮你卸。” 苏星妍微诧,“你会吗?” “你教我,我学东西很快的,一遍就会。” 苏星妍简单说了一遍,便躺到沙发上。 怀了孕的身子,果然不比平时,很容易累,加之早上四五点钟就爬起来化妆盘发,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个小时了,她累得一动都不想动,只想躺着。 沈恪准备好温水、卸妆油、洗面奶和洁面巾,坐在沙发前帮她卸妆。 虽然是第一次卸,可是沈恪不像其他男人那样硬手硬脚。 相反他动作轻柔细致。 文物修复师都有一双灵巧到极致的手。 卸完妆洗完脸,沈恪帮苏星妍涂抹孕妇专用护肤品。 涂完,他的手覆到她如瀑的秀发中,轻轻揉捏她的头皮,揉了会儿,忽然出声:“后悔吗?” 苏星妍知道他问的是,后悔帮他改命吗? 后悔答应把孩子送给独孤城吗? 默了一会儿,苏星妍开口:“没什么好后悔的,想得到,就得付出。不给独孤叔叔孩子,他不会帮你改命。不给你改命,你会孤独终老,我也会抱憾终生。可是改命,孩子得送走,不舍肯定会不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恪俯身抱住她,“你本来可以拥有光明顺遂的人生,却因为我……” 苏星妍抬手摸摸他英挺下颔,打断他的话,“我们终于结婚了,终于可以长相厮守,该开心的,不是吗?” “是,是该开心。” 小沈哲端来一杯温水,走到苏星妍面前,小声说:“姨姨,喝水。” 苏星妍伸手接过水杯,爱怜地摸摸他的小脑瓜,像是对小沈哲说,也像是对沈恪和自己说:“人这一生难免磕磕碰碰,要么年幼时,要么青年,要么中年或者晚年,总得有道坎。当下的时候,身在局中,浑浑沌沌,不知所做的抉择是对还是错。但是,等你老了,回顾往生,会发现人这一辈子所有发生过的事,所有遇到的人,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她在告诉沈恪和自己,她不后悔。 不后悔遇到他,不后悔为他做的一切。 沈恪发觉未经世事的大小姐突然间成熟了。 成熟得让他心疼。 第1367章 攻城掠地 同样心疼的还有顾北弦。 婚宴结束,回到家,他就去了苏星妍的房间。 一待就是一下午。 晚饭时间到了,他也没出来。 苏婳来到苏星妍的闺房,推门进屋,就看到顾北弦坐在墙边的沙发上,怔怔出神,灯也不开。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口洒进来,在他身上落下一层清冷的月辉。 让他看起来十分落寞。 苏婳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他的手,发觉他的手冰凉。 她把他的手握在掌心搓了搓,嗔道:“矫情劲儿又上来了是吧?星妍不嫁人,你愁,嫁了人,你又难过,怎么样都不行。” 顾北弦启唇,“心里空。” “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出嫁了,心里空落很正常。你多往好处想想,星妍终于嫁给了她爱的人,沈恪沉稳细心负责任,沈惋贤淑温和脾气好,不会故意刁难星妍。如今沈恪钱有了,名也有了,只要给星妍很多的爱就好了。他是个感恩图报的孩子,日后肯定不会辜负星妍。” “星妍的孩子生下来就要交给独孤城,我怕她到时会像云瑾当年那样发病。” 苏婳一脸笃定,“星妍不会,星妍性格外柔内刚,我自己生的女儿我清楚。” “但愿吧。” 顾北弦伸手将苏婳揽进自己怀中。 门外突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不像家中佣人的脚步声。 顾北弦刚要问是谁,门被咣的一下推开! 紧接着走进来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那身影黑着脸,一言不发,走到顾北弦身边一屁股坐下,垂下头,双手捂着脸。 顾北弦松开苏婳,瞥了他一眼,“老矫情来了?” 一句话戳透顾傲霆坚硬的外壳! 他转身趴到顾北弦肩上嗷嗷地哭起来。 哭了半天,没有眼泪。 只打雷不下雨。 苏婳觉得尴尬,起身离开。 顾北弦拍拍顾傲霆的后背,“跟我妈吵架了?她又打你了?” “没。” 顾北弦英眉微蹙,“那你哭什么?” “我想小星妍。逸风和纤云领证,我一点都不难过,怎么星妍出嫁,我这么难过?” “因为你太闲了。” 顾傲霆白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父子俩默契地沉默了会儿。 顾傲霆忽地站起来,“不行!我明天得去星妍和沈恪的家,去照顾她。那小丫头从小是我团着长大的,如今换了新的环境,肯定事事不适应。她性格又像苏婳,受了委屈也不会说。” “您老老毛病又犯了是吧?沈恪家里有佣人有保姆,会照顾她。该放手的就放手,插手太多,出力不讨好。” 顾傲霆嘴上敷衍地答应着,回去睡了一觉就变卦了。 第二天。 一大清早,他就带着保镖背着大包小包,来到沈恪家。 大包小包除了礼品,还有他的行李。 让保镖把东西放到地上,退出去。 顾傲霆理直气壮对沈惋说:“老少亲家,从今天开始,我要住在这里,方便照顾小星妍,直到她的孩子出生。” 沈惋惊住了! 没想到娶儿媳妇,还附带送爷爷的。 但是顾傲霆开口了,她不好拂他的面子。 沈惋忙吩咐佣人去给他收拾房间。 得亏当初沈恪房子买的大,卧室多。 把顾傲霆安顿好后,苏星妍才起床。 从主卧室出来,沈惋叫住她,“星妍,你爷爷来了,正在厨房做汤,你去跟他打个招呼吧。” 苏星妍一怔,“做汤?他会吗?” “我劝了半天,他不听,执意要为你亲手做羹汤,说他做的汤有爱的味道,你喝了会开心。” 苏星妍哭笑不得。 这位爷爷戏可真多,不愧是全家公认的戏精本精。 昨天在婚礼和婚宴上,有奶奶秦姝处处压制和约束,他没敢抢风头,今天跑到他们家来抢了。 苏星妍走进厨房。 看到顾傲霆身上穿着佣人阿姨的小碎花围裙,正站在洗菜盆前洗菜。 苏星妍大跌眼镜。 在家都不洗菜的主,跑来他们家洗菜。 那一米八五的大高个,穿着小巧的碎花围裙,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苏星妍忙说:“爷爷,您这么大年纪了,好好歇着吧,菜有人洗,用不着您。” 顾傲霆扭头看了她一眼,笑呵呵地说:“顺顺,你快去沙发上坐着吧。爷爷反正早就退休了,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多陪陪你,省得你孕期抑郁。你爸妈工作忙,脸皮又薄,有些事不好意思做,我来做。” 苏星妍静静听着。 不知怎么的,眼圈突然就红了。 这种强势又霸道的爱,好暖心。 汤做好后,顾傲霆亲手端出来,递给苏星妍,“顺顺,你尝尝好喝吗?汤温度刚刚好,不烫。” 苏星妍接过碗,尝了一小口。 说实话,汤味道很一般。 从小吃着山珍海味长大的她,胃口早就被养刁了。 可是苏星妍还是把一碗汤全都喝光了,喝完笑眯眯地对顾傲霆说:“谢谢爷爷,汤很好喝。” 顾傲霆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厨艺天赋。 决定从此以后承包苏星妍的一日三餐。 吃完饭后,外面阳光晴好。 顾傲霆对苏星妍说:“顺顺,外面不冷不热,爷爷陪你下去溜一圈,晒晒太阳补补钙吧?沈恪公司正在忙着筹备上市,没有太多时间陪你,爷爷陪你。反正爷爷退休了,有的是时间。你奶奶老嫌我烦,你不嫌吧?” 苏星妍还能说什么? 敢嫌吗? 嫌一句,他有一万句等着。 苏星妍回房间换了衣服,和顾傲霆一起下楼。 身后两个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 苏星妍回眸看了看保镖问:“爷爷,这几个保镖哥哥平时住哪里?” “我让助理在这小区帮他们租了房子,两个值夜班,两个值白班,换着来。” 苏星妍明白了。 看他这架势,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是打算常驻他们家了。 走着走着,爷孙俩出了小区。 顾傲霆说:“去前面药店看看,爷爷给你多买点钙片、维生素和补铁补血的。” “沈恪已经买了。” “沈恪没经验,吃爷爷给买的。爷爷给你奶奶买过,给你妈买过,给你大伯母、姑姑和云瑾都买过,经验相当丰富。” 苏星妍啼笑皆非。 这霸道又强势的爱啊。 强大到可攻城可掠地。 进了药店,顾傲霆买了很多药,让保镖们提着。 出来过十字路口时,绿灯亮了。 苏星妍和顾傲霆看了看没有来车,抬脚就走。 刚走没几步,岔路上一辆急着去投胎的车,嗖地开过来! 车速快得触目惊心! 苏星妍没想到绿灯亮了,岔路上那边是红灯,还会有人违章开车,一时反应不过来。 顾傲霆毕竟上了年纪,反应比年轻时慢很多。 保镖们急忙冲过来。 电光石火间! 一道身影忽地从暗处冒出来,一手抓住苏星妍,一手抓住顾傲霆,将二人迅速带到安全地带! 站稳后,苏星妍一颗心怦怦狂跳! 顾傲霆更是吓得脸都变了色,急忙抓住苏星妍的胳膊,“顺顺,你没受伤吧?有没有吓到?” 苏星妍摇摇头,朝刚才救他们的那道身影看过去。 那身影已跑去追违章的车。 他奔跑速度极快,快如闪电,眨眼间就追上了那车,紧接着纵声一跃跳上车顶…… 苏星妍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 是独孤城。 是的,是他! 原来他一直在暗中守护着她,确切地说是守护她腹中的胎儿。 第1368章 神秘玉雕 很快,独孤城把违章车辆逼停。 打开车门,将里面的人拽出来。 是个浑身衣服带大logo,面相嚣张,衣着打扮极像暴发户公子哥儿的人。 那人脚一沾地,就冲独孤城骂骂咧咧。 独孤城抬手朝他眼睛极轻一指。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东西,那人眼神顿时发硬,闭上嘴,再也骂不出一句话。 交警过来,让他对着酒精检测仪吹气,果然,他酒驾。 交警直接没收了他的驾照,带走拘留。 事情已经处理完毕,独孤城抬脚就走。 顾傲霆亮开大嗓门冲他的背影喊道:“年轻人,你是独孤城吗?” 独孤城回眸,“有事?” “别先走,我有话要对你说。”顾傲霆拉着苏星妍的袖子,朝他走过去。 走到独孤城面前,顾傲霆伸出双手要去握他的手。 独孤城身形倏地后退一米! 明显不想和他握。 顾傲霆并不觉得尴尬,笑呵呵地说:“年轻人,谢谢你今天鼎力相助!要不是你,我和我孙女儿铁定要被那辆车撞。我老胳膊老腿倒是没什么,我孙女肚子里可揣着我的小重外孙呐。你的大恩大德,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报答!” 独孤城剑眉微隆,“我要她腹中之子,你们不恨我?” 顾傲霆捕捉到了一个字眼,“子”。 眼珠一转,他哈哈大笑,“要是我孙女儿怀的是女孩,你要,我还担心这担心那。可她怀的是男孩,你一个大老爷们要男孩子做什么?要么收徒,要么当儿子呗。总不至于拿一个无辜的孩子,杀杀剐剐,或者娶他吧?” 独孤城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滑。 油嘴滑舌。 看他嘻嘻哈哈的,实则在故意套他的话。 独孤城敛了敛眸,问:“还有事?” 顾傲霆笑道:“可否赏光,去我孙女家吃顿饭?我老顾亲自下厨。” 苏星妍暗暗捏一把汗。 就他那厨艺做出的饭菜,吃不完独孤城就得撂筷子走人。 “不用。”独孤城看向苏星妍,脸依旧冰着,声音却略微带了点温度,“失眠?” 苏星妍点点头。 独孤城抬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锦袋,递给她,“放在枕下。” 苏星妍接过来,打开锦袋,看了看。 里面装的是一块带着岁月痕迹的白色古玉,因年岁太久,玉质已泛黄。 古玉雕刻成龙的形状,龙身细长弯转,有脊梁线,满刻阴线,鳞纹为细斜格型,尾似蛇,尖耳,分枝角,梭形眼,口角咧到眼后角。 龙为奔腾状,张牙舞爪,咆哮生风,下伴有云纹。 看雕工,能分辨出是唐代的古玉。 传世的唐代玉雕少之又少,龙更是稀有物件。 苏星妍把玉装回锦袋,还给他,“独孤叔叔,这块玉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独孤城沉了脸,“生完孩子还给我。” 苏星妍见他不高兴了,不敢忤逆他,只好收下玉。 默了片刻,她忍不住问了句憋了很久的话,“独孤叔叔,我腹中的孩子是郦儿阿姨的转世吗?所以您要这个孩子,是想和郦儿阿姨再续前缘?可听您刚才的意思,我腹中怀的是男孩。” 独孤城扫她一眼道:“不是。” “那是什么?” 独孤城微微蹙眉,“什么都不是,相信科学。” 苏星妍忽然想笑。 一个能帮沈恪逆天改命的玄学大拿,居然让她相信科学。 苏星妍道:“我相信有转世一说,我哥就是我小姨父师父的转世。如果我腹中胎儿是郦儿阿姨的转世,我也能接受,只是不太明白……” “巧合,告辞。” 扔下四个字,独孤城转身就走。 没过几秒,便消失在前面岔路口。 顾傲霆冲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啧啧几声,“真是个怪人,但不像坏人,说不定还是我小重外孙的贵人。既然知道是男孩了,我再给取个名字,叫沈……” “打住。”苏星妍抬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爷爷,取名真不是您的强项,别在不擅长的领域里蹦跶,会惹人笑话的。” “你这孩子,楚韵和楚晔都是我取的,多好听!” “您那是芥菜子落到针眼里,碰巧了。” “我偏要取个好听的,你们等着吧!” 苏星妍哭笑不得。 这个大活宝爷爷,真拿他没办法! 当晚。 入睡前,苏星妍把那只龙形玉雕拿给沈恪看。 沈恪接过来,对着灯光细细研究一番问:“哪来的?” 苏星妍把上午发生的事情简单对他一说。 沈恪道:“这块玉是唐代的玉雕龙,且是真品。龙形玉雕在唐代只用于皇室,十分尊贵,独孤前辈是怎么弄到的?” “不知道。玉雕没有血沁,也没有其他出土文物的特征,应该不是古墓里得来的。要么是传承,要么是偶然得到的。” 沈恪把那块古玉放到苏星妍枕下,“早点休息,明天周六,我陪你去产检。胎儿三四个月后,我带你就近走走,散散心。等孩子生下来,你身体养好,我们再去国外补蜜月。” 苏星妍静静凝视着他。 突然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和你在一起天天都是蜜月,不用补。” “要的,该有的一样都不能缺。明年公司就已经完成上市,给岳父交上一张一百分试卷后,我就不用那么忙了。其实我最想做的是一个文物修复师,静静地绘画、修复画,和历史沟通。而不是天天应酬,和一帮足以当我父亲的人应酬、玩心计。” 苏星妍伸手环住他的腰。 心里知道,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功利的人。 从前造假画是生活所迫,如今从商是为了向顾家人证明自己,为了配得上她。 沈恪低头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浅尝辄止,不敢吻太深。 怕吻太深,自己再控制不住。 也是奇怪。 枕下放了玉雕后,没过多久,苏星妍很快就睡着了,且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 苏星妍神清气爽,胸闷心慌的感觉也消失了。 那种焦虑、忧心忡忡的感觉淡了很多。 苏星妍觉得这只玉雕龙,应该不只是单纯一块古玉那么简单,肯定隐藏着其他秘密。 与独孤城有关的一切,都充满了神秘色彩。 第1369章 劈天惊雷 吃过早饭后。 沈恪牵着苏星妍的手,带上产检包,刚要出门。 顾傲霆又来了。 苏星妍道:“您昨晚不是说想我奶奶,在我们家睡不着,得回去睡吗?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 顾傲霆理直气壮地说:“我决定了,以后晚上陪你奶奶,白天陪你。” “今天是周末,给您放两天假,回去好好陪陪我奶奶吧,我有沈恪陪。” 顾傲霆拉了脸,嗔道:“臭丫头,嫁了老公,忘了爷爷!没良心的!我就要陪!反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苏星妍哭笑不得。 这得亏是爷爷。 要是婆婆,就这强势的架势,婆媳矛盾铁定少不了。 沈恪却喜欢这种氛围。 让他想起外公和外婆活着的时候,也曾是热热闹闹的一家。 一行人上车,来到京都最好的私立医院。 苏星妍这次只是例行检查,体检一下,做个彩超就好,用不着抽血化验。 拿到彩超结果,去找医生看完,一切无恙。 从妇产科大楼出来,一行人看到两道熟悉的背影。 是顾逸风和顾纤云。 顾傲霆顿时面露喜色,声如洪钟地向顾纤云打招呼:“小纤云,你也来医院,是有喜了吗?” 顾纤云身形一滞,回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眼里闪过一丝愧疚,说:“没有,爷爷。” 顾傲霆神色一顿,“啊,不着急,反正你俩还年轻。” 看到顾逸风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顾傲霆朝他伸出手,“大孙子,化验结果给我看看。” 顾逸风道:“一切正常,不用看。” “给我。我经的事多,经验丰富,医生看不懂的,说不定我能看懂。” 顾逸风依旧拒绝,“就是普通的体检,没有任何问题。” 他越是这么说,顾傲霆越发起疑。 顾傲霆看向顾纤云,循循善诱的语气哄道:“好孩子,你跟爷爷说实话。没事,无论有什么问题,爷爷都能接受。爷爷是个十分开明的人,心胸开阔,能容天下事。” 顾纤云刚要开口。 顾逸风一把拉起她的手,对顾傲霆说:“我和纤云还有事,先走一步,爷爷您好好照顾星妍吧。” 说完便急匆匆地拉着顾纤云的手离开。 顾傲霆瞅着俩人的背影,气道:“这个臭小子,肯定有大事什么瞒着我!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养大,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屙什么屎!” 苏星妍纠正他,“爷爷,我记得我哥是我小姨父养大的。” “墨鹤来之前,逸风一直在我怀里。墨鹤来了后,我打不过他,没办法,才交给他养的。” 从医院回到沈恪家。 顾傲霆如坐针毡,越想越不对劲。 午觉都不睡了,直接坐车去了顾谨尧家。 果然,在客厅看到了愁云满面的顾纤云。 顾逸风倒不在。 顾傲霆也不问顾纤云了,干脆把顾谨尧叫到茶室,绕了一圈说:“阿尧,这帮孩子我最欣赏最青睐的就是你,因为你刚正不阿,为人正直,从不说假话。你告诉我,纤云怎么了?” 顾谨尧抿唇不语。 顾傲霆心里顿时慌乱如鼓! 事态已经严重到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尧,都开始谨慎了! “好吧,你们都瞒着我,那我去找医生了!”顾傲霆起身就走!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顾谨尧的声音,“爸!” 顾傲霆心里更加慌乱了! 自打两家结为姻亲后,怕外人说三道四,顾谨尧都是规规矩矩地喊他“傲霆叔”。 这一声“爸”喊得他心里极不踏实! 顾傲霆扭头,“到底出什么事了?” 顾谨尧没什么情绪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逸风和纤云基因不匹配,会影响受孕。” 顾傲霆头一次听说这种东西,情不自禁皱起眉头,“什么意思?我只听说过dna亲子基因不匹配,头回听说还有夫妻基因不匹配的,你能说得详细点吗?” “如果男方的核基因和女方的线粒体基因不匹配,或者一方基因出现异常,会影响自然受孕,但是做试管婴儿就能解决,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的?” “我没必要骗您。” 可顾傲霆心里还像揣着块巨石,压得胸口闷闷的。 茶都没喝上几口,他就起身告辞了。 坐在车里,让司机漫无目的地开。 途经一家游乐园,顾傲霆望着大门口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孩子,垂涎欲滴。 羡慕得要死! 想他拥有亿万财富,几辈子都不愁吃喝,可上天可入地,想要个重孙子却那么难! 星妍倒是怀得容易,生下来就要送出去,生了等于没生。 秦陆以后生的孩子,肯定要姓秦。 悦宁更不用说。 只顾逸风生的孩子姓顾,可他们夫妻倒好,来个夫妻基因不合,难以自然受孕,还要做试管婴儿,遥遥无期! 惆怅半天。 顾傲霆摸出手机,拨通易川的电话,“阿川,你现在有空吗?顾爷爷有个事想咨询你。” 易川忙说:“有空的,顾爷爷,您请说。” “我有个老朋友的孙子和他太太夫妻基因不合,好像是男方的核基因和女方的线粒体基因不匹配,还有什么基因异常,难以自然受孕,只能做试管婴儿。我帮他问问,这种夫妻基因不合,生的孩子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健康吗?” 闻言,易川沉默了。 顾傲霆的心脏都快吓出来了! “阿川,你说实话,没事的。” 易川道:“夫妻基因不合,怀孕的时候胎儿死亡几率较大,即使成活也有可能会患上白化病、血友病、胎儿畸形以及脑瘫等……” 话未听完,顾傲霆已面如死灰! “顾爷爷,您在听吗?” 顾傲霆说不出话来,脑子蒙蒙的,一片空白。 以前一直担心顾逸风和顾纤云生的孩子会得抑郁症或者躁郁症。 可这比抑郁症躁郁症严重多了! 简直是劈天惊雷! 易川连喊了好几声“顾爷爷”,顾傲霆才回过神来,哑声说:“在听的,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他们夫妻可以做第三代试管婴儿。在胚胎移植前,对培育出的胚胎进行染色体基因筛查,排除胎儿的异常基因,然后将健康优质的胚胎,移植到女性宫腔植入,达到优生优育的目标。” “第三代试管婴儿,能百分之百保证孩子健康吗?” “第三代试管是排除遗传病,不能百分之百保证。” 顾傲霆机械地说出“谢谢”二字,挂断电话,脸上已老泪纵横。 人啊! 从天堂到地狱,就是这么简单! 区区几句话就能摧毁一个巨人。 司机问:“顾董,我送您去哪儿?” 顾傲霆连沈恪家也不想去了,嘶声说:“回家,我要找小姝!” “好的,顾董。” 回到顾府。 一进门,顾傲霆一把抱住秦姝,哽咽道:“姝啊,我们顾家的天塌了!我不想活了!” 第1370章 劫后余生 秦姝一巴掌拍到顾傲霆后背上,“大惊小怪什么?给我好好说话!” 顾傲霆抬手揉了揉通红的大丹凤眼说:“逸风和纤云去医院做基因检测了,查出俩人基因不匹配,所以纤云才迟迟怀不上孕。即使做试管婴儿,也不排除流产、遗传病的可能。造孽啊!这门亲事,我当初就不看好,你们一个个都凶我,嫌我事多。看吧,麻烦来了!当初南音和墨沉也是,都不听我的劝,结果墨沉白血病犯了,害得南音吃了那么多苦!” 他越说越难受,心脏像挨了一记闷锤! 又疼又憋屈。 再看秦姝,面色已大变,身形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顾傲霆急忙扶住她,“小姝,你没事吧?” 秦姝面色苍白地摇摇头。 顾傲霆吸了下鼻子说:“这事你先别告诉北弦,他心眼小,抗打击力能力比我差,我怕他接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还有老爷子、老太太,也别让他们知道,我想让他们多活几年。” 秦姝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 垂下头,双手捂着脸。 沉默了许久许久。 等再抬起头时,她脸色恢复平静,看向顾傲霆,“你别去纤云面前乱说什么,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无论他们怎么做,你都不要瞎掺和。” 她深提了一口气,“孩子不重要,他们俩最重要。纤云是阿尧的孩子,咱们家亏欠阿尧太多,别委屈他的女儿。” 顾傲霆眼圈又红了,“可是逸风没有孩子,咱们老顾家就断根了。” “还有秦陆。” “秦陆生的孩子以后肯定会姓秦,秦漠耕的秦,阿野那么孝敬他养父,不会让姓顾的。” “姓秦姓顾都是你重孙!滚一边去,我想静静!” 顾傲霆捂着眼睛上了楼,想找个地方哭上个三天三夜。 秦姝身子歪在沙发上,手指抵着太阳穴,秀眉拧成个疙瘩。 怎么都想不到如此奇葩的厄运,竟然会降临到逸风和纤云身上。 逸风还好说,抗打击能力很强。 纤云没那么强的抗打击能力,且打小就喜欢他,喜欢得紧。 怎么能承受住如此巨大的打击? 重新调整好情绪,秦姝摸起手机,拨通顾纤云的手机号,把笑搁在话音里,“纤云,你现在在哪?” “奶奶,对不起。” 隔着手机都能听到顾纤云的低落和愧疚。 秦姝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好孩子,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现在有空吗?奶奶想见你一面。” “我在我爸妈家。” “那你和你爸妈好好说说话,我们改天再约。心放宽点,怀不上咱就不要,顾家人多势众,不缺个把孩子。你和逸风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顾纤云心情五味杂陈,复杂得说不出话来。 愧疚、难受、又感动。 当晚。 顾傲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秦姝伸脚踹了他的腿一下,“睡不着就滚出去睡,翻过来调过去的,烦不烦人!” 放在平时,顾傲霆会抱住她撒撒娇、卖卖萌。 可今天他没心情。 掀开被子下床,顾傲霆去了隔壁客卧。 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 这个时间对老年人来说很晚了,可是对小年轻的来说,夜生活才刚开始。 顾傲霆不舍得打扰星妍和沈恪,于是拨通了虞城的手机号,“城城,独孤城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虞城道:“没有,青回有,但是那小子不肯告诉我。” 顾傲霆目露失望,“那算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不过孤城叔叔曾经告诉过我一个联系方式,让我站到楼顶上,大喊三声‘我是怂货’。虞瑜喊过好几次,召来了青回,要不您也试试?看看能召来什么?” 顾傲霆,“……”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考虑一下吧。” 这别墅区他住了很多年。 都是熟人,别说听声音了,只听喘气声,就能分辨出谁是谁。 他这么要面子的人,去楼顶上喊自己是怂货,以后还怎么出门? 可顾傲霆思量几分钟,还是换上衣服,乘电梯上了楼顶露台。 他也不想顾纤云遭罪,可是还是想要宝贝重孙子。 来到露台。 月细星明。 晚秋的风很凉。 吹得顾傲霆打了个冷噤。 他裹紧风衣,仰起头,鼓了好几次勇气,才喊出声:“我……我是怂货!我是怂货!我是怂货!” 等了小半天,都没有动静。 倒是对面别墅的人开了灯,朝他家这边看。 估计念及熟人,没好意思张口骂他。 顾傲霆老脸兀自臊得通红。 唉! 这辈子就是操心的命! 明明心是好的,可是被骂被埋怨被打的总是他。 顾傲霆又厚着脸皮喊了三声,依旧没动静,什么都没召唤来,连根鸟毛都没有。 他揉了揉鼻子,失望地转身离开。 刚走到露台出口,身后忽然一阵冷风袭来! 顾傲霆浑身一哆嗦,猛地回头! 只见独孤城一身单薄黑衣,高高瘦瘦地站在他身后五米开外。 身上自带一股骇人的冷气。 顾傲霆狂喜! 他不顾年迈,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独孤城面前,伸手就要握他的手。 独孤城剑眉微微一蹙。 顾傲霆立马收回手,脸上做出虔诚的表情,“独孤大侠,这么晚了还喊您来,真不好意思。” 独孤城面无表情道:“说。” “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讲。” 顾傲霆一头黑线。 头一次遇到这种人,哪有这样说话的? 不应该说“请讲”或者“您讲”吗? 顾傲霆咳嗽一声说:“我还是想讲一讲,你人都大老远地赶来了,就听一听吧。” “说。” “我孙子逸风,就是星妍的亲哥哥,和他妻子基因不匹配,无法怀孕。医生说,即使做第三代试管婴儿,也不排除有遗传病的可能。我上网查了,有些同病相怜的夫妇,情况都不太乐观。听说你会看命格,能给看看他俩命中能有孩子吗?” 独孤城启唇,“相信医学。” “可是医生也拿不准,我才找你的。如果他俩实在生不出来,你能帮他俩改改命吗?” 独孤城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能。” 顾傲霆急了,“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哪怕给你半个家底都行,只要能让逸风有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改不了。” 顾傲霆心都灰了,垂死挣扎地问:“那你能给想点别的法子吗?求求你了。” 独孤城敛眸,沉默一瞬道:“劫后余生。” 撂下四个字,他原地纵身一跃。 “哎,你……”顾傲霆急忙伸出手臂想去拉他。 可他却没了踪影。 速度快得顾傲霆以为是幻境一场。 他抬手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肉很疼。 不是幻境。 顾傲霆开始揣摩独孤城的话。 劫后余生,劫后余生? 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第1371章 爱到情浓 顾傲霆迈着沉重又无奈的步伐,返回客卧。 一推门,就看到秦姝双臂环胸立在窗边,正沉着一张保养良好的脸,在等他。 顾傲霆纳闷又心虚,“小姝,你怎么还没睡?” 秦姝拿眼白他,“大半夜你不睡觉,跑去露台发什么疯?你当老孔雀老狐狸不过瘾,还想当老怂货?” 想到自己刚才在露台大喊大叫的窘况,顾傲霆臊得老脸通红! 活这么久,哪那么窘过? 要不是为了亲孙子,打死他,都不会干那种事! 顾傲霆讪讪道:“我才不想当什么老怂货呢,我是去召唤独孤城,想让他帮帮逸风和纤云。” “那孩子帮沈恪改命,身体严重受损,你还去麻烦他干什么?这么大年纪了,做事没点数吗?” “我也是被逼无奈,想找他问问。他既然能推算沈恪的命格,肯定也能看逸风和纤云的命数。”顾傲霆走到床边坐下。 “他是人,不是神,要真是无所不能,他心上人怎么会出事?做事有点分寸吧,别索取无度,惹人嫌!” 顾傲霆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他心上人出事的时候才十七八岁,他当时应该和她差不多大。没第一时间去救,要么能力达不到,要么被困,要么不知情,要么有别的原因。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年过四十,成熟了,也有能力。” “他说什么了?” “说‘劫后余生’。” 秦姝耳膜一紧,像有把刀子扎到颈动脉上,呼吸不上来。 当年父亲生病,她和母亲曾去庙里求过签,求的是下下签。 这劫后余生,听着比下下签好不了多少。 当年求签的时候,她不太信那东西,可是后来父亲换了肾后还是病逝,母亲郁郁寡欢,没过几年也随他而去 而她,大儿子生下就丢失,小儿子患了躁郁症,丈夫也好不到哪里去…… 隔天。 顾傲霆起了个大早,来到公司。 自打退休后,公司没有重要会议,他很少来。 如今猛然出现,引起不小的轰动。 顾傲霆哪也没去,直接去了顾逸风的办公室。 秘书帮他打开门。 顾傲霆进去坐下,挥挥手让秘书出去。 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如一株入定的老树。 窗帘不拉,灯也不开,办公室一片灰暗。 顾逸风推门进屋,就看到这幅画面,忍不住问:“爷爷,您这是要干什么?” 顾傲霆抬起眼皮,眼白通红。 嘴唇蠕动几下,再开口,他的声音又干又涩,像被砂纸打磨过,“大孙子……” 那神情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老小孩。 顾逸风抬手往下压,“别这样,这是工作的地方,有什么事下班后再说。” “我睡不着吃不下,等不到你下班后。” 顾逸风猜到他已知情,便道:“您老太杞人忧天了,现在医学很发达,做试管婴儿就能解决。如果解决不了,那就不生,现在不生孩子的多的是。管好身前事就好了,谁还管身后事?” “我问过独孤城你和纤云的命运,他告诉我四个字,‘劫后余生’。” 顾逸风沉默一瞬说:“有余有生,不算太坏。” 顾傲霆翻了他一眼,“你倒是乐观,我难受得快要疯了!” 顾逸风走到他身边坐下,帮他把扣乱的纽扣解开,重新扣好,拍拍他的手臂说:“是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想要的太多。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有家世有容貌有身手有智商有能力,太过完美,必有一缺。缺就缺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介意,就伤不了我。” “伤得了我!也伤得了你爸妈和你太爷爷、太奶奶!” 顾逸风再次沉默。 他站起来,抬腕看看表,“我要开会,您回家陪我奶奶吧。” 顾傲霆站起来,“我明天再来找你。” “我明天要去澳洲出差,前后要五天,没时间。” “那我五天后再来找你。” “成。” 好不容易把顾傲霆打发走。 忙完一天的工作。 顾逸风拨通顾纤云的手机号,“小纤云,晚上想吃什么?逸风哥带你去吃。” 顾纤云安静半秒才回:“我还在拍卖行,要晚点回去,你自己去吃吧,不用管我。” “这么拼命?” “忙着筹备接下来的秋拍。等这季秋拍和明年的春拍过后,我打算做试管婴儿,不想等到三十岁了。医生说,年纪越轻,试管成功几率越大。” “我不想要孩子,有你足够了。” 顾纤云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在胸口盘旋冲撞。 她强装平静地说:“我想要。” 那么大的家族,那么大的家业,等着子嗣继承延续。 如果她因为怕做试管婴儿受罪,而放弃生孩子,未免太不懂事了。 结束通话。 顾逸风下楼,上车,吩咐司机:“去峥嵘拍卖行。” “好的,顾总。” 司机发动车子。 途经常去的花店,顾逸风亲自下去挑选了一大束香槟玫瑰。 这种颜色的玫瑰不如红玫瑰艳丽,不如白玫瑰娇嫩,可顾纤云偏偏喜欢。 说是这种颜色的玫瑰,是她爸妈的爱情之花,是她的爱情守护花。 想到这里,顾逸风唇角微扬。 长得再成熟,工作再出色,可她内心还是有小女孩的一面,柔软天真。 那不向任何人展示,独独只向他展示的一面,多么令人心动。 重新上车,来到峥嵘拍卖行。 顾逸风没上楼,坐在车里,拿着文件和合同静静翻看,是明天去澳洲要签的合同。 这个项目,他手下副总跟澳洲那边公司谈了快一个月,都没谈下来。 什么都达标,只差一步。 对方负责人说了,要他亲自去谈,看到诚意,才签。 那个项目主打长寿药,号称“顶级豪门们的续命神器”,能延缓衰老,唤醒沉睡细胞,促进新陈代谢,保持身体年轻。 如今全球老龄化,长寿药前景十分可观,很多顶级富豪的家族企业都想拿下合作权。 等他把所有资料全部倒背如流,顾纤云的身影从拍卖行大门走出来。 她细细高高的身形,在灯光下落一地薄影。 一身淡蓝色职业套装被她穿得又美又飒,步伐快而利落,像个风风火火的女强人。 明丽动人的脸在背后灯光的映衬下,越发明艳白皙,像背后有佛光笼罩。 顾逸风隔着车窗玻璃,远远凝视着她的脸。 想不明白,这么美好的人,为什么要让她和自己基因不匹配? 明明方方面面都匹配。 以前听父亲说起生他之事,父亲总说恨不得替母亲受生育之罪,当时只是听听而已,如今才体会到父亲对母亲的真心和当时的无奈。 顾逸风推开车门下车,抱起花,朝顾纤云走过去。 只一眼,顾纤云就看到了他。 她迈开细长的腿,踩着高跟鞋冲他跑过来。 那娇俏欢欣的模样和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顾逸风唇角情不自禁浮起笑意,加快步伐朝她走过去。 来到她面前,把花递给她。 顾纤云接过来,踮起脚亲了他一口。 顾逸风道:“明天要出国签个合同,你有时间吗?跟我一起出国散散心。” “没时间,我忙着筹备秋拍。” “行,那改天有空再带你出国。” 二人边走边说。 顾纤云低头闻了闻花,随口问:“去哪国?做什么?” “澳洲,签个‘长寿药’的项目。副总已经谈好,对方负责人非让我过去才肯签,正好过去考察一下,毕竟投资不小。” 顾纤云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对方负责人不会是个女人吧?” “不是,老男人,五六十岁了。” “那他一定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我有种预感,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逸风抬手捏捏她的脸颊,语气宠溺,“你啊,成天草木皆兵,看谁都觉得她们对我有意思。” “没办法,谁让我太爱你呢。” 第1372章 相见恨晚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顾逸风一行人抵达澳洲。 休整一夜后。 第二天上午,于约定时间,顾逸风带着手下,来到合作公司,澳洲最大的生物科技公司,米氏集团。 和提前约好的不一样,同他洽谈工作的项目负责人,不是他们公司的老板,米董。 而是一张年轻漂亮的亚裔面孔。 看到顾逸风的那一瞬间,年轻女人棕褐色的瞳孔瞬间放大,脸上的表情凝滞。 很快,凝滞的五官飞起,脸上写满大写惊艳和惊喜! 她无声地“哇”了一声,朝顾逸风伸出右手,语调热情洋溢,“你好,小顾总,我爹地临时有事来不了,这个合同,由我负责和你签。我叫米娅,很高兴见到你。” 她讲一口不算太流利的国语。 顾逸风不得不佩服女人的第六感。 果然如顾纤云所料,米董有个年轻女儿。 顾逸风伸出右手,礼貌地握了握她的手。 该松开了,米娅却还是握着。 顾逸风提醒道:“米小姐,我们坐下谈合作吧。” 米娅这才松开他的手。 一行人落座。 顾逸风从助理手中接过文件,递给米娅,“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料和拟好的合同,以及我的诚意,请米小姐过目。” 米娅接过合同却不看,只是定定地盯着顾逸风棱角分明的俊脸,“之前我曾去你们国家留过学,就读于京都大学,算是你的学妹。不过我读大学的时候,你已经毕业了,直到现在学校里还是你的传说。” 顾逸风自谦道:“京大人才辈出,每个人都是传说。” 米娅哈哈一笑,“学长太谦虚了!京大是人才辈出,但是像学长这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少之又少。” “很多,只是米小姐没注意。” 米娅眼神热情似火地盯着他,“其实你们国家想签我们家药品总代的很多,我是看在学长的面子上,才给机会。” 顾逸风岂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他微微勾唇,“顾氏集团实力雄厚,旗下涵盖地产、酒店、文旅、能源、生药制药等项目,其中生药制药长达三十年。和我们公司合作,说明米小姐和米董的眼光好。” 米娅咧嘴一笑,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说:“我的眼光是很好,可惜,和学长相见恨晚。” 那双棕褐色的眼眼波流转,颇有几分脉脉含情的味道。 顾逸风都想起身走了。 奈何在商言商,职业素养得有。 再说平时谈合作见客户,这种事经常遇到,如果每次都意气用事,那生意不用做了。 顾逸风抬起下颔指指合同,“米小姐,我们先谈公事,合作成功后,我亲自设宴宴请你。” 米娅这才拿起合同,从上到下仔细浏览。 见顾逸风又让出一个点的利润,看样子他们十分想拿到长寿药的总代理。 米娅捏着合同道:“我看过市场调研,你们国家市场潜力很大。我爹地未来想在你们国家投入分公司,我们出尖端技术,你们负责人力、人脉,学长意下如何?” 顾逸风当然想答应。 合资合作,比做总代理利润更大,且更有话语权,还可获得双方不同的管理经验及产品技术,双方渠道也可以共享、联动,可以更快地扩大销售渠道以及市场需求等等。 顾逸风淡笑,“能和贵公司合资合作,不胜荣幸。” 米娅拿食指敲了敲合同,“但要看你的诚意哦。” “我回去开视频会议,明天交给米小姐一份更有诚意的合同。” 米娅微微眯起眼睛,弯起一边唇角,有些轻佻地笑了笑,“学长空长了一副风流倜傥的皮囊,原来这么不解风情。” 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 顾逸风不想再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极轻地扬唇,“我已婚,米小姐想要的诚意,我恐怕给不了。” 说完故意伸出左手端起咖啡,递到唇边喝了一口。 他左手戴着顾纤云送他的白金婚戒。 从前遇到借着工作之便向他示好的女客户,他只要亮出已婚身份,便能劝退九成。 米娅视线在他左手婚戒上停留片刻,笑了笑,“手指很性感。这么性感的手,应该配更漂亮的戒指。” 顾逸风放下咖啡杯,慢条斯理道:“我太太送的戒指,是最漂亮也是最适合我的。” 米娅重新打量了眼他的婚戒,叹惜了声,“美则美矣,韵犹未也。” 明是说戒指,实则暗指顾纤云。 顾纤云是他的底线。 顾逸风站起来,“该有的诚意我已经表明,如果米小姐还不满意,那我也没办法。生意就是这样,合则谈,不合则散,告辞。” 他抬脚就走。 米娅瞠目结舌,没想到顾逸风脾气这么大。 她伸出手臂,“学长……” 顾逸风长腿大步,人已经到了门外。 先前负责接洽该项目的副总,忙起身对米娅说:“米小姐,我们先回酒店了,四天后的飞机。如果有机会,大家一起吃顿饭,我做东。” 这是在给双方留合作余地。 毕竟前期投入了不少的精力和物力,谈到一半就放弃,于公司是损失,于他个人来说,是工作能力不足。 米娅皱起眉头,“你们小顾总一直是这么个脾气吗?” 副总回道:“我们顾总情绪一直很稳定,除非事出有因。” 米娅一脸无辜地耸耸肩,“那是我说错话了?” “他太太是他的底线,我们小顾总很爱他的太太。” 米娅不服气地挑挑眉,“是吗?” “是。” 米娅眼珠微微转了转,“据说他和他太太连婚礼都没办。于你们东方人来说,婚礼是每个女人最重要的时刻。他那么爱她,却连个婚礼都不肯给她,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恐怕没你们想得那么好吧?” 副总语气坚定,“不办婚礼,肯定有他们的原因,但是不影响我们顾总深爱他的太太。” 米娅舌尖抵了下上颚,唇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 男人更是,喜欢谁,无论是富家阔少、商界精英,还是有姿色的男明星以及没有背景的寻常帅哥,就没有她拿不下的。 这个顾逸风,越是难攻,她的兴致就被挑得越高。 第1373章 逸风救美 副总下楼,上了顾逸风的专车。 转身看向后座一身矜贵的男人,副总陪着小心说:“顾总,我已经把我们要离开的时间告诉米小姐了。如果她想合作,会主动联系我们的。” 顾逸风喉间低嗯一声,闭上眸子,不再言语。 他身姿慵懒地坐在车子真皮座椅上,手臂随意搭在车窗上,袖口处露出性感准白的腕骨。 睫毛浓密,眼窝处陷于阴影之中,就连下颔线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副总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男人长得太英俊,有利于合作谈判,但是麻烦也多。 在国内觊觎他的女合作方太多了,出了国,还是躲不掉。 反倒是他这种相貌平平的,谈生意就是谈生意,没有这样那样的麻烦。 但是顾逸风的麻烦,也正是他羡慕不已的,露水情缘,用不着负责任,负距离接触一下,又有何妨? 合同签了,肉体欢愉也享受到了,一举两得。 回到酒店。 顾逸风给顾纤云去了条信息:刚谈完合作回来,一切平安。 顾纤云把电话拨过来,“谈得顺利吗?” “不算顺利,对方故意拿乔。不过我笃定他们会再找我,除了顾氏集团,他们没有更合适的合作方,否则不会邀请我们过来。” “对方是男是女?” 怕顾纤云多心,顾逸风道:“男,米董,网上随处可查,年约五六十岁,性取向女。” 顾纤云笑,“如果是男人,生意应该很好谈,就怕是女人,女人比较情绪化。如果我是你的女客户,看到这么帅的男人触手可及,也会忍不住动点小心思。即使不能天长地久,曾经拥有也是好的。” 顾逸风勾勾唇角,“小纤云,你变坏了啊。” “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有钱也会变坏,女人其实比男人更好色。” “你呢?除了好我的色,还好谁的?” “我从小到大,眼里只有你,容不下别的男人,任何男色都比不上你。” 顾逸风低声说:“我也是,任何女色都比不上你。” 他声音磁性而温柔,哪怕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听在顾纤云耳中却宛转动人。 领证登记好几年了,于她来说,依旧如新婚。 她爱这个男人,胜过爱自己的性命。 结束通话,顾逸风走到冰箱前,打开,取出一瓶冰柠檬水倒入杯中。 刚要喝,手机又响了。 是顾傲霆打来的。 顾逸风空出一只手按了接听。 手机听筒里传来顾傲霆声如洪钟的嗓音,“大孙子,听说你们谈完合作回来了?” “对。” “生意不生意的无所谓,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自打独孤城说了那个‘劫后余生’,我这颗老心脏啊,就一直惴惴不安,老担心你会出事。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是我长命两百岁的盼头,是我的心肝宝贝疙瘩肉。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这把老骨头可怎么活?” 顾逸风啼笑皆非。 戏精爷爷又开始了。 他和顾纤云都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 顾逸风笑道:“爷爷,您放心吧,普通的人祸伤不了我。天灾的话,小灾不会要命,大灾来了谁都躲不掉。” “你倒是乐观。你带过去的那帮保镖,让他们日夜轮流保护你,千万别出意外。” 顾逸风嘴上答应着,实则那几个保镖,全被他安排去保护副总和助理了。 他用不着。 又向师父和父母报了下平安,顾逸风走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重新审视米氏集团的资料。 “长寿药”是他们公司的独家专利,国内外很多叫得上名号的大佬都在服用,效果显著。 且是真正的高科技,和充满血腥、争议颇多的肾红素不同。 如果能拿下和他们的合资权,于顾氏集团来说,带来的不只是丰厚的利润回报和名气,还能巩固一条隐性人脉。 那条隐性人脉是最重要的。 是能保顾家家族企业百年屹立不倒的磐石。 所以必须得拿下。 在酒店待了大半天。 傍晚,夕阳温暖而美好。 顾逸风带着手下到海边消遣。 于他来说,这种地方打小就常来,玩不玩的无所谓。 可是于手下们,却是很好的公费旅游。 他待在酒店不出门,这帮人不好意思出来玩。 酒店附近的海很美。 充满梦幻的白色沙滩,蓝绿色的海水一望无际,海浪温柔,迷人而安谧。 和其他凶险的海域不同,此处风平浪静,清澈而温暖的海水非常适合潜水或是游泳。 几人来到沙滩上。 顾逸风让助理要了当地的美食和美酒。 几人一边饮酒吃菜,一边欣赏动人的海洋落日之景。 气候温暖宜人,很多人在海里游泳。 副总和助理也想下去游。 但是顾逸风不下去,他们不好下去。 顾逸风看出来了。 吃得差不多时,他吩咐保镖去买泳裤。 泳裤买来,几人去更衣室换上,纷纷跳入海中。 男人至死是少年。 一入大海,无论四十多岁的副总,还是三十岁上下的助理和保镖们,都欢快得像学龄前儿童,一个比一个兴奋! 怕他们玩得太嗨,再出意外,顾逸风也换上泳裤,跳入海中,以备不时之需。 一行人正玩得开心之际,忽听有人尖声呼叫:“救命!救命啊!我的腿!腿抽筋了!救命!” 寻声看过去,见一个戴着黄色泳帽、墨色泳镜,着明黄色泳衣的年轻女子,正在海水中挣扎着浮浮沉沉,眼瞅着身体就要沉入水底。 一看就是溺水了! 顾逸风没想太多,迅速朝她游过去。 保镖和助理、副总等人急忙跟上。 奈何一帮人速度都没有顾逸风快。 顾逸风迅速游到女人面前,一把抄起她的手臂,就朝海岸游去。 那女人手臂死死搂住顾逸风的腰身,一声不吭。 顾逸风很快把她带到海岸上。 女人面色苍白,牙关咬得紧紧的。 顾逸风问她话,没回应,掐了掐她的人中,也没反应。 手触到她的颈动脉上,跳动正常。 他把她平放到沙滩上,摘掉她脸上硕大的墨色泳镜,泳镜一摘,露出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虽然双眼紧闭着,但顾逸风还是能认出,她就是今天早上和自己谈判的米娅小姐。 顾逸风心中明白了几分。 他看向副总,“郑副总,你来,帮米小姐做人工呼吸。” 副总求之不得,立马走到米娅面前,跪下,双手就要去按她的胸口。 米娅身上只穿一套布料极少的明黄色泳衣,于副总来说秀色可餐,若能按上一把,更是天大的艳福。 副总手刚触到她的胸口。 米娅倏地睁开眼睛,瞪着副总,小声说:“你敢!” 副总立马把手收回来。 顾逸风道:“米小姐醒了?” 米娅娇俏地瞥他一眼,嗯一声,嘴撅了起来,明显是对他的不满。 顾逸风又吩咐副总:“米小姐腿抽筋了,你帮她按按腿,再把她抱到车上,送去医院处理一下。” 米娅却朝他伸出手,撒娇的语气说:“学长,我要你抱。” 顾逸风极淡地勾勾唇角,“我有太太,刚才救你是情况紧急,既然米小姐没有大碍,还是由别人代劳吧。你出行没带保镖吗?” 米娅当然带了,但是没让他们露面。 否则怎么制造机会和顾逸风近接触? 米娅手依旧伸着,“我就要你抱。我知道那份合同对你的重要性,想签合同,就得听我的。”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抱吧,合同跟我签。” 众人闻声回眸。 看到来人,皆是一惊。 第1374章 半路杀出 众人怎么都想不到来的人会是顾纤云。 米娅也没想到,和顾纤云一起来的,还有她亲哥,米煦。 米娅瞪了米煦一眼,嫌他多事。 她从沙滩上爬起来,挑衅地瞅着顾纤云,明知故问:“请问你是哪位?” 顾纤云浅浅勾唇,刚要开口。 顾逸风道:“这是我太太。” 他迈开长腿,走到顾纤云身边,牵起她的手。 米娅眼睛盯着顾纤云,眼里是不屑一顾,唇角却带着笑,“原来你就是顾总的太太啊,凭什么以为我会跟你签合同?” 顾纤云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咳一声。 这时站在她身后的米煦,开口了。 米煦操着一口地道的英语训斥米娅:“娅娅,别胡闹!爸爸让你和顾总谈生意,一是磨炼你的能力,二是看在你和顾总是校友的份上,希望你们能更好地交涉,不是让你以公谋私,胡作非为的!” 米娅同样用英语怼他:“这是我的事,请大哥不要多管闲事!” 米煦眼神沉了沉,绕到顾逸风面前,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对他说:“抱歉,顾总。你和我们公司合作的事,接下来将由我接手。我妹妹对你的冒犯之处,还请原谅。” 他从名片夹中取出名片,递过来,“这是我的名片,我姓米,名煦。” 顾逸风本想等明天去拜见米董的。 没想到突然杀出个米煦。 省了他不少事。 顾逸风伸手接过名片,握了握米煦的手,“那就明天见?米总。” “好,明天上午十点,在我办公室见。” 米娅气得五官都走形了,嗔道:“哥!爸爸说了,这个项目交给我!你别多管闲事好吗?” 米煦语气强硬,“爸爸刚下了命令,这个项目交给我。” “你去爸爸面前告我状了?是谁出卖了我?”米娅忽地扭头看向顾纤云,劈头质问道:“你为什么会和我哥一起来?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顾纤云很淡地笑了笑,不屑回她的话。 米娅抓起米煦的手,“哥,你和她什么关系?是她让你来的?” 米煦不应,从米家保镖手中接过一块浴巾,扔到她肩上,“走吧,回去再说。” 米娅瘪着嘴一动不动,明显不想走。 米煦吩咐保镖:“带二小姐走。” 两个保镖上前扳着米娅的肩膀,强行推着她离开。 米娅被推出去几米,回头朝顾逸风望过去,眼神炙热、贪婪。 刚才只顾装昏迷,都没顾得上细看他。 只着泳裤的他,比西装笔挺的他更迷人更性感,那宽肩健腰,那漂亮有型的腹肌,那笔直颀长的双腿,那轮廓分明的英俊面容。 看得她心花怒放,心如鹿撞! 曾经交往过富二代公子哥儿、精英男和男明星等等。 但那些人有钱的不精英,精英的缺点翩翩的风度,男明星则少点优渥家境富养出来的贵气。 而顾逸风,不只有钱还精英,长得帅又贵气。 那些人有的他统统有,那些人没有的,他也有。 简直就是量身为她打造的梦中情男。 米娅情不自禁地咽了咽涎沫。 她觉得自己不比顾纤云差,虽然没她高,长相没她明艳大气。 但是她比她娇俏,比她甜美,比她灵动,比她聪明,比她花样多。 等米氏兄妹走远了。 顾逸风牵着顾纤云的手,朝附近的沙滩椅走去,边走边问:“来之前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去机场接你。” 顾纤云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语气透着点疏离和嗔怪,“顾总这是嫌我搞突然袭击,坏你好事了?” “怎么会?你问问郑副总和我助理,我是怎么做的?” 副总和助理忙齐声说:“顾总一直和米小姐保持距离,并再三拒绝她,我们都可以作证。” 顾纤云瞥了顾逸风一眼,“那你为什么要撒谎?说和你谈合作的是米董?” “怕你多心。” “如果我不把米煦带过来解围,你是不是打算献身?” 顾逸风被气笑了,“我至于为一个项目献身吗?如果米小姐不肯让步,明天我会去找她的父亲米董。” 顾纤云意味深长地望着他,“是吗?” “当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点信任还没有吗?” “是你先撒谎的。” “谎言有很多种,我是善意的。”顾逸风岔开话题,“你和米煦是怎么认识的?” 顾纤云如实说:“他是古董收藏爱好者,尤其喜欢华夏古文明。去年春拍,他在熟人陪同下,慕名去我们家拍卖行淘过古董字画。但因为内地文物法管辖和海关等原因,国内文物不能流失海外,交易没达成。我把星妍临摹宋徽宗赵佶的一幅字画送给他,因此结识,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顾逸风再次感受到爷爷顾傲霆的精明之处。 让他从小就广结人脉。 说不定哪条人脉,关键时刻就能派上用场。 顾纤云突然停下脚步,很认真地对他说:“我并不弱,只是在你面前弱,因为在乎,因为爱。” 爱使人软弱。 副总和助理等人立马止步不前。 恨不得双耳失聪,或者钻进沙滩里,原地消失。 顾逸风抬手将顾纤云被海风吹乱的秀发理顺,语调放柔,“我从来没觉得你弱。” “我和那个米小姐谁漂亮?” “当然是你,她什么样子,我没认真看。” 顾纤云抬起眼帘看向远方,“这个米小姐比虞瑜差很远。虞瑜是被情蛊控制,这个米小姐却是清醒下做出这种举动,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和她走得太近。你这么聪明,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这个项目必须得拿下。后续业务将由郑副总和我爷爷接洽,长寿药是他老人家最感兴趣的项目。” 见他肯让步,顾纤云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模样。 夫妻之间有什么矛盾,就得当面说出来。 说开了,心里也敞亮了。 憋着忍着,反而会加剧矛盾。 留那帮人在沙滩玩。 顾逸风去冲了个澡,换上衣服,带着顾纤云回到酒店。 一进门,他一把将顾纤云打横抱起来,就朝主卧房间走去。 第1375章 一起快活 把顾纤云放到床上。 顾逸风俯身覆到她身上,就去解她的衣扣。 顾纤云嗔道:“这么着急?先去洗洗吧。” “我刚洗过。” “我没洗。” 顾逸风俯身在她发丝间闻了闻,“很香。” “我坐了整整十一个小时的飞机,下了飞机就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出了一身臭汗,怎么会香?” “你的汗和别人不一样,你的汗是甜的,有一种独特的香气。” 顾纤云不再说话。 从小到大,她一直被他吃得死死的。 他三言两语,就能让她立马服软。 她搞不明白,明明自己也是极优秀的,家世、外貌、能力皆属一流,用天之骄女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可是在他面前,为什么总觉得低他一等? 可能是因为爱吧,爱使她羸弱。 顾逸风修长手指一颗颗地解开她的衣扣,吻她细长的脖颈,吻她精巧的锁骨…… 她身上全是他熟悉的味道,熟悉到像左手握右手。 他的吻让她滚烫,他的手指令她燃烧,很快将她化成一团软绵绵的云朵。 他抱起她走进浴室,打开花洒。 温水淋洒到二人身上。 有限的空间和氤氲的潮气,让欲望发酵得更浓…… 他听到她开始喘息。 她的手掌摁在浴室大理石墙壁上。 她纤长而漂亮的身体轮廓数年如一日的美。 她的脊柱站着的时候有微微内陷的凹槽,俯下去却是凸起的山脉。 顺着那山脉,他找到她美丽的颈脖。 他轻轻摁着她的脖颈,让她快乐…… 关键时刻,他却抽身而去,去取了酒店的安全套回来。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因为一直备孕,他们极少用那东西。 顾纤云炽热的身体晾在半空中,渐渐被丝丝凉意包围。 她听到他在背后撕包装的声音,听到他说:“万一怀了不利于优生优育,小心点为妙。” 顾纤云想说,怎么可能会怀?备孕了好几年都没怀上。 终是没说出口。 夫妻基因不匹配,万一怀了,自然流产的概率很大,即使不流产,生下来残疾儿的几率也很大。 他是为她好。 梗在心口的那根巨大的刺,让顾纤云的身体变得僵硬,又硬又凉。 后续俩人都不太舒服,草草完事。 顾逸风拿大浴巾帮她擦干净身上的水,又帮她吹干长发。 回到卧室,躺在他怀里,顾纤云说:“明年的春拍交给顾骁吧,今年十二月份的秋拍结束后,我就去医院做试管婴儿。” 顾逸风手伸到她颈下,“我妈做过试管婴儿,我姑姑也做过,很受罪。尤其我姑姑,当时腹水严重,差点搭上性命,不想你去受那个罪。” 顾纤云把身子往他怀里贴了贴,没说话。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却不知她压力有多大。 当初和他在一起,顾傲霆就一直反对。 他是顾傲霆最器重的孙子,是顾氏集团的法定继承人,他未来的孩子尤为重要。 如果她连一儿半女都生不出,别说他们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次日。 上午十点钟。 顾逸风带着副总和助理等人,来到米氏集团大楼。 这次接洽的是米煦。 合作谈得相当顺利,对方甚至主动让了一个点的利润。 谈得差不多时,米煦亲自带顾逸风等人去旗下制药车间和实验室参观。 参观完毕,签合同,拍照留念。 本来三天的工作量,一天完成。 走完所有程序后,米煦设晚宴,款待顾逸风和顾纤云等人。 酒店选在米氏集团自家的酒店。 和米娅性格截然相反,米煦儒雅、内敛、斯文有礼,虽是澳洲籍,却一副谦谦君子作派。 不听他说话,单看外表举止,比华人更像华人。 席间除了谈公事,米煦谈得最多的就是华夏古文明。 他最喜欢的是宋徽宗赵佶,对他的作品如数家珍。 顾纤云从事拍卖行工作,自然能搭上话。 顾逸风从小被母亲苏婳熏陶,耳濡目染,对宋徽宗赵佶也了解颇多。 三人有共同语言,一时如遇知己,把酒言欢,相谈甚欢。 陪同的副总和助理竟一句话都插不上。 众人微醺之际,门被人猛然推开! 走进来的是盛妆打扮的米娅。 米娅径直走到顾逸风身旁,拿起酒瓶和酒杯,自己斟满。 她夹着娇滴滴的声音对顾逸风说:“学长,祝我们两家合作成功,我先干了,你随意!” 说着脖子一仰,将一杯香槟全部喝下。 连喝三杯。 她又喊人开了一瓶,刚要倒。 米煦开口了,用法语说:“如果能好好说话,就坐下吃点菜慢慢喝。如果不能,就先回家。好歹是米家的女儿,有点样子,别让远方来的客人看笑话。” 米娅咧嘴一笑,眯起眼睛用法文怼道:“别总是端着长子的架子教训我。如果我是男人,爸爸器重的就是我了。明明和顾总的合作项目是我的,被你半路抢去。从小到大,爸爸嘴上说最爱的是我,结果家业交给你,公司交给你,什么都交给你。我跟在你后面,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米煦道:“但凡你能处理好,我不会跟在你后面帮你收拾烂摊子。” 米娅呵呵几声,“大哥每次打压我,都会找出各种冠冕堂皇的说辞。爸爸还活得好好的呢,大哥就容不下我了。等爸爸百年后,大哥是不是就要把我和我妈赶出家门?” 顾逸风和顾纤云都能听得懂法文。 不知兄妹二人矛盾如此深,当着他俩的面就开始吵。 听米娅的话,貌似她和米煦不是同母所生。 夫妻二人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吃菜,避免尴尬。 米煦端起酒杯,站起来,对顾逸风和顾纤云说:“两位顾总,祝我们合作愉快,喝完这一杯,我先走一步,送娅娅回去。她喝多了,情绪失控,让你们看笑话了。” 顾逸风和顾纤云也端着酒杯起来,齐声说:“合作愉快!” 三人碰杯饮酒。 一饮而尽。 米煦走到米娅面前,抓着她的手臂,“走吧。” 米娅猛地甩开他的手,醉意朦胧地说:“我不走!我要和学长喝到不醉不归!” 米煦神色严厉道:“顾总已婚,他太太就在身边,你这样做成何体统?” 米娅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已婚,已婚怎么了?谁说已婚就没有喜欢人的权利了?爸爸已婚,照样和我妈相爱,还生下我。” 米煦面色微变,斥道:“你喝醉了!” “我没醉!” 她抓着酒瓶就要去倒酒。 米煦夺过酒瓶,吩咐他的助理:“把二小姐带走。” 他的助理急忙走过来,弯腰把米娅抱起来,就朝外面走。 米娅伸手抓他,拿脚踢他,喊着闹着让他把她放下来。 等二人走远,门关上。 米煦面色讪讪对顾逸风和顾纤云说:“抱歉,家妹不才,让两位顾总看笑话了。” 顾逸风道:“这种事很常见,不必放在心上。” 顾纤云眼神却暗了暗。 原来米娅那种三观,是受她父亲影响。 半个多小时后,宴毕。 几人离去。 上车回到酒店。 乘电梯来到房间门前。 助理拿出房卡,要帮顾逸风和顾纤云开门。 顾逸风和顾纤云却双双停下脚步。 因为房门前瘫坐着个烂醉如泥的年轻女人,高跟鞋掉了,脸上的妆花了,手里握着瓶洋酒。 是米娅。 她举起手中的洋酒,冲顾逸风咧开嘴轻佻一笑,醉醺醺地说:“学长,我们又见面了!来啊,一起快活!” 第1376章 吓得半死 米娅的举动,刷新了众人的三观! 顾纤云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向顾逸风,静等他处理。 这种情况,全看男人的态度。 顾逸风拿起手机,拨通米煦的手机号,说:“米总,令妹喝醉了,人现在在我房间门口。” 米煦一怔,“我的人已经把她送回家了,没想到她又跑出来了。稍等,我马上派人去把她带走,给顾总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好,我让保镖把她送到楼下大厅。” “谢谢顾总。她从小接受的家教,有些偏离正统思想,又被我爸宠坏了,比较任性。没想到我爸一个无心之举,给顾总和你太太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顾逸风看了眼顾纤云道:“接下来的合作,希望能和米总交流。” “放心,和贵公司的项目由我全权负责。” 顾逸风这才安心,吩咐保镖把米娅带走。 保镖上前。 还没碰到米娅,米娅就挥舞起手中的酒瓶,冲他们吼道:“谁敢动我!” 毕竟是合作方的千金,保镖们不敢对她用强,怕伤到她,影响到双方合作。 顾逸风失了耐心。 抬手扯掉领带,三两下绑了米娅的手腕。 他抓着她的手臂,推开窗户,把她往外一扔。 米娅顿时吓得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紧接着顾逸风纵身跳下去,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攀着墙壁。 没几下,就到了楼下监控死角处。 米娅活这么久大,哪被人这般对待过? 脸早就吓得惨白! 酒瞬间醒了八成! 双腿软得站不住。 她一屁股坐到硬梆梆的地面上。 顾逸风俯身解开她手腕上的领带,扔到地上,道:“这就是骚扰我的下场,若再有下次,就不只这么简单了。” 米娅仰头盯着顾逸风,浑身瑟瑟发抖,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欣赏他的好身手,万万没想到他却用她最欣赏的东西,来对付她。 这让她很伤心。 说好的风度呢? 怎么到她这儿就没了? 保镖们乘电梯跟下来。 顾逸风道:“看好她,等米总的人过来。” 保镖忙应着:“好的,顾总,一定看好米小姐。” 顾逸风抬手整了整衣袖,朝酒店大门走去。 重新回到酒店房间。 顾纤云已经进屋了,递给他一瓶酒精消毒液,说:“这么对她,不怕她一怒之下,让她爸撤销合作?” “合同已经签了,擅自撤销合作,他们要付高昂违约金。我已经一让再让,她还得寸进尺,那就无需再让。如果修养得不到尊重,那就让它长刺。” “啪啪啪!” 顾纤云鼓起掌来,“小顾总好有风骨!” 顾逸风扬扬弧度好看的唇,“没办法,家里有个患得患失的小醋坛子,不得不注意。纳闷,你明明是我岳父的女儿,怎么跟我爸一个德性?” “像我妈更多一些,但是你比我爸情商高。我爸年轻的时候,不会处理这种关系,也不擅长表达。我妈又太爱我爸,成天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的,怀孕后引发抑郁,” “我会好好处理这种关系,不让你走岳母的老路。” 顾纤云靠到他身上,手指在他英挺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可能她太幸运了,嫁了这么优异的男人。 如果再生个孩子,就完美了。 次日清早。 一行人离澳。 米煦带着米娅来给他们送行。 米娅酒已醒了。 可能被顾逸风吓到了,她一改昨天的娇蛮,老实了很多。 她垂着眼帘,盯着顾逸风的腿,小声说:“对不起学长,我昨天心情不好,不小心喝多了,发酒疯,冒犯你了。” 顾逸风听着“学长”这个称呼,觉得刺耳。 京都大学卧虎藏龙,没想到出了这么个异类,估计是凭特殊关系进的大学,或者是高分低德人。 顾逸风纠正道:“叫我顾总吧。” 米娅一愣,“好吧,学,不,小顾总。” 非得加个“小”,来显示她的与众不同。 米煦从助理手中接过几样礼物,递给顾逸风,“给你带了几件礼物,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谢谢米总。” 顾逸风伸手接过,交给手下。 临别前,米煦道:“选厂、人脉、推广方面就有劳顾总了,我们会马上派相关人员过去,我也会经常飞京都。” 他朝顾逸风伸出手,“合作愉快。” 顾逸风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我们公司旗下有先进的现代化工厂和专业团队,人脉方面更不用担心,请相信我们公司的实力。” 等他们握完,米娅也朝顾逸风伸出手,笑容满面,“小顾总,祝我们合作愉快。” 顾逸风手却没动。 合同已签,没必要再给她面子。 自己不尊重自己,自然也换不来别的尊重。 米娅的手晾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讪讪地收回来。 一行人上飞机。 十一个小时的航程,抵达京都机场。 顾傲霆早就亲自带人来接机了。 看到顾逸风和顾纤云从机场出来,他悬了几天几夜的心,一下子落回胸腔里。 他几步上前,一把抱住顾逸风,“我的孙儿,你可回来了!这几天我吃不好,睡不香,生怕你出事。你要是出事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怎么活?” 这种话顾逸风从小听到大,听得耳膜长茧。 他拍拍顾傲霆的后背,“爷爷,我命大,遇山开山,遇水渡水,遇劫化劫,逢凶化吉,您老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别成天杞人忧天。” “你就盲目乐观吧,有本事你给我搞个小重孙……” 忽然意识到不对,顾傲霆立马闭上嘴,心虚地瞅了瞅顾纤云。 这话他以前经常说。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再说,感觉像往顾纤云伤口上撒盐。 顾纤云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心里却被戳了一下。 顾逸风察觉到了,伸手握住她的手。 第1377章 纤云高光 一行人上车。 顾傲霆把他们带到酒店,给他们搞了个接风宴。 来到包间,苏星妍也在。 顾纤云脱掉外套递给服务生,随口问道:“星妍,你怎么知道我和逸风今天的飞机?” 苏星妍莞尔一笑,“爷爷白天和我形影不离,他告诉我的。” 顾傲霆走到主位上坐下,道:“我怕星妍孕期抑郁,多陪陪她。纤云,等你以后怀孕了,我也去陪你。爷爷就是块闪闪发光的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说完又意识到不对。 这话无形中又给了顾纤云压力。 顾傲霆不由得暗暗自责。 到底是年纪大了,思维不如从前周密,嘴也比从前碎得多,老是说错话。 顾纤云微微一笑,“爷爷,等12月份的秋拍结束,我就准备做试管婴儿。” 她看向苏星妍,“希望能接你的好孕,一次成功。” 苏星妍脸上笑着,心里却沉了沉。 明知现在做试管的人很多,医学也比从前发达,可是人对在意的人,总是会存着过分的担心,尤其顾纤云,既是她的嫂子,又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姐姐。 菜很快上来。 顾傲霆戴上一次性手套,亲手剥了一块野生大黄鱼的鱼肉,放到苏星妍面前的骨碟里,“你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吸收,一定要注意营养。” 苏星妍爱娇地笑了笑,“谢谢爷爷。” 顾逸风也剥了块鱼肉,放到顾纤云的骨碟里,“此行多亏了你,找来米煦,否则又得多耽搁几天。” 顾傲霆问:“什么?” 顾逸风把澳洲发生的事,简单一说。 顾傲霆哈哈大笑,“小纤云不愧是阿尧的女儿,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好!用得妙!” 顾逸风又剥了一只虾给顾纤云,“纤云优点多着呢,只是平时你们接触不多,看不到。” 他这是在给顾傲霆提前打预防针。 即使生不出孩子,顾纤云依旧优秀,不要单纯用生不生孩子,来衡量她。 顾纤云领悟到了,朝顾逸风投去感激的一瞥。 找个情商高的老公,可长命。 接下来,新的合作项目投入紧张的开展阶段。 几次接洽,都是米煦来京。 相比米娅,米煦情绪稳定,专业能力强,处事果断干练,是真正干事业的人。 顾逸风和顾傲霆等人,很喜欢同他打交道,合作一切皆顺。 转眼间。 峥嵘拍卖行迎来一年一度的秋拍。 这场秋拍第一场是宋代专场。 上拍商品,不只有著名的“青瓷之首,汝窑为魁”的汝窑,还有“入窑一幅元人画,落叶寒林返暮鸦,晚霭微茫潭影静,残阳一抹淡流霞”的钧窑,以及胎土细腻,胎质薄而有光,釉色纯白滋润的定窑等等。 除了瓷器,还有字画。 宋代不仅是单色釉瓷器的巅峰时期,也是中国古典绘画艺术发展的高峰。 宋代字画在以往的拍卖会上,动辄拍出上亿精品。 宋画讲究“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在山水、花鸟、竹石等皆有深厚造诣。 宋画之美,美在简洁、内敛、谦卑、轻柔的艺术态度,在困顿中寻求浪漫,在缺憾中发现美,于山川、花鸟、人物中轻叩生命的真谛。 顾纤云知道米煦痴爱宋画,给了顾逸风几张门票,让他转交。 算是还上次他替顾逸风解围之情。 拍卖会当天,参与拍卖的人人山人海。 全国各地古董收藏家都慕名而来,只为了一睹宋瓷之美,宋画之妙,门票甚至达到了一票难求的程度。 顾逸风也来捧场了。 米煦自然不会缺席。 顾纤云贴心地给二人安排了相邻的座位。 两人坐在下面,静静望着台上的副总裁兼拍卖师,顾纤云。 只见她一身珍珠白色修身长旗袍,立于台上。 旗袍把她的身形修饰得越发高挑曼妙,明艳大气的鹅蛋脸在旗袍和名贵珠宝首饰的映衬下,添了些温婉典雅的风韵。 乌黑如瀑的长发利索地绾在脑后,修长光洁的手臂垂在身侧,腰身婀娜,脖颈细长。 她美而干练地站在那里,淡定自信,让整个拍卖会场熠熠生辉。 顾逸风头一次见她这副打扮,不由得惊艳。 往常她只是美,美而大气,却缺少点风韵。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悄然生出些韵味。 果然优秀的艺术品是最能熏陶人气质的。 拍卖会开始了。 只见顾纤云面带微笑,举手投足间,从容淡定,侃侃而谈。 每件拍品无论是瓷器还是字画,她都能张口即来,如数家珍,和往常那些职业化的拍卖师不同,她更擅长讲历史讲渊源,讲家国,讲人文情怀,来烘托艺术品的气氛。 她口才太好,知识丰富,又善于控场。 左手一抬,一百万加上去了,右手一抬,又是一百万。 锤子一敲,谈笑风生间,就让拍品成交了。 这是顾逸风第一次目睹顾纤云工作。 一改在他面前的患得患失,她自信满满,宛若一场盛大音乐会的指挥家,很快将拍卖会推到高潮,气氛迭起激荡,荡气回肠。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为了这次秋拍,她私底下肯定付出不少汗水。 顾逸风恍然发觉,她已经不是那个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胖胖憨憨喊他哥哥的小胖丫了,也不再是需要他给补课开小灶的青涩又害羞的高中生,也不是那个满心满眼里只有他的小女人。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蜕变成成熟干练的女强人。 当晚,顾逸风拍了一幅字画,准备赠予米煦。 米煦也拍了两幅字画,其中一幅正是宋徽宗的。 即便零点之后,藏家们依然为一件心仪之物积极出价。 这里没有疲惫与无聊,有的只是众藏家为了心中那一件所求,一轮又一轮地举牌。 顾纤云凭借良好的口才、强大的控场能力及选品眼光,将此次秋拍的开场拍,拉到狂欢! 这是一场古董的饕餮盛宴! 凌晨时分,一场将近八个小时的古董珍玩拍卖会圆满结束! 当天成交价高达十八个亿! 创造了有史以来最高的一场! 顾逸风和米煦派助理和拍卖会的工作人员刷卡结账,办古董交接手续。 顾纤云身为拍卖行的副总裁,笑着和各位成交的客户打招呼。 客户老年人居多,多是六七十岁开外的老富豪,皆是她爷爷辈的人。 但是顾纤云依旧落落大方,对每位客户都了如指掌的样子,无论谁都能说得上话。 那八面玲珑的架势,连米煦都不得不佩服。 他忍不住对顾逸风赞道:“顾太太比我妹妹大不了几岁,却比她优秀太多。但凡我妹妹有顾太太一半,我也不至于那么头疼。” 顾逸风视线落在远处的顾纤云身上,眼里的爱意收不回来,“她今晚也让我刮目相看。” 同客户们一一打过招呼后,顾纤云朝顾逸风和米煦走来。 她看向米煦笑道:“米总,我看到你让手下人花高价,拍了两件藏品对吗?” 米煦微微颔首,“对。” 顾纤云不解。 去年他拍的,她给退了,为什么他今年还要拍? 顾纤云道:“米总,我们国家文物法有规定,你拍的藏品没法带出境。这样吧,我给你退了,再想办法帮你搞同样的临摹品,你看这样行吗?” 米煦微微一笑,“不用,我打算在京都买一套房,专门用来收藏宋代藏品。” “买房,收藏?” “对。”米煦眼神略略暗了暗,“家母是华裔,祖上是赵氏之后。她生前酷爱宋画,尤爱宋徽宗赵佶,我收藏他的字画,是完成家母的夙愿。” 顾纤云和顾逸风皆陷入沉默。 难怪他身上没有寻常富家子弟的张扬之气,反而有一种谦卑儒雅的气度。 将剩余程序交给手下去办。 三人离开拍卖行。 此时夜深霜浓。 顾逸风抬腕看了看表,对米煦说:“你住的酒店离得很远,今晚不妨去我们家暂住一晚,我们家空房间多。明天周末休息,我帮你参考选房,我们家是做地产起家的。” 米煦看了眼顾纤云,沉默片刻,“也好,谢谢顾总招待。” “客气了,米总。” 三人上车。 回到星河湾。 顾逸风找了新的睡衣交给米煦,随口问道:“怎么没见你太太给你打电话?” 米煦接过睡衣,淡淡一笑,“我未婚,没有太太,也没有女朋友。” 顾逸风觉得不可思议,“你条件那么优秀,居然单身?” “对,我不喜欢女人。” 顾逸风眼神一沉。 第1378章 暧昧丛生 顾逸风岔开话题,又交待了米煦几句,返回卧室。 顾纤云穿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来,看到他眼神不对,好奇地问:“怎么了,老公?” 顾逸风道:“没什么。” 顾纤云凑过来,眼睛几乎贴到他脸上,俏皮地说:“逸风哥,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睫毛掉一根,我都能看出来。” 顾逸风笑道:“顾纤云,你翅膀硬了啊,明明比我小两岁半,哪来的大言不惭说看着我长大?” “今晚单场成交额高达十八个亿,创拍卖史上最高,姐有翅膀硬的资本。” “十八个亿,我和米煦就贡献了将近两个亿。” 顾纤云抬起手臂揽到他脖颈上,仰头望着他英挺好看的眸子说:“古董也是投资的一种,可抵御通货膨胀。等过个十年二十年,我再帮你们卖出去,翻一番我不敢保证,但是赚他个两三成,绝对没问题。” 顾逸风捏捏她的脸颊,“这么说,你不只翅膀硬,还是拍卖圈第一赚钱小能手了?” “差不多吧。” “优秀。” “没办法,你太优秀,我有压力,只能脱了鞋追。” 说话间,二人上了床。 顾逸风把她今晚举锤的手臂拉过来,帮她轻轻捏着。 顾纤云趴到他怀里,“你还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不说我今晚可睡不着了啊。” “米煦不喜欢女人,你平时说话注意点,别伤到他的自尊。” 顾纤云一骨碌坐起来,“他该不会也喜欢你吧?” “应该不会。” “难说,有的人喜欢一个人会表达出来,有的人则深埋在心底。” “不可能。”顾逸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扯太远,伸手关上台灯,“睡吧。” 今晚大脑全程高速运转,顾纤云累到极致,闭上眼,很快睡沉。 次日。 顾纤云一早就去了拍卖行。 很多工作需要她处理,几天后还有一场拍卖会等着她,需要做准备工作。 顾逸风今天休息,陪米煦去看房子。 也算是应酬客户的一种方式。 接连看了几套,米煦都觉得差点意思。 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感觉。 工作方面他很理智,生活上,却喜欢跟着感觉走。 看了一天,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顾逸风道:“米总,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米煦思索一下,“去买些菜,回去做着吃吧,我厨艺还可以,会做中餐。” 顾逸风顿住。 口才情商皆佳的他,突然不该怎么接话了。 自打十八岁进入家族企业,一晃十年过去了,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客户,还是头一次见要做菜给他吃的。 米煦见他神色微滞,笑道:“我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别担心。” 心思被识破,顾逸风顿觉尴尬,“你怎么会做菜?家里应该有厨师吧?” “有。我妈在世时,后期生病了,胃口很差,吃不下饭。换了很多厨师,做出的食物都不对她的胃口。后来我学着做,一开始做得并不好,她却全都吃下了。久而久之,就练出来了。” 他是很平常的语气说出来的。 甚至唇边还带着点笑意。 不懂的人看到的是他的温良谦和,懂的人才能看出,他心里的伤、痛、无奈,以及对亡母的深深怀念。 莫名的,顾逸风对他生出种不该有的怜惜。 二人上车。 司机把他们送到京都最贵最好的生鲜超市。 米煦挑了几样海鲜以及鸡鱼肉蛋和有机蔬菜,还有所需的调料。 逛生鲜超市的年轻男人不多,像顾逸风和米煦这种要颜有颜,要气质有气质,要风度有风度的年轻霸总,更是凤毛麟角。 二人一入超市,便引得众人纷纷注目。 米煦的助理急忙从公文包里掏出墨镜,让他俩戴上。 结果墨镜一戴,更加引人注目了。 甚至还有人拿手机偷偷拍了视频,上传到网上,并配文字:曝!生鲜超市,偶遇俩行走的霸总!好有爱!果然帅哥都是有男朋友的! 二人从超市出来。 上车没过多久,顾逸风就收到了虞城的来电。 虞城声音像打了鸡血似的,“逸风哥,你快打开某音看看,有惊喜!” 顾逸风问:“什么惊喜?悦宁答应你的追求了?” 虞城被戳得心窝子疼了一下,蔫吧了两秒钟才开口:“不是。宁子大上大学呢,得以学业为主,不是我追不上啊,是她没时间谈恋爱。某音上是有关你的惊喜,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搜:霸总或者霸总在人间。” 顾逸风手机上没装那个视频软件,向司机要了手机。 划开,还没搜,就看到自己和米煦逛生鲜超市的画面,被人上传到了网上。 铺天盖地都是。 最高那个视频,转载量已超过两万,点赞量更是高达七万多。 俩大男人,穿着同款黑色风衣,戴着同款墨镜,一样的风衣笔挺,一样的大高个,同款高鼻梁,同款雕刻般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各种海鲜和蔬菜前穿梭。 视频里,米煦每拿一样东西,都会扭头笑着向他征询意见。 而他,也微笑着回应。 如果俩大男人出现在公司或者各种商务场合,不觉得违和。 可是出现在生鲜超市这种生活气息很浓的地方,连他这个当事人都觉得暧昧。 尤其碰巧穿的同款黑色风衣,像极了情侣装。 还有那笑容,他明明是礼貌地微笑,为什么视频里呈现的却是一脸宠溺的笑? 宠溺是什么鬼? 顾逸风点开评论,评论区里一堆调侃的。 比如:我日日行善,就是为了刷到这条视频。 我这该死的妇道,全靠穷守着。 是我的男朋友们,疯狂舔屏脸! 这高鼻子!这下颔线!这大长腿!我的最爱!请大数据记住我的喜好! 霸总哥哥们,为什么要穿衣服?不热吗? 道德在哪?地址在哪?微信号在哪? 甚至还有人问:霸总哥哥们,缺女朋友吗?我不介意三个人的爱情。 顾逸风立马拨通助理的号码,吩咐道:“把网上有关我和米总的视频处理一下。” 助理道:“我看到了,正在联系相关工作人员。” “好,尽快处理掉。” “放心,顾总。” 坐在他身旁的米煦听到了,问:“发生什么事了?顾总。” 顾逸风勾勾唇角,无奈一笑,“网友们搞了个小误会,没事。” “我看看。” 顾逸风把手机递给他。 米煦接过手机,盯着视频看了几眼,再开口声音带了一丝愧疚,“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顾逸风轻描淡写,“没事。一个小玩笑而已,现在的网友都很可爱,不会有人当真的,更不会影响到我们合作的项目。” “希望别影响到你们夫妻感情。” 一听这话,顾逸风沉默了。 第1379章 踏上征程 二人回到星河湾。 趁米煦进厨房做菜的功夫,顾逸风拨给顾纤云,“什么时候忙完?我去接你。” “我马上就到家了。” “视频……” “回去见面说。” 很快,顾纤云回到家。 顾逸风观察下了她的脸色,问:“视频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顾纤云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脱下外套,挂到衣架上。 “不是视频里说的那样,陪米总看完房子,我提议找家酒店吃,他却要买菜做给我吃。” 说到最后,连顾逸风自己都觉得暧昧了。 像他们这种年纪这个家庭这种身份,哪还用亲手做菜给对方吃? 这不是爱,是什么? 顾纤云却扑哧一声笑了。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把头贴到他的脖颈上说:“放心吧,我没误会。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米总不危险,我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的。你进去帮他做菜吧,毕竟是客人,又是你的合作方,也是我的大客户,昨晚刚为我的成交额贡献了一个多亿。” 顾逸风俊眉微挑,“真不吃醋?” “没什么好吃的,我相信你,相信米总的人品。” “那你去沙发上等着,我进去帮忙。” “好。” 顾逸风转身走进厨房。 家里的厨师和佣人正给米煦打下手,帮他洗菜,切菜。 米煦已经炒上了。 家境原因,顾逸风很少进厨房,觉得米煦这种斯文儒雅的富家少爷,高高大大地立在燃气灶前炒菜,有种反差的惊艳感。 炒菜他插不上手,洗菜有厨师和佣人,顾逸风一时觉得自己多余。 米煦扭头看到他,微微一笑道:“要蒸煮烹炸,差不多得一个多小时,是不是等得着急了?” 这语气这台词,活脱脱像霸总男友对甜心小女友说的话。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被一众网友搞的,由不得顾逸风不想歪。 他有点后悔和米煦走得太近。 可是生意合作伙伴,走得近,也是一种商业战术。 见实在插不上手,顾逸风说了几句客套话,离开厨房。 一个多小时后。 米煦和厨师、佣人把一道道菜端上来,有花胶海参烩鲜虾、黑松露炒酿带子、石锅焗沙巴龙趸、龙虾汤过桥东星斑、碧绿煎酿羊肚菌等等,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三人开始用餐。 顾纤云尝了一口海鲜汤,笑着赞道:“好鲜!我以为米总从小到大,厨房都没进过,没想到却做得一手好菜!” 米煦眼神柔软了一下。 他拿起公筷给顾逸风夹了一道芙蓉蒸波龙肉,“顾总,你尝尝。” 顾逸风握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 这画风怎么都觉得不太对。 米煦笑了笑,“放心,我对顾总没有任何想法,纯粹是革命友谊,是以后要并肩合作很多年的战友。”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逸风再矜着,反倒显得自己小心眼了。 顾逸风夹起那块波龙肉吃起来。 味道确实做得比自家厨师做得好。 自家厨师可是爷爷顾傲霆从京都最贵最好的酒店,花高价挖来的。 果然,做菜也要看天赋。 顾逸风用商业化的用词赞了几句。 米煦喝了一口汤笑道:“其实我最不喜从商,只想做一个富贵闲人,每日做做菜,赏赏画。奈何我妹妹年轻浮躁,能力也有限,没法接手公司。” 一提到那个米娅,顾逸风就头疼。 “啪!” 顾纤云手里的银勺不小心掉到地上。 顾逸风俯身帮她去捡。 起身时,却发现米煦的手不知何时伸过来,挡在餐桌角下。 那模样仿佛生怕他的头,被桌角碰到。 顾逸风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本能地去看顾纤云。 顾纤云没忍住,笑出声。 笑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住,一脸郑重地说:“你俩再这样,连我也磕了啊。” 米煦自知不妥,忙出声解释:“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没有别的用意,顾太太别多想。等吃完饭,我就回酒店住。顾总,明天让你助理陪我去找房子吧,今天麻烦你一天了。” 顾逸风怕他避嫌,到时再换米娅来合作。 和米娅相比,他还是喜欢和米煦打交道,顾纤云貌似也是。 那个米娅让她烦躁、焦虑。 顾逸风扬唇笑笑,“不用,你就住在这里吧,都是朋友,坦坦荡荡。” 但是吃完饭,米煦还是要回酒店。 昨晚是竞拍到太晚,今天时间这么早还留宿,不像话。 送走他,顾逸风拿起手机,下载软件,查看视频情况。 助理行动很快,有关他和米煦的视频已经全被删光了。 却刷到了顾纤云的视频。 是她昨晚在拍卖会上当拍卖师的视频。 只见视频里的她,一身珍珠白色的旗袍,高挑明艳大气,举手投足间气定神闲、不疾不徐、柔中带刚。 从估、叫、竞、催,到最后一刻的黄金落锤,她时刻把控着现场的节奏和叫价走向。 素雅的旗袍和盘发,眼含笑意、举止得体、长袖善舞,云淡风轻里,她就成交了一笔笔百万千万甚至过亿的交易。 这一刻的她闪闪发光,充满魅力。 顾逸风问:“视频是不小心泄露出去的吗?我安排助理帮你们处理。” 顾纤云摆摆手,“不用,是我故意让放出去的。” “你们古董行业不要是保持神秘感吗?” “那是从前,现在不需要了。现在是流量为王的时代,流量变现,扩大消费群体才是王道。这也是一种宣传策略,增加峥嵘拍卖行的曝光度和知名度,打造企业形象ip。以前我爸经营的时候,经营模式偏保守,很多项目都没开发。比如拍卖行不只可以拍卖古董,还可以拍卖贵重珠宝首饰,增加女性消费群体。古董受国界限制,很多国外友人不能拍,拍了也带不出去。珠宝却是全世界的,不受限国籍限制。最顶尖的名贵珠宝,永远是稀缺品,有价无市。不要小看女性消费群体,女人才是最厉害的消费者。” 顾逸风再次对她刮目相看,“你才二十六岁,已经有这种见地,厉害。” “你十八岁就已经有这般见地了,我比你晚了好几年。” “我从小早慧。” 顾纤云微微一笑,“我也不差,我爸是阿尧,我妈是击剑冠军,更是雷厉风行的云总。我只是年少时,太仰慕你,每次看到你就脸红紧张,才让你觉得我傻乎乎的。” 半个月后。 秋拍华丽地结束。 成交额达到峥嵘拍卖行历年来最高。 放眼国内整个拍卖行,也是最高,甚至足以和港岛的几大拍卖行一比高下了。 顾谨尧在京都大酒店宴请所有员工,给他们开庆功宴。 喝完员工们敬的酒,顾谨尧看向顾纤云,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个女儿,遗传了他的聪慧、缜密和果敢的执行力,又有云瑾的活泼和好口才,以及她的高情商和长袖善舞,自己也肯努力肯吃苦,肯钻研。 日后把峥嵘拍卖行交给她,他大可以放心了。 美中不足的是缺个孩子。 这是他心头的一块大病。 顾纤云端起酒杯,走到他面前,“爸,我敬您一杯。” 顾谨尧道:“这张答卷交得不错,但是不可骄傲,切记,戒骄戒躁,虚心才能进步。” 顾纤云嫣然一笑,“记住了,爸!” 父子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庆功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 年后。 开春,顾纤云走上做试管婴儿的征程。 打完促排卵针后的几天,顾纤云躺在手术台上,等待取卵。 戴上氧气面罩,顾纤云按照医生的吩咐,深呼吸三次,心里默念: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只念了一遍,她的眼皮就重得睁不开,很快失去了知觉…… 第1380章 人生大喜 等顾纤云意识清醒,人已被顾逸风抱了出来。 小腹胀疼,极不舒服。 麻醉反应,让她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 因为要做第三代试管婴儿,进行基因筛查,顾纤云卵子取得相对多一些。 共取了十三个。 取卵过少,形成的胚胎累计妊娠率低,需要促孕重启周期;取超过十五个,则易致卵巢肿大、腹水、甚至血栓等。 医生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 顾逸风一一记在脑海中,小心翼翼地把顾纤云抱进病房。 怕她像姑姑顾南音那样,突发腹水,顾逸风给她办了住院。 遵医嘱,喂她喝了些脉动和冬瓜汤,以防腹水。 顾纤云低声对他说:“我冷,小腹发凉。” 顾逸风忙把加热好的热水袋,放到她小腹旁边,怕烫着她,中间又加了层毛巾。 可顾纤云还是冷。 她觉得应该不是生理的冷,是心理,心里过度紧张,怕试管失败,怕无法形成健康的胚胎,怕胎儿流产,怕孩子生下来不健康。 拍卖会上那么多富豪大佬坐在台下,她气定神闲,云淡风轻,可是做个试管婴儿,却紧张得要命。 她太在意是否成功了,也太在意顾逸风。 她伸手握住顾逸风的手。 太想生个她和他的孩子,将他们俩的生命延续下去。 顾逸风垂首亲吻她的手指,安慰道:“别紧张,纤云,乐观点。” 顾纤云冲他苍白地笑了笑。 “叩叩。”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顾逸风回眸道:“请进。” 进来的是苏婳,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保温桶里装的是冬瓜汤。 看到顾纤云面色苍白的模样,苏婳又心疼又难受,嗔道:“做试管婴儿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有人看到,打电话对我说,我还不知道纤云要做试管,你们这帮人瞒得好紧。” 顾逸风握着顾纤云的手说:“纤云怕一次不成功,害你们担心。” 苏婳走到床边,坐下。 盯着顾纤云那张像云瑾又像顾谨尧的脸。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原本想让她嫁给自己儿子享福的,谁知要遭这么大的罪。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顾纤云努力冲苏婳做出个灿烂的笑脸,说:“妈,不疼的,您别担心,真的,一点都不疼。我打了麻药,进去睡了一觉,就出来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一句话说得苏婳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做过试管婴儿,怎么可能不疼? 三十五厘米长的针,从后穹窿处进针,进入盆腔,刺进卵巢,再怎么打麻药,也不会好受。 母子俩皆神色凝重。 顾纤云冲他俩笑,“妈,逸风哥,你俩别这样。我这是好事,万一成功了,你们就要当奶奶和爸爸了。” 顾逸风伸手摸摸她的头,“别说话了,睡一会儿吧。” 顾纤云语气轻柔,“我睡,你能不能别走?我想要你陪着我。” “不走,行程早就提前空出来了。” 顾纤云把头往他手臂边靠了靠,闭上眼睛。 他在,她才有安全感。 所幸观察了两天,顾纤云并没像顾南音那样,突发腹水。 一周后,胚胎培育成功四个。 按说她这么年轻,取了十三颗卵,配成八至十个胚胎都有可能。 可是因为夫妻染色体基因不合,胚胎配对几率比正常情况少很多,就这四个,还是通过高科技医学手段强行配对的。 经基因筛查后,只有两个优质胚胎适合移植,其中一个是一级优,一个是三级。 为了提高成功几率,医生将两个都移植入顾纤云体内。 半个月后,顾纤云抽血验出怀孕。 得知孕检结果,她喜极而泣! 狂喜之后,又隐隐担忧,怕发生意外。 感觉怀孕生孩子,比工作难多了,一关卡着又一关。 工作只要努力就会有结果,生孩子,却不是个人能努力的,还夹杂着很大的运气成分,和太多的未知风险。 担心流产,顾纤云几乎黑夜白天地躺在床上,保胎。 怕她重蹈云瑾的覆辙,孕期引发抑郁,顾逸风比平时还要体贴,体贴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 苏婳和顾北弦,顾谨尧和云瑾也时不时地来陪着她。 还有顾傲霆、秦姝、云阔海和云太太等人,几乎是全家出动。 尤其是顾傲霆。 每天上午陪完苏星妍,下午来陪顾纤云。 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为了哄顾纤云开心,他八十多岁的高龄硬是跟着网上的视频,学着跳起了《科目三》。 每次来陪顾纤云,上来先跳十分钟的开场舞。 那丝滑搞笑的太空步,扭腰摆胯,手舞足蹈,配上他那张一本正经、久居高位的国字脸,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搞得顾纤云哭笑不得。 跳完舞,顾傲霆又开始唱歌,换着花样地唱。 从《今天是个好日子》到《世上只有太爷爷好》,再到《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和《化风行万里》等。 各个年代的歌,他都能张口即来。 显然是在苏星妍那边练过的。 搞得顾纤云都没时间想三想四,更没时间抑郁。 夜晚。 顾逸风忙完工作回来,端着厨师炖的燕窝,一勺一勺地喂顾纤云吃。 吃完,他温柔地帮她擦擦嘴,问:“胃有没有不舒服?反应严重吗?” “有点,不算严重。” 他亲亲她的额头,“辛苦了。” 顾纤云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贴着,笑道:“不管男女,只要能生个健康的孩子,再辛苦都值得。” 顾逸风浓睫微垂不语。 生儿才知报母恩。 他终于体会到母亲当年怀自己生自己时的不容易,当时母亲也是做的试管婴儿才怀上他,生他时,还差点搭上性命。 以前总嫌父亲矫情,如今他也想替顾纤云承受怀孕生育之痛。 在意一个人时,才会变得矫情。 不在意时,是金刚直男。 顾纤云微微欠了欠身子,抱住他的腰,又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说:“你猜,我肚中是一男一女?还是两个男孩,或者两个女孩?” 顾逸风道:“医生说过,孩子健康就好,言外之意,是一儿一女。” 顾纤云眼里露出异样的神采,“如果是男孩,希望容貌和性格都像你。如果是女孩,希望容貌像我,性格也像你。” “你性格也很好,开朗、大方,爱说爱笑。” 他抱紧她,“你是最好的纤云。” 顾纤云瞥他一眼,“怎么感觉我没孕期抑郁,你倒是有点孕期抑郁的模样了。” 顾逸风勾唇淡笑,“是有点,比从前矫情了。” 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怕过的人,开始患得患失,怕这怕那,生怕顾纤云有意外,怕她腹中的孩子有意外。 孩子于他来说,还很陌生,可是顾纤云,却是他怀中的爱人,是他生命中的伴侣。 第1381章 命中大劫 以至于,顾逸风每天在外工作,都要打无数个电话给家中佣人,或者给来陪伴的亲人,询问顾纤云的状况。 这天半夜,他和顾纤云睡得正沉。 顾纤云轻轻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去卫生间。 自打怀孕后,出现尿频的症状,尤其是晚上起夜的次数增加。 尽管她动作很轻,可顾逸风还是察觉到了。 他下床,跟上去,搀扶着她,“怎么不叫醒我?” 顾纤云笑,“你白天忙工作够累了,晚上还要照顾我,太辛苦了。前八周是危险期,等过了危险期,你就去客卧睡吧,我晚上起夜会影响你休息。” “不用,不影响,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辛苦的,辛苦的是你。” 把顾纤云搀扶到卫生间。 扶她坐到马桶上。 等她方便完,又把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帮她洗手。 顾纤云笑着望着面前温柔细心的英俊男人,调侃道:“自打我怀孕后,摇身一变成了公主,被全家人众星捧月地捧着。等孩子生下来,被众星捧月的就是孩子了,不知到时我会不会失落?” “别担心,等孩子生下来,他们捧孩子,我捧你。” 顾纤云心里甜丝丝的,把身子靠到他怀里,“老公,你真好。” 顾逸风搂着她细长的身子,返回床上。 拉过被子帮她盖好,等她睡着后,他才睡。 睡到快天亮时,顾纤云突然被小腹疼醒了。 是一阵阵的绞疼,伴着腰酸。 刚开始疼得不厉害,后面越来越疼,像有根东西扯着肚子里的筋一样,又像有人拿木棍在她肚子里翻搅,有什么东西往下坠,顾纤云心里惴惴不安,慌慌的。 预感不妙,她急忙推醒顾逸风,“逸风,我肚子疼,好像不太对劲,你送我去医院看看。” 闻言,正在睡梦中的顾逸风一个鹞子翻身站起来! 找了衣服,就帮顾纤云穿。 给她穿好,他自己也匆匆套上衣服,带上诊疗卡等。 顾纤云面色已经苍白,额头疼得直冒冷汗,肚子疼得翻江倒海。 顾逸风将她打横抱起来,就朝电梯间走去。 下了楼,一路小跑着来到停车场,放进车子后座,他发动车子。 风驰电掣地来到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是胚胎着床不稳,有流产征兆,得住院保胎。 一听这话,夫妇俩面色皆大变! 顾逸风连忙去办了住院手续。 两天后,噩耗传来,胎儿终是没保住,自然流掉了。 从医生嘴里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顾纤云整个人是懵的,像被晴天霹雳劈到了头,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她怔怔地摸着小腹。 怎么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虽然医生早就提醒过,试管婴儿一次成功的几率只有50%,可是好不容易怀上又失去了,那种感觉比没怀上还难过。 她探身抓住医生的袖子,眼神空白,虚得聚不了焦,“医生,两个孩子都掉了吗?有没有剩一个?” 医生神色凝重地安慰她:“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别太难过。我们会更加细心地分析失败原因,以便在第二次试管时做出更有效的改进,提高成功几率。” 顾纤云头蒙蒙地听着。 人已经痛到麻木。 身体疼痛远不如心里痛得厉害。 她小心翼翼地躺着保胎,除了去卫生间,床都不敢下,一切遵医嘱,不敢劳累,所有工作都停掉,饮食注意营养,让保胎就保胎,让吃药就吃药。 为什么孩子还是流掉了? 为什么? 疼痛太尖锐,她却一滴泪都哭不出来,眼里是黄牛挨宰时才会有的绝望眼神。 意识渐渐薄弱,她觉得灵魂已经昏迷了,可是身体还强撑着坐在那里。 迷糊中,她听到医生说:“想开点,好好休养身体要紧,等身体养好了,可以做第二次试管。”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怔怔地坐着,如一座雕塑,外面是实的,心却是空的。 处理完后续事宜,医生离开。 有护士送来药。 顾逸风喂顾纤云服药。 她木然地吃完,对顾逸风说:“我想回家。” 顾逸风帮她擦了擦嘴,答应着:“留院观察几天,等做完检查,我们再回去。” “我想回我妈家。” “我马上打电话通知岳父岳母,让他们来看你。” 顾纤云嗯一声。 顾逸风拨通顾谨尧的号码,将噩耗告诉他。 电话刚打完,苏婳和顾北弦拎着补品,敲门走进来。 看到苏婳,顾纤云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她红着眼圈,哽咽着说:“爸,妈,对不起,孩子没保住。” 顾北弦道:“别哭,对眼睛不好。” 可是顾纤云眼泪止不住。 苏婳拿毛巾帮她擦干净眼泪,将她拥进怀里,轻抚她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说明这对孩子和你有缘无分,你们还年轻,不着急。” 顾纤云刚要开口。 顾逸风说:“纤云不会再做第二次了,这次我都不同意,是她执意要做。我对孩子没有太强的渴望,有也行,没有也无所谓。” 苏婳和顾北弦同时出声,“那就不要了,你们俩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顾纤云感动得无以复加,心里的愧疚却越发浓郁。 苏星妍的孩子生下,就要交给独孤城。 她如果也不生孩子,那苏婳和顾北弦这一脉,就后继无人了。 可是再做试管,万一又是这种情况,该何去何从? 夫妻基因不合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怎么偏偏就落到了她身上? 很快,顾谨尧和云瑾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一入病房,云瑾一把将顾纤云抱进怀里,眼泪如珠落玉盘。 她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顾谨尧立在一旁,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目光落在顾纤云苍白憔悴的面孔上,心如刀割。 六人皆沉默而悲痛。 黑压压的沉默塞满整个病房。 许久,顾谨尧扭头对顾北弦说:“逸风这段时间照顾纤云太辛苦了,你带他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和云瑾。” 顾逸风道:“我不累。” “回去。”顾谨尧声音不大。 却给人一种不容反驳的坚定。 顾北弦把顾逸风拉走了。 临走时,苏婳对顾谨尧和云瑾说:“对不起……” 后面的话,她没说,可是顾谨尧懂,她的儿子让他的女儿遭罪了,她愧疚又自责。 顾谨尧没什么情绪地说:“没事,你也走吧。” 苏婳总觉得他不是真的没事,是想做什么决定。 无论他做什么决定,她都能理解。 他是父亲,顾纤云是他最珍重的女儿,夫妻基因不合做试管婴儿,折腾的是他的女儿。 留院观察了几天,做完一系列检查后,顾纤云该出院了。 出院当天,顾逸风来接顾纤云。 顾谨尧说:“她回我家。” 顾逸风俊脸一滞,“还是回我们自己家吧,我给她找了两个月嫂,月嫂比我们有经验。” 顾谨尧并不看他,只道:“让她静静再说吧。” 说罢,他俯身将已经换好衣服的顾纤云,从病床上抱起来,大步走出去。 顾逸风怔在原地,过片刻,喊道:“纤云。” 顾纤云缓缓回头,望着他,美丽的大眼睛悲静空茫。 那空茫的眼神让顾逸风觉得陌生。 心里堵堵的,像被一座大山压着。 他盯住她悲而空茫的眼睛,很艰难地问:“纤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第1382章 凌迟之刑 顾纤云心里一抽搐,浑身的血液开始往心脏涌。 她盯着深爱的男人,疼痛梗在心口,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逸风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说完她扭头对顾谨尧说:“爸,咱们走吧。” 眼泪在顾逸风看不到的地方,不争气地流出来。 顾谨尧抱着她扬长离去。 顾逸风定定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心里弥漫着一种坚硬而无奈的悲伤。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从头凉到脚的滋味,冰冷如漫天风雪中唯一的夜行人。 云瑾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和手下人拎着行李走了。 顾逸风冻在原地站了很久。 久到新的病人住进来,他才抬脚离开。 出了电梯,手机响了。 顾逸风机械地接通。 是助理打来的,“顾总,米总跟您约好今天上午十点半开会,您还有多久能回公司?” 顾逸风木然地抬腕看了看表,道:“二十分钟。” “好的,顾总。” 二十分钟后。 顾逸风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看到米煦,他脸上浮起公式化的笑容,“走吧,米总,我们去会议室开会。” 米煦敏感地捕捉到他的情绪,“不开心?” “还好。” 顾逸风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资料。 二人来到会议室。 是有关长寿药季度销售策略和战术,以及下一季度的研发投入。 助理帮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ppt。 顾逸风对着投屏,开始讲起来。 他记忆力从小就好,过目不忘,讲起项目规划和方案侃侃而谈,甚至连上一季度月的财务报表都能脱口而出,完全不用看资料。 等他讲完后,整个项目组的人纷纷鼓起掌来。 顾逸风抬手往下压了压,制止掌声,邀请米煦讲话。 会议持续到十二点结束。 他全程淡定自若,谁都看不出他心里有多难过。 到饭点了。 顾逸风宴请米煦去助理订好的酒店,为他接风。 席间,他一如既往地和米煦谈笑风生,把酒言欢,谈古论今。 他说得多,米煦说得少。 吃到最后,米煦屏退服务生,抬眸盯住顾逸风,“行了逸风,难过就难过,不用笑着伪装。我不只把你当成合作伙伴,还把你当战友、朋友和兄弟。” 一句话戳破顾逸风坚硬的外壳。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抬手遮住眼睛,俊毅好看的唇微微抿着,许久都没出声。 米煦拎起茶壶帮他倒了杯茶,“喝杯热茶,醒醒酒。” 顾逸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米煦问:“和你太太吵架了?” “没有。” “峥嵘拍卖行的春拍,你太太没参与,听工作人员说是准备要孩子,但是看你的神态,没有半点当爸爸的喜悦……” “我们走吧。”顾逸风打断他的话,拿起手机站起来。 “好。”米煦跟着站起来,拿起包,穿上外套,边走边说:“我房子已经买好了,去看看?” “行。” 二人出了酒店,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很快来到米煦的新家。 和星河湾离得不远,是一栋旧式小洋楼改造的。 民国时期曾是一个商贾大户的旧居。 米煦输入密码,打开古金色雕花大门道:“我托人打听到,这里是我外公祖上的产业,特殊年代被没收充公,后又被几次转卖,我让助理想办法买了过来。已经装修好了,进去看看。” 顾逸风同他一起走进去。 无论庭院还是室内,都装修得古色古香,颇有宋代建筑的风格。 风格充满艺术性、细致、清新,具有浓郁的诗情画意和优雅的意境。 米煦道:“我妈生前一直想回国定居,奈何因为种种原因,直到去世都没回来。我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一个落脚点,当成她寄乡思的地方,也算是魂归故里了。” 顾逸风心不在焉地听着。 米煦打开鞋柜,拿了双拖鞋给他,“新的。” 顾逸风俯身换上。 米煦抬腕看看表时间说:“下午两点半去工厂视察,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楼上有卧室,你去休息会儿吧。” “好。” 他带顾逸风来到楼上客卧。 顾逸风睡不着。 站在窗前朝外看,在这里正好能看到顾谨尧和云瑾的家。 顾纤云这会儿在做什么? 休息还是难过? 肯定后者居多。 他心若沉海。 正沉思着,有人敲门。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米煦端了杯牛奶燕窝羹进来说:“牛奶有助于睡眠,燕窝益气润燥去心火,你喝一点。” 顾逸风望着那张斯文儒雅的脸,“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米煦很斯文地笑了笑,“因为这么多合作商,你是唯一一个把我带回家住,且没趁机对我提任何要求的。其他合作商,套近乎的同时,必定会带着目的。我去世界各地拍买古董,你太太是唯一一个考虑海关原因,给我办理退货,还送我同款临摹画作的。你们夫妻都是厚德之人,品德高尚,胸襟和涵养广阔,令人钦佩。” 顾逸风勾勾唇角,“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你和你太太具体什么麻烦,但是希望你们一切都会好。” “借你吉言。” “趁热喝,我一早亲手熬煮的。”米煦把燕窝羹放到床头柜上,拉开门走出去。 顾逸风转身走到床前坐下,盯着那碗燕窝羹,不喝说不过去。 他拿起汤勺一口口喝下。 米煦的厨艺一如既往的不会让人失望,燕窝炖得恰到好处,丝滑细嫩,牛奶香醇,喝进胃里熨帖暖心。 喝完漱口,顾逸风上床睡午觉。 下午同米煦去了工厂视察工作,又去见了两个客户,谈了两笔生意。 一天的行程忙完,夜色已浓。 往常每次往家赶,顾逸风的心情是喜悦宁和的,如今心里却沉沉坠坠。 因为家里没人等他了。 途经顾谨尧和云瑾的家,顾逸风让司机把车开到岔道口上停好。 远远望着顾纤云曾经的闺房。 那房间没开灯,是黑的。 但是顾逸风知道,她肯定在房间里,也在这样想他。 心里漫过潮水般的悲凉,顾逸风想起很小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悲凉。 那时候他才几岁大,顾纤云和顾骁更小,是奶奶胖胖的小娃娃,因为云瑾抑郁得厉害,顾谨尧带着他们举家搬迁到外省去暂居。 那天天很冷,风很大,他和爸爸去给他们一家送行。 顾谨尧将他抱在怀里,抱了很长久时间。 他永远都记得当时他的怀抱,是大山一般的怀抱,深厚、宠爱、依恋、不舍又带着深深的无奈。 就像他现在,也清楚地明白顾谨尧的心意。 他还是那个山一般的男人,他心疼顾纤云,不忍心女儿受罪,更怕她引发抑郁,也怕一次次的试管,她仍旧生不出孩子,让他后继无人。 所以离婚于顾纤云和他,都是最明智的选择。 一想到要离婚,顾逸风心里痛到如受凌迟之刑。 第1383章 仍深爱她 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这么痛的感觉。 默默待到很晚,顾逸风才回到星河湾。 佣人已经睡了,客厅里留着一盏灯,晕暖灯光倾洒一室。 室内有地暖,温暖如春,可顾逸风还是觉得冷,确切地说是冷清,心里冷冷清清,冷清得让人绝望。 住惯了的家,突然少了一个人,像世界轰然倾塌。 顾逸风换了鞋,走到客厅沙发前坐下,沙发上还放着顾纤云曾经看过的孕婴书。 他拿起来,是育儿大全和孕妇注意事项。 顾纤云在上面重点的地方划了线,做了标记。 她在很认真很努力地学做母亲,可是上天却不给她机会。 顾逸风放下书,起身去楼上主卧,推开门,察觉到屋里有人。 人在沙发上。 没开灯。 顾逸风一怔,迅速后退几步,警惕地问:“谁?” 屋里传来一道清沉磁性的男声,“你师父。” 顾逸风胸口有滚烫的情绪翻滚,重新推开门走进屋内,打开灯, 果然是墨鹤。 正半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薄毯,长长的腿架在沙发扶手上,无处安放。 顾逸风问:“您怎么来了?您来我这里睡,我小姨怎么办?” 墨鹤掀开薄毯坐起来,墨眸漆黑夹杂一点幽怨地望着他,“你小姨在隔壁客卧,早就睡着了。本来想把你哄睡着,我好去陪她,结果你小子,熬到现在才回来。再不回来,我就要去阿尧哥家附近捉你了。” “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您哄。” “在师父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快去洗澡,上床睡觉,等你睡着了,我好去找你小姨。” 顾逸风无奈一笑,去浴室匆匆冲好澡,上床躺下。 墨鹤走到他床前,坐下,抬手轻拍他的身体。 顾逸风哭笑不得,“师父,我今年已经二十九了,不是三五岁的小孩。” 墨鹤一本正经道:“你如果三五岁,我会把你抱在怀里哄着睡。” “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 “你小姨还小,等她长大点再说。” 顾逸风,“……” 陆恩琦已经三十岁了,是挺“小”的。 他闭上眼睛装睡。 装得太像,墨鹤以为他睡着了,把灯关上,轻手轻脚地离开,去了隔壁客卧。 等脚步声消失,顾逸风重新睁开眼睛。 手伸到顾纤云平时睡的位置。 往常这地方躺的是一具鲜活柔软的身体,如今却是一片空荡。 顾逸风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不想和顾纤云分开,可是依着她的性子,势必要继续做试管婴儿,身心承受的巨大煎熬,她会承受不住。 不让她做,她会觉得愧对顾家,心里压力更大。 往前是一刀,退后也是一刀,举步维艰。 智商再高有什么用? 依旧有无解的难题。 一夜无眠。 清早起床,顾逸风接到顾傲霆的电话,“大孙子,昨晚你师父陪着你的对吗?” “是。” “我也去你家了,但是被你师父吓跑了,不是爷爷不爱你,是你师父太厉害,我打不过他。你爸妈和你奶奶姑姑也去你家了,但都被你师父撵跑了,说他一个人足矣。” 顾逸风啼笑皆非。 笑着笑着,心里一片濡湿。 幸好有这些家人在。 否则日子得多难过。 顾傲霆道:“你别担心纤云,等我上午陪完星妍,下午就去阿尧家陪她。有我这个老顽童在,她绝对不会抑郁。” “谢谢爷爷。” 顾傲霆忽然叹了口气,“实在不行,你俩就离婚吧。我打听过很多人,你们这种情况,离婚换个人结婚,很快就能生孩子。你俩在一起,即使勉强用试管婴儿怀上孕,孩子健康情况也不太乐观。我认识有对夫妻,和你俩情况差不多,做了无数次试管,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生了个孩子,结果小心翼翼地养到九岁,孩子还是得病去世了,孩子的妈妈直接疯了。” 顾逸风沉默不语。 一颗心却几乎碎裂了。 这恐怕也正是顾谨尧的担心,来自父亲的拳拳之心。 可是这个婚,他真不想离。 他仍深爱顾纤云。 青梅竹马的爱情,从懵懂无知到相知相惜,再到相爱相依。 一路走来,长达二十几年的感情,怎么能放得下? 顾傲霆的大嗓门从手机里冒出来,“喂,喂,大孙子,你在听吗?” “在听。” “大孙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坚强些。心里难受了,就来爷爷家找爷爷,爷爷给你跳舞唱歌说笑话,哄你开心。你来爷爷家,墨鹤总不至于也跟来赶我。” “我没事,您去陪纤云吧。” “行,我现在就去,下午再去陪星妍。” 放下手机,顾傲霆开始换衣服,对着镜子梳头发。 秦姝帮他整了整衣领,叮嘱道:“你去阿尧家,说话注意点分寸,先动脑子再动嘴,别嘴没个把门的,倚老卖老什么都往外说,惹人生气。” “知道。” 秦姝在他手臂上拍了一把,“去吧。” “再见小姝。” 上车,顾傲霆很快带着保镖们来到顾谨尧家。 成箱成箱的高档补品抬进去。 顾傲霆一把抱住顾谨尧,“阿尧啊,我们老顾家对不住纤云哇,害她受苦了。” 说到最后,他声音带了哭腔。 顾谨尧身体微微僵硬,抬手轻抚顾傲霆的后背,“爸,不是逸风的错,是我不好。” “更怪不上你了,是老天不长眼。那么好的俩孩子,非让他们基因不匹配,命中有缘却无份。我问过独孤城,他告诉我,劫后余生。我以为是劫后能生孩子的意思,没想到‘劫后余生’就是字面意思,是俩人历劫后,要分开地度过余生,是我想多了。” 顾谨尧懂了。 顾傲霆说了这么多,只有一个意思,“分开”。 让俩人分开。 沉默许久,顾谨尧开口说:“纤云那边我会去劝。”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我还是挺看好这俩孩子的。我主要是担心纤云受不了,一次次地做试管婴儿太受罪了,纤云本该有更好的人生。她那么优秀,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顾谨尧道:“是我让俩人离婚,我舍不得纤云受苦。” 顾傲霆抬手抹了把眼角,拍拍他的肩头,“不愧是我的好阿尧,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我去找纤云了,她怀孕的时候,我每天都给她跳舞唱歌,不能落下。” 说完他颠颠地朝电梯厅走去。 顾谨尧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进电梯,才收回视线。 他拿起手机,拨通顾逸风的号码,“逸风,有时间吗?” “有。” “我们见一面,商量一下你和纤云离婚的事。” “砰!” 顾逸风的手机掉到地板上。 第1384章 我不离婚 “离婚”二字,犹如一声惊雷! 震得顾逸风的心颤了好几颤。 心脏一阵寡痛。 一分钟后,他俯身捡起手机,恢复冷静,“爸,我早就料到您有这个意思,但是没料到您这么快就提出来,是不是我爷爷给您施加压力了?” 顾谨尧神色一顿。 早知顾逸风聪明,没想到如此聪明。 简直料事如神。 顾谨尧道:“没有,是我的意思,你爷爷提都没提。纤云是我的女儿,我太了解她的性格,依着她的性子,不离婚,她势必要做第二次试管婴儿,甚至第三次第四次,直到成功为止。我问过医生,夫妻基因不匹配,做再多次试管婴儿,成功几率都很小,胎儿要么流产、要么精神和智商出现问题。即使长大,也容易患病甚至短命。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想让她饱受折磨,请理解一个父亲的爱女之心。” 顾逸风俊眸一片黯然,低声说:“对不起,爸。” “我知道你俩感情好,强行让你们分开,肯定不会好受,可是不离,纤云太受煎熬。” 顾逸风沉默片刻道:“给我点时间,到时我约您,好吗?” “好。” 结束通话,顾逸风拨通顾傲霆的手机,“爷爷,您回来。” 顾傲霆正在顾纤云的房间。 听顾逸风这么说,他故意装憨卖傻,“回去干嘛?我正唱歌给小纤云听呢,她听得可开心了。” 顾逸风深吸一口气,“爷爷,您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口蜜腹剑,两面三刀之人。我的城府和手段,都是您和我爸教的,您这招借刀杀人使得很高明,可是杀我和纤云,是不是太卑鄙了?” 顾傲霆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臊得老脸通红。 他心虚地说:“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什么杀不杀的?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回来。” “好好,回去就回去,你现在在公司吗?爷爷去找你。” “在。” 顾逸风挂断电话。 顾傲霆捏着手机看向顾纤云,思忖几秒开口道:“小纤云,爷爷很疼你,也很喜欢你,可是爷爷也没办法。我们家那么大一盘家业,以后要传给逸风和他的儿孙们。秦陆无论智商、能力和手段,比逸风都差着一截。他背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鹿巍,伺机而动。星妍只擅长修复古董,不谙世事。悦宁背后有鹿巍不说,城府也不够深。四个孩子,只有逸风是最合适的人选。逸风不只是逸风,还是我们顾家家族企业的继承者和中流砥柱。‘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上位者做决策时,首要避免的,就是情感因素的干扰。你那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的无奈吧?” 顾纤云抿紧双唇,点点头。 五味杂陈的情绪在胸口窝着。 憋得她说不出话来。 顾傲霆盯着她苍白消瘦的脸,愧疚地红了眼圈,“你是个好孩子,爷爷会好好补偿你。” 顾纤云摇摇头,“我不要。” “别置气,给你就拿着,你不拿,爷爷良心不安。”说完,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乘电梯下楼。 顾傲霆对顾谨尧说:“逸风那小子太精明,打电话催我走,我先回去了。” “好的爸,我送送您。” 把顾傲霆送走,顾谨尧上楼。 看到顾纤云躺在床上,原本清亮的大眼睛这会儿黑沉沉的,像无波的古井。 顾谨尧心疼得滴血,喊道:“纤云。” 顾纤云扯起唇角冲他笑了笑,眼泪却流下来,“离吧,离。” 顾谨尧一听顿时明白了。 肯定是顾傲霆给她施加压力了。 他急忙抽了纸巾帮她擦眼泪,自责道:“爸不该让他上楼的,再怎么着也等你身体养好再说。” 顾纤云又笑了,声音很轻地说:“不关您的事。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也查过很多资料问过很多医生,夫妻基因不合,即使勉强生出孩子,孩子综合素质也不高。这次两个孩子没保住,其实就是基因在优胜劣汰,胎儿质量不行。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啊,就不占着那个位置了。” 顾谨尧强压下情绪,闭唇不语。 他空有一身功夫和能力,拥有亿万身家,无所不能,唯独护不了女儿的婚姻。 “纤云,你要坚强。” 顾纤云努力撑出一个笑望着他,“没事的爸,我可是您的女儿,坚强得很。您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顾谨尧帮她掖了掖被子,走出去。 等脚步声消失,顾纤云再也忍不住,眼泪涌出来。 她无声痛哭。 直哭到麻木,哭到手指发抖。 人生最痛,莫过于明明深爱,却不得不分开。 一想到很快就要和顾逸风离婚,和他成为陌路人,她痛得像被人拿刀生生剜走了一块肉。 十天后。 顾纤云身体没那么虚弱了,可以下地走路了。 她拨通顾逸风的电话,语气平静地说:“逸风哥,结婚证在主卧室的保险柜里,你拿出来。记得带身份证、户口薄,我们去趟民政局,把手续办一下吧。” 顾逸风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好像失聪了。 明明早就预料到,可是亲耳听到,还是难以接受。 顾逸风道:“我不离婚。” “离吧,否则我会向法院起诉离婚。” “我爱你,纤云,我不想离婚。” 顾纤云闭上眼睛,把眼泪强行憋回去。 用力太过,憋得心口疼。 平息了很久的情绪,她轻声说:“明天下午五点钟,民政局见,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谢谢。” 说完轻轻挂断电话,抬头看向窗外。 恍然看见外面立着一道风度翩翩的身影。 那张俊美如天神的脸在冲她笑。 那是顾逸风的脸啊。 是她打小就喜欢的人,放在心尖尖上,怎么喜欢都喜欢不够的人。 她使劲揉了揉眼。 再细看,哪里还有人? 分明只是一道树影。 她心酸地想,果然妈妈说的是对的,小月子也是月子,得好好养,不然眼神都不好了。 问父亲要了户口薄,找好身份证,放进文件袋。 次日。 下午五点钟。 顾纤云带着证件,准时来到民政局离婚处。 这个时间点,快下班了,民政局里冷冷清清。 她特意选的这个时间,怕被人看到会大肆声张,影响两家公司的声誉。 十分钟后,门口走来一道颀长笔直的身影。 男人一身正装,墨镜下的脸棱角分明,宛若雕刻。 明明是潇洒俊逸的外形,脸上表情却是悲沉的。 顾纤云站起来,缓缓朝他走过去,边走边问:“证件都带齐了吗?” 第1385章 出乎意料 顾逸风盯着顾纤云的脸。 短短十多天,她瘦得快脱相了。 墨镜几乎遮住了她一半的脸。 原本明艳大气的五官,硬是添了丝楚楚可怜的味道。 顾谨尧和云瑾对她生活上的照顾肯定无微不至。 能折磨她的,只有心理。 顾逸风走近了,垂眸望着她出声道:“我不离婚,夫妻不一定非得有孩子,丁克家庭遍地都是。” 顾纤云隔着墨镜,静静注视着他的脸,语气平静地说:“你是普通人吗?肩上担着多重的担子,你自己不清楚?” “秦陆以后肯定要结婚生子,到时他的儿子会挑起一切,我们不必生孩子。” 顾纤云忽然崩溃,“算我求你好吗?请想想我的处境,想想我的压力。这种事,换了修养不好的长辈,会指责我是不下蛋的母鸡。你爸妈对我越好,越是不在意孩子,我越会愧疚。知道‘愧疚’这个词,为什么字中带鬼带病吗?因为愧疚久了,人会生病,会变得不人不鬼。愧疚是这世上最折磨人的情绪,心理折磨远比身体折磨更折磨人,请别折磨我了好吗?逸风哥。” 顾逸风深吸一口气,“先提交手续吧。一个月的冷静期,你好好考虑考虑,我觉得你现在太冲动了。” “我考虑得已经很清楚,离婚于我是解脱。” 顾逸风很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他伸手牵起她的手,朝离婚窗口走去。 她的手冰凉。 他的手更凉。 二人递交了证件和离婚协议。 顾逸风递交的离婚协议是把名下所有不动产和存款,全部给顾纤云。 顾纤云的离婚协议则是净身出户。 工作人员看完离婚协议问二人:“你们俩的离婚协议来之前没商量好吗?” 二人异口同声道:“请按照我的协议来。” 工作人员头一次见这种情况。 别人离婚都为着财产,锱铢必较,争得死去活来,打得头破血流的也不少。 这俩人倒好。 一个全给,一个一分不要。 工作人员一脸为难,“要不你们回去商量好再来?” 顾逸风道:“不用,就按照我的要求来。” 顾纤云说:“按照我的要求来吧,我的简单。你们是要用电脑重新打出来,对吗?现在开始打吧,快下班了。” 顾逸风偏头看向她,语气一改平时的斯文,少有的强硬,“想离婚,就按照我的协议来,按照你的协议,这辈子都离不成。” 工作人员忍不住出声劝,“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们俩前世几辈子修来的缘分,才结成夫妻,既然还相爱,能不离的就不要离,离了就后悔。” 顾纤云道:“我们情况比较复杂,支持一桩婚姻的,不只有爱情。” 工作人员噎住,想了想,说:“既然这样,就选个折中的方式吧,他的财产你要一半。” 顾纤云默了默,“我要一千万吧,房子不要了,有心理阴影。” 顾逸风从包中掏出一张银行卡,推给她,“不要房子,就收钱。” 顾纤云把卡推回去,“我是嫁给你,不是卖给你,我得到了想要的爱情,已经知足了。” 二人一时僵持不下。 最后在工作人员的调解下,顾纤云收了十个亿的存款。 十个亿于双方家族来说,是个比较妥当的数目。 让俩家都不失体面。 离婚协议很快打好。 二人签字。 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提交他们的离婚申请。 有一个月的冷静期,得一个月后才能来办理离婚手续,领离婚证。 顾逸风站起来,客气地对工作人员说:“麻烦你们了,请保密。” 工作人员冲他笑,不小心多了句嘴,“放心吧,我们有数,你没看这大厅里都没人吗?” 顾逸风猜出有人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这个打招呼的人,要么是顾傲霆,要么是顾谨尧。 他收起证件,牵起顾纤云的手,走出民政局大门。 顾纤云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没什么情绪地说:“你回去吧,应酬的时候少喝酒,好好照顾自己。” 顾逸风心已灰意更冷,机械地回道:“你也是。” 该分开上各自的车了,二人却谁都没动。 双腿像冻住了似的。 迈不开步。 等了好一会儿,云瑾从车上下来,走到他们面前,对顾逸风说:“逸风,你回去吧,放心,我会把纤云照顾好。你派人送给她的那些上等补品,我都让人炖给她吃了,你看她吃得白白胖……”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信了。 明明是苍白消瘦。 心理受折磨,吃得再好,也不上膘。 顾逸风深呼吸一声道:“岳母,照顾好纤云。” 大言无声,大痛无悲。 人难受过头的时候,表情是麻木的,语言功能也是麻木的,说不了太多话,脑子更是麻木的,考虑不了太多。 云瑾盯着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眼泪快要出来了。 她失声说:“多保重,逸风。” 顾逸风心已经碎裂完了。 他想好好看一眼顾纤云,却不敢摘墨镜。 因为墨镜下的双眸已通红。 顾纤云硬下心肠,朝自家车子走去。 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云瑾跟着上了车。 司机发动车子。 他们的车子开出去很远了,顾逸风还站在原地,视线一直盯着他们的车。 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很少尝到失去的滋味。 初一尝到,便是失去整个世界。 顾逸风心疼得不能言说。 同样心疼得无以复加的还有顾纤云。 可她却一滴泪都没有流。 眼泪在坐小月子的时候,已经流干了。 云瑾摘掉她脸上的墨镜,盯着她黑而悲静的大眼睛说:“难受就哭,别憋着。” 顾纤云努力挤出个笑,故作轻松的语气说:“有什么好难受的?离婚了就解脱了,不用无休无止地去做试管婴儿了,也不会再良心不安了。” 云瑾抬手把她揽进怀里,心疼地嗔道:“你啊,就是傻,明明爱他爱得不得了,非要离婚。他已婚的身份,都那么招小姑娘,这一离婚,身边不得莺燕成群?等他再婚了,有你后悔的时候。我要是你,我就厚着脸皮不离婚,不能生就不生吧,他又不是顾家独孙。” 顾纤云苍白而无奈地笑了笑,“爱不是霸占,是成全。” “你倒是伟大,可你想过他有多难受吗?我反正是离了你爸不能活。” “时间久了,一切都会淡化,他很快会遇到新的爱情,忘掉我。” 云瑾摇摇头,“我看难。” “会的,一定会。离婚的事先别告诉顾骁,到时找个合适的契机,由我告诉他。” “我哪敢说?那小子脾气烈得很,身手也不差,要是和逸风打起来,真不知谁输谁赢。” 回到家。 顾纤云上了二楼她的房间。 拨通助理的电话,顾纤云吩咐道:“春拍第二场,给我安排一个专场。” “好的,顾总,您身体休养好了?” “差不多,最后那天压轴的交给我吧,资料传给我,我现在要看。” “好的顾总,马上发到您邮箱。” 悄悄站在门外偷听的云瑾,不由得惊叹。 不愧是阿尧的女儿。 这些天,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她也像她年轻时那样抑郁到不可自拔,可看她这劲头儿,别说离婚了,天塌下来,她都能用塌下来的碎石盖一座大楼。 第1386章 不破不立 云瑾下楼。 顾谨尧迎上去问:“纤云怎么样?” 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捏着一把汗。 云瑾拍拍他的手臂,“纤云比我年轻时强太多了,离婚这么大的事,她云淡风轻。刚才在卧室,她还打电话问拍卖会的事呢。先是失去孩子,又赶上要离婚,换作是我,摊上这么大的事肯定一蹶不振,悲痛欲绝,想死的心都有,可她像没事人一样。不愧是你的种,坚毅如铁。” 顾谨尧握住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语气调柔,“不是你的错,你从小缺失母爱,又被云恬pua。纤云也没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坚强,她只是想通过工作来麻痹自己。” 一句话说得云瑾的心又开始悬起来。 养女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这是天下父母的通病。 说话间,佣人推门走进来,手里拎着几盒补品。 苏星妍紧跟着走进来。 补品是她带的。 她现在处于孕中期偏后,因为遗传了苏婳的基因,只是小腹显怀,四肢仍纤细如初。 气色倒是比刚怀孕时好了一些。 可能想开了,加上沈恪照顾得也好。 云瑾急忙走过去搀扶她,“你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前天才刚来看过纤云,不用老来看她。” 苏星妍微微一笑,“今天不知为什么,心神不宁的,老想来看看我嫂子。” “我扶你上去。” “不用,我身体还很轻巧。” 云瑾还是把苏星妍送到二楼顾纤云的卧室,关上门,退出去。 顾纤云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在收邮箱,查看资料。 苏星妍走到她面前,坐下,盯着她清瘦的脸,问:“嫂子,你和我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纤云冲她淡淡一笑,“没有。” “说实话。” 顾纤云无奈一笑,视线落到她的小腹上。 如果她能怀上这么一个孩子,该有多好? 哪怕生下来,就交给独孤城养,也情愿。 她轻轻挪了挪身子,挪到苏星妍身边,轻声问:“我可以摸摸孩子吗?” 苏星妍道:“可以。” 顾纤云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放到她鼓起的小腹上,被戛然切断的母爱,涌上心头。 她唇角弯起,笑得心里酸酸的。 自打孩子流掉了后,她夜里经常做梦,梦里一对光着身子的小奶娃娃,冲她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她伸手去抱,可是孩子却在空中化为无形…… 手下忽然鼓起一个包。 顾纤云一惊,“这是胎动吗?” 苏星妍垂眸盯着自己的小腹,美眸温柔,“是,很调皮,经常拿小脚丫踢我,在我肚子里翻滚。” 顾纤云叹道:“好神奇,是男孩还是女孩?” “独孤城叔叔有次说漏嘴,说是男孩。” “他好厉害,能未卜先知。” “应该是算出沈恪命中有子,这对他们那行业来说,不是难事。等回头有机会,我遇到他,问问你命中有几子几女,但是得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不过他性格孤冷,不轻易给人算,只能碰碰运气。” 人在上天无门下地无孔,百般无奈时,总喜欢求助神秘力量。 顾纤云也不例外。 她找了纸和笔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苏星妍收好。 “叮!” 顾纤云的手机忽然来短信了。 她拿起手机点开信息,看了眼,是一条银行到账信息,金额是一后面九个零。 如果是顾逸风转来的,金额巨大,还要向银行提前预约,到账没那么快。 顾纤云登陆网上银行,查了下,转账账户是个陌生的贸易公司。 如果是拍卖行的贸易往来,肯定会转到拍卖行的公司账户,而不是她的个人账户。 顾纤云很快明白,这就是顾傲霆说的补偿。 她干干地笑了几下。 顾傲霆这是怕她反悔,直接派人把钱打过来。 收了他的钱,如果不离婚,就是她言而无信。 虽然能理解他的苦衷,但是这种操作,让人不舒服。 苏星妍察觉出她的笑不对劲,问:“嫂子,发生什么事了?” 顾纤云把手机放到一边,轻描淡写道:“没事,收到一笔商业转账。” 怕她累着,苏星妍站起来,“嫂子,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问到给你打电话。” “好。” 离开顾纤云家,苏星妍回到自己家。 独孤城一直不肯留联系方式,苏星妍便让人去买了个风筝回来,在风筝上写上八个大字:独孤叔叔,有事相求。 署名:星妍。 让佣人阿姨拿去楼下放。 放了十多分钟,有人敲门。 另一个佣人开门,门外站着一袭黑衣,身形修长,俊眉冷眼的中年男子。 是独孤城。 独孤城抬脚走进来,看到苏星妍,面无表情地问:“有事?” 苏星妍微微一笑。 时间久了,她已摸出这人性格,面冷心却不冷。 苏星妍忙喊道:“独孤叔叔,您快请坐。没什么急事,只是有一事不解,想找您问问。” 独孤城身形不动,“说。” 苏星妍把写有顾纤云生辰八字的纸递给他,“能帮我看看,这个生辰八字,命中有儿有女吗?” 独孤城扫一眼那行数字,闭上眸子。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睛道:“我说过,劫后余生。” “‘劫后余生’这个词,可以有很多种理解。您直接告诉我,有还是没有,好吗?” “有。” 苏星妍心生欢喜,“大约什么时候?” 独孤城道:“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您能告诉我,破什么立什么吗?” 独孤城眸色微冷,“你问得太多了。” 他转身就走。 “等等!” 独孤城脚步停下,头也不回地问:“还有事?” 苏星妍俯身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包装高档的手机礼盒,走到他面前,递给他,“这个您一定要收下。” 手机盒里不只放着一个价值不菲的手机,还放着一张大额支票。 独孤城手都不抬,“不要。” “有个手机方便联系您。” “小事用不着,祸事我能预知。”扔下这句话,他拉开门扬长离去。 等苏星妍跟出去时,哪还有他的影子? 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脾气虽然怪了点,但是的确有真本事。 苏星妍回到家,进了卧室,拨通顾纤云的手机号说:“嫂子,我帮你问了,独孤叔叔说你以后会有孩子,放心吧。” 顾纤云默了默,问:“他有没有说,我以后会和谁有孩子?” 第1387章 心生怜惜 苏星妍怔了一下,“独孤叔叔没说,只说不破不立。你这么问,该不会是想和我哥离婚吧?” 顾纤云觉得这家人都好聪明,想瞒都瞒不住。 “我来电话了,是拍卖行的事,我先接个电话。”顾纤云拿话搪塞过去。 “好的嫂子,你先忙。” 挂掉电话,顾纤云把“不破不立”四个字写到纸上,盯着四个字,想参透其中奥秘。 不破不立的意思是:如果不破除旧的,就不能建立新的。 原话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否极泰来。 顾纤云唇角露出苦涩的笑,怎么看,都是必须要离婚的节奏,离婚是破,离婚后,才能否极泰来。 以前她不信这些东西,毕竟接受的一直是唯物主义教育。 自从接手父亲的拍卖行,接触了太多的古董和古字画,了解了太多历史,才知万事万物都是有规律可循的。 天有天象,国有国运,人有命运。 而独孤城,能帮沈恪改命的人,说出来的话可信度自然是极高的,是那些只懂点皮毛的江湖骗子不能比的。 这更坚定了顾纤云要离婚的决心。 几天后。 顾纤云主持峥嵘拍卖行最后一场压轴拍卖。 这场拍的是珠宝首饰。 其中有六十件珠宝是上世纪一个红极一时的女明星的藏品,拍卖钱财将全部捐给慈善基金会。 顾纤云今天穿一件改良版的月白色修身旗袍,简洁干练不失优雅,耳朵上戴小粒钻石耳环。 她从不戴大耳环,会和麦克风摩擦,产生杂音。 今天的竞拍品相当丰富,有18克拉的无烧鸽血红宝石,20克拉的d色钻戒,43克拉的无油祖母绿,以及60克拉的黄钻…… 当顾纤云衣着得体、妆容素净地走到台上时,下面呼声一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丽优雅的女人天生让人眼前一亮,还因为去年秋拍她创下拍卖史上的辉煌。 一番声情并茂的开场白后,顾纤云将气氛拉起来。 每次拍卖都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拍卖中,顾纤云从不给客户太多考虑的时间。 当他们犹豫时,她已经用如沐春风的说话艺术点出买卖的优势以及收藏价值,将价格主动权死死掌握在自己手里,接着运用气氛和肢体语言,以及诚挚温和的目光,刚柔并济地把将买家托上去。 看似她是优雅不带锋芒的拍卖师,实则是善于博弈熟知买家心理的操盘手…… 四个小时后,拍卖会结束。 这场拍卖,成交额比原始估价翻了四倍。 很明显,这不仅仅是明星效应的赋值。 更多玄妙掌握在顾纤云手上。 她觉得自己天生适合拍卖师这个舞台。 走下拍卖台,顾纤云接过秘书递来的水杯,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接着去和今天的大客户打招呼。 毕竟小产完没过一个月,身体不比从前,这会儿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但是她忍着。 想应酬完,再回办公室去休息。 应酬了几个大客户,顾纤云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吩咐助理什么事。 正是米煦。 顾纤云一怔,快走几步,来到他面前,招呼道:“米总,你今天也来了?” 米煦冲她斯文一笑,“刚才有公事要处理,就让手下人帮忙代拍了。” 顾纤云有些过意不去,“你和逸风是合作关系,没必要总是来给我捧场。” 毕竟能上拍卖会的东西,价格都不菲。 “不是特意来给你捧场,我是冲那枚祖母绿宝石来的。那曾是我妈妈的所有物,因为某种原因流转到女明星手里,我想把它买回来。” 顾纤云恍然大悟。 难怪那枚哥伦比亚枕形无油祖母绿,今晚被抬到天价。 原来米煦是为了拿到他母亲的遗物。 这人虽然性取向不明,但是孝心可敬。 米煦盯着她苍白的脸色问:“身体不舒服?看你脸色不太对。” “没什么,可能是站久了,打完招呼我就回办公室……” 话没说话,眼前一阵眩晕袭来,顾纤云本能地伸手想去扶墙,可是墙在三米开外。 她扶了个空,身子往前倾斜,软绵绵地朝下倒。 米煦急忙扶住她,唤道:“顾太太,顾太太,纤云,纤云?” 顾纤云的助理也过来扶她,“顾总,顾总。” 可是顾纤云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得像纸一样,额头有细密的汗冒出来,手是凉的,身体僵硬。 助理吓坏了,急忙摸出手机拨打120。 米煦则俯身把顾纤云拦腰抱起来,快步朝旁边的贵宾室走去。 外面都是大客户和他们的手下人,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进了贵宾室,米煦把顾纤云放到沙发上,脱掉她的鞋,将她的身体平放,拿手去掐她的人中,又喊人给她倒了一杯红糖水。 掐了好几下人中,灌她喝下半杯红糖水。 过了好一会儿,顾纤云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看米煦,又看看助理,声音虚弱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米煦道:“你晕倒了。” 顾纤云抬手按按太阳穴,头昏昏胀胀的,身体软绵绵的,浑身没劲。 她尴尬地笑道:“看这不争气的身体,才四个小时而已,怎么就晕倒了?让米总看笑话了。” “你助理打了120,救护车很快就到,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是本钱。” “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我给逸风打个电话。”米煦拿起手机,就要拨打顾逸风的手机号。 顾纤云慌忙说:“别,别打!” 米煦一怔,“为什么不打?他是你先生,陪你去医院,理所当然。” 顾纤云迟疑片刻说:“他去不太方便。” 米煦眼神露出一丝细微的困惑,想继续问,又觉得有失妥当。 顾纤云默了默,把助理等人支出去。 她抬头看向米煦,“米总,你们家从事医药研究多年,有没有听说过夫妻因为基因不匹配,不能生孩子的事?确切地说,是男性的核基因与女性的线粒体基因不匹配,做试管婴儿也会流产。你们公司有没有能解决这种问题的药?” 米煦何其聪明。 把所有事前后贯穿起来,很快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沉默几秒,他才开口:“听说过,那种药之前也曾投入资金研究过,但是研究了一段时间,看不到成效。加之市场所需极小,投入和回报不成比例,项目就撤了。” “我投资,重新开启项目可以吗?” 米煦笑了个无可奈何的笑,“改变人体基因比让河水逆流还难,最好的方法就是继续做试管婴儿,或者换个男人。” 顾纤云垂眸不语,手里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 米煦想告诉她,他妈就是这种情况。 但见顾纤云这副模样,不忍心雪上加霜。 救护车很快来到。 顾纤云上了救护车。 米煦和助理跟着上车。 趁顾纤云同医生说话的功夫,米煦给顾逸风发了条信息,告之顾纤云的病情和所去医院。 顾逸风接到消息,立马开车,风驰电掣般地赶到医院。 顾纤云正在查体室查体。 米煦和助理站在外面等。 顾逸风大步如风地走到米煦身边,疾声问:“纤云呢?她怎么样了?” 米煦语气温和道:“正在做心电图,人已经醒了,你别紧张。” 顾逸风的心依旧提着,俊脸清冷盯着心电室的门。 人在外面,心却已跑到室内了。 那架势仿佛门一开,他就要冲上去! 米煦望着他俊如雕刻的侧脸,心生怜惜。 奇怪,他的情绪,他能清晰地感知到。 去年一见他,便觉得亲切,似曾相识,总是想靠近他。 米煦忍不住抬手拍了拍顾逸风的肩膀,问道:“逸风,我们合作之前,曾有过交集吗?或者,你曾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经历吗?” 顾逸风回眸,“什么意思?” 第1388章 藕断丝连 米煦深邃的眸子多了丝温润,“我曾和很多人合作过,但只把你当成好友,总觉得你似曾相识。” 顾逸风道:“合作之前,我和你没有任何交集,我记性很好,不会记错。但我师父说我前世是他师父,他师父是个隐世高人,如果和你有渊源,应该是他的事。” “他师父姓什么?” “只知道是墨玄道长,俗家姓不知。再生人这种事,还有待考证,不过我师父深信不疑,我便配合他。” 见扯得有点远,米煦自我调侃道:“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话音刚落,检查室的门开了,顾纤云走出来。 恰好听到米煦这句话,秀脸微微一怔。 这是什么情况? 他为什么对顾逸风说自己自作多情? 听到开门声,顾逸风快步走到顾纤云面前,扶住她,问:“好点了吗?” 顾纤云微微一笑,“不要紧,就是站久了,身体有点虚。我都说没事了,米总和我助理非要把我送过来做检查。” “还要查什么?” “再查一下血糖、血压,没什么大碍就回去。” 顾逸风忽然倾身,拦腰把她抱起来,“走吧,我带你去查。” 顾纤云身体在他怀里微微僵硬,“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别说话,保持体力,用胳膊揽住我,小心掉下去。” 顾纤云迟疑了片刻,抬手揽住他的脖子,低声在他耳边说:“你这又是何必呢?马上就要离婚了,还当众搂搂抱抱的像什么话?” 顾逸风抱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才出声:“真舍得跟我离?” 顾纤云心一抽,轻声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别煽情。” “离婚了,我也不会找别人。” 顾纤云听不得这种话,心都要裂开了。 “独孤城叔叔说,不破不立,不离婚解决不了问题。不离,我要么不停地做试管婴儿,要么饱受心理折磨。夫妻一场,放我一条生路吧。”说完她拿手捂住耳朵。 不敢听他说话。 心太软了,又太爱他,听不得他说任何话。 顾逸风眸色沉了沉,剩下的话咽进心里。 楼上楼下检查完,拿到检查结果后,医生给开了些补药。 没有大碍,是小产体虚,加上劳累过度导致晕厥。 医生让她好好休息,注意补充营养。 离开就诊大楼,顾逸风抱着顾纤云,朝他的车子走去。 顾纤云急忙说:“我助理开车来的,我还是坐助理的车吧。” 顾逸风俊脸无波,“离婚证还没领,我还是你丈夫。即使离了,我也是你的逸风哥,送你回家是应该的。” 顾纤云眼圈一红,连忙把头扭到一边。 这个男人好坏,动不动就想惹她哭。 最终顾纤云还是上了顾逸风的车。 车子开到他们家。 顾逸风直接抱着顾纤云,把她送到二楼她的卧室。 下来的时候,顾逸风对云瑾和顾谨尧说:“爸妈,纤云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坚强,暂时不要让她出去工作了,等她彻底养好再说。” 顾谨尧想说她待在家里胡思乱想更煎熬,又觉得说多了,惹顾逸风难过。 最终他只是微微颔首,“我会注意。” 顾逸风推开门走出去。 夫妇二人将他送到大门口。 望着他修长高挑的背影,云瑾脸上满是惋惜之情,“多好的女婿啊,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要事业有事业,要品有品,要德有德,打着灯笼都难找,以后不知会便宜哪个女人?好好的夫妻,怎么就基因不匹配了呢?老天爷真是变着法儿地折磨人!” 顾谨尧少有地叹了口气,“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没办法的事。” “我都难受得像断了手脚,纤云不得更难受?偏偏那丫头看上去像没事人似的,是个狠人。” 顾谨尧抬手将她揽进怀里,“别担心,她会挺过去的。” 顾逸风俯身坐进车里。 司机发动车子。 车子开至岔路口,顾逸风让他停下,问:“有烟吗?” 司机一愣,跟了他那么久,从未见他抽过烟。 司机忙打开储物箱,拿出自己的烟和打火机,递给顾逸风,“顾总,这烟有点便宜,您可能抽不惯。您想抽什么牌子的?我下去给您买。” “不用。”顾逸风伸手接过来,抽出一根。 打开窗户,将烟点燃。 猛地吸了一口。 头一次抽烟,不会抽,呛得他直咳嗽。 谁说抽烟解千愁的? 一点都不解,他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手机响了。 顾逸风接通。 手机里传来顾纤云的声音,“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以后别把车停在岔路口了,也别总来我们家院子里悄悄看我了。我知道,那不是看花眼。” 顾逸风深提一口气,“纤云,你真狠。” “长痛不如短痛,总是藕断丝连,浪费时间和精力。” 顾逸风俊眸微敛,“不会说话可以闭上嘴。” “别折磨自己,我们都活得洒脱点。” 顾逸风挂断电话。 很难想象,这是那个小时候萌萌憨憨的小胖丫,能说出来的话。 人为什么要长大? 还是小时候好,无忧无虑,快快乐乐,长大后总有各种各样的烦恼。 顾纤云也是这么想的。 年少时,即使有苦恼,也是甜蜜的苦恼。 长大成人后的苦恼,一出手就是生离死别,成吨的悲伤大山一样劈头盖脸压下来。 次日夜晚。 顾纤云请米煦吃饭,感谢他昨天的帮助。 二人相约去了一家地道的京菜馆。 米煦想吃京都菜。 吃至一半,顾纤云出声问道:“昨晚在拍卖行,米总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米煦顿了一下,“是。” “米总当时想说什么?” 米煦这次迟疑更久才开口:“不瞒你说,我妈和你情况差不多。” 顾纤云一怔,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由得欣喜! 她盯着米煦上下打量,眼里露出奇异的光彩,“但是你妈妈还是生下了你,你聪明睿智,经商能力超强。这么说夫妻基因不匹配,并不是不能生孩子,也不是一定会生低智儿,对吗?” 第1389章 逸风离婚 米煦盯着顾纤云闪闪发光的眼睛,实在不忍心打击她。 他拿起公筷夹了一块炒鱼片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吃菜吧。” 顾纤云哪里还顾得上吃菜,满脸喜悦地望着他,“你快回答我啊,快。” 米煦眼帘垂下,低声说:“她再婚后才生下我。” 短短一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猛地敲到顾纤云心上! 让她重燃生机的心,瞬间心灰意冷! 像雪崩轰然袭来,一下子砸灭她那点可怜的希望! 米煦继续说:“我妈和她前夫很相爱,可我外公强行逼着她离婚,她是独生女,我们家有家业让她继承。她前夫是独生子,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是对方父母也想要孙儿。种种原因,二人挣扎很久,最终还是离婚了,我妈后来在我外公的操持下,嫁给我爸。” 顾纤云眼神僵滞地盯着他,机械地问:“后来呢?” “再婚后,我妈对她前夫念念不忘,对基因不匹配之事耿耿于怀,所以投入大量的金钱和人力物力,想研究出能破解的药,但因为研究了好几年,都没有成效,市场所需又极小,项目被我爸强行下令停止了。” 顾纤云恍然明白。 难怪他的性取向不正常。 父母不相爱,母亲对前夫念念不忘,父亲又出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很难相信爱情。 顾纤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可能是和他妈同病相怜,她不由得对米煦有了一丝异样的情绪,类似于悲悯。 一个月的冷静期,很快就结束了。 前一晚,顾纤云拨通顾逸风的手机号,提醒道:“明天去民政局领离婚证,别忘了空出时间。” 顾逸风道:“我很忙,马上要出国考察,改天再说吧。” “逃避不是办法,领个离婚证,几分钟时间就可以。如果你不来,我和我爸去你们公司请人。” 一听她搬出顾谨尧,顾逸风不再说话。 次日,他如约来到民政局大门前。 等待他的,除了顾纤云,还有顾谨尧。 顾逸风心情复杂。 果然,知他者,顾纤云也。 他可以对顾纤云耍赖皮,却不能对顾谨尧耍。 走进民政局,今天是黄道吉日,来离婚的不多,结婚的更少。 不知何时,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想结婚了。 手续办得很快,证件交上去,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 同样是红本本,一结一离,概念截然相反。 结是得到,离是失去。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顾逸风的心是麻木的,反应一向敏锐的人此时慢了n拍。 总觉得像在做梦。 梦里的人被一根线牵着,像提线木偶似的,做这事做那事,身不由己。 顾纤云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说:“走吧。” 顾逸风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道:“你掐我一下。” “不是梦,走吧,上车再说,这里人多眼杂,被人看到了不好。” 二人来到车上。 顾谨尧发动车子,把车子朝海边开去。 顾逸风手指用力捏着离婚证,心仍旧麻木。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痛到麻木,还是人体机能的一种自我保护。 他机械地说:“一个月前过来提交离婚申请,是想欲擒故纵,没想到擒没擒成,却直接纵了。果然人生如戏,婚姻则是一场儿戏。” 他扭头看向顾纤云,像是问她,又像是问自己,“是戏总会有谢幕的时候吧?等谢幕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复婚?” 顾纤云强压下泪意,冲他弯起唇角笑了笑,“不是演戏,我们真离婚了,接受现实吧,前夫哥。” 顾逸风闭上眸子不语。 浓长的睫毛垂下,在他眼窝处落一层阴影。 那抹阴影,让他英俊的面容看起来极其落寞。 顾纤云不敢多看他,把头偏向车窗。 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心却是钝的,钝痛钝痛。 人的情绪是有后劲儿的。 刚才领离婚证时,她没觉得有多难受,更多的是解脱,是释然,是成全,是完成顾傲霆的任务,是对得起他们顾家列祖列宗。 这会儿疼痛才开始蔓延、扩散。 从心脏到胸腔,再到全身。 心口像窝着一团火,那火在胸腔里灼烧,烧得她疼到不能呼吸。 她悄悄地用力吸一口气,否则会被活活憋死。 顾谨尧将车子开到海边。 在一家西式餐厅停下。 顾谨尧头也不回道:“下车,进去吃顿散伙饭吧,做事要有始有终。” 听到“散伙”二字,顾纤云再也憋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抬手捂住嘴巴,将哭声捂到嗓子眼里。 压抑得太狠,肩膀颤抖着耸动。 顾逸风扯了抽纸去帮她擦眼泪,边擦边低声说:“别哭了,哭得眼痛喉咙痛。” 顾纤云哭得更厉害了。 泪如雨下。 顾逸风眼眶酸痛,抬头看向顾谨尧,“爸,您倒车,我和纤云去把证换回来。” 顾谨尧道:“逸风,你别意气用事。” 顾逸风眼白泛红,“爸,您舍得不要我吗?” 一句话把钢铁一般的顾谨尧,都差点问哭了。 他觉得这臭小子真鸡贼! 感情牌打得特溜。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是顾傲霆出钱养大的,他欠他的,总不能恩将仇报。 三人下车,进去了吃了顿散伙饭。 吃的什么,三人都尝不出滋味,只是木然地吃着,谁都不说话。 吃到最后,顾谨尧喊人来结账。 侍应生说:“先生,账已经结过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顾逸风安排手下人去结的。 顾谨尧抬眸看向顾逸风,叮嘱道:“离婚的事,先不要告诉你太爷爷太奶奶,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打击。” 顾逸风微微颔首,“等复婚的时候,再告诉他们。” 顾谨尧想笑却笑不出来。 这小子在外面人五人六,衣冠楚楚,在他面前仍旧是个顽劣的皮小子。 顾谨尧又嘱咐:“也不要告诉你奶奶。她苦了一辈子,看似坚强通透,实则很不容易,别再让她承受打击了。” 顾逸风握刀叉的手紧了紧,“没告诉,连我爸妈都没告诉。我爷爷肯定知道,这事他铁定掺和了,否则离得没这么快。” 顾谨尧不接话,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三人起身离开餐厅。 顾谨尧先把顾纤云送回家。 又开车送顾逸风。 不亲自送,总归不放心。 他问:“去哪?” 顾逸风道:“去公司吧。” “可以吗?” “可以。” 这话答的,让顾谨尧放心又不放心。 因为吃不准他的心思。 车子开到顾氏集团大楼下。 顾谨尧把车停好,回眸看向顾逸风,“难受就告诉我,我想办法开导你。虽然你和纤云离婚了,但你仍旧是我的孩子。” “您都不要我了,就别拿好听话哄我了。” 顾谨尧,“……” 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是懂怎么杀人诛心的。 顾逸风推开车门下车。 顾谨尧也跟着下去,走到他面前,帮他整了整西装,望着他长得像顾北弦的脸,心生不舍。 顾逸风忽然抬手抱住他,低声喊道:“爸。” 那声爸,喊得愁肠百结,千回百转。 熟悉的感觉袭来,顾谨尧仿佛回到几十年前,被顾北弦这样抱着。 他心思万千,抬手拍拍顾逸风的后背,硬下心肠说:“快进去工作吧。” 说完推开他,坐进车里,迅速发动车子。 再不走,要被这小子整哭了。 顾逸风在原地站着没动。 直到现在,他的神经还是麻木的。 站了好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拨通易川的号码,道:“有时间吗?出来喝酒。” 易川愣住,“大白天的喝什么酒?你不工作了?” 顾逸风勾了勾唇,笑得有点自暴自弃,“今天离婚,没心情工作。” “离?离婚?”太过震惊,易川说话都磕巴了。 “嗯。” “等着,我马上去接你!” 顾逸风又嗯了一声。 刚挂断电话,一辆黑色的车忽然从马路上疾驰冲上来。 冲到他面前戛然而止。 后车门打开,里面是浑身是血的米煦。 米煦面色惨白地冲顾逸风喊道:“逸风,救,救我!” 第1390章 自暴自弃 顾逸风俊脸微滞,很快反应过来。 这架势,八成有人在追杀米煦。 不等米煦多说,他俯身把他从车里捞出来,同时吩咐米煦的司机:“车子快开走,多绕几圈,把对方引开,注意安全。” 司机连忙答应着,将车子匆忙开出去。 顾逸风抱着浑身是血的米煦,迅速朝停在车位上的车子走去,将他放到后车座上。 他上车,发动车子。 车刚开去没多久,便看到有几辆外地车牌的车,追上米煦原先乘坐的那辆车。 顾逸风把车拐到岔路上,停好车,探身去检查米煦的伤,肩膀位置中了枪。 看位置应该没伤到骨头。 伤口有做简单包扎,血暂时止住了。 这熟练的应对方式,显然米煦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顾逸风迅速拨通易川的手机号,“我有个朋友受伤了,枪伤,你带上医药箱过来帮他取弹,去我家半山那套别墅。” “伤到要害部位了吗?” “没,伤到肩膀。” 易川道:“好,一会儿见。” 挂断通话,顾逸风看向米煦,“要帮你报警吗?” 米煦摆摆手,强忍疼痛,有气无力地说:“报警,事态会扩大,将影响长寿药的上市。” “坐稳了!” 顾逸风一脚油门,重新发动车子。 一路风驰电掣,将车开至半山别墅。 让守门的保镖把附近监控全处理了,他抱起米煦来到楼房地下密室,将他放到床上。 很快,易川带着医药箱,开车赶过来。 换上手术衣,取出手术器械消毒。 易川帮米煦注射局部麻醉药。 等麻药起作用了,易川动作利落地给他清除创面,清除坏死失活的组织、血块及异物等,接着将子弹取出来,又给他缝合伤口,上药,输液消炎。 开了药后,易川又拿出一盒止痛药,交待顾逸风:“等麻药失去作用,他会疼,疼得受不了时给他吃一两片,一天别超过六片。” 顾逸风答应着。 易川将手术器械收好,脱下手术衣,摘下口罩问:“你是怎么回事来着?” 顾逸风道:“没事了。” “真没事了?” 顾逸风俊挺面容恢复从前的淡然,淡淡道:“生死面前无大事。” 原本觉得天快要塌了,可是看到米煦伤成这样,忽然觉得人活着就好。 只要他和顾纤云都活着,就还有希望。 易川笑了个了然的笑,“因为夫妻基因不匹配离婚了?你要离的,还是纤云?” “纤云。” “这么说,你被抛弃了?” 顾逸风清隽浓眉微微一挑,瞥了他一眼。 果然真朋友都是互损模式。 易川拍拍他的肩膀,“我被星妍抛弃,你被纤云抛弃,我们俩是真正的难兄难弟。” “你不如我,我至少和纤云结了婚,你连入场券都没拿到。” “爱得深伤得痛,爱得浅伤得短,我还是比你强点。” 要不是看在他刚给米煦做完手术的份上,顾逸风想把他轰出去。 本来想叫易川过来,陪自己一醉解千愁的。 如今米煦受伤,顾逸风没心情再喝酒。 易川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拎着医药箱离开,下午还有台手术要做。 把他送走,顾逸风返回地下室。 将米煦脱下来的血衣扔掉,又去找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 米煦躺在床上,白唇白脸地望着顾逸风,眼里满是感激之情,“谢谢你,逸风,你和那位医生的救命之恩,米某日后定当好好回报。” 顾逸风倾身在床边坐下,垂眸望着他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实不相瞒,我和纤云因为夫妻基因不匹配,无法自然怀孕,做试管婴儿,胎儿流产。你们家公司制药多年,不知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具体是男性核基因和女性的线粒体基因不匹配,回头我把基因检查报告拿给你。” 米煦能婉拒得了顾纤云。 却拒绝不了顾逸风。 可是染色体这东西,在受精卵形成时,就定下来了,目前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 他母亲当年召集公司科研团队高精尖人员,投入大量资金,研究多年,都没看到成效。 沉默片刻,米煦道:“等我伤好后回国,召集科研人员投入研发试试。” “费用我全权负责。” “不用,还你的救命之恩。” 顾逸风视线落在他的伤口上,“谁追杀你?” 米煦自嘲一笑,“还能有谁?要么是米娅,要么是我爸的那几个私生子找的杀手。这几天,我要在你这里养伤,打扰了。” “应该的。这套别墅位置隐秘,监控也让人清理了,对方应该找不到这里。我看你身上不止一处伤疤,经常遇到这种事?” 米煦双目忽然变冷,“是,这是第五次了。” 顾逸风俨然看到了父亲那辈的缩影。 果然暗杀、纷争、兄弟反目,是豪门经久不变的话题。 米煦偏头看向他,“你去公司吧,等会儿我自己拔针就好。” “你行吗?” “有次我带着保镖去加国,返程途中遭遇暗杀,保镖们受伤,我也中了枪,是我自己剜的子弹。” 顾逸风终于知道,为什么米煦情不自禁想靠近他了。 八成是他身上散发的安全感,是他需要的。 顾逸风手搭到他的手臂上,“我今天不去公司,以后每晚都来陪你,直到你痊愈。” “你不用陪你太太?” “她住在我岳父家。” 米煦一愣,“你俩分居了?” 顾逸风淡嗯一声。 米煦眼神深了深,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嗡嗡嗡!” 顾逸风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顾傲霆打来的。 顾逸风拿起手机,走到门外接听。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洪亮嗓音,“大孙子,听说你今天休假,爷爷带你去吃你爱吃的好吗?” 顾逸风极淡勾唇,“顾董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吗?” 顾傲霆老脸一红,硬着头皮说:“你没去公司,星河湾也没去,也没回你爸妈家,你去哪了?爷爷很担心你。” 顾逸风玩世不恭的语气道:“在外面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您要一起吗?” 顾傲霆头蒙蒙的,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臭小子,你要气死爷爷吗?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堕落?万一传出去,对公司有多大损失,你知道吗?” 顾逸风唇角浮起一抹冷淡的笑,“从小我就按照您和我爸的设定发展,力求做一个好孩子、好学生、好员工、好高管、好董事、好继承者,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可是做得再好,事业再风生水起,有什么用?我连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 顾傲霆心虚,“那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啊?” 顾逸风漫不经心道:“抱歉,从今往后,我就要自暴自弃了。” 第1391章 瞒天过海 说完顾逸风挂断电话,关机,返回房间。 米煦观察了下他的脸色,问:“跟你太太吵架了?” “不是,其他人。” “家人吗?” “对,不关你的事。”顾逸风垂眸扫他一眼,“《孙子兵法》看过吗?” “看过,国外华人十分推崇《孙子兵法》。” 顾逸风俊眉微抬,“配合我演一招瞒天过海,我保你平安。” “行,听你安排。” 聪明人无需多言,三言两语,米煦便明白了顾逸风的计划。 当天,顾逸风没去公司,陪了米煦一天一夜。 等他脱离生命危险了,第二天顾逸风才离开。 临走时,他喊了易川来陪米煦。 刚一到顾氏集团,顾逸风就被在大厅守候多时的顾傲霆,一把拉住。 他抓着他的手臂,乘电梯,匆匆进了他的办公室。 上下左右将顾逸风打量了个遍,顾傲霆抬手捶了他胸膛一下,嗔道:“臭小子,你昨晚一夜没回,在哪过的夜?” 顾逸风淡淡扫他一眼,敷衍的语气说:“还能在哪?男人床上呗。” 顾傲霆血压一下子飙到一百八! 他噗通一下坐到后面沙发上,自己用力掐了掐人中问:“男人床上?哪个男人?你小子怎么男女通吃?” 顾逸风走到办公桌后坐下,长腿交叠,下颔微抬看向顾傲霆,俊逸无双的脸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说:“过了二十九年正经日子,忽然发现离经叛道的生活更有意思,男人比女人好玩得多。反正我现在离婚了,没有约束,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顾傲霆顿时面如死灰! 想冲顾逸风大发雷霆,可是根源在自己身上。 一个离婚,逼出了顾逸风的逆鳞。 在沙发上怔怔坐了半天,顾傲霆才起身离开,往常如风的步伐变得踟蹰。 顾逸风望着他踟蹰的身影,眼眸沉了沉,无声地叹了口气。 活了二十九年,少有地叹气。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开始审阅。 阅了一半,座机响了。 顾逸风拿起座机,听筒里传来父亲顾北弦的声音,“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 很快,顾逸风来到顾北弦的办公室。 顾北弦亲手倒了杯咖啡给他,俯身在他身边坐下,问:“离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顾逸风懂了。 顾傲霆拿他没办法,来告状了。 顾逸风身体往后一倾,修长手臂搭到沙发靠背上,语气慵懒道:“跟你商量了也没用,我爷爷拿道德绑架纤云和我岳父。他那些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卖惨、砸钱、为大局、传宗接代、软硬兼施,无所不用其极。” 顾北弦感同身受,“是很清楚,以后打算怎么办?” 顾逸风扯起一边唇角,笑了个自我嘲弄的笑,“刚找到新的爱人,以后和他相亲相爱过日子。” “听你爷爷说是男人?” “是。” “谁?” “保密,省得你们又来拆散。”撂下这句话,顾逸风起身,迈开腿大步走出去。 顾北弦望着这个从小早慧,这么多年一直阳光正气的儿子,陷入沉思。 忽然间就看不懂他了。 这次离婚对他打击太大了。 顾北弦拿起座机,拨通墨鹤的手机号。 当晚,墨鹤便暗中跟踪顾逸风,查到他所在的位置。 一帮人出现在半山别墅。 别墅是顾北弦以前建的,平时用来休闲度假。 地下密室的密码,他自然清楚。 输入密码,一行人走进密室,恰好看到顾逸风正在喂米煦喝汤。 米煦靠在床头,身上穿着顾逸风的睡衣,一条手臂裹着白纱布露在外面,锁骨和大半个胸膛显露无疑,面色苍白,嘴唇也没血色。 原本斯文儒雅的人此时一副病娇模样,惹人生怜。 听到来人,顾逸风头也不回,面色镇定,修长手指轻轻揩掉米煦唇角的汤汁,顺带暧昧地揉了下他的嘴唇。 接着小心地扶他躺下,温柔地帮他盖好被子。 那小心翼翼又珍重的模样,仿佛照顾的是他心爱之人。 众人面色皆变。 米煦正对着众人,将他们脸上的表情捕捉眼底。 他一脸愧疚地对顾逸风说:“逸风,都怪我不好,不该喜欢你,把你拉下水。” 闻言,顾傲霆抬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胸口。 拍得啪啪作响。 不用力拍,气上不来。 顾北弦回眸对墨鹤说:“你送老顾去医院吧,这里交给我。” 顾傲霆强撑着,“我不走!我要亲眼看看我孙子能堕落到什么程度!” 顾逸风轻抬墨眸,看向顾傲霆,散漫不羁的语气说:“米煦的父亲米董在澳洲,你可以去找他,用同样的方式拆散我们,不过米董可不像我阿尧叔那样听话。你最好速度快点,因为我和米煦已经决定,去国外领证结婚了。还要感谢你,逼纤云和我离婚,让我恢复自由身。” 米煦配合地望着顾逸风,双眼含情脉脉,“谢谢你逸风,谢谢你不顾家人阻拦,不顾世俗偏见,肯给我幸福。从去年见到你,我就对你念念不忘。这大半年,我常飞京都,说是为了合作,实则为了见你。” 顾逸风在他身边坐下,手指轻抚他斯文清雅的面容,声音调柔说:“放心,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米煦眼里流露出感动的神情。 他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握住顾逸风的手。 二人十指交握,目光深情对视。 一副缱绻恩爱的模样。 虽是男人,但因为二人容貌出众,一个俊美倜傥,一个斯文病娇。 硬生生给人一种真爱的感觉。 超越世俗的真爱。 “你,你们!你们岂有此理!”顾傲霆手指隔空指着两人,额角青筋暴起,气得浑身发抖! 怕他气出病来,墨鹤对他说:“傲霆爸,我送您回去。” 顾傲霆雷霆大怒,“我不走!我就不走!我要气死在他面前!我那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好?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连区区一个女人都放不下,还怎么做大事?” 顾北弦回眸,“那您当年为什么死活不肯跟我妈离婚?” “因为你妈生了三个孩子!生了你!纤云不能生,即使做试管,也生不出智商健全的孩子!我顾家百年家业,不能毁在逸风这一脉上!” 顾北弦唇角轻勾,“所以你宁愿逸风娶个男人,也不想看他和纤云在一起?” 顾傲霆厉声道:“不行!不能娶!我不同意!” 顾逸风极淡地扯扯唇角,看向米煦,温声问:“阿煦,你愿意嫁给我吗?” 米煦十分配合地说:“我愿意。” “行,等你伤好后,我们就飞去国外领证,我们旅行结婚。” 顾傲霆气得站不住了! 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肝脏肺胃呲呲地冒火星子! 他迈着大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鞋子和地板都快摩擦生电了。 踱了半天,他负气冷哼一声,摔门离去! 走出密室,来到庭院。 回头看一眼别墅,顾傲霆愤愤不平,狠狠地跺了剁脚! 墨鹤怕他想不开,跟出去。 密室里只剩下三人。 顾北弦问顾逸风:“认真的?” 顾逸风抬眸看他,“你说呢?” “像在做戏,不过演得很真,要不是我太了解你,就被骗了。” 顾逸风笑了个意料之中的笑,“此为下策,实属无奈之举,请您保密。” “明白。”顾北弦垂眸打量几眼面色苍白的米煦,叮嘱道:“米公子好好养伤,谢谢你配合逸风演戏。如果我爸私下为难你,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 “好的,顾叔叔。” “你们休息吧,我走了。”顾北弦转身离开。 来到庭院,顾傲霆正气得拿手捶树撒气。 顾北弦当着他的面,拨通顾纤云的号码说:“纤云吗?逸风和一个男人好上了,影响太坏,你能出面帮忙解决一下吗?” 顾纤云一怔,“谁?” “米煦,米总,来自澳洲的合作方。” “咚!” 顾纤云的手机掉到地上。 第1392章 情有独钟 米煦的种种行为,像放电影一样,在顾纤云脑子里一幕幕地回放。 他不喜欢女人。 他亲手做菜给顾逸风吃,还给他夹菜。 明明很多跟进工作,交给副手处理就行,可他非得亲自飞来京都,每个月至少飞一两趟,一来就打着工作的名义,和顾逸风待在一起。 他甚至还对顾逸风说,是他自作多情。 以前她只当他是谦谦君子,和顾逸风是君子之交,没想到他对他是情有独钟! 他在京都买房置业,一是为收藏古字画,二是想离顾逸风更近吧? 他帮助她,支持她的生意,是为了亡母不假,更多的是为了给顾逸风留个好印象吧? 挺下血本的。 古字画加珠宝,他狂砸了好几个亿,就为了博顾逸风一笑,和古代烽火戏诸侯博妃子笑的那个周幽王有一拼。 顾纤云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涩和失落,还有点恨铁不成钢。 她和顾逸风离婚,是为了成全他,让他娶妻生子的,不是让他和米煦组成一对的。 米煦又不能生孩子。 顾纤云弯腰捡起手机,手机还在通话中。 她清了下嗓子对顾北弦说:“爸,逸风哥现在在哪?” 说完才想到,该叫北弦叔叔的。 顾北弦道:“在半山这套别墅。昨晚逸风和米煦一起过的夜,今晚逸风还要在这里留宿。我和老顾、墨鹤三人,怎么劝都劝不走,只能劳烦你出马了。” 顾纤云听得心如绳绞,“我马上过去。” “我派人去接你。” 顾纤云忙说:“不用,我让我爸陪我去。” “麻烦你了,纤云。” “事情因我而起。是我太冲动了,强行逼着逸风哥离婚,还拉上我爸一起逼他就范。我只考虑自己的情绪和处境,忘了他也是受害者。失去孩子他肯定和我一样难过,还没调节好情绪,又失去妻子。双重打击,让他受刺激了。” 顾北弦瞥了眼顾傲霆,安抚顾纤云:“不是你的错,都怪我们家那个老事儿精,上蹿下跳,作天作地,不作不休。” 顾傲霆被他训得老脸红一阵青一阵。 臊眉耷眼的,不敢吭声。 怕和顾纤云碰个正着,顾傲霆拉着墨鹤走了。 四五十分钟后。 顾纤云和顾谨尧开车来到半山别墅。 顾北弦输入密码,打开密室门,放顾纤云进去。 他则拉着顾谨尧去客厅喝茶。 顾纤云轻轻推开卧室门。 卧室灯光开得很暗,昏昏黄黄,雾霭一样的东西在滋生蔓延。 顾纤云一眼就看到顾逸风和米煦躺在床上。 两人同枕而眠,皆闭着双眼,身上穿同款睡衣,盖同张淡蓝色织锦丝缎薄被。 一个面容俊美无双,一个容貌斯文儒雅。 皆是年轻的风流才俊,虽为同性,竟不让人觉得违和。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顾纤云却觉得冷,确切地说是心冷,冰雪一样的痛楚落进她的心坎里。 沉默了好一会儿,顾纤云才开口唤道:“逸风哥。” 顾逸风缓缓睁开眼睛,扫她一眼,坐起来,后背靠着床头,眉目淡淡道:“还是叫我前夫哥吧。” 顾纤云心里五味杂陈,“逸风哥,你这又是何苦呢?” 顾逸风脸上浮出落寞不羁的笑容,“你又不要我,管我是死是活。” 顾纤云心像被人拿锥子狠狠戳了一下,“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要对你说。” 顾逸风伸手揉了揉米煦的头发,温声说:“我要陪阿煦,你请回吧。” “你这样会让傲霆爷爷和你爸妈伤心的。” 顾逸风眸光温柔注视着米煦的脸,“我兢兢业业为他们活了二十九年已经足够,现在只想为自己而活,为阿煦而活。” 顾纤云强压下情绪说:“你是顾氏集团继承者,要注意形象。” “妻离家散的,谁还管什么形象?继承者怎么了?继承者也是人,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 顾纤云说不过他。 好好组织了下语言,她看向闭眸不语的米煦,央求道:“米总,我一直挺欣赏你的,也不排斥你的恋爱观,可是逸风哥不行。你能换个人交往吗?” 米煦把受伤的手臂拿睡衣遮好,这才轻掀被子坐起来。 他微敛眸色,斯文的脸表情极认真地对顾纤云说:“我从去年看到逸风,就对他心生好感。和他合作,去你们拍卖行竞拍古画和珠宝,全是为了他。好不容易等到你们离婚,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绝对不会放弃。你可以骂我不道德,骂我卑鄙无耻不要脸,我听之任之,绝对不反驳一句,但是请不要拆散我们。” 顾纤云如遭雷击! 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比猜测的重创更大! 顾纤云走了。 脸上表情是平静的,脑子却恍恍惚惚。 哪怕亲眼所见,亲耳听到,她还是觉得荒唐,觉得不可思议,觉得难以置信。 可是一切又好像都有迹可循,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听到开门关门声,确定顾纤云已经离开密室。 米煦看向顾逸风,“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是挺过分,但是猛药治沉疴。我要让爷爷亲自把纤云请回来,让纤云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让他们所有人都放下‘生孩子’这块心病。” 米煦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挺羡慕你们,心中有爱,为爱争取。” “你一直没遇到喜欢的人?” 米煦顿一下回:“没。” 顾逸风迈开长腿下床,道:“缘分到了就有了,你休息吧,我去外面看看。” “好。” 顾逸风倾身帮他拽了拽被子,“这几天我会睡在隔壁房间,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米煦唇角微扬望着他,眸色温柔。 从未想到,安全感这东西,从母亲那里没得到,从父亲那里也没得到,却在顾逸风这里得到了。 第1393章 给你幸福 出了密室,顾逸风绕到窗外,几下攀到楼顶露台。 约摸十分钟后,父亲顾北弦和顾纤云、顾谨尧三人,走出来。 走到大门口,顾纤云回眸,朝密室方向看去。 自幼跟着墨鹤习武,顾逸风的视力比常人敏锐,能看到顾纤云纤眉微拧,清丽明艳的脸上凝着愁云。 看样子她信了。 顾逸风似笑非笑。 笑她傻,笑她拧巴,笑她善良可欺,着了顾傲霆的道。 顾北弦把父女二人送上车,又折回来。 他不下密室,却乘电梯上了楼顶露台。 看到父亲,顾逸风微微诧异,“爸,您是诸葛孔明再世吗?怎么猜到我在这里?” 顾北弦瞥了他一眼,“我不是孔明再世,只是太了解你。丑话说在前头,演戏归演戏,可别假戏真做。” “当然不会!” 顾北弦单手插兜,淡声提醒道:“你没那个意思,米煦可不一定。” “米煦是演技好。他父亲私生子众多,他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演技不好,得不到父亲的青睐和信任。” “别自负,注意点分寸,别到时纤云没回来,你还惹一身臊。” “有数,您快回家陪我妈吧,这事别告诉她。” “知道。” 送走顾北弦,顾逸风回到密室。 帮米煦量了体温,检查了伤口,喂他吃药,又将门锁关严,查看了通风系统,这才返回隔壁卧室睡觉。 米煦却睡不着。 一是伤口疼,二是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和外公,没人对他这么好过。 外公对他好是好,却很严厉。 母亲对他也好,但好得很复杂,有时很爱他,有时又怨他,怨他是她的人生羁绊。 为了生他,她失去至爱的前夫,到死都意难平。 父亲更不用说,私生子遍地的人,那点爱被稀释得很薄。 天亮后,顾逸风端来饭菜,喂米煦吃下。 等易川来换班,顾逸风才去公司。 一入公司大厅,就被一个美貌张扬,衣着时髦的年轻女子拦住。 那女子正是米娅。 米娅双臂环胸,望着顾逸风眼波流转,娇媚一笑道:“好久不见啊,小顾总。” 顾逸风眸色微凉,“有事?” 米娅贪恋地望着他俊如雕刻的面庞,出声说:“我来找我哥,我哥失踪了,没回澳洲,说是来你这里出差,可是他的助理却没见到他。小顾总,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我哥?” “没有。” “听说我哥在你们京都买了套房子,你们这么熟,应该知道他的房子在哪吧?能带我去看看吗?他失踪好几天了,我很担心他。” 顾逸风垂眸扫她一眼。 这人口口声声说着担心,眼里却春色不断,眼珠一直在转。 撒谎的成分居多。 顾逸风想到米煦说,暗杀他的,要么是米娅,要么是他父亲的其他几个私生子。 再看米娅,只觉得面目可憎。 顾逸风冷声道:“人口失踪去报警,我很忙。” 扔下这句话,他迈开长腿大步往里走。 米娅追上去,被保镖拦住。 米娅盯着他的背影眼露不甘。 她从包中摸出手机,给顾逸风发信息:小顾总,听说你离婚了,可不可以考虑考虑我?虽然你去年吓唬过我,可我还是很喜欢你。如果你对我有意思,给我打电话啊,我手机号一直没换。 顾逸风扫一眼信息,英挺浓眉微微蹙起。 离婚的事,他和顾纤云做得很隐秘,是谁走漏了风声? 他当即回信息道:别痴心妄想,我瞧不上你,谢谢! 米娅年轻美貌的脸垮下来! 她还是不甘心,发信息:先别拒我于千里之外呀,多看几眼,就瞧得上了,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信息却发不出去。 她被他拉黑了。 顾逸风径直走进总裁专用电梯。 来到总裁办公室。 他叫来助理问:“让你清除那天的监控,清了吗?” 助理忙应道:“清了,当天一楼监控故障,一切已经处理妥当,您请放心。” 顾逸风微微颔首,吩咐道:“从今天开始,每天给顾纤云送一束花,什么花你看着选,越贵越好,不用署名。” “不署名太太会知道吗?” “知不知道无所谓,送花是告诉别人,她名花有主,防止有人趁乱追求她。” “好的,顾总。” 助理离开。 顾逸风拿起文件,开始审阅。 忙碌到傍晚,他收到顾纤云的来电,“别送花了,谢谢。” 顾逸风道:“不喜欢就扔了,送不送是我的事。” “你不是已经移情别恋米煦了吗?还送花给我干嘛?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男女通吃,不累吗?” 顾逸风唇角微勾。 这女人吃醋了。 吃醋是好事,就怕她淡定。 顾逸风稳住情绪,不辨喜怒道:“我这人喜新但不厌旧,米煦好,你也好,毕竟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有二十多年的旧情。如果你能回来,我会和米煦分手。如果你不回来,三个月后,我会和米煦去国外领证结婚。” 顾纤云沉默不语。 心却像被麻绳一样扭成一团。 乱糟糟的。 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只觉得心里割肉一般的疼。 默然良久,顾纤云开口道:“别送花了,之前一天一束,今天忽然又送来两束,花束那么大,扔都没地方扔。” 顾逸风一怔,“那一束是谁送的?” “不是你送的吗?” “我今天才让人送。” 顾纤云挂断电话,打内线电话叫来秘书,让她去查。 很快查出是顾胤。 顾纤云笑了。 这个婚一离,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什么人都跑出来了。 不想和顾胤有过多的接触,顾纤云没给他打电话。 处理好手头的工作,顾纤云拎起包下楼。 司机拉开车门。 顾纤云刚要俯身坐进车里。 旁边一辆跑车车门打开,走下来一道高挑的身影。 男人身穿蓝色细条纹休闲西装,白净面皮,两道长长的黑眉,高窄的鼻梁,一双带点儿邪魅的丹凤眼顾盼生情。 是顾胤。 顾胤手里抱着一束蓝色妖姬。 正是前几天顾纤云每天都会收到的花。 顾胤把花递给顾纤云,“一起吃顿饭,庆祝你离婚。” 顾纤云没接,秀眉微拧,问:“你怎么知道我离婚了?” 顾胤微微一笑,“只要用心,自然会知道,这些年我一直没结婚,就是在等你。纤云,能给我个机会吗?我会给你幸福,会比顾逸风做得更好!” 第1394章 无法取代 顾纤云耸耸肩,对顾胤说:“你变了很多,再也不是小时候的模样。” 顾胤左唇角轻扯一下,“是吗?” “小时候的你,早熟懂事,努力讨好所有人的样子惹人同情。如今的你,装模作样的架势,让人无言以对。” 顾胤笑了个自我嘲弄的笑,“看吧,顾逸风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就因为他比我会投胎?” “你到现在没结婚,不是因为一直在等我,而是因为没遇到你理想中的女人,不要试图玩心理战术,来道德绑架我。离婚于我来说是人生之痛,不想庆祝,谢谢。”顾纤云弯腰坐进车里,对司机说:“我们走。” 顾胤急了,伸手扒住车门,“纤云,我看到你前段时间去医院做试管婴儿了,忽然离婚,是因为孩子没有了对吗?失去孩子,不至于离婚,可你们却离了,是因为顾逸风,还是因为他们家人?你放心,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和我们家人会把你奉若珍宝。” 顾纤云心里未长好的疤,被他无情地揭开。 血淋淋的疼。 他太着急了,一着急就想下狠招,想出奇制胜,想剑走偏锋,以为拿着把剑往她最痛处扎,就能把她拉到他的怀抱。 却不知,她不爱他。 不爱就是他最大的原罪。 顾纤云盯着他扒在车门上的手,冷静地说:“请把手拿开,谢谢。” 顾胤一动不动。 顾纤云探身去关车门。 车门快要夹到顾胤的手时,他冷笑着抽回手,“这么多年了,你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绝情。” 顾纤云失了耐心,“你真的很可笑。你喜欢我,我就得嫁给你?不嫁就是我绝情?这世上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我难道要挨个嫁?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去,我宁愿小时候从没关心过你。” 她啪地一下摔上车门。 如果不如此绝情,他会以为有希望,会对她纠缠不休,到时麻烦更多。 车子开走了。 汽车尾气喷到顾胤的裤腿上。 他赌气把手里的蓝色妖姬扔到地上! 转身跳进自己的跑车。 一脚油门把车倒出去,一溜烟开到江边林荫处。 停好车,他跑到江岸,双手拢到嘴边大喊大叫,发泄心中愤懑和挫败的情绪。 小时候怕被抛弃,他小心翼翼地讨好所有人,压抑狠了,就会偷偷跑到江边吼几嗓子。 接连吼了二三十声,顾胤心中窝着的火气才下去。 发泄完毕,返回车前。 从后备箱中找出个不常用的手机,四下环视一圈,见没人,他拨出一个号码问:“你那边什么情况?” 对方不答反回:“你呢?” “被拒。” 手机里传来年轻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你太蠢了!压根不懂女人,想拿下女人的心,得先拿下女人的身。睡了她,让她怀孕,有了孩子,看她嫁不嫁给你?” 顾胤嗤之以鼻,“蠢的是你!爱不是占有,是让她幸福,通过下流手段得到的婚姻,长久不了。” 嘴上这么说,但那种方式,他十几年前就想过。 可顾纤云的父亲不是别人,是顾谨尧,睡了她,顾谨尧会弄死他。 命和女人,他更想要命。 女子又是一阵放肆大笑,“我看你是不敢吧?说爱她,其实你更爱你自己。” “纸上谈兵没用,有种你去睡顾逸风,看他会不会弄死你。” 女子用英文骂了句脏话,“活这么久,我从来没对一个男人如此无奈过!” 顾胤道:“人就是贱,越得不到,越想要。她都流产了,破成那样,可我还是想要她!” 似乎用最难听的话辱骂顾纤云,能给自己挽回一点点自尊。 这些年,他恨着她,又默默爱着她。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情不自禁拿来和她比,比来比去,谁都不如她。 任何人,是的,任何人,都无法取代顾纤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女子娇笑,“你是挺贱。” “你也不差。” “咱俩倒是气味相投。早知如此,去年你们公司去澳洲找我们合作时,我同意和你家合作了。如今倒好,便宜了顾逸风。他占了便宜,还对我冷脸相待,以为抱紧我哥,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想得未免太天真!” “你别夸夸其谈,做点实事。对了,咱俩私下联系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明白。” “再见,米小姐。” 把手机通话记录清除,关机,扔进后备箱里,顾胤上车,发动车子,朝家的方向开去。 开到别墅附近的岔路口,车子忽然被一辆车打横拦住。 顾胤降下车窗问:“你们要干什么?” 那车上下来两个保镖模样的人对顾胤说:“胤少,请跟我们走一趟,我们顾总有请。” 顾胤笑了,“姓顾的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个顾总?” “顾逸风。” 顾胤心虚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可笑!他让我去我就去?我凭什么要听他的?” 保镖面无表情,“你可以不去,等他亲自来找你。” 顾胤冷了脸,“把车子挪开!什么世道,一帮阿猫阿狗也要来踩一脚,还当我是小时候那个没爹没妈的小孩吗?” 保镖上车,拨通顾逸风的手机号,汇报情况。 顾逸风道:“我抽空去见他。” 保镖说:“顾总,您太斯文了。跟这种人废什么话?直接绑了,带去见您就是,还劳烦您多跑一趟。” “不用。” 保镖汇报完,挪开车。 顾胤把车子开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车窗打开,他点燃一根烟,默默地抽着。 脑子里一会儿浮现出顾纤云冷着脸拒绝他的模样,一会儿又浮现出小时候可可爱爱的她,拿着糖果和玩具往他手里塞,奶声奶气地对他说“胤胤哥不哭”的画面。 无论她再怎么对他绝情,可是他印象最深的,还是她曾经对他的好。 她小时候胖乎乎的娇憨模样着实可爱。 她少女时期清丽高挑的模样,也着实动人。 如今苍白纤瘦的样子,让他又气又心疼。 想得太出神,手上有痛感传来,顾胤才察觉烟烧到手了。 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他刚要再点一支烟。 车门忽然被人拉开! 一只修长手臂伸进来,抓着他的衣服,一把将他拽下车! 第1395章 逸风追妻 来人是顾逸风。 顾胤并不意外。 他伸手整整被弄皱的衣袖,双手插兜靠到车身上,笑了个满不在乎的笑,“我坐在车里抽烟,就是为了等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顾逸风唇角勾起一抹浅浅弧度,“你消息倒是挺灵通,从哪里打听到的?” 顾胤下巴微抬,“不用打听,你朋友遍地,我朋友也遍地,朋友看到的呗。你和顾纤云去民政局晃荡,肯定不是去结婚,不结就是离。怪只怪你和顾纤云长得太有辨识度,戴墨镜有什么用?照样能被认出来。” 顾逸风语气疏离,“我和纤云只是离婚,不是不相爱,花别送了,适可而止吧。” “离婚了,顾纤云就是单身身份,我有权利追求她,你没权利阻止我。” 顾逸风笑容变凉,语气仍斯文,“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离婚,就说明你们的婚姻有问题。你给不了纤云幸福,我能给,我不在乎她结过婚,也不在乎她怀过孕。” 顾逸风冷着一张俊脸看他,“别逼我动手抽你。” 顾胤哈哈一笑,“看吧,从小到大,你只会以强欺弱。十几岁时,你强行把纤云从我手中夺走,我以为你能好好善待她,给她幸福,结果你把她折磨得千疮百孔。你都不要她了,还不允许我要?再霸道也不是这么个霸道法,是不?” 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响! 顾胤脸上挨了一拳! 颧骨巨疼! 头被打得歪到一边,身子趔趄了好几下,顾胤才站稳。 缓了会儿,他咔嚓一声,扭扭脖子,脸上是愤怒和不甘。 抬手摸摸颧骨,没出血,但是肿了。 手垂下,顾胤讥笑,“顾总是不是忘记地下停车场有监控了?你打人的画面,如果被传到网上,你猜,会不会影响你大总裁的形象?堂堂顾大总裁在人前道貌岸然,翩翩君子,私底下却是个暴力狂,你的员工会怎么想你?万千股民得多失望?你们顾氏集团的股值可禁不住跌啊。” 顾逸风面色波澜不变,淡声道:“尽管去传。再去骚扰顾纤云,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撂下这句话,顾逸风迈开长腿,大步如风地走了。 顾胤回头看看,没有他的人。 一时摸不准顾逸风为什么如此张狂? 犹豫片刻,他乘电梯去了物业。 来到监控室,调出刚才的监控。 可是监控画面只看到他头歪向一边,身子趔趄几下,却看不到是谁出的手。 顾胤气得猛一捶桌面! 明明自己挨了打,却找不到证据! 顾逸风出拳速度太快,快到监控捕捉不到! 难怪他那么有恃无恐! 顾胤没回家,重新上车,去了市郊一处武馆。 进去发泄了大半晚上。 累到极致时,他一身臭汗地瘫到沙发上,摸摸颧骨上的伤,萌生出想找杀手暗杀顾逸风的念头。 可是脑子里又浮现出小时候,顾逸风来给他送玩具和衣服,奶声奶气地喊他表哥的画面。 顾胤痛苦地抱住头。 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分裂? 做好人不够格,做坏人又狠不下心,夹在中间被两种情绪左右撕扯。 他想,如果能娶到顾纤云,他是不是会好点? 只有顾纤云能把他彻底变好吧,只有她能。 其他女人都做不到。 他摸出手机,对着自己红肿的颧骨拍了张照片,登陆邮箱,发到顾纤云的办公邮箱,附文字:刚被逸风打了,不过我不怪他。好怀念小时候的我们,三个人一起玩,有说有笑,天真无邪。小时候的你,很暖很可爱,是我一生的光。 其实小时候一起玩的有很多个孩子,可他只记得他们三个。 第二天。 顾纤云去公司收办公邮件时,就收到了这张照片。 不用查,都知道是顾胤发来的。 盯着顾胤红肿的颧骨,她沉默了几秒钟,什么都没做,便拿起文件开始翻阅。 不能打电话去问顾胤。 一问,他会以为她关心他。 既然不爱,就不要给他任何希望。 没翻几页,秘书和其他工作人员抱着两大束花走进来。 一束漂亮的蓝色妖姬。 一束娇艳欲滴的进口红玫瑰。 红玫瑰碗口那么大,花瓣呈红丝绒质地,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稀有品种。 花束都没留名字,但是顾纤云知道,一束是顾胤送来的,一束是顾逸风送的。 顾纤云吩咐秘书:“交待前台,再有来送蓝色的妖姬,直接拒收,其他花收下。” “好的顾总,那今天这花怎么处理?” “蓝色妖姬你拿走,玫瑰花放到博古架上摆好。” 秘书摆好退出去。 处理完公事,顾纤云走到博古架前,垂眸凝视开得正艳的红玫瑰。 看了会儿,她伸出纤长手指轻捻花瓣。 花瓣触感柔软,如顾逸风的唇瓣。 想到他曾用那么柔软的唇亲吻她的唇和身体,她心底一片柔软。 她爱他。 这份爱,没有因为婚姻的戛然而止,而截断。 哪怕他和米煦厮混到一起,没有节操,可她仍然爱他。 原来爱一个人,会无底线地原谅。 不爱一个人,他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 爱情这东西,最不讲道理。 一周后。 顾纤云带着助理和保镖等人,要出差去国外。 有一批古董,晚清末年被八国联军烧杀抢掠夺走,她带人前去以个人名义拍回来。 这种拍卖要和外国人打心理战和价格战,必须由她亲自出面指挥。 刚要动身,在一楼大厅碰到顾傲霆。 短短几天不见,顾傲霆憔悴了不少。 原本挺精神挺魁梧挺霸气的一个老头儿,如今萎靡不振,像被霜打过的茄子,白头发长出来,都没心情染了。 一见面,他就唉声叹气的。 顾纤云把他让到旁边的会客室,吩咐秘书倒了茶,问道:“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傲霆重重叹了口气。 把所有人都支出去,他这才小声说:“逸风来真的了,和那个米煦在半山别墅同居了,一下班家也不回,就去找他。那个米煦也是,明明家在澳洲,不回澳洲,也不管公事,就躲在密室里等逸风。受着伤,还给逸风做菜吃。” “我劝过,他不听。” 顾傲霆盯着她的眼睛,小心地问:“要不,你回来吧。” 顾纤云一怔,过片刻才反应过来,“可我生不出孩子,试管婴儿也失败了,目前的医学解决不了夫妻基因不匹配的问题。” “你先回来,把米煦赶走再说。” 顾纤云懂了。 他这是要拿她当枪使,借刀杀人,以夷制夷。 是缓兵之计。 顾纤云淡淡一笑,“爷爷,婚姻大事不是儿戏,离了就是离了。我得去机场了,有民族大事要处理,民族大义面前,儿女情长皆是小事。等我回来再好好招待您,再不走,该赶不上飞机了。” “那,行吧,注意安全。” “好的爷爷。” 顾纤云拉开门,和等候在外面助理等人一起离开。 来到机场登机,顾纤云订的是商务舱。 给助理保镖也订的是商务舱。 顾纤云刚坐好,旁边座位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你好。” 顾纤云偏头。 旁边座位上坐着一个容貌英俊的男人。 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朝顾纤云伸出一只修长冷白的手,“认识一下,我叫顾逸风,请问美丽的小姐要去哪个国家?” 短暂愣怔后,顾纤云唇角扬起,又惊喜又生气,下意识地打了下他的手,嗔道:“抱歉,我不想认识你。” 第1396章 习惯成瘾 顾逸风反手握住顾纤云的手,修长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微微扬唇道:“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够了。” 这是公然调戏。 顾纤云秀脸微红,往回抽手。 顾逸风攥住,不让她抽。 他力气大,顾纤云怎么使劲都抽不回来,小声嗔道:“不要脸。” 顾逸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是挺不要脸,可你以前挺喜欢我不要脸的样子。” 想到没离婚时,在床上,他那些不要脸的招式,顾纤云脸臊得更红了。 顾逸风抬手捏捏她的脸,故意问:“无缘无故的,你脸红什么?” 顾纤云急忙把脸别开。 附近座位坐的副总、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及保镖,全是她的手下。 他这么堂而皇之地调戏她,让她情何以堪? 顾纤云悄悄朝那些人看过去。 那帮人迅速低下头,看资料的看资料,看书的看书,均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接下来的航程,除了就餐喝水,顾逸风的手一直握着顾纤云的手。 顾纤云要看资料,只能单手拿着看。 飞至一半。 顾纤云解开安全带,起身要去卫生间。 保镖自然要跟着。 顾逸风也站起来,跟上去。 顾纤云回眸,瞥他一眼,那意思,你够了,差不多得了。 顾逸风沉声说:“万一有坏人劫财劫色,你猜是保镖跟着你安全,还是我?” 顾纤云不出声了。 很明显,一百个保镖,都抵不上他一个。 来到卫生间。 顾纤云推开门,刚要关门,顾逸风闪身走进去。 顾纤云瞪他一眼,“这是卫生间,我们现在是离异的身份,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顾逸风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合适,如果卫生间有坏人突然闯进来,我可以贴身保护你。” 顾纤云拿他没办法,只能打开卫生间隔断的门,走进去。 方便完出来,洗手的时候,腰忽然被顾逸风从身后抱住。 顾纤云纤腰一紧,一种久违的电流感袭来,身体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 顾逸风故意问她:“你抖什么?” 为了配合她的身高,他俯着身,呼吸的气息正落到她耳畔。 撩得顾纤云耳朵痒痒的。 忽然想到米煦,顾纤云问:“你跟我出国,你男朋友不介意?” 顾逸风搂着她的身子,漫不经心地说:“出门前告诉他了,他说他不介意,还让我们玩得开心点。” 不知为什么,顾纤云非但不吃醋,还有点想笑,“你男朋友倒是挺大度。” “是挺大度,不吃醋不闹脾气,人乖,还做得一手好菜,理想中的好男友。” “你和他三个月后要去国外领证是吧?到时在哪个国家办婚礼?结婚时记得给我下请帖,毕竟夫妻一场,我给你封笔厚礼。” 顾逸风颇为意外,“你一点都不吃醋?” “我觉得你和米煦挺般配的,你娶米煦比娶米娅,更让我放心。” 顾逸风抬手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怎么说胡话了?” 顾纤云转过身,望着他的眼睛,故意调侃他:“我想开了,人就这活这三万多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千万别委屈自己。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只要你们幸福就好。” 顾逸风沉默了。 和米煦做戏,是为了让爷爷顾傲霆妥协,让顾纤云紧张他。 可看顾纤云这架势,好像一点都不紧张了。 女人的爱情去得这么快吗? 她不紧张,他反倒紧张起来,有点患得患失的感觉。 十多个小时的航程结束。 众人抵达e国国土,这次拍卖会在苏富比举办。 拍卖会明天晚上才开始。 众人先去酒店休息。 一行人领了房卡,去各自房间。 顾纤云从小受父亲顾谨尧的影响,以俭为美,房间和手下人订的是一样的标准。 走到房门前,见顾逸风也拉着行李,跟了过来。 顾纤云纳闷地看着他,“你平时出差不是都住总统套房的吗?套房在楼上,这一层全是商务标准房。” 顾逸风道:“我没让助理提前订房间,酒店没有空房间了,我跟你职员不熟,只能和你挤一间房。” 顾纤云蹙眉,“你是认真的吗?” 顾逸风微微耸肩,“夫妻一场,你总不能看我去睡大街吧?” “你跟我住一间房,你男朋友知道了会生气的。” “天高皇帝远,他看不到,看到了,也不会生气,他那人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如果你不介意,你排一三五,他排二四六,周末我休息一天。” 顾纤云轻嗔:“渣男。” 顾逸风微微勾唇,伸手拿过她的房卡,刷开房间,推开门,“先进去再说吧。” 说着把她推进去,连行李一并给收进去。 顾纤云打不过他,也赶不走他,只能由着他。 顾逸风打电话要了餐。 吃过饭后,离睡觉还早。 顾逸风抬腕看了看表道:“走吧,带你去附近商场转转,买买东西。” “你要买什么?” “给你买,买你们女人喜欢的东西,包、首饰和护肤品。” “累了,不想逛。”顾纤云从衣兜中掏出手机朝他晃了晃,“我现在都是手机购,网购很方便的,我们家连年货都在天猫年货节买,品种多,样式全,质优价廉。” “护肤品也能网购?” “当然,我最近在用的赫莲娜黑绷带保护抗皱晚霜,就在天猫买的,能激活面部细胞,预防细纹。我前阵子身体不好,睡眠很差,人憔悴得不能看,用了一阵子,皮肤比从前好了很多。去楼下商场买,还得长途跋涉托运回去,还要过海关,麻烦。上天猫买,今天下单,明天送到家,省事省心。” 顾逸风垂眸端详她的脸,“是比从前紧了。我记住这个牌子了,以后你的脸我来负责。” 顾纤云觉得他话里有话,嗔道:“我有钱,不用你买,只是随口一说。” 顾逸风伸手拿过她的手机,打开淘宝购物车,点击全选,申请自己的支付宝代付。 顾纤云连忙去阻止,“不用,真不用!” 顾逸风绕到一边,拿起自己的手机,迅速输入支付密码,付款。 付完,顾逸风晃晃手机,“不管怎么买,钱我已经花了,是不是可以讨点赏?” 顾纤云挑眉,“你想要什么?” “你说呢?” “你花花肠子那么多,我猜不到。” 顾逸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这个。” 不离婚前,俩人天天亲来亲去,习惯成瘾。 离婚后,忽然断吻,很难受。 他的唇生得太好看,润泽得像刚接过吻,眼神脉脉深情凝视着她,天生有一种蛊惑力。 俩人离得如此近。 顾纤云心噗通噗通乱跳,压根不敢看他,眼神偏到一边,轻声说:“我们离婚了,亲吻这么亲密的事不做为好。” 话音刚落,人忽然被顾逸风拉进怀里。 嘴被他的唇吻住。 第1397章 风云联手 顾纤云睁大眼睛,瞪着男人英俊的脸。 唇齿交缠,熟悉的感觉排山倒海般袭来。 顾纤云只觉得视线变得模糊,原本纤骨铮铮的身子,开始发软发烫。 可能太久没和他亲热了,也可能还爱着他,她有点贪恋这偷来的片刻欢愉。 身体忽然一晃,下一秒,她双脚腾空。 人被顾逸风拦腰抱进怀里。 顾逸风抱着她,就朝床上走去。 顾纤云猛然清醒,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等等,你要干什么?” “隔了几个月,你不想吗?” 他声音低磁而魅惑,充满吸引力,像有钩子似的勾着顾纤云的魂。 顾纤云心咚咚跳得像敲锣打鼓,面上却镇定地说:“离婚的人这么做不合适。” “离婚了可以复婚。”顾逸风把她放到床上,俯身压到她身上,修长手指抚摸她的脸庞,黑如墨玉的双眸款款凝视着她,“做吗?” 顾纤云头扭到一边,“不做。” “你能忍得住?”说话间,顾逸风的手已经从她上衣下摆伸进去,顺着她的腰往上划…… 顾纤云浑身肌肤一紧。 她急忙按住他的手。 几年的夫妻生活,她太懂他的招式,她的身体禁不起他这样揉摸。 三几下就能给她摸化了,剩下的防线会不攻自破。 顾纤云抓着顾逸风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警告道:“你都有男朋友了,请自重。” 顾逸风想跟她说实话,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俩赛道不一样,没必要介意。你刚才也说了,人就活三万多天,快活一天是一天。” “渣男。”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他垂首去吻她的脖颈。 顾纤云偏头躲开。 顾逸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躲。 顾纤云手摸到裤兜里,找到手机,冲顾逸风扬了扬,“再不停下来,我给我爸打电话,说你欺负我。” 顾逸风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顾谨尧。 顾谨尧有种让人不得不尊重,不得不敬畏的魔力。 顾逸风忍了忍,从顾纤云身上下来,帮她整了整衣服,翻身坐到床上,嗔道:“你和岳父就联手欺负我吧。” 顾纤云侧过身,手担在脸下,盯着他俊挺好看的侧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听话,和米煦分了,找个正常人结婚生子,过正常的生活吧,否则你爷爷寝食难安。你的家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希望你能有个孩子。” 顾逸风眼眸深了深,“米煦答应过我,回去就召集研发团队,解决夫妻基因不合的问题。” “米煦曾告诉过我,他妈在世时,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研究过这个项目,最后以失败告终。他家研发医药有上百年历史,集团的研究人员都是来自世界各国的顶尖科学家,他妈都迫不得已改嫁,你接受现实吧。” 顾逸风眼神幽深,“你一点都不懂我。” 顾纤云伸手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我懂,但是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还要为家人,为家族,为大局。” 提到这些,顾逸风就头疼。 任何旖旎的心情都没了。 次日晚七点,拍卖会开始。 前三天,顾纤云拍了三件明代的高古瓷,和两幅明清字画。 第五天,她最期盼的东西出现了。 是圆明园被八国联军掠走的羊首。 当年在圆明园的建筑中,有一座叫做“海晏堂”的建筑,建筑外面有一个喷泉,十二铜首就是喷泉的一部分,由红铜铸成十二生肖的模样,造型别致,以水报时。 随着八国联军入侵,圆明园被烧毁,十二铜首也流落到了海外,至今为止都没有找全。 顾纤云此行就奔着这个羊首来的。 曾经的兔首和鼠首被拍到2.7亿的天价,顾纤云已经做好羊首也会被拍到上亿的天价。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现场除了几个外国面孔在叫价,华人面孔没一个叫价的。 最后她以八千万的价格拍到手。 这个价格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拍卖会结束,付好款签好合同,交接完毕。 返程路上,顾纤云百思不得其解。 顾逸风猜出她的心思,道:“那帮华人我派人私下打过招呼了,大家要团结一致,不要互相竞价。之前拍卖会,华人自己争相拍,哄抬价格,抬到天价,最后便宜了外国人。” 顾纤云侧目看他,“来拍卖的华人都是行业大佬或者他们的手下,他们肯听你的?” “顾氏集团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有三两个不听的,我亲自出面搞定了。” 顾纤云情不自禁夸赞:“逸风哥好厉害!” 说完才意识到今时已经不适合说这种话了。 她忙改口:“谢谢顾总,回去捐献给国家时,以我们拍卖行和你们公司的名义捐。” “不用,举手之劳,以你们拍卖行的名义捐吧。” 回到酒店。 将放有贵重古董的保险箱放好。 顾纤云对众人说:“此行十分顺利,每人奖励一样东西,想要什么,你们尽管提,不要考虑价格。” 副总说:“能跟着顾总出来长见识,就是给我们最好的奖励。” 顾纤云嫌他假大空。 她看向他后面的保镖,问:“阿虎,你想要什么?” 叫阿虎的保镖抬起手,“报告顾总,我想要一部手机,华为p60智能手机,有超聚光潜望式长焦,拍照更清楚,灵犀天线,信号更强劲,超大电池超长待机,再也不担心因为没电关机,错过您的电话了。” 其他保镖齐声应道:“顾总,我们也要一部这样的手机。” 顾纤云纤手一挥,“马上买!人手一部!” 她又问助理:“你想要什么?” 说话间,站在她身后的顾逸风,拿起自己的手机,登陆天猫年货节,搜索华为p60,当场下单二十部。 除了副总、助理、工作人员和保镖的,还给顾纤云和自己各下单一部。 原因无他,想和她用情侣手机。 付完款,想了想,顾逸风又下单了一部,回去送给米煦。 顾逸风冲顾纤云晃了晃手机,“顾总,手机已下单付款,最高配置,等到货了,我亲自送到你们拍卖行。” 叫阿虎的保镖拍手欢呼:“谢谢顾总!顾总大气!” 他这么一夸,顾逸风想给他买部镶钻的。 顾纤云的助理笑道:“两个顾总,一风一云,一个英俊大气,一个美丽能干,天生一对!” 众人纷纷鼓掌,喊道:“在一起!在一起!” 喊着喊着觉得不对劲。 两人说是离婚了,可是感情又很好,感情好吧,为什么又离婚? 不得不说,有钱人玩得真花。 手握国之重宝,一行人不便在此地待太久。 休整一晚,众人第二天便坐上飞机原程返回。 一路万里无云,航程十分顺利。 顾纤云闭目养神,一只手被顾逸风握着。 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他的手焊在自己手上,闭了会儿目,困意渐渐袭来。 刚要睡着,飞机忽然猛地一颠! 正昏昏欲睡的众人瞬间惊醒! 飞机左右摇晃,随后变得越来越剧烈,机身甩来甩去,乘客们纷纷惊慌失措,有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声,有人则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顾逸风本能地倾身将顾纤云护到怀里。 顾纤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吓得面色苍白,颤声问:“逸风哥,我们会不会出事?” 顾逸风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臂安抚道:“别担心,真出事了,就没有生孩子的烦恼了。下黄泉时,千万别喝孟婆汤,下一世我还叫逸风,记得来找我……” 第1398章 死里逃生 顾逸风的话,听得顾纤云泪光晶莹。 她暗暗自责,是自己连累了顾逸风,万一出事,顾北弦和苏婳得多伤心? 顾傲霆肯定会怪她。 还有这帮工作人员,因公出个差,却摊上这种事。 “砰!” 忽然一声巨响! 从机尾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响彻客舱! 机身摇晃得更猛烈,行李架上的物品一件件掉下来,东碰西撞,散落一地! 原本的尖叫声停止了,众人都吓傻了,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氧气面罩已经自动弹出在他们面前。 广播中传来安全提醒的语音:“请戴好氧气面罩,确认您的安全带已经系好……” 飞机遇到大气颠簸加客舱爆炸,是非常严重的事故。 生死攸关间,机长向航空管制部门发送紧急代码,并派人检查爆炸原因。 飞航工程师和副机长则对起落架和发动机等所有系统进行检查,为紧急迫降做准备。 尾舱又是一声爆炸! 众人拿起笔开始写遗书。 顾逸风在纸上写道:如果能活下来,希望和顾纤云复婚。星妍,替我好好照顾爸妈、爷爷奶奶和师父。 顾纤云则在纸上迅速写:顾骁,孝敬好爸妈…… 因为机身颠簸,字迹写得非常潦草,没法再写下去。 她闭上眼睛,压抑住噗通乱跳的心跳,在心里默默祈祷:如果真要渡劫,就把劫难全落到我一个人身上吧,请上天保佑逸风哥平安无事。 众人把身份证和遗书塞到自己衣服里,万一遇难,方便搜救队搜寻尸体。 顾逸风牢牢抓紧顾纤云的手,倾身将她抱在怀里。 如果真遇难无法生还,那么尸体也要和她在一起。 从小到大,他一路坦途,一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是在巨大的天灾人祸面前,人类显得如此渺小,智商再高也没用,身手再好,也无用武之地。 若是陆地还好说,他可以抱着顾纤云跳下去。 可这一万两千米的高空,跳伞都没法跳,肺会炸。 真正的生死由命,成败在天。 不知何时,又是一阵阵巨大的颠簸! 众人头晕目眩,耳朵巨痛。 飞机紧急迫降成功。 落地时尾翼已经烧没,原本处于尾舱的乘客至少有七八个受伤的。 飞机落地的那一瞬间,除了顾逸风,所有人都哭了。 陌生的人互相抱到一起嚎啕大哭,哭这死里逃生。 顾纤云抱着顾逸风泪流满面。 顾逸风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安抚道:“没事了,我们都活下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拍卖行的副总、助理、所有工作人员,和人高马大的保镖也哭得稀里哗啦。 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飞机发生爆炸能生还的极少极少。 夜很黑,气温骤降,机长等人放出信号等待救援。 咸湿的海风吹到人脸上,顾纤云冻得瑟瑟发抖。 顾逸风找来毯子将她包住,抱紧她。 劫后余生,曾经的纷纷扰扰和各种烦恼,突然变得很淡很淡。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了。 空姐给每个人分发食物。 顾纤云却不吃。 顾逸风打开罐头,递给她,“吃点东西吧,救援人员不知何时能来,气温太低,吃点东西增加热量。” 顾纤云吃了一点点,便推开说:“没胃口,吃不下。” 她想将自己的食物存下来,给顾逸风吃。 女人比男人能挨饿。 顾逸风猜出她的心思说:“我自幼跟着我师父习武,不吃不喝也能活半个月,体温能自己调节。你是普通人,学的那点花拳绣腿不顶用,不吃不喝身体会饿坏冻坏。” 顾纤云这才吃下。 肚子里有了东西,身体果然没那么冷了。 吃完望着停在远处的飞机残骸,顾纤云陷入沉思。 去苏富比拍的几样古董还在机舱上。 尤其是那个马首,国之重宝,世上只有那么一个。 如果飞机残骸再次爆炸,将是国之损失。 可是她去取,万一取的时候飞机炸了,那么她的命将付之一炬。 顾逸风也不会让她去的。 想了想,顾纤云对顾逸风说:“救援人员不知何时才能到,你睡会儿吧,保存体力。” 顾逸风嗯一声,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顾纤云望向身畔闭眸的男人,轻声唤道:“逸风哥,逸风哥……” 顾逸风双眸紧闭装睡。 顾纤云小心地掀开身上的毯子,盖到他身上。 她轻手轻脚地朝飞机残骸走过去。 走几步回头看看顾逸风有没有醒。 见他睡得正沉,她加快脚步朝飞机残骸走去。 夜色浓稠得像黑墨水,所有人都又累又冷又乏,昏昏欲睡,没人注意到她的身影。 来到飞机残骸前,原本硕大威风的飞机已经满目疮痍,顾纤云刚要钻进机舱。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离远点,我来。” 熟悉好听的男声让顾纤云头皮一麻。 她猛地回头,看到一张英挺俊逸的脸,诧异地喊道:“逸风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睡着了吗?” “我就猜到你要来取古董,托运的货物在机舱腹部货舱位置,我进去找更快。” “万一飞机爆炸,太危险了,这是我的事,不能连累你!” 顾逸风蹙眉望着她,“笨蛋!你要是出事,我良心能安?你没了,我能独活?” 一句话说得顾纤云心如刀割。 她看看货舱位置,“我们一起进去吧,两个人找比一个人找更快。” “你笨手笨脚,只会拖慢我的速度,别浪费时间了,离这儿远远的,别逼我给你点穴!” 说完顾逸风一把将顾纤云推开,钻进货舱。 托运的货物众多,因为飞机失事原因,货物七倒八歪,杂乱无章。 顾逸风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着,单手迅速寻找。 飞机爆炸原因还没排除,随时有可能再次爆炸。 他不得不加快速度。 三分钟,五分钟,八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找到木箱的踪影。 顾逸风额头沁出冷汗。 因为古董脆弱、易碎,装在密码箱里,又用泡沫箱和木箱打包存放,按说目标很明显才对。 手机传来即将没电的提示音。 顾逸风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鼻尖忽然闻到航空煤油的气味,顾逸风暗道一声不好,油泄露,不是好兆头。 顾逸风加快寻找速度。 眼前忽然一亮,看到一个打包的木箱有点熟悉。 迅速识别,是装有明清字画的。 顾逸风举起木箱,快速走到货舱口,扔到外面,冲顾纤云喊道:“字画!” 顾纤云连忙拖着木箱往安全的地方挪。 心里想,如果保镖能过来帮忙就好了,可生死攸关,人命关天,不便连累他们。 顾逸风折回去。 这次终于找到装有马首的木箱。 顾逸风双手托着木箱,大步如风地朝货舱口跑去。 脚刚踏出货舱门口。 “轰!” 一声巨响! 爆炸声震耳欲聋! 身后火光冲天,顾逸风的身体瞬间被震飞出去! 第1399章 绝望的夜 飞机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波,将顾逸风震到数米开外,装有羊首的木箱被甩出去。 并没觉得疼,只是麻,从上到下都是麻木的。 那一瞬间整个人有种魂飞天外的幻觉。 灵魂好像脱离了肉体,高高地站在空中俯视着自己的身体。 恍惚中看到顾纤云惊恐地朝他跑过来。 他残存的一点意识,驱使自己的身体扑到她身上,将她护在身下,替她挡住冲击波的余威。 这一扑耗费了他最后一点精力。 再也支撑不住,喉咙一阵腥甜涌上来,他吐出一口鲜血,人失去意识。 机舱内火苗喷涌而出。 航空煤油泄露出来,海风刮得又急又野,火势很大。 眼瞅着就要烧到他们。 惊吓交加的顾纤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从顾逸风身下爬出来,抱起一米九的他就跑。 跑得呼呼生风。 很快跑到安全地带。 保镖以及机组人员察觉这边异常跑过来。 察看了下顾逸风的伤势,机组人员迅速返回找来简易担架,将顾逸风放到担架上,抬到他们搭的帐篷里。 帐篷里是和他一样的伤员,都是因为飞机爆炸被炸伤的。 有缺胳膊有缺腿的,有被炸得面目全非,有浑身血淋淋的。 惨不忍睹。 机组人员接受过基本的急救培训,给顾逸风简单地止血,包扎外伤,其他的只能等医疗救援。 惊吓加担忧的顾纤云已经难受到麻木。 她蹲在顾逸风身边,拿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掉他脸上的灰尘和唇角的血,扭头问机组人员:“请问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能做心脏复苏吗?” 机长道:“冲击波巨大,顾先生内脏可能会受伤,肋骨也有可能骨折,这种情况下做心脏复苏,会造成二次伤害,只能等待救援。如果救援来得及时,说不定还能救回他一命。” 话未听完,顾纤云面色已经煞白。 她忽地站起来,对保镖说:“手机,手机给我!” 保镖急忙把手机递给她。 顾纤云拨出顾谨尧的号码,可是打不出去。 手机没信号。 这里是荒郊海外。 为了减少伤害,机长选择迫降的地方避开了繁华都市和人口稠密地区。 顾纤云早就知道,这会儿急慌了神。 机长安抚她:“顾先生心脏仍有轻微跳动,我们会继续想办法向总部和附近机场请求救援。” 顾纤云向他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重新来到顾逸风面前,顾纤云蹲下,抓着他的衣袖说:“逸风哥,你一定要平安无事。你爸妈妹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京都等着你平安归来,你快醒过来吧。还有我,逸风哥,我不能没有你……”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 机长提醒她:“这种情况下,唤起伤者求生意识很重要,你可以对他说些美好的事。” 顾纤云点点头,凝望着顾逸风,“逸风哥,你记性很好,一定记得小时候我抓礼,什么都不抓,只抓你,抓住你就乐得合不拢嘴。听我妈说,我从小就特别黏你,每次看到你,就闹着让你抱,让你喂饭,让你陪着我玩。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分开了,那时的我太小,还不懂事。可是听我外婆说,那段时间我很少笑,话说得也少。看不到你,世界都是灰的,所有东西都黯然无光。”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逸风哥,你舍得扔下我一个人吗?醒过来好吗?醒过来吧。”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顾纤云以为是救援的人来了,急忙扭头去看。 却是刚才照顾其他伤员的空姐。 空姐凑到机长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机长面色变得沉重,低声命令道:“抬出去吧。” 空姐领命,喊了人,将帐篷最南边的那人抬上担架。 顾纤云怔怔望着担架上被抬走的人,头皮唰地一寒,过一会儿才明白,那已经不是人,变成了一具尸体。 从来没想到,死亡竟离自己如此接近。 接下来,被炸伤的那帮乘客,时不时地被抬出去一具。 浓重而灰凉的气氛渐渐笼罩了整个帐篷。 那是死亡的气息。 方才还在痛吟的伤者,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叫都不敢再叫。 生怕引起死神的注意。 顾纤云面色已经苍白如纸。 她用力抓紧顾逸风的衣袖,抓得指甲都快穿进布料了。 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他的灵魂一样。 她目光哀伤又贪恋地盯着他苍白的英俊面庞,声音碎碎对他说:“逸风哥,你一定要撑住,答应我,撑到救援来好吗?逸风哥,如果你出事,让我怎么独活?逸风哥,你一定要坚强啊,我不要下辈子和你重逢,我要这辈子就和你在一起。领结婚证的时候,你对我说过,说你要爱我一生一世,永远不会和我分开的,你不能食言。逸风哥,等你醒过来,我们就复婚,陪着我再活一百年,我们一起生很多很多孩子,好吗?好不好?” 心太乱了,她不停地说,想到什么说什么。 似乎不停说话,就能缓解内心的恐惧和慌张。 活这么久,从未如此恐惧慌张过。 她怕顾逸风永远醒不过来,怕失去,怕漫漫人生路上再也看不到他。 可是任凭她怎么说,怎么哀求,顾逸风仍旧昏迷不醒。 顾纤云浑身冰冷,如被扔进雪窝,冰凉浸入骨髓。 帐篷外海风呼啸,夜浓如墨,冷得彻骨。 这个夜晚是顾纤云度过的最漫长最冰冷最残酷,也最绝望的一晚。 天亮之后,终于等到救援人员。 帐篷里的伤患已经被抬走大半,只剩下两个轻伤患者和顾逸风。 医护人员将三个伤患抬上担架。 人很快被抬上直升机,紧接着送进医院,进行检查救治。 顾纤云在手术室门外不停地默默祈祷。 焦急担忧之色全写在脸上。 副总和助理轻声安慰她:“顾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脱离危险的,您别太担心。” 漫长的数小时过后。 手术室门打开。 顾纤云扑到为首的医生面前,疾声问:“医生,我爱人怎么样了?” 第1400章 医学奇迹 怕医生听不懂中文,顾纤云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白人男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过分严肃的脸,用英文说道:“我从医多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顾纤云腿一软,身子朝前倾去。 人蒙蒙的,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天塌了。 一切都完了。 助理急忙扶住她。 再开口,顾纤云的声音已经发颤,脸白得泛青,“医生,我爱人情况很严重吗?” 五十多岁的白人医生说:“按说应该很严重。根据你们描述的情况,被飞机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飞,他应该内脏破损大出血,肋骨严重骨折,甚至可能会被炸得四分五散。可他破损的内脏没有预想的那么严重,伤口在自我修复,肋骨上的伤也是,这简直是医学奇迹!医学上,人体肋骨轻微骨裂,是可以自愈的,但是要长达三个月,他的自愈速度超过正常人类!” 顾纤云飞出去的魂归位了。 散了的魄也拢回来。 她激动地问:“您的意思是,我爱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是。你先生有过什么神奇的经历吗?这太神奇了!医学上没法解释。” “我爱人自幼跟着他师父习武多年,不知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白人医生双手一摊,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连声说:“难怪难怪,原来是神奇的中国功夫!你先生是brucelee的传人吗?” brucelee是李小龙的英文名字。 他被外国人誉为“功夫之王”。 在他们心目中,是既勇敢又坚韧的人,同时也是智慧和个性非凡的存在。 顾纤云不想暴露墨鹤,便说:“我爱人师从一个隐世高人的门下。” 白人医生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中国功夫博大精深,神奇神奇!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去拜访一下那位隐世高人吗?” “恐怕不行,他已经仙逝多年。” 白人医生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带着手下人离开。 手术过后,顾逸风被送进重症监护室集中护理。 人仍旧昏迷不醒。 但是有了医生那番话,顾纤云没那么绝望了。 助理递给她一盒饭,“顾总,您吃口饭吧,从昨天您就没怎么吃饭,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顾纤云早就饿过头了,这会儿丝毫不觉得饿,也没心情吃。 她把盒饭推回去问:“那个羊首什么情况?” “昨晚被保镖转移了,没事,那两幅古画也安全。三件明代的高古瓷也被从飞机的残骸中清理出来了,已被炸碎。飞机爆炸原因也调查出来了,飞机垂直尾翼在空中分解脱落导致,尾翼处集中了大量的飞机液压线路。那架飞机的垂直尾翼曾经维修过,在高空遇到剧烈颠簸导致裂痕加深脱落。” 顾纤云点点头。 助理说:“已经通知过顾逸风顾总的家人了,应该很快就能赶到。” 顾纤云又点了下头。 接二连三遭遇巨大的突发事件,她已经精疲力竭,像被抽走了精气神。 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逸风!” 顾纤云回头。 见走廊拐弯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顾傲霆。 身后是顾北弦、苏婳和她爸妈,还有顾骁。 众人皆风尘仆仆,眼露担忧。 顾纤云缓缓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朝他们走过去,不知该怎么向他们交待。 众人也加快脚步,来到她面前。 一向保养精良容貌姣好的苏婳,此时面色憔悴,双眼泛红。 顾纤云看向苏婳,未开口眼圈先红了。 她喊一声妈,“我对不起你们,是我连累了逸风哥。” 苏婳走到她面前,抬手将她抱进怀里,柔声问:“你没受伤吧?” 顾纤云哽着嗓子说:“飞机是尾翼爆炸,我们坐在前面商务舱,没受伤。可是飞机迫降后,逸风哥帮我去取羊首,飞机货舱突然爆炸,他被炸伤了……” 话没听完,顾傲霆已经炸了! 他劈头盖脸训斥道:“什么羊首狗首,有我孙子的命重要吗?明知有危险,你为什么让他去取?” 顾纤云被训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小声说:“趁他睡着了,我自己去取,他跟上来……” “别狡辩!”顾傲霆抬手做了个往下劈的动作将她的话斩断,“所有事都是因你而起!我孙子本可以过顺顺利利的人生,就因为娶了你,奔三了连个孩子都没有!他以前满世界地飞都没事,跟着你出了一趟国,又是空难又是爆炸,他还伤得那么严重!我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老顾家怎么办?” 这是把顾纤云往灾星上推了。 顾纤云紧抿着唇不语,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转。 顾北弦将顾傲霆拉到一边,嗔道:“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顾傲霆火气难消,愤愤道:“当初我就不同意俩人的婚事,你们所有人都怪我!好了,你们看吧,这就是逸风追求幸福的下场,幸福得都被炸进医院了!” 顾北弦抓起他的手臂,将他拉到远处。 顾谨尧跟上去,向他道歉:“对不起,傲霆叔,是我教女无方,连累逸风受伤。” 顾纤云愧疚得要命。 为了去取羊首,连累顾逸风受伤,又连累父亲。 可是不取,羊首会被炸坏。 一方是最亲最爱的人,一方是国之重宝。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以前并不理解这句话,如今彻底领悟。 有那么一瞬间,她宁愿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是自己。 这样会不会少些苛责和愧疚? 苏婳松开顾纤云,拿手帕将她脸上的泪擦干净,轻声问:“纤云,你别往心里去,老爷子爱孙子心切,说话口无遮拦。他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他就是担心逸风。逸风伤势怎么样?” 顾纤云如实道:“医生说因为逸风哥自幼习武,身体受损程度比预想的轻,身体恢复能力也比他们预想的快,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已经转入重症监护室集中护理了。” 闻言,苏婳一直绷紧的身体猛地松下来,差点摔倒。 悬在心口的心这才放下来。 顾纤云急忙扶住她,“妈,您怎么了?” 苏婳扶着她的手,长长地吁了口气,“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挪到旁边的座椅上坐下。 云瑾这才敢出声,拍拍胸口说:“吓死我了,以为再也见不到我的小女婿了……” 话没说完,眼泪哗哗地掉下来。 刚才太过紧张,哭都不会哭了。 没过多久,走廊拐弯处突然又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一群军装革履的人簇拥着一位高大威严的老者走过来。 老者嗓音洪亮道:“请问哪位是顾纤云、顾逸风?” 众人回眸,待看清那人的脸皆变色微变。 第1401章 后生可畏 那是新闻里才能见到的大人物。 是再有钱的富豪想攀都攀不上的层次。 云瑾年轻时曾以奥运冠军的身份,和队友们在京都最庄严的大礼堂,接受过他的接见。 一晃快三十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神采奕奕。 云瑾急忙拿手臂碰碰顾纤云,小声提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答应着,态度恭敬一点,说话注意分寸。” 顾纤云也认出来了,往前走了几步,压抑着紧张的心情,呈现出落落大方的仪态,恭敬地回道:“我是顾纤云,您好,元……” 老者右手往下稍稍一压,原本威严肃穆的脸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叫我元爷爷吧,顾逸风呢?” 顾纤云没想到如此大的人物,竟然也会有这么平易近人的时候,稍微顿了一下,忙回道:“他还在重症监护室。” “小伙子伤势怎么样了?” “回元爷爷,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那就好。你们的事迹我都听说了,年轻人有勇有谋,舍己为公,舍身取义,忠义之心可敬可佩!不愧是我中华好儿女!” 顾纤云颇为意外,没想到元老消息如此灵通。 她在e国拍卖铜首的事迹能传到他耳中,她不觉得惊讶。 毕竟那个是对外公开的。 可是她打电话给京都故宫博物院院长,要捐献羊首,是比较隐秘的事,且是在上飞机前打的,也能传入他耳中。 她和顾逸风抢救羊首之事,事发地点比较偏僻,他居然全都知晓。 顾纤云忙说:“元老,您过奖了,我受之有愧,我和逸风哥只是做了每个中华儿女都会做的事。” 元老笑容慈爱中带着赞许,声音沉稳而洪亮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后生可畏啊!” 顾纤云小心地斟酌着字句回道:“您和革命先辈所做的一切,更让我们敬佩,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们如今的和平盛世。” 元老哈哈一笑,“回京都见,等逸风醒来,替我向他问好。” “好的,元爷爷,我们京都见。” 元老冲她缓慢而有力地挥了挥手,被手下人簇拥着离开。 顾纤云和苏婳、云瑾等人将他们送到大门口。 直到他上了戒备森严的车队拥护着的车,顾纤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盯着车队消失的方向,她问云瑾:“妈,我是不是在做梦?” 云瑾回:“不是做梦,不过这是托逸风的福。当人达到一定高度,一切皆有可能,还因为元老心怀大爱,心系大家,平易近人。” 苏婳道:“纤云自身亦优秀。” 云瑾眼露愧疚,“纤云连累逸风受伤,对不起,姐。” 苏婳语气温柔而坚定,“是他自愿的,以后不要再说‘连累’二字,如果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不愿保护,还叫什么男人?” 一句话说得云瑾和顾纤云感激涕零。 这就是格局。 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返回医院。 没多久,来了一队眼神锐利身形笔直的人,将顾逸风所在的重症监护室围了起来。 苏婳常年和警方打交道,一眼就看出这群人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绝非普通人。 为首的人向顾纤云敬了个礼道:“顾小姐,我们奉命从今天开始保护顾逸风同志的人身安全。” 习惯了顾逸风被称为顾总,头一次和同志挂钩,顾纤云一时有些不适应。 她连忙向他道谢。 苏婳看了看面色苍白憔悴,身上衣服也皱皱巴巴脏兮兮的顾纤云说:“纤云,逸风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安全也有人保护,你去酒店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吃顿饭,睡一觉吧。” 顾纤云双目盯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回道:“妈,我不走,我要等逸风哥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 云瑾抓起她的手腕,“小丫头别犟,你待在这里也没用,去酒店好好收拾收拾自己,都快没个人样了。” 顾纤云还要说什么。 云瑾把她强行带走了。 不走,等会儿顾傲霆逮着机会,又得对她冷言冷语。 离开医院,出门就近找了家酒店,开了间房。 顾纤云进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云瑾拿起吹风机帮她吹头发,边吹边说:“幸好逸风命大,否则都没法向大家交待。” “我错了,不该连累逸风哥。”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于公,你是对的,可是下次再做这种事考虑一下你的安危,考虑一下逸风的安危。算了,这种事千万别再有下次!一次就够我受的,接到电话,我都快吓死了。要是逸风有个意外,谁能受得了?两个家庭都毁了。” 回想昨晚惊心动魄的场景,顾纤云心脏一扯一扯地疼。 她转过身将头埋到她怀里。 母亲的怀抱是温暖的港湾。 云瑾把她的头发吹干,放下吹风机,将她搂在怀里说:“难过就哭出来,哭也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千万别憋着。你最近摊上的糟心事太多了,一桩接一桩,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顾纤云这会儿已经哭不出来了。 昨晚眼泪早就哭干了。 她靠在云瑾身上,如幼儿时的姿态,轻声说:“妈,让我就这样靠一会儿吧,好累。” “好。” 云瑾轻轻抚摸着她纤薄的背。 这阵子她瘦得厉害,后背的蝴蝶骨瘦削得硌手。 云瑾将她往怀里按了按。 上次这么抱她,还是她小时候。 转眼间孩子就长大了,要独自面对各种挫折和磨难,承受很多压力和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顾纤云偎在她怀中睡着了。 等顾谨尧回来,就看到这副画面。 内心有片刻柔软和自责。 自责自己做得不够周全,让顾纤云承受太多不该承受的。 静静看了母女俩好一会儿,他压低声音对云瑾说:“等纤云醒了,你带她回国吧,我和顾骁留下等逸风醒过来。” 云瑾一怔,“为什么做出这种决定?” 第1402章 不告而别 顾谨尧瞅了眼沉睡的顾纤云,“我先把她放到床上,再和你细说。” 怕吵醒顾纤云,他小心翼翼地把她从云瑾怀中抱起来,放到床上。 脱掉拖鞋,拉好被子给她盖好。 这才同云瑾来到阳台。 顾谨尧抬眸看向医院方向,沉默片刻道:“傲霆叔此次大发雷霆是担心则乱,是口不择言,更是借题发挥。他那么精明世故的一个人,明知道那种话一旦说出来,有多伤人,却还是说了出来,就是想同我们撕破脸,确切地说是同纤云撕破脸,要断了纤云所有的念想。” 云瑾叹了口气,“原以为纤云嫁给逸风,婚后会一帆风顺,没想到挫折比我们当年还多。” “你带纤云先回去,我不想让她再承受太多,也不想北弦和傲霆叔因此闹翻脸。” “行吧,可是逸风醒过来要见纤云怎么办?” 顾谨尧硬着心肠说:“他还有家人。” 隔日。 顾逸风终于清醒。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vip病房。 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眼里皆是担忧,顾逸风唇角微微往上扬了扬,开口道:“大家别这副表情,我命大死不了。” 昏迷了三天三夜,他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有种成熟男人才会有的沧桑感。 顾北弦嗔道:“臭小子,别张狂,下次再有这种事想想我们,别以为自己有九条命……” 话未说完他喉咙发硬,说不下去了。 “嗷嗷嗷……” 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破锣般的号哭。 不用猜也知道是顾傲霆。 秦姝嫌他丢人,伸手掐了掐他的手臂,嗔道:“逸风终于醒过来了,是好事,你嚎什么呢?要嚎出去嚎!别影响大家的心情!” 顾傲霆抹着眼泪哑着嗓子盯着顾逸风说:“大孙子,你终于醒过来了!你要是醒不过来,我自杀给你陪葬!” 秦姝抬手打了他的嘴一下,“怎么越老嘴越贱了呢?滚出去吧,就不该让你来的!” 她看向墨鹤,“鹤鹤,你把这老小子拉出去,再乱说话,你打他耳光,点他哑穴。” 墨鹤答应着,对顾逸风说:“逸风,师父晚上来陪你。” 因为陆恩琦生病,他要在家照顾她,此行没跟着顾逸风出国,结果他差点命悬一线。 得亏他教得好,否则爱徒没了,传承断了。 顾逸风冲他淡笑,“好的,师父。” 墨鹤把顾傲霆“请”了出去。 顾逸风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 病房里来了很多人。 父母、顾谨尧、顾骁、楚韵、顾南音、沈恪、秦野、秦陆、秦悦宁等等。 顾家人几乎全到场了,唯独他最想见的那个人,不在。 顾逸风目光又重新在病房里寻找了一遍。 还是没看到顾纤云。 顾逸风心里有点着急,抬眸问苏婳:“妈,纤云呢?” 苏婳刚要开口。 顾谨尧出声道:“纤云有急事和她妈先回国了。” 顾逸风笑了个复杂的笑。 那意思,还有什么事能比他更重要? 心里划过浓浓的失望和失落。 眼睫微垂,他闭口不语,原本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忽然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拼着命地醒过来,她却走了。 走了。 爱是什么? 他开始怀疑。 心里又空又荒凉,整个人仿佛被扔到荒芜的旷野里,明明身边那么多人,可他却觉得孤独。 众人只当他是刚醒过来,体力不支。 怕他累,众人待了一会儿离开。 换墨鹤进来陪他。 墨鹤喂他喝了点水,又喂他吃医生允许吃的流食。 只吃了一点点,顾逸风就不想再吃。 墨鹤拿大手贴着他的大手,问:“有心事?” 顾逸风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道:“没有。” “你是我抱着长大的,你什么心思,我上手掂一掂就能掂出轻重,想纤云了?” “不想。” “嘴硬。” 顾逸风不再说话。 病房安静得让人焦灼。 墨鹤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弄出点声音,让病房不至于那么静。 vip病房安装的是卫星电视,能收到国内比较有名的几个电视台。 墨鹤调出个中文节目给他看。 顾逸风眼睫依旧垂着,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五天后。 墨鹤拿着遥控器调台的时候,顾逸风忽然抬起眼睑看向电视,对墨鹤说:“师父,调回刚才那个台。” 墨鹤听话地调回去。 电视在播放国内的新闻。 是峥嵘拍卖行向京都故宫博物院捐献明清字画以及十二生肖羊首的仪式。 电视里顾纤云一身职业套装配高跟鞋,妆容和发型皆是女强人派头,明丽的秀脸明眸皓齿,笑靥如花,正落落大方地同博物院的院长谈笑风生。 顾逸风视线在她脸上定格。 他也不说话,英俊苍白的脸始终是淡漠平静的。 看不出分毫异样。 新闻都播完了,他还保持着观看的姿势。 就那样保持了大半天。 墨鹤看不下去了,把台调了。 可是顾逸风还是那副表情,英挺幽沉的眸子依旧保持盯着电视的模样。 墨鹤安慰他:“纤云提前回去肯定有她的原因,多半是你爷爷给阿尧哥暗中施加压力了。你别难过,等回国后,师父帮你去找纤云。你先养伤,养好身体再说。” 顾逸风把视线缓缓移到窗外,淡声道:“不必了。” “怎么了?” 顾逸风唇角扯起一抹失望的弧度。 他失望地笑着说:“我可以为她死,可她却不愿为我承受一点压力……” 胸口的种种情绪绞在一起,憋得他说不出话。 许久他才出声:“你看,她笑得多开心,从头到尾难过的只有我一个人。” “纤云肯定也很难过,她有她的苦衷,人和人的性格不一样,呈现出来的模样也不一样。” 顾逸风抬手往下压了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他累了。 这段感情,累了。 半个月后。 顾逸风出院。 因为伤的是脏腑,不能乘坐飞机,他和家人坐车回去的。 长途跋涉,坐了很久的车。 回国后没多久,顾纤云让助理打来电话邀请他,一起去拜访元老。 顾逸风拒绝了。 过了半天,顾纤云亲自打过来,“逸风哥,元老特意叮嘱过,等你伤好后,让我们去他家做客。这种机会十分难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对你们家公司也有好处。” 顾逸风很淡地笑了笑。 她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的? 当初不告而别,连句解释都没有。 顾逸风语气淡漠道:“那种沽名钓誉的事,我就不掺合了。” “这怎么是沽名钓誉呢?这是荣……” 顾逸风冷淡地挂断电话。 曾经愿意为她死,如今连听她说话都懒得听。 爱之深,恨之切,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如此。 原来放下一个人,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第1403章 不要回头 当天,顾逸风就搬离了星河湾。 搬去名下一套离公司很近的大平层住。 原来的家,到处都是顾纤云的气息,让他厌倦。 苏婳得知消息,匆匆赶过去,见偌大房间里只顾逸风孑然一人。 他长腿长身,身形慵懒散漫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只透明水晶杯,杯里有半杯透明液体。 俊逸的脸神色冷漠,一副谁都懒得搭理的清冷疏离感。 苏婳吓了一跳,以为他在借酒消愁。 急忙上前,一把夺下他手中的杯子,放到鼻尖下闻了闻,没有酒味。 又递到嘴边尝了尝,是水。 苏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道:“喝水可以,不许喝酒。你的伤还没痊愈,经不起折腾,知道吗?” 顾逸风唇角溢出一丝凉淡的笑,眼神冷清,“她还配不上我借酒消愁。” 苏婳把杯子放下,弯腰在他身边坐下说:“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同为女人,我能理解纤云的难处和压力。既然决定分开,就各自安好,不要自暴自弃,也不要互相憎恨。” 顾逸风又是一声冷笑,“她不配我恨。” 苏婳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拍拍他的手臂,“我叫几个人过来照顾你的衣食起居,搬家可以,身边得有人照顾。” 顾逸风没反驳。 苏婳打电话把家里佣人喊来三个。 面上照顾他,实则监视他,怕他抽烟喝酒,自暴自弃。 从小到大不用操心的儿子,青春期都没有叛逆过的人,突然像脱了僵的骏马,不受控制。 “情”字无刀无剑无锋,却是伤人最深的。 安排完,苏婳看向顾逸风,“元老那边,你爸代表你和纤云前去拜访,不去不合适。成年人做事,公是公,私是私,以大局为重。离婚后,大家还是亲戚,别弄得太难看。” 顾逸风墨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敷衍地嗯了一声。 “好好养伤,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不用,我想安静。” “臭小子。” 苏婳离开后没多久,顾逸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得正沉之际,手机忽然响了。 顾逸风眼睛不睁,摸到手机,以为是顾纤云打来的,漠然道:“以后别再来骚扰我,谢谢。” 手机里却传来虞城的声音,“是我,逸风哥,听说你回国了,我来星河湾看你,你家佣人说你搬出去住了,你去哪了?我去找你。” “不用。” 虞城一愣,以为打错了,重新看了下号码,的确是顾逸风的。 “哥,我是虞城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帅气幽默活泼可爱的大城子。” “知道。” “你这是怎么了?你以前对我那么温柔,事事罩着我,怎么忽然对我如此冷漠?” 顾逸风道:“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更得见我啊,黑白无常来了,我都能让他们笑着离开。” “不必。”顾逸风挂断电话。 虞城当即拨给苏婳,要了地址,急匆匆地赶过来。 他和保镖将大包小包的补品交给佣人。 见顾逸风一副谁都不想搭理的表情,虞城问:“哥,你是因为和嫂子离婚的事难过吗?” 顾逸风抬眸扫他一眼,“看完了,你可以走了,谢谢。” “你这副样子,我怎么放心走?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我唱歌可好听了,以前在国外留学时被称为‘情歌小王子’。我们班女生因为我唱歌好听,老多迷我的了。要不是当年有同学得了艾滋,我女朋友得谈一大堆,就不至于栽在悦宁身上了……” 顾逸风嫌他话多,道:“唱。” 虞城清咳一声,拿起一个杯子装话筒,闭上眼睛开始清唱,“哥,你往前走,不要回头。上天让你错过谁都有理由,怕你受伤,独自承受,才把最好的人留到最后。你往前走,不要回头,别再为旧人旧事湿了眼眸……” 他歌唱得真的很不错,五音俱全,有音色有情感,干净清澈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失去的伤感,如泣如诉,余音袅袅。 歌词也应景,每个字都像根锋利的钉子,钉到顾逸风的心坎上。 顾逸风闭上眸子。 脑子里浮现出顾纤云的脸。 他恨自己不争气,说好的放下,说好的不再爱。 为什么还是情不自禁想起她? 虞城见他闭上眸子,以为自己的歌起作用了,更加用情地唱道:“哥,你别怕失去,学会放手,世上还有另一种幸福,叫曾经拥有。实在不行,你就考虑考虑我……” 他擅自改了歌词,想逗顾逸风笑。 可是顾逸风却笑不出来。 清俊如玉的脸依旧绷着,似乎已经不会笑。 卖力地唱了将近一个小时,虞城唱得嗓子都冒烟了。 他坐下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凑到顾逸风身边小声问:“哥,我唱得不错吧?你心情好点了没?” 顾逸风怕他又要唱个没完,吵得人心烦,违心地说:“好了。” “既然你心情好了,那你能把悦宁叫过来吗?不要说我在,就假装碰巧。” 顾逸风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还想着她?” “想,天天想,一有空就想。奇怪了,像我这种身份这种美貌,追我的美女无数,比宁子温柔比宁子妖艳的不知有多少,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忘不了她。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遇到宁子之后,我才知道,我竟然如此专一,如此痴情。” 顾逸风唇角极轻地扯动一下,笑了个自我嘲弄的笑。 顾纤云也是,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缠着他黏着他,一副长大后非他不嫁的架势。 结婚后也是一副离了他,天会塌的模样。 可是后来,逼着他离婚的,是她。 在他生死不明时,毅然绝然抛下他的,也是她。 女人微小且坚韧,真要狠下心来,比男人更薄情。 第1404章 我们恋爱 当晚,虞城没走,在顾逸风的住处住下了。 在京都有业务要谈,得待三天。 每天公事一忙完,他哪儿都不去,就回顾逸风的住处待着,是陪他,更是守株待兔,待秦悦宁。 他知道这兄妹几个关系好。 果不其然,第二天晚上,就等到了秦悦宁。 秦悦宁扫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顾逸风身边坐下,递给他一个棕色药瓶,“哥,这是我外公天天喂我吃的强身健体的药丸,每天饭后一粒,有助于内伤愈合。” 顾逸风道了声谢,却不打算吃。 从小就对鹿巍有防备之心。 虞城端了杯蜂蜜水,放到秦悦宁面前,亮着一双星星眼说:“宁子,我亲手为你泡的蜂蜜水,快趁热喝,可甜了,甜过初恋。” 秦悦宁白他一眼,语气疏离道:“谢谢。” 虞城没话找话说:“最近学业紧吗?” “紧。” 虞城满眼深情,盯着她英气不失精致的脸,“脸怎么晒黑了?我给你寄过去的护肤品里有防晒霜,你训练的时候,记得抹。” “扔了。” 虞城被挫了一下,“你谈男朋友了吗?” “谈了一群。” 虞城暗暗磨了磨后槽牙,放软声音哄她:“你现在还在上大学,是祖国的花骨朵,娇嫩得很,千万不能早恋。” 秦悦宁忍不住翻了他一眼,“我今年十九,不是九个月。” “才十九,还是个宝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除了我和逸风哥。你真想谈,就找我,我有钱有颜幽默风趣,私生活干净,还不用你负责。” 顾逸风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去了主卧,把门关上。 佣人在厨房里准备饭菜。 客厅里只剩了虞城和秦悦宁。 虞城悄咪咪地在秦悦宁身边坐下,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她身边慢慢地挪啊挪。 秦悦宁瞪他一眼。 虞城立马停下不动。 等秦悦宁低头喝水时,他又暗搓搓地朝她身边挪。 秦悦宁放下杯子站起来,朝主卧室门说:“哥,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下周末再来看你。” 顾逸风应了声。 秦悦宁转身就走。 虞城急忙跟上去。 下了楼,虞城还跟着她。 跟到半路,秦悦宁忍无可忍,猛地停下脚步,虞城没收住脚,一下子撞到她身上。 撞得实打实。 虞城脑子嗡地一下炸了。 她骨头很硬,撞得他身体很疼,可是她上半身凸起的曲线却超软。 好半天虞城脑子都是懵的。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饿”狠了,被撞一下,都能撞得心花怒放、心猿意马,春心泛滥,撞出绵绵一段乐章。 秦悦宁后退两步,沉着一张英气小脸斥道:“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跟到你家门口。” 秦悦宁拧起一双英眉上下打量着他,“你今年二十七了吧?老大不小的人了,赶紧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做什么?” “没到二十七,才二十六周岁零四个半月,我年轻着呢。” “别等我了,我们不可能。我爸妈不喜欢你,我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跟我爸妈闹僵。” 虞城帅气的脸一脸认真,“没关系,我可以因为你跟我爸我爷我奶和我妹闹僵。” “油嘴滑舌!” “是很滑,还很甜,你现在成年了,可以尝尝,我不收你钱的。” 秦悦宁想踹他两脚,又觉得踹他是给他脸了。 她警告道:“再跟着我,我揍你啊。” 甩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虞城不折不挠地继续跟着她。 直跟到秦悦宁的车前。 秦悦宁失了耐心。 她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掏出一根高尔夫球杆,朝虞城做出个要打他的架势,恐吓道:“再跟着我,我可真打你了啊。” 虞城抓起杆的一端,朝自己脑门上比了比,“朝这里打,打死我算了,省得我天天忘不了你。” 秦悦宁赌气抽回球杆,扔进后备箱,砰地一下关上后备箱门,警告道:“再纠缠我,我就把你剁了,再给你的尸体下七星钉魂术,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剁吧,你现在就剁。” 虞城把头伸到她脸前,手横在自己脖子上,“先从这里剁。” 秦悦宁垂在腿侧的双手缓缓握起,指关节发出啪啪的声音。 很想把他摁到地上狠狠揍一顿! 虞城唇角轻轻勾了勾,视线落到她红润柔软的唇上,喉结微微滑动两下。 两人离得很近,几厘米之距。 他忽然低下头,冒死把嘴凑到她嘴上使劲亲了一口。 秦悦宁的脸噌地一下子红透了! 她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嘴,咬牙瞪着他,怒道:“你想死是吧?敢偷亲我!” 虞城抬手拿拇指轻轻摩挲了下自己的嘴唇,回味了下那柔软触感,眼底溢出一丝风流坏笑。 有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满足感。 “臭流氓!” 秦悦宁红着脸骂了句,转身就走。 走到车门前,伸手去拉车门,腰突然被虞城从身后抱住。 他微微俯身,头埋到她颈窝里说:“宁子,我们恋爱吧。你成年了,我也成熟了,可以谈恋爱了。以前我搞不懂自己的心思,以为对你是一时新鲜,是好奇,可是一晃好几年过去了,我还是忘不掉你。别的女人我一个都看不上眼,心里只装着你,我觉得这是真爱。我从来没这么真爱过一个人,除了你。就给我个机会吧,哪怕被你爸妈打断腿,我也心甘情愿。” 他嘴唇正贴在秦悦宁耳朵上,嘴里呼出的气息全扑洒到她的耳朵上。 扑得她耳朵红红的,脖子也红红的。 秦悦宁被那气息搞得浑身发烫,很不舒服,心跳得乱乱的,像掉进陷阱的鸽子使劲扑棱翅膀。 她凶巴巴道:“松开我!” “不松,就不松!” “我动手了啊!” “动吧。” 秦悦宁猛地转身,俯身,双手抄起他的腰把他举起来,放到车顶上。 挥起拳头就要朝他身上打。 可是拳头触到他的胸膛时,却怎么都打不下去了。 秦悦宁发现人这种生物,越长大越心软。 以前青涩不懂事时,想揍他就揍他,如今连动他一指头都下不了手。 秦悦宁赌气收回拳头,脸别到一边冷声道:“滚吧!” 虞城从车上跳下来,盯着她红得像石榴花似的细长脖颈,说:“我的初吻今天给了你,你得对我负责。” “滚!” 虞城丝毫不生气,霸总的口吻说:“不许接受别人的示好,不许和别人谈恋爱,要谈只能跟我谈。” “死皮赖脸!” 虞城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将一段音频发给秦悦宁。 秦悦宁打开手机,点开音频。 里面传来虞城中气十足的声音:“宁宝请时刻谨记:原配是给你守财的,糟糠之夫不下堂。原配是给你守财的,糟糠之夫不下堂。原配是给你守财的,糟糠之夫不下堂……” 秦悦宁刚要删掉,手机被虞城一把抢走。 他把那音频设成了秦悦宁的手机铃声,闹铃声。 秦悦宁觉得这人简直不要脸到了极致。 之前只是看他可怜,帮了他几次就被他赖上了,还赖成了原配,糟糠之夫。 他怎么不上天呢? 秦悦宁一把夺过手机,坐进车里,咚地一下摔上车门。 虞城提高嗓门冲她喊道:“宁宝,不管你爸妈喜不喜欢我,我都打算搏一搏,除非被你们打死,否则我一定要娶到你。娶不到你,我就去娶你外公,当你外婆!” 第1405章 再次相遇 秦悦宁想自戳双耳。 这个虞城是癫了吗? 她一脚油门,将车子开出去老远。 戴上蓝牙耳机,秦悦宁拨通顾逸风的手机说:“哥,你夜里长点心,虞城不太正常,像中了邪一样,动不动就发神经。以后他要是在,你提前给我发条信息,我避开他。” 顾逸风淡嗯一声。 没过多久,虞城回来了,帅气不羁的脸上春风满面,嘴里哼着小曲。 他敲开顾逸风的卧室门说:“逸风哥,万里长征终于往前迈了一步,宁子今天没打我。” 顾逸风神色淡淡,依旧一副谁都不爱搭理的模样,微微点一下头,算是回应。 “我再给你唱几首歌吧?” “不用,睡了。” “那好吧,晚安逸风哥。”虞城把门关上,退出去。 顾逸风关上灯,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身上的伤,随着时间推移,总有愈合的一天,心里的疙瘩却正好相反,时间越久窝得越大,缠得越乱。 翻来覆去许久,他摸到手机,拨通父亲的手机号,问:“爸,哪天去拜访元老?” 顾北弦道:“约的是这周末上午十点钟,你好好养伤,我替你去就好。” “我去吧。” “你身体可以吗?” “死不了。” 顾北弦啼笑皆非,遗传基因太强悍了。 这傲娇的模样,赌气又别扭的性格和他年轻时如出一辙,连说话方式都一模一样。 从前那个幽默乐观高情商的顾逸风哪去了? 天才陷入爱情纠葛,原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顾北弦回:“这事怪你爷爷。你昏迷的时候,你爷爷冲纤云发了很大的脾气,话说得很难听,几乎是撕破脸了。纤云不告而别,多半是因为这个。” 顾逸风沉默了片刻说:“别提她。” “不让提她,你还和她一起去拜访元老?” “睡了。” 顾北弦嗔道:“臭小子,你怎么也艮起来了?” 顾逸风挂断电话。 转眼间到了周末。 上午九点半,顾逸风乘坐的车提前半个小时,停在元老所住的大院外。 没过多久,顾纤云乘坐的车也驶来了。 看到顾逸风的车,她颇感意外,急忙喊司机停车。 车子停好,顾纤云下车,来敲顾逸风的车窗。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英俊清瘦的脸,脸上一副清冷疏离的表情。 他比受伤前瘦了很多。 人一瘦,五官显得越发立体,棱角分明,如雕刻一般,原本漆黑的眸子也越发深邃。 顾纤云盯着他苍白的脸沉默不语,心里揪扯得不是个滋味。 好一会儿她才收拾起真实情绪,笑道:“不是说好的北弦叔叔来吗?怎么换成你了?” 顾逸风淡淡瞥她一眼,“就这?” 顾纤云微微耸耸肩,“元老对你赞赏有加,等会儿去见他时,你表现得好一点。” 顾逸风眼睫微撩,“没了?” “没了。” 顾逸风轻咬牙根,“你狠。” 他想听她说句软话儿。 只要她说几句软话儿,好好哄哄他,他立马原谅她在他最需要她时的不告而别。 可顾纤云一个字都没说。 司机拉开车门,恭敬地对顾逸风说:“顾总,时间快到了。” 顾逸风迈开长腿下车。 顾纤云的手本能地抬起来想去搀扶他,想到父母的话,又收了回来。 二人并肩朝大院里走,中间隔着两米的距离。 保镖不方便进入。 二人各自拎着礼物。 放在平时顾逸风会帮顾纤云拎,可眼下他懒得帮她。 心里赌着一口气,他越走越快,很快把顾纤云甩出三五十米的距离。 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元老住哪栋宅子,又停下脚步,等顾纤云。 顾纤云加快脚步追上他。 二人无声地往前走着,谁都不说话。 沉默如浓稠的墨。 顾纤云觉得气氛压抑得厉害,不过在她的预料之中。 快到元老住处时,顾逸风忽然停下脚步,目视前方,话却是对顾纤云说的,“替我爷爷向你道歉,以后会严加管教他。” 顾纤云一顿,随即笑着说:“爷爷话说得是难听了些,可他的初心是好,能理解。” “那是怪我了?” 顾纤云睫毛垂下,安静了几分钟才开口:“我是一个自私自利、没有耐心且没有责任心的人。一次试管婴儿已经让我绝望,不想牺牲大好年华和身体再去做第二次第三次,也不想承受任何心理压力,所以在你最难的时候,我选择不告而别。你怨我恨我,都是人之常情。今天见完元老,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顾逸风本就清冷的俊脸顿时冷如寒霜。 他嗔道:“哄我一句,会死吗?” 顾纤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抬腕看了下表,平静地说:“时间马上就到了,快进去吧,不好让元老等我们。” 顾逸风睨她一眼。 窝了二十多天的气堵在胸口,憋得他心情焦躁。 询问一番,警卫人员放行。 二人进入元老的家。 让他们意外的是,元老的家比他们想象得简朴很多。 庭院里种着几株雅致的素梅,没有夸张的假山小桥和流水。 室内是中式装修,装得低调简素,但细细嗅之有墨香袭来,墙上的字画家具细节处处透着浑厚的文化底蕴。 元老今天只穿便服,不笑的时候身上带着强大的威压,一笑又变得和蔼可亲。 寒暄过后,元老请他们喝茶。 顾逸风尝了口,茶香浓郁,既有绿茶的清香和红茶的熟香,还伴有清新幽远的兰花香气,入口润滑,初尝舌尖会有轻微的苦涩感,但很快变得甘甜醇厚。 是真正的来自武夷山母株的大红袍。 平时他们喝的被炒成天价的,跟这个相比,差着点味道。 元老双目炯炯地端详着顾逸风,浑厚嗓音问道:“小伙子,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顾逸风得体地笑道:“已经没大碍,劳烦元老惦记了。” “那就好。”元老爽朗一笑,“原以为你们这帮富小子蜜罐里长大的,吃不了苦,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心怀大爱,舍身为国,不错,不错!” “家族从商百年,一直秉承先国后家的企业信念,有国才有家。家母是文物修复师,立志传承华夏古文化。逸风自小受家人熏陶,耳濡目染,才有今天的眼界。” 元老拍拍他的肩膀眼露赞许,“好好,不愧是栋梁之才。” 顾纤云则暗暗松了口气。 刚才一路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顾逸风不好好说话,惹元老不高兴,看来是她想多了。 毕竟是顾氏集团的继承者,底子摆在那里。 第1406章 考验通过 喝了会儿茶,元老要同顾逸风下棋。 顾逸风明白,这下的不只是棋,还是考验。 小小一盘棋,不仅是一种消遣方式,还能看出一个人的智慧、性格、人品、耐力、胸怀和为人处世之道。 一般这种大人物给人考验之后,必有重托。 否则不会专门把人叫来家里,就为了下一盘棋。 顾逸风打小陪着爷爷、外公和太爷爷等人下棋,早已将这种上位者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举棋游刃有余。 几番交手之后,顾逸风两败一胜。 元老笑道:“你小子故意输两盘给我是吧?” “逸风已经全力以赴,元老您是棋中高手,承让了。” 元老重新端详着他,面含微笑,“小伙子灵透却不浮躁,稳中有细,胸有成竹,从容不迫,可以。” 顾逸风谦虚道:“元老过奖了。您才是胸有千军万马,面如平湖,拥泰山之态,怀博海之怀,我辈之楷模。” 元老哈哈一笑,“臭小子,嘴贫得很。” 一句“臭小子”将两方关系拉得很近。 顾纤云不得不佩服顾逸风的处世之道。 差不多的话由她说来,双方还是客客气气,并不能拉近关系半点,可是从顾逸风口中说出来,却发生了质的改变。 不要小看人际关系,当双方实力相同,旗鼓相当时,拼的就是人际关系了。 秦陆智商和经商能力或许不输顾逸风,但在这方面明显比顾逸风差不少。 这种能力是后天学不来的。 难怪顾傲霆那么器重顾逸风。 合适的时间,顾逸风提出离开。 元老盛情邀请二人吃饭。 盛情难却,二人留下。 顾纤云头一次在这么大的人物家里用餐,略有些放不开。 顾逸风却落落大方,同元老有说有笑,无论他说什么,他都能接住话。 顾纤云挺佩服他的。 他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紧张”二字。 吃过饭后,二人告辞。 元老亲自将他们送到大门外,能享此殊荣的小辈,顾逸风是第一个。 道完别,顾逸风和顾纤云抬脚要走,元老忽然出声问:“听说你师从墨玄道长门下?” 顾逸风回眸笑道:“对,我师父墨鹤是墨玄道长的关门弟子。” “抗战时期,墨玄道长曾下山抗日,协助我们打死不少敌人,立过大功,可惜墨玄道长为人太低调,战争结束后即归隐山林。” “师爷九泉之下若听到您这么夸他,定会开心。若人真有魂灵,师爷的魂灵在地下帮您看着妖魔鬼怪,不让他们上来祸害人间。” “你小子这张嘴啊,哈哈,快回去吧。” 离开大院,顾逸风和顾纤云各自朝自己的车走去。 顾纤云刚要抬腿上车,身后传来顾逸风的声音,“过来。” 顾纤云扭头,“你在叫我吗?” 顾逸风背对着她,冷着声反问:“不然呢?” 顾纤云很浅地笑了笑,“你今天出来太久,该累了,回去休息吧。” 顾逸风倏地回眸,望着她的脸,眼眸幽沉,“顾纤云,你到底想怎样?劫后余生,不破不立,劫你渡了,我也拿命破了。三条命都交出去了,我们应该顺理成章地复婚,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顾纤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道:“先养伤吧,身体重要。” 顾逸风英眉蹙起,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足足好几分钟,憋出一句话,“我能被你活活气死!” 扔下这句话,他一甩袖子弯腰坐进车里。 车子发动。 顾逸风没回住处,去了半山别墅。 米煦最近一直住在这里养伤。 看到顾逸风,米煦略有些吃惊,“你不是重伤未愈吗?怎么到处跑?” “我是被飞机货舱爆炸引起的冲击波震飞出去,没有被炸,伤势愈合得差不多了。”顾逸风扫他一眼,“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一个多月过去了,你的枪伤还没好吗?” 米煦捂唇咳嗽几声道:“免疫力低下,导致伤口感染,去医院化验时,查出我体内中了一种慢性毒,正配合易川医生解毒。” 顾逸风眸色一沉,“谁干的?” “应该是米娅或者我爸那几个私生子,收买了我身边人干的。我一直没回国,就等他们露出狐狸尾巴,好采取下一步行动。” 顾逸风问道:“为什么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由着他们暗中欺负你?” “人太多,暂时还没查出是谁,不想伤及无辜。” “你就是心太软。” 米煦面色平静,“想喝什么?” “水。”顾逸风走到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坐姿慵懒中自带矜贵。 米煦倒了杯水递给他,在他身边坐下,盯着他英挺立体的侧脸看了一秒道:“瘦了很多。” “被某人气的。” “谁敢气你?你太太吗?” “除了她还能有谁?” 米煦沉默了片刻说:“给我看看你的伤。” “不用。” “你看过我的。” 顾逸风唇角微勾,“这话可不像米总会说的话,有点像女人的口吻。” 米煦淡淡一笑,“你想多了,我们家族研究医药多年,我是想看看你的伤我能帮上忙吗?” 米煦伸手来解他的衬衫纽扣。 顾逸风嫌肉麻,抬手自己解了,露出壁垒分明的上半身。 宽肩窄腰,紧实的腹肌。 冷白的肌肤流淌出一种高级贵气的性感。 米煦眼神微微躲闪了一下,似乎不敢直视。 顾逸风转过身把后背朝向他,“内伤严重一些,外伤伤在后背和腿,我师父帮我涂过祛疤药,但是还有些伤痕。” 米煦盯着他后背上那些伤痕,手缓缓抬起,轻轻触上去,慢慢摩挲着伤痕,低声问道:“还疼吗?” 他指腹冰凉,所到之处,在顾逸风后背上留下一种异样的凉飕飕的感觉。 顾逸风微微顿一下,回道:“早就不疼了。” 米煦低沉声音说:“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没法去探望你,非常抱歉。” 一句话戳中顾逸风最痛的地方。 他自嘲一笑,看吧,连个外人都这么关心他。 而顾纤云,他最在意的人,他拿命去爱着的人,却不辞而别。 爱是什么? 以前一直以为爱是互相付出,互相珍重,如今他忽然对“爱”产生了怀疑。 门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是顾逸风之前安排来照顾米煦的佣人。 女佣人一手端药,一手轻轻推开门,就看到顾逸风裸着上半身。 而米煦正在温柔地抚摸他的后背,那眼神深而痛。 她立马退回去,一颗心吓得怦怦乱跳。 思前想后,她悄悄离开密室,找了个僻静地方拨给顾北弦:“顾董,不好了,小顾总脱了衣服让米总摸,您快来一趟吧!” 第1407章 另有目的 沉默了好几秒钟,顾北弦才故作淡定道:“米煦肯定是帮逸风察看伤势,不要乱说。” 女佣忙说:“您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 “以后再有这种误会,及时向我汇报。” “好的顾董。” 挂断女佣电话,顾北弦拨通顾傲霆的手机号,“逸风去找米煦了,两人脱光衣服抱在一起,你开心了?满意了?非得把他逼疯,逼得取向不正常,你才有成就感?好了,阿尧和纤云也被你得罪透了,纤云下决心不再理会逸风。等逸风真把米煦娶回家,看你的脸往哪里放!” 顾傲霆不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逸风陪纤云去e国,还舍命救她,说明他和米煦之前在演戏。你们别以为我老了,就联手骗我,我一点都不糊涂!” “你自己去半山别墅看看吧,密室密码我告诉你。” 顾北弦报了密码。 顾傲霆记下密码,抓着手机,就坐车杀去了半山别墅。 来到密室,推开卧室门,正好看到顾逸风躺在床上,睡着了。 薄被搭在他的腰上,露出裸着的上半身。 米煦则穿着浴袍,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看到顾傲霆风尘仆仆地闯进来,米煦先是一愣,随即抬起食指放到唇上“嘘”了一声,小声说:“顾爷爷,逸风累了,刚睡着,您别吵醒他。” 这个“累”,再加上他这身打扮,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顾傲霆血压顿时开始狂飙! 他几步上前一把抓住米煦的胳膊,凶巴巴道:“你跟我出来!” 二人来到走廊。 顾傲霆冷着脸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勾引逸风呢?演戏归演戏,别假戏真做。看在两家公司合作的份上,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从今往后,请你和逸风保持距离,你们公司的业务转交给秦陆负责。” 米煦微微笑了笑,“秦陆也很符合我的审美。” 顾傲霆一听炸毛了,“你一个帅小伙,好好的女人不喜欢,为什么偏偏喜欢男人?” 米煦慢条斯理地说:“您一个好好的长辈,好好安享晚年不好吗?为什么偏偏去干涉孙儿的婚姻?” 顾傲霆一时有点吃不准他了。 他要是真和逸风有什么,不会说这种话。 要说他和逸风没什么,可他和逸风的关系超出正常的商务合作关系,也超出正常的朋友关系。 顾傲霆盯着米煦看了好几分钟说:“孩子,你回国吧,以后不要再理会逸风。” “我中了慢性毒,得治疗好才能回去。” “那你搬去我家住,我派人照顾你。” “有人追杀我,我搬去你家住,会连累你。” 这不行那不行,顾傲霆气得用力捶了下脑门道:“你再勾引逸风,我去澳洲找你爸了!” 米煦神色淡淡,“我爸私生活更乱,他只在意我的工作能力,不会管我的私生活。还有,在澳洲,同性婚姻是合法的,您即使去曝光我,也没用。” 顾傲霆气得直翻白眼。 他撞开米煦,走进卧室,身子一歪,在顾逸风身边躺下。 等顾逸风一觉睡醒,就看到顾傲霆气呼呼地躺在他身边。 顾逸风唇角轻扯,掀开被子下床,拿起衬衫往身上套,边扣扣子边漫不经心道:“您老这是拆完我和纤云,又来拆我和米煦?” 顾傲霆坐起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望着他,“我打听过了,元老有个外孙女,年轻漂亮,和你很合适。你回头找个时间见见,如果能看对眼就交往,交往一段时间,去查查基因,基因匹配再考虑结婚的事。” 顾逸风气极反笑,“你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倒是把别人的人生规划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别人,是我亲孙子,我只会为你好,不会为你坏!” “我不会去见,要么和纤云复婚,要么和米煦结婚,就两条路,你看着选。” 一条是绝路! 一条是死路! 哪条路顾傲霆都不想选。 一甩袖子,他气哼哼地走了! 米煦倒了杯温水,走进来,递给顾逸风,“刚睡醒,嗓子干,喝杯水润润嗓子,温的,刚好喝。” 顾逸风接过杯子,递到唇边喝起来。 米煦在他身边坐下,目光温柔,凝视着他英俊清瘦的脸,温声说:“要我帮忙吗?” “怎么帮?” 米煦拿起手机开始编辑信息:纤云,如果你真要放弃逸风,那我出手了? 编辑完,给顾逸风看。 顾逸风也是拿顾纤云没办法了,竟然同意了。 米煦把信息发给顾纤云。 等了半天,顾纤云只回了两个字:祝福。 顾逸风笑了。 挺“好”的。 她这是打算彻底放弃他了。 原以为飞机空难,他舍命救她,是不破不立的“破”,他和她会因此复婚,没想到是他和她关系走向破灭的开始。 造化弄人。 一周后。 国家有个大型基建项目在全国公开招标。 这种基建项目投资额巨大,进度款及时,一般都会有充足的工程预备款,利润较高,且风险极小。 是商人眼中的香饽饽。 身为京都地产界翘楚,顾氏集团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竞投。 为保险起见,顾逸风和秦陆联手负责项目竞投。 竞标当天,顾逸风和秦陆带着助理前去投标。 经过几轮紧张的竞逐,顾逸风凭借集团实力和他自身的口才以及项目组的心血,成功拿下这个大型基建项目。 合同签署当晚,双方一起设宴庆祝。 甲乙双方重要人员都来了。 其中还有一张年轻的陌生面孔,参与竞标时,顾逸风和秦陆全程未见过她。 甲方一把手特意把那陌生女子请到自己身边坐,隆重向在座众人介绍:“这位漂亮的小姑娘姓林,单名一个柠字,柠檬的柠。林柠小姐是林氏投资集团的千金,今天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互相帮助。” 众人均纷纷抬眸,朝她看过去。 挺年轻的一个姑娘,看上去二十二三岁的年纪。 身上穿的衣服不戴明显logo,但是一看就价值不菲。 身形清秀苗条,气质落落大方,一头利落精致的短发,脸形别致小巧,五官长得十分出众,浑身散发一种从容的自信。 她微抬下巴看向众人,脸上的笑容始终淡淡的,有点疏离,有点高高在上。 骄傲全写在骨子里。 甲方一把手又向林柠介绍在座众人。 当介绍道顾逸风时,林柠眼睛亮了亮,在顾逸风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介绍到秦陆时,林柠也同样朝秦陆多看了两眼。 顾逸风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林柠凭空出现在这里,肯定另有目的,且她的背景不一般。 第1408章 缘尽于此 在甲方一把手的提议下,众人互相交换了名片。 接下来众人举杯庆祝合作成功。 整个宴席,甲方一把手一直明里暗里地捧着林柠,事事以她为先。 这让顾逸风更加确定,这个林柠背景非同寻常。 但是他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越是没听说过,越说明她背景的神秘。 一个小时后,宴会完毕。 顾逸风和秦陆上车离开。 身体原因,顾逸风没饮酒,秦陆喝了一些。 顾逸风吩咐司机先送秦陆回家。 送完他,返回自己住处的楼下时,顾逸风接到甲方一把手的电话。 对方醉意微醺,说话有点大舌头,语气也不似平时那么严肃,带着点调侃的意味说:“逸风,恭喜你小子!” 顾逸风心忽地下沉,总觉得这个“喜”有压力。 他故意装听不懂,笑道:“能和您合作,的确是喜事一桩。” 对方哈哈一笑,“不是这个喜,是你自己的喜,喜从天降!林柠看上你了,本来是奔着秦陆来的,谁曾想那丫头却看上了你。” 顾逸风只觉得耳膜发麻。 他委婉地拒绝道:“我已婚,恐恕难从命,抱歉。” “她已经派人查了,你的婚姻登记档案显示离异。” 顾逸风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显然林柠是认真的。 一个电话就能查到民政局内部档案,这个林柠明显拥有普通人没有的特权。 他斟酌着用词说:“我仍爱着我前妻,正准备和她复婚。秦陆比我更合适,他未婚,且比我年轻,无论实力能力和相貌才华,都不输于我。麻烦您劝劝林柠小姐,请她还是考虑秦陆吧。” “我也是这么对林柠小姐说的,可她已经派人给你前妻打过电话,你前妻告之,没有和你复婚的打算。” 顾逸风无语了。 但凡这节骨眼上,顾纤云回一个“是”,就能帮他推掉这桩烂桃花。 可她倒好,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竟然硬生生地把他往外推。 顾逸风沉默半秒道:“我没有再婚的打算。” 甲方一把手干笑了两声,“你恐怕不能拒绝,知道林小姐的外公是谁吗?” “外公”二字一出,顾逸风已经猜出来了。 元老的可能性极大。 他假装不知,故意转移话题说:“她外公是谁不重要,我们合作走的是正常竞投,顾氏集团的实力和资质摆在那里。如果我们公司是草包公司,关系再硬,恐怕这个项目也落不到我们公司头上。” 甲方一把手佯装嗔怒,“你小子别给我打马虎眼,她外公是谁,你这么聪明肯定猜出来了。元老的面子,目前还没人能拒得了。别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挂断电话。 顾逸风握着手机,保持原有的姿势。 五六分钟后,他才轻轻放下手机,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看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今天的酒宴,察觉异常,他特意收敛,话说得比平时少了很多,尽量减少自己身上的锋芒,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去。 安静许久,顾逸风抬眸吩咐司机:“去我岳父家。” “好的,顾总。” 司机发动车子。 将车开至顾谨尧家别墅外面。 顾逸风给顾纤云发了条信息:出来。 等了很久,顾纤云才回信息:在拍卖行加班,忙,你回家吧。 顾逸风握着手机,闭上眸子,身体靠在车子椅背上,将情绪压下去。 可是越压,越生气。 最近一直气不顺,心里憋着一团火。 自从顾纤云在他重伤昏迷时不告而别,就开始窝火。 旧火还没泄出去,又来了新的让他窝火的事。 被林柠看上了,偏偏对方还是惹不起的。 顾逸风在车里等了约摸一个小时,顾纤云才回来。 顾逸风推开车门,挡在她的车前。 顾纤云的司机急忙猛踩刹车! 车子在离顾逸风二十厘之距停下。 险些就撞上他! 司机惊出一身冷汗! 顾纤云更是惊魂未定。 她连忙推车开门下车,匆匆几步跑到顾逸风面前,把他从上打量到下,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暗暗松一口气。 往后退了两步,顾纤云恢复心平气和,问道:“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顾逸风唇角溢出一抹凉淡的笑,垂眸俯视着她,尽量平静的语气说:“有人打电话问我和你是否有复婚的打算,你为什么不说‘是’?” “我只是实话实说。” 顾逸风眸色沉下来,垂在腿侧的手缓缓握起,“你知道你一句话会把我毁了吗?” 顾纤云语气淡淡,“打听这种事,一般是想求姻缘的,没有撒谎挡人姻缘一说。” 顾逸风咬牙,“算你狠!” 他抬脚朝车子走去,走到车门前停下脚步。 默然片刻,他倏地转过身看向顾纤云,“我被元老的亲外孙女看上了,你满意了?开心了?如果拒绝,会殃及我们家公司。但凡你说一句,你要和我复婚,这事就推过去了。” 顾纤云面色微不可察地白了白。 沉默几秒钟后,她脸上露出个违心的笑,轻声道:“恭喜。” 放下这两个字,她抬脚轻轻朝家门口走去。 身形挺得笔直。 任谁看她,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直到回到家,她笔直的身子才松懈下来。 她弯腰弯身地坐在沙发上,五官垂下,眼神空茫而慌乱。 说好的成全他,可是真要成全,原来这么痛苦。 顾谨尧察觉她的异常,走到她身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发生什么事了?” 顾纤云将垂下来的五官用力拉上去,勉强挤出个笑说:“逸风被元老的亲外孙女看上了。” 她是笑着说的,心却在滴血。 顾谨尧沉默了。 很久之后他才开口:“放下吧,你俩缘尽于此。” 顾纤云木然地点点头。 “怪不怪爸爸心狠?” 顾纤云苦笑,“不怪,只怪造化弄人。” 顾谨尧垂眸望着她缓缓地说:“苏婳的命几次都是我救的,北弦的命我也救过,逸风的命也是我从杀手手中抢下来的。他们家的血海深仇,是我帮忙报的。每次他们家一有事,我提着头第一个冲在前面。我舍命为他们家冲锋陷阵几十年,换来的是什么?” 他停顿一下,压下情绪继续说:“夫妻基因不匹配,不是你的错,可是顾傲霆却把所有错误都推到你身上。当着我的面,就敢骂你不能生,骂你是灾星。这婚如果复了,你势必还要做试管婴儿,且必须生出健康聪明的男孩。生不出就得继续生,直到把身体折腾垮。等你把身体彻底折腾垮了,顾傲霆不知要用什么手段折磨你。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却最折磨人。逸风是他们家中的宝,你也是爸爸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爸爸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你,他却倚老卖老那样欺负你,爸爸不想你继续在他们顾家受罪。你明明那么优秀,没必要委曲求全,人就活这短短一辈子,不是来受罪的。” 一番话说得顾纤云泪如雨下。 她抬手抱住顾谨尧,硬声喊道:“爸!” 父爱如山,只有父亲是她最坚硬最可靠的港湾。 第1409章 强人所难 隔天。 顾逸风和秦陆去甲方公司开会。 让二人意外的是,林柠也在。 她背后的林氏集团,也参与了此次项目合作。 合同已签署,这种时候退出要负法律责任,集团旗下几万名员工也要吃饭要养家,顾逸风不能因为一己之私,置公司利益于儿戏,只能见招拆招。 他发言的时候,一垂眸就看到林柠面含微笑,微微仰头望着他,眼里是少有的赞许神色。 优渥的家世和显赫的背景,让林柠一出生就站在云端,很少有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顾逸风是一个。 顾逸风迅速收回视线,继续对着投屏讲合作项目规划…… 漫长的会议结束。 顾逸风和秦陆拿着文件,走出会议室。 同甲方一把手打过招呼后,二人离开,刚要进电梯,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顾总。” 顾逸风回眸。 是林柠。 林柠快走几步,追上他,冲他咧嘴一笑,“早就听说顾氏集团小顾总年少有为,一表人才,上次酒宴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奈何上次人太多,没机会和你好好交流。今天有幸遇到,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一起去对面茶馆喝杯茶好吗?” 顾逸风抬腕看了看表,礼貌道:“我等会儿还有个约会,半个月前就约好了。这样吧,让我助理陪你去喝茶好吗?” 林柠脸上的笑淡下来。 从小到大,还没有拒她面子的,一般人有约也得推了,先赴她的约。 没想到顾逸风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秦陆见林柠不高兴了,开口替顾逸风解围:“我中午没约,林小姐想喝茶,我可以奉陪。” 林柠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秦总比顾总识趣得多,不过我忽然不想喝茶了。” 她手抬到唇边轻咳一声,眯了眼睛,对顾逸风说:“晚上一起吃饭,有约也请推了。七点钟,枫晚楼二楼,香蜜阁,不见不散。” 抛下这句话,她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顾逸风唇角溢出一丝凉凉的笑。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元老那么有大格局的人,想必不知道自己的外孙女在外如此强人所难。 兄弟二人走进专用电梯。 秦陆见顾逸风冰着一张俊脸,忍不住说:“哥,你要是不愿去,我替你去。” “你对她感兴趣吗?” “林小姐长得挺漂亮,可惜性子傲,做事强硬,背景又太大,让人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顾逸风道:“不喜欢就别勉强,我去吧,我反应快,能见招拆招。” “拆不了招,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过去接班。” 顾逸风淡嗯一声,抬手按按胀疼的额角。 当晚,七点钟。 顾逸风带着米煦,来到枫晚楼二楼香蜜阁。 进门,林柠已经坐在主位上等着了。 她依旧一副淡淡傲傲的表情,瞟了眼米煦,冲顾逸风扯了扯唇角,“没想到顾总这么扫兴,请你吃顿饭,还要带个人来。” 她那种身份的人,打小都是别人捧着她顺着她,不需要多高的情商。 不高兴了就直说。 顾逸风抬手将米煦揽进怀里,“因为他不是普通人,是我爱的人。” 林柠笑了不可置信的笑,拿起桌上一样点心,放到嘴边轻轻咬下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顾总这么做,就有点不识抬举了,骗人也不能这么骗吧,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米煦斯文地笑了笑,“我和逸风去年相识,一见钟情。为了多陪他,我特意在京都买了别墅。每月两三次的机票,可以证明我对他的爱。为了我,他都和前妻离婚了。” 林柠握着点心的手渐渐用力。 点心被她掐得碎成几半。 她把点心往桌上啪地一扔,推了椅子站起来,拿起包,就朝门口走去。 经过顾逸风时,她停下脚步,目视前方,并不看他,道:“很少有人敢惹我不高兴,你是第一个。” 顾逸风俊美面容依旧维持淡定模样,“元老和蔼可亲,眼界和格局都属一流。林小姐是功勋之后,眼界和格局肯定也胜于常人,应该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暗中给顾氏集团使绊子。” 林柠冷笑,“你倒是挺会给人戴高帽。” “林小姐容貌气度俱佳,爱慕者肯定众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希望下次再相遇,我们能高兴地谈公事,不愉快的事忽略不计。” 林柠冷哼一声,拉开门走出去。 约摸林柠走远了,米煦拉了把椅子坐下,“你这情商绝了。直接点出来,如果她真给你们公司使绊子,就是她小肚鸡肠。” 顾逸风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茶壶给他倒茶,“事情没这么简单,看她的样子,不会善罢甘休。如果纤云在就好了,只要跟我去趟民政局,把婚复了,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夫妻基因不匹配的问题,我已经让公司科研团队重新投入研发,但是我不能给你们保证。” “有劳了。”顾逸风端起茶杯抿一口茶。 脑子里浮现在顾纤云清丽消瘦的脸。 那个让他又爱又气,又拿她无可奈何的女人。 从前没发现她是那样执拗的一个人。 叫来服务生,结了帐。 把米煦送回半山别墅,顾逸风返回日月湾。 苏婳见他脸色不太好,问:“发生什么事了?” 顾逸风走到沙发前坐下,长腿交叠,语气倦慵道:“被林氏集团的林柠看上了,见过强买强卖的,头一次见强行求交往的。” “她刚才给我打过电话,这周末要来我们家拜访,我找了个借口婉拒了。” 顾逸风抬手扶额。 不怕女人上赶,就怕女人无所畏惧,执行力还强。 就这雷厉风行的执行力,如果用在工作上,不出三年,她能把一个新公司干上市。 苏婳倒了杯热牛奶递给他,“烦她?” “很烦。” “纤云怎么说?” 顾逸风自嘲一笑,“还能怎么说?她向我道喜。” 苏婳黛眉拧起,“纤云和阿尧一样,都是至善之人,总喜欢为他人考虑,喜欢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头上。” “的确是至善之人,考虑所有人,唯独不考虑我。” 苏婳轻轻叹了口气,“纤云也是无奈之举。除了你爷爷,我们所有人都对她说过,不要考虑孩子的事,没有孩子也不要紧。可我们越是这么说,越是对她好,她越自责。我曾经做过两次试管婴儿,身上扎了几百针,太懂她的感受。疼痛可以咬牙忍过去,可是那种绝望感,你们男人永远不会懂。纤云和我的情况还不一样,我是身体不好,努力会有结果。可纤云是和你基因不匹配,怎么努力都看不到结果。” 第1410章 我想破例 顾逸风俊眸微敛,垂在膝上的拳头缓缓握紧。 苏婳深提一口气,“你爷爷那个人,是非常典型的旧式商人,他们那一代凡是生意做到很大的,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平时千好万好,一涉及到核心利益,他们会立马翻脸。我和他打交道多年,太懂他的手段和战术。我们不可能永远关着他,更不可能杀了他。子嗣是他最在意的事,如果你和纤云复合,他势必还会偷偷找机会去给阿尧施加压力,变相去折磨纤云。阿尧早就看透了一切,带纤云离开是明智之举。不离开,纤云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愧疚之心、被你爷爷逼疯。阿尧于我们家有恩,我们不该恩将仇报,以爱之名困着他的女儿,变相地摧残她,纤云也是他们家的宝贝。” 顾逸风心有不甘,“独孤城曾说过,劫后余生,不破不立。” “你现在是当局者迷,等你冷静下来后,就会发现这些卦象本就模棱两可,有很多种理解方式。无论出现哪种结果,都会让人觉得算得很准。‘劫后余生’可以是劫后有生机,也可以是大灾大难后留存下的人。‘不破不立’,可以是破劫重生,破而后立,也可能是破旧迎新。” 顾逸风倏地站起来,迈开长腿,就朝门口走去。 苏婳急忙跟上去,“你要去哪?” 顾逸风头也不回道:“去找我师父。” “去吧。” 来到墨鹤家。 进门,顾逸风喊道:“师父。” 墨鹤看他一眼,便知他心情,二话不说,上前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抱了会儿,他忽然弯腰打横将他抱起来。 顾逸风身体瞬间腾空,登时一怔,“师父,我能走。” 墨鹤一言不发,抱着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把他的脸贴到自己胸膛上,大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像哄婴儿那样安抚他。 这种动作,小时候常有。 可如今顾逸风是一米九的大男儿,那画面可想而知。 本来他心口堵堵的,窝了一堆烦心事,眼下被墨鹤这么一抱,弄得哭笑不得。 他挣扎一下,想坐起来。 墨鹤摁着他的头,不让他动。 他功力在顾逸风之上。 顾逸风拿他没办法,抬头冲楼上喊:“小姨,快下来看看你男人,又把我当三岁小孩了。” 陆恩琦在楼上听到动静,应了一声,乘电梯下来。 她刚出电梯口,墨鹤瞬间将顾逸风扔下,嗖的一声箭一般冲到电梯前,弯腰将陆恩琦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朝沙发前走过来。 顾逸风别过视线。 后悔来找师父了,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 本就受伤的伤口,被撒了把盐。 墨鹤抱着陆恩琦走得极慢。 几十米的距离,他硬是走了将近一分钟。 把陆恩琦小心地放到沙发上,墨鹤垂眸看向顾逸风,神色认真地说:“你小姨怀孕了。等孩子生下来,给你抱,给你亲,给你摸。等你以后老了,让我儿子给你养老送终,别难过了,小逸风。” 莫名的,顾逸风眼眶发酸。 他抬手捏捏酸涩的眼眶。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小孩子,是顾纤云。 陆恩琦咦了一声,“臭小子,怎么还哭上了?” “没哭,你别瞎说。” “你的心分明在流泪。”陆恩琦伸手来揉他的头,把他的头发揉乱,哄道:“别难过了,小姨争取生俩,一个我们自己留着,一个送给你和纤云,但是你和纤云得搬到我们家住。” 顾逸风笑着嗔道:“我太了解你了,你就现在耍耍嘴皮子。等孩子真生下来,我碰一下,你都不会让我碰。” 陆恩琦想说顾纤云,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再恩爱的人,终是逃不过子嗣这个话题。 三天后。 顾氏集团。 顾逸风正给副总安排工作。 “叩叩。” 秘书敲门说:“顾总,林氏集团林柠来访。” 顾逸风浓眉微微一蹙,“不见。” “可是她……” 秘书话未说完,门已从外面推开。 走进来的正是林柠。 她一身利落的黑色高奢侈品牌衣裤,耳朵上戴两粒大溪地炫彩珍珠耳环,干练又清傲。 秘书脸上一副拦不住的表情。 副总认识林柠,急忙对顾逸风说:“顾总,您先忙,等您忙完我再进来。” 顾逸风道:“不用,你去沙发上坐着等。” 林柠扫一眼副总,“你先出去。” 副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急中生智,他抬手按按胸口说:“我昨晚没睡好,头很晕,得出去吃点降压药,否则会晕倒。” 不等顾逸风回答,他转身快步走出去。 秘书比他走得更快。 眨眼间,办公室里只剩了顾逸风和林柠。 林柠双臂环胸,环视办公室一圈,没话找话说:“办公室挺大,装修风格和你这人也挺像。” 顾逸风仍旧保持原有坐姿,抬眸看向林柠,“找我有事?” 林柠兀自轻笑一声,“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吗?” “我有男朋友。” 林柠笑容加深,“你觉得我会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太喜欢和太强势的女人打交道,我们没有可能。” 林柠眼睛微微一眯,缓缓走到办公桌前,垂下眼帘盯着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笑,“我不需要你喜欢,我只要我喜欢。” 她伸手去摸他的手。 顾逸风瞬间将手指抽回。 林柠摸了个空,眼神冷了一下,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打小身处最顶端的圈子,见过的男人无数,俊美的年轻男子也没少见。 可是像顾逸风这种又高又帅又有风度的不多。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让她魂牵梦绕,一见难忘。 初见一别,回去夜里她几次做梦梦到他。 林柠扬了扬唇,“听我外公说你受伤了,伤势恢复得怎么样?给我看看。” “不用。” 林柠拳头攥紧,嘴上却笑着说:“顾总是识时务之人,最好别拒我于千里之外。我跟你以前的追求者们不一样,跟我交往,你们顾家会如虎添翼,奉劝你最好乖乖顺着我,否则……” 顾逸风冷笑,“我们顾家从商百年,一路走到现在,凭借的不只有关系。元老知道你这么做吗?想必不知道吧。” 林柠笑了个“你有种”的笑。 顾逸风道:“我等会儿要出去签个合同,就不招待林小姐了。” 他按响秘书的内线,吩咐她:“送客。” 林柠冷而傲地扫他一眼,“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过,我喜欢。” 顾逸风眼神沉了沉。 但凡她不是元老的孙女,他能把她从窗口扔下去。 秘书走进来,对林柠礼貌地说:“林小姐,我送您。” 林柠一甩袖子抬脚走出去。 出门没走十米,恰巧遇到秦陆。 四目相对。 秦陆冲林柠淡淡一笑,“林小姐,有空吗?去我办公室喝杯咖啡吧。” 林柠打量他几眼。 凭心而论,他身材高大,模样英武,外形并不比顾逸风差,能坐稳顾氏集团总裁这把交椅,谈吐和能力自然也不会输顾逸风太多。 可他身上缺少那种吸引自己的魅力。 但是林柠在顾逸风那里吃了瘪,正在气头上,便赌气答应下来。 跟着秦陆来到他的办公室。 秦陆亲手泡了杯咖啡,端给林柠,俯身在她身边坐下。 他盯着她清傲的脸,违心地说:“上次酒宴,我对林小姐一见如故。我是个直人,从未主动追求过女孩子,但是遇到林小姐,我想破例,能否给个机会?” 第1411章 这是玩命 林柠静静看着秦陆。 眼前这个男人,生得剑眉星眸,高鼻红唇,性格沉稳坚毅,家境优渥,年轻且未婚,最关键的是他主动追求她,向她求爱。 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欣然同意吧? 可是林柠仔细感受了下自己的心跳,心如止水。 她对这个男人生不出一丝征服欲。 但是,她又想利用他,挑起顾逸风对自己的征服欲。 林柠扯扯唇角露出个敷衍的笑,轻飘飘道:“好啊,给你个机会,不过我很难追的。” 秦陆淡淡一笑,沉邃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做出一副很认真的表情说:“我是头一次追人,可能不够浪漫,不够完美,但是我会全力以赴。” 林柠眼神微滞。 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她只是拿他当跳板,逗他玩玩而已,他却要对她全力以赴。 不过男人这东西,都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三分钟热度,信不得。 林柠端起咖啡抿了口,语气轻慢地问:“你多大了?” “二十六岁。” 林柠微感意外,“你才二十六?真的假的?” 秦陆起身去钱包里取出身份证,递给她,“我的身份证,请过目。” 林柠接过身份证,扫了眼他的出生年月,又盯着他身份证上的头像看了几秒,点评道:“还真是二十六岁,你长得比实际年龄成熟,我以为你和顾逸风顾总差不多大。” “我比他小三岁,性格偏稳重,话少,显得成熟。大学毕业就进自家公司打拼,性格不稳,很难让合作方信服。” 林柠把身份证还给他,“你这种性格的人,适合当丈夫,不适合谈恋爱,太稳,缺少刺激。” 秦陆站起来,垂眸望着她,“晚上有空吗?” “这么着急?” “我说过,要全力以赴就会全力以赴,不只是嘴上说说。” 林柠抬起细长的左腿架到右腿上,仰头望着他,眼神带了丝挑衅,笑了个觉得好笑的笑,“有空啊,你打算怎么追我?” “晚上六点半去接你吃饭,吃完饭,陪你玩个刺激的。” 林柠想象不出这种性格稳如泰山的男人,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不过有人陪着打发时间也是好的,省得她忍不住往顾逸风跟前凑。 二人商定好就餐地点,秦陆把林柠送到车上。 再返回楼上,正好遇到带着手下人要外出的顾逸风。 顾逸风问道:“听秘书说,林柠去你办公室了?” “对,我打算追求她,她答应了。” “因为我吗?” 秦陆浅淡一笑,“一半一半吧。平时一有空闲就被爷爷和我外公安排去相亲,挺烦的,把林柠拉出来挡一阵子也好。” “那个女人不好惹,你小心点。” “有数。” 当晚。 秦陆去林柠家接她。 让林柠意外的是,秦陆并没有开车,而是骑了一辆外形超酷超拉风的黑色大型摩托车。 是奥古斯塔f4,全球限量一百台的职业赛车,售价百万以上。 秦陆身上穿的也不再是定制西装,而是一件黑色薄款机车服,下身着黑色牛仔裤。 牛仔裤粗犷的面料包裹着他的长腿,显得身段更高了。 他五官本就长得硬挺俊毅,配上长腿,寸短的头发,一改白天沉稳干练的模样,多了几分酷帅和野性。 林柠忍不住暗道一声,好酷! “接住!”秦陆拿了个头盔朝林柠扔过去。 林柠伸手去接,头盔冲击力太强,差点把她撞倒,手也被撞得很疼。 不过她性格好强,假装若无其事地戴上头盔,腿一迈,跨到摩托车上。 秦陆戴好头盔道:“要走了,抱住我的腰。” 林柠低头瞅瞅他硬挺有型的腰,戏谑道:“你小子还挺滑头,知道骑车制造机会。” “轰!” 秦陆一脚油门踹下去! 摩托车倏地朝前蹿去! 林柠身子一个趔趄,本能地抱住他的腰,警告道:“你好好骑,别摔着我。” “放心!” 秦陆把车骑得飞快,耳边的风呼啸而过。 林柠心跳开始加速,不是激动,是担心秦陆摔到自己。 摩托车和汽车不一样,汽车是铁包肉,摩托车是肉包铁,她细皮嫩肉的,可不禁摔。 二人终于来到约好的酒店。 点餐的时候,秦陆吃得很少,饮料和水更是不怎么喝。 林柠以为饭菜不合他的胃口,懒得管他,自己吃了个饱。 吃完饭,离开酒店,秦陆看看手表说:“时间还早,载你兜兜风。” 来的路上一路没事,林柠渐渐放松了警惕,答应下来。 秦陆发动车子,叮嘱道:“抱紧了,等会儿我要提速了,怕就说一声。” 林柠想说安全第一,不要骑太快,可是好胜心又强,不肯服输,便说:“提就提,谁怕谁?” 摩托车驶到滨海大道,又骑了二十分钟。 前面一拐弯,秦陆将车驶到了专业摩托车赛道上。 这里不限速。 秦陆一路猛加速,油门不断飙升。 摩托车在蜿蜒的赛道上,快得几乎要飞起来! 赛道两边的景色飞快后退! 林柠的耳膜开始疼,心跳急速加速,身体稳不住,两只胳膊紧紧抱着秦陆的腰,脸色已经吓得发白。 摩托车忽然腾空而起,嗖地一下冲上前面的高坡,紧接着飞跃跨过前面的障碍物! 林柠不受控制地发出尖叫声,整个身体从摩托车上颠起来! 要不是胳膊紧紧搂着秦陆,她早就甩出去了! 秦陆一边握紧车把驾着车,一边大声问:“林小姐,怕吗?怕就下去!不过你是元老的外孙女,将门之后,字典里应该不会有‘害怕’二字吧?” 林柠吓得面色已经惨白,很想吐,晚上吃的饭都快被晃出来了,可是一句“将门之后”,逼得她不得不逞强。 她忍着难受劲儿大声说:“说谁害怕呢?不就骑个摩托车吗?毛毛雨,有什么好怕的!” 秦陆唇角勾了勾,“不怕就好,坐稳了!” 他忽然在摩托车上一跃而起! 林柠的身子瞬间被带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摩托车还在飞快地往前冲。 林柠吓得呼吸都停止了! 叫都不敢叫。 车速这么快,稍有不慎,俩人就会车毁人亡! 秦陆手脚交替,在摩托车上单手控制等各种平衡动作,熟练地跳跃、翻转、空中转体。 林柠就像他身上的挂件似的,随着他的动作,被大幅度地颠来倒去! 以前她不是没玩过刺激运动,但是从来没玩过这么刺激的! 这已经不是刺激了! 这他妈是玩命! 晚上吃的菜和喝的红酒、果汁全从胃里涌上来,林柠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吐出来! 第1412章 耀祖光宗 秦陆听到了,恢复正常骑姿,开始减速刹车。 停好摩托车。 秦陆把林柠扶下来,瞅着她狼狈的模样,“贴心”地说:“林小姐,你太见外了,难受为什么不早说?” 林柠顾不上回答,摘掉头盔,蹲在地上狂吐起来! 直吐得天昏地暗! 不只把今晚上吃的食物全吐了出来,连昨晚没消化完的,也吐了出来! 胃里和口腔里难闻的味道,让她浑身散发臭烘烘的味道。 长这么大,林柠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丑! 秦陆俯身帮她轻拍后背。 等她吐完了,他递给她一方手帕,“擦擦嘴,我带你去休息区洗把脸,喝点水。” 林柠一把打掉他递过来的手帕,扭头瞪着他,气急败坏地质问道:“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捉弄我!” 秦陆一脸无辜,“你说你不喜欢稳,喜欢刺激,我就投其所好,给你刺激。我是第一次追求女孩子,没有经验,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刺激。我问过你好几次,害怕可以下去,可你说这点毛毛雨有什么好怕的?” 他天生一副让人信服的稳妥性格,不油嘴不滑舌,俊毅大气的五官也给人真诚的感觉。 林柠一时竟挑不出刺来。 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外套沾上了秽物,又脏又臭,林柠生气地扯下来,扔到地上。 她里面只穿一件黑色紧身吊带,露出白皙的肌肤,细细窄窄的腰身。 虽然性格不讨喜,但是她身材凹凸有致,散发着青春的魅力。 年轻的身体总是美好的。 秦陆视线迅速移到别处。 缓了片刻,他抬手脱掉身上的机车服,扔到她身上说:“将就着穿一下吧。” 林柠接过来,动作粗暴地套到自己身上。 他个子太高,他的机车服套到她身上,松松垮垮,能遮住她一半的大腿。 机车服上有清爽干净的洗衣液味道。 林柠愰然有种被他抱着的错觉。 她忍不住幻想了一下,如果今天和她来骑摩托车的是顾逸风,会是怎样的场景? 一想到那个人,她的火气就上来了,自己要美貌有美貌,要身材有身材,学历家世背景样样拿得出手。 和她交往,顾氏集团如虎添翼,能一路扶摇直上,她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自己? 秦陆扶着她去休息区,倒了水让她漱口洗脸。 短暂休息了会儿,他去取了摩托车送她回家。 机车服给她穿了,他身上只穿一件黑色男士背心。 林柠搂着他的腰,盯着他的后背打量。 他肤色偏深,宽肩窄腰,背部肌肉紧实有型,脖颈颀长,寸短的头发根根分明。 典型的型男一枚。 单看外形,他雄性魅力十足。 林柠想,如果那天酒宴上,顾逸风没出现,她看中的就是他了。 把林柠送到她家附近。 林柠从摩托车跳下来,说:“外套洗干净再还给你。” 秦陆微微一笑,“好,周末约你。” 林柠捂着嘴皱眉道:“下次不许骑机车了。” “不骑,下次去哪玩,玩什么,你来定。” “行,再发生今天这种事,你死定了。” 秦陆扬扬唇角,“不会,走了。” 他跨上摩托车,一轰油门,车子飞了出去。 回到家。 秦陆脱掉身上衣服打算去洗澡,刚要走,手机响了。 是顾逸风打来的。 秦陆按了接听。 顾逸风道:“有朋友给我打电话,说看到你骑摩托车带着一个女人飙车,那女人是林柠吗?” “是她。” “那女人很难缠,背后是元老,你注意分寸,别伤到她,否则会影响到公司,元老那边也没法交待。” 秦陆如实说:“没伤到她,只是把她弄吐了。” “吐了?” “对。那种人从出生起,就被身边人捧得高高在上。她不像元老那一辈人,有战绩有功勋,靠自己的双手厮杀出一条血路。阅历不够,品德不行,没吃过苦却享受至上荣耀,难免让她膨胀。我们越是捧着她哄着她,她越瞧不起我们,反之,使劲折腾折腾她,她反而会对我们刮目相看。简而言之,就是欠收拾。” 顾逸风沉默了片刻道:“玩可以,别玩脱了。” “有数。” 秦陆走进浴室冲澡,打开花洒。 温水淋到他身上,有丝丝拉拉的疼。 秦陆才发觉,腰上的肉被林柠的指甲掐伤了。 想到她今晚吓破胆的狼狈模样,他兀自轻笑一声。 那女人平时高傲得鼻孔朝天,没想到却是个纸老虎,不足为惧。 冲完澡刷完牙出来,秦陆把头发吹干,换上睡衣,躺到床上。 拿起手机,登陆手机邮箱,收了两封商务邮件。 刚要入睡,有人敲卧室门。 以为是父母,秦陆躺在床上没动,喊道:“进来。” 进来的却是外公鹿巍。 鹿巍一改平时的萎靡不振,两眼散发精光,炯炯有神。 看过去仿佛佛镀金光。 秦陆眼里划过一丝微诧,掀开被子坐起来,问:“外公,这么晚了您不睡觉,怎么跑我们家来了?有急事吗?” 鹿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得嗓子都破音了,“我以前的老队友打电话给我,说看到你和元老的外孙女在交往,消息属实吗?” “这种事你打电话问我就好了,何必大晚上的跑一趟?” 鹿巍用力抓着秦陆的手,神情激动,“你快告诉我,属实吗?” “我在追她,今天是第一天,交往还谈不上。” 鹿巍忽然大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他激动得在房间里踱步,时而双手合十,时而把手举于头顶念叨:“祖先显灵了!祖先显灵了!没想到我老鹿能有今天!如果这桩婚事能成,我老鹿就可以光宗耀祖了!我爷爷也能死而瞑目了!那可是元老的外孙女!是元老啊!” 秦陆浓眉微蹙望着他,提醒道:“外公,您别高兴得太早,婚事不婚事的,我没想那么远。” 他只是想引开林柠,转移她的注意力,省得她老是去纠缠顾逸风。 可看外公这架势,明显当真了。 鹿巍仍激动不已,“那丫头听说脾气很不好,傲得要命,肯单独跟你吃饭,就是八字有一撇了。我以前的老局长想给他孙子和林柠牵个线,结果被埋汰了好一顿。我也有那打算,但是看到老局长被拒得没脸没皮,就打消了那个念头,没想到你小子挺有出息,自己攀上去了!你可要好好哄着她,供着她,千万别惹她生气!” 秦陆抿唇不语。 如果他知道,他刚把她折腾得隔夜饭都吐出来了,估计得气死。 秦陆敷衍的语气说:“知道了,您快回家睡觉吧。” 鹿巍亢奋得直搓手,“我太激动了!睡不着!所以人还是要活得久一点,活久了,什么好事都能等来!以后宁子嫁给虞城,你娶林柠,我老鹿人生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扬眉吐气!风光无两!” 秦陆都不忍心打击他。 他不喜欢林柠,林柠也不喜欢他。 两人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次日清早。 秦陆驱车去公司。 途经花店时,他停车进去包了束向日葵。 想了想,他从包里取出样东西,放进花束里,写了个地址,把花交给花店的人道:“麻烦把这束花送到这个地址,谢谢。” “好的先生。” 付款上车。 秦陆拨通林柠的手机号,“林小姐,送了束花给你,很快就能收到,希望你会喜欢。” 林柠嗤之以鼻,“原来你和那些人一样俗,就知道送花送草。” 秦陆微微勾唇,意味深长道:“先别太早下定义,这束花或许会让你永生难忘。” 第1413章 她是我的 收到秦陆送来的向日葵花,林柠把外包装拆了。 好奇心驱使她,想看看这破花到底有什么稀奇的,能让她永生难忘? 左看右看,她在花束下面找到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小竹笼,类似于市面上的蛐蛐笼蝈蝈笼,但比蝈蝈笼编得细密。 林柠拿起来晃了晃,里面没有太大的声响,透过缝隙往里看,什么都看不清。 她好奇地打开笼盖,只见眼前忽地一黑! 无数只小型蜜蜂从笼子里钻出来,长约三四毫米。 蜜蜂蜇人,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林柠吓得把笼子往地上一扔,拔腿就跑! 蜂群蜂拥着去追她! 林柠吓得捂着脸“啊啊”尖叫着就朝楼上跑。 跑到电梯前,她拼命地按电梯开关键,把按钮都快按出火花了。 同时大声喊佣人:“快!把这些该死的蜜蜂弄走!快!来人啊!” 佣人们急忙朝这边冲过来。 电梯门打开,林柠迅速跑进电梯里。 可是蜜蜂也飞了进去。 林柠抱着头从电梯里跑出来,兔子一样朝步梯跑去。 群蜂又去追她。 就这样,林柠被蜂群追着从楼下跑到楼上,又从这屋跑到那屋。 头一次体会到了抱头鼠窜的滋味。 等佣人终于把所有的蜜蜂驱逐干净,林柠已经跑得满头大汗,披头散发,拖鞋都跑掉了两只! 她气得面色铁青! 换了身衣服,提上装蜜蜂的小竹笼,驱车杀到顾氏集团! 直奔秦陆的办公室而去! 秦陆的秘书拦都拦不住她! 林柠一把推开门,就看到秦陆正和顾傲霆在商量公事。 顾傲霆刚要开口,林柠克制着情绪,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这位爷爷,您能出去一下吗?我有事要和秦陆说。” 顾傲霆认出她是元老的外孙女,笑眯眯地打量着她,“你是柠柠吧?你来找逸风的吗?逸风在他办公室里,他办公室在东边第二间,你直接过去找他就好。” 林柠眼珠鼓鼓瞪着秦陆说:“不,我找秦陆!” 顾傲霆纳闷儿,“你和秦陆有什么好聊的?你找逸风吧,逸风更有意思。” 林柠不耐烦了,硬声说:“我就找秦陆!请您先出去,谢谢!” 顾傲霆一时摸不着头脑,但见她生气了,不敢再惹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人出去了,耳朵却贴到门上偷听。 林柠把手里提的小竹笼往秦陆办公桌上用力一摔,怒气冲冲道:“看看你干的好事!这就是你说的永生难忘?” 秦陆微微一笑,“你就说,你是不是永生难忘吧?” 林柠瞪着他,眼里的怒火快要烧起来了,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秦陆,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句话,她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秦陆诚恳无辜的声音,“这是无刺蜂,不蜇人的,无刺蜂小巧精致,能采蜜。只送花太俗气,有花有蜂,才有意义。本来是买给我妹妹玩的,没舍得给她,给了你,因为你说过你喜欢刺激。我性子比较直男,又是第一次追人,不太懂你们女孩子的心思,没想到好心却惹你生气了,对不起。” 他道歉的语气太真诚。 让人一时难辨真假。 林柠人都到门口了,脚步又停下来。 她转身看向他,眼里写满狐疑,“那蜜蜂真不蜇人?” “可以上网搜搜看,无刺蜂又名蚁蜂、无螫蜂,没有刺。我只是想哄你开心,给你留个深刻的印象,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就是故意捉弄我!” “提前说了,就不刺激了。你嫌我性格太稳,不够刺激,我在为你做出改变,做得不够好,还有点笨拙,可我很努力,很有诚意。”他深邃的眸子清澈真诚,注视着她。 林柠心里蓦地泛起一丝涟漪,如一粒石子投进湖心。 性格天成,想改变很难,她脾气差,性子又傲又硬,曾被家人无数次诟病,她深知却改不过来。 可秦陆愿意为她改变性格。 这是多么难能可贵。 林柠积了一肚子的气莫名地消了。 但是面子拉不下来,她双臂环胸,小巧的下巴一抬,“我还是很生气!” “我哄你好吗?”秦陆迈开长腿,走到她面前,抬起手温柔地摸摸她的短发,忍着肉麻说:“不气不气,是我不好,太笨太傻,想讨你喜欢,却总是好心办坏事。” 林柠最讨厌被人摸头,却没避开秦陆的手。 忽然觉得这个大直男温柔起来,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任由他摸了好几下头,她才伸手打掉他的手,赌气说:“别摸了,头发都给我摸乱了。” “那我帮你梳梳头?” “不用,走了!” 林柠转身就走。 边走边想,这是在干什么? 说好的要追顾逸风,和秦陆拉扯是为了激起顾逸风的征服欲,怎么能由着秦陆摸自己的头呢? 她做事一向有原则,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没原则了? 林柠拉开门走出去。 顾傲霆早就提前直起腰,后退几步,调整好情绪了。 看到林柠出来,他笑呵呵地望着她,语气亲昵地说:“柠柠,逸风这会儿不忙。你来都来了,去跟他打个招呼再走吧。” 林柠微微一怔,随即应道:“好,我去他办公室。” “我送你过去。” “谢谢顾爷爷。” 顾傲霆边陪她走边说:“逸风是我们家族这帮孩子中最优秀的一个,又高又帅,性格幽默风趣,还练得一身好功夫。不知有多少女孩子青睐他,可他就喜欢你这种又红又正,气质高雅的。” 林柠又是一愣,如实说:“他不喜欢我。” “孩子,你还太年轻,不懂男人,不只女人喜欢口是心非,男人也喜欢口是心非。逸风嘴上说不喜欢,其实就是喜欢,他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我最了解他。” 林柠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真的?” 顾傲霆把胸脯拍得梆梆响,“千真万确!” 秦陆在二人身后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暗暗叹了口气。 老爷子一出面,他所有的努力全白费了! 眼瞅着林柠就要走到顾逸风办公室门口。 秦陆忽然大步追过去。 身形一晃,他瞬间来到林柠身前,抬手拦住她,对顾傲霆说:“爷爷,我喜欢林柠,她是我的。” 第1414章 难以抉择 林柠惊住! 眼睛睁得杏眼一般大,直勾勾地盯着秦陆。 他这话说得好霸道! 长这么大,见惯了对自己百依百顺,唯唯诺诺的追求者,少见如此霸道的。 林柠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顾傲霆其实刚才趴到秦陆办公室门上,早就把秦陆和林柠的对话偷听得一清二楚。 他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在林柠看不到的方向,顾傲霆朝秦陆眨眨眼睛使眼色,“阿陆,你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爷爷再给你介绍好姑娘。你逸风哥现在心情不好,又受了重伤,需要安慰,就让林柠去他办公室,好好开导开导他吧。” 秦陆笑道:“我哥现在最想见的人是纤云,只要把纤云叫过来,都不用说话,我哥心情立马变好。” 顾傲霆不高兴了,“你这孩子,平时那么听话,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看在我平时对您百依百顺的份上,这次就依我吧。”秦陆伸手抓住林柠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什么都可以让给我哥,唯独林柠,不能让。” 天知道,这种话从性格沉毅又英俊的男人口中说出来,有多让人犯迷糊。 林柠自然也不例外。 再傲气,毕竟年龄摆在那里,二十出头,没经历过情伤,又被家人保护得太好。 这会儿的她,已经忘记自己来找秦陆的本意了,静静蒙蒙地站在原地。 全然没了平时的精明伶俐劲儿。 顾傲霆拿秦陆没办法,只好看向林柠,“柠柠,你说,你喜欢逸风还是阿陆?” 要是放在前几天,林柠会当仁不让地说,喜欢顾逸风。 可这会儿有点难以抉择。 她觉得这个秦陆像个巨大的宝藏,越接触越有意思。 林柠迟疑一下才说:“能多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再回答吗?” 顾傲霆想责备她花心,但顾忌她是元老的外孙女儿,不敢造次。 “咚。” 门从里面拉开。 顾逸风带着手下人走出来。 看看三人,顾逸风开口对秦陆说:“你和林小姐好好的,等你俩成了,婚礼我来安排。” 秦陆道:“谢谢哥!” 林柠听懵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还没答应秦陆的追求,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顾逸风还是秦陆。 怎么就扯到婚礼上了? 有种被命运之手一下子扔到终点站的感觉! 还没反应过来,顾逸风已经带着助理等人扬长离去。 顾傲霆盯着他的背影恨铁不成钢! 条件这么好的姑娘,他却往外推! 顾傲霆看向秦陆,脸上堆起笑,“阿陆,你来我办公室一趟,爷爷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他想拿大局大义,道德绑架他。 像道德绑架阿尧和纤云那样。 秦陆察觉出他的意图,很淡地笑了一下,“若是公事,请开会的时候说。若是家事,请去对我爸说。若是有关林柠的事,请当着林柠的面说。” 顾傲霆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 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个臭小子比他爸还难对付! 顾傲霆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秦陆唇角淡淡扬了扬。 他朝林柠伸出右手,是邀请,要牵她手的意思。 林柠低头看了看他的手。 他的手又大又长,骨节分明,孔武有力,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她抬手轻轻打了下他的手心,嗔道:“我还没答应你的追求呢,别想占我便宜,我很难追的。” 秦陆直接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朝自己怀里轻轻一带。 林柠细瘦的身子就撞到了他的胸膛上。 他手臂一环,将她环进怀里。 林柠挣扎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这是办公室,公共场合,让人看到多不好?” 秦陆低磁坚毅的声音从她头顶传下来,“这一层普通职员上不来,能看到的皆是心腹,不敢乱说。我未婚,你未嫁,单身男女谈个恋爱,有什么好怕的?” 林柠仰头纠正他:“还不是谈恋爱,你在追求我,我还没答应你的追求。” “好,我在追求你。” 秦陆环着她,把她带到了自己办公室。 趁林柠不注意,秦陆给顾逸风去了条信息:哥,别担心,林柠没我们想象的那么难对付。 顾逸风回道:委屈你了,最近的工作我多分担点,你别太入戏,脱身之计提前想好。 秦陆勾了勾唇角回:有数。 收起手机,不知为何,秦陆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愧意。 起初只是想替逸风解围,眼下突然觉得有点欺负林柠的意味。 可这种时候收手,为时过早。 忙碌一天。 月影西斜,夜色深浓。 顾逸风的车驶到顾谨尧家的别墅前。 这么晚了,顾纤云卧室的灯还亮着。 顾逸风隔空望着她的窗口,脑子里浮现出年少时的画面,一桢桢,放电影一样。 他帮她补习功课,教她学习技巧,给她押题,帮她拆解错题。 那时的她,每每看到他,总是脸红红的,一副怀春少女娇羞的样子。 后来她如愿考入他的大学,他们订婚,领证登记,一切水到渠成,顺风顺水。 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可如今,他和她却已是离异夫妇,明明咫尺之距,心却隔得那么远。 正沉思着,手机响了。 顾逸风拿起手机,是顾纤云打来的,“逸风,你回去吧,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连逸风哥都不叫了?” 顾纤云默了默,“回去吧。” 顾逸风道:“我所在的位置是公共空间,你恐怕管不着。” 顾纤云苦笑,“没意义,不是吗?” 她想说的其实是,你伤势未痊愈,又忙工作,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别把身体累垮了。 可这种话一说出来,将前功尽弃。 顾逸风道:“是挺没意义,人活着本来就很没意思。外人看我风光无限,却不知我其实是家族高级打工人。什么大局大义,说得大义凛然,一个婚事都要被人左右的人,要大局大义有什么用?” “逸风哥,你别太悲观,林小姐挺好的,很适合你。” “林柠和秦陆在一起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纤云微微一顿,“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时间可以让人忘掉一切。” 手机突然传来忙音。 顾逸风把电话掐断。 他推开车门下车。 走到顾谨尧家别墅墙外。 原地轻轻一跃,下一秒,他已经翻过院墙。 几秒钟后,他人已经到了顾纤云窗下。 顾纤云再打顾逸风手机,怎么打,他都不肯接。 她纳闷,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朝外看去。 恰好看到顾逸风站在窗下。 顾纤云心里咯噔一下。 顾逸风抬眸看向她,眸眼漆黑如墨,“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顾纤云纤眉微拧,“逸风哥,你正经点,别这样。” 顾逸风双脚点地,轻轻一弹,人已经跃窗而上,抓着她的手,把她带下来。 他将她拥在怀里,箍得紧紧的,低声说:“纤云,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国,找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第1415章 重要决定 顾纤云很想答应下来。 想和顾逸风远走天涯,找个陌生的国度,白首到老,管他生不生孩子,管他什么传宗接代! 她只想和爱的人朝朝暮暮,长相厮守! 可最终她还是把顾逸风推开了。 她已经二十七岁,不是十七岁,上有父母家人,肩上有重担。 她和顾逸风一走了之,自己痛快了,置父母于何地? 顾纤云仰头望着顾逸风,满眼愧疚,“你回去吧,我不能和你走。我走了,我爸妈我爷爷奶奶没法向你家人交待。” 顾逸风道:“我会让我奶奶看好我爷爷,不去骚扰你的家人。” 顾纤云盯着他漆黑如曜石的眸子,“看多久呢?一年?两年?十年?因为我们俩私奔,两家彻底撕破脸,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逸风哥,我们不只为自己活,还要为家人而活。” 顾逸风笑了。 谈不上多失望,因为在他的预料之中。 好像是自打流产之后,她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成熟,冷静,冷静得都有点冷血了,开始懂得权衡,做事快刀斩乱麻。 处事风格比男人还冷绝。 夜色越发深浓,橘子瓣一样的半弦月渐渐隐到云后,起风了。 风吹乱了顾纤云的长发和衣衫。 吹得她本就高挑纤细的身形越发瘦削。 顾逸风冲她很淡地笑了笑,低声说:“你上去吧,好好吃饭,工作不要太拼命。” 顾纤云盯着他英俊清瘦的脸,“你也是,好好吃饭,身体要紧,回家吧。” 顾逸风嗯了一声,平静地说:“我再待会儿,等会儿就回去。” 顾纤云转身进屋。 上楼,来到她的卧室。 关窗户的时候,看到顾逸风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仿佛定在了那里,高大身形立在夜色里,如墨竹,如冷峻的松。 顾纤云心里隐隐作痛。 他那么平静,一定是因为失望的次数太多了吧? 她让他屡次失望。 他扔下父母家人,扔下荣华富贵,扔下一切,来找她私奔,可她还是拒绝了他。 他表面越平静,内心一定越失望吧? 风越来越大,闪电划过之后是响雷。 天气预报后半夜有雨。 果然,没过多久,暴雨哗哗地落下来。 顾逸风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暴雨很快将他的衣服和头发淋湿。 顾纤云心里一阵阵撕扯般的疼。 她拿起手机拨通顾逸风的号码说:“逸风哥,下雨了,你旧伤未愈,身体不比平时,快回家吧。” 顾逸风又是嗯了一声,人却没动。 顾纤云语气央求,“打雷了,你站在那里很危险,算我求你,快离开吧。” 顾逸风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我在想,如果我得了我爸曾经得过的躁郁症,我爷爷会不会去求你回来?听我姑姑说,当年我爸犯病,我爷爷怕我妈离开,吓得要死,小心翼翼地哄着我妈,就差把我妈当活菩萨供起来了。” “别傻了,我们的情况和你爸妈不一样。装病这条路也行不通,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去医院一查就查出来了。” “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你先回家,回家好好想好吗?” 顾逸风挂断电话,人却依然不走。 顾纤云拿他没办法,只好来到父母的卧室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刚敲了一下,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顾谨尧已经穿好衣服,走了出来,问:“你和逸风又吵架了?” “没有,他要和我私奔,我拒绝了。爸,您下去把他弄到车上吧,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 “好,我送他回家,你睡吧。” 顾谨尧找了两把伞,又拿了件外套。 出门,来到顾逸风面前,他打开伞撑到他头顶上,说:“走吧逸风,纤云性格像我,一旦下了决定,用苦肉计也没用。” 顾逸风神色淡淡道:“不是用苦肉计,只是不想动。最近做什么事都这样,提不起兴趣,家也不想回。” 顾谨尧叹了口气,手伸到他腰后,半拥着他,把他送到车上。 司机急忙拿毛巾给顾逸风擦脸和衣服上的水。 顾谨尧把外套递给司机,“你帮他穿上,给他倒杯热水。” 司机连忙接过衣服,答应着。 目送司机把车子开走,顾谨尧才返回家。 顾纤云在客厅里等着他,问:“他走了?” “走了。” “爸,我想再试一次。” 再做一次试管婴儿的意思。 顾谨尧放伞的手一顿,偏头看向她,黑沉沉的眸子里蕴满心疼,“我把你接回来,就是不想让你承受那种痛苦。如果再做,和没离婚有什么区别?” 顾纤云很轻地笑了笑,“区别还是有的。离婚了,生孩子就不是我应尽的义务,也不用承受来自顾爷爷的压力。压力没了,心情不紧张了,或许会有奇迹发生。苏婳阿姨当年不也是很难怀孕,结果后来自然怀孕,生了星妍吗?” 顾谨尧凝眉沉默了小半天,才开口:“这不是小事,你最好跟逸风商量好再做决定。” “不用告诉他。如果没流产,能生下来,且查出是个智商健全身体健康的孩子,再告诉他也不迟。如果流掉了,或者生下的孩子不健康、智力低下,就没有告诉他的必要了。过段时间,我会去加州做试管婴儿,隔那么远,想瞒他们一家,应该不难。” 顾谨尧盯着她,目光从惊讶到沉痛,“你这又是何苦呢?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我考虑了很久。” “人生有很多条路可以走,没必要挑最难的一条。万一孩子不健康或者智商有问题,你会被孩子困一辈子。” 顾纤云努力撑出一个笑,故作轻松的口吻说:“人活一世,总得赌一次嘛。如果赌输了,是我运气不好,活该我承受不好的结果,不过我还是希望能赢。” 顾谨尧面色凝重,最终只是抬手在她削薄的肩上拍了拍。 那一拍,是来自父亲的心疼和无奈。 掌中明珠一般的女儿,从小呵护到大,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受一点罪,可她却硬要去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第1416章 爱上我了 当晚。 顾逸风回到家,挨到快天亮时,发烧了。 佣人喊他吃早餐时发现不对劲,急忙叫来司机,把他送去医院。 上次重伤导致身体免疫力低下,稍有不慎,就容易患病。 去医院抽血化验,又拍了片子做了检查,医生给他输上液。 家人分别来探望过后,离开。 没多久又有人敲门。 顾逸风以为是顾纤云来了,眼里闪过一丝微光,应道:“进来。” 进来的却是林柠。 林柠手里抱着一束鹤望兰,拎了两样补品。 顾逸风眼里的微光消失,客气疏离的语气问:“谁告诉你我生病了?” 林柠把手中的花和补品交给佣人,将她们支出去,才开口:“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生病了,让我过来看看你。” “谁?” “听声音,是个年轻男人。” 不用查,顾逸风都能猜出,八成是顾傲霆派人打的。 顾逸风道:“我没事,你请回吧,谢谢你来看我。” “那人说你旧伤加新病,很严重,让我多陪陪你。” 顾逸风轻勾唇角,“你和秦陆在交往,要探病最好和他一起来,万一被他知道,会影响我们兄弟的感情。” 林柠神色微微一滞,“秦陆在追求我,还没追上,不算交往。”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一向口齿伶俐且清傲的林柠,语塞了。 顾逸风抬眉,“难不成我们兄弟两个你都想要?” “不是,我是,我……”林柠不知该如何回答。 到现在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哪个? 顾逸风盯住她的眼睛,意味深长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两个都想要,两个都会失去。秦陆很优秀,优秀的男人自尊心都特别强,奉劝你最好专一一点。” 林柠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顾逸风淡嗯一声。 林柠刚要转身离开,门从外面推开。 秦陆拎着保温桶和食盒走进来,看到林柠,先是意外了一下,随即脸色沉下来。 林柠情商再不高,也能看出他不高兴了。 可是她高傲惯了,拉不下架子去哄人,更懒得去解释,便对他说:“我走了。” 秦陆不应,像没看到她似的,径直走到床头柜前,把手中的保温桶和食盒放到床头柜上,对顾逸风说:“让厨师煮了桶清淡的粥,你喝点,还有几样小菜。公司的事,我帮你处理,好好养病。” 顾逸风道:“好。” 林柠杵在原地。 从小到大,走到哪儿都被捧着哄着,哪尝过这种被人冷落的滋味?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提高声音对秦陆说:“秦陆,我走了!” 秦陆依旧不应,俯身在顾逸风身边坐下,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手又搭到他的脉搏上摸了摸。 林柠生气了,几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戳戳他的肩膀,“秦陆,我跟你说话呢,你为什么不理我?” 秦陆唇角溢出一丝冷笑,抬眸看向窗台上那束花形优美别致的橘色鹤望兰,问:“花是你送的?” 林柠道:“是。” 秦陆眼神冷下来,“鹤望兰又称天堂鸟,开花姿态像仙鹤展翅,寓意和相爱的人比翼双飞。” 林柠愣了一下,本能地解释:“我不知道有这个意思,是司机买的花。” 秦陆语气敷衍,“你走吧。” “你不能生气!” 秦陆扭头看向她,黑黢黢的眼睛里流露出气愤、委屈和不甘,“我一个备胎,有生气的资格吗?” 林柠被他复杂的眼神弄得心慌意乱,“你……” “你就是把我当备胎,不,我连备胎都算不上。你拿我当工具人,利用我来刺激我哥,好挑起他的征服欲,达到你的目的,我猜得对吗?林小姐。” “我……”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林柠脸红一阵白一阵,杵在原地呆了好几分钟,才赌气离开。 约摸着她走远了,顾逸风看向秦陆,“你悠着点,别得罪她,毕竟是元老的外孙女,不看僧面看佛面。” 秦陆拿起碗盛了一碗粥,递给他,“没事,小丫头纸老虎一个,看着很凶,其实很单纯。我越是这么对她,她对我越上心。” 顾逸风接过粥碗,问:“开始喜欢她了?” 秦陆神色淡下来,“谈不上多喜欢,就是有点征服欲,等她彻底打消对你的念头,我就退出。那种家世的女孩子,又是那种性格,和她相处,伴君如伴虎,累。” “你到时怎么脱身?” “到时你就知道了,不会连累到公司,放心。” 兄弟二人说了会儿话,秦陆离开。 去停车场取了车。 秦陆驾车前去公司。 开着开着,后面一辆蓝绿色超跑忽然提速,超过他的车。 拐过弯的时候,那车打横拦住他的车。 秦陆踩了刹车,也不下车,就坐在车里,颀长的手指慵倦地搭在方向盘上,硬挺俊毅的脸神色淡漠,仿佛早就料到会发生这么一幕。 超跑车主拉开车门下车,径直走到他车前,敲了敲车窗。 秦陆降下车窗,抬眸看向外面的年轻女子,漫不经心而冷漠的语气问:“有事吗?林小姐。” “我心里不舒服。” 秦陆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心里不舒服,去找心理医生,找我做什么?” “你哄哄我。” “你想比翼双飞的是我哥,我没有义务哄你。” 林柠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气,也从来没人敢这么憋她。 心里仿佛有一团无名火,在胸腔里不停地蔓延扩散。 本来是小小的一点火苗子,发泄不出来,越憋越大,快大成火球了。 偏偏她又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 气得她小脸都白了。 僵持了小半天,林柠赌气狠狠捶了下他的车顶,气愤地说:“秦陆,我讨厌你!” 她扭头跑到她的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脚油门,把跑车轰地一下开走! 秦陆面色波澜不变,心里却笑了。 女人说讨厌,多半都相反。 原来这个高傲的女人,这么好追,仅有的那点征服欲也淡了。 驱车回到公司。 同部门的职员开完会,返回办公室。 顾傲霆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等着他。 秦陆看他一眼,“有事吗?爷爷。” “林柠生气了,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是林柠能干出来的事,秦陆并不意外,道:“继续说。” “你离她远一点吧。不是爷爷偏心眼,而是你外公一直有野心。如果你日后娶了林柠,你爷爷会居功自傲,会怂恿你夺权,造成你们兄弟失和,影响公司的和睦与发展。” 秦陆笑了,“您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你外公。当年他一直想害北弦和逸风,要不是你妈用药制约他,再加上阿野、墨鹤和阿尧坐镇,后果不堪设想。” 秦陆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随即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拨通林柠的手机号,按了外放键。 手机里传来林柠的声音,“秦陆。”语气不似平时那么理直气壮,委屈中含着点期盼。 秦陆语气温柔道:“柠柠,因为家族原因,我以后不能再追你了,抱歉。” 手机里一片死寂。 好几分钟后传来林柠的哭声,“秦陆,我恨你!” 秦陆轻轻挂断电话,垂眸看向顾傲霆,“晚了,她已经爱上我了,接下来,她要追我了。” 第1417章 主动追求 顾傲霆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他才讷讷出声:“你小子,这玩的是哪出?就这么笃定林柠爱上你了?” “非常笃定。” 秦陆手一扬,把手机扔到茶几上,单手插兜,倚着办公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我和我爸如果想反,早就反了,不会一直韬光养晦。反不反的,跟我以后娶谁、外公是谁没关系,取决于我和我爸的胸怀和气度。我们父子不言,不是蠢,更不是弱,只是不愿计较。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我未戴其冠,所以您没有权利干涉我的私人情感。” 说完不等顾傲霆反应,秦陆抓起桌上文件,推门而出。 留下噤若寒蝉的顾傲霆。 明明没被打耳光,可是他觉得脸很疼。 后生可畏。 这臭小子三言两语胜过秦野的飞刀,让他无地自容,从此以后不敢再小看秦陆。 顾傲霆自个儿在秦陆的办公室坐了十多分钟,才离开。 坐车来到医院。 顾逸风正在输液。 顾傲霆抓起他的手臂说:“大孙子,你躺累了吧?我给你捏捏胳膊捏捏腿。” 顾逸风抽回手臂,“不用,您别去骚扰我岳父和纤云,也别往我身边塞女人,比什么都强。” “爷爷是为你好,你这么好的基因没有子嗣,多可惜?” 他还想说,秦陆羽翼已丰,锋芒渐露,若日后娶了林柠,再生上一儿半女,这偌大家业日后恐怕就全是他们那一房的了,白白便宜了鹿巍。 但是又顾忌他和秦陆关系好,不敢多说。 顾逸风道:“您再逼我,我出家当和尚。” 顾傲霆慌忙摆手,“好好好,爷爷不逼你不逼你,你先养病,身体要紧。” 他抓起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一副慈爱心疼的样子,很难把他和拆人姻缘的“法海”联系到一起。 顾逸风望着他的脸沉默片刻说:“您要是真心疼我,就去把纤云请回来,人是您赶走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顾傲霆抬手捂住脸,半天不出声。 再拿下手时,他老泪纵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怨他,却没人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他起身走了。 隔天。 顾傲霆来到峥嵘拍卖行,要见顾纤云。 想恳求她再做一次试管婴儿,如果能成功生下健康且智商正常的孩子,就请她回来;如果生不出,另说。 却没见到顾纤云本人。 只见到顾骁。 顾骁交给他一封信,“这是给逸风的。纤云调去国外了,那边有些古董生意需要她打理。” 顾傲霆一怔,“她什么时候调回来?” “没说,最快明年吧,这边生意暂时由我打理。” 顾傲霆心里竟莫名有种轻松感,仿佛心头卸下一块重石。 心想,不愧是阿尧的女儿,和阿尧一样拿得起放得下,顾大局,肯为他人考虑,可惜和逸风基因不匹配。 可惜。 不过她出国了,和逸风隔得这么远,是好事。 时间久了,逸风肯定能忘掉她。 从峥嵘拍卖行回来,顾傲霆把信交给顾逸风,“纤云调去国外工作了,这是她留给你的信。” 顾逸风面色已变,伸手接过信,迅速拆开信封。 淡蓝色信纸上只有五行绢秀的小字,写道: 逸风哥,见字如面。 工作原因,我调去国外了,不要来找我。 如果有缘,两年内相聚。 如果无缘,望各自安好。 珍重。 寥寥几十个字,顾逸风反复看了十几遍。 顾纤云这是让他等她两年的意思,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味地让他娶别人。 这是事情有转机的征兆。 他拿起手机,迅速拨通助理的号码,吩咐道:“帮我查纤云的航班,马上订机票,快!” 手机里传来助理的声音,“顾纤云顾总临走前,特意约我嘱咐我,如果您出国去找她,属于单方面毁约行为,即使有缘,她也不会回来见您了,她说到做到。” 顾逸风抬手遮住双眸。 搞不明白,顾纤云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他又拨通顾谨尧的手机号,试探的语气说:“爸,我想出国去找纤云,她去加州了对吗?” 顾谨尧道:“纤云临走前,让我转告你,如果你去找她,你们再无复合机会。如果不找,若有缘,两年内她会回来找你。她的性格你了解,从不食言。” 顾逸风握着手机的手渐渐用力。 和助理说得一模一样。 一种无力感在心头弥漫扩散。 世上最懂他的就是顾纤云,她把他吃得死死的,把他所有的路都堵得死死的。 三天后。 顾逸风和秦陆一起去应酬客户。 顾逸风因为发烧初愈,服用过头孢,不适宜饮酒。 秦陆和客户喝得多一些。 应酬结束,顾逸风和司机送秦陆回家。 送至日月湾。 司机拉开车门。 顾逸风扶着秦陆下车。 刚走十多米,从旁边的灯影里,走出一道苗条的身影。 年轻的女子一头精致的短发,穿一套黑色高奢衣裤,脚踩一双低跟鞋,皮肤漂白,手里捧着一大束优雅漂亮的鹤望兰。 是林柠。 她抱着花,绷着脸,不情不愿地走到秦陆面前,把手里的花往他面前一推,“呶,给你的。” 秦陆觉得好笑,面上却做出不高兴的表情,“同样的花,送完我哥,再送我,林小姐一碗水端得很平。这叫什么?不偏不倚,雨露均沾?” 林柠嘴唇微微鼓起,明显生气了,“秦陆,差不多得了!你不哄我,还放弃追我,你先惹我不高兴的!我现在还很生气,肯给你送花,是给你天大的面子,别不识抬举!” 秦陆唇角噙着一抹坏笑,“林小姐,这是在追求我吗?” 林柠垂下眼皮赌气不看他,喉咙里含糊地嗯出一声。 秦陆故意逗他,“‘嗯’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还是‘不是’?” 林柠极不情愿地说“是”。 秦陆侧身把耳朵靠近她,故意说:“你大点声,我喝多了,听不清楚。” 林柠脾气上来了。 她趔趄到他身边,想把嘴唇凑到他耳朵上大声说“是”! 奈何他身高太高,她踮起脚也够不到他的耳朵。 想了想,她把花递给身后的保镖,让帮忙拿着。 她双手抓住秦陆的手臂,跳起来凑到他耳朵上,大声喊:“是!” 喊完双脚落地。 她又蹦高一下,喊道:“我追你!” 再蹦第三下大声喊:“你这个大坏蛋!满意了?” 秦陆耳朵快被她吼麻了,唇角也快扬到天上了。 这女人从前那么讨人嫌,谁知这上蹦下跳的小模样居然这么可爱。 但是他不能夸她,更不能对她动真心。 她这种性格的人,无论谁对她动了真心,她都会觉得没意思,会对其失去征服欲,抽身而退。 她喜欢的是狩猎的过程。 第1418章 又诱又装 林柠对顾逸风说:“顾总,把他交给我吧,我送他回家。” 顾逸风不放心把秦陆交给林柠,道:“马上到家了,几步路的事,一起吧。” 林柠一把挽住秦陆的手臂,客气而强硬地说:“我送他,你回去,谢谢。” 这是命令的意味了。 秦陆笑着对顾逸风说:“没事哥,小小一个姑娘能怎么着我?你回去吧,让她送我。” “到家给我来个电话。” “好的哥。” 顾逸风转身离开。 林柠扶着秦陆。 女保镖帮她抱着花,远远跟在后面,却不上去帮忙。 没有命令,她不敢,林柠脾气太坏。 秦陆故意把身体压到林柠肩膀上,把她的小身子都压弯了。 不知为什么,就喜欢“欺负”她,欺负这种高高在上的女孩子,比较有成就感。 打小就稳重的人,遇到林柠激起了他尘封许久的童心。 林柠扶了会儿,嗔道:“你重死了,下次不许喝这么多酒了。” 秦陆醉意微醺,脑子却不迷糊,“经商之人在外应酬,哪有不喝酒的?” “我家也经商,我出去应酬,想喝就喝,不想喝,没人敢灌我。” 秦陆想说,但凡你外公不是元老,就会知道,社会有多残酷。 说话间,来到秦陆的家。 秦野有公事还没回来,鹿宁在家。 出来接秦陆,看到林柠扶着他,鹿宁怔住。 曾为公职人员,自然知道林柠是元老的外孙女,听父亲鹿巍说两人走得很近,以为是父亲在吹牛,没想到林柠今晚亲自送秦陆回家。 这就不是吹嘘了。 林柠打量了鹿宁一眼,朝她伸出右手,“阿姨,您好,我是林柠,我正在追求秦陆。” 鹿宁握住她的手,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若以长幼论,该说“你好”。 若以级别论,该说“您好”。 秦陆看出母亲的心思,出声替她解围,“黄毛丫头一个,在您面前是小辈。” 鹿宁迟疑了一下,对林柠说:“你好。” 随即松开她的手。 二人一起扶着秦陆,进门,来到鞋柜前。 鹿宁急忙找了一双新的客用拖鞋,递给林柠。 同这种身份的人打交道,任何人都会有心理压力,鹿宁也不例外。 林柠换上拖鞋,问:“秦陆的拖鞋呢?我帮他换鞋。” 鹿宁连忙拦住她,“不用,我来。” 帮秦陆换好鞋,二人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 林柠对鹿宁说:“阿姨,您请回避,我要和秦陆单独待一会儿,家里佣人也请支开,都不要来打扰我们,谢谢。” 鹿宁被林柠的强势惊住,微微顿了一下,应道:“好,我去楼上,有什么需要喊我。” 等鹿宁离开,林柠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秦陆,“除了家人,我没喂别人喝过茶,你是第一个。” 秦陆戏谑道:“这样喂没意思。” “那要怎样喂?” 秦陆盯着她小巧柔软的朱唇,“用嘴喂比较有意思。” 林柠的脸噌地一下子红了,“臭流氓!老实交待,谁这样喂过你?” “没人。我以前没谈过女朋友,你是第一个,我家人和公司的人都可以作证。” 林柠不信,“你有时候很直男,有时候又像情场高手,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聪明人做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跟有没有经验没关系,取决于智商。你到底喂不喂?把我妈支开,不就是想对我动手动脚吗?” 林柠没想那么多,但被他一暗示,还真想对他动手动脚。 秦陆拍拍自己的大腿,“来,坐这里喂。” 林柠的脸烧得更红了。 秦陆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腿上。 屁股挨到他大腿的那一瞬间,林柠呼吸都停止了! 长这么大,除了家人,头一次坐男人大腿。 林柠觉得自己后背和屁股都发麻了,脑子蒙蒙的,像喝了二两白酒。 秦陆握住她纤薄小巧的肩头,轻轻晃晃她,“还愣着干什么?快喂我喝茶呀。” 林柠把杯子凑到唇边,抿了一口茶,仰头看向秦陆的嘴,一颗心咚咚乱跳! 初时在酒宴上见他,他和顾逸风坐在一起,顾逸风明显更胜一筹。 可不知为什么,越接触,越发现他更有魅力。 这英挺好看的唇,硬挺俊毅轮廓分明的脸,修长有力的脖颈,还有鼓鼓的喉结,处处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就连他身上的酒味都醉人。 林柠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慢慢把嘴凑到秦陆嘴边。 秦陆身子一偏,避开她的嘴。 林柠喂了个空,忽地睁开眼,咽下茶水,恼怒地瞪着秦陆,“你耍我?” 秦陆微微耸肩,“我很难追的,哪这么容易让你得手?” 林柠觉得这话耳熟。 是她的原话。 追不上顾逸风就罢了,如果连秦陆也追不上,太挫败了! 林柠脾气上来了! 她又喝了一大口茶,用力捏住秦陆的下巴,嘴对上他的嘴,强行往他嘴里灌茶。 秦陆偏头避开。 林柠偏要喂。 一个强攻。 一个似躲非躲,猫逗鼠一样地逗着她。 争执间,秦野推门而入,透过玄关,就看到这一幕。 他清了清嗓子。 林柠却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秦野只好退到门外。 秦陆握着林柠的腰,把她从自己腿上抱下来说:“以后再喂,太快了,我第一次谈恋爱,接受不了这么快就接吻。” 林柠觉得这男人好坏好腹黑啊! 勾引她的是他,推开她的也是他。 又诱又装。 偏偏她就吃这一套,欲罢不能。 如果喂成了,真亲上去了,她反而会觉得索然无味。 林柠站起来,“你先休息吧,我改天再来追你。” 秦陆盯着她的眼睛,“如果追不上,你会放弃吗?” “不会。” “如果追上了呢?” 林柠想了下,“到时再说。” 秦陆轻嗔:“渣女。” 林柠忽然扑到他怀里,逮着他的脸咬了一口,“还敢骂我吗?” “林柠小渣女。” 林柠赌气凑到他脖子上,又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得重,都咬出红印儿了。 秦陆轻嘶一声,抬手摩挲着被她咬过的地方,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软腰,语气愧疚地说:“不是我不让你亲,是我爷爷不同意我和你交往,我们家他说了算。你即使追上我也没用,我们俩没有结果的。我不想伤害你,今晚是喝了酒,一时情难自禁。如有冒犯,抱歉。” 林柠定定瞅着他的脸,信以为真。 她从他身上爬起来说:“你爷爷那边交给我,我会让他同意的。” “没用,我哥和我嫂子领证好几年了,都被他逼得离婚了。” “你等我消息!” 林柠转身就走。 推门碰到秦野,招呼都顾不上打。 匆匆出门上车,直奔顾傲霆的家而去! 等她走了,秦野进屋,问秦陆:“什么情况?这是谁家的女孩子?” 林柠走得太匆忙,他没好意思看。 秦陆双手一摊,“元老的外孙女,林柠,来我们家整顿家风了。” 第1419章 整顿家风 秦野问:“哪位元老?” 秦陆道:“元宗勋元老。” 听到“元宗勋”三个字,秦野面色微变,“你确定要和他的外孙女交往?高处不胜寒,我宁愿你找个和我们家境相当经商的,哪怕次于我们家的也能接受,不想让你找她。和她那种身份的人交往,你得谨言慎行,如履薄冰,累。” 秦陆都不敢对他说,他曾把林柠折腾得隔夜饭都吐出来了,还拿无刺蜂把她吓得屁滚尿流。 说了会给他增加心理压力。 鹿宁从楼上走下来,对秦陆说:“那姑娘脾气不太好,你太老实,以后如果娶了她,你会受气。” 秦陆想笑。 可能父母太爱自己的孩子时,总会觉得他笨,觉得他弱,怕他被欺负。 其实被欺负的,一直是林柠。 秦陆勾勾唇角,“放心吧,你儿子也非善类。娶不娶的,不一定能到那一步,如果和她相处不舒服了,我会退出。” 鹿宁提醒道:“可别占她便宜。” 秦陆淡笑,“有数。” 鹿宁把林柠拿来的花拆了,想插进花瓶里。 结果包装一拆开,发现花里有个小竹笼。 她刚要打开竹笼的盖。 秦陆看到了,急忙出声阻止,“小心!里面装的可能是蜜蜂。” 鹿宁小心地把竹笼的盖拧开一道缝隙。 见里面装的是蝴蝶。 她将盖子全部拧开,几十只蝴蝶呼啦啦地飞出来,围着鹤望兰翩翩起舞。 五颜六色的蝴蝶如片片彩色花瓣,又像面面彩色的扇子,美不胜收。 鹿宁忍不住说:“小姑娘送个花还挺用心,蝴蝶都配上了。” 秦陆盯着翩翩起舞的蝶群,仔细辨认了下蝴蝶的品种,有各种各样的凤蝶、翼蝶、闪蝶,都是些常见的观赏蝶,没有有毒品种。 看样子,林柠是真心追求他,不是报复。 秦陆喝了杯水,上楼。 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摸出手机拨给林柠,“小薯条,到哪了?” 林柠闻言生气了,“渣男,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是林柠,不是什么小薯条!小薯条是谁?你脚踩两只船了?” 秦陆唇角漾笑,“小薯条就是你,谢谢你送的蝴蝶,很漂亮。” 林柠半信半疑,“真是我?” “你换身金色衣服,去镜子前照照,看看你像不像小薯条?” “我是标准身高,不高不矮正正好,是你太高了!不跟你说了,到你爷爷家了,我进去了!” 林柠带着女保镖,来到顾府门前,报了名字。 保安打电话问过顾傲霆后,放行。 林柠和保镖走到一半,顾傲霆已经迎了出来。 他满脸堆笑,大丹凤眼快挤成一条缝了,热情殷勤地说:“柠柠,这么晚了,你还来我们家拜访,陋室蓬荜生辉!” 林柠不耐烦道:“行了,别拽词了,请叫我林小姐。我今晚来,只办两件事,办完就走。” 顾傲霆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先进屋,进屋边喝茶边说。” 林柠跟着他走进屋。 坐到沙发上。 顾傲霆把家中最好的茶叶拿出来,亲自给林柠泡茶,边泡边说:“这茶叶是早前以高价在拍卖会上拍到的,不是普通的西湖龙井,产自乾隆皇帝亲口御封的“御前十八棵”。每年只产二两,以‘色绿、香郁、味醇、形美’闻名于世。茶叶入水,嫩芽成朵,芽芽直立,茶汤明亮,入口香馥若兰,清亮持久,滋味甘鲜。请林小姐品尝。” 林柠端起茶杯抿了口,皱眉道:“假的。这种茶就骗骗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骗不了我。” 顾傲霆面上保持微笑,心里老生气了! 顾家世代从商百年以上,是大富大贵之家族,顾氏集团几次位列首富之榜。 而他也被数次评为优秀企业家。 在林柠嘴里却成了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 偏偏她外公是元老,他不好说她,拐着弯地内涵一下都不敢。 林柠看向笑面虎一般的顾傲霆,直言直语道:“我看上秦陆了,正在追求他,你不要从中作梗,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顾傲霆陪着笑脸,“你之前不是喜欢逸风的吗?怎么变得这么快?” 林柠眼皮一抬,“我做事要你教?我爱喜欢谁就喜欢谁!” 顾傲霆抬手按了按额头,“逸风比秦陆……” 林柠眉头一横,抬手往下压,“我现在觉得秦陆更好,再说秦陆半句不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顾傲霆觉得这小丫头说话好冲! 句句带刺! 就这小脾气,如果以后嫁给秦陆,非得把秦陆带坏喽! 一个鹿巍就够让他头疼了,再加这么个小炮仗,背后还有个权势滔天的元老! 他一手经营的顾氏集团,能被这帮人搅翻天! 顾傲霆好脾气地说:“林小姐,您根红苗正,金枝玉叶,我们这些浑身铜臭味的商人家孩子,配不上您。要不,您去看看别家的年轻人?” 林柠噌地站起来,“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别叨叨!你们家全国各地都有项目,国外也接了不少大型基建工程。这么多在建工程,银行贷款肯定有吧?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能让银行逼得你们连夜还款?” 顾傲霆后背开始冒冷汗了。 还款事小,影响太坏。 若被银行逼着还款,传出去,直接影响集团的股价和声誉。 顾傲霆生平最要面子。 他抬手擦擦脑门的冷汗,满眼的无可奈何,“行,您去追秦陆,尽管去追。” 林柠扯扯唇角,“还有顾逸风顾总和他前妻的事,你别再瞎掺和了,听到了吗?” 顾傲霆暗暗握紧拳头。 小丫头手伸得太长了! 管秦陆的事就罢了,连逸风的事都要插手! 和秦陆还没开始交往呢,就管三管四,若俩人日后结了婚,这个家估计得改姓林或者姓元! 但是这种小祖宗,来硬的肯定不行。 顾傲霆努力平复好情绪,皮笑肉不笑地说:“成,都听您的,听您的!” 第1420章 穷追猛打 离开顾府。 上车,林柠拨通秦陆的手机号,“事已办成。” “这么快?老爷子怎么说?” “大气不敢吭一声。” 秦陆想象不出顾傲霆被林柠收拾得大气不敢吭一声的画面,但是应该很“美”。 一直以来,老爷子自恃辈分,倚老卖老,一会儿拿捏这个,一会儿道德绑架那个,如今却被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拿捏得死死的。 可谓是一物降一物。 林柠道:“你爷爷让我尽管去追你,说一切都听我的,也不会再去插手顾逸风顾总和他前妻的事。” 秦陆太了解顾傲霆的为人,这么说是拿话哄林柠,实则会阳奉阴违。 但是林柠这一出面,日后他行事肯定会收敛一些。 林柠又说:“不早了,你睡吧,明天我再去追你。” “追人是慢活,讲究个循序渐进,不用太着急。” “我这人性子急,不喜欢弯弯绕绕,喜欢什么就想早点拿下,否则睡不好觉。”说完林柠挂断电话。 秦陆唇角勾了勾。 她越是想快,他越是不能让她拿下。 一旦拿下,她就会对他失去兴趣。 次日一早。 林柠带了六辆货车的鹤望兰,来到顾氏集团。 她指挥着送花工往楼上搬花。 前台小姐们惊呆了! 见过送花的,没见过这么送花的,别人都是一束一束地送,这位是一车一车地送,不知道的,还以为楼上要开一家大型花店,在备货。 但是林柠是合作商,她们不好阻拦,只能放行。 林柠直接开门见山地对前台小姐们说:“我在追你们秦总,追的是年轻的那个小秦总,秦陆。若有其他女人也追求他,请告之,不许和我抢男人。” 前台小姐们急忙答应着,心里却再次震惊! 见过追求顾逸风顾总的,也见过追求秦陆秦总的。 每个女人都花招百出,但是头一次见追人追得这么霸气的! 被她一衬托,其他人的追求像挠痒痒。 十几个送花工们往楼上搬了好几十趟,才把所有的花搬完。 以至于秦陆办公室里堆满了鹤望兰,办公室外的走廊里也摆得密密麻麻,花都摆到楼道里了。 秦陆看着数不胜数的鹤望兰,啼笑皆非,“你这是把全城的鹤望兰都搬来了?” 林柠双臂环胸,精致的小下巴一抬,“对,整个京都所有花店的鹤望兰都在这里了,喜欢吗?” “喜欢,下次别送了。办公室是办公的地方,搞成这样,客户来了,还以为我们公司改营鲜花业务了。” 林柠盯着他英挺好看的眸子问:“那你还生气吗?” 秦陆想了下,才想起她指的是她去医院探望顾逸风,送他鹤望兰的事。 当时他是假装生气,一种攻心策略。 秦陆扬唇淡笑,“不生气了。” “那我这是追上你了吗?” 秦陆浓眉微挑,单手插兜道:“早着呢,我很难追的。” 林柠拧眉思考了好几分钟,拿起手机拨给助理,吩咐他:“帮我在微博上买个热搜,标题是:阿陆,做我男朋友好吗?连买一星期黄金广告位,广告费走我私人账户。” 秦陆伸手夺过她的手机,对她的助理说:“别买,谢谢。” 林柠不解,“为什么?” “互联网有记忆,若以后分开,你下一任男朋友看到会介意。” 林柠愣了一下,过片刻才出声:“你考虑得还挺周全,我走了,晚上再来追你。” 撂下这句话,她从他手中拿过手机,风风火火地走了。 盯着她一阵风似的身影,秦陆突然发觉这女人不只强势,高傲,还直,且不是一般的直。 换了别的女人,送花是敲门砖,想靠近他是真。 大部分都会借着送花的机会,和他调调情。 而这位,送花是真送花,不会趁机揩他的油,连杯咖啡都不喝,就跑了。 花摆在走廊里不像话。 秦陆吩咐秘书们把多余的花送到顾傲霆办公室摆着。 各个会议室、秦野、顾逸风的办公室也送去几束,楼下写字间也给送去一些。 午睡过后,顾傲霆晃晃悠悠地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办公桌、博古架上皆摆着一束束造型优雅炽热的鹤望兰,一问是林柠送给秦陆的,秦陆办公室摆不开,摆到他房间了。 想到昨晚被林柠“欺负”得大气不敢吭一声,顾傲霆憋屈得要命。 连忙让秘书把这些花全撤了,眼不见为净。 当晚,秦陆带手下去应酬。 落座后,他刚要陪客户喝酒,林柠推门而入。 秦陆让服务生给她加了把椅子。 林柠在他身边坐下,虎视眈眈地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到坐在上位的老者身上。 她也不问对方是谁,直接对他说:“这位爷爷,谈生意归谈生意,请别灌秦陆酒,谢谢。” 老者姓金,金老,年约七十余岁,头发花白,面相雍容富态。 能坐在这里,是因为金老手里早年间通过特殊关系,囤了一块地,黄金地段,三江口位置,百年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极具商业价值。 众多地产商都盯着那块肥地意图拿下,奈何金老迟迟不肯出手。 秦陆跟这个项目跟了有段时间了,请客吃饭送礼提高价码,各种投其所好都用上了,连“美人计”都使上了,奈何金老不为所动。 今天是想继续谈价格。 听到林柠这么说,金老不高兴了,觉得她很不礼貌! 年纪比他孙女还小,黄毛丫头一个,却教他做事! 富于他只是明面上的,主要后台也硬,那块地就是早年间通过后台的关系拿到的。 秦陆刚要开口打圆场。 金老扭头看向身边的助理,低声问:“这小姑娘是谁?” 那意思,年纪轻轻,好大的口气。 助理连忙拿起手机,起身要出去打电话查。 林柠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那助理,“我叫林柠,林氏集团的,请好好查。” 助理接过她的名片,走出去打电话,打了一圈电话,回来,凑到金老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金老雍容富态的脸微微变色。 再看向林柠时,他脸上堆满笑,笑呵呵地说:“原来是元老的外孙女啊,失敬失敬!” 林柠勾勾小嘴,“所以你和秦陆的合作,今晚能谈成吗?” 金老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想了好几分钟才开口:“既然林小姐都发话了,当然得给你一个面子。” 林柠道:“麻烦给个合适的价格,不要太离谱,你当年拿地的价格,我派人查过。” 金老垂在膝上的手用力握紧,斟酌许久,忍着肉痛,报了个价格。 林柠看向秦陆,“行吗?” 这价格远低于秦陆的心理价位。 秦陆道:“成,每亩再给金老加一成。” 林柠拿起果汁抿了一口,“那还等什么,签合同吧?” 金老忙朝秦陆看过去,“秦总,合同带了吗?” 秦陆微微一笑,“带了。” 助理马上从公文包里掏出合同,一人一份。 二人签字,按手印,盖公章。 前后不到五分钟,数十亿的合同签完。 林柠站起来,对金老说:“我借秦陆一用,爷爷您慢慢吃,吃好喝好玩得开心。” 金老哈哈一笑,“你们年轻人出去玩吧,甭管我。” 面上带笑,心里却叫苦连天,小丫头一出面,让他损失三分之一的钱。 秦陆交待助理陪好金老,随林柠出去。 二人朝电梯厅走去。 秦陆边走边向林柠道谢,“谢了,小薯条。” 林柠停下脚步,仰头看向他一脸认真地问:“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总能追上你了吧?” 秦陆瞅瞅她绷紧的小脸,觉得这小丫头直得让人咬牙。 明明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她非得要个答案。 前面一拐弯,他抓起她的手,把她推进旁边的小花园里,垂眸看向她低声说:“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答案。” 第1421章 尚方宝剑 林柠仰头望着秦陆轮廓分明的下颔,俊毅性感的唇,觉得他好好看!又man又硬又英俊! 寸短的头发,坚硬挺立的五官,极具男人味! 她踮起脚跟,想去亲他的唇,奈何身高有限,够不着。 伸手去扳他的脖子,可秦陆像故意逗她似的,脖子挺得很硬,她扳不动。 环视一圈,见花园里有个凉亭,林柠拉起秦陆的手,就朝凉亭走去。 来到凉亭里。 她甩掉鞋,站到石凳上,这下子比秦陆高了。 怕秦陆再像上次那样躲开,她双手捧着他的脸,把嘴凑到他的嘴上用力亲了一口,亲得很大声。 秦陆快要笑喷了! 没想到这个初时挺讨人厌的姑娘,越来越有意思。 林柠亲了一口,觉得不过瘾,又重重亲了一口。 接连亲了三口,她变得越发不安分,伸出舌尖往他嘴里探。 秦陆偏头想躲开。 林柠低声说:“就一下,一下就好。” 那样子像极了向大人讨要零食的小女孩。 秦陆强忍着笑,把唇微微张开一点,让她把舌尖探进来。 唇舌相交,一阵酥麻顺着口腔蔓延全身,林柠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顿觉像一张饿了好多年的胃,似乎每一寸血肉都化成了坚硬的牙齿,在焦渴地寻觅食物。 她紧紧含住他的舌尖,闭上双眼,像努力品味似的久久不愿睁开。 头一次发现,接吻原来这么有意思,潮水般的触感触击着她身上的神经末梢,有种酥麻畅快的感觉。 她的手也不安分起来,顺着秦陆的胸膛往下滑,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想去摸他。 秦陆没想到女人比男人还好色。 他都没好意思摸她,她居然开始摸他了。 秦陆按住她的手,把她的嘴从自己嘴上挪开,说:“收敛点,这是酒店的花园,随时会有人进来。” 林柠原本漂白的小脸粉扑扑的,不在意的口吻说:“进来就进来呗,没见过谈恋爱的吗?所以,我这算是追上你了吗?” 秦陆修长食指搭到自己的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故意拿乔说:“感觉也就这样,差点意思,我再考虑考虑吧。” 林柠皱眉,“你怎么这么难追?” 秦陆脸上故意露出委屈的表情,“看吧,还没追上呢,你就开始不耐烦了,等追到手,不得更过分?” “我脾气就这样,改不了。” 秦陆忍着肉麻说:“所以更得好好考验考验你,我可是良家男子,很注重贞节的。” 林柠眉头拧得更深,“成吧成吧,考验就考验,别让我等太久啊,太久我就没耐心了。” “昨天才开始追,今天是第二天,你就没耐心了,让我怎么答应你?” 林柠自觉理亏,不出声了,从石凳上跳下来,找了鞋子穿上。 心里想的是,回去得想办法增加吻技,省得他说差点意思。 怎么就差点意思了呢? 明明她感觉很好,吻得很激动,销魂的感觉都出来了。 把林柠送回家。 秦陆返回日月湾。 刚把门推开一道缝,就听到顾傲霆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 秦陆屏住呼吸,立在门外,竖起耳朵静静聆听。 听到顾傲霆说:“鹿宁,我实话实说啊,你可别生气。” 鹿宁道:“您请说。” “秦陆谈的那个女朋友,叫林柠的,我不太看好。那小丫头明明根红苗正,不知为什么很没教养,说话又冲又横,傲慢无礼。昨晚半夜跑我家去,一会儿嘲笑我是没见识的暴发户,一会儿又要打电话给银行,逼我们公司还贷。秦陆那孩子太老实,斗不过林柠的。你们当父母的如果放任不管,等他被林柠拿下,铁定会上门给林家当牛做马,你们这个儿子就白养了!” 秦陆暗道,老爷子好鸡贼! 这事不找他,也不找他的父亲秦野,偏偏来找他的母亲。 专挑老实人下手。 过了半分钟鹿宁开口道:“爸,我能理解您的一片苦心,可是秦陆大了,有自己的主张,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顾傲霆责怪她:“你这当妈的,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孩子就像小树,父母是园丁,如果小树长歪了,园丁不及时修正,这棵树就废了。等我们这帮老家伙百年之后,你这个长嫂就是顾家的当家主母。你得拿出当家主母的魄力来,去找林柠,告诉她,她和秦陆不合适,你不同意他俩交往,让她不要再追秦陆了。” 秦陆听不下去了! 他推门而入,走到顾傲霆面前对他说:“爷爷,三江口那块风水宝地刚刚拿下,比预期价格低了三分之一,几个亿省出来了,您猜是谁的功劳?” 顾傲霆抬眼问:“谁?” “林柠。这块地我跟了三四个月,什么招数都用上了,可金老始终不肯松口。林柠进房间不到十分钟,合同签完,剩下的相关移交手续明天开始办。林柠脾气不好,是因为底气摆在那里。人无完人,你不能让她底气硬,又让她温柔听话。就像您,又有能力,又让您对所有人俯首帖耳,您能做到吗?” 顾傲霆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心里想的是,这个林柠的确是把难得一遇的“尚方宝剑”,如果能配给逸风,如虎添翼。 跟秦陆,会壮大他的势力,引起大局失衡。 智者用人如棋,可惜他们家这盘棋上的棋子,全不听他摆布。 权衡许久,顾傲霆站起来,对秦陆说:“辛苦了,好好休息吧,这事从长计议,我先走了。” 鹿宁起身去送他。 等回来,她问秦陆:“决定和那个小姑娘交往了?” “她在追我,看她表现吧,表现好的话,可以考虑。” “因为她的背景吗?” 想到林柠今晚亲自己时的贪婪模样,秦陆唇角噙笑,“不全是,那小丫头没想象得那么讨厌。” 鹿宁神色郑重,“官场水很深,选择林柠,就是选择站元老那一派。若日后他们家有变数,顾氏集团会受影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家一旦出事,你今天受的所有恩惠,他日必成刺你的利剑,你考虑清楚。” 秦陆俊脸微微一顿,沉思一瞬道:“有数。” 第1422章 一时冲动 秦陆上楼。 冲过澡后,回到卧室。 听到手机信息响,点开,是林柠用微信转账转来的红包。 秦陆扫了眼金额是:507680.00元。 他把电话拨过去,“小薯条,怎么突然给我发红包了?这个数字有什么意义吗?” “507680,谐音是:我一定要追到你。” 秦陆觉得她挺能扯,音压根就对不上,也不知她从哪儿看到的。 他微微一笑,“你这是把我当成一个项目来啃了?” “啃你比啃项目有意思得多。” 秦陆手指放到唇瓣上,细细回味了下晚上被她啃的滋味,好笑的成分居多。 正回味着,林柠又转来一个红包。 秦陆点开看了看,是53770.00元。 这个浅显易懂,“我想亲亲你”的意思。 秦陆甩给她一个红包,53880.00,我想抱抱你。 林柠道:“出来,我在你们家别墅外面,想抱尽管来抱。” “真的假的?” “出来就知道了。” 秦陆觉得这小丫头要么疯了,要么就是个人来疯。 这才短短几天,她就这么急不可耐,恨不得一口吃下他。 心不是一般的急。 秦陆换上衣服,走出去。 来到别墅大门外面,果然看到林柠的蓝绿色跑车停在路边。 秦陆单手插兜朝跑车走过去。 林柠噌地推开车门,就朝他跑过来。 跑到他面前,她往他身上一蹦,扑到他身上。 秦陆伸出双手轻轻一托,把她托到自己身上。 林柠搂着他的脖子,大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听说你外公是异能队的奇人,会一些歪门邪道,你们是不是给我用歪门邪道了?否则我怎么像中了邪似的,觉都不睡,跑来看你?” 秦陆单手托着她的臀,腾出一只手刮刮她的鼻子,“你不是中邪,是贪玩。” 林柠把头埋到他脖颈上,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原来追人这么好玩,难怪我哥每隔几个月就换个女朋友,原来是为了体验追人的快乐。” 闻言,秦陆手一松。 林柠掉了下去,要不是扶住他的腿,就摔倒了。 她站起来,捶他胸膛一下,嗔道:“你要干什么?想摔死我啊。” 秦陆垂眸望着她,“我这人很难追,但是追到了就不能放手。如果你只是想玩玩,劝你现在就放弃。” 说完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开始认真了。 明明一开始是演戏,演着演着,不知何时入了戏。 看样子他天生没有当渣男的基因。 林柠瞥他一眼,“我还没追到你,前期付出那么多,没看到回报,怎么可能放弃?” 秦陆意味深长地瞅她几眼,忽然抓起她的手,就朝旁边走去。 林柠嚷嚷着:“你要干什么?” 秦陆不言。 带着她一路走到附近酒店里。 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撂到前台上,他对前台人员说:“麻烦给开一间房。” 林柠小声说:“你要干嘛?” 秦陆依旧不语。 房间开好,秦陆拿着房卡,拉着林柠进了电梯,来到房间里。 把她扔到床上。 秦陆伸手解衬衫纽扣,道:“我洗过澡了,你去冲一下。” 林柠歪在床上,盯着他性感精致的锁骨,以及渐渐露出来的胸肌,暗暗咽了咽口水。 这男人接触越久,越有味道,堪称极品男色。 比她那几个哥哥们长得帅,也比她那些唯唯诺诺的追求者们霸气。 就有性格有点阴晴不定,让她捉摸不透。 刚才还好好的,也不知她哪句话说错了,就气上了。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不可能放过,付出时间金钱和人脉追他,不就为了这一口吗? 林柠从床上跳下去,走到浴室里去冲澡。 温水淋在她苗条的身体上,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林柠的皮肤像着了火一样,期待又觉得刺激,唯独没有“害怕”二字。 从小到大,她就没怕过什么,唯一怕的两次就是被秦陆弄到摩托车上,跟着他炫技。 第二次是被秦陆搞的无刺蜂追着跑掉了鞋。 冲好澡,林柠裹着浴袍出来。 秦陆已经脱掉上衣,只剩长裤。 林柠盯着他的上半身,欣赏的眼光看了会儿。 接着走到他面前,手伸到他的腹肌上,轻轻摩挲着,她情不自禁叹道:“身材真好,腹肌好有型,是健身房里练的吗?” “跟我爸妈和我外公习武练出来的。”秦陆按住她不安分的手,“不怕?” “不怕。”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你爸妈不管你?” 林柠嘲弄一笑,“我爸妈?他们很忙的,哪有时间管我?” “忙什么?” “忙着赚钱,忙着男欢女爱呗。” 秦陆神色微顿,“男欢女爱?” “是,俩人明面上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实则背地里各玩各的。哪有什么真爱?都是利益交换罢了,就像我和你。如果我不帮你从金老那里拿地,你会让我亲吗?会带我来酒店吗?” 不知为何,秦陆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那情绪沉沉重重,纷繁复杂,让他很不舒服。 林柠看出他的情绪说:“你别把我当女人,也不用担心我爸妈会找你算账,今晚是我占你便宜。我追你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付出不少。我这人从不吃亏,付出喜欢看到回报,今晚就是你回报我的时候。那块地,至少为你们公司节省了几个亿吧?几个亿,换你春宵一刻,对你来说很值。” 秦陆沉默不语。 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要这样交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是酒店又是他带她来的,就因为她说了一句,“原来追人这么好玩,难怪我哥每隔几个月就换个女朋友,原来是为了体验追人的快乐”。 他当时就想,给她吧,两清,省得日后产生感情,麻烦。 可是听她说她父母各玩各的,他又有点后悔。 难怪都说智者不入爱河,智商再高的人,一入爱河,会做出连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事。 正沉思着,林柠已经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了他,把脸埋到他胸前。 她低声说:“你身上真好闻,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秦陆淡淡道:“沐浴液的味道,有什么好闻的?” “就是好闻。” 她不只喜欢他的味道,还喜欢他干净光洁的皮肤,喜欢他紧实性感的肌肉。 她抱紧他,踮起脚跟,贪恋地亲吻他的锁骨和胸膛,吻得自己气息微喘,心潮澎湃,情难自禁。 秦陆被她亲得身体已经起了反应,脑子仍在思考。 睡与不睡,就在一念之间。 睡容易,可是后续麻烦。 后悔一时冲动,带她来酒店了。 林柠忽然仰起头,眼神湿漉漉地望着他,“阿陆,我们去床上吧。” 第1423章 坠入爱河 秦陆想问林柠,你爱我吗? 又觉得一个大男人问这么白痴的问题,有点跌份儿。 可是纯粹为了征服欲,不带爱地做,和动物交配有什么区别? 秦陆垂眸看向林柠,“你考虑清楚,今天睡了,咱俩就两清了,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林柠小脸登时一黑! 她郁闷又生气地拿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珠瞪着他,“大哥,你没事吧?你带我来酒店开房的,澡都洗了,你跟我翻脸,不带这么耍人玩的!” 秦陆也觉得自己过于矫情了。 睡一觉对男人来说毫无损失,可是他现在脑子很乱,无法理智思考。 下半身想睡她,上半身不太情愿。 林柠松开他的腰,腿一迈先上了床。 浴袍下的小腿露出来,白光雪亮,像剥了皮的葱白。 她拍拍身边的位置,对秦陆说:“陆哥,你过来。” 秦陆没动,重新打量着她,打量得很认真,前所未有过的认真。 她虽然清傲又现实,现实得有点刻薄,脾气也很差,说话很冲,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是漂亮的,苗条的小个子,小脸蛋,眼睛水汪汪的,一开口两排牙齿像一串珍珠,看起来很鲜很纯。 秦陆闭上眼睛,将体内的燥气强压下去。 再睁开眼,目光恢复清亮,他开口道:“我回去了,你打电话让你的保镖来陪你。” 怕她再做什么影响他意志的事,他拿起衬衫穿上,转身就走。 林柠抓起手机朝他后背扔过去! 金属的手机砸到他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疼是肯定的。 秦陆脚步停下,弯腰捡起手机,转过身,一扬手,把手机扔到她身旁,接着朝门口走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传来林柠恼怒的声音:“秦陆,你浑蛋!” 秦陆也觉得自己挺浑的。 从一开始就在戏弄她。 可是刚开始戏弄她时,他没什么愧疚心,戏弄得游刃有余,情话假话张口即来。 如今说的话少了,内心戏却多了。 秦陆乘电梯下楼。 出了酒店,看到林柠的跑车被她的女保镖开了过来,停在正门口位置。 秦陆走到跑车前对她说:“林柠在六楼610,你上去陪她,或者送她回家。” 女保镖应道:“好的,秦总。” 秦陆停顿一下,又说:“麻烦转告她,对不起。” 保镖不解地瞅着他,“放心,我会转告。” 秦陆还想问她,林柠从前也这么追过人吗?追了没几天,就跟人去酒店开房吗? 话没说出口,又咽了下去,这么问挺渣的。 人是他赌气带到酒店的。 秦陆步行回到日月湾。 快到家门口时,看到大门口的树影下,立着一抹玉树临风的高大身影。 秦陆遗传了鹿宁的夜视眼,认出是顾逸风。 他指间夹着一根烟,橘色的火光修长手指间明明灭灭。 秦陆快走几步,来到他面前,问:“哥,你在找我吗?怎么不进去?” 顾逸风道:“打你手机关机了,打伯母电话,说你出去了,我站这儿抽根烟等你。” 秦陆看了下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扫了眼他指间的烟,“还有烟吗?” 顾逸风俊眉微蹙,“你不是不抽烟吗?” “心里烦。” “烦什么?” 秦陆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心里不痛快,很复杂。 这些不痛快和复杂,全是因林柠而起。 她的爱情观、婚姻观,她说话的口气,以及以买地一事要挟他回报,让他很不爽。 顾逸风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扔给他,“少抽点,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陆接过烟盒抽出一根点燃,放到嘴里吸了一口,咳嗽着吐出烟圈,问:“找我有什么事?” 顾逸风道:“我要去加州找纤云,可能几天就回来,也可能要很长时间,公司就交给你们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分担点。我爸妈我妹,你帮忙照看一下。我小姨怀孕了,我师父顾不上他们。还有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也要麻烦你多照顾,有事给我打电话。” “恨爷爷吗?你和嫂子离婚,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顾逸风唇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恨谈不上,他也是好心,但是手段太不道德。自己的亲爷爷,只能说他几句,又不能打他。我助理明天会跟你交接,辛苦你,我走了。” “好。” 顾逸风转身离开。 秦陆忽然叫住他,“哥!” 顾逸风回眸,“还有话要对我说?” “如果平时你很理智,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泰然处之。可是忽然有一天,你的情绪被一个女人左右了,因为她几句话,你做出连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事。因为她的话,你会生气,赌气,情绪复杂到自己都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顾逸风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道:“你爱上她了。” “这么快?不可能吧?” “爱上一个人,跟时间长短无关,有可能就那么一瞬间的事。也有可能不知不觉间,你对她动了心,爱而不自知。” 秦陆仔细想了想,到底是哪个瞬间,对林柠怦然心动的? 貌似哪个瞬间都没有,是不知不觉间的变化。 顾逸风猜出他的心思,提醒道:“林柠家从商,她两个舅舅走仕途。不久前,听到她小舅家有不好的传闻。如今林柠对我已经不感兴趣,你尽快脱身,省得日后被牵连。” “什么不好的传闻?” “她小舅妈在国外雇凶杀人。这种事元老在世时能罩住,一旦离世,势必暴雷。我们身为经营者,肩上压着重担,做事要高瞻远瞩,未雨绸缪,该舍就舍,否则后患无穷。” 秦陆眸色深了深,抿紧唇不语,心口突然隐隐地疼起来。 刚开始只是轻微的疼,过了一会儿,揪成一团地疼。 长这么大,头一次体会到心疼的滋味。 说好的有数,说好的早就想好退路,可是真要退出,没想到却是这种心情。 第1424章 摆脱不掉 送走顾逸风,秦陆返回家。 进了自己的卧室,把手机充上电,开机。 信息一个个蹦出来。 秦陆打开微信,看到林柠又用微信转账转来三个红包。 一个金额是:54187元。 一个是:76587元。 第三个是:76065元。 秦陆连猜加蒙,发现是:我错了抱歉。 秦陆对不起。 秦陆原谅我。 秦陆把她发过来的所有转账,原路退回。 想了想,又给助理去了条短信,让他明天通知财务,给林柠转一笔好处费,在公司以往的规矩上,给她双倍。 刚要关机,手机响了。 是林柠打来的。 秦陆迟疑片刻,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林柠的声音,“阿陆,你为什么把我发的红包退回来?” 秦陆道:“你帮忙拿下三江口那块地的好处费,明天财务会联系你。鹤望兰的费用,我等会儿转给你。” 林柠的声音有点哽,“你不让我追你了?因为我脾气坏吗?那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不单单是。” “还因为我让你回报我吗?我不是让你拿钱回报,是让你以身相许。我就是想追你,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秦陆道:“我和你家庭观、婚姻观不契合。” 林柠忽地提高嗓门,语气里有吃惊的口吻,“不会吧,你想跟我结婚?” 秦陆沉默不语。 林柠咯咯笑道:“男欢女爱男欢女爱,自古以来都是男人图点欢,女人图点爱,怎么到我们俩却反过来了?男人女人看对眼,在一起乐呵乐呵就好了,及时行乐,干嘛要想那么长远?谁能保证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只守着一个人过?多少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其实都是装的。” “再见。” 秦陆挂断电话,关机。 躺在床上,头一次失眠。 一闭眼,林柠就蹦跶到他脑子里了,全是她掰着他的脸,蹦着跳着强吻他的画面,上蹿下跳的。 秦陆抬手覆到胸膛上,上面还残留着她的口水。 在酒店里,她抱着他亲吻他胸膛和锁骨的样子,活像个贪吃的小饕餮。 世上怎么有性格如此复杂的女人呢? 她刁蛮霸道又可爱,精明世故又单纯,幼稚调皮又沧桑,极端对立的几种性格,全集中到她一个人身上了。 挨到天快亮时,秦陆才勉强闭了会儿眼。 来到公司,顾逸风果然没来。 他的副手同秦陆交接。 双倍工作量,让秦陆一整天忙得像个旋转的陀螺。 晚上陪客户应酬完,出了酒店,已是夜半。 细细长长的一弯玄月悬在夜空中,像极了林柠笑弯时的眉毛。 秦陆俯身上车。 司机刚要帮他关车门,一道细小的身影一弯腰,噌地窜进来,动作快得像只小黄鼠狼! 秦陆刚要出手防御,见是林柠,放下戒备。 他公事公办的口吻道:“财务白天把款项转给你了吧?鹤望兰的费用,我也派秘书打到你账户了,你查收一下。” 林柠假装没听见,把手里捧着的一束花往秦陆面前一推,笑嘻嘻地说:“呶,陆哥,今天的花花,你喜欢吗?” 秦陆垂眸扫一眼那花。 那不是普通的花,是用金子铸成鹤望兰花瓣的模样。 一整束金光灿灿的,闪闪发光,和真花一比一做的,足足有几十只束,重量肯定不轻,也不知她细细的手臂捧着,手腕酸不酸? 秦陆道:“以后别费心思追我了,我不喜欢鹤望兰。” 林柠自动忽略前半句,问:“那你喜欢什么花?” “什么花都不喜欢。” 林柠把小脸凑到他面前,眨巴着大眼睛,故作可爱地问:“那食人花你喜欢吗?” 她忽地张大口“啊呜”一声,作势要来吃他。 秦陆强忍着笑,挪挪身子坐得离她远一点。 他沉下一张俊毅的脸对她说:“别追我了,听到了吗?我是认真的,不是逗你。” 林柠小嘴微微鼓起,作生气状,“是你先招惹我的!惹了我,又不让我追你!你让我亲你,带我去开房,房没开成,你还拒我于千里之外!你们顾家人真的好奇怪!” 秦陆想说,奇怪的是你。 算了,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初招惹她时,就该想到会这样。 雨中趟过,身上滴水不沾,怎么可能? 秦陆吩咐司机:“送林小姐回家。” “好的,秦总。”司机发动车子。 几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林柠家别墅外。 林柠却不肯下车。 秦陆道:“不早了,回家早点睡觉。” 林柠漫不经心地捻着纯金打造的鹤望兰花瓣说:“床太大,房间太空,我一个人睡害怕,想让你抱着我睡。” 秦陆,“……” 司机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找了个借口推开车门,逃也似的跑下车。 秦陆对林柠说:“让你妈陪你睡,听话,下车吧。” “我妈要陪她的心上人。” “打电话叫你闺蜜或者姐妹来。” “她们全都有男朋友或者老公,只有我单着。” 秦陆拿她没办法了。 两人互不相让。 僵持了好一会儿,林柠做出让步。 她朝他伸出手臂,“你把我抱回家,我就放你走。”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要追我了。” “嗯。” 秦陆下车,绕到林柠这边,把花放到她手里,一只手伸进她膝弯,另一只手伸到她腋窝下,将她抱起来。 身子离开车时,林柠把花往车里一扔,把手臂揽到他颈上,头埋到他颈窝里。 秦陆无奈,抱着林柠朝别墅大门走去。 司机远远看到他们离开,过来把车门关上。 林柠拿脸轻轻蹭着秦陆的脖子,蹭得他脖颈的肌肉痒痒的。 秦陆偏头避开她的脸。 林柠又趴到他耳朵上,用很软很湿的声音说:“有没有觉得累?” 秦陆耳朵被她吹得微微泛红,避开,道:“没有。” “你在我梦里跑了一夜,又在我心上跑了一整天,真的不累?” 秦陆敷衍道:“不累。” 林柠抬手摸摸他英气逼人的脸,“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越是抗拒,越招人喜欢?” 秦陆不语。 来到林柠家,进了客厅。 客厅大而空旷,装修得雅致低调,但是细节处彰显贵气。 秦陆把林柠放到沙发上,说:“好了,我把你送到家了,你答应我的,也要说到做到。” 林柠娇蛮一笑,“我只是嗯了一声,答应你,今天不追你,明天继续追。” 秦陆,“……” 怪自己太自信,没把握好分寸,结果招来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秦陆沉思片刻道:“实话实说,我当时招惹你,追你,是为了替我哥解围。我对你说过的所有话都是假的,是骗你的,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 说完秦陆提高警惕心,防止林柠拿东西砸他。 可是等了两分钟,林柠一动没动,脸上却浮起一抹笑。 她哈哈大笑,“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难怪我对你感兴趣,原来你小子在套路我。” “是,套路,所以我这样的渣男,配不上你。” 林柠站起来,伸手来摸他。 秦陆身子一偏避开。 林柠手摸了个空,也不生气,唇角噙笑说:“我是渣女,你是渣男,咱俩天生一对。今晚要不要留下来,跟我切磋一下,谁更渣?” 秦陆头大。 忽然一道男声从二楼传下来,“柠柠,你在跟谁说话呢?嘻嘻哈哈的笑得那么大声。” 秦陆闻声抬眸。 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衣衫半裸,怀里搂着油光水滑的女人。 六目相对,那女人扭头就朝屋里跑! 第1425章 仅此一个 林柠拿手指戳戳秦陆的手臂,“陆哥,我敢打赌,那女的肯定喜欢过你。” 秦陆道:“别乱说。” 却已经认出,那女人是他高中同学,上学时曾向他表白过几次,但被他婉拒了,后来两人分别考入不同的大学,失去了联系,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林柠的哥哥打量着秦陆,脸上浮起笑容,“是顾氏集团的小秦总吗?你好,秦总!” 秦陆回应道:“你好,林总!” 林拓拉了拉半裸的衣服,单手扣着扣子,从楼梯上下来,来到他面前,朝他伸出右手,笑着说:“林拓,林柠的哥哥,我应该比你大,喊我拓哥吧。” 秦陆握住他的手轻轻一握,“拓哥。” 握过手之后,林拓自来熟地拍拍他的手臂,“和小柠好好玩,我带我女朋友出去办点事,我爸妈都不在家,别拘束。” 秦陆礼貌道:“好,你们去忙。” 心里却惊诧这位当哥的与众不同。 换了别的哥哥,大半夜的,肯定会防他像防狼似的。 这位倒好,主动让出地方,还暗示父母不在家。 林拓拿起手机拨出个号码,命令的语气道:“下来。” 再看向秦陆,他脸上又换成笑容,同时压低声音对林柠说:“眼光不错,这位比追你的那帮小子强太多,好好把握。” 林柠冲他翻了个白眼,“我眼光一直比你好,看看你都找了些什么货色?” “你不懂,哥要的是情绪价值。” 楼上那女人再下来时,衣服穿得很严实,脸上围了丝巾,墨镜遮面,像是生怕秦陆认出她。 秦陆假装没认出。 林拓带着女伴出门。 门刚一关上,林柠双脚一蹬地板,就朝秦陆身上跳去! 秦陆怕她摔到,急忙托住她的臀,嘴上却说:“别闹,我该回家了。” 林柠双腿盘在他的腰上,手臂揽着他的脖颈,拿额头蹭蹭他的额头,又拿脸贴贴他的脸颊,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说:“都送上门了,你还想逃?” 秦陆哭笑不得。 追他的人不少。 但像林柠这么霸道且这么馋的仅此一个。 秦陆道:“听话,下来,我和你真的不合适。” 林柠拿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调戏的口吻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这种事吃亏的是你们女孩子。” 林柠刚要说话,秦陆的手机响了。 他抱着林柠走到沙发前,想把她放下。 奈何林柠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死活不肯松手。 秦陆怕硬掰开,会弄疼她,只能由着她去。 抱着她坐到沙发上,秦陆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是顾逸风打来的。 秦陆单手划键接通问:“哥,有事?” 顾逸风道:“保镖给我打电话,说星妍去医院了,比预产期提前了十天。我在加州这边刚下飞机,我岳父也来加州了,顾骁出差了去不了,我师父也走不开,你去医院帮我瞅着点星妍。” “好,我马上过去!” “地址和病房号发你手机上了。” 林柠好奇地问:“哪个星妍?” 秦陆回:“逸风的妹妹。” “她啊,那我跟你一起去!我去换件衣服,你等着我啊,不许走!”不等秦陆回答,林柠松开他,一溜烟朝电梯跑去。 顾逸风问秦陆:“刚才说话的是谁?” “林柠。” “你们决定交往了?” “没。跟她说了,不合适,可小丫头太黏人,守在酒店门口堵着我,怎么跟她说都说不通。” 安静一瞬,顾逸风问:“那你烦她吗?” 秦陆想了想,“好像不怎么烦。” “保护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哥。” 秦陆刚挂断电话,林柠扣着扣子,从电梯里跑出来。 噌噌跑到秦陆面前,林柠气喘吁吁地说:“走吧,陆哥!” 秦陆垂眸望着她跑红的小脸说:“你跟他们又不熟,真没必要去。” “我就要去!” 秦陆别过头,这霸道的小脾气,真拿她没办法。 今晚医院肯定会去不少家人,她跟着他一起出现,算怎么一回事? 要真是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就罢了,偏偏她不是。 秦陆抬腿就走。 林柠急忙追上去,抓着他的手臂摇晃,声音软绵绵地撒娇,“陆哥,阿陆,我的好阿陆,你就带我去吧。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生孩子的,很好奇,想去看看。” 秦陆活了二十六年,哪经过这架势? 母亲鹿宁是英姿飒爽那一拨的,妹妹悦宁是能胸口碎大石的假小子,父亲秦野更是硬汉中的战斗机,他头一次被人这样晃着胳膊撒娇。 骨头都快被她晃酥了。 秦陆声音不由得温柔了两分,“你明天得上班,别去了,熬夜对身体不好,听话。” “我明天下午要见客户,上午没事,可以补觉,你就带我去嘛。” 秦陆拗不过她,只好妥协,“走吧。” 林柠高兴得满脸漾笑,“谢谢陆哥!” 秦陆总觉得这只心机小黄鼠狼,不单单是好奇星妍生孩子,还有别的盘算。 二人出门上车。 秦陆带着林柠来到医院。 果然如他所料,他的父母、顾北弦、苏婳、爷爷奶奶姑姑都来了,还有沈恪和秦悦宁。 沈恪一向沉静的脸,此时面露焦急,不时地低头看手机,心中念念有词。 手机上是他和苏星妍之前分手时拍的合照。 每次一有什么大事,他就看那张合照,来平复心情。 秦陆同家人打过招呼,大步走到沈恪身边问:“恪哥,星妍怎么样了?” 林柠抓着他衬衫腰后的位置,一路小跑着跟着他,像他的小尾巴。 沈恪道:“星妍晚上突然说肚子疼,连夜送来医院,医生把她带进去检查了。” 林柠从秦陆身后探出个小脑袋,笑眯眯地对沈恪说:“恪哥,你别担心,听说头一胎生得很慢。” 沈恪道了声谢,问秦陆:“这位是谁?” 秦陆顿一下才开口,“林氏集团的千金,林柠。” 林柠脑袋微歪,一笑咧出一口小白牙,“叫我小薯条就好。” 秦陆心说,你不只是小薯条,还是小鼠狼,小黄鼠狼。 鬼心眼子贼多! 林柠又跑到秦野和鹿宁面前,抓起鹿宁的手亲热地握了握,甜甜地笑着说:“您好,鹿阿姨,听说您是异能队前局长,好崇拜您!” 鹿宁道了声谢,望着她甜甜的小脸,觉得这姑娘突然变得好甜。 和那天看到的动不动就下命令,口气生硬的模样截然相反,仿佛换了个人。 第1426章 不择手段 林柠又冲秦野笑呵呵地说:“秦叔叔,听说您不只擅长经商,还精通文物和各种古墓机关,好厉害!” 秦野望着她人畜无害的样子,本来觉得和她在一起,秦陆会受气。 如今忽然觉得被欺负的应该是她。 他道了声谢。 林柠又依样把秦姝、顾北弦、苏婳、和顾南音挨个夸了一遍。 唯独忽略顾傲霆。 最后走到秦悦宁面前,林柠抬头仰望着秦悦宁,“你是阿陆的妹妹悦宁吧?和他长得有点像。” 秦悦宁道:“是。” “你长得好高啊,腿好长,英姿飒爽又漂亮,特羡慕你们这些长得高的。听说你在读军校?” 秦悦宁点点头,“对。” “我哥当年被保送进军校,上了半年,受不了里面的军事训练,转去国外读大学了,所以我特别佩服你们这些读军校的,能吃得了普通人受不了的苦,有常人没有的毅力。” 秦悦宁被她夸得挺不好意思,说:“谢谢你,过奖了。” “叫我柠柠吧,我比你大,我是大柠柠,你是小宁宁。” 一句话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秦悦宁有点喜欢她了,笑着说:“好的,柠柠姐。” 秦陆冷眼旁观这一切,要不是见过林柠本来的面目,就被她骗了。 明明是刁蛮不讲理的性格,今晚突然装上了甜妹和软妹,平时高高在上,嘴硬得像把刀,今天这张嘴像抹了蜜。 这小丫头为了拿下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择手段。 他很不理解,得到他就那么重要吗? 还是说,她拼命想得到他,是为了到时好甩了他,报复他曾经让她吐得昏天黑地,拿无刺蜂把她吓得屁滚尿流? 秦陆觉得报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否则没法解释如此现实的人,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金钱和精力。 秦陆对秦野说:“爸,你和我妈你们几个守好楼下,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危险的地方。” 鹿宁开口:“我已经察看过了,没发现异常。” 秦陆说:“我再看一遍吧,逸风特意打电话给我,万一有异常,对不住他。” “行,你去吧。” 林柠抓着他的手臂,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等俩人走远了,顾傲霆不满地向秦姝告状:“我就说吧,这个小丫头很没礼貌,背景再硬,也配不上小秦陆。我这么大个人响当当地竖在这里,她愣是假装看不见。” 秦姝白了他一眼,“小姑娘为什么单单不理你?肯定是你得罪她了。” “我没有,我就是不同意她和小秦陆交往,她还记上仇了,故意孤立我!” 秦姝一巴掌拍到他手臂上,“你啊你,你这个老事儿精,非得等躺到棺材里,才能闭上嘴!” 顾傲霆自知理亏,吭都不敢吭一声。 秦陆和林柠出了妇产科大楼。 二人行走在黑黢黢的夜里。 这会儿已是后半夜。 天上的细玄月不知何时隐入云后,星星也没有几颗。 草丛中嘁嘁的虫鸣让医院显得有点阴森。 秦陆提醒林柠:“无论谁喊你的名字,都不要答应,更不要回头。” 林柠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抱紧他的手臂,“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记住就好。半夜遇到陌生的小孩子哭,奇怪的人求助,也不要帮忙,不理就行。” “是鬼吗?” “快说‘呸’!” 林柠连忙呸了三口,小声问:“陆哥,人间真有那东西吗?” “异能队就是一帮身具异能的人,处理科学不能解释的问题,你说有吗?” 林柠吓得跑到他前面,“你用两只手抱着我,我害怕。” 秦陆无奈,把她夹到腋下半拥着她,低声嗔道:“小累赘。” “渣男!你前几天亲热地喊我小薯条,莫名其妙就变了心,嫌我是小累赘。” 秦陆暗想,如果不知他们家以后会暴雷,她说话也没那么难听,可能她还是可爱的小薯条。 秦陆夹着林柠在妇产科大楼巡视了一整圈。 没发现异常。 他又带着她乘电梯去楼顶。 在电梯里的时候,秦陆交待林柠:“电梯打开,无论谁进来,你都不要跟他们说话。有人跟你说话,你也不要接话,记住了吗?” 林柠突然觉得后背发凉,“陆哥,你怎么懂这么多?” “我妈和我外公是异能队的,我爸和我爷爷,不是你见过的那个爷爷,是另外一个爷爷,是破古墓机关的高手,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知道。” 林柠眼里闪烁着小星星,“你好厉害!” “行了,在我面前不用装。” 林柠长长地松了口气,“刚才在你家人面前装得好累。” “又不打算跟我结婚,装得那么辛苦干嘛?” 林柠仰头冲他狡黠一笑,开玩笑道:“还能干嘛啊,想吃唐僧肉呗。” “如果我没去招惹你,你是不是也这么追我哥?” 林柠不出声了。 不反驳就是默认。 秦陆有点吃味。 忽然觉得林柠给他送的鹤望兰、蝴蝶、纯金鹤望兰,以及帮他拿到的地,都没那么令人感动了。 征服欲强的人,追谁都会下这么大的功夫。 越难追,她越不甘心。 一旦追到手,她也越有成就感,但也只是成就感而已,谈不上爱。 一到医院的楼顶。 楼顶静悄悄的。 秦陆夹着林柠,警惕地环视四周。 忽然看到远处立着一抹漆黑颀长的身影。 那身影双手捧着个圆型的白色玉器,正仰头望向夜空。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下去!” 语气很硬很冲,像是被人打扰,生气了。 秦陆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隐世高手才会有的内功。 蓦地想到一个人,秦陆问:“您好,请问是孤独前辈吗?” 孤独城依旧不回头,“苏小姐今天生不了,你们下去。” 秦陆又问:“星妍哪天生?” 独孤城语气更硬,“你不需要知道。” 林柠小声问:“阿陆,这位前辈是传说中的高人吗?” 秦陆回:“是,隐世高人。” 林柠看向独孤城的后背,“前辈,您能预知未来是吗?那您能告诉我,我这辈子能追到秦陆吗?如果能,您就咳嗽一声。如果不能,我好知难而退。” 独孤城语气里带了一丝不耐烦,“走!” 林柠不高兴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呢?知道我是谁吗?对你客气,是给秦陆面子,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独孤城握玉器的手微微一紧,刚要动手。 秦陆迅速抓起林柠的手,飞也似的朝出口跑去。 一口气拉着她跑进电梯! 回头见独孤城没追上来,秦陆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孤独城动手,林柠铁定会受伤。 林柠生气地问:“那人是谁?说话怎么那么冲?” “你不需要知道,只记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对未知的人和事要心存敬畏。” “长这么大,能让我敬畏的人不多。” 秦陆道:“别狂。” 林柠忽然冲他露出笑脸,“听你的,都听你的,好了吧?谁让我想追你呢。” 秦陆嗔道:“油嘴滑舌。”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 林柠倏地抬手指向墙角,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那,那是什么?” 第1427章 羡慕哭了 秦陆也看到了。 那是一个惨白枯瘦的女人,身上着白袍,脸极白,白得像白墙,苍白没有血色的唇,幽怨的眼,低垂着头,披头散发。 像极了电视剧中的女鬼。 最主要的是她双脚悬地,身体轻飘飘的,隐在阴暗的墙角处。 秦陆迅速拿手捂住林柠的眼睛,道:“没什么。” 紧接着将她抱起来,大步如飞往前跑! 直跑到苏婳、顾北弦所待的地方才停下来。 他把林柠放到地上。 这儿能人多,阳气旺。 林柠的小脸已经吓得煞白,紧紧抓着秦陆的手臂,颤着声问:“那是鬼吗?” 秦陆面色沉着道:“不是,是幻象。” “可她的脚悬在半空中,不是鬼是什么?” “你刚才对独孤城出言不逊,冒犯了他。他身份摆在那里,不屑对付你,可是他的徒弟会。刚才的幻象,肯定是他徒弟搞了吓唬你的,替他师父出气。要不是看星妍的面子,你小命不保。” 林柠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好一会儿才出声:“真的假的?我没看到他徒弟啊?” “神龙见首不见尾,能人比你想象的多,世界也比你想象得更复杂。祸从口出,以后做人谦恭一点,说话之前考虑清楚再说。” 林柠讷讷道:“你圈子里的人好复杂。” 秦陆淡淡勾唇,“你的圈子更复杂,只是你的家人把你保护得太好,没让你看到。” 林柠不吭声了。 原以为父母貌合神离,互相背叛,已经是最黑暗最奇葩的事。 没想到今天见到了更离奇的。 再看苏婳、顾北弦、秦野、鹿宁等人,林柠觉得这些人,每个都像独孤城和他徒弟一样身怀绝技,不敢再放肆。 她小声问秦陆:“你除了会飙车,还会什么绝技?” 秦陆刚要实话实说,又怕把自己说得太优秀,更难打发掉她,便道:“我是我们家族中最垃圾的一个,只会做生意、飙车,和骗你这样的小姑娘。” “骗人!你刚才带我跑的速度,比跑车还快,你肯定还有什么绝技是我不知道的。” 秦陆轻描淡写,“那是你的幻觉,其实并不快。” 林柠用更低的声音说:“你越是这么谦虚,我越想把你拿下。” 秦陆,“……” 从来没想到一个女孩子,能有这么强的征服欲! 说话间,苏星妍被护士从检查室里扶出来。 沈恪和苏婳急忙走到她身边,扶住她。 随后走出来的医生对沈恪说:“孕妇是假性宫缩。不过她快到预产期了,随时有可能会真性宫缩,你们是留院观察,还是回家等?” 沈恪忙道:“留院观察,谢谢大夫。” 产房早就提前预订好了,医生安排苏星妍住院。 一帮人护着苏星妍去产房。 林柠立在原地,瞅着苏星妍的背影惊为天人,“她怎么长得那么漂亮?孩子快生了,她还那么好看,还有没有天理了?” 秦陆如实说:“没怀孕之前,她更漂亮。” “真的?听说侄女长得像姑姑,是吗?” 秦陆垂眸扫她一眼,“你又打什么歪主意?” 林柠微微歪着头,不怀好意地望着他,“侄女像姑姑,如果我生个你的女儿,会不会长得像她那么漂亮?” “想多了。”秦陆微抬下颔指指秦悦宁的背影,“亲姑是她,像也会像她。” 林柠瞅瞅假小子一般的秦悦宁,“那我还是生个男孩吧,男孩像她,肯定英气十足。” 秦陆道:“男孩像舅舅,像也只会像你哥。” 想到自家亲哥那副德行,林柠小脸顿时垮下来,“那算了,我还是不婚不育吧!再生个我哥那样的,换女人如换衣服,能把我气得短寿五十年。” 秦陆觉得这只小黄鼠狼,做事随心所欲,像猴戴帽子唱戏,想起一出是一出。 主打一个,耍死人不偿命。 认真,他就输了。 二人跟着众人来到苏星妍的病房门前。 青回已经现身。 环视众人一圈,青回视线落到林柠身上,冷着脸命令道:“你,走!” 林柠被身边人捧惯了,哪受得了这阵仗? 小脸一拉,她反诘道:“你谁啊?说话请注意语气!” 秦陆提醒她:“他就是独孤城前辈的徒弟。” 想到那个双脚悬空的白面女鬼,林柠吓得打了个激灵,慌忙缩到秦陆身后,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衬衫。 青回眯眼瞅了眼林柠,又看向沈恪,“你,也走。” 沈恪俊脸微微一滞,“星妍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想陪着她,可以吗?” 青回面无表情道:“自己什么命自己清楚,改命只改因果,不可能让你脱胎换骨。不走,后果自负!” 林柠小声问秦陆:“改什么命?命能改吗?这是封建迷信吧?” 秦陆迅速转身捂住她的嘴,对秦悦宁说:“悦宁,你送她回去。” 林柠仰头望着他,嗓音含糊不清地撒娇,“你送我嘛。” 秦陆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我送你,你又缠着我没完,送来送去,这辈子都送不完。” 秦悦宁走到林柠身边,“林柠姐,我送你回家吧。” 二人出了妇产科大楼。 秦悦宁收到秦陆的信息:悦宁,多对林柠说说我的坏话,让她对我失去兴趣。 秦悦宁回:好嘞,哥! 想了想,秦悦宁对林柠说:“林柠姐,我哥那个人很闷的,话又少,除了会上班,其他啥都不爱干,所以二十六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我哥配不上你。” 林柠觉得秦陆太具欺骗性了。 明明嘴那么会说,那么好玩,坏坏帅帅的,有趣得很。 没想到在家人眼里却是个闷罐子。 林柠眼底漾笑,“他其实很有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说他了,说说你吧,你有男朋友了吗?” 秦悦宁脑子里闪过虞城的脸,又想到父母不同意,便回:“没有。” “那正好。我大舅家的表哥,走仕途的,也是军校毕业,是你的学长,长相英气,为人正派。是我们这帮孩子中,最像我外公的一个,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秦悦宁婉拒,“我还小,暂时不考虑那些事。” “你多大了?” “十九岁。” 林柠轻轻推她的手臂一把,“不小了,已经成年了,择偶要趁早。你以后想走仕途,选择我表哥那种是最正确的,可以少走很多年弯路。朝中无人莫做官,懂吗?” 秦悦宁默了默,“我回家问问我爸妈吧。” “你爸妈感情好吗?” 秦悦宁道:“很好。” “有多好?” “我爸妈年轻时因为某种原因,分分合合,还是放不下对方,于是我爸带我妈私奔,私奔了一年左右吧。最终两人冲破所有困难,结婚生子。二十几年来,两人从没红过脸,更没吵过架。我爸很珍重我妈,我妈也很珍重我爸。都那么大年纪了,我爸出个差,我妈还得跟着他,不放心他,要保护他。我爸也是,一天看不到我妈,饭都吃不下。” 林柠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秦悦宁扭头看向她。 发现她眼里泪光闪烁。 秦悦宁好奇地问:“林柠姐,你哭什么?” 林柠慌忙擦掉眼泪,脸上浮起笑容说:“我没哭,你看错了,真羡慕你有那么相爱的爸妈。” 过了会儿,她又重复了一遍,“好羡慕。” 好羡慕,她在心里说。 第1428章 星妍生子 月圆之夜。 经历了十几小时的阵痛,苏星妍终于顺利娩出一个男婴。 打了无痛分娩的针,并没想象中的那么疼,就是疲惫无力。 苏星妍眉眼温柔地望着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心底一片柔软。 柔软中又夹杂心酸。 马上这个孩子就要被独孤城带走,与她母子分离,以后要经历什么,还能不能回到她身边,都是个未知数。 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必须要承受。 她伸手想去摸摸孩子的小脸,又怕摸坏他,手在离他的小脸一厘米之距停下。 她目光深深地望着他,望着他。 想把他的模样刻在心里。 寻常小孩刚出生都是皱皱巴巴的,皮肤红红的,眼睛睁不开。 这孩子却生得粉白水嫩,浓密的软发黑黑的,圆鼓鼓的小脸,一双大眼睛睁得溜溜圆,同样直勾勾地瞅着她。 乌黑的瞳仁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很萌。 把苏星妍的心都萌化了。 接生的女医生忍不住夸赞:“好漂亮的宝宝。我工作三十一年,接生了上万个孩子,你们家宝宝是最漂亮的。” 苏星妍道了声谢。 女医生又说:“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奉承话。” 苏星妍信。 生之前,她做过很多功课,上网查过资料。 医生道:“解开扣子,让孩子吸吸奶,有助于分泌浮汁和宫缩。” 苏星妍没动。 有了母乳也没用,孩子在她身边待不了多久,孩子一吃奶,她会分泌激素。 那种激素会让她更爱孩子,到时更舍不得。 苏婳忙出声替她解围:“我们给孩子喂奶粉,谢谢医生。” 医生笑,“也是,这么漂亮的姑娘,都想保持身材。” 苏婳弯腰轻轻拍拍苏星妍的肩膀,“你睡一会儿吧,孩子我来照顾。” 苏星妍朝门口方向看了看,低声问:“独孤城叔叔有没有说几时来带孩子?” 一旁的鹿宁回:“他答应我们,等你出院时再来。” 苏星妍又问:“沈恪呢?” 苏婳道:“青回不让他靠近你和孩子,应该是有讲究。” 苏星妍深吸了口气,唇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目光又移到孩子身上。 好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亲亲他,疼疼他,又怕抱不好,再给抱坏了。 小婴儿出奇得乖,除了出生时啼哭过,这会儿不哭不闹,只是拿大眼睛定定地瞅着苏星妍,一直看一直看,仿佛要把她看进眼里。 苏星妍总觉得这孩子非同寻常。 有着他这个岁数没有的智慧。 等苏星妍睡醒一觉,其他家人进来探望。 顾傲霆把陆砚书和华琴婉挤开,来到床边,泪眼汪汪地瞅着苏星妍,“顺顺,你还好吗?” 苏星妍冲他疲倦地笑了笑,“我挺好的,爷爷,您别担心,孩子也很健康。” 顾傲霆低头看向那个小婴儿,惊了一下,“这孩子小小一点点,小脸怎么好看得像满月的婴儿?我见过那么多孩子,他是最好看的一个,比你当年出生时还好看!” 一想到孩子很快就要被独孤城抱走,顾傲霆叹了口气,“可惜,是替人家生的。” 秦姝一巴掌拍到他嘴上,“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外面答应得好好的,不说话不说话,什么都堵不住你这张嘴,滚一边去!” 她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自己身后。 顾傲霆委屈着老脸,从人缝里偷偷看那小孩。 越看越难过。 暗暗埋怨苏星妍当初太任性,明明有那么多选择,非得选择最难走的一条。 怀胎九个多月,费事巴拉地生下孩子,却是替他人做嫁衣! 秦姝垂下眼帘望着苏星妍,温声安慰她:“无论孩子在谁身边,都是你的孩子,母子关系不会因为分离而断开。就像我和你阿野伯父,他失踪二十几年,可是他一直想念我,我也一直思念他。时间和距离都割不断我们的母子感情。” 苏星妍眼睛湿润。 是共情的泪。 顾傲霆拽拽秦姝的手臂,“看你,不让我说话,你倒好,一开口把顺顺弄哭了。” 秦姝一把甩开他的手,弯下腰亲了亲苏星妍的额头,“星妍,你懂奶奶的意思吗?” 苏星妍泪光朦胧地望着她,笑笑地说:“懂,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早就做好思想准备。放心,我不会想不开。” 秦姝笑,“是我的亲孙女。” 身后传来顾北弦的声音,“好了二老,别煽情了,你们拍张照片发给爷爷奶奶报个喜,就回家休息吧,守了几天该累了。” 秦姝白了他一眼。 忽觉时光飞快。 不知不觉间,这个成天和她调侃嬉笑的小儿子,都当外公了。 顾傲霆把手机闪光灯关上,拍了几张合照,拉着秦姝走了。 这次没发朋友圈。 空欢喜一场,发了,别人问起,更显凄凉。 苏星妍看向站在顾北弦身畔的顾逸风,“哥,找到我嫂子了吗?” 顾逸风道:“没,她躲着不肯见我。” 苏星妍抿唇不语。 幸福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不同的选择,造就不同的人生。 顾逸风垂眸看向孩子,英挺俊逸的眸子变得温柔起来,语气调柔轻声说:“孩子长得像我。” 苏星妍也朝孩子看过去,“太小看不出来像谁,要像也应该像我和沈恪吧?” “像我,不信你问咱爸。” 顾北弦调出顾逸风当年满月时拍的照片。 的确有几分他的影子,但是脸比他小很多,因为月份不一样的原因。 出院当天。 独孤城一身洁净的宽松白衣出现在产房。 白衣飒飒,颇有几分道袍的模样。 他一向黑衣示人,今天少有的穿白衣,不知有什么说法。 进门后,独孤城径直走到孩子的婴儿床前,伸手将他抱起,对苏星妍说:“玉给我。” 苏星妍急忙从枕头下摸出那块唐代的龙形古玉,递给他。 独孤城看了下玉,确认是他之前送给苏星妍的那块,将玉放到婴儿的小被子里,道:“走了。” 扔下两个字,他抱着婴儿转身就走。 苏星妍的心疼得像裂开了似的。 仿佛有人拿着把锋利的刀片,在她心脏上划。 她闭上眼睛,睫毛颤颤。 在强忍眼泪。 苏婳心疼地抱住她,“想哭就哭吧。” 苏星妍把眼泪强压下去,因为憋得太狠,憋得眼珠都疼了,脖颈间青筋隆起。 独孤城抱着孩子,抬起长袖,替他遮住风和光。 平时最烦走电梯,向来都是纵身一跃,直上直下。 今天为了孩子,只能乘电梯。 顾逸风拎着几个纸袋追出去,对独孤城说:“独孤前辈,这是孩子的纸尿裤、衣服和奶粉,您的车在哪?我送你们上车。” 独孤城看都不看,心思全在怀中婴儿身上,回:“有。” 顾逸风脚步不停,跟在他身后。 独孤城猜出他的心思,道:“放心。” 顾逸风这才停下脚步,目送他抱着孩子进入电梯。 他又绕到窗前,隔空看着独孤城抱着孩子,去了停车场,上了其中一辆车。 甥舅连心。 顾逸风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忽又想到顾纤云远在国外,拒不见他,他心里更不是个滋味了。 独孤城抱着孩子坐进车里。 他冷肃的脸不再冷肃,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孩子小小的脸,眼里有种大佛的慈悲。 青回回头看他几眼,“师父,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您。” 独孤城头也不抬,“别问。” 青回大着胆子说:“可我憋了很久了,不问得憋死。这孩子是郦儿阿姨的转世吗?如果是,您为什么不选个女孩?” 第1429章 一缕天魂 独孤城道:“不想让她这一世再承受生育之苦。” 青回眼里露出复杂的神色,果然如他所料。 这个婴孩和师母郦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青回有所顾虑,“女魂男体,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 独孤城垂眸望向怀中婴儿,眉目温和,“只有一缕天魂,无妨。” 青回不再多问。 道家医学上,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即天魂,地魂和人魂,七魄是喜、怒、哀、惧、爱、恶、欲。 天魂即“往生魂”,又称天命,是先天本体意识能量,是良知,亦是不生不灭的“无极”。 人死时七魄先散,三魂再离,其中地魂归地,人魂入墓,天魂升天。 道家医学即道医,药王孙思邈的五十余种著作中,有三种是道医类。 青回一路将车子开得极其缓慢,生怕惊扰到孩子。 把车子开入沈恪所住的小区。 他带着独孤城,来到他先前买给独孤城的房子。 打开门,青回说:“师父,这套房子去年上半年入手的,精装修,风水方位各个细节我都注意到了,婴儿房也提前布置好了。孩子太小,容易生病,住山野僻壤,多有不便,您就在这里住吧。等孩子长大点儿,再带回去。” 独孤城环视客厅一圈,“你哪来的钱?” “没偷没抢,花的是您让我买婚房的钱,虞瑜家有的是房子,用不着我买。” “回头再给你转笔钱。” “不用,我花不着钱,虞瑜的就是我的。” 独孤城不再说话。 抱着孩子,走到沙发上坐下,把孩子放到沙发贵妃位上,他去盥洗室洗了手,出来给孩子换纸尿裤,再洗干净手,冲奶粉。 冲完,他抱起孩子,喂他喝奶粉。 一个习武之人,硬手硬脚,做这种细糯琐碎的活,居然毫不生疏。 青回知道,师父肯定提前练过无数次。 他开口说:“师父,照顾小孩子很麻烦的,雇个保姆帮你吧。” 独孤城望着怀中吃奶粉的孩子道:“不用,等孩子满月后我带他回去,到时你师弟会帮忙。这里浊气重,纷扰多,不接地气,不适宜幼儿成长。” 青回一向对独孤城言听计从,不再多言。 他静静望着他怀中不哭不闹的婴孩,一时觉得可爱,想抱抱孩子,但是一想到他身体里有师母的一缕天魂,又怕冒犯,不敢动手。 孩子吃完奶粉,独孤城把他竖抱贴到自己肩上,帮他轻轻拍嗝。 等孩子打完膈,已经趴在他肩头上睡着了。 青回觉得神奇,这么乖,哪像刚出生的婴儿? 从前他最烦小孩子这种生物了,哭哭啼啼,蛮不讲理。 可是这位,他一点都不烦。 独孤城抱着孩子走进儿童房,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到婴儿床里,拿了小被子给他盖好。 一切都熟练得很,不像初次照顾小孩。 安顿好孩子,独孤城也不离开,就垂目坐在那里,神色温柔宠爱,老僧入定般地定定瞅着孩子,像看世间最珍贵的稀世珍宝。 青回觉得一向孤傲的师父,身上那层孤傲坚硬的外壳仿佛化掉了。 这样也好。 师母郦儿换了另一种方式陪伴师父。 青回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扫一眼,是虞瑜发来的信息:我和虞城来探望星妍了,你们在哪? 青回绕到阳台上回她电话:“天机不可泄露。” 虞瑜暴躁,“狗男人!信不信我以后不让你上我的床?” 青回妥协,“咫尺之距。” 虞瑜明白了,“我们等会儿过去,半个小时后给我们开门。” 半个小时后。 青回去把门打开。 虞瑜和虞城手里拎着婴儿大礼盒、玩具,以及小孩子识物用的绘本等等。 进门把东西往地上一放,二人的眼珠乱转,到处找,“孩子呢?孩子在哪?我们要看宝宝。” 青回抬起食指放到唇上嘘了一声,低声说:“你们的妈睡着了,在儿童房。” 虞瑜无语! 抬脚踢了青回的腿一下。 虞城的脸也变色了! 也想揍青回一顿! 但是回想独孤城的种种操作,以及青回的表现,隐约也能猜出一些,只是不敢相信这么玄的事真正发生了。 二人跟着青回,轻手轻脚地走进儿童房。 婴儿躺在婴儿床里睡得正香。 粉白的小圆脸,黑头发,眼窝深深,萌人一脸血。 虞城和虞瑜的心都化了。 看着看着,兄妹二人眼中情不自禁涌出泪珠。 独孤城回眸扫他们兄妹一眼,道:“相信科学,别听青回乱说。” 虞城和虞瑜皆沉默不语。 相信科学是对的,可他俩为什么看到这个孩子,莫名其妙地流眼泪? 怎么解释? 虞瑜俯身坐下,怔怔瞅着睡梦中的婴儿,轻声问:“独孤叔叔,孩子名字取了吗?叫什么?” 独孤城低声回:“小名励儿。” 过片刻又补充,“励志的励。” 虞瑜心中明了,又问:“离得这么近,我大哥和星妍能来看看孩子吗?不会经常来看的,就偶尔看看就行,星妍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独孤城拒绝,“不能,她非常人,可以自行调节。” 虞瑜默然不语,心中暗暗替苏星妍惋惜。 好好一个富家千金,为了追求所谓的爱情,要饱受母子分离这么大的痛苦。 别说身为当事人了,连她这个旁观者,心里都不好受。 她才不要那么伟大,为爱牺牲,等日后对青回腻了,就分手。 反正和他签过合约的,分手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一向话唠的虞城今天少有的沉默,确切地说是沉重。 他隔着小被子,轻轻摸摸婴儿的小脚、小腿,又摸摸他的小胳膊,当要碰他的小手手时,手臂被独孤城一把抓住。 独孤城道:“手脏。” “我洗过手了。” “不能碰。” 虞城砸砸嘴,觉得独孤城不爱他了。 从前念在他是郦儿之子的份上,还是挺疼他的,虽然疼得不明显,现在竟然开始嫌弃他了。 果然,爱是会转移的。 又看了小半天孩子,虞城起身出去。 找了个空房间,关上门,给沈恪打电话。 电话接通。 虞城说:“哥,你放心吧,独孤城叔叔把孩子照顾得很好。房子有专门的婴儿房,窗明几净,阳光充足,奶粉、纸尿裤等应有尽有。孤城叔叔守着孩子寸步不离,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比年轻人更有耐心,心智也更成熟,更适合照顾孩子。” 沈恪一直悬着的心短暂地落了地。 第1430章 似曾相识 虞城又说:“孤城叔叔给孩子取名叫励儿,励志的励,大名应该是独孤励。你那么聪明,应该懂,他不会伤害孩子。如果真想借尸还魂,他会选择女人的身体……” 正说着,手机忽然没信号了。 虞城看了眼手机信号,明明是满格,可是手机里一片空盲。 虞城喂了几声,“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听不到沈恪的回应。 挂掉重新拨过去,就打不通了。 虞城刚要去借虞瑜的手机继续打,忽然明白,这是独孤城或者青回搞的把戏,不让他多说。 好神奇。 他也想跟着独孤城学,哪怕学个皮毛也好,奈何人家不肯教他。 沈恪同样给虞城拨,怎么打都打不通。 拿苏星妍的手机打,也打不通。 他也明白了其中原因。 放下手机,沈恪去厨房端来月嫂煲的汤,返回主卧。 沈恪拿汤勺舀了一勺汤,放到嘴边吹吹,递到苏星妍唇前,“来,喝口汤,补气血的。” 苏星妍头微微一偏,“不想喝。” 沈恪心生愧疚,微垂浓睫,自责道:“都怪我,如果嫁给别人,你不会承受这些。” 苏星妍扭头看向他,温声说:“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们做了那么多,是为了在一起幸福的,我不想看到你成天自责愧疚。生完孩子,激素原因,我的情绪肯定和平常不一样,低落,反复无常,不开心都属正常。不是你的原因,等以后激素回归正常了,我的情绪也会变得正常。” 沈恪放下汤碗,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温柔地亲吻。 果然是大家闺秀。 遇事不抱怨不责怪不撒泼不哭闹,而是理智分析,理智对待。 沈恪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 “叩叩。” 有人轻敲卧室门。 沈恪回眸,见是小沈哲。 沈恪冲他微微一笑,“进来吧。” 小沈哲轻轻走到苏星妍面前,仰起小脑袋对她说:“姨姨,弟弟被人抱走了,您以后就把我当成您的儿子吧。我以后会多说话,我唱歌给您听,给您讲笑话。” 沈恪和苏星妍都惊住。 这孩子是前两年从地震灾区收养的。 父母亲人全部死于震灾,只剩了他一个,一度自闭,找心理医生治疗了很久,话说得很少,一年说不了几句话。 没想到今天突然开口说了这么多。 苏星妍抬手摸摸他的头,“好啊,以后你就是姨姨的儿子了。” 小沈哲伸出细长的小手臂搂住她的腰,把头埋到她怀里,“我可以叫您妈妈吗?” “妈妈”二字,让苏星妍的心倏地一酸。 那种感觉只有生过孩子的懂。 母子连心,骨肉相连,孩子一离开,母亲的心也空了,那空缺不是谁都能填补的,苏星妍更想听的是自己儿子喊自己妈妈,可是此事不能两全。 不可能既要,又要。 她抬手将小沈哲按进怀里,泪光晶莹,“好孩子,以后你就叫我妈妈吧。” 小沈哲又喊了一声,“妈妈。” 苏星妍重重地应着。 小沈哲从她怀里出来,又走到沈恪面前,把头埋到他怀里,“叔叔,谢谢您当年收留我,照顾我,帮我养伤,每晚陪我睡觉,哄我安慰我,给我治病,送我上学,以后您就是我的亲爸爸。” 一句话说得沈恪心间潮湿。 同为寡言的他知道,让一个寡言的人说这么多话有多为难。 一直内向自闭的孩子,在他们夫妻最难过时,突然站出来,用单薄笨拙的方式安慰他们。 沈恪抱紧小沈哲。 想象这是自己一面都未见过的孩子。 房间静谧。 门外传来佣人开门的声音。 又有客人来访。 沈恪轻轻松开小沈哲,起身出去迎客。 小沈哲则端起汤碗,拿起汤勺说:“妈妈,我喂您喝汤吧。这汤不油腻,是月嫂阿姨做的,喝了对身体好。” 苏星妍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笑了,伸手接过汤碗,“我自己喝。” 正喝着,有脚步声传来。 进来的是秦悦宁和林柠。 秦悦宁说:“姐,林柠姐说她喜欢你,听说你出院了,想来看看你。” 苏星妍微笑着打量着林柠。 娇俏苗条的年轻女孩,短发,小脸精致,大眼睛小翘鼻,小巧的下巴微微上扬,身上一股子富家千金常有的骄矜傲气。 站在高高瘦瘦的秦悦宁身边,看着比她还小。 林柠手里抱着一束黄金做成的鹤望兰花。 她把花递给苏星妍,“星妍姐,这花原本是做了送给秦陆的,做了好几束,他不要,送给你一束,别介意。” 苏星妍莞尔一笑,这位大小姐情商有点感人。 换了别人,不会实话实说。 不过这种骄矜傲气的女孩子,一向不屑说假话。 苏星妍伸手接过,接到手里才发现好沉,一看就用了好多金子。 她把花递给沈恪,向林柠道谢,请她坐下。 林柠和秦悦宁俯身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林柠单手托腮,拿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旁若无人地打量着苏星妍,“星妍姐,你长得好漂亮,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比我还漂亮的。我最讨厌别人比我漂亮,但是你漂亮得不让我讨厌。” 苏星妍想笑,少见这么直的人。 这种人要么原生家庭不太好,要么就是太好,好到不需要太高的情商去为人处世,因为身边都是顺着她低于她的人。 林柠明显属于后者。 苏星妍问:“你喜欢秦陆?想找我帮忙,对吗?” 林柠大眼睛一亮,“星妍姐,你好聪明!一下子就猜到我的心思了!” “要我怎么帮?” “我追秦陆,死活追不上。确切地说是我先追顾逸风顾总,然后秦陆为了替顾总解围,来追我。花言巧语加套路把我骗得动了心,结果他又不玩了,我想把他追到手……” 看了秦悦宁一眼,林柠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但是苏星妍猜出来了,把秦陆追到手,再甩了他。 小姑娘成人的外表下,有颗顽劣稚童的心。 偏偏有钱有势,处理不好,麻烦多多。 苏星妍冲她淡淡一笑,“感情这东西,求诚得诚,求爱得爱,不可儿戏。想追到秦陆其实不难,心诚则灵。如果是为了其他,肯定追不到,秦陆不是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 林柠不解,“可是他用套路让我动了心。” 苏星妍耐着性子解释:“你们俩性格不一样,现在是你想追秦陆,追秦陆得真心去爱他,才能追到他。” 可林柠挺聪明的一个人,在这里死活就是不开窍。 她搞不明白,鹤望兰和蝴蝶送了,六货车的花也送了,那么难拿的地她帮秦陆拿了,几万的红包一个个地甩给他,花重金定做的鹤望兰也送了。 他的家人,她也放下身段去讨好了,还要怎么做? 做到这程度,就是块冰,也该化了吧? 辞别苏星妍。 林柠和秦悦宁一起下楼。 出了小区。 林柠拉着秦悦宁上她的车,“走,趁着假期有空,带你去见见我小表哥,我保证你绝对一眼能看上他。” 秦悦宁顿一下说:“算了吧,我回去问过我爸妈,我爸妈说官商悬殊太大。” “晚了,我表哥已经来了。” 林柠抬手指向前方,“看,路边那辆黑色越野车就是他的,站在车前打电话的那人,就是他。” 秦悦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看到一道身姿挺拔的身影。 待看清那人的脸,秦悦宁眼神微微一怔,男人似曾相识。 第1431章 值得拥有 秦悦宁认出那男人叫元峻。 大一新生开学典礼上,元峻曾来给他们发表过演讲。 当时男人一身军装,身姿笔直地站在台上,因为年轻英俊,气势出众,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女生。 军事训练时,男人也曾和学校领导一起参观过他们训练。 校长对他很尊敬的样子。 秦悦宁清楚地记得,当时他还曾指导过她的握枪姿势。 没想到他竟然就是林柠的表哥。 林柠抬手拍一下秦悦宁的手臂,“看傻眼了吧?我就说嘛,你肯定能一眼看中我表哥。我大舅舅家家风正统,他两个儿子都很有出息。” 秦悦宁道:“不是,我认识他。” “认识正好,省得我再费口舌介绍了。” 林柠伸手朝元峻挥挥手,“哥,你过来!” 元峻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吩咐手机里的人:“就按照我说的去办,挂了。” 收起手机,他朝林柠和秦悦宁大步走过去。 林柠把秦悦宁推到自己身前,“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秦悦宁,前异能队鹿局的女儿,顾氏集团最小的千金。虽是富家千金,却一点都不娇气,盘顺条靓,个高腿长,父母恩爱,你值得拥有。” 元峻朝秦悦宁伸出右手,微笑着说:“你好,我是元峻。” 秦悦宁握一下他的手,“你好,我叫秦悦宁。” 林柠扑哧笑出声,“你俩好好玩!这是相亲,不是上司接见下属,别搞得这么严肃好吗?还是我和秦陆相处有意思得多。” 秦悦宁想象不出自己那个闷闷的哥哥,哪里有意思? 林柠见二人皆默然不语,道:“走,找个地方喝杯咖啡,慢慢聊。” 三人上了元峻的车。 来到附近一家咖啡厅。 找了个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下。 元峻和林柠各要了杯咖啡。 秦悦宁则点了杯柠檬水。 她平时话就不多,这种相亲的场合又是第一次经历,话更少了,尤其对方还是元老的亲孙子,是必须要恭谨以待的人物。 忽然很怀念和虞城在一起时,想打他就打他,想骂他就骂他,无拘无束。 林柠拿手臂轻轻碰碰她,“别紧张,我小表哥人很好的,虽然话少,但是很好相处。” 秦悦宁没觉得他有多好相处。 上次帮她指导握枪姿势,他身上的威压让她很紧张。 这次更紧张。 反正就是不如和虞城在一起自在。 可是虞城那家伙,父母不看好他,她不想惹父母生气。 元峻看向秦悦宁,把冷峻的声音调得温和一些问:“悦宁,听林柠说,你今年十九岁了?” “是。” “平时有什么爱好?” 秦悦宁道:“骑马,打拳,游泳,胸口碎大石,金钟罩铁布衫,躺刀山,倒空翻。” 林柠笑得花枝乱颤,“小宁宁,你还是个女孩子吗?你确定你不是玩杂技的?” 秦悦宁回:“是,我身份证上是女。” 元峻笑,“小姑娘挺有意思。” 秦悦宁觉得这家人都好夸张,她哪里有意思了?哥哥秦陆更无趣。 元峻又问:“以后毕业有什么打算?” 秦悦宁如实回:“去异能队,我妈和我外公都是异能队的,我从小就立志进异能队,为国为民奉献绵薄之力。” 元峻眼里露出赞许的神情,“小姑娘挺不错。” 林柠站起来,“你俩聊,我去找秦陆了。” 秦悦宁抓住她的衣角,低声说:“别走。” 和元峻单独相处,让她不自在,万一冷场,会很尴尬。 林柠以为她害羞了,对元峻说:“哥,你好好表现,女孩子害羞,就是对你有意思了。” 元峻抬眸看向她,“这么多年,你的情商是一点都没变。这种话,你私下跟我说就好了,当着悦宁的面说出来,让小姑娘多不好意思?” 林柠哈哈一笑,“你情商高,你厉害,有本事你把悦宁追到手啊。” 说完她抓起手机走了。 留下孤零零的秦悦宁。 从来没这么孤单过。 她都想起身走了,可是顾家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法走,也怕得罪元峻。 元峻看出她的不自在,笑道:“别拘束,我不吃人的。我以前见过你,应该是见过两次,我也是军校毕业的,是你的学长。你不要把这当成相亲,就当成朋友见面,放轻松些。” 秦悦宁应了声“好”。 没先前那么紧张了。 没想到学校那么多人,他居然还记得她。 元峻问:“饿不饿?给你点些吃的吧,想吃什么?” 秦悦宁急忙摇头,“我不饿。” 元峻还是叫来服务生,给她点了几样吃食。 两人吃完。 元峻提议:“我们一起去骑马吧,或者去爬山、打拳、射击都行。胸口碎大石,躺刀山,金钟罩铁布衫,这个我不太会,没法陪你玩。” 秦悦宁觉得他不愧是元老的孙子。 挺懂话术的,有城府又有一种强势的威压。 直接让她选,而不是同她商量。 这点和虞城不同,虞城软了吧唧,怂乎乎的,惟她马首是瞻。 秦悦宁连忙晃晃脑袋,干嘛处处拿他和虞城做比较? 虞城是她青春期时懵懂青涩的一种情愫,最开始是哥们情,是大姐大罩小弟的感觉,刚有萌芽,就被高三的学业以及父母联手打压了。 二人最终约定去打拳。 元峻喊来服务生,掏出钱包要结账。 秦悦宁拿着手机抢着去结。 元峻道:“我是男人,出来喝杯咖啡怎么能让女孩子结账?” “我爸妈说,出门在外不能占人便宜。”秦悦宁高举手机,亮着二维码给服务生,“扫我的码,谢谢。” 元峻从钱包里抽出五张百元钞朝服务生递过去,“收我的,不用找了。” 秦悦宁拽着他的手臂往后撇。 元峻执意要结。 争抢间,忽听哧啦一声! 秦悦宁把元峻的衬衫袖子给撕碎了。 世间瞬间安静! 秦悦宁面色讪讪,手臂仍举在半空中。 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元峻垂目看看自己被撕碎的袖子笑道:“悦宁,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小姑娘,非常与众不同。” 还有句话,他没说,也是他见过的力气最大的小姑娘。 见惯了各种娇矜的官家小姐,和脂粉气浓、柔弱无力又矫情的富家千金,秦悦宁就像一把稀世罕见的宝剑,让他眼前一亮。 秦悦宁丝毫不觉得自己有意思,只觉得囧。 元峻趁机把账结了。 秦悦宁说:“走吧,去商场,我给你买件衬衫赔你。” 元峻车里其实有备用衬衫。 但是他忽然就想和秦悦宁一起去逛街,想多了解了解她。 这个女孩子真、纯,心有大爱,心机不多,虽然缺点女人味,但是适合当妻子,有安全感,且背景光鲜,能拿得出去。 二人走出咖啡厅。 来到元峻的车前。 元峻绅士地帮她打开副驾的车门。 秦悦宁俯身刚要上车。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宁子!” 秦悦宁心里咯噔一下,慢半拍才缓缓回头。 看到虞城和虞瑜正站在不远处的车前。 虞城失落地望着她,满眼是受伤的表情,“宁子,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真舍得辜负我吗?” 第1432章 精准配对 虞城这话问得秦悦宁心里很不好受。 可是她不辜负他,就得辜负父母。 父母在她心中的分量明显更重一些,他们是生她养她疼她爱她的人。 秦悦宁压着情绪,对虞城说:“我没让你等,我一直对你说,我们不合适,你该找女朋友就找女朋友,该结婚就结婚。” 虞城难受得心脏少蹦了好几下。 他盯紧秦悦宁的眼睛,“我觉得你跟我很合适。我一直都想娶你,等你毕业后就娶,举我们全家之力娶。连我们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生男孩叫虞跃,跳跃的跃;生女孩叫虞悦,悦宁的悦。” 要是搁在从前当哥们时,秦悦宁早就一巴掌抡上去了! 可如今,她不想动他。 她直梆梆地立在原地,电线杆一样竖着。 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 虞瑜见秦悦宁为难,压低声音对虞城说:“行了哥,自己啥情况有点屁数吧。就我们那支离破碎的家庭,配得上顾家吗?就你那软怂怂的性格,配得上悦宁吗?除了有几个臭钱,咱还有啥?认清现实吧,相识一场,别让悦宁为难。” 虞城觉得这哪是亲妹妹? 这分明是扎心刀! 虞城还想再试试,“悦宁,再给我个机会吧,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对你爸妈好,对你外公外婆好,对你全家人都好。我承认我是软了点怂了点,可我听你的话啊。错过我,你以后再也遇不到像我这么听你话的人了。” 秦悦宁微微闭了闭眼睛。 她一向是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人,不会花言巧语,不知该如何回绝虞城。 虞瑜低声对虞城说:“别磨叽了哥,老虞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真喜欢一个人,会希望她遇良人,往高处走,而不是死缠着她。她身边那男人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你争不过他的,死心吧。” 虞城不死心,刚要张口再说什么。 虞瑜一把抓起他的胳膊,趁他不备,硬把他按进车里。 虞城挣扎着要下车。 虞瑜拿膝盖摁着他的腿,用胳膊压着他的胸膛不让他下车。 一直坐在驾驶座上的青回,也从前面跨过来,帮忙摁住虞城。 虞瑜劝虞城:“哥,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你和悦宁如果能成,早就成了,不会白白蹉跎这么多年。” 虞城挣扎不动,恼怒地瞪着压在他身上的虞瑜,“你是我亲妹妹吗?这种情况你应该帮我,而不是拦着我!拖我后腿!” “正因为是你亲妹妹,才不想让你那么丢人!看看你刚才那死样,就差给悦宁跪下了!我跟你讲,女人最瞧不起你这种没出息的男人。反正都没戏,你不如硬气一点,那样还能给悦宁留个好印象!” 虞城扭头朝外看去。 见秦悦宁已经上了元峻的车。 车子开走了。 开走了。 虞城的心情糟糕透了! 他挥起拳头一拳捶到车窗玻璃上! 秦悦宁坐在元峻的副驾驶上,出奇得安静。 元峻没看她,都知道她的心情,出声问:“他挺痴情,你俩为什么没在一起?” 秦悦宁如实说:“我爸妈不同意。” “你呢?喜欢他吗?” 秦悦宁沉默了。 元峻心中明了,“要送你回去吗?” 秦悦宁慢半拍说:“不用,去商场给你买衬衫吧。” 元峻放缓车速,“衬衫什么时候都可以买,他离开了,却不一定回来,你考虑好。” 秦悦宁考虑了很久,硬着心肠道:“去商场。” 元峻唇角浮起一抹很淡的笑,“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他以前追我堂姐,在我太奶奶过寿时,来砸场子,我出去打发他,揍了他一顿。后来他追不上我堂姐,失恋痛哭,喊我陪他喝酒。当时觉得他可怜又好玩,软软怂怂的,需要人保护,就想罩着他。那时年龄小,大约十五岁吧,什么都不懂,又是个热心肠,总喜欢帮助人。再到后来,他不知哪根筋抽错了,向我表白,我爸妈不同意。” 元峻喜欢她的坦白。 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看样子,那男人只是秦悦宁的一个追求者,秦悦宁对他有喜欢,但不多,远远没到爱的程度。 不足为惧。 二人来到附近一家大型商场。 停好车,乘电梯去了男装部。 秦悦宁很少逛男装,觉得贵的应该就是好的。 她指着一件和元峻身上款式差不多的衬衫,对营业员说:“麻烦给他找个适合的尺码,谢谢。” 营业员答应着朝元峻看过去,眼里顿时露出惊艳的目光。 军校出来的人,因为长年受严苛训练,身材皆挺拔笔直,自带一股轩昂之姿,加之元峻长相英俊,高大伟岸,符合大众审美。 营业员看得呆了一分钟后,才转身去给他找衬衫。 衬衫拿来,元峻接过来,找到吊牌看了看价格,对秦悦宁说:“太贵了,买件便宜的就行,工作需要,我得穿得低调点。” 秦悦宁道:“没事,你先去试,我有钱。” 元峻把衬衫还给营业员。 营业员再看元峻时,眼神都变了。 没想到这么硬汉的男人,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也是个吃软饭的,让女人给买衣服。 吃软饭吧就吃软饭吧,还挑便宜的买,缺心眼! 元峻看出她的心思,不置可否一笑。 秦悦宁对营业员说:“就刚才那件吧,麻烦开单子。” 被元峻抓着手腕,拉走了。 元峻带她来到价格比较亲民的品牌前,挑了件299的衬衫,说:“工作需要,我平时都穿这种价格的。” 秦悦宁不由得诧异,因为哥哥秦陆一件衬衫都是几千几万起。 原以为元峻这种将帅之孙,得穿更贵的。 没想到穿得如此便宜。 秦悦宁忍不住问:“你从事什么工作?” 元峻回:“在隔壁省下面一个县任县长。” 秦悦宁明白。 这种人二十来岁任县长,是被安排下去历练的。 他的仕途,每一步都会被长辈提前规划好,步步往上走,直至攀登高位。 他需要她这种背后有财力,形象正面,三观正,且行事低调的人做伴侣。 想到这里,秦悦宁突然间顿悟。 林柠看着情商低,智商却很高,说是给她介绍男朋友,不如说是为元峻精准配对。 第1433章 令人惊叹 秦悦宁让营业员开单,去把钱付了。 元峻穿上新买的衬衫。 二人出了商场,上车。 元峻笑道:“你送我衬衫,改天我请你吃饭,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 秦悦宁把手机号留给他。 二人又加了微信。 秦悦宁心中清楚,只要顾家不倒,她做事别太离谱,他日后多半会娶她。 他需要的是一个与之匹配的妻子,爱不爱的,似乎并不重要。 心中揣着事,秦悦宁无心再去打拳,借口外公鹿巍不舒服,要去探望他,给推脱掉了。 元峻开车把她送到鹿巍家小区大门口。 一进门,秦悦宁朝沙发上一瘫,抬手搭到额头上,眼神复杂。 鹿巍给她倒了杯她最爱喝的酸奶,在她身边坐下问:“小悦宁,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告诉外公,外公帮你报仇。” “不是。” “那是什么?” 秦悦宁偏头看向鹿巍,“元峻你知道吧?元老之孙,峻是严峻的峻。” 鹿巍眼珠转一下,很快对上号,“当然知道了!自打你哥和林柠交往后,我就把元家的成员扒了个底朝天。元峻是元宗勋长子的小儿子,今年二十六岁,已是正处级。性格沉稳干练,颇有能力,上任没两年,政绩做得十分漂亮,前途无量。” “我今天和他相亲了。” 鹿巍年迈的身体一下子弹跳起来,“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 鹿巍激动得老脸都红了,红光满面! 他双手搓得啪啪响,摩拳擦掌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连声说:“出息了!出息了!我俩外孙都出息了!没想到我老鹿能有这么一天!飞黄腾达,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激动完,他绕到秦悦宁面前,抓着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悦宁,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他!如果以后能顺利嫁给他,你会成为顾家身份最尊贵的人!” “但是会过得十分拘束,一言一行都要按照规定去做对吗?” 鹿巍点点头,“当然,得非常注意。” 秦悦宁默了默,“我记得你之前喜欢虞城的。” 鹿巍犹豫了,一边是大富,一边是大势。 两个都想要! 他忍不住怨鹿宁当年没多生几个孩子。 同时又庆幸,幸好当年鹿宁嫁给了秦野,跨越了阶层,否则依着她的本事,异能队一把手的职位都不一定能坐上,她生的儿女择偶,也只能找同等条件的。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家族兴旺要靠几代人共同努力,才能实现。 正想着,鹿巍的手机响了。 瞅一眼屏幕,来电的是虞城。 说曹操,曹操到! 鹿巍瞅一眼秦悦宁,有点心虚,“悦宁,你喝酸奶吧,我上楼接个电话啊。” 秦悦宁嗯一声。 鹿巍握着手机噔噔上楼。 进了卧室,把门关上。 鹿巍小声对手机里的虞城说:“城城,找我有事吗?” “外公,悦宁今天和一个男的在咖啡馆里拉来扯去十分亲密。你们是要放弃我了吗?” 鹿巍出言安抚他:“只是认识,以后什么情况说不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喜欢我,就帮我好好劝劝悦宁吧,晚了,悦宁的心可就飞走了。” 鹿巍不想劝,但是又想吊着虞城。 万一悦宁和元峻成不了,跟着虞城也不错。 鹿巍开始打太极,“放心,我会找机会好好劝劝悦宁,但是听不听要看她。你最近先不要联系她,否则她会以为咱俩串通好的,明白吗?” “明白,谢谢外公!” 结束通话,鹿巍瞅着手机,暗道,这么好骗,活该当韭菜被割! 可惜他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了,心劲儿不比年轻时。 但凡年轻个二十岁,早设局打入虞家内部了。 三日后。 秦悦宁接到元峻的电话。 元峻问:“悦宁,周末有空吗?一起去骑马。” 秦悦宁顿一下回:“有的。” “周六早上九点钟去你家接你,方便吗?” “方便。” 元峻微微笑了笑,“周六见。” “周六见。” 周六,早上九点钟。 元峻准时开车等在日月湾大门外。 看到秦悦宁一身黑色休闲运动装从门口走过来,元峻下车,帮她拉开副驾的车门。 等秦悦宁坐好,元峻上车递给她一瓶防晒霜,“你们女孩子皮肤娇嫩,抹点防晒霜可以抵御紫外线的侵害。” 秦悦宁一怔,没想到他一个冷峻的硬汉,竟然如此细心。 她伸手接过来,道了声谢。 元峻拉上安全带系好,笑道:“林柠提醒我的,不是前女友教会的。自小家风严谨,一言一行都倍受长辈关注,工作也忙,没时间乱谈感情,谈就要认真。” 秦悦宁明白,他想表达,他不是滥交滥情的人。 他对她是认真的。 两次相处下来,秦悦宁发现他是个稳重踏实且靠谱的人,和虞城的吊儿郎当截然相反。 她不由得暗暗掐了掐自己的腿。 这是干什么呢?为什么老是情不自禁拿元峻和虞城比较? 再比较,就有点渣了。 元峻发动车子,带秦悦宁来到马场。 这里的马场和她平时经常去的马场不一样。 平时她去的马场,都是商业化的,以营利为目的,实行vip贵宾会员制,有钱就能进去。 元峻带她去的马场却是有钱都进不去的。 马场虽然不算太大,但胜在环境清幽,马也不算多,匹匹皆是千里良驹。 人很少,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工作人员对元峻极其尊敬,连带着对秦悦宁也尊敬至极。 这种尊敬,和平常因为有钱受到的尊敬不一样,这种尊敬带着虔诚和信仰。 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带着元峻和秦悦宁去更衣室换衣服。 换完出来,看到秦悦宁一身黑色紧身骑马服,头戴黑色马帽,元峻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她个高腿长,天生适合这种衣服,比穿普通衣服更显英姿。 细看,她的五官生得十分标志,长眉大眼高鼻梁,唇色是气血很足的健康红。 好看的人多是雌雄难辨,女身男相,或者男身女相。 秦悦宁是前者。 秦悦宁同样也打量着元峻。 穿男士骑马服的他比从前穿军装时多了一丝优雅的贵气,比上次见面穿衬衫又多几分英气。 从前没好意思看他,这一细看,他当真是个英俊的男人,浓眉墨眼,鼻梁高挺如悬胆,唇形坚毅,面部轮廓分明,丝毫不比自家亲哥差。 虞城身上更多的是富家公子哥儿风流潇洒的气质。 这位则是一身轩昂的凛然正气。 元峻笑着问秦悦宁:“射箭会吗?” “会的。” 元峻朝工作人一招手。 弓箭递过来。 二人接过弓箭,各背在肩上,双腿同时一夹马身。 两匹马飞奔出去。 耳边风呼呼地响,元峻看向秦悦宁,她是真正会骑马的人,上半身稳如泰山,不是那些为了攀附权贵装装样子的花架子。 双双策马来到箭靶处。 元峻道:“女士优先,你先来。” 秦悦宁双腿夹紧马身,从肩上取下弓箭,瞄准拉弓! “嗖!” 箭尖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元峻拍手喝彩,“不愧是巾帼女将,一箭即中!” 秦悦宁笑道:“献丑了,你来吧。” 元峻取下弓箭,瞄准靶心,拉弓! 利箭嗖的一声,正射到秦悦宁方才射的那支箭的箭头上! 秦悦宁眼珠瞪得老大,惊叹不已! 这辈子就没这么服过一个人! 这射击技术简直无敌了,远胜过自己和父兄! 她忍不住夸赞道:“你好厉害!” 元峻淡笑,“有可能是碰巧。” 长年射箭的秦悦宁知道那绝对不是碰巧。 她调侃道:“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了。” 见她终于放松了,元峻问:“直升机会驾驶吗?” “不会。” “下次我教你。” 秦悦宁恍然发现他每一步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步步为营,三言两语间,一切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驾驶直升机哪有那么好学的? 一来二去,就得好几个月。 好几个月,可以发生很多事了。 秦悦宁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把弓箭背到肩上,抓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腿,马迅速朝马道跑去。 元峻策马追上她,道:“悦宁,实话实说,我挺喜欢你的,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第1434章 请相信我 秦悦宁对待感情一直慢热,不太开窍的样子。 听元峻忽然表白,懵怔了一下。 慢半拍,她回道:“我很欣赏你。” 元峻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是我唐突了。你年纪还小,可能不太懂情情爱爱,不过你放心,我会等你长大,等你喜欢上我。” 秦悦宁觉得这话很熟悉。 虞城接连说了好几年,都快被他说烂了。 秦悦拽了拽手里的缰绳,马速慢下来。 元峻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却不多问,只道:“累了?” “不累,忽然不想骑了。” “那我们去休息。” “好。” 二人把马骑回马厩,去更衣室换上自己的衣服。 洗干净手,来到休息室。 早有人准备了水果、点心、茶水和饮料。 工作人员将新泡的热茶端给元峻,恭谨地说:“峻少,准备了您喜欢的茶,请喝。” 元峻端起茶杯,冲她有分寸地一笑,“早就跟你们说过,喊我名字就好,不要加‘少’。” 工作人员连忙应着,又给秦悦宁端茶,恭敬地说:“秦小姐,请您喝茶。” 秦悦宁道了声谢,接过来。 元峻拿起一只山竹剥了,取出两瓣,朝秦悦宁递过来。 秦悦宁伸手刚要接。 元峻直接把山竹瓣塞到她嘴里了。 秦悦宁被这一举动弄懵了,嘴巴干含着山竹一动不动,过一秒才开始咀嚼。 元峻望着她小鹿一般清澈的大眼睛说:“去年你们军事训练,我去参观,那么多人,你的眼睛是最纯净的。” 秦悦宁这才明白。 原来去年军事训练,他帮她指导握枪姿势,不是单纯地指导,而是早就注意到她了。 林柠给她介绍男朋友,极有可能是受元峻所托。 她打小就像个假小子,不像苏星妍那样仙气飘飘,也不像楚韵那么甜美可人,追她的男人少得可怜,除了虞城,寥寥无几。 却被元峻看上了。 她是该夸他慧眼识珠呢? 还是夸他审美独特? 元峻将剩下的山竹剥好,递给她,问:“跟我在一起,你好像很紧张?” 秦悦宁接过山竹,“可能是不熟,熟了估计会好一些。” 元峻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淡笑道:“我也是普通人,有优点也有缺点,渴望爱,渴望被爱。越是身处特殊位置的人,其实越孤独。你可以忽略我的背景,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男人,在我面前想笑就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很好相处的。” “好的。” 秦悦宁盯着他握杯子的手指想,即使没有强大的背景,他这个人也非常优秀。 沉稳干练,睿智有城府,行事得体有分寸,和她父母的性格差不多,是她理想中的男朋友类型。 在遇到虞城之前,她欣赏的一直是这种。 只是没想到真正和这种性格的人相处,让她不太自在。 短暂的休息过后,元峻开车送她回家。 几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别墅大门口。 元峻下车,帮秦悦宁拉开车门。 秦悦宁解开安全带,俯身下车。 元峻伸手来扶她。 秦悦宁平时皮实惯了,哪受得了这种待遇? 如果换了虞城,秦悦宁肯定会一把推开他,让他滚一边去,嫌他肉麻。 可是元峻,她不敢推,也不想推。 元峻握着她的手,扶她下车。 秦悦宁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冒出一层细细的汗。 元峻察觉到了,笑道:“别紧张,我不吃人。” 秦悦宁摆摆手,“不是,我没紧张,我就是,我应该是野猪吃不了细糠。” 元峻被她逗笑了,不是平时得体有礼貌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头一次见女孩子这么形容自己。 他越发觉得她与众不同。 秦悦宁说:“你回去吧,谢谢你陪我骑马射箭,路上开车慢点。” 元峻冷峻的目光温和带笑地望着她,应道:“好,下次再约,再见。” “再见。” 元峻上车,发动车子,把车开走。 秦悦宁刚要抬脚进大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喇叭响。 秦悦宁回头。 一辆黑色高配版陆虎朝她开过来。 透过前挡风玻璃,秦悦宁看到驾驶座上坐着的是秦陆。 秦陆降下车窗道:“上车。” 秦悦宁绕到他车前,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 秦陆问:“刚才那男的是谁?谈恋爱了,怎么不跟哥哥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哥的?” “我告诉外公了。他叫元峻,是林柠的表哥,林柠介绍我们认识的。” 秦陆眸色一沉。 就说吧,林柠那小黄鼠狼上次闹着去看苏星妍生孩子,准没安好心。 嘴甜甜的,以为是为了追他,讨好他的家人。 没想到她一箭双雕,连他妹妹的主意也打上了。 秦陆屈起手指弹了秦悦宁的脑门一下,嗔道:“你这傻孩子,我让你送林柠回家,趁机多说说我的坏话,你怎么稀里糊涂上了她的贼船?传闻林柠的小舅妈在国外杀过人,这事迟早会暴雷。你跟她表哥谈恋爱,不怕受牵连?” 秦悦宁梳理了下元峻家的关系说:“元峻是林柠大舅家的孩子,林柠小舅妈犯罪,牵连不到元峻。现代法律谁犯罪谁承担,不搞连坐和株连。” “你还是太单纯,不知其中利害。一颗老鼠屎小吧?能坏一锅粥。听哥哥的话,不要再和他交往了。” “你这是因噎废食。因为有人吃饭噎死了,就想让天下人都不吃饭?” 秦陆沉沉扫她一眼,拿起手机拨出林柠的号码。 电话很快拨通。 林柠欢快的声音在手机里炸起,“阿陆,想我了?你在哪?我马上去找你!” 秦陆冷声道:“麻烦转告你表哥,我妹和他不合适。” 林柠笑出声,“是你觉得不合适吧?我哥算是男人中的佼佼者了,请好好珍惜吧!” 秦陆掐断电话。 劈手夺过秦悦宁的手机,找到元峻的手机号,拨给他。 “你拿我手机干嘛?还给我!”秦悦宁伸手去抢。 秦陆推开车门下车,对元峻说:“你好,元公子,我是秦悦宁的哥哥秦陆。” “你好,秦总。” 时间紧迫,秦陆来不及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妹傻乎乎的,假小子一个,日后恐怕会给你添麻烦。你太优秀,适合更好的姑娘。” 这是婉拒的意思。 安静片刻。 元峻开口:“实不相瞒,我从去年就注意到悦宁了。一直想追她,顾虑她年纪小,又怕突然追求她,显得唐突,才托林柠帮忙介绍。我知道你的顾虑,日后也有能力妥善处理,请相信我。” 三言两语说得秦陆哑口无言。 秦陆觉得这小子道行远在自己之上。 第1435章 蓄谋已久 秦悦宁绕到秦陆面前,一把抢过手机,对元峻说:“我等会儿给你回过去,不好意思。” 元峻语气温和,“当哥哥的关心妹妹,能理解,等你电话。” “好。” 秦悦宁挂断电话。 秦陆道:“这小子城府很深,你拿捏不了他。” “你以后找妻子,找能拿捏得了你的?” 秦陆被问住。 当然不想,他想找自己能拿捏得了的。 噎一下,秦陆问:“你喜欢元峻吗?” “和元峻在一起,我会紧张,但是他性格成熟,情绪稳定,事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和他在一起,我不用操心。跟虞城在一起,我自在一些,可是我得时刻操心他。他出了事,我要像个妈一样帮他擦屁股,甚至要出动全家帮他们家收拾烂摊子。最主要的是爸妈不喜欢虞城,星妍姐可以为了沈恪哥抛下一切,而我做不到为了虞城,抛下爸妈。” 秦陆想起那年虞瑜出事,大过年的,顾家举全家之力对抗独孤城和青回。 悦宁还因此受伤,但凡没有婶婶苏婳相助,悦宁是死是活都不好说。 母亲也因为那个案子,丢了奋斗几十年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 婚姻本就是一场豪赌,嫁谁都会有风险。 思及婚姻,秦陆脑子里蓦地蹦出林柠那张霸道又娇蛮的小脸。 好在那个小黄鼠狼,只想追他,并不打算嫁给他。 “上车,回家吧。”秦陆拉开车门。 秦悦宁跟着上了车。 回到家。 鹿宁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一本宋代著名兵书《虎钤经》。 秦陆换好鞋,走到鹿宁面前,把车钥匙往茶几上一扔,垂目看向她,“妈,你家假小子恋爱了,你帮她好好把把关。” 秦悦宁想揍这个哥! 嘴比箭还快! 鹿宁抬头问秦悦宁:“男方是谁?” 秦陆替秦悦宁回答:“元峻,林柠的表哥,元老的孙子。” 鹿宁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当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找的另一半优秀,但是也不想太优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太优秀了,高处不胜寒。 结果一双儿女全部扎堆,往元家凑。 鹿宁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风险太大,你们俩必须退出来一个。” 秦陆举起右手,“我退出。林柠那个小骗子,小丫头片子,压根就不会认真对待感情,跟她磨叽,浪费时间。” 鹿宁点点头,看向秦悦宁,“找个时间,约元峻见见面,互相了解一下。” 秦悦宁眼露为难,“太快了吧?不觉得唐突吗?” 秦陆双臂环胸,下颔微抬,“不快,那小子去年就盯上你了,对你蓄谋已久。” 一周后。 秦悦宁和元峻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秦悦宁没少坐,但是学着开是第一次。 等直升机上升到一定高度后,元峻开启自动驾驶,向秦悦宁介绍起飞和降落要按哪个键,如何控制飞行,以及一些特殊操作。 那么多复杂的键,看得人眼花缭乱,可他操作起来游刃有余。 介绍完,怕秦悦宁记不住。 元峻拿起几本书和资料,递给她,“其实难度没想象得那么大,只要多记多练,反应够迅速,学几个月就会了。” 秦悦宁接过来道了声谢。 她垂下眼帘盯着仪表盘,佯装不在意的口吻问:“喜欢我什么?” 她本就是假小子性格,加之去年密集的军事训练把她晒得黢黑,今年才白回来。 像元峻这么优秀的男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难以想象,他会对自己蓄谋已久。 元峻像猜中她心思似的轻轻笑了笑,“那你喜欢我什么?” “我没说喜欢你,我说的是欣赏你。” “你能来赴约,就是对我有好感,说说看,我身上哪些特质吸引你?” 秦悦宁觉得这男人有点狡猾,把皮球又踢回到她这里了。 她出声道:“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我,我再回答你。” 元峻唇角噙笑,“第一眼肯定是外貌。男人大多喜欢温柔甜美的,可我喜欢英气的。我奶奶、外婆、母亲皆是巾帼女英雄,见惯了威风凛凛的女将,对小白花提不起兴趣。第一眼被你吸引,接着派人查了你的资料,发现你是历年武术冠军,比我想象得更优秀。后来和你相处,发现你谈吐十分有趣。能吃苦有毅力,反应迅速,心理素质强大,家风良好还有趣。这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秦悦宁想起虞城喜欢自己,是因为她身手好,让他有安全感。 而这位,是把她当正常女孩子看待。 元峻盯着她的眼睛,“好了,到你了,你喜欢我什么?” 秦悦宁认真地想了想说:“你不让我操心。” 元峻被这个理由逗乐了,但还是赞道:“这是对男人最高的夸奖。” 他拿起她的手,开始教她操纵驾驶杆。 身体就站在她身侧。 秦悦宁闻到他身上有好闻的薄荷香皂味,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手心又开始冒细汗了。 元峻的声音从她的头顶落下来,“别怕,有我,不会坠机。” 他的声音有一股直击人心的力量,仿佛字字能钉进人的脑海里,让人很有安全感。 秦悦宁真就不怕了。 跟着他学了三个小时的飞行,初步学会操作一些常用键。 和学车差不多,但是比学车难度大很多。 元峻驾着直升机停靠到停机坪上。 舱门打开,悬梯降下。 元峻踏上悬梯,先落地。 等秦悦宁踩着悬梯走到最后几层时,元峻伸手抓住她的手。 想把她抱下来,又觉得才第三次约会就抱她,有点唐突,迟疑了一下,只是稳稳扶住她。 二人离开停机坪,上车。 元峻载她去私家菜府吃饭。 京都最贵最出名的十几家私房菜府,秦悦宁全都吃过了,可元峻带她去的她以前从未去过的私房菜府。 这才知晓,圈子有壁。 他那个圈子有些东西,是富豪圈进不去的。 私房菜府位置偏僻,处在清幽之地。 外面装修十分普通,像一处不显眼的民居。 一进去,却别有洞天,一水儿的复古中式装修,装修得并不金碧辉煌,也不奢华,而是雅致。 菜府大厅里摆的古董皆是真正的古董。 菜府的人从上到下,对元峻都表现得极其尊敬。 他在这家菜府有专门的包房,不用提前打电话预约。 服务生将他和秦悦宁带进包房。 元峻把菜谱推到秦悦宁面前,“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秦悦宁道:“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你点吧。” 元峻笑着调侃她,“你挺好养活。” 接触越多,对她好感越多。 明明和林柠一样都是富家千金,可秦悦宁不娇气,不蛮横,不做作,不矫情,和林柠天壤之别。 元峻点了乌鱼蛋汤、九转大肠、油焖大虾、葱烧海参和一品豆腐。 点好菜,合上菜谱,元峻看向秦悦宁道:“鲁菜是八大菜系之首,你平时肯定吃腻了京菜,今天吃鲁菜,换换口味。” 秦悦宁想起虞城是岛城人,岛城在鲁省,吃的就是鲁菜。 这几样菜,她前几年去岛城,和虞城一起吃过。 她抬手拍拍脑门,想把有关虞城的杂念全拍走。 元峻猜出她的心思,却不多过问,也没有不高兴的情绪。 那个叫虞城的富二代,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服务生帮二人倒了茶水,出去催菜。 “砰!” 门突然被人推开! 元峻本能地抓起秦悦宁的手臂,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同时看向门外喝道:“谁?” 秦悦宁站在元峻身后,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觉得很有安全感。 可能这就是虞城喜欢她的原因吧。 “我。”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三道身影。 为首的是林柠。 身后跟着一个保镖模样的人,双手按着一个衣着普通鬼鬼祟祟的男人。 秦悦宁觉得这男人眼熟,想了片刻认出来,微微吃惊。 她失声问林柠:“你们为什么抓他?” 第1436章 没法拒绝 林柠推了那男人一把,回秦悦宁的话:“这人往我哥前保险杠里装窃听器,被我看到了,还有个负责望风的同伙,被他跑了!” “啪嗒!” 林柠把手中豆粒大的黑色微型窃听器扔到桌上,板着小脸对元峻说:“哥,报警吧!查查是谁指使的?胆子太肥了,连你的车都敢动手脚!不知死活的东西!” 秦悦宁认出那男人是虞城众多保镖中的一个。 保镖不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肯定是受虞城指使。 若报警,这个保镖铁定经不住审问,会供出虞城。 那么虞城和元峻就结仇了。 真要斗起来,虞城明显不是元峻的对手。 秦悦宁扭头看向元峻,刚要开口。 元峻也正朝她看过来,唇角含笑,温声说:“悦宁,你来处理吧,正好锻炼一下你的处事能力。” 秦悦宁提着的心松下来。 暗叹,这男人太聪明了! 已经猜出是虞城找人做的,让她来处理,是给她面子,也是给虞城留退路。 秦悦宁急忙回:“好的。” 她走到虞城的保镖面前,对他说:“麻烦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柠的保镖松开虞城的保镖。 二人出门,顺着走廊来到僻静处。 秦悦宁对保镖说:“你回去告诉他,以后别做这种蠢事了。二十七岁的人了,该成熟了,男人最重要的是事业,而不是女人。他若出事,他们家公司怎么办?他年迈的爷爷奶奶谁来照顾?好了,你走吧。” 保镖愣住,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放他走。 他弯下腰朝她深深鞠了一下躬,“我会转告,谢谢你。” 说完他转身跑了,生怕秦悦宁反悔。 秦悦宁返回包房。 林柠问:“悦宁,那人呢?” 秦悦宁抬手揉揉手腕说:“我狠狠揍了他一顿,放他走了。” 林柠急了,“这么容易就放他走?问出是谁指使他的了吗?手段这么脏,不抓到指使人,他们还会故技重施的!到时危险的可是我哥!” 秦悦宁道:“不会,放心。” 林柠神色一顿,很快反应过来了,“是你认识的人?” 秦悦宁朝元峻看过去,希望他能帮忙解围。 元峻意会,对林柠说:“吃饭吧,想吃什么自己点。” 服务生拿着菜谱走到林柠面前,“林小姐,请您点菜。” 林柠撅着小嘴,冲秦悦宁和元峻道:“你们这不是善良,不是大度,是纵容,是姑息养奸!没原则地放纵坏人,只会助长坏人变本加厉地作恶!” 秦悦宁想说虞城不是坏人,从来都不是。 又怕说了惹林柠怀疑。 再查到虞城身上。 元峻大度,不会计较,但是林柠不。 秦悦宁冲林柠笑了笑,“林柠姐,快点菜吧,我们一起吃饭,别饿肚子。” 林柠看都没看菜谱,直接冲服务员报了三道自己爱吃的菜,走到椅子前一歪身子坐下,坐下的时候弄得声响很大,清秀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秦悦宁总共见过林柠两次,没想到她脾气这么差。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护哥心切。 菜一道一道陆续上来。 元峻戴上手套剥了只油焖大虾,放到秦悦宁面前的餐盘里说:“吃虾。” 秦悦宁道了声谢。 谁知元峻一会儿功夫把整盘虾都剥出来了,一只只全部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 秦悦宁这才后知后觉,他这是在哄她。 他话不多,但是心很细,很会照顾她的情绪。 林柠绷着小脸拿筷子敲敲盘子,“哥,我的呢?” 元峻道:“这是给悦宁点的,想吃你自己点。” 林柠不悦地拧起眉头,“你还是我亲表哥吗?” 元峻扫她一眼,“你二十二岁了,早已不是小孩子,以后脾气收敛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长点眼色。” 林柠生气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我是为你好!” 元峻意味深长道:“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否则离开父母,你什么都不是。” 林柠噌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秦悦宁要起身去追她。 元峻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走,她不走,这顿饭谁都吃不好。” 秦悦宁坐下来,“对不起,我害你们兄妹吵架了。” 元峻夹给她一块九转大肠,“不是你的错。林柠心高气傲,脾气躁,谁都不放在眼里,我今天必须摆出态度来。我对你的态度决定着她以后对你的态度,我尊重你,她才会尊重你。” 秦悦宁心里有些许感动。 她把虾分给他几只,“我吃不了这么多,我们一起吃。” “好,你吃点这个一品豆腐。” 全程元峻都没再提虞城之事。 秦悦宁想,这就是成熟男人的做事风范吧。 成熟的男人会把所有事都处理很妥当,不成熟的男人,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糕。 二人吃完饭。 元峻把林柠点的三个菜,让服务生打包了。 秦悦宁原以为他穿299块的衬衫,是工作需要,穿给外人看的,没想到他是真的节俭,这点也像极了自己的父母。 出门,来到车前。 元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秦悦宁弯腰上车。 看到座位前贴着淡粉色的字牌,上面写着四个卡哇伊的大字:仙女专座。 秦悦宁惊得呆住! 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指指那卡哇伊贴纸,“这是给谁准备的?” 元峻系上安全带,冲她微微一笑,“你,以后约会我只开这辆车,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坐你的仙女专座了。” 秦悦宁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笑。 长这么大,一直被称为假小子、女汉子,还曾被虞城骂作悍妇、男人婆。 头一次被称为仙女。 仙女这东西,跟自己有毛关系? 秦悦宁扯了安全带系上,随口说:“我算什么仙女?你是没见过我堂姐,她才是真正的仙女,仙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见过。”元峻忽然抬起右手朝她的头伸过来。 秦悦宁不知他要做什么,身体后仰,微微僵住,睁圆眼睛盯住他。 元峻伸手帮她把乱的发丝理顺,温声道:“各花入各眼,我喜欢你这样英姿飒飒又可爱的仙女,谁规定仙女只能是白细瘦了?” 秦悦宁不由得起鸡皮疙瘩,“你就瞎说吧,我哪里可爱了?” 元峻想捏捏她的脸,觉得太快了,不妥,收回手说:“你可能不知道,在喜欢你的人眼里,你说话可爱,呼吸可爱,干坐着不动也可爱。” 秦悦宁怔住。 慢半拍,她才讷讷出声:“你这算是情话吗?” 元峻拿一双深而英俊的眸子望着她,“是真心话。” 秦悦宁抬手搓搓手臂。 这“细糠”吃着有点消化不良。 元峻发动车子,把秦悦宁送到日月湾。 临别时,元峻递给她一个首饰盒,“那天去商场看到这条项链,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看看喜欢吗?” 秦悦宁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个月亮造型的项链。 黄金做成的半弯月亮,月亮是漫画设计的造型,偏上位置镶了一颗两克拉以上的钻石。 钻石切工很好,熠熠发光,像只眼睛,还雕了长睫毛和眉毛,下面也雕了小鼻子和小嘴巴。 整体造型是只超可爱的小金月亮。 秦悦宁估了下,这项链至少得二三十万以上。 她把首饰还给元峻,“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你翻过来看看。” 秦悦宁把吊坠翻过来定睛细看,见黄金做成的月亮后面用娟秀的小字刻了她的名字,悦宁。 元峻道:“月即是悦,那粒钻石像你的眼睛,清澈明亮。项链是你的专属,退不掉,也没法送给别人,你就勉为其难收下吧,当帮我一个忙。” 这情商简直了! 让秦悦宁压根就没法拒绝。 第1437章 午夜奔赴 秦悦宁道谢,“谢谢你,让你破费了。” 元峻笑,“你送我衬衫,我送你项链,礼尚往来。来,我帮你戴上吧。” 秦悦宁点点头。 元峻从她手中接过项链,打开,戴到她修长的脖颈上。 他垂眸看了看,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年轻小姑娘是不是更适合戴白金项链?抱歉,我很少给人买礼物,都是秘书去办,回头我再帮你选条白金的。” 秦悦宁手指摩挲着金色的月亮说:“就这条吧,黄色的月亮更好看。我爸当年送我妈的定情信物就是一条粗粗笨笨的黄金手镯,我妈说戴着像地主财婆,嘴上嫌弃着,却走到哪戴到哪,说能辟邪保平安。” 元峻笑了。 他喜欢这种原生家庭幸福的女孩子。 爱情观和婚姻观正。 使命需要,他不能犯任何错误,无论事业还是家庭。 事业方面打小长辈就为他铺路,无需过多操心,而择偶充满相当多的不确定性,所以得慎重对待。 元峻帮秦悦宁整了整衣领,“回家休息吧,我们下次约。” 秦悦宁道:“我妈想见见你。” 元峻并不觉得意外,“那就下周六上午,我来拜访,方便吗?” “方便。” “你想哪天见我爸妈?我来安排。” 他爸妈也是身处高位之人,秦悦宁以前在新闻联播里见过,不由得紧张。 元峻抬手摸摸她的头,“其实都是普通人,只是工作职位稍微高一点而已,没什么好紧张的,多见几次就会习惯。你爸是顾氏集团副董,你妈是异能队前局长,放在别人眼里,也是让人紧张的身份。” “好,我不紧张。” 元峻微微一笑,“你还小。从大学生到异能队战士,到异能队一把手,再往上走,要经过很多的历练。” “我只想做一名英勇的异能队队员,像我妈那样保家卫国。” 元峻被她的单纯和热血逗笑了,抬手拍拍她的肩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越往上,责任越大,懂吗?” “懂。” “我不太浪漫,可能不是个好男友,但我以后会是个可靠的丈夫。” 秦悦宁懂他的意思。 他所谓的可靠,不只是踏实可靠,还是可以依靠的意思。 她若走仕途,他将是她最好的指明灯和领路人,以及可以信赖的战友。 莫言说,婚姻本就是一场合作,底层男人续香火,中层男人找帮手,高层男人选战友。 元峻是后者。 和元峻辞别,秦悦宁刚要抬脚朝大门口走去。 手机来信息了。 秦悦宁从兜中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是虞城发来的。 信息是:往后看,有辆蓝色法拉利,上车,我有话要对你说。 秦悦宁把电话拨给他。 手机刚响一声,虞城就接通了。 秦悦宁道:“你回去吧,话我两年前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的保镖应该转告你了吧?以后那种傻事不要再做,没用,反而会惹祸上身。你是成年人了,做事之前请三思,你不只是你,还是你们公司的负责人。” 虞城撂下手机,一把推开车门,大步跑到她面前! 手一伸,他揽着秦悦宁的腰,就往自己怀里按! 秦悦宁轻轻一推,将他推开,迅速后退几米,拧眉道:“你疯了?” 虞城眼白充血盯着她,“我就是疯了!我要抓到那小子的把柄,威胁他,让他把你还给我!这次没成功,还有下次!下次我要让青回出手!让独孤城叔叔出手!能打过独孤城叔叔的可不多!” 秦悦宁抬手按住额头。 很想揍他一顿,把他揍得放下这个念头,可是她已经两年多没揍他了,动不动就揍他的习惯早就放下了。 她也长大了,比从前成熟了。 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单纯地靠拳头来解决。 秦悦宁放下手,看向虞城,“虞城你听着,星妍姐为了沈恪哥放弃一切,那才叫爱。而我为了爸妈就放弃你,这不是爱,连喜欢都算不上,不值得你这样做。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理智办事?分手后,不纠缠不打扰才是成年人该有的态度,何况我和你从未真正开始过。” 虞城皱起眉头,“可你从前对我那么好,总是帮助我,算什么?” “算助人为乐。” “我们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光,还一起患过难,一起经过险,又算什么?” 秦悦宁道:“算回忆。” 虞城不甘心地追问:“那我对你一片真心又算什么?” “财神庙里,每天有那么多人虔诚地上香许愿,希望财神让他们发大财。哪个许愿的不是真心的?难道财神能让每个人都发大财?” 虞城无言以对。 定定瞅她一眼,他扭头就走! 秦悦宁冲他的背影喊:“回岛城吧,好好经营公司,以后找个喜欢的人娶了。” 虞城头也不回道:“不用你管!” 他拉开车门,弯腰坐进跑车里。 油门一踩! 轰地一声,车子一溜烟开出去! 附近几辆黑色的车,跟上他。 肯定是他保镖的车。 他的那帮保镖,秦悦宁倒是不担心,担心的是青回和独孤城。 尤其是独孤城。 那人神秘莫测,亦正亦邪,不按常理出牌。 两年前,黑色怪鸟一战,他们一帮人几乎全部出动,才勉强和他打个平手。 秦悦宁拨通元峻的手机号提醒道:“你的生辰八字不要对外人泄露,最近出行多带几个保镖,保镖身手要好一些,车子、办公室别让不熟悉的人靠近。” 元峻淡淡一笑,“没事,我没什么把柄可以让外人抓,不怕窃听。生辰八字从小家人就很注意,保镖我会安排上。” “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元峻道:“是我让你烦恼了,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 短短一句话,表明他什么都清楚。 秦悦宁觉得他情绪稳定得不像个年轻人,明明比虞城还小一岁,处事却老成像比虞城大两轮。 当晚。 雷雨交加! 秦悦宁被雷声吵得辗转难眠。 刚要起身去关窗户。 忽见眼前银光一闪! 秦悦宁迅速闪身避开。 一道银色利刃从她面前飞过,直插到衣柜门上! 秦悦宁定睛朝窗外看。 窗外除了瓢泼的大雨和摇晃的树影,空无一人。 秦悦宁俯身把窗户关严。 走到衣柜前,看到匕首下插着一张纸条,上写:午夜十二点整,你一个人去城北断桥第三个桥洞下,晚了就等着来收尸吧! 秦悦宁打开灯,又仔细看了一遍。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有人绑架了谁,在威胁她。 秦悦宁本能地想到虞城。 这事多半是他找人干的,刚才那人要么是青回,要么是独孤城。 她急忙拿起手机拨通虞城的号码,打不通,关机了。 秦悦宁连忙又拨通元峻的号码,同样关机。 一股不祥的黑色阴翳笼罩在头顶上! 她脑子要炸了! 抬手用力捶了捶脑门! 秦悦宁匆匆穿上衣服,去地下停车场取了车,发动车子,朝城北断桥一路奔去! 第1438章 搞么这大 雷声隆隆,雨越下越大! 秦悦宁不顾危险,把车开得飞快,生怕去慢了,看到的会是尸体! 元峻的尸体! 因为元峻被绑架的可能性最大! 和他交往没多久,要说对他有多深厚的感情谈不上,但是他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于虞城将是灭顶之灾,顾家也会深受牵连! 后果不堪设想! 秦悦宁一路猛加油门,前挡风玻璃上全是雨水,视线模糊不清,全凭感觉开车! 几次差点和旁路来车相撞! 终于在午夜十二点之前,赶到城北断桥第三个桥洞下。 附近路灯被弄坏了几盏,桥洞处只有隐约的微光,阴森森的。 秦悦宁把车撂在路边,拔腿就跑,直奔桥洞而去! 伞都顾不上拿。 大雨很快将她淋透。 飞快地跑到断桥洞下,看到桥洞的柱子上赫然绑着两个人。 南边柱子上绑的是虞城,北边柱子上绑的是元峻! 粗粗的麻绳将两人五花大绑。 两人胸前各绑着一枚黑色的简易炸弹,炸弹上的定时器上数字正在唰唰倒计时! 显示还有四分钟,炸药就要爆炸! 秦悦宁整个人都要炸了! 搞这么大! 让她先救谁? 虞城冲秦悦宁大声喊:“宁子,快救我!我不想死!” 秦悦宁又气又急,想骂他一顿,可这种时候说什么都多余! 她朝他跑过去,跑出去两步,脚步倏地停下。 如果先救他,会寒元峻的心。 万一拆不完炸弹,元峻这边发生爆炸,他会死! 可是不救虞城,他也会死! 怎么办? 怎么办! 活了十九年,秦悦宁头一次面临如此艰难的抉择! 脑子蒙蒙的又胀又疼,恨不得来一管炸药把自己给炸了! 忽听元峻冲她喊:“悦宁,你快去救他,再来救我,时间紧迫,别犹豫,否则我们俩都得死!” 秦悦宁像得到指令似的的,迅速抬起脚朝虞城跑过去,边跑边说:“我救完他马上救你!” 元峻道:“好,别紧张!” 秦悦宁想哭!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能说出“别紧张”三个字,心理素质得多强大? 秦悦宁飞也似的跑到虞城面前。 迅速从兜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拔出匕首,盯着炸弹上的红线和蓝线,该割哪根? 她以前跟着外公学过简易拆弹,可是模拟是一回事,实战又是另一回事! 万一剪错了导线,虞城会被炸飞!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气氛越发紧迫! 秦悦宁的手在抖,脑子嗡嗡的! 听到虞城激动地喊:“宁子,你能选择先救我,我太开心了!你真正喜欢的是我,和姓元的交往是被父母逼的,对吗?” 秦悦宁喝道:“闭嘴!” 她一咬牙,拿起匕首朝红线割去! 耳边传来元峻的声音,“悦宁,割绳子!把人转移!” 秦悦宁这才反应过来,太着急了,先入为主只想着拆炸弹,脑子都不知道拐弯了。 她挥起匕首三五下将虞城身上的绳子割断,拔腿就朝元峻跑去! 腰忽然被虞城从身后抱住,“宁子,救完他,你跟我走吧,我等你!” 秦悦宁一把甩开他,头也不回地吼道:“快走!炸弹马上就要爆炸了!” 眨眼间,她跑到元峻面前,抄起匕首刷刷几下将他身上的绳子割断! 她抓起他的手就朝远处跑! 跑出去很远,觉得安全了,二人才停下脚步。 等了很久,都没听到炸弹爆炸的声音。 秦悦宁这才发现被戏弄了。 炸弹是假的! 她仰头看向元峻。 不想怀疑他,可是他刚才的反应太过镇定,太过反常,像是事先知道炸弹是假的似的。 元峻猜出她的心思,道:“不是我。” 秦悦宁收回目光。 也是,他这种身份的人,格局和城府摆在那里,他有他的骄傲,用不着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试探她。 如此奇葩幼稚的举动,也不是他这种行事成熟的人会做的事。 如果真是这二人中的一个自导自演,那么虞城的嫌疑更大一些。 虞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秦悦宁说:“也不是我!我在酒店里睡得正熟,被人迷晕掳了过来。” 秦悦宁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你平时都住在你哥家,今天为什么睡酒店?” 虞城道:“我哥结婚了,我再睡他家不方便。新买的房子正在装修,没法住人。独孤城叔叔家有孩子,我去住不方便,只能住酒店。” 不等秦悦宁回答,他看向元峻,“你刚才都看到了,危急时刻,宁子选择先救我,说明她最在意的是我。她跟你在一起,肯定是被父母强迫的。我和宁子四五年的感情,不是你这种相亲对象能比的!” 元峻什么都没说。 只是抬手一颗颗解开身上的衬衫纽扣,脱下来披到秦悦宁身上。 他低声对她说:“早点回家,回去洗个热水澡,路上慢点开车,注意安全,我走了。” 说完,他抬脚朝雨中走去。 秦悦宁盯着他光裸着的上半身,视线莫名变得模糊,不知是头发上滴下来的雨水打湿了眼睛,还是别的。 她迈开腿朝元峻追上去! 虞城急忙拽住她的手腕,“宁子,直到现在你还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吗?你内心深处真正喜欢的是我,下意识的举动暴露了你的真心!” 秦悦宁甩开他的手! 那会儿她整个人都快急炸了! 救人要紧! 哪还有心思去考虑那些风花雪月的事! “等我查清楚,如果真是你搞的鬼,我再跟你算账!” 扔下这句话,秦悦宁朝元峻的身影跑过去。 冲到大雨里追上元峻,她举起他的衬衫遮在二人头顶,对他说:“上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家。” 元峻道:“不用,我打电话联系我的人,他们会来接我。你送他吧,他比我更需要你。” 他平静的语气很快被雨水落地声淹没。 但是秦悦宁知道他寒心了。 或许在她先朝虞城跑过去的时候,他开始寒心。 也或许在她选择先救虞城时,他寒了心。 也有可能是她怀疑他的时候,他寒了心。 秦悦宁低声说:“对不起。” 元峻神色依旧平静,“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和他认识时间长,你救他、信任他理所当然。回去找他吧,他在等你。” 第1439章 最后一次 秦悦宁沉默了片刻道:“你们都上车,我挨个送回去。” 她扭头冲虞城喊:“过来!” 虞城走了过来。 三人来到秦悦宁的车前。 她刚要去拉驾驶座的车门,元峻朝她伸出手,“车钥匙给我,我来开车吧,你来时开了一路,肯定累了。” 秦悦宁来时精神高度紧张,一路加速,的确开得很崩溃。 她把车钥匙递给他。 元峻接过钥匙和她手里的湿衬衫,穿上衬衫,俯身坐进驾驶座,打开暖风。 虞城拉开后车门,冲秦悦宁喊:“宁子,来后面坐。” 秦悦宁当没听见,绕到副驾拉开车门坐进去。 三人坐好,元峻发动车子。 虞城扯了几张抽纸,起身来帮秦悦宁擦脸。 秦悦宁头一偏,避开,自己扯了几张抽纸,把脸上的雨水擦干净,又去帮元峻擦脸。 元峻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平静地说:“我没事,你照顾好自己,别受凉了。” 秦悦宁手上动作一顿,问:“你是在哪里被劫持的?劫持的人用的是什么手段?” 元峻如实道:“我在书房看文件,听到窗外有陌生小孩子哭。我喊警卫员出去看看,结果哭声一直不停,下去的警卫员也没向我汇报,打他电话不接。我推开窗外朝外看,眼前忽然白影一闪,好似有药粉朝我撒过来。意识到不妙,我迅速关上窗户,脑子却开始浑沌,等再清醒人已经被绑在桥洞下了。” 秦悦宁扭头看向虞城,“你呢?” 虞城回忆了下说:“和你分开后,我心情不好,回酒店喝了瓶酒,睡着了。半夜忽然听到窗边传来一声很轻的响,我睡得正沉,懒得睁眼,摸到手机想打电话喊门口保镖进来。脸上忽然被人蒙了一块毛巾,我挣扎了几下,就晕过去了。等再有意识,人在桥洞下。” 两人的话细节都很清晰,逻辑也没问题。 且看二人的表情和眼神,不像是说谎。 此事不是元峻所为,也不是虞城所为。 从作案手段,秦悦宁推测出,青回自作主张的可能性极大。 雨大雷大,这种时刻,独孤城不可能离开没满月的小婴儿,而青回孤身一人同时绑不了两个人,肯定有帮手,多半是他的师弟们。 秦悦宁问元峻:“要报警吗?” 见她这么问,元峻明白她已经推测出作案人员是谁了。 这么问是不想报警把事情闹大,想私下解决。 元峻道:“不用了。” 秦悦宁默了默,“我会好好解决,这种事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 元峻没接话,只是想,才十九岁的女孩子就已经能独立处理这种事了,思维清晰,推理迅速,行事果敢,能担能扛。 果然不是普通女孩。 他没看错人。 把车开到大路上,元峻输入导航,输的是日月湾。 秦悦宁道:“先送你回家。” 元峻说:“你是女孩子,先送你。” 秦悦宁扭头看向虞城,“你住哪个酒店?” 虞城回:“你家附近那个。” 秦悦宁报了酒店名字,对元峻说:“先送他吧。” 虞城一听急了,“先送姓元的吧,我要和你一起!” 元峻没改导航,一路把车朝日月湾开去。 经过日月湾,车子不停,直奔秦悦宁说的酒店而去。 雨大风大,车速比平时慢很多。 到达酒店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多。 元峻停好车子。 秦悦宁扭头对虞城说:“你下车吧。” 虞城固执道:“我不下,我要和你一起送他!” 秦悦宁不再多言。 她推开车门,绕到后面,拉开后车门,伸手抓住虞城的手臂,把他从车上拽下来,拉着朝酒店大门口走去。 虞城挣扎着,“我要和你一起!我不回酒店!” 秦悦宁脚下不停,一股脑儿把他推进酒店大门内,语气慢而重地对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以后请自求多福吧。” 虞城被整蒙圈了,“你选择救我,明明心里有我,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绝情的话?” 秦悦宁很淡地笑了笑。 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 女人愧于谁,心会偏向谁。 当时选择先救他,无关风花雪月,是情况太危急,大脑本能地做出应激反应,因为他喊了句“宁子快救我”,而元峻又指挥她去救他。 秦悦宁盯着他的眼睛,“你喜欢我什么?” 虞城打量着她,“很多。你高挑,漂亮,身手好,性格好,在我眼里,你没有任何缺点,缺点也是优点。我就是喜欢和你在一起,哪怕你打我骂我,我也甘之如饴。” “说重点。” “和你在一起,让我有安全感。” 秦悦宁唇角微微扬了扬,“两个人相处,觉得有安全感的人,肯定是被照顾被保护的那个。我让你有安全感,可是元峻让我有安全感,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虞城愣了一下。 秦悦宁转身就走! 虞城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宁子,我会给你安全感!我现在已经很成熟了,我们家公司我已经接班两年多,生意做得还不错,公司的股东们都夸我成长很快!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跟我多接触接触,会发现我不再是从前的我,我真的比从前改变了很多!” 秦悦宁回眸冲他道:“真正成熟的男人,遇到这种情况,不会纠缠,而是大方地放手。” “大方放手的肯定是爱得不够,我太爱你,才舍不得放手!” “如果我是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只想过享福的小日子,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可我不是。我从小跟着父母和外公学武多年,你没学过武,不清楚学武要吃多少苦,是常人不能忍受的。我能吃得了那么多苦,就证明我不是贪图享受,只想过小日子的小女人。安逸的金丝巢是圈不住一只鹰的,鹰只适合在空中翱翔。” 虞城颓然地松开她的手腕,眼神变得晦暗无神。 他终于等到她长大。 可是没想到她长大的不只有身体,还有思想。 她已经从一只单纯烂漫的小雏鹰,长成了一只让他无法把控的翅膀很硬的成年鹰。 秦悦宁转身朝车子走去,拉开车门上车。 元峻发动车子。 把车开到日月湾。 元峻看向她交待道:“回家冲个热水澡,喝杯热水,早点休息。” 秦悦宁望着他湿淋淋的衣服和头发,“去我们家换件衣服再走吧,你身材和我哥差不多,穿他的就行。” “不用,深更半夜的,不方便。” “不用担心,我爸妈出差还没回来,我哥出国了。你去我哥房间冲个澡,换好衣服就走,不会发生任何事。” “你是女孩子,深更半夜的,有损你的名声。” 放在从前,秦悦宁会大大咧咧地说那有什么?敢动我一根指头,你死定了! 可现在的她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知道女孩子名节很重要。 “你等我几分钟,我很快出来!” 不等元峻回答,秦悦宁抓起一把伞,推开车门下车,一溜烟跑进家! 等再出来,她一手撑伞,一手拎着个超级大的塑料袋。 里面装着男士衬衫、男士长裤、男士厚外套、保温杯、热水袋、毛巾、吹风机。 元峻急忙下车,伸手接过塑料袋,“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秦悦宁道:“保温杯里有热水,放了姜片。吹风机是充电的,你上车把头发吹干,换上我哥的衣服,衣服是新的。今天的事,是我连累了你,我当时处理得很不好,对不起。如果你以后不想跟我继续,也在情理之中,我嘴笨,不太会表达,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元峻垂眸望着她乌黑湿润的大眼睛,心里骤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他伸手将她按进怀里。 秦悦宁一怔,手中的伞掉落到地上。 大雨敲打伞面,发出咚咚砰砰的声音,一如秦悦宁的心跳声。 第1440章 教训青回 虞城坐在路边的车里。 隔着百米的距离,远远地望着相拥相抱的二人,心如刀割。 豆大的雨珠打在挡风玻璃上。 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许久,他摸到手机拨通虞瑜的号码,声音低哑说:“妹,我快要死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虞瑜,一听这话,一骨碌爬起来,“哥,你出什么事了?你在哪?” “我在宁子家外面。宁子和元峻抱到一起了,他们俩抱了,抱了,我没希望了,好难过。” 虞城难受地趴到方向盘上。 虞瑜抬手扶额,“你又去找她了?” “我和元峻半夜被人掳到城北桥洞下,身上绑了定时炸弹,宁子赶过来先救了我。我当时挺开心的,以为宁子选择了我,可是她却告诉我,这是她最后一次救我了。妹,我要彻底失去宁子了。” 虞瑜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你和悦宁没受伤吧?” “没有。” 虞瑜松了口气,“没受伤就好。说说是怎么回事?细节也说。” 虞城坐好,把此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完,虞瑜沉默了。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呀,太着急了,一急就乱套。那个元峻太精明,你不是他的对手。你当时应该让悦宁先去救他,女人亏欠谁,心就会倾向谁。”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身上绑了定时炸弹,你不害怕?” 虞瑜道:“是人都会害怕,但是你得装出来不怕。那种时刻,不争反而会赢,越争越输。这事肯定是青回干的,这头野驴净闯祸!难怪他不跟我回岛城,要留在京都,等天亮了看我不骂死他!” “青回如果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或许会表现得好一点,就不会失去宁子了。” 虞瑜呵呵两声,“你又不是专业演员,如果青回提前告诉你,你肯定会露馅。悦宁是谁啊?她妈曾是异能队一把手,虎母无犬子。如果被她看出你和青回联手欺骗她,你不只会失去她,还会让她瞧不起。” “那我还能弥补吗?” “不能。我查出元峻的身份了,是元世勋最疼爱的亲孙子之一,由他一手培养出来的。这种人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什么人没打过交道?而你,从小被扔到国外散养,爹不疼妈不爱,爷爷奶妈够不着。人家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你是散兵游勇,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虞城抬手用力捶了下方向盘,“可我等了宁子四五年,我比姓元的更爱宁子!” “如果悦宁当初让你等她,长大后却移情别恋元峻,那是她渣。但是她一直拒绝你,不让你等,那就是你一厢情愿了。你所谓的爱,其实是不甘心,是自我感动。醒醒吧哥,别再执迷不悟了,趁早收手,大家还能做朋友。” 虞城握紧拳头,“可我放不下!” 虞瑜皱起眉头,“你当初劝我和顾逸风,劝得头头是道,怎么轮到自己,就看不清了?换作是我,如果我不找青回,一直等顾逸风。等个四五年,他还是不肯娶我,我不甘心,打着爱的名义一直纠缠他。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虞城赌气挂断电话。 直等到元峻和秦悦宁分开后,虞城才开车返回酒店。 一夜无眠。 次日上午。 虞城拎了几盒婴幼儿用品和玩具,来到独孤城的住处。 青回来开门。 虞城右脚刚一跨进门槛,就听到秦悦宁的声音,立马退了出去。 青回低声问:“不进来?” 虞城摇摇头。 昨晚被秦悦宁拒绝得太狠了,今天不知该以什么面目见她。 回去冷静下来,他开始后悔,后悔当时太着急脑子太乱,急于和元峻争秦悦宁,忽略了秦悦宁大晚上冒雨开车有多危险,身上淋湿有多冷,拆弹时有多害怕。 她身手再好,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女孩子。 的确需要关爱,需要保护。 可他当时一样都没给到。 秦悦宁坐在沙发上,听到门开门关的声音,但没见到人进来,猜到来人是虞城。 她装没听见,从独孤城手中接过孩子,小心地抱在怀里。 垂下眼帘凝视着孩子肉嘟嘟的小脸,秦悦宁轻声喊道:“宝宝,小姨来看你了。” 小婴儿拿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瞅着她。 大大的眼睛双眼皮折痕很明显,睫毛也慢慢长出来了,皮肤白白嫩嫩,小嘴巴红红润润,微微嘟着,漂亮极了,像苏星妍更多一些。 秦悦宁看着这孩子又喜欢又心酸。 她抬头看向独孤城,“我姐和我姐夫真的不能来看孩子?” “不能。” “为什么?” 独孤城垂眸看向她怀中的婴儿,只吐出一个字,“弱。” 秦悦宁懂了。 刚出生的小孩子很娇气,沈恪命硬,改命后只能不克苏星妍和他的父母,却没法不克孩子。 而苏星妍和他同床共枕,身上沾有他的气息,对孩子也不利。 独孤城看似绝情,实则在保护孩子。 独孤城问:“找我有事?” 秦悦宁说:“我找青回,有几句要对他说。” 独孤城唤道:“青回,过来!” 青回走到他身边。 独孤城忽然起身,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青回被打得身体瞬间腾空而起! 竟直挺挺地撞到十几米开外的墙壁上! 后背和墙壁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青回疼得呲牙咧嘴! 但是他知道师父只用了一成功力,如果用全力,他骨头会碎会死。 青回垂下头,捂着胸口,唇角有血溢出。 独孤城头也不回地问:“下次还敢吗?” 青回咬着后槽牙提着气回:“不敢了。” 独孤城道:“我欠鹿宁一个人情,若再有下次,你滚出师门!” 青回耷下眼皮,“记住了!” 秦悦宁原本只想找青回,好好警告他几句,让他下次别再搞这种恶作剧了。 没想到独孤城竟然已经推算出来了,二话不说就揍青回。 果然,隐世高手行事和普通人不一样。 秦悦宁不知该怎么应对这种局面,说感谢吧,青回听着肯定会不舒服。 沉默了会儿,她问独孤城:“独孤叔叔,我能给宝宝拍个视频,给我星妍姐看吗?” 独孤城低嗯一声。 秦悦宁拿起手机,打开视频,对着小婴儿开始录起来。 录完保存好。 又抱了一会儿孩子,秦悦宁起身告辞。 拉开门,朝电梯走去。 看到安全通道里人影一闪而过。 不用猜都知道是虞城。 她唇角微微动了动,并不多作停留,直奔电梯而去。 第1441章 一眼喜欢 秦悦宁乘电梯下楼。 来到沈恪和苏星妍的家。 苏星妍正卧在书房的软榻上看书,身上盖着薄毯。 手里拿着书,她的心思却飘到了孩子身上。 不知他吃奶粉了吗?睡了吗?有没有长胖? 秦悦宁轻轻推开门,走到她身边坐下,掏出手机把视频发给她,说:“我刚从独孤叔叔家回来,录了孩子的视频,发给你了,看一下吧。” 苏星妍拿起手机,点开视频,垂眸盯着孩子的小脸,唇角情不自禁扬起,眼眶却湿了,泪珠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美人落泪,如碎玉寒冰,雅静纤弱,楚楚动人。 别说男人了,连秦悦宁这个钢铁般的女汉子都忍不住动容。 秦悦宁心里骤然一揪。 她抽了纸巾帮苏星妍擦掉眼泪,“姐,你现在还在坐月子,不能哭,对眼睛不好。” 苏星妍接过抽纸,自己擦了擦解释道:“是产后激素断崖式下降引起的,以后会好,别担心。” 秦悦宁不想揭穿她,明明是思念孩子引起的,老是故作坚强。 苏星妍抬起眼睫看向她,“听说你谈恋爱了?” “正在交往,叫元峻。” “人品好吗?” “刚接触了没几次,人看起来很稳重,回头让我爸妈把把关。如果没问题,就确定关系。” 苏星妍浅淡一笑,“你比我理智得多。” “我是听话。父母是最爱我们的人,比我们经历得多,听他们的话肯定没错。以前不理解,现在明白了。” “能完全放下虞城吗?” 秦悦宁睫毛微微颤动一下,“舍得舍得,想得到一些,就得舍弃一些,不可能什么都让我们占着。和城子在一起很有趣,但是人活着不只能靠有趣支撑,还得有理想有抱负。城子适合谈恋爱,元峻适合结婚,适合并肩作战。” “你是被我现在的处境吓到了,对吗?” “有点。” “不恋爱脑挺好的。”说完苏星妍垂下眼帘,盯着手机视频里孩子可爱的小脸,兀自出神。 但是如果时光倒回去,她还是会坚定不移地选择走这条路。 人生没有对错,只有选择后的坚持。 选择了沈恪,就得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秦悦宁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元峻打来的。 秦悦宁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元峻稳而沉的声音,“想我了吗?” 秦悦宁急忙捂住手机,噌地站起来,对苏星妍说:“姐,我出去接个电话。” “去吧。” 秦悦宁拉开书房门快步走出去,找了个没人的房间回道:“我在我姐家,刚才她在我身边,不方便回话,现在方便了。” “在哪个位置?” 秦悦宁报了沈恪小区的名字。 元峻道:“十分钟后到大门口。” “啊?不是凌晨刚分开吗?” “早饭吃了,就不用吃午饭了?我刚开完会,去见你一面,下午要回隔壁省,再见面就得等周末了。” 秦悦宁回:“好。” 安静了片刻,元峻又问:“想我了吗?” 秦悦宁嫌肉麻,抬手搓搓手臂,“不想。” 元峻低声说:“忙人想闲人,闲人却不想忙人。” 他低沉而温柔的语气说着这种似嗔似怨的话,远比平时一本正经说话,要命得多。 秦悦宁觉得耳朵快化了。 以前总以为元峻是个一丝不苟的硬汉,即使偶尔浪漫也带点官方的味道,官里官气的,没想到他也有这样情里情气的一面。 秦悦宁有点受不了,慌忙说:“十分钟后见,我先挂了。” 不等元峻回答,她挂断电话。 再出来,苏星妍端了水果给她吃,视线落在她脸颊上,“脸怎么红了?” 秦悦宁抬手在脸前扇扇风,“今天气温有点高,可能是热的。” “昨晚刚下过雨,很凉爽呀。” 秦悦宁脸更红了,随手摸了两个山竹,“姐,我走了。” “中午了,陪我吃完饭再走吧。” “不了,元峻在下面等我。”说话秦悦宁已经去了客厅,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苏星妍微微笑着,吾家有妹初长成,终归人间遇良人。 秦悦宁提前来到大门口。 站在路边的树底下,等了几分钟,元峻的车驶来了。 元峻推开车门下车,道:“不是让你十分钟后下来吗?等急了吧?” “不急。”秦悦宁手一伸把山竹递给他。 元峻却没接,垂眸望着她,想抱抱她。 凌晨抱过她一次之后,回去他都没睡着,作息一向规律的他,少有的失眠了。 他知道,是多巴胺在作祟。 秦悦宁仰头看他,“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元峻冷峻而深邃的眸子温柔了三分,“因为你好看。” 秦悦宁身上开始起鸡皮疙瘩,清清嗓子道:“元峻同志,身为公职人员,请注意你的一言一行。” “公职人员也是人,也要谈恋爱,好看就是好看,实话实说。” 秦悦宁被夸得不好意思,低声说:“二十六岁的人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我一个假小子,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就是第一次谈恋爱。” 秦悦宁惊住,“真的假的?” “身份需要,我不能随便谈恋爱,谈就奔着结婚去,所以得慎重。幸好去年遇到你,否则不知还要等多久。” 秦悦宁头别到一边,想笑。 笑完再别回来,她说:“我以为你这种人眼里没有爱情,只有婚配和条件。” 元峻下颌微抬道:“我这种身份的人,没必要委屈自己。我承认,是要看综合条件,但是首先得看自己喜不喜欢,合不合眼缘。如果不喜欢,条件再好,也不会选。” 秦悦宁心里轻轻震动了一下。 她是他的一眼喜欢,不是退而求其次,更不是只有权钱结合的商业婚姻。 婆娑的树荫下,男人伟岸英俊,女人高挑英气。 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到二人身上,落一地美好的侧影。 远在小区楼顶上的虞城拿着望远镜,将二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正暗自惆怅时,身后忽然有风袭来! 虞城猛地回头! 见青回正站在他身后。 这鬼一样的出场方式,每次都让人吓一跳。 虞城抬手抚了抚胸口,问:“青回哥,你找我有事吗?” 青回扭头环视一圈,没看到独孤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字条,鬼鬼祟祟地拿给虞城看。 虞城扫一眼,见字纸上写的是:要杀了他吗? 虞城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摆手,“不要!宁子知道了会恨我的!” 青回把纸条塞进嘴里咽下,又拿出一张纸条给虞城看。 虞城定睛细看。 纸条上写:不用我亲自动手,我找别人干。过几天我师父要带孩子回他自己的家,到时我护送他们回去,正好可以制造不在场证明。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他,他死了,秦悦宁就会回到你身边。 虞城后背开始冒冷汗,脑子里天人交战,到底答不答应? 只要他点一下头,秦悦宁就有可能回到他身边。 第1442章 密室壁咚 犹豫了片刻,虞城还是拒绝了青回。 杀只鸡他都下不了手,何况去杀个人? 为了让秦悦宁回到自己身边,去杀元峻,那他和成琼那样的人,有什么区别? 见虞城拒绝,青回把纸条迅速塞进嘴里咽下,又从袖子里抖出一张纸条,递给他。 上面写的是:无论谁问起,你都不要说见过我,记住了吗? 虞城点点头。 青回收回纸条销毁,快步走到栏杆前,跨过去,顺着楼宇外墙快速攀爬下去。 虞城拿起望远镜,再看秦悦宁时,两人已经离开。 虞城闭上眼睛,心里仿佛空了个洞。 一呼一吸间皆漏风。 他想起一句歌词:你是我患得患失的梦,我是你可有可无的人。 毕竟这穿越山河的箭,刺的都是用情致疾的人。 这歌词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回想当初追苏星妍被拒绝,他几个月就走出来了。 可是秦悦宁,两年半了,从黑色怪鸟事件后,她拒绝了他,到现在整整两年半了,他始终走不出来。 可能他们相处的时间太长,经历得太多,也可能秦悦宁对他太好,比父母对他还好,所以他对她念念不忘,难以割舍。 他接受不了失去她,更接受不了她去喜欢别的男人。 一周后。 元峻备了厚礼,驱车来到日月湾。 他亲自和顾家的佣人们一起搬礼品。 鹿宁对他第一印象还不错。 以前在异能队工作时,见过不少家世不如他的官二代和三代,身上都会有架子。 这位有气势有气场,但是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 互相打过招呼后,几人落座。 佣人上茶。 秦野招呼元峻喝茶,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单看他的外形挑不出什么毛病,军校出来的,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身上有一种军人独有的风采,身形挺拔,眼神坚毅,五官硬挺英俊,浑身散发出一种阳刚的硬汉气魄。 又因为家世显赫,骨子有一种由内而外的贵气。 秦野开门见山地问:“元公子,为什么选择我们家悦宁?” 元峻没想到他话问得这么直。 如果他来虚的,想必会给他留下圆滑世故的印象。 元峻便也直来直去地说:“秦叔叔,不瞒您说,其实我有很多选择,但我只想选择悦宁。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和我是志同道合的人。那种感觉,您是过来人,肯定懂。” 他认为自己这番话够直了。 秦野还是觉得他这人城府很深,说话挺懂话术。 担心悦宁以后跟着他,会被算计,被辜负。 可是选虞城吧,那小子太怂,不出事一切都好,一出事,立马现原形。 元峻这小子倒是硬气,军校毕业的,身手肯定不错,能保护得了悦宁。 秦野默默反思了下,觉得有可能是自己的问题,看哪个都不顺眼,看哪个都像拱自家小白菜的猪。 这位姓元的,赶在悦宁十九岁时拱,他还稍微能接受一点。 虞城之前赶在悦宁十五六岁时拱,让他火大。 饮完两盏茶,厨师和佣人把菜端上桌。 四人去餐桌前吃饭。 秦野脸上没什么表情,话说得很少。 鹿宁和元峻同为官场中人,且她曾在异能队做过十几年的一把手,深谙应酬之道,全程由她负责招待,倒也不至于冷场。 他们暗中观察元峻的同时,元峻也暗中观察他们。 他喜欢这家人,有风骨有姿态,谦和低调,踏实稳重,不卑不亢。 和他气味相投。 元峻拿起汤碗,给秦悦宁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喝汤。” 秦悦宁道:“谢谢。” 元峻冲她微微一笑。 一周没见,十分想她。 元峻起身拆了一瓶他带来的茅台陈酿,走到秦野面前,说:“秦叔叔,这酒是我爸让我带给您喝的,我给您满上。他说,改天约个时间,和您一起吃顿饭,认识一下。” 秦野应了声。 心里却觉得这小子挺有心机。 他这边还没同意他和悦宁交往呢,他就把下次见面的时间约好了。 说好听了,这叫趁热打铁,说难听了叫以权压人。 元峻又给鹿宁倒了一杯,最后给自己倒,给秦悦宁则倒了一杯果汁。 向秦野和鹿宁敬酒的时候,他特意把自己的酒杯低于二位的酒杯,以示尊敬。 一顿饭下来,元峻有分寸有礼数,表现得毫无破绽。 鹿宁对他的举止十分满意。 秦野则觉得这小子一看就是个八面玲珑的,表现得太完美,完美得不像真的。 吃完饭,秦悦宁带元峻参观自己的家。 参观到地下练武室时,秦悦宁抬手指指大到空旷的房间,“我和我爸妈我哥,经常在这里切磋武艺。我妈擅长用枪,我爸擅长使飞刀,我和我哥继承了二人的身手。” 元峻环视一圈,微微扬唇道:“和我们家差不多。我们家也有一间这样的练武室,我和我爸妈我大哥,也经常一起切磋。” 秦悦宁刚要说“好巧”,看到元峻伸手把门关上了。 忽听“咔哒”一声。 他把门反锁了。 秦悦宁一怔,“你锁门干什么?” 元峻抬脚走到她面前,拿一双冷峻好看的眸子望着她,声音低磁道:“你说呢?” 秦悦宁笑,“你想跟我过几招是吧?过几招就过几招,用不着反锁门,我爸妈不会进来帮我,他们一向公平公正。” 元峻抬手扶额。 这是喜欢了个什么? 空长了张英气漂亮的面孔,不太开窍的样子。 他伸手抓起她的一双手腕,身体轻移,将她带到墙壁前,把她的双腕高举至头顶。 将她的身体压到墙壁上,一只手握她的双腕,一只手垫于她背后。 他垂眸望着她,身体微弓,脸靠近她的脸,低声说:“现在知道了吧?” 二人离得太近,近到呼吸可闻。 秦悦宁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混着陈酿的酒香。 她仰头望着他。 他棱角坚毅的五官被放大。 她知道了。 他要亲她! 她一颗心突然噗通噗通地跳起来,像怀里揣着只小老鹰! 她没有想揍他的冲动,只是有点慌乱有点无措,一双漂亮的小鹿眼瞪得大大的,定定望着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元峻高挺的鼻子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 秦悦宁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元峻脸微侧,把鼻梁和她的鼻梁错开,闭上眼睛,低头去吻她的唇。 柔软酥麻的触感袭来! 秦悦宁嘴唇像触电了一样,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所有理智瞬间化为一片空茫! 第1443章 男人勾引 忽觉鼻腔里一股热流涌出来。 好像流鼻血了! 秦悦宁囧得要死,急忙抬手捂住鼻子,把头偏开,不让他继续亲。 元峻以为她害羞,睁开眼睛,低声问:“怎么了?” 秦悦宁捂着鼻子,小声说:“你起开。” 元峻垂眸望着她脸颊绯红的模样,鼻音微沉道:“不想起,还没亲够。” 秦悦宁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推他,竟然推不动。 又使劲推了推,他还是纹丝不动。 秦悦宁这才知道他不只受过四年军事训练那么简单,应该还是个练家子,身手不弱于她。 秦悦宁道:“我流鼻血了,我得去处理一下,否则会弄你一身一脸。” 鼻血已经顺着她的手掌往下渗出来了。 元峻急忙去房间找来抽纸,帮她擦鼻血,边擦边问:“以前流过吗?” “没有,第一次。” 元峻观察下了出血量,冷静道:“出血量不算大,别慌。你用手指捏紧双侧鼻翼,再用另一只手横行按压上唇部位。” 秦悦宁按照他说的做。 元峻又问:“冰箱在哪?” 秦悦宁指指二十米开外的沙发,“那儿,沙发旁的绿植后面有个冰箱。” 元峻大步走到冰箱前,从里面取了两瓶冰针饮料,拿毛巾裹了,返回秦悦宁面前,放到她的额头和后颈上冷敷。 几分钟后,秦悦宁的鼻血止住了。 元峻把毛巾用温水打湿,帮她把鼻子和脸上的污血处理干净,用脏的毛巾连同沾了血的抽纸一起扔进垃圾桶。 秦悦宁觉得丢脸,转过身,背对着他。 元峻笑,“你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一下就流血的女孩子,若是被秦叔叔和鹿阿姨看到,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秦悦宁低声道:“别自作多情,就是天气干燥,上火,跟亲不亲的没关系。” “是吗?那要不要再试试?” 他抬手握住她的双肩,把她扳过来,俊毅的脸凑到她的脸上,鼻子轻轻擦着她的鼻子,做出要亲她的姿势。 秦悦宁心跳又开始怦怦加速! 仿佛有血往鼻腔里冲! 她身子一矮,从他腋下逃出去。 快速走到门口,啪地一声把锁打开,逃也似的跑了。 元峻抬手揩了揩自己的唇,唇上还残存着她唇瓣的柔软触感,清新温软。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心里越发喜欢秦悦宁了。 她就像一把未开刃的绝世宝剑,稀有,纯粹,银光闪闪,等着他去开刃。 元峻把冰镇饮料放回冰箱里。 又把垃圾袋从垃圾桶里拎出来,想提出去扔了。 垃圾袋里有沾着秦悦宁鼻血的纸和毛巾,被打扫卫生的佣人看到,万一多嘴传给秦野和鹿宁,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拎着垃圾袋,拉开门,没走几步,脚步停下了。 秦野就站在十米开外。 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黑色垃圾袋上。 元峻面色不变道:“看到垃圾袋里有垃圾,我顺手给扔了。” 秦野不接话。 少时跟着养父盗墓,打小就练就了鼻子灵,听力尖,他闻到了鲜血的气味,刚才又看到秦悦宁红着脸匆匆跑出来。 练武室这几天都没人进,哪来的垃圾? 很明显,元峻在撒谎。 本来就觉得元峻太精明,这下子印象更不好了。 秦野望着他的眼睛,质问的语气,“谁的血?” 元峻见瞒不过去了,镇定自若道:“悦宁流鼻血了,怕您误会,我想把垃圾扔了。” “只是流鼻血?” “是,不信您去问悦宁,或者调走廊的监控。叔叔爱女心切能理解,但是我很珍重悦宁,结婚之前不可能对她做太唐突的事。” 秦野想了想,时间这么短,是不可能发生那种事。 这小子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性格看着也很沉稳,应该没那么猴急。 秦野暗暗松了口气,“悦宁还小,看外表长得又高又成熟,其实心思很单纯。不许骗她,更不许欺负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这人打小就天不怕地不怕,谁欺负我的女儿,我跟谁拼命!” 元峻笑道:“放心叔叔,只有悦宁欺负我的份,我不会欺负她。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心里却给秦野加了分。 有这样顶天立地的父亲疼爱着,秦悦宁的心理发育肯定是正常的,心理素质也会比普通人强大。 他需要一个心理强大的妻子,日后和他同舟共济。 但是又不想要那种历尽沧桑被迫强大的女人,秦悦宁这种打小习武,能吃苦有毅力自制力强,被爱滋润长大,心理健康,父母遗传基因好的女孩子最适合他。 下楼陪秦野和鹿宁喝了会儿茶,元峻告辞。 一家三口送他到大门口。 元峻对秦野和鹿宁恭敬地说:“秦叔叔、鹿阿姨,你们回去吧,谢谢你们今天的盛情款待。” 秦野面色沉着,不太想搭理他。 这人除了太精明,挑不出任何毛病。 明知道精明对他那种身份那种职位的人来说,是优点,更是护身铠甲。 但他就是心里不痛快。 鹿宁倒是没那种感觉,落落大方地冲元峻说:“以后常来家里玩,悦宁如果欺负你,打电话告诉我。” 元峻看了眼秦悦宁,笑道:“好的,阿姨。真要交手,我肯定打不过她,她得了您和秦叔叔还有鹿爷爷的真传,不是普通的练家子能比的。” 一句话,既给鹿宁吃了定心丸,还把他们一家人全夸了。 秦野觉得这城府这心机,年轻一辈,能和他比肩的就只有逸风了。 同三人再见,元峻上车。 元峻喝了酒,他的司机提前赶了过来,坐在车里待命。 车子开出去。 秦野、鹿宁和秦悦宁朝家门口走去。 秦悦宁忽然收到元峻的信息:等我一下。 秦悦宁找了借口,留下。 没多久,元峻的车倒了回来。 秦悦宁走到他的车前。 元峻坐在后车座上,推开后车门道:“上车。” “上车做什么?” “刚才和你没待够,你就跑了,上车带你兜兜风。” 秦悦宁哭笑不得,“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黏黏糊糊?” “因为你不黏,我若再不黏,万一有个黏的杀出来,把你黏跑了怎么办?” 坐在前面的司机听得目瞪口呆! 很难想象这是平素不苟言笑的领导能说出来的话。 原来人家不是不会说情话,只是没碰到想说的人而已。 司机拿起耳机问元峻:“领导,我可以戴上耳机听听歌,提提神吗?昨晚没睡好。” 元峻明白他的意图,笑道:“可以。” 司机戴上耳机,把音乐调大。 秦悦宁弯腰坐进车里。 司机发动车子。 元峻拎起一个木盒递给秦悦宁。 秦悦宁接过来,问:“什么?” “送你的花,打开看看,喜欢吗?” 秦悦宁打开盒盖,里面并不是花店里卖的那种鲜花,而是一盆花。 细长的紫砂花盆里种着叶片纤细袅娜的兰花。 花叶莹绿,花瓣娉婷,花香淡雅。 其雅致美妙的花姿堪称兰花中极品也。 婶婶苏婳酷爱养兰,秦悦宁认出这是兰花中的名贵品种,天逸荷,极其稀有,世人少见,有一年曾在兰博会上被人以千万价格拍走。 秦悦宁把花装好放回去,“这花太名贵了,我不能要。” 元峻道:“我外婆酷爱养兰花,这花是她自己养的,养了好多盆。听说我去你家做客,她非让我带给你一盆,说小姑娘肯定会喜欢。” 秦悦宁唇角微扬。 这男人城府真深,一语三关。 既让她没法拒收这盆花,又告诉了她,他外婆的秉性,他外婆喜欢她,对她很上心。 司机把车开进一处幽静的园林,停好车,对元峻说:“领导,我下去帮你们买水。” 车里有水壶有热水,元峻知道他是给他们让出空间,应了声。 司机下车。 车里只剩了两个人。 车内静谧,元峻看向秦悦宁,“我刚才答应秦叔叔,不能欺负你。” 秦悦宁抬眉看他,“你想说什么?请直说,别绕弯子。” 元峻后背靠到椅背上,长腿半伸,拿一双深沉性感的眸子望着她,“所以你来欺负我吧,我今天喝酒了,你想怎么欺负都行。狠狠欺负,不用顾忌,报我刚才让你流鼻血的仇。” 秦悦宁脸噌地一下子红了! 要命了! 这男人了! 这哪是让她报仇?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勾引! 她红着脸刚要开口,忽然眼风一抬,瞥见车窗外树影深处好像有人影鬼鬼祟祟。 她下意识地往前一扑,将元峻护在身下! 第1444章 赤诚之心 双手扳着元峻的脖颈,秦悦宁将他整个人摁倒在车子后座上。 元峻没想到秦悦宁来这么猛的。 直接扑了上来! 夏天衣服穿得单薄。 两人身贴身肉贴肉,贴得这么紧。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又喝了酒,哪受得了? 一股灼热的燥气直逼小腹! 元峻靠定力强压下体内的燥热。 他抬眸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秦悦宁,骨节分明的手覆到她英气漂亮的小脸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调侃道:“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搞这么大,不怕流鼻血了?” 秦悦宁知道他误会了。 她双眼警惕地盯着车窗外,压低声音说:“刚才路上有辆车一直远远跟着我们,我没当回事。现在前方五点钟方向的景观树林里,有可疑人影鬼鬼祟祟,目标正是我们的车,说明那车跟着我们不是巧合,是跟踪。你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回来开车,马上送你回家。” 闻言,元峻心里有些感动。 同时又佩服秦悦宁的警惕和机敏。 他握着秦悦宁的双肩,一翻身把她压到自己身上护着,摸到手机摸通司机的电话,吩咐道:“马上回来开车,有人跟踪我们。” 司机忙应道:“马上回去,领导!” 司机迅速跑回来,发动车子。 车子离开园林,元峻看到没人跟过来,这才从秦悦宁身上下来,对司机说:“先送悦宁回家。” 秦悦宁道:“先送你回去。” 元峻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听话,先送你回家。我一个大男人,哪能把你一个女孩子置于危险之境?” “他们是冲你来的,危险的是你,我反而安全。” 元峻略一沉吟问:“是上次往我车子前保险杠里装窃听器的那个,还是绑架我和虞总的那个?” 秦悦宁刚要回答,嘴张开口又闭上了。 不好说。 有可能是虞城找的人,也有可能是青回。 如果是虞城的那帮保镖,元峻足以应对。 可是如果是青回,元峻就危险了。 那家伙神出鬼没,会下蛊会用毒会驭蛇,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就像头发疯的野兽,除了独孤城没人能控制得了他。 上次独孤城打了他一巴掌,不知青回会收敛,还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秦悦宁吃不准他,决定等回家后,再给虞瑜去个电话,双重保险。 她看向元峻,叮嘱道:“你最近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警惕性提高点,别再像上次那样再被人绑架了,知道吗?” “知道了。” 秦悦宁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是我害你惹上了麻烦,如果后悔,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元峻唇角噙笑,“遇到危险就退出,这不是我元峻的行事风格。” 秦悦宁没接话,心事重重。 元峻捏捏她的脸,“上次是大意,才着了对方的道,没想到有人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绑架我。我其实比你想象得身手要好一些,别担心了。” 秦悦宁小脸依旧面色凝重。 元峻抬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掌心轻抚她纤薄的后背。 他没喜欢错人。 小姑娘一片赤诚之心,越接触,发现她身上闪光点越多。 秦悦宁趴在他怀里,后知后觉自己竟做出了如此小鸟依人的动作。 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从他怀里直起身。 这么娘的动作,不是她的风格。 十多分钟后,元峻把她送回日月湾。 秦悦宁捧着那盆天逸荷回到家。 把花放好,她拨通虞瑜的电话说:“虞瑜姐,城子的事是我没处理好……” 她想说,跟元峻无关,有事冲我来,又觉得不太妥当。 虞瑜一听就明白了,“是不是我哥又去找你麻烦了?” “城子不怕,就怕……” 虞瑜懂了,“青回那死驴,我已经骂过他了,信用卡也给他停了。独孤城叔叔很快就要带着孩子回他自己的家了,到时青回会护送他们回去。等独孤城叔叔回家后,我就让青回回岛城,把他绑在身边寸步不离。” “好的,谢谢虞瑜姐。” “该我们向你道歉才对。你罩了我哥那么多年,举全家之力帮我解蛊,鹿宁阿姨还因此丢了最爱的工作。我哥那个恋爱脑拎不清,还老是去纠缠你。青回那个死驴又不分青红皂白,给你们惹麻烦。等你结婚时,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我去给你们封个大红包。” 秦悦宁眼眶微微泛潮,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重复道:“谢谢虞瑜姐。” 虞瑜声音发哽,“其实我一直想让你当我嫂子,可惜我哥没那个福气。元少挺好的,非常优秀的一个人,比我哥更适合你,祝你们幸福。” “谢谢,谢谢你。” 结束通话后,秦悦宁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 她对虞城除了哥们情,还有青春期的一种懵懂情愫。 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事情,都曾真真切切地发生过,记忆是无法抹掉的。 可是也只能是记忆了。 人会长大,要往前走,要学会面对现实。 沉思间,一声“叮咚”传来。 元峻发来信息:已安全到家。 秦悦宁回了个:好。 在元峻看来,这就像领导看完下属递上来的文件,回个“已阅”一样。 他把电话拨给秦悦宁,“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比我还惜字如金?” 秦悦宁道:“下次我回个‘好的’,你注意安全。” “来我爷爷家住了,这边戒备森严,苍蝇都飞不进来。” “上班时也要注意安全。” “放心,我身边一直不断人。”安静一瞬,元峻压低声音问:“想我了吗?” 秦悦宁哭笑不得。 怎么硬汉也如此黏人? 才分开几十分钟,就问想了吗?想了吗? 这么短的时间,能有多想? 秦悦宁刚要说想个锤子,又觉得不能给顾家人丢脸,便用文静的语气说:“想了。” “想什么?” 秦悦宁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想你的头。” 手机里传来元峻低沉的笑声,“对,就是这样,以后跟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拘束。” 顿一下,他又说:“希望下次亲你,别再流血了。” 秦悦宁窘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用力一戳结束键,挂断电话。 元峻握着手机,忽然转身看向门外,英俊面容瞬间变得冷肃,“谁?” 第1445章 人中龙凤 门从外面拉开。 探进来一个理着精致短发的小脑袋。 是林柠。 林柠走进来,关上门,翻着俏生生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元峻,“什么流血?是我想的那个流血吗?你和秦悦宁怎么进展得这么快?” 元峻把手机扔到一边,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文件道:“你听错了,没有的事。” “你就装吧,我刚才把耳朵贴到门上,听得清清楚楚,什么‘希望下次亲你,别再流血了’。亲一下肯定流不了血,你们是不是那个了?” 元峻俊挺的脸微沉,“没有的事,别胡说。” “不管怎么说,你俩进展都挺快的。我追秦陆追了那么久,毫无进展。” 元峻不理她,低头继续看文件。 林柠走到他身边坐下,抓着他的袖子撒娇,“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把秦悦宁追到手的?俩人是亲兄妹,为什么秦悦宁那么好追,秦陆那么难追?” 元峻头也不抬道:“认真,诚心,以结婚为目的。而你,以征服为目的,抱着玩玩的心态,会把好男人吓走,吸引到的全是渣男。我们家世摆在那里,普通家世的渣男不敢对你下手,纨绔子弟怕殃及家族生意,也会对你退避三舍。如果你初衷不改,大概率要孤独终老。” 林柠嗤笑,“结婚有什么意思?没意思。”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可我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秦陆告诉我,他妹妹和你交往了,他不能再跟我交往。哥,你先退出一阵子,等我追到秦陆,新鲜够了,和他分手,你和秦悦宁再继续行吗?” 元峻被这个离经叛道的小表妹气笑了。 他站起来,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拎到门外,道:“我追悦宁,慎重考虑了一整年,不是儿戏,容不得一点差错。再拿这事来烦我,我告诉你外公,让他好好教导教导你。” 林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外公元宗勋给她上思想教育课。 比听唐僧念经还让人难以忍受。 她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当我没说,当我没说,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林柠走到庭院里,坐在秋千架上,摇摇晃晃地想了好一会儿。 她拨通顾傲霆的手机号,命令的语气说:“顾爷爷,我看上秦陆了,可他一会儿找这借口,一会儿找那借口,拒绝跟我交往。接下来该怎么做,您老看着办吧!” 顾傲霆被这小东西雷到了! 没接触时,以为元老的外孙女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根红苗正,富商之女,大家闺秀,天之骄女,哪一样都闪闪发光。 一接触才知道,这哪是什么大家闺秀? 漂亮娇俏的外表下,分明是个长不大的顽劣女童,娇蛮霸道不讲理,看人下菜碟,心机深,鬼心眼子多,挟天子以令诸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之前他还瞎了眼,想把她配给逸风,幸好逸风看不上她! 顾傲霆对着手机“喂喂喂”。 喂了几声,他说:“林小姐,我这边信号很差,听不清你说什么。我现在在外面忙,等我回去给你回电话啊。” 不等林柠开口,顾傲霆挂断电话。 暗想,这个不讲理的小东西! 要是秦陆真娶回家,不得把老顾家搞得翻天覆地、鸡飞狗跳? 他在家一刻都待不住了,当即叫来司机,坐车赶到秦野家。 一进门,他就对秦野说:“儿子,林柠那小丫头和秦陆的事,你们千万要拦住!娶妻娶贤,秦陆要是娶了她,能祸害我们家三代人!” 秦野正为元峻烦恼呢。 那小子他怎么看都不顺眼,可是又挑不出毛病。 秦野道:“先不管秦陆,悦宁下周末要见元峻的父母,您跟我们一起去。那小子太深沉,我看不透,您帮我看看。” 顾傲霆一愣,“元峻?哪个元峻?悦宁谈恋爱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瞒着我?还有没有把我当你老子?” 秦野抬手做了个“别多戏”的手势道:“元宗勋元老的孙子,今年二十六岁,目前在隔壁省的一个县历练。” 顾傲霆一个电话拨出去。 没多久,他曾经的助理把元峻的官方资料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顾傲霆看着元峻的简历,瞅着他的照片,越看越喜欢。 自古以来,再有钱,也不敌有权。 他深谙这个道理。 秦野扫他一眼,“您擅长拆人姻缘,等下周末和元峻父母吃饭时,您跟我们一起去,好好观察观察元峻。如果看着不对,您就暗中想办法给拆了。如果合适,另说。” 顾傲霆痛快地答应下来。 很想会会这个元峻。 如果真是个将才,悦宁以后嫁给他,远比嫁虞城那小子有前途得多。 若这门姻缘能成,顾家背靠大树好乘凉,嫁虞城,日后还要帮衬虞家。 前者是上嫁,后者是下嫁。 到了约定时间。 秦悦宁和父母提前十分钟来到酒店。 让三人意想不到的是,元峻和父母早已在包间等着了。 鹿宁心生感动。 她跟元峻父母是一个赛道上的,她懂其中规则。 官大一级压死人,而元峻父母的等级比她在职时高出好几级。 可他们愿意提前到酒店等他们,说明他们对这桩姻缘重视。 他们和秦悦宁没接触过,重视不重视的全看元峻的态度,说明元峻工作做得好。 鹿宁轻轻扯扯秦悦宁的袖子,示意她谨言慎行,不可造次。 众人落座。 元峻介绍几人认识。 互相问候过后,秦悦宁暗中打量着元峻的父母。 果然如元峻所说,他母亲眉目英气,个子很高,仪态超级好,不是富太太那种养尊处优的闲适优雅,而是端庄,大气。 长着一张标准的国泰民安脸,五官明丽大方,眼神坚定,颇具母仪之姿。 元峻的五官像他母亲多一些。 他父亲体态伟岸,浓眉大眼,面相威严,不怒自威。 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就给一种强大的威压感。 秦悦宁不敢多看他。 秦野和秦悦宁是少言的性子,元父元母久居高位,位高言重,习惯了少说话。 这会儿全靠鹿宁和元峻撑着,才不至于冷场。 本来秦野还想让老父亲来看看元峻,此时被元父的气势压得,都不想让他来了,怕他嘴碎话多,再说错话惹麻烦。 秦野拿起手机,给顾傲霆去了条信息:您老别来了,改天把元峻约到家里,您再看他吧。 信息刚发出去,有人敲门。 服务生打开门。 顾傲霆来了,八十多高龄的人,穿着高级定制的铁灰色西装三件套,打着领带,头发新染了,染得漆黑,梳成大背头。 脸上容光焕发,一进门就满脸堆笑。 那皮肤油光锃亮,比上次见时嫩了很多,估计去做了光子嫩肤。 顾傲霆大步走到元峻父亲面前,伸手握住他的手,热情四射,“您好您好,上次见您还是在会堂,您在台上发言,我在台下听您演讲。听君一席话,胜经百年商……” 这马屁拍的,都拍出花来了! 秦野都没眼看他,后悔喊他来了! 元峻父亲比他小一辈,搞得比他大三辈似的。 元峻父亲笑道:“老人家,您请上座。” 顾傲霆倍加殷勤地招呼他:“您是领导,您请上座!” 元峻站起来对顾傲霆说:“顾爷爷,您是我爸的长辈,您请上座。” 他过来把顾傲霆搀到上座。 顾傲霆盯着他,两眼发出贼亮的光,“你就是小峻吧?早就听说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他拍拍他的手臂,“看这大高个,这脸,这气势,跟我大孙子有一拼!” 元峻谦虚道:“顾爷爷过奖了!您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优秀的民营企业家!您的诸多事迹,我都听说过,十分敬佩您!” 要不说人微言轻,人贵则言重呢。 同样的话从普通人嘴里说出来,是拍马屁,可是从元峻嘴里说出来,是肯定。 顾傲霆听得心花怒放,对元峻越看越满意。 几人点了菜,开始吃菜。 顾傲霆一来,商场老油条让气氛活跃了很多。 吃至中途,秦野借口接电话,出去把账结了。 同时给顾傲霆发了条信息把他叫出去。 二人来到抽烟室,秦野道:“和这家人做亲家太压抑了。那个元峻,你看出破绽了吗?那小子太精明,太完美,看着假,悦宁以后要是真嫁给他,恐怕会吃亏。” 顾傲霆哈哈一笑,“我喜欢那小子,颇有我当年的风采!” 秦野眸色一沉,“他比你当年精得多,人家不会被杀猪盘。” 一句话把顾傲霆戳得差点上不来气! 第1446章 荷塘密会 秦野和顾傲霆返回包间。 看到秦悦宁已经移坐到元母身边。 元母面含微笑,拉着她的手,正问她话,问的是学校的事。 原来她年轻时也是在军校读的大学。 秦野本来还担心悦宁会紧张得磕巴,没成想她还算落落大方。 元母问什么,她答什么。 虽然不如顾傲霆那般口若悬河夸夸其谈,但是有问必答,倒也挑不出什么大的过错。 秦野明白,元家这种身份,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太多的花架子,油嘴滑舌,反而惹他们生厌。 大道至简,真诚和坦诚永远是必杀技。 顾傲霆端着酒杯,一会儿敬元父,一会儿敬元母,一会儿又和元峻喝。 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辈分比他们高。 自打他来了后,整个房间里都洋溢着他的笑声和话语,气氛活跃了很多。 秦野默默看着他像打了鸡血的样子,不怎么顺眼,但是不得不佩服他。 老人家缺点诸多,架不住他能屈能伸,审时度势,八面玲珑。 为整个家族操心最多的就是他。 秦野又看向元峻。 这小子论心机和谈吐,其实和顾逸风不相上下,但逸风是他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这位知根却不知底,让他没有安全感。 饭吃至尾声,两家人互相交换了礼物。 分别时,元峻喊秦悦宁坐他的车,他送她回家。 秦悦宁知道这男人肯定又想和她黏糊。 她弯腰坐进车里。 元峻看她一眼问:“对我爸妈还满意吗?” 秦悦宁一怔,这话问得不太对。 应该是她问,他爸妈对她还满意吗? 秦悦宁如实说:“叔叔阿姨挺好的,尤其是阿姨,比我想象的更平易近人。” “因为我喜欢你,我妈爱屋及乌。” 元峻抬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今天不熟的原因,等以后熟了,你会发现我妈很好相处。我爸有点架子,但他平时工作很忙,和你碰面的时间很少,不用管他。没接触之前,你可能觉得我们这种家庭的人很难相处,接触后,你会发现像我们这种人,理智冷静,情绪稳定,要比情绪化的人更好相处。” 秦悦宁点点头。 元峻垂首盯着她的眼睛,“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进展得太快了,被你一个劲儿地带着往前走。短短时间,双方父母都见了,我好像还没进入角色。” 元峻无奈一笑,“你真够慢热的。” 他抬手覆到她纤长的脖颈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唇瓣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垂眸看看她的鼻子,见没流鼻血,又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秦悦宁想揍他。 司机还在前面开车呢,他就搂着她卿卿我我,哪像个当领导的样子? 转念一想,不过也才二十六岁的人,人前要无懈可击,压力肯定有,人后就由着他孟浪一点吧。 车子却未开向日月湾的方向,而是朝相反的方向开去。 秦悦宁看向车窗外问:“你要带我去哪?” “找个地方赏荷。” 前面一拐弯,车子上了高架桥。 几十分钟后,车子开至城郊一处别墅。 别墅占地面积不算小,有人工岛有人工湖,湖面上种着成片的荷花,粉色红色白色的荷花开得正旺。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下车后,元峻和秦悦宁并肩朝人工湖走去。 正值夏天,这地方却凉爽宜人,像秋天。 来到人工湖前,岸边有船。 元峻拉起秦悦宁的手,朝她看了一眼,秦悦宁点点头。 二人纵身往船上一跳,双双落到船上,脚下稳稳站住。 元峻唇角勾起,虽相处不久,但是这种同频同步的感觉真好。 船是自动驾驶,元峻按了开关,调好方向。 船突突地发动,朝湖心岛驶去。 来到岛前,元峻拉着秦悦宁的手,二人跃到岛上。 岛上有凉亭,凉亭里的石桌上摆着水果和饮料。 元峻带秦悦宁走到凉亭里坐下。 元峻问:“想喝什么?” “都行。” 元峻拿起一瓶饮料拧开,递给秦悦宁,说:“这里是我外婆名下的产业,安全,不用担心有人跟踪。” 秦悦宁接过饮料,也拿起一瓶,单手拧开,递给元峻。 元峻轻扬唇角,这小丫头区别于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娇小姐,喜欢照顾人,喜欢保护人。 他接过饮料喝了一口,见秦悦宁边喝饮料边盯着不远处的荷花出神。 亭亭玉立的荷叶碧绿如玉,宛如一个个翡翠小碟。 夏风吹过,荷叶在水中摇曳生姿,淡粉色的花瓣宛若婀娜多姿的少女,淡淡的清香随风飘来,令人陶醉。 元峻站起来,“我去给你摘几枝荷花。” 秦悦宁也站起来,“你喝酒了,万一落水会受凉,我去吧。” 说着她人已经到了湖前。 湖边有种的竹丛,她一手抓着修长的竹枝,身体轻盈下垂,另一只手很轻巧地摘了几枝荷花。 身子已经倾斜30%横于水面,可她丝毫没有要落水的迹象。 反倒是元峻,身体呈前倾的姿势,但凡她失控,他立马冲过去,将她捞起来。 好在无惊无险。 秦悦宁回来把荷花插到桌上的花瓶里,又加了水。 元峻望着她,“你的身手比我想象得好,刚才捏着把汗,生怕你落水。” 秦悦宁道:“我的力气也比你想象得大。” “有多大?” “可以把你举起来围着岛跑三圈,要试试吗?” 元峻笑,“不用,我相信你。” 后知后觉,发现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脸上总是噙着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她有一种纯真的萌,明明是认认真真说话,总让他觉得好笑。 跟她在一起,他很放松,很解压。 元峻拍拍自己的腿,“石凳凉,来,坐这里。” 秦悦宁这辈子都没坐过男人的大腿,除了小时候不懂事,坐过父亲爷爷和外公的。 见她犹豫,元峻伸手抓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这姿势让秦悦宁的身体有点僵硬。 元峻垂眸望着她,“我亲你,你会流鼻血,你亲我应该不会。” 秦悦宁觉得他像个亲亲怪,总喜欢亲自己。 她望着男人英俊的脸,硬挺英气的五官,棱角分明的下颔,坚毅性感的唇。 是她的理想型,是她决定要认真交往的男人。 既然决定了,就要往前走。 她闭上眼睛,慢慢把唇凑到他的脸上。 元峻却一偏脸,用嘴接住了她的嘴。 唇瓣相碰,牙齿碰到牙齿,秦悦宁觉得牙齿有点酸。 元峻轻轻吮了下她的唇瓣。 只一下,秦悦宁瞬间有种身体腾空的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僵硬的身体也变得柔软起来。 元峻睁着眼睛,盯着她的鼻子,生怕她再流鼻血。 第1447章 最好选择 这次秦悦宁没流鼻血。 元峻暗暗松了口气,刚要把舌尖探进去。 秦悦宁却一把推开他。 她从他腿上噌地站起来,身子别过去,按着胸口,深呼吸。 男人这种生物太可怕! 不用拳不用腿,只用亲吻,就能让她心跳加速,胸闷气短。 元峻绕到她面前,盯着她红通通的脸,“你没事吧?” 秦悦宁摆摆手,“没事。” “怎么这么敏感?” 秦悦宁认真地想了想回道:“我外公从小用中药包让我泡浴,可防百毒,还喂我吃强身健体的补药,可能跟那个有关。” “只是接个吻,你都受不了,以后结婚了,要洞房可怎么办?” 想到洞房,秦悦宁脑子要炸。 那是人干的事吗? 一男一女光着身子叠在一起,动物一样翻来覆去,有什么意思? 元峻拉着她的手重新坐下,“回头带我见见你家长辈,你再见见我家长辈。如果大家都没异议,交往一段时间后,你觉得我这个人值得托付,就可以考虑订婚的事了。” 秦悦宁一怔,“订婚?这么快?” 原以为他这种家世的人,订婚得慎重考察好几年。 毕竟不是普通人家。 元峻道:“不是现在订,等年底,春节前后大家都有空,平时他们很忙,凑不到一起。今年年底订不了,就得等明年年底了。先订婚,等你毕业后结婚,于你的仕途也有利。” 秦悦宁觉得他可能当领导当惯了。 什么事都喜欢理智规划,包括感情和婚姻。 秦悦宁刚要回答,手机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父亲秦野打来的。 秦悦宁接通。 秦野问:“你们去哪了?怎么还没到家?” 秦悦宁道:“来郊外一个别墅赏荷了。” “赏玩早点回来,别在外面待太久,保护好自己。” 秦悦宁明白父亲的意思,之前她和虞城在一起,虞城打不过她,可这位,身手不在她之下。 他真想对她干点什么,她不是他的对手。 秦悦宁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元峻深沉冷肃的眸子端详着她的脸,“是我唐突了,你还小,交往没几次就贸然提订婚的事,会让你有压力。平时做事讲究高效率讲究惯了,忽略了这是在谈恋爱,不是工作。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两人重新坐下,吃了些水果,赏了会儿荷。 返程途中。 经过一家大型商场,秦悦宁道:“进去帮你选件东西。” “不用,我什么都不缺。” “你送我项链,我送你块表。” 元峻家中最不缺的就是表,从小到大长辈送过他无数块名表,工作需要,他平时只戴最普通的机械表。 但是秦悦宁送的,他喜欢。 表,表达心意,有定情的意思。 司机停好车,二人并肩走进商场。 秦悦宁拉着他去了常给哥哥买的品牌,江诗丹顿,最便宜的也要十万起。 元峻环视一圈道:“太贵了,我不能戴这么贵的。” “买了放家里。” “你送的,我要一直戴着,走吧,去看看那个牌子。” 他带着她去了一家国产品牌,挑了一块两千块左右的表,简单的白色表盘,黑色牛皮腕带。 很普通的表,戴到他的手腕上却彰显贵气,不输几十万的。 秦悦宁盯着他的表,情不自禁想起初见虞城时,他开着跑车在太奶奶门外叫嚣,吵着要见苏星妍,故意把袖子撸起来,露出腕上戴的劳力士绿水鬼,像个幼稚又可爱的大男孩。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四五年过去了。 元峻问:“想什么呢?” 秦悦宁道:“这表太便宜了,选块贵点的吧,我卡里有钱,有很多。” 元峻晃了晃手腕,“表有价,情意无价,就这块吧,我喜欢,低调踏实。” 秦悦宁刚要去结账,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道甜媚的女声:“峻少,哪阵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过来了,居然有空逛商场。” 秦悦宁回眸。 见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美女踩着高跟鞋朝他们走过来。 女人短卷发,耳朵、脖子、手腕上皆挂着大牌首饰,手指上戴了四个戒指,上半身穿一件带设计感的特殊面料衬衫,下半身穿一条简洁的短裤,露出两条修长的大白腿。 给秦悦宁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热辣,性感,有一种常飞巴黎纽约看秀的摩登美。 女人很快走到二人面前。 她打量着秦悦宁,眼神有了敌意,问元峻:“峻哥,这是谁?” 元峻抬手握住秦悦宁的手回:“我女朋友。” 女人轻声笑,“我以为你眼光那么高,会找个天仙当女朋友,没想到挑来挑去,却找了个假小子。” 她挑剔的目光审视着秦悦宁,见她身上衣服没有牌子,腕上戴的表是普通的运动手表,鞋也是休闲鞋,一件首饰都没戴。 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三千块。 心里越发瞧不起秦悦宁。 元峻道:“正因为眼光高,所以才选她。” 说完看向秦悦宁,“我们走。” 秦悦宁说:“表还没结账。” 她把卡递给营业员,“开单,刷卡。” 营业员连忙应着,开始开单。 女人扫了眼价签的价格,嗤地一声,“两千块的表也好意思送出手?峻哥,你选我啊,只要你选我,我送你一块两百万的。不像某些人,两千块送块表,花小钱想办大事,不嫌寒碜。” 元峻俊脸微沉,“不需要,我只喜欢我女朋友送的,你要是钱多烧手就捐了。” 女人见在元峻那里讨不着好,看向秦悦宁,“小妹妹,知道峻少是谁吗?他这种男人不是你一个普通家庭的小家碧玉能觊觎的,劝你趁早放手,省得到时哭都没地方哭。” 秦悦宁一向以俭为美,从来不炫不耀。 没想到低调却遇到有眼无珠的人。 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钻卡,往元峻手里一塞,道:“女朋友送你的,拿去随便刷,不限额度,想刷多少刷多少。” 这种卡是银行超顶级vvip卡,享受全球定制专属服务,顶级荣誉,顶级权益,家中资产过百亿美金,才有资格得到。 是爷爷顾傲霆送她的,她从来没用过,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元峻头一次见她这么豪横的一面,越发觉得她有趣,便配合地说:“谢谢女朋友。” 那女人家族中也有这种顶级vip黑卡,但是她没资格得到,想说假的吧? 细看又不是假的。 她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京都拥有这张卡的总共没几个人,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秦悦宁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不认识的多了去了。” 刷卡付完款,她和元峻离开。 出门上车。 元峻把那张黑卡塞进她的兜里,“女朋友的心意领了,但是你男朋友不缺钱。” “那女人喜欢你?” “林柠的朋友,和她一个德性,看到合眼的男人就死缠烂打,很烦。” “长得挺漂亮,身材也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元峻抬手指指窗外。 秦悦宁顺着他的手指朝外看去。 见窗外的楼宇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他父亲和他母亲出访加国的画面。 元父一身正装,面容威严,身材伟岸。 元母面含微笑,站在他身边,一副亲善大气的母仪之态。 旁边一众人等是加国首脑、政要及其夫人。 元峻道:“懂了吧?以后站在我身边位置的,只能是什么样的人。我的选择面并不大,你是我最好的选择。” 第1448章 大胆地冲 车子开至日月湾。 司机帮秦悦宁拉开车门。 秦悦宁起身刚要下车,元峻喊住她,“悦宁。” 秦悦宁回头,“还有事吗?” 元峻撩起眼睫,拿一双气宇轩昂的眸子黑沉沉地望着她,“我觉得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要多一点。” 司机一听,瞬间拔腿就走,躲得远远的。 秦悦宁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去年大一新生开学典礼上,在台上演讲,英武冷峻,高不可攀的男人,如今在她面前却是这副模样?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是想表达个啥? 秦悦宁抬手拍拍脑门道:“我从小被我外公当成男孩子培养,我爸妈也要求我要独立坚韧。他们教了我很多,唯独没教我怎么谈恋爱,那方面我可能欠缺点。哪里不合适,你对我说,你不说,我不知道。” 元峻觉得她那方面欠缺的不是一点,是很多。 他朝秦悦宁伸出手,做出个拥抱的姿势。 秦悦宁懂了。 她抓着他的手臂,把他从车里拉出来。 不等他站稳,她伸出双臂抱住他,抱得很用力,“看吧,你稍微提醒我一下,我就明白了。下次不要暗示,直接明示知道吗?” 她劲儿太大。 元峻被她箍得有点透不过来气,提醒道:“倒也不必这么用力。” “我收着劲呢,只用了三四成力,如果用十成力,普通人的肋骨能被我勒断。” 元峻忍俊不禁,“这么说,胸口碎大石、金钟罩铁布衫、银枪刺喉是真的?” “是,要我现在给你表演吗?” “不必,太危险了。” 秦悦宁松开他,“可以了吗?” “你以后要经常给我发信息,让我知道你在意我,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在单相思。再强硬的男人,也渴望被另一半爱。” “我是怕打扰你工作,你平时工作那么忙。” “发多了是会打扰,可你一条都不发。” 秦悦宁忽然俯身,去抱他的双腿。 元峻一怔,“你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秦悦宁已经把他抱起来,放到车顶上。 她单手撑在他身侧,仰头望着他俊毅而深沉的脸,很认真地说:“元峻,你听着,如果我对你没意思,在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我就跟你打起来了,知道吗?” 元峻别过头。 忍笑忍得很辛苦。 今年的快乐是她给的。 人人都羡慕他,却不知高处不胜寒,更不知身处那个位置,不能出一点差错,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外表风光,履历光鲜,几乎完美,可他并不快乐。 有时候,很想做一个普通人,轻轻松松地活着,犯了错也无妨。 秦悦宁拍拍他的手臂,“我回家了,到家给你发信息。” “好。” 秦悦宁转身走了。 元峻坐在车顶上并未下来,单手撑在车顶上,两条长腿自然地垂着,目光落在秦悦宁的背影上,唇角含着笑。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别墅大门后,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也消失。 见秦悦宁走了,司机返回车前。 一抬头看到元峻坐在车顶上,司机吃了一惊,“领导,您这是……” 元峻跳下车,“没什么,走吧。” 二人上车,车子开走。 回到家,秦悦宁说到做到,掏出手机给元峻发消息。 却不知该发什么才好。 发“我想你了”,觉得矫情,于是发了个“路上注意安全”。 元峻回了个“好”。 秦悦宁又发:以后有什么压力可以跟我说,我会保密,也会帮你解决。虽然我能力有限,指不定哪件就帮上了。 元峻又回了个“好”。 秦悦宁又不知该发啥了。 鹿宁走过来,端了杯温水递给她,问:“觉得元峻怎么样?” 秦悦宁道:“他挺好的。” “跟妈妈说实话。” 秦悦宁犹豫了一下说:“他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稍微有一点点色。” 鹿宁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个色法?” “他老想亲我。” “你排斥吗?” “不怎么排斥,但是我不舒服,心跳会加快,胸闷气短,脸红,腿软。” 鹿宁啼笑皆非,这些都是恋人接吻的正常反应。 长得再高,身手再好,到底还是个十九岁的孩子,后悔不该把她当成男孩子培养了。 早知会造成这样的后遗症,就经常送到苏婳家里,多和苏星妍接触接触,沾沾她的女孩子气。 鹿宁叮嘱她:“和男人交往的时候,你不要单看一些低成本付出,比如接送你、嘘寒问暖、买束花、送件衣服、送个小首饰,这些都不重要。要多看他的性格、头脑、学识、眼界、格局和心胸,还要看他身上的稀缺资源。什么是稀缺资源?就是在动荡中保持稳定的情绪,在选择中坚守人性之光,记住了吗?” “他情绪很稳定,搞得我和他在一起,情绪都变得稳定了很多。” “元峻性格、格局、头脑、学识和眼界都没得挑,以后若和他成婚,压力肯定有,这些你都提前考虑清楚。能接受就继续交往,若承受不了压力,就趁早退出。” 秦悦宁盯住她的眼睛,“妈,您喜欢他,对吗?” 鹿宁愣了一下,“是不是怪妈妈当年阻止你和虞城?你那时候太小了,人没到一定岁数,是看不清人性的。” 秦悦宁垂下眼睫,“不怪您。只是觉得对不起他,空等了我好几年。” “人的性格很难改变的,这么多年,虞城成长有限。爸妈希望你的另一半,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保护你照顾你,为你遮风挡雨,替你出谋划策,而不是拖累你。你现在还小,等你以后有了女儿,会明白我们的心意。若对他一时心软,就是对你自己心狠。你当初话都跟他说得清楚了,我也跟他说清楚了,他还要等,那不是你的错。” 理是这么个理。 可秦悦宁还是对虞城有愧疚之心。 自打四五年前,揍了他一顿后,不打不相识,从那之后就开始可怜他。 五天后,上午。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独孤城要带着孩子回他自己的家。 青回负责护送。 秦悦宁和苏婳、顾北弦等人去送他们。 苏星妍和沈恪不能到场。 秦悦宁拿着手机给孩子录视频,好发给苏星妍看。 苏婳抱着精灵一般漂亮的小婴儿,一双美眸红红的。 秦姝同样眼圈发潮。 顾北弦清俊儒雅的脸神色也不太好看。 顾傲霆压低声音教导秦悦宁:“看到了吧?这就是血一般的教训。女孩子千万不要下嫁,不要恋爱脑,要听父母爷爷奶奶长辈的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星妍就是因为当初不听我的话,如今饱受骨肉分离之苦。但凡她能听进我的话,嫁给易川,哪会有今天?” 秦悦宁白了他一眼,“得了吧您!我爸妈和我奶奶的话可以听,您的话就算了,您是出了名的看人不准!” 顾傲霆道:“我看女人不准,看男人还是挺准的。元峻我看着就挺好,你俩在一起,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你给我放心大胆地往前冲!” 秦悦宁单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您老快闭嘴吧!您不支持,我还有点儿劲头,您一支持,我都想打退堂鼓了!” 第1449章 巧得诡异 顾傲霆连忙说:“别!小祖宗,您老可千万别叛逆!” 秦悦宁瞪着一双漂亮的小鹿眼威胁他,“以后不要再拉踩我星妍姐,再拉踩,让我外公给你整点虫子吃!” 顾傲霆喉咙往下咽了咽,不敢再多言。 倒不是怕鹿巍,不见那个糟老头子就是了,可是防不住自家小孙女,偷偷给他下虫子。 告别完后,独孤城抱着孩子上车。 青回开车。 顾家派了两车的保镖一前一后跟着,跟也只能跟一段时间,跟到一定路段,独孤城就不让跟了。 车子缓缓发动。 孩子走了。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苏婳和秦姝盯着车影,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秦悦宁急忙去安慰她俩,一手揽着一个。 还没安慰好,顾傲霆也哭了起来。 秦悦宁扭头呵斥他,“爷爷,您老要哭就去车里哭,别添乱,这么多人我哄不过来!” 顾傲霆哭得说不出话来。 顾北弦抬手捏了捏泛酸的眼眶,上前拉起苏婳的手,带着她上了车,又把父亲和母亲分别送上车,安顿好。 秦悦宁则去了苏星妍和沈恪的家。 把录的视频发给苏星妍。 苏星妍正站在落地窗前,隔着玻璃,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漂亮的眸子蕴着汪汪的泪水。 沈恪立在她身旁,帮她擦眼泪。 秀美清雅的美人儿落泪,楚楚动人,哭得秦悦宁也跟着落泪。 她哽咽着安慰苏星妍:“姐,别难过了,过几年再生一个。” 苏星妍心里空洞洞的,钝刀割肉一般的疼,且不说再生一个独孤城会不会要走,即使他不带走,能代替第一个孩子吗? 不能。 谁都代替不了谁。 沈恪安慰的话说尽了,此时不知该如何安慰苏星妍,只能用力拥住她。 望着二人落寞悲戚的身影,秦悦宁再一次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选择一个成熟理智的男人,事事帮她安排好,能保护她照顾她,家人也都看好,这是一条毫无障碍的坦途。 听家人的话,应该没错。 陪了苏星妍小半天,秦悦宁离开她家。 上车坐好,天色已黑。 约摸着元峻该吃晚饭了,秦悦宁给他去了条信息:忙完了吗? 等了好一会儿,元峻没回。 以为他还在加班,秦悦宁没放在心上。 晚上十点钟,上床要睡觉了,元峻还是没回信息。 秦悦宁把电话拨给他。 接电话的却是他的秘书,“秦小姐,我们领导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秦悦宁纳闷,“这么晚了,他在忙什么?” “没忙,就是不太方便。” “等他方便了,让他给我回个电话,谢谢。” 秘书道:“可能要等明天或者更晚,可以吗?” 秦悦宁心里咯噔一下,“他不忙,又不方便回我电话,难道身边有别的女人?” 秘书望着出出进进的医生和护士回:“我们领导一向洁身自好,那种事从来没有过,他的身份也不容许有。” 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秦悦宁只觉得头皮一麻,“元峻是不是出事了?你们现在在哪?” 秘书道:“没出事,您别担心。” “请报地址,谢谢,别逼我去查,查个把位置不难。” 秘书见瞒不下去了,只好报了医院地址。 是元峻任职的县城下面一个乡镇医院。 秦悦宁脑子飞快地转着,如果是小病,元峻用不了去医院;如果是大病,元峻肯定要回京都治。 跑乡镇医院去治,八成是受伤,且伤得比较急! 秦悦宁从床上跳下去,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边套边对秘书说:“我马上过去,如果你们等会儿转院,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 “好的,秦小姐。如果我们领导问起,您不要说是我告诉您的好吗?” “我会说我自己查到的。” “谢谢您。” 秦悦宁挂断电话,趿着拖鞋就往楼下跑。 鹿宁和秦野听到脚步声,披了衣服跟出来,问:“这么晚了,你去哪?” 秦悦宁神色匆匆,“我出去有点事,很快就回来。” 鹿宁盯紧她的眼睛,“你说实话。” 瞒是瞒不过母亲的,秦悦宁道:“元峻受伤了,我必须得去看看。” 夫妇二人一听,立马齐声说:“等一下,我们跟你一起走,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秦悦宁略一思索,“好。” 三人带上保镖和司机,连夜赶往隔壁省那家乡镇医院。 医院里灯火通明,急诊科忙得一团糟。 打电话找到元峻的秘书,秦悦宁问:“元峻怎么样了?” 秘书刚要开口,旁边手术室的门开了。 秦悦宁扭头跑过去问:“医生,患者怎么样了?” 医生面色凝重,“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轰隆!” 秦悦宁脑子霎时一片空白,头晕耳鸣! 过了好几秒,她才能说出话来,“怎么会这样?” 秘书过来推推她,指指隔壁手术室,“秦小姐,我们领导在那间手术室里抢救。” 秦悦宁耳朵嗡嗡的听不清,冲秘书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秘书又重复了一遍。 秦悦宁吓掉的半条魂这才回来。 她刚要开口说话,元峻所在的手术室门从里面推开,医生走出来。 秦悦宁冲上去问:“医生,元峻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道:“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患者还在昏迷,要进一步观察。” 秘书问医生:“清醒过来后,我们领导的智力会不会受影响?” 医生回:“不好说,要等清醒过来后,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知道。” 等医生离开,秦悦宁看向秘书,“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跟我说一遍,不要有半点虚言。” 秘书瞟了瞟她身后的鹿宁,不敢说假话,如实道:“我们和领导下乡视察,傍晚返程途中,我们乘坐的三辆车全坏了,就近找了家汽修店修理。修好上路,三辆车全部失控,刹车坏了停不下来,最后两辆冲进河里,一辆撞上旁边的树。我们领导破窗从车里冲出来,头部和手臂受伤。他不顾危险,去救司机,救所有人,直到昏迷。我坐的车撞上了树,我坐在后面,受了轻伤。我把领导救上来,报了警,打120叫了救护车。” 鹿宁问:“派人去那家汽修车抓人了吗?” “派去了,汽修工已经跑路,警方正在抓捕。” 秦悦宁拧眉,“修车的时候,你们没派人盯着?” “派人盯了,刹车坏得很离奇,当时是正常的,开了一段时间后,才失控。警方检查车子,没发现刹车是怎么坏的。” 鹿宁开始询问秘书事发的种种细节。 秦悦宁则暗自思索,青回护送独孤城和孩子回去,上午出发,傍晚肯定赶不回来。 他有很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赶在他走的当天出事,巧得诡异。 秦悦宁问秘书:“通知元峻的父母了吗?” “通知了,二老正在国外出访,暂时回不来,他们派的人应该快赶过来了。” 一夜无眠。 次日清早。 元峻才缓缓苏醒。 秘书转身去叫医生。 秦悦宁坐在床边握着元峻冰凉的手,望着他苍白英俊的脸,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嘴一瓢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元峻头部被撞过,刚恢复意识,眼神有些硬,反应也比平时慢半拍,定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秦悦宁傻眼了,“你该不会失忆了吧?” 元峻低嗯一声。 秦悦宁急了,“你真失忆了?真记不得我是谁了?” 元峻看向她,“你是谁?” “悦宁,我是秦悦宁,是你女朋友啊。上周末刚见完你父母,你说等年底要跟我订婚,你全都忘了?” 元峻见她急了,低声说:“想失忆,失忆就能把你忘了。” 秦悦宁怔住,“你什么意思?” 元峻收回视线看向天花板,过片刻缓缓出声:“第三次了,这次要的是我的命。” 第1450章 面面俱到 秦悦宁知道元峻要出手了。 第一次虞城派人往他车子前保险柜里装窃听器,第二次青回绑了他和虞城。 前两次都没造成太大的损失,可这次直取人命,且是三车人的命! 这是谋杀,是故意杀人! 秦悦宁大脑迅速运转,希望这次虞城不知情,希望他不会被牵连。 听到元峻又说:“车子落水,十秒钟破不开车窗,强大水压会让车窗无法打开,三分钟水灌满车,人缺氧四分钟内必死。八条人命,视为儿戏!” 秦悦宁听得心惊肉跳! 十秒钟,转瞬即逝! 若无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及动手速度,遇到这种灾祸,必死无疑! 她握着元峻的手放到自己唇边。 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全是伤,道道暗红色的血痕触目惊心,是被车窗玻璃割破的伤。 他头上也是伤,病号服下的身体肯定也少不了伤。 秦悦宁心疼又愧疚。 浓密长睫微微垂下,她低声说:“对不起,给你们招来这么大的灾祸,我和我妈会协助警方破案。等案子破了,我退出,所有人的赔偿,我来支付。” 元峻反手抓住她的手,抓得她有点疼。 秦悦宁抬起眼帘,眼圈已经泛红。 元峻盯着她英气漂亮的小鹿眼,英武沉毅的眸子深而沉,“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没分量?一有事,你就退出,拿我当什么?” “我是怕……” 元峻打断她的话,“差点死的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怕再给你招来灾祸。” 元峻眼眸微眯,眸色冷峻,“不会了。” 他们不会再有机会。 他朝秦悦宁伸出手,“手机给我。” 秦悦宁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元峻接过来,拨了串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元峻对着手机里的人说:“爷爷,我被谋杀,警方已经介入,罪犯逃了。向你借一队人马,望短时间内能迅速破案。” 一听此言,元老一改平时的从容淡定,忙问:“你受伤了吗?” “伤了,我们共八个人无一幸免。” “伤得严重吗?” 元峻沉声说:“和死亡擦肩而过,若不是爷爷打小栽培,孙儿恐怕已不能堂前尽孝。” “岂有此理!朗朗乾坤,竟有人敢视法律为儿戏!”元老声音隐忍了勃然的怒意和厚重的心疼,“地址给我。” 元峻报了地址。 元老道:“我现在就安排人,你等着!” “谢谢爷爷,这个手机号您保存一下,很重要。” 元老略一顿,“谁的?” “您未来孙媳妇,秦悦宁,秦镜高悬的秦,近悦远来的悦,安国宁家的宁。” 元老嗔道:“你小子,八百个心眼子,改天带过来给我看看。” “我爸妈已经看过。姑娘长得周正大气,光风霁月,大方无隅,目前军校在读,父母品德仁厚,家风清白,您老保证能看上。她堂哥是顾逸风,堂嫂是顾纤云,曾去您家拜访过。” 元老哈哈大笑,“能说这么多话,你小子应该是脱离生命危险了。头一次听你这么夸女孩子,想必是入心了?” “是,慎重考察了一年,才决定交往。” “知道了,休息吧,人会尽快到。” 元峻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秦悦宁。 秦悦宁觉得他真像元老说的八百个心眼子。 他刚才对元老说的每一个字信息量都很大,且每句话都在为她赢得好感。 她的名字本来是父母的爱情,秦野心悦鹿宁的意思,到了元峻嘴里却成了大国兴运。 秦镜高悬是为官判案公正廉明;近悦远来是为政清明,当地人民和外来人才愿意归往的意思;安国宁家则是国家安宁和稳定。 本来是小爱,经他的嘴一说,瞬间成了大爱。 元峻拍拍她的手背,“上船容易,下船难,以后不许再说‘退出’二字,记住了吗?” 秦悦宁抿抿唇,“我突然发现,你怎么有点强占民女的意味?步步为营,长驱直入,不知不觉间,把我和你们家绑得牢牢的。” “你自愿的,我可没强占。” 秦悦宁刚开始只是想交往试试,因为他是爸妈喜欢的类型。 谁知约了没几次会,双方家长见完了,马上又要见元老。 元老再见完,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秦悦宁仰头看了看输液袋,还有很多药液,问:“你渴吗?我倒水给你喝。” 元峻盯着她因为焦急而干涸的唇说:“亲我一下,能不能喝水,等医生来了再说。” 秦悦宁没想到死里逃生,他居然还有心思卿卿我我。 果然是个亲亲怪。 她把脸凑到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元峻抓着她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想抱抱她。 昨天傍晚,车子落水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的居然是她的脸。 想的是如果自己死了,那小丫头会不会伤心? 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秦悦宁迅速躲开,嗔道:“你身上有伤,等你伤好了我们使劲抱,我抱着你围着医院跑三圈都行。现在不行,会对你造成二次伤害。” 元峻想笑,一笑扯得伤口疼。 秦悦宁问:“想去卫生间吗?我抱你去。” “不用。你是女孩子,以后我抱你,我保护你,不要总是把自己当成男孩子,累。” “你受伤了,我抱你是应该的,别把性别卡得那么死。” 医生和秘书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了,想进来看看,又怕打扰他俩。 不进来察看一番,医生又担心,万一出了差错,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毕竟这位不是普通身份。 医生抬手敲了敲门。 秦悦宁道:“请进。” 医生和秘书推开门,走进来。 元峻对秦悦宁说:“你先回避一下。” 秦悦宁一怔,“我不用回避吧?” 元峻抿唇不语。 秦悦宁视线下移,瞥到床边的尿袋,脸唰地一下红了,他做手术了,下半身可能没穿衣服。 她猛地站起来,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元峻的声音,“我爸妈应该快到了,你不要逢人就说,是你招来的灾祸,这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少说少错,不说不错,记住了吗?” 秦悦宁嗯了一声,知道他是怕他爸妈迁怒于她。 毕竟涉及到人命,于任何父母来说,这都是底线。 他真的是事无巨细都帮她考虑到。 秦悦宁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小孩。 在虞城面前,却像个大姐头。 想到虞城,秦悦宁又开始头疼起来,希望此事他不知情,一定要不知情。 第1451章 齐齐围剿 秦悦宁拉开门,走到门外。 鹿宁问:“元峻怎么样了?” 秦悦宁回:“头脑还算清醒,没失忆,智力也没受影响,能说能笑。” 鹿宁道:“车子落水时,他伤到了头,检查结果是轻度脑震荡,脑震荡会头疼、头晕、耳鸣、心悸、畏光、情绪不稳。他在你面前有说有笑,头脑清醒,是装出来的,怕你担心。” 秦悦宁仰起头,把眼圈里要溢出来的泪压下去,笑着嗔道:“那个傻瓜。” 普通人车子落水,又是脑震荡,又是受伤的,早就晕了,他居然能破窗自保,还能救人,直至累到昏迷。 简直不像人! 秦野盯着秦悦宁一夜无眠苍白的小脸,“你跟你妈去镇招待所找个房间补一觉,我在这里守着他。” 秦悦宁环视一圈,见每间病房前都立着一个人,着便衣,五官平凡,眼神却锐利。 知道是元家派来的人。 她对秦野说:“元家已经来人了,我们三人都去招待所补一觉吧。” 秦野抬腕看看表,“元峻的父母等会儿应该能从国外赶回来,我留在这里。” 秦悦宁明白他的意思,元峻的父母来了,看到他们家有人在这里,心里会暖。 这位爸爸,平时对元峻百般挑剔,怎么看都不顺眼,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秦悦宁拍拍秦野的手臂,“谢了爸!” 秦野眼神沉了沉,沉声道:“你若找个和我们家条件差不多的男朋友,他受伤了,我鞍前马后伺候他都行。可这位,做什么都感觉像在讨好他。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讨好’二字。” 鹿宁淡笑,“女婿能抵半个儿,什么讨好不讨好的,以后当成自己家孩子疼呗。看着老成持重,也不过才二十六岁,和秦陆一般大。年纪轻轻,练就这副模样,想必打小没少吃苦。若不是肩负重担,谁不想享福玩乐?所谓国泰民安,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他们这帮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秦野再看向鹿宁,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平素极少听她说这种话,一开口,让他刮目相看。 果然从政的和从商的,思想境界不一样。 秦悦宁和母亲二人下楼。 刚出急诊部大楼,碰到元母被一身便衣的警卫人员簇拥着,远远走来。 元母风尘仆仆,眼带血丝。 衣服还是平素出访时穿的礼服,脸上的淡妆已见残色,不似平时那么端庄雍容。 这副模样,反倒让秦悦宁没有心理压力。 她上前喊了声“阿姨”,说:“元峻已经脱离危险,您别担心。” 元母伸手握住她的手,“谢谢你们能来照顾小峻,我和他爸平时太忙,对他疏忽太多。” 秦悦宁刚要说,是我连累的他,话到嘴边想到元峻提醒她的话,又咽下去,改口道:“他是我男朋友,我来看他,是应该的。阿姨,您快去病房看看他吧,他肯定很想见您。” 元母唇角含笑,“好,你们注意安全。” 三人分别。 秦悦宁和鹿宁去招待所。 元母则带着人,乘电梯上楼。 看到秦野单手插兜立在病房前,眼神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元母心生感动。 平素见惯了趋炎附势,满嘴逢迎巴结讨好他们的,这一家人低调话少,只做不说,反倒让人心生喜欢。 难怪元峻能看中。 同秦野打了个招呼,元母走进病房。 向医生询问了元峻的伤势,等医生和秘书离开后,元母坐下问元峻:“知道是谁吗?” 元峻道:“爷爷派的人很快就到,等案子破了就知道了。” 元母拿起一只水果边剥边说:“小姑娘一家人都不错。你一出事,她和父母都来了,父亲一直在外面守着你,看眼神,是真心的。我和你爸太忙,若以后能和他们家结亲,有他们照料,我和你爸也放心些。” 元峻微微颔首,“我选人,首先看人品。” “回头问问他家五代以内有没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漏洞,若有,提前处理,该清的清。若要娶,他们家不容许有一点污点,省得日后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 “明白。” 元母伸手摸摸他漆黑如墨的鬓角,“睡会儿吧,药滴完了,我叫医生。今天的行程推掉了,可以陪你一天。” 元峻点点头,目光却不着痕迹地移向门口。 小时候生病时,最渴望母亲陪,如今母亲就在身边,却想让秦悦宁陪。 也不知那个假小子给他使了什么魔力? 竟让他牵肠挂肚,放不下。 元母见他睁着眼睛,又交待他:“回头要一下她的生辰八字,去医院查个体。” “出生日期知道,具体时辰不清楚,大概率没问题。查体记录看的是她去年入学时的,没问题。您能想到的,我都想到了。” 元母笑,“不愧是我的儿子,做事一丝不苟。接下来就有意识地培养她吧,也不知小姑娘能受得了吗?” “习武之人什么苦吃不了?” “大富之家,不娇生,肯习武,低调朴素,难得。” 元峻道:“冷静理智,不情绪化,聪明,带些许天真,有情有义,是很难得。” “形象也不错,很周正,头发可以留长一点。”元母将剥好的水果递到他嘴边。 元峻微微偏脸避开,“医生交待,我暂时还不能吃水果。” 元母眼底浮起一抹愧疚。 平时工作太忙,她是一个合格的领袖夫人,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元峻小时候挺在意的,如今成年了,早就不在意了。 他摸到自己的手机,给秦悦宁去了条信息:找地方好好睡一觉,睡醒来陪我。 秦悦宁收到信息,回了个:好。 觉得不妥,又回了个:好的。 元峻发信息:谢谢悦悦。 秦悦宁从小到大头一次被人这么称呼,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来由得想起虞城也曾给她取过昵称,什么悦子、宁宁、宁宝,取了一堆。 她想对元峻说,这件事,无论牵扯不牵扯到虞城,都不是他的本意。 他本性善良。 做不出杀人灭口的事。 但是又怕在这当口提出来,会惹怒元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 隔天,案子破了。 元老派来的人,办案效率十分迅捷。 那帮人抓到四分之三,还有两个人下落不明。 把抓到的人用特殊手段审问过后,全交待了,当时他们看外表正常,脑子实际上是不清醒的,做什么事都不受控制。 修车时,往刹车片上涂的消音油脂,被人为换成了伪装的黄油。 消音润滑脂和黄油最大的区别是消音润滑脂耐高温,高温下会半固化。 黄油在高温下会变成液体,刹车时,刹车盘的温度会达到300以上,黄油变成液体后会流到刹车盘上,导致刹车失灵。 此事汇报给元峻。 元峻想到那个雨夜,他推窗朝外看,白色药粉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他便昏迷不醒,然后被绑架,被绑炸药。 作案手段太相似,致幻、蛮、硬、不按常理,不讲逻辑,不计后果。 他下了命令。 次日,夜晚。 青回开车从外地回来,刚踏入虞瑜的别墅,便被一群提前埋伏在别墅里荷枪实弹的人团团围住。 他抬头,看到对面楼里皆是狙击枪的影子。 再回头,外面的树上也是手持狙击枪的人。 青回缓缓举起双手大声道:“不是我!” 第1452章 让我死吧 昏黑的夜色中。 一众特警持枪瞄准青回的头、胸等致命部位,缓缓朝他逼近。 青回举着双手盯着渐渐逼近的特警,嘴唇一张一翕开始念咒语,意图召唤养在附近的蛇蝎。 虞瑜发现苗头,急忙挥舞双手冲他大声喊:“不要!青回不要!你先跟他们走!我会帮你找律师!” 青回嘴唇闭上,眯细眼睛盯着她,分辨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特警就在别墅里,可她却不打电话发信息提醒他。 要么是被控制了,要么就是想借这些人的手,把他困进牢里,趁机甩掉他! 虞瑜朝他走近一些,冲他说:“青回,你听着,暴力拒捕也是犯罪。如果你是清白的,法律会还给你一个公道,相信我,相信法律。” 青回盯紧她,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如果你敢甩我,等我出来,你找谁我杀谁,除非我死!” 虞瑜读出了他的口型,不由得后背生寒。 后悔当时脑子发热,一时贪玩,贪图他的驴性,却小瞧了野驴的野性难驯。 青回很快被铐上手铐带走。 虞瑜跟出去。 上警车前,青回回头,眼神冷鸷地瞅她一眼,是警告,也是不舍。 当晚,青回被连夜带上特殊用途的直升机。 飞机起飞前,为首的队长打电话向元峻汇报:“峻少,人已经抓到。” 元峻俊毅的眸子眯起,冷声道:“好好审!” “峻少请放心,我们会带回去好好审,不惜一切代价,给遭遇车祸的八人一个公道!” 元峻淡嗯一声,挂断电话。 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他抬眸看向正在削苹果的秦悦宁,“人已经抓到了。” 秦悦宁削苹果的手微微一停,头也不抬地说:“抓吧,八条人命,不抓起来,还会有人出事。” 这个有人,除了元峻,还有他身边无辜的人。 如果真是青回所为,依着他的性格,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只希望别牵连到虞城。 削完皮,秦悦宁拿水果刀把苹果唰唰几刀,切成不大不小的十几块,每一块大小都差不多。 插上牙签,她端着水果碗,走到病床边坐下,把碗递给他,“吃点苹果,平平安安。” 元峻放下文件,后背往床头一靠,下颔微抬,“你先吃一块。” 秦悦宁一顿,“这是怕我下毒?” 元峻淡淡扬唇,“怕你下毒,我就不找你了。” 秦悦宁插起一块苹果,递到唇边。 刚要咬,元峻忽然倾身凑过来,咬住她嘴里的苹果。 冷不丁的,两个人的嘴唇碰到一起,柔软灼热的触感让秦悦宁的唇瓣一阵发麻。 秦悦宁愣了一下,直接把自己嘴里的苹果全顶到他嘴里,心想,狗男人心眼子真多,吃个苹果还得吃出个花来,不就是块苹果吗? 抢着吃的甜是吧? 全给你。 元峻将她顶进嘴里的苹果咀嚼完咽下,看向她,“生气了?” “生什么气?” “青回是虞城的人。” “青回是青回,虞城是虞城,青回不是虞城的人!青回不受任何人控制,只听他师父的话。他师父上次当着我的面,明确警告过他,不要胡作非为。所以青回无论做什么,都是他自己要做的,跟任何人无关。” 元峻唇角微微勾了勾,“我和青回无怨无仇。” 言下之意,如果虞城不授意,青回没有对他下死手的动机。 秦悦宁道:“青回喜欢自作主张!总之,虞城不会授意任何人去杀人,他没那个胆量。我认识他好几年了,他胆小怕事,心地善良。” “知道了。”元峻淡淡应了声。 他插起一块苹果放到嘴里,冷峻英挺的脸看不出喜怒。 秦悦宁猜不透他的心思,心里有点憋。 他们已经转到元峻就任的县医院。 医院靠河,蚊子多。 房间里不知何时飞进来一只蚊子,围着她嗡嗡嗡直叫,叫得秦悦宁本就憋闷的心情,更加烦闷。 她忽地站起来! 追着蚊子,原地纵身一跃,直接把那只蚊子拍死在天花板上! 她上身穿的是一件黑色短t,下面一条中腰黑色牛仔裤,手臂抬起拍蚊子时,露出小半截腰身。 腰身白皙细瘦,线条明显,隐约可见一层薄薄的龟背甲。 元峻视线在她纤白有力的腰上停留一瞬,眼眸深了深。 秦悦宁转身去卫生间洗手时,身后传来元峻的声音,“无论虞城与此事有没有关系,我都不会追究,放心。” 秦悦宁没接话。 如今真相不明,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她径直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对元峻说:“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该回招待所了。” “秦叔叔和鹿阿姨回京都办事,今晚不一定能赶回来。照顾我的护工晚上请假了,你留下来,我保护你,你照顾我。” 秦悦宁迟疑片刻说:“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方便,我去给你再找个护工。” 元峻脸上溢出一丝薄笑,“年纪不大,气性不小,都说了,即使和虞城有关,我也不会追究他,你还生什么气?一人睡一张床,我有伤在身,不会吃了你。护工我只用自己家的,外面的不用,不安全。” 秦悦宁视线落到他的唇上,“留下可以,但是事先说好,你不许亲我。” “我如果不想亲你,就不是正常男人。” “可你亲得我难受……” 元峻眼里闪过一抹戏谑的笑,“说说看,你怎么个难受法?” 秦悦宁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元峻视线落到她短t下纤瘦而有力的腰身上,“腹肌练得不错。” 秦悦宁这几天既担心元峻的伤势,又担心虞城被青回牵连,没休息好,精神过度紧张,嘴一瓢说:“胸肌练得更好呢。” 说完意识到不对,可是话已落地收不回来,她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急忙背过身,红着脸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嘴瓢,说错了。” “没事,等出院后可以陪我一起练胸肌。” 秦悦宁在心里嘀咕,臭流氓! 元峻冲她的背影说:“去冲个澡,你先睡吧,我再看会儿文件。” “你呢?” “护工请假前,帮我清洗过了。” 秦悦宁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穿得板板正正,躺在医院的陪护床上,背对着元峻,心里像十五把铡刀铡草,七上八下的。 到底是长大了。 从前跟虞城和沈恪去国外倒腾古董时,三人同睡一张床上,她都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坦坦荡荡,毫无杂念。 忽听一声轻“啪”。 元峻把灯关上了,只留一盏小夜灯,灯色昏黄。 紧接着传来元峻下床的声音。 秦悦宁想去扶他,又怕他趁机亲她,便躺着没动。 元峻走到她床边站住。 秦悦宁立马闭紧眼睛,双臂环紧胸口,“说好了,你不许亲我。” 元峻俯身在她床边坐下,“我没答应。” 秦悦宁身体绷紧,头也不回地警告道:“敢碰我,你死定了!” 元峻抬起手,朝她漂亮英气的小脸上伸出。 俯视着她漂亮英气的五官,暗道,长得这么漂亮,身材也是极好的,偏偏身体里住着一道阳刚的灵魂。 元峻修长手指落到她的小脸上轻轻摩挲着,说:“我碰了,让我死吧。” 第1453章 放钩钓鱼 秦悦宁一个鹞子翻身坐起来,漂亮的小鹿眼瞪着元峻,“你耍无赖!你不要脸……” “脸”字未说完,元峻忽然探身向前,拿嘴堵住了她的嘴。 舌尖探入,轻轻搅了下她的舌。 他口腔里有薄荷的清凉香气,显然有备而来。 秦悦宁大脑瞬间宕机,心脏忽忽狂跳,腿软手软,眼神都变直了。 身体里涌起一种又热又燥又潮浑身充血的感觉,让她难以掌控,很不自在。 她想推开元峻,又怕劲儿太大,再对他造成二次伤害,想咬他舌头,又下不了牙。 只好任由他吻着。 起初他动作有些生疏,很快找到要领。 他霸道而温柔地勾着她的舌,轻轻吮吸,让她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腰上忽然一凉,短t被他掀开。 他的大手落到她细而有劲的腰上,单手握住,轻而强势地抚摸。 那只手仿佛有魔力,所到之处遍地生春。 秦悦宁从来不知道,男人的手竟然可以这样,腰上那片肌肤仿佛有了蝶舞,有了蛙鸣,莺飞草长,花开叶茂,活色生香。 深吻过后,元峻挪开唇,深呼吸。 手依然停在她的腰上。 秦悦宁脸已经红得像火龙果,气鼓鼓地圆睁双眼嗔道:“流氓!我才十九岁!” 元峻笑,“年龄只是个数字,你外表像二十二三岁。” 秦悦宁一怔,觉得这话很耳熟。 想了一下,想起她十七岁的时候,虞城曾说过同样的话。 元峻捏了下她的腰,“以后跟我在一起,别总想他了,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 “我哪有?我没有!” “嗯?” “不是想,是你们偶尔会说一样的话,与记忆重合。” 元峻不再深究,手覆到她细长的脖颈上轻轻摸了摸,“以后对我温柔点,睡吧。” 秦悦宁拧起眉头,“你们男人好奇怪,既然喜欢温柔的,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温柔的?非得骑驴找马。你看我浑身上下哪点跟温柔沾边?” “我不喜欢温柔的,只喜欢你对我温柔。” 秦悦宁觉得他有点矫情。 元峻道:“抱我一下,我回床睡觉。” 秦悦宁伸出手臂敷衍地抱了他一下,很快松开,声音硬梆梆地说:“抱完了。不许趁我睡着来偷亲我,更不许摸我。曹操梦中好杀人,你肯定知道吧?我梦中也有那种爱好。” 元峻看着她煞有介事恐吓他的模样,忍俊不禁,“这么说,以后跟你结婚了,晚上我还得穿着盔甲睡觉了?” 秦悦宁一本正经地说假话,“结婚后会改。” 元峻调侃,“命不硬,都不敢娶你。” 听到“命硬”二字,秦悦宁想起沈恪,道:“回头找人算一下你我的八字,省得到时八字不合,你克我我克你,浪费感情。” “行。” 又想到顾逸风和顾纤云,因为基因不匹配生不了孩子而离婚,秦悦宁说:“血型和基因也测一下,重点查一下核基因与线粒体基因。万一结婚后,发现血型不合或者基因不匹配,生不了孩子,还得离婚,麻烦。” 元峻觉得她就是女版的自己,理智冷静,干脆利索。 这样也好,提前排除一切麻烦。 可是若真不合,要放弃她,他竟然心生不舍。 他抬手把她按进怀里,下颔抵在她头顶上,低声说:“若日后真有什么原因,让你不得不放弃我,你舍得扔下我吗?” 秦悦宁心里莫名地疼了一下,没说话。 只是伸出双手,同样抱住他。 这次不是敷衍地抱,是发自内心地抱。 她心里清楚答案,不舍得。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他产生了感情,喜欢他,依赖他,像依赖父母那样依赖,却又比依赖父母多一份只有恋人才会有的亲密。 这一刻,时光静谧。 两人的心隔着薄薄的布料和骨肉,静静地靠在一起。 “笃笃笃。” 有人敲门。 秦悦宁松开元峻。 整了整衣服,下床打开灯,去把门锁打开。 外面站着的是风尘仆仆从京都赶回来的秦野和鹿宁。 扫一眼她红彤彤的小脸,秦野说:“你和你妈去招待所,我留下来照顾元峻。” “好,好吧。” 秦悦宁回来取了包和手机,冲元峻挥挥手,“好好睡觉,听我爸的话,明天一早我来看你。” 元峻平静的眼神下有些许失落,唇角依然带着笑,“好的,你和阿姨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 秦悦宁和鹿宁二人离开。 秦野把门反锁上。 元峻躺下。 秦野走到他床边,帮他检查了一下他头上和身上的伤,见没有往外渗血的,给他掖了掖被角说:“睡吧,夜里有什么事喊我。” “谢谢叔叔。” 秦野没接话,关上灯,转身躺到陪护床上,衣服都没脱,只脱了鞋。 想依鹿宁说的,拿元峻当儿子疼,可他身份摆在那里,那身份是让所有人都敬畏的身份。 他秦野活了这么久,敬畏过谁? 只敬爱养父秦漠耕和母亲秦姝。 他元峻,一个二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哪配得上他敬畏? 秦野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悄悄给顾北弦发信息:弟,你当年是怎么处理和沈恪的关系的? 顾北弦回信息:起初看沈恪不顺眼,后来架不住星妍喜欢。又不忍心让星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能说服自己,慢慢接受他。听老顾说,小悦宁和元宗勋元老的孙子在交往? 秦野发信息:是,怎么看都不顺眼,我说服不了自己。 顾北弦道:知足吧。看看星妍和逸风的现状,悦宁和元峻好太多。你是觉得元峻家高高在上,让你仰望,弯不下腰对吗? 秦野:是,我这辈子哪弯过腰? 顾北弦:当父亲的都这样,女儿找谁都看不顺眼。往下嫁,怕女儿吃苦;往上嫁,怕女儿受委屈。找和我们家庭同等的吧,可整个京都城的富几代,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顾骁倒是挺好,和楚韵已经订婚。楚晔靳睿也不错,但都是自家亲戚,近亲不能结婚。元峻样样优秀,没得挑,你就将就一下吧。 道理秦野都懂,可心里就是过了那一关。 把手机扔到一边,秦野盯着天花板生闷气。 隔日一早。 元峻接到特警队队长的电话,“峻少,我们手段用尽,可那个叫青回的疑犯始终不肯交待,来来回回就一句话,不是他,他有不在场证明,他师父和师弟可以作证。我派人把他师弟带来,他师弟和他说的时间地点细节都能对得上。沿路监控也调了,和青回的口供全都能对得上。如果一直找不到证据,过了拘押时间,我们就得放人。” 元峻沉思一瞬吩咐道:“放出消息,就说青回已经招供。派人密切留意岛城虞氏集团的虞城,我二叔一家,还有匡家。一有消息,立马向我汇报。” “好的峻少。” 队长听令安排下去。 果然如元峻所料,消息放出的第二天,一个不速之客来到医院。 第1454章 都要娶你 不速之客是虞城。 虞城带着保镖来到县医院住院部大楼下,拨通了秦悦宁的手机号。 一看是虞城的号码,秦悦宁找了个借口,从病房里出来,接通后“喂”了一声。 虞城忙说:“宁子,我想见你一面。我来元峻任职的县人民医院了,你在哪里?方便见我吗?很急!” 秦悦宁一听脑子嗡嗡嗡的,“这种时候,你不老实在公司里待着,忙你的工作,到处乱跑什么?” “都火烧眉毛了,我哪还有心情工作?” “什么火?”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见面说好吗?” 秦悦宁思索片刻,“好吧,医院北门对面有个小公园,你去那里等着,我十分钟后到。” “谢谢你宁子!” 秦悦宁摁断电话。 返回病房,她走到元峻病床前,说:“我出去买点东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带。” 元峻抬眸看向她,“需要什么,让王秘书去买吧。” “买女孩子用的东西,王秘书一个大男人买不好,我自己去买。” “你人生地不熟,让王秘书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不等元峻回话,秦悦宁拿起包就走。 等她出门走远了,秘书问元峻:“要属下暗中跟着秦小姐吗?” 元峻道:“不用。找她的人肯定是她熟悉的,暗中跟踪被发现了,她会不高兴。什么事等她回来,就知道了。我二叔和匡家那边有动静了吗?” 秘书摇摇头,“没有。” 十分钟后。 秦悦宁来到对面的小花园。 戴着墨镜的虞城看到她的身影,急忙朝她跑过来。 跑到跟前,虞城气喘吁吁地说:“宁子,青回被抓了!我妹找的律师说,青回已经招供认罪!谋杀罪要判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你能帮我向元峻求求情,放青回一条生路吗?” 秦悦宁秀眉微微拧起,“八个人,八条人命差点没了,元峻的司机到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这是人命,不是鸡鸭猪鹅。上次青回绑架元峻,已经触犯法律。如果当时元峻报案,青回要被判五年以上。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做事之前应该考虑后果。放了他,对得起受伤的那八个人吗?” “可是青回哥是为了我。” 秦悦宁心里咯噔一下,“你指使他做的?” “没有。” “你说实话,否则我没法帮你。” 虞城回头环视一圈,将保镖们支开,压低声音说:“他之前找过我,要对元峻下手,我拒绝了,没想到他还是动手了。他是为了我,如果真被判了死刑,我得愧疚死。要不我去找警方,把责任担下来,让他们放了青回好吗?” 秦悦宁想揍他,“你傻啊?看看你自己,哪点像杀手的样子?你顶多算找凶杀人未遂,到时非但救不了青回,连你也得进去。” “那我该怎么办?” 秦悦宁头疼。 救青回,对不起受伤的那八个人,尤其是元峻。 不救青回,虞城又愧疚又难受的。 秦悦宁赌气推了他肩膀一把,“让你早点收手,你不听,看吧,搞出事了吧?” 虞城想说,你要和我交往,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怪就怪元峻横插一脚。 可是眼下有求于元峻,他不好再说这种话。 秦悦宁抬手拍了拍脑门,“我回去想想办法,再跟你联系。” 虞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朝秦悦宁手里塞,“这是一点活动经费,青回的事就有劳你上心了。” 秦悦宁像碰到烫手山药似的,把卡扔回他手里,迅速后退三米,道:“别,我不缺钱,事情不一定能给你办成。这卡一收,性质就变了,这次不是小事。” “那等事成之后,我再报答你。” “别惹事,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今天的话,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放下这句话,秦悦宁转身就走。 走出去没几步,虞城喊道:“宁子!” 秦悦宁回眸。 虞城摘下墨镜望着她,“你比从前更漂亮了,也更有女人味了。” 秦悦宁抬手搓搓手臂。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说这种话。 秦悦宁扭头就走,出了公园,去附近超市买了两包卫生巾,又去熟食区买了一份粥和几样适合病人吃的饭菜,以及水果。 返回医院。 元峻正坐在病床上,看文件。 窗帘拉开了,阳光照进来,白得刺眼。 阳光落在他英挺冷峻的五官上,留一层明明灭灭的光影。 头上的伤痕暴露在阳光下,刺得秦悦宁的眼睛疼。 她弯腰把粥盒打开,拿出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刚买的白粥,还是热的,来,喝一口。” 元峻撩起眼皮看向她,眼眸像一潭深水,浓黑不见底,“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秦悦宁握勺子的手微微紧了紧。 男人太聪明也有弊端,她在他面前像个透明人。 什么都瞒不过他。 沉默了一分钟。 秦悦宁在隐瞒和坦白之间,选择了后者,“听说青回认罪了,虞城来找我……” 元峻拿一双黝黑的眸子望着她,“继续说。” 后面的话,秦悦宁实在说不出口。 让元峻放青回,这种事太昧良心,对不起受伤的另外七个人,也太寒元峻的心。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伸手去拉窗帘问:“怎么不把窗帘拉上?不嫌光线刺眼吗?” 元峻依旧用那种深不可测的目光望着她,“如果再像上次那样,我和虞城被绑架,这次你选择救谁?” 秦悦宁安静一瞬,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把窗帘拉好,转身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抱住他,把头埋到他肩上。 元峻读出了答案。 他拿起手机拨通特警队队长的电话,“放了青回。” 队长一愣,“峻少,查出是谁了吗?” “去异能队调两个擅长跟踪的,跟着青回,跟得隐蔽点,别被发现。盯我二叔和匡家那边的人暂时不要撤,听我安排。” “明白,峻少。” 元峻挂断电话。 秦悦宁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放了青回。 她认真地瞅他几眼,“有点看不懂你的做法。” “看不懂就对了。回头转告那位虞总,成大事者,首先要沉得住气,否则他父亲一倒,虞家恐怕撑不了十年。” “等会儿我打电话告诉虞瑜,让她转告。” 说完她保持抱着他的姿势一动不动。 元峻摸摸她的头,“在想什么?” “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和你交往之后,发现自己像个小白,智商完全被你碾压。” “成长空间是挺大,但已经胜过90%的人。” 元峻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厚厚一沓化验单递给她,“这是我的体检报告。等回京都后,我们去抽血做个全方位的基因检测。” 秦悦宁接过他的体检报告单,说:“我的生辰八字是……” 元峻食指按到她的唇上,“只查基因就好了,生辰八字无论合不合,我都要娶你。” 第1455章 切磋武艺 秦悦宁怔住。 元峻的做法挺出乎她的意料。 别说他们那种位高权重的家庭了,像他们顾家这种从商的,婚丧嫁娶都要找专业的人算一算。 秦悦宁仰头望着他深邃立体的侧脸,“不怕我克你?” “我命大,不怕克。” 秦悦宁道:“我怕你克我。” “你命硬,骨头更硬,梦里还好杀人,只有你克别人的份,别人不敢克你。即使你克我,我也认了,谁让我想娶你呢。” 秦悦宁笑,“看不出来,峻少还挺恋爱脑。” “有吗?” “很有,跟我星妍姐有一拼。” 元峻唇角噙着一抹淡笑,“以前最瞧不起恋爱脑,一直以为恋爱脑和我无关,直到遇到你。可能能改变男人的,只有女人吧。” 秦悦宁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情绪,那情绪有点暖有点湿,很微妙,是感动,亦是爱。 她拿起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扣。 他的手大而修长,皮肤下隐约可见筋脉,这是一种充满力量感的手。 她的手比普通女人纤长,也比普通女人有劲儿,在他手里却变成了小小软软的一只。 她想,这大概就是爱情的模样吧。 成年人的爱情。 现实中夹杂浪漫,理智中带着点感性。 元峻出院后,将手上工作处理完。 返回京都。 和秦悦宁约好去医院抽血,做了详细的基因检测和血型排查。 检测结果要等一周后才能拿到。 次日上午。 元峻带秦悦宁去见他爷爷,元老。 秦悦宁本来准备了百年野山参、鹿茸等高档补品。 元峻让她把补品放回车里,他递给她一幅卷好的画,是徐悲鸿的水墨奔马。 秦悦宁打开画轴看了看。 那马和真马不一样,是一种艺术马,不是完完全全写实的。 骏马形体磅礴,马扬前蹄,在风中恣意奔腾。 寥寥几笔,便将马的铁骨龙魂跃然纸上,神骏展劲蹄,风骨动九州,虎虎生威,咆哮而来。 别说元宗勋元老会喜欢了,连她都看得热血沸腾,爱不释手。 秦悦宁把画轴重新卷好,拿在手里,暗想,和元峻在一起,是有压力,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说话也要注意。 但是他事事都帮她打点好,提前把所有风险规避掉,让她省不少心。 世事难两全,哪能样样都让她占了呢? 二人来到元老家。 元老家比顾家朴素得多,也没顾家的别墅面积大。 秦悦宁明白,老一辈的革命家,更注重精神方面的财富,物质上的反而不重要。 元峻握着秦悦宁的手,向元老介绍:“爷爷,这就是秦悦宁。小姑娘秀外慧中,自幼习武,不爱红装爱武装,历年武术冠军,军校优等生。母亲是前异能队一把手,父亲是顾氏集团副董,顾家一家人都是人中龙凤。悦宁打小行事低调朴素,能吃苦能忍耐,意志坚定,胸怀大爱,她母亲和外公完全按照走仕途的形象培养的。” 秦悦宁听得一个愣一个愣的。 心想,真有心机啊! 每句话都对标老人家择孙媳想要的条件。 就这条件,元老如果再挑毛病,就是他的不对了。 果然,元老严肃的脸露出慈爱的笑容,伸手握了握秦悦宁的手,“小同志,未来跟着小峻任重而道远啊,你做好准备了吗?” 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比她想象得顺利很多。 秦悦宁笑,“回元爷爷,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她把画递给他,“听说您喜欢字画,这是一幅水墨奔马图,望您笑纳。” 元老接过来,展开看了看,赞不绝口,“妙,妙啊!小姑娘有心了!” 秦悦宁瞥了眼元峻。 他也正拿一双英挺好看的眸子看向她。 四目相对,秦悦宁会心一笑。 论投其所好这方面,元峻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落座后,佣人上茶。 元老拉着元峻的手,反复检查他头上和身上的伤,越检查眼神越冷,“凶手查得怎么样了?听说抓了一个,你又让放了?” 元峻微微颔首,“案子有点复杂,放长线钓大鱼吧,不急于一时。” “我多派几个人跟着你。” “不用,影响不好。”元峻拉起秦悦宁的手,“有她在我身边,胜过千军万马。” 元老嗔了他一眼,“好了,别夸了!爷爷知道你的心思了,再夸小姑娘该被你夸到天上去了!” 秦悦宁想笑。 这祖孙俩相处方式比她想象得有趣。 见元老,比见元父元母要轻松许多。 三杯茶后,元峻放下茶杯道:“爷爷,我和悦宁还有事,午饭就不陪您吃了。” 元老哈哈一笑,拿手指隔空指着他的头,“你小子,有了女朋友就忘了爷爷,白疼你一场了!” “等以后成家了,让小重孙天天陪您吃,到时别嫌小孩子闹人就好。” 元老笑纹洋溢在眼角,大手一挥,“走吧走吧,以后常带悦宁来家里玩。” “好。” 二人从元老家出来。 秦悦宁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喜欢身边有人陪,就陪他吃顿饭呗,又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他口味太清淡,你肯定吃不惯。我是爷爷带大的,他最疼我,跟他不用拘束,就把他当成普通爷爷好了。你怎么对你爷爷,就怎么对他。” 秦悦宁可不敢。 她动不动就扯自家爷爷的耳朵,总是跟他犟嘴,埋汰他。 司机把车开过来。 二人上车。 元峻报了个地址,就在故宫边上。 秦悦宁以为他要带她去游故宫,说:“故宫我小时候去过很多次了,不想去了,换个地方玩吧。” 元峻眉眼溢笑,“不去故宫,去我家。” 想到他父母,秦悦宁心里有压力,“改天找个正式的时间去拜访吧。” “我爸妈出国了,家里没人。” “那好吧。” 途经号称“殿宇之海”的故宫,来到一处警卫森严的住宅区,并不奢华,但是一眼望去,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派,让人情不自禁心生敬畏。 可能这就是走仕途与经商之人气场的差别吧。 下车后,元峻握着秦悦宁的手,往前走。 摸到她手心有细糯的粘湿感,元峻轻轻摩挲着她细长的手指,笑道:“别紧张,以后也会是你家。” 秦悦宁嘴硬,“我没紧张,是天气太热。” 元峻看破不说破,“天气是挺热。” 来到他们家住的楼宇。 元峻输入门锁密码,打开门。 一进门,他拉起秦悦宁的手臂,一把将她按到墙上,一只手担到她背后,另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就开始吻她。 他吻得用力而狂热,像在吮吸世间最甜蜜的糖果。 铺天盖地的热浪裹挟着秦悦宁。 让她大脑一阵阵眩晕,浑身热血沸腾,两条长腿抵在墙上都有点站不住。 秦悦宁要很有毅力才能推开元峻。 她抬手摸摸被他吻得发红的嘴唇,“这是你家,虽然没人,但也不能这么放肆吧?” 元峻抬手揩揩自己的唇,“家本来就是放肆的地方。” 闻言,秦悦宁脑神经一紧,“你想怎么个放肆法?” 元峻英挺的眸子里溢出一丝风流俊笑,“你说呢?” 秦悦宁挥起拳头,恐吓道:“你要是敢对我放肆,我的拳头会教你乖乖做人!” 元峻微微一笑,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好啊,那我们就去房间里好好切磋切磋‘武’艺吧。” 第1456章 怕吓到她 秦悦宁身体瞬间腾空。 习惯了抱人,很少被人抱。 她抬手勾住元峻的脖子,绷起周正英气的小脸警告道:“快放我下来,你身体有伤,别作!” 元峻想笑。 成熟与否和年龄无关,十九岁的秦悦宁天生自带一种大地之母的责任感;表妹林柠二十二岁了,依旧是让人不省心的娇蛮少女。 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 元峻笑道:“几步路不碍事,仪式感得拉满,毕竟是我的第一次。” 秦悦宁凶巴巴地吓唬他:“你今天要敢占我便宜,我废了你!” 元峻稳稳抱着她,边走边说:“废了我,以后怎么生孩子?你说过,查基因匹配不匹配,就是为了婚后和我生孩子。” 秦悦宁拿眼瞪他,瞪着瞪着,头别到一边,兀自笑了,又笑又气。 万物相生相克。 在顾家横着走了十九年的她,如今终于遇到了克她的,这男人她吵不过,打不得。 未必打不过,只是舍不得打罢了。 元峻抱着她乘电梯来到三楼,却没去卧室,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超级大,一眼望不到头的那种,书架上密密麻麻全是书,政治、史书、财经和治国类的书籍居多,古今中外皆有。 元峻把秦悦宁放到宽大的实木书桌上。 他站在她双腿中间,俯身,捧起她的脸,从头发开始亲。 吻她光洁的额头,健康红润的唇,秀气的下巴,再到细长的脖颈。 秦悦宁单手撑在桌面上,抻长脖颈,忍着浑身麻酥酥的感觉,看向琳琅满目的书问:“这是谁的书房?你爸的吗?太不恭敬了!” “我的。” 秦悦宁不出声了。 非凡之人必有非凡之处,这书房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书房都大。 难怪二十六岁才谈恋爱,想必平时要做的事太多,顾不上和女人花前月下。 元峻单手将她的衬衫从腰里拉出来一角,手伸进去,揉摸她细瘦而有力的腰和腹肌,摸了会儿,顺着她的腰往上滑,抚摸她光洁劲薄的后背。 秦悦宁神经绷紧,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的手指令她燃烧,所到之处火花四溅。 她肌肤在他掌下仿佛活了起来,内心的烟花在噼里啪啦地响。 她坚硬的眼神变得柔软,脑子晕晕乎乎,像喝醉了酒。 以前不懂苏星妍为什么不顾一切要和沈恪在一起,除了两人兴趣相投,灵魂相通,还因为这种肉体上触电般的感觉吧。 毕竟不是和谁都能来电。 就在秦悦宁想入非非之际,脖颈上忽然一空。 元峻的唇从她脖子上挪开,手也从她后背抽出来。 他直起腰,背过身去。 秦悦宁望着他劲挺修长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脖子,后背肌肤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心里也是。 她竟然渴盼他的亲吻和抚摸。 她从桌上跳下去,绕到元峻面前,“你转身干嘛?” 元峻迅速又转身,背对着她。 秦悦宁纳闷儿,好奇地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朝后扳,“你转过来,干嘛背对着我?” 元峻身形站得笔直,纹丝不动道:“再扳,我真带你去卧室切磋‘武’艺了啊。” 秦悦宁笑,“我知道你不敢,故意这么说,吓唬我。” 元峻抬手扶额。 这女汉子,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憨的时候也是真憨。 这种时候,男人箭在弦上,能忍住全靠非凡的定力,她居然还使激将法。 如果她已军校毕业,或者年龄再大点,那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要了她。 可她现在才十九。 小了点。 元峻背对着她说:“你找本书看,我去浴室冲个澡,出来带你去吃饭,想好要吃什么。” “这里绝密文件挺多吧,你不怕我乱动?” “我人都让你乱动了,还怕你动我文件?”说完元峻抬手推掉她的手,迈着一双长腿朝门口走去。 秦悦宁望着他高大伟岸的背影,有点懵。 不知道他无缘无故要去冲澡干嘛? 想给苏星妍打电话问问,可是一想到她和孩子刚分离,正伤心着呢,打消了这个念头。 给楚韵打吧,那位活泼甜美的小表姐就是个大喇叭。 问完她,估计整个家族都知道了。 思来想去,秦悦宁拨通秦陆的电话,压低声音说:“哥,问你个事,你答应我,不许告诉爸妈。” “说。” “男人为什么大白天要去冲澡?” 秦陆耳膜一麻,“你俩干什么了?他不是带你去拜访元老了吗?这会儿你们应该陪元老吃饭才对,他冲澡干嘛?” “他带我来他家了。” “他家?他家还有别人吗?” “只有我和他,他爸妈出国了。” 秦陆头皮微微发麻,“然后呢?” “然后,他去冲澡了。” 男人最懂男人。 秦陆嗔道:“傻!以后你和他尽量别单独相处。你还小,他可不小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虞城不敢怎么着你,他可敢!”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让林柠过去找你吧,他家在哪?” “在故宫旁边这片住宅,林柠应该知道。” “成,我让秘书给她打电话。” 秦悦宁摁断电话,拉开书房走出去。 看到元峻从他卧室里走出来。 他换了件亚麻质感的白t,下面一条面料舒适的黑色休闲长裤。 短发漆黑,发型清爽干净,额前头发沾了水,未完全擦干,修长的脖颈上染着几滴水珠,身上散发出一种沐浴露的天然清香。 短袖下的手臂劲而修长,腕骨性感,微凸。 秦悦宁见惯了他要么衬衫,要么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的模样,头一次见他如此清爽,瞬间年轻了好几岁。 他英俊棱角分明的脸,也不似平时那么冷峻,一下子就没了距离感。 秦悦宁心里涌起一股脉脉情味。 想冲过去拥抱他。 心里是这么想的,人也这么做了。 她双腿不受控制地走到他面前,伸出双臂抱住他,下巴担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清爽的男人味说:“你这样穿显得人年轻。” 她的胸肌正好顶着元峻的身体。 元峻刚下去的火气,瞬间又起来了。 这凉水澡白冲了。 元峻上半身任由她抱着,下半身则尽量往后撑,生怕吓到她。 第1457章 同一类人 秦悦宁浑然不觉。 元峻沉声说:“我才二十六岁,能有多老?” “是挺年轻。”忽然想到什么,秦悦宁问:“你头上和身上伤的伤没沾到水吧?” 元峻道:“没,冲澡的时候很小心,万一发炎,疤痕增生,以后会影响你的观感。” “送你的祛疤药涂了吗?” “今天没涂,后背够不到。” “我帮你涂。” 元峻垂眸望着她,“你确定?” 秦悦宁嫌他磨叽,“涂个药要确定什么?之前在医院里,又不是没帮你涂过。” 元峻意味深长道:“你不后悔就行,我和普通男人其实没什么两样。” 秦悦宁觉得越是这种不普通的男人,越喜欢强调自己是普通男人,普通男人反而喜欢自命不凡。 她去他包里翻出祛疤药,回来,拧开药瓶盖,问:“去哪抹?” “卧室吧。” 元峻抬脚走进自己的卧室。 秦悦宁跟进去。 他的卧室大而干净,晌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有一种朦胧的温暖,家具摆放得一丝不苟,像极了他这个人。 装修色调以黑白灰居多,除了床、衣柜等家具还有个书柜,里面放着密密麻麻的书,很多书都翻旧了。 元峻径直走到床前,脱了上衣,趴在床上。 伤口已经褪痂,露出浅红的伤痕。 每次看到,秦悦宁都会心疼。 她熟练地把祛疤膏挤出细长的一条,抹到他的伤口上,拿棉棒轻涂,问:“疼吗?” “不疼,痒。” 秦悦宁盯着伤口说:“痒就是快好了。这药膏要一直涂,回头我多拿几瓶给你。听我爸说,有一种神奇的药膏叫玉源灵乳,祛疤痕十分管用,可惜已经绝迹了。” “是吗?有人给我送来一瓶,我没当回事,扔到一边了。” “你找出来涂,比我给你的药膏有效得多。” “好。” 帮他把药膏涂好,秦悦宁拧好药瓶瓶盖,把棉棒扔进垃圾桶,站起来说:“好了。” 元峻却没动。 秦悦宁视线从他裸着的后背上划过,头一次发现男人的身体原来可以这样性感,这样英挺好看。 宽宽的肩,劲窄的腰,颀长的腿,肩胛骨弧度完美,腰肌漂亮有型,看着就有劲儿。 舒适的裤子面料,能隐约看到他的臀肌。 从前在家中和哥哥在练武室对打时,出汗了,他会脱掉上衣光着上半身跟她打,秦悦宁没觉得有什么。 可是元峻的身体却让她有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看着看着,秦悦宁的心突突地又跳起来,有种血脉贲张的感觉,血液在体内到处乱窜,窜得耳朵热了,脸也红了,喉咙发干,身体深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你不想起来就趴着吧,我出去了。”撂下这句话,秦悦宁抬脚就想走。 手腕却被元峻一把抓住。 秦悦宁回眸扫了他一眼,“你要干嘛?” 元峻头也不抬道:“我说过,我也是普通男人。” “你想表达啥?” 元峻抓着她的手腕,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来! 还没等秦悦宁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她按到床上,身体压到她身上! 秦悦宁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起了变化。 她脱口而出,“什么东西顶……”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脑子已经反应过来了。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比任何时候跳得都快! 平时她穿牛仔裤和休闲裤居多,今天为了见元老,她身上穿的是衬衫和正装裤,正装裤面料比牛仔裤薄得多。 那感受,简直了! 秦悦宁少有的有了慌张的心情,又慌张又觉得刺激! 脑子里天人交战! 最终理智占了上风,她抬头看向元峻,“你要是敢进来,我真废了你啊!我说话算……” 说到一半,她又说不下去了。 因为元峻光着上半身,压在她身上,双臂撑在她身侧,眉眼沉沉,眸色深而湿俯视着她的模样,太欲太撩了! 让她难以抗拒。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压着她,拿一双眼睛静静看着她,就已经让她的心理防线迅速土崩瓦解。 暧昧发酵,空气变得浓酽起来。 欲气一触即发。 秦悦宁抬手捂住眼睛,不敢和他对视。 想起几年前,虞城也曾用这种眼神直勾勾地看过她。 当时不懂,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这叫男人的性张力,是男人发情时才会有的眼神。 “叮铃铃!” 元峻的手机突然响了。 刺激的铃声仿佛一道利刃,将一室浓郁的欲气劈开一道裂缝。 暧昧的气氛散了。 两人竟同时松了口气。 元峻从秦悦宁身上翻下来,摸到手机,背对着她,接通电话问:“找我有事?” 林柠娇脆的小嗓子在手机里喊:“哥,我在你家外面,让警卫员放我进去。” 元峻浓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你来干什么?” “当灯泡!” “谁让你来的?” “秦陆。除了他还有谁敢使唤我?大夏天的,害我跑一趟!臭男人就仗着我喜欢他,净欺负我!” 元峻明白了,“等着吧,我和悦宁要出去吃饭。” “你们那个了吗?” “没。” 林柠明显松了口气,“没有就好。秦陆说了,如果你欺负了他妹妹,他这辈子都不会搭理我。” 元峻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回床头柜上,拿起白t套到身上。 秦悦宁早已从床上爬起来,跑出去了。 被褥上有她的身体平躺时,留下的压痕,细而瘦长。 元峻盯着那压痕,想起方才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唇角微微扬了扬。 等日后和她结了婚,和她同房想必挺有意思。 就她那体格那野劲儿那一身的功夫,持久力肯定非同寻常。 去年去军校视察,人群中那么多齐刷刷的军校生,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说她眼神清澈,实则是她清澈眼神下隐藏的野性,吸引了他。 那野性只有他能看到。 他们是同一类人。 穿好衣服,元峻走出去,对秦悦宁说:“林柠在外面等我们,走,一起出去吃饭,想吃什么?” “都行,我不挑食。” 元峻牵起她的手,乘电梯下楼。 出了大门,一辆张扬辣红的跑车停在路边。 林柠正倚在跑车上,绞尽脑汁地编辑信息撩秦陆,可惜她发了十几条,秦陆一条都没回。 三人上了各自的车。 来到平时常去的餐厅。 餐厅外观低调,上的菜却极其好吃。 明明是一样的菜一样的肉同样的食材,不知为什么,却比外面花高价吃到的美味许多。 秦悦宁吃得津津有味。 元峻和林柠则没什么胃口的样子,显然是打小就吃,吃腻了。 吃至一半,秦悦宁找借口出去打电话,实则想出去把账结了。 每次约会吃饭开销,都是元峻付钱,让她很不好意思。 秦悦宁拉开门刚走出去。 元峻跟出来,“去哪接电话?我陪你。” 秦悦宁回头冲他一笑,“我丢不了,接个电话都要陪着,你黏不黏人?” 元峻手臂轻轻贴着她的后背,“千挑万选,挑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找到个这么满意的女朋友。万一出去接个电话被人拐跑了,那我不亏大了?” 秦悦宁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嗔道:“你就吹吧!假小子一个,哪有那么好。” “各花入各眼,我就好你这一款。” 二人一起往前走,走着走着,元峻突然同秦悦宁拉开距离。 秦悦宁略觉诧异,刚要开口问。 瞥到一道魁梧的身影从远处朝他们走过来,身后跟着个下属模样的人。 那魁梧的男人五十多岁,身穿灰色正装,浓眉大眼,面容威严,和元峻的父亲长得有几分像。 待男人走近,元峻出声喊道:“二叔。” 那男人笑着应了声,扫了眼秦悦宁,“女朋友?” 元峻不在意的口吻说:“林柠介绍的,谈着玩儿,新鲜不了几天就散了。” 男人重新打量了眼秦悦宁,眼神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道:“你们继续玩,我约了人。” 元峻应了一声,“再见二叔。” 男人抬脚离开,带下属去了预定的包间。 门关上,男人双手背后,背对着下属问:“元峻身边那个小姑娘是谁?怎么没人告诉我。俩人谈多久了?” 下属回:“是个军校生,才十九岁,年龄太小。听峻少刚才的语气,应该不会娶。” “年龄不是问题,不可大意。”男人吩咐道:“多派几个人去摸摸她的底细,上下五代都查了,隐秘点,别被人发现了。” 第1458章 暗雷涌动 同一时间。 元峻向秦悦宁解释:“我刚才是故意说给我二叔听的,我对你不是玩……” 秦悦宁伸出食指按到他的唇上,“我知道,我懂。我们家曾经经历过,比你家的更复杂,我知道该怎么应对。” 元峻唇角微微扬起。 越来越喜欢她了,喜欢加欣赏。 情爱方面,她不太开窍的样子,其他方面却没得挑。 果然,像他这种身份,择妻首选她这种大户女,财富倒在其次,她的见识、阅历、心态、境界和处事能力,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秦悦宁要下楼去前台结帐。 元峻拦住她,“这边是内部招待,走我们个人账户。餐厅不对外开放,你付款他们也不会收。” 秦悦宁觉得自打认识了他后,知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 二人重新返回包间,继续就餐。 元峻不时给她夹菜。 他觉得这个女孩值得他对她事无巨细地好。 林柠看向秦悦宁,“你出去这么长时间,是给你哥打电话了吗?你哥有没有提起我?我给他发信息,他不回,给他发红包,他拒收,臭男人!” 秦悦宁忽然有点同情她。 真犟啊。 这么上赶着追一个男人。 秦悦宁道:“没有,元峻遇到个熟人,聊了几句。” 元峻提醒林柠:“如果我二叔问起悦宁,你就说是你介绍的,跟我只是玩玩。” 林柠明白,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秦悦宁偏头问元峻:“你二叔叫什么名字?” 元峻回:“元仲怀。” 秦悦宁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元仲怀和元峻的父亲虽然同父所生,容貌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有差别。 一个是正君之姿,一个则眉眼间略带阴沉。 林柠咳嗽一声对秦悦宁说:“悦宁,你现在也算是我们半个元家人了,记一下我们家的主要成员,以后碰到面,好有数。我外公有四个孩子,老大元伯君,就是你男人的爸。老二元仲怀,我妈是老三元书湉,老四元季峡。伯、仲、叔、季,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很好记的。” 秦悦宁暗道,是挺好记。 老兄妹四人名字取得很大,合起来谐音是“君怀天下”。 不过人家倒也名副其实。 吃完饭后,三人出了餐厅。 林柠对元峻说:“哥,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快回家躺着去,你的女人我来送。” 秦悦宁哭笑不得。 林柠脾气虽不怎么样,但是有种霸道的仗义感。 元峻道:“不用,我送她回家,有事要交待她。” 二人上车,司机发动车子。 把秦悦宁送到日月湾。 车停好后,司机很有眼色地下了车。 元峻问秦悦宁:“以后我们结婚,要过政审,你肯定知道吧?” “知道。我读军校时审过,我妈跟我爸结婚也审过,她升职时又审了一遍,直系亲属上下三代都查了,没问题。”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如果有,你提前告诉我,我好派人去处理,省得留有隐患。为官也好,为商也罢,树大招风,难免会招人眼红嫉妒。” 秦悦宁慎重地想了想说:“我爸刚出生时,被人偷走扔到深山里,幸好遇到他养父收养。他养父祖传盗墓,打小带着我爸盗墓。当年我妈跟我爸结婚时,为了过政审,又是帮我爸重新办户口,又是花高价去回收卖出的古董,将功补过,我爸还曾在考古队工作过一段时间,立过很多次大功。他养父把所有罪责全部揽下来,多方操作,花了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让我爸妈过了政审。警局那边没有我爸的案底,目前所有档案都查不出来。” 元峻少有地沉默了。 此事涉及人员太多,悠悠之口恐难堵。 能过官方政审,但是经不起有心人,拿着显微镜去查。 一旦查出来,被大作文章,会造成极坏的影响。 秦悦宁见他沉默,知道有难处。 连他这种一向大局在握,泰然自若的人,都觉得有难处,说明问题十分棘手。 她耸耸肩,故作洒脱地笑了笑,“没事,我懂。上个军校,进个异能队,对别人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不会有人大费周章地去细查。但是如果嫁给你,日后等你位居高位时,肯定会有很多人拿着放大镜来挑错。” 元峻伸手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怎么处理?” “你不用管,交给我。” 斟酌许久,秦悦宁说:“如果会影响你的仕途,我退出,大不了就做一名默默无闻的异能队战士。你们家几代人的努力,不能因为我付之一炬。” 元峻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拉进怀里抱住。 抱了很长一段时间。 从去年看上她后,就开始查他们家,千查万查,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他按着她的后背说:“没事的,几十年都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放心,有我。” 秦悦宁却明白,像他这种人,说一遍没事,是真没事。 反复强调没事,那就是有事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从他怀抱中出来,双手捧起他的脸,吻住他的唇。 闭上眼睛。 吻得很深。 带着点诀别的意味。 元峻同样深深吻住她,吻得很用力,吻得她都痛了。 二人吻了很久,才松开。 秦悦宁气息微喘,冲他笑了个不在意的笑,“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能接受。成年人了,权衡利弊,拿得起放得下是基本原则。” 元峻抬手摸摸她英气漂亮的小脸,“你冷静得不像十九岁,像五十九岁。” “我是典型的智性恋,走了。” 她拉开车门,冲他挥挥手,笑容明亮灿烂,不带一丝悲伤。 转过身,她走得飞快,大步如风。 直到到家,她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鹿宁看到她笑得那么灿烂,只当她今天见元老,见得十分顺利,便也没多问。 秦悦宁乘电梯上楼,来到自己的卧室。 从枕头下摸出元峻送她的那条项链。 金色的月亮,上面镶着钻石做成的眼睛,睫毛栩栩如生,嘴巴弯弯,笑得甜甜的。 看着那弯弯的唇,她脸上又浮起笑容。 她把项链按到胸口上,鼻子突然酸了。 原来人在即将失去的那一刻,是最爱对方的。 因为心感觉到了痛和不舍。 传递到大脑,就变成了爱。 第1459章 瑕不掩瑜 元峻回到家。 习惯性地将腕上的表摘下,往茶几上放的时候,又把表拿起来,重新戴上。 这块表是秦悦宁送的。 防水的,陪着他出过车祸落过水,仍保持正常运转。 两千块的表,比二十万的还耐造。 他抬手轻轻摩挲着白色表盘,脑子里浮现出秦悦宁英气漂亮的小脸。 她聪明活泼,偶尔有点憨,有点钢筋,说话又直又野,把他一平如水、一丝不苟的生活搅出道道涟漪。 元峻起身,去了三楼书房。 拿起文件翻看。 静静处理完所有文件,天色已黑。 他返回卧室。 打开灯,晕暖灯光下,一室温静。 卧室里仿佛还残留着秦悦宁身上的香气,是清爽干净的薄荷香。 被子上清晰地留着她躺过的痕迹,细细长长一道。 他俯身在那道压痕下躺下,双手担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按照他以往雷厉风行的行事规则,秦悦宁家有这种暗雷,他会果断放弃。 可是眼下,他少有的犹豫了。 不舍。 留恋。 二十六年来,第一次喜欢女人。 以往的他,眼里只有政治、权势和国家。 沉思间,手机响了。 元峻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 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母亲的声音,“今天带小姑娘见你爷爷,顺利吗?” “顺利,爷爷很喜欢悦宁。” “小姑娘家有没有什么暗雷?问了吗?” 元峻沉默片刻道:“有,她爸幼时失踪,被一个盗墓的人收养,年少不懂事,被逼着盗过墓,不过档案上没有任何案底,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当时顾家几方势力付出很多,将功补过了。除此之外,她家根红苗正,五代以内没有任何问题,她外公的爷爷曾是战时赫赫有名的一员大将,不过已去世多年。顾家一直诚信经商,纳税大户,常年做慈善,紧跟号召,很听话。” 元母明白他的心思。 这么说,其实已经做出取舍了。 元母问:“小姑娘怎么反应的?” “她很镇定地说,如果会影响我的仕途,她退出。不能因为她,让我们几代人的努力付之一炬。” 元母颇为意外,“难得十九岁能如此冷静,如此深明大义。她对你的感情真吗?” “真。王秘书说,我动手术当晚,她认错医生,听医生说他们尽力了,她整个人脸都白了,语无伦次。人的本能反应是装不出来的。” 沉默许久,元母说:“瑕不掩瑜。几十年前的暗雷了,既然明面上查不出来,就暂时不要动了,一动暗雷会成明雷。” “好。” “你难得喜欢个女孩了,我相信你有守护这份感情的能力。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但是你得有支撑选择的能力。如果没有,趁早放弃。” “明白。” 元母提醒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爷爷和你爸。回头我挑个恰当的时机,告诉你爸,看他什么意思。” “谢谢妈。” 十天后,黄昏。 薄红的夕阳硕大宁静地悬在西天,很快沉下去。 元峻的车出现在日月湾。 他拨通秦悦宁的手机号,“出来,我想你了。” 秦悦宁吃了一惊,“认真的?” 元峻低嗯一声,“比《九阳真经》还真。” 他少有的开了个玩笑,秦悦宁却笑不出来,“这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你不出来,我进去了?” “等我十分钟,我刚跟我外公对练了一把,浑身是汗,先冲个澡。” “好。” 八分钟后。 秦悦宁短发潮湿,t恤牛仔裤出现在元峻面前。 她长腿长手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很灿烂,漂亮的小鹿眼明亮有神。 她朝他伸出右手,大喇喇的口吻说:“你好啊,峻少,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元峻盯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看了几秒,抬手打掉她伸过来的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低声嗔道:“十天没联系,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秦悦宁脸靠在他肩头上,声音有点硬,“想肯定是想,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得学会尊重对方。” “所以你这是打算舍弃我吗?” 秦悦宁从他怀里出来,拿手轻轻捶了一下他没受伤的地方,“你明知道,这次被取舍的是我。” “以前在江山和美人之间,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江山,这次我犹豫了。” “为什么?因为我不是美人,是女汉子吗?” 元峻笑,抬手轻拍了她手臂两下,“因为错过你,我要打光棍,择偶条件太挑剔,找不到妻子。” 秦悦宁没忍住,别过头,笑得很灿烂。 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不是装出来的。 那么冷静那么理智的人,却对她长了恋爱脑。 一个人把他从来没向别人展示过的一面,只展示给你的时候,是多么令人心动。 秦悦宁伸手抱住他,头埋在他颈窝。 在心里暗暗地想,就凭他的选择,哪怕日后暴雷,走不到一起,也无怨无悔。 相爱,不一定非得长相厮守。 爱过即可。 她从来都不是黏黏糊糊、哭哭啼啼的小女人。 忽然她眼神一硬。 紧接着她松开元峻,拔腿就朝前跑去! 元峻迈开长腿紧跟着追上去。 秦悦宁穿过马路,一口气儿往前跑了将近三百米,直跑到对面一处小区。 没走正门,她爬的是消防通道的大铁门。 四五米高的大铁门,她抓着门上的黑色钢条,噌噌两下,翻了过去! 轻轻落地,直奔最靠前的楼宇而去! 元峻同样的方式,跨过铁门! 军校毕业后,他已经很多年,没做过这种动作了。 二人一齐来到那栋楼的顶楼。 秦悦宁敲门喊道:“请开门,我们是物业的,有人打电话说你家空调管道漏水,我们进来查看一下。” 说完,她身体侧到另一边,避开猫眼。 却没人来开门。 秦悦宁连喊了好几遍,都没人来。 她从兜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打开,插到门锁里,东撬西别。 锁咔哒一声开了。 秦悦宁和元峻冲进房间里。 房间没人,窗口有没来得及收好的高倍望远镜。 秦悦宁趴到窗上,看到有绳子垂下去。 绳子上有两个人正往下爬,一个已经双脚落地,另一个马上就要落地。 秦悦宁来不及多想,跳上窗台,顺着绳子就往下爬。 眨眼间来到楼下! 元峻也跟着跳下楼。 二人身手了得,动作迅速,同逃跑的那两人交手几个回合后,很快将他们制伏。 秦悦宁细细打量两个人,面目普通,年约二十多岁,身手利索,反应灵敏。 不像小偷,更不像正常住户。 这种扔人堆里,立马认不出来的长相,多半是大富之家或者权贵之家下面的人培养出来的打手之类。 秦悦宁割了绳子,将他俩绑起来,拉到隐蔽处问:“为什么偷窥我们?你们是谁派来的?” 两人死死闭着嘴不吭声。 秦悦宁懒得跟他磨叽,拿起手机要报警。 元峻伸手把手机从她手里拿过来,“不用报警,我知道是谁的人。” 秦悦宁脑子里闪过一个人。 元峻的二叔,元仲怀。 元峻却对她说:“我们走。” 秦悦宁一怔,“就这样放了他们?” “嗯。” “太便宜他们了吧?” “回去再说。” 二人朝正门走去。 元峻拨通司机的手机号,让他去处理刚才他和秦悦宁爬大门之事,毕竟到处都是监控。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要脸,监控得删了。 回到日月湾。 上车坐好。 秦悦宁憋了一路了,忍不住问:“把抓的那俩人送到警局,趁机敲打一下你二叔多好?省得他背后阴你。” 元峻道:“古往今来,朝堂上有忠臣也有佞臣,皇帝佬儿明知道仍留着佞臣,你猜是为什么?” 秦悦宁脱口而出,“因为佞臣会讨皇帝佬儿欢心呗。” “因为上位者要懂平衡之术,用忠臣制约佞臣,用佞臣平衡忠臣,防止一家独大。” 秦悦宁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留着你二叔制约匡家,留着匡家对抗你二叔?” 元峻抬手摸摸她的头,宠溺的口吻赞道:“女汉子进步飞快。我们家和你们家不一样,你们家当年斗得血雨腥风,争得你死我活,我们只需将两方弄于股掌之间,为我所用即可。” 秦悦宁朝他竖起大拇指。 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1460章 奔个感情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一道浑厚嘹亮的歌声,从秦悦宁的裤兜里传来。 她的手机响了。 元峻偏头面向车窗外,唇角浮起一抹淡笑。 女孩子居然用这么浑厚粗犷的来电铃声。 她身上全是笑点。 偏偏她一本正经,不自知,就像她明明长得很漂亮,却美而不自知一样。 秦悦宁按了接通键。 手机里传来鹿巍的声音,“小悦宁,你跟元峻在一起对吗?我刚才在楼顶看到你俩了,峻峻跑得可真快!你是遗传了你妈的快跑基因,打小又接受我们几个的训练,才跑得快。峻峻那种身份的人,平时那么忙,却丝毫不输给你,厉害!” 秦悦宁听得后背直起小米粒,“您老有什么话请直说。” “都到大门口了,快请他来家里坐坐吧,我还没正式见过他呢。” “你管住嘴,就让你见,管不住,就别见了。” 上次爷爷顾傲霆对元家一家三口,各种膜拜各种吹捧,趋炎附势的模样,让秦悦宁尴尬地脚趾抠地。 鹿巍应着:“我少说话多笑,总可以了吧?” “我问问他。” 秦悦宁捂住手机,扭头问元峻:“我外公想见你,要见吗?” 元峻道:“见。” 秦悦宁对鹿巍说:“等着吧。” 摁了手机,秦悦宁问:“走吗?” “你先走,我办点事就去。” “好。” 秦悦宁推开车门,探身刚要下车,身后传来元峻倒吸冷气的声音。 秦悦宁忙回头,“怎么了你?” 元峻右手搭到左边肩头上,“肩膀疼,应该是刚才爬门时,扯到旧伤了。” 秦悦宁嘴里嗔着,“区区两个小贼,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你干嘛逞强?来,我看看,扯哪了?” 她凑到他面前,去解他的衬衫纽扣。 扣子解开几颗,露出半个肩膀。 他肤色偏深,蜜一样的流光溢彩,肩头肌肉弧度流畅,骨骼线条分明,锁骨修长,脖颈隐隐的青筋透着雄性张力。 秦悦宁深吸气,屏住呼吸。 打小习武经常参加各种比赛,光膀子的男人没少见,唯独他的身体让她紧张。 想到那日在他家,他压在她身上,那种奇异的感受,让她钢筋一般的骨头开始发软。 缓了片刻,她把手指放到他肩颈肌肉上轻轻揉捏,问:“是这里吗?” 元峻喉间嗯一声,长眸微阖。 他鬓角浓,发色漆黑,睫毛浓黑。 立体的五官英气俊朗。 秦悦宁发现他比十天前清瘦了许多。 想必这十天,他没少做思想斗争。 一边是家族数代人打造的锦耀前程,一边是女人,任谁都明白该怎么选。 她低声问:“何苦呢?” 元峻没应,睫毛轻轻翕动了一下。 是啊,何苦呢。 一向理智行事的他,头一次如此感性。 可是人活一世,除了事业和抱负,还得奔个感情吧。 他睁开眼睫望着她纤长手臂,感受着她手指在他肩上的力量,扯到的筋脉被她揉过之后,疼痛渐渐减轻。 他开口道:“你怎么什么都会?” 秦悦宁边揉边说:“没办法,家里能人太多,个个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我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一有闲暇,一帮人就喜欢填鸭式地教我。我爸妈我外公我爷爷奶奶,恨不得把毕生所学全传给我,可惜我不喜经商,婚纱设计也渐渐失去兴趣,只好武功。” 元峻扬唇淡笑。 相比元家严谨到一丝不苟的家风,顾家人鲜活得多。 他抬手搭到秦悦宁帮他揉捏的手上,“可以了。” “那我下车了?” “嗯。” 秦悦宁抽回手,三两下帮他扣好纽扣。 元峻握住她的指尖,递到唇边轻轻一吻,随即松开。 秦悦宁心尖跟着颤了颤,匆忙推开车门下车。 生怕下慢了,他再在车里对她做点什么。 这可是家门口,万一被熟人看到,脸丢没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元峻脸上的笑容消失,恢复平时的冷峻。 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吩咐道:“刚才抓的那两个人,绑紧了,扔到我二叔家里。” “好的,峻少。” “青回和匡家那边有没有消息?” 对方回:“都很老实,尤其是匡家,应该是察觉到被人盯上了。” “知道了。” 掐断电话,元峻又拨通司机的号码,“去买几样像样点的补品,我要见悦宁她外公。” “马上去办,领导。” 司机很快把补品买来。 元峻拎着补品,来到秦悦宁家。 鹿巍早已在庭院里等着,满脸堆笑,原本挺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他几步上前伸手从元峻手中接过补品说:“你这孩子,能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买什么补品嘛。” 元峻长身玉立,冲他斯文一笑,“应该的,您是长辈。” 把补品交给身后的佣人,鹿巍仰头打量着元峻,一双老眼闪闪发亮,越看越喜欢! 大高个,身型周正挺拔,一张脸生得英武逼人! 长得丝毫不比顾逸风和秦陆差。 鹿巍越看越激动,双手握住他的手,“不瞒你说,你爷爷元老是我小时候的偶像!听我爷爷说,元老当年才十八岁就已经做到军长之位,是史上最年轻的军长!我爷爷五十多岁才到那个位置。可惜我爷爷死得早,如果还活着,看到你和小悦宁走到一起,一高兴肯定能多活几十年!” 秦悦宁原本想掐他,嫌他谄媚。 但见他两眼冒着精光,兴冲冲的样子,忽然觉得老头子苍老的外表下,始终装着个因家境败落,郁郁不得志的少年。 这一刻她想纵容他,由着他胡闹。 反正最过分也就多拍元峻几句马屁。 元峻笑道:“过奖了,都是爱国之尊,不分高下。” 鹿巍来拉他的手,“走走走,咱们去屋里坐。” 他亲昵地挽起他的手臂,说说笑笑穿过庭院,往前走。 那讨好的模样既好笑又好玩,还有点可悲。 秦悦宁快步跟上去。 进了客厅,鹿巍招呼佣人上了最好的茶。 秦悦宁寸步不离地坐在元峻身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茶杯,生怕鹿巍脑子一热,再给他下情蛊。 元峻不知有这回事,扫她一眼,端起自己的茶杯递给她,“想喝我这杯吗?给你。” 秦悦宁推回去。 想对他说,我外公不是个好东西,你小心点。 又觉得父亲盗墓一事,已经够让他焦心的了,再添个不省心的外公,雪上加霜。 第1461章 进还是退 鹿巍笑眯眯地逮着元峻问这问那,查户口一样,边问边拍他们家马屁。 元峻倒也挺有耐心,神态谦和,一一作答。 难得的好脾气。 几杯茶下肚,秦悦宁听够了鹿巍的马屁,站起来,对元峻说:“不早了,我送你上车。” 鹿巍白她一眼,“我和峻峻一见如故,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让我们好好聊聊。” 忽然想到什么,他一拍脑门,“看我这脑子,你们小年轻的,我跟着瞎掺合什么?你们俩聊,我去厨房看看,给你们切个果盘。” 说完他站起来,一溜烟跑进厨房。 元峻拿起茶杯抿了口茶,道:“老前辈挺有意思。” 秦悦宁心说,那是因为没阴你。 阴你一把,你就不这么说了。 鹿巍很快端出来一盘果盘,放到元峻面前。 他拿水果叉插起一块芒果递给元峻。 元峻接过来刚要往嘴边放,一根牙签突然横飞过来,将那块芒果弹回果盘里! 元峻看向秦悦宁。 秦悦宁冲他眨眨眼睛。 元峻明白了。 不动声色地同鹿巍又聊了几句,他抬腕看看表,说:“鹿爷爷,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改天再来拜访您。” 鹿巍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脸上依旧堆满笑,“好好好,改天约了你爷爷,咱们一起喝茶。” “成。” 祖孙俩把元峻送到车上。 元峻视线在秦悦宁脸上停留片刻,才缓缓收回目光。 不见想她,见了更想。 每次同她见面,都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搅兴致。 送走元峻,祖孙俩回到家。 鹿巍埋怨秦悦宁:“你什么意思?干嘛要弹飞那块芒果?这样峻峻会怀疑我的。” 秦悦宁盯住他的眼睛,“芒果有问题对吧?” 鹿巍眼神躲闪,“怎么可能?我又不蠢!” 秦悦宁插起那块芒果,往他嘴里塞,“来,你吃!” 鹿巍别开头,“我不爱吃芒果,打小就不爱吃!” 秦悦宁放下芒果,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说实话!否则我跟你断绝关系,再也不理你了!” 见躲不过去了,鹿巍只好老实交待,“你爸以前盗过墓,这事始终是个隐患。你读个军校,你妈当个异能队一把手,清水衙门,不招人嫉恨。可是元峻就不一样了,他们家位高权重,多少双眼睛盯着,万一有人举报,你和元峻就完了!那小子条件那么好,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他现在对你头脑发热,等回头到手了,就不稀罕了。芒果里加了蛊药,平时无害,只有变心时才会起作用,跟虞瑜中的那个不一样。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嘛,无非就是想让他对你死心塌地罢了。” “你给虞城用过吗?” “没有。没给他用,那小子都对你死心塌地,没必要浪费蛊药。蛊药很难炼的,要用蛊虫和你的指尖血以及数十种稀有草药,才能炼成。失败了很多次,才炼出一点点,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秦悦宁松开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警告:“下次再搞这种事,让我外婆把你的腿打断!” 鹿巍悻悻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气哼哼地上楼。 秦悦宁拨通元峻的手机号:“如果我外公私下约你见面,一定要推了。” 元峻明白,“鹿爷爷是异能队最早的一批成员,听说所学很杂?” “是。” 秦悦宁想说,学历只筛选智商,不筛选人渣。 没有案底的人,不一定全是好人,盗过墓的也不一定全是坏人。 终是没说出口,不忍心再让元峻烦恼了。 母亲两年前为了江湖儿女的大义,袒护独孤城和青回一事,于元家来说,估计也是个雷。 秦悦宁越想头越大,和元峻说了没两句,匆匆挂断电话。 换了鞋,她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夜空墨蓝,夏风温柔。 走在皎白的路灯下,她突然好怀念年少无知时,那时风风火火,无所畏惧,天不怕地不怕,从来不知烦恼是个啥。 成长就像动物蜕壳,总会伴随着疼痛。 不知不觉出了别墅大门。 来到路边。 看到林柠正拦在秦陆的车前,逼他下车。 秦陆透过车子挡风玻璃,看到了秦悦宁,拿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妹,帮我把这只小黄鼠狼支开,天天来家门口堵我,烦人! 秦悦宁朝林柠走过去,对她说:“他又不喜欢你,何苦呢?” 林柠端起白嫩娇俏的小脸,“无所谓,我喜欢他就够了!” “如果我们家……”秦悦宁突然住了口。 林柠不像个嘴严的,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林柠扑哧笑出声,“你们家就是天塌了也无所谓啊,我又没想嫁给秦陆,只想得到他。” 秦悦宁抬手按按额角。 她觉得自己就够直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直的。 不,林柠这不是直,是狂! 你看她,连装都懒得装,直接死缠烂打加威逼。 想骗色,起码打个爱情的幌子吧。 糖衣炮弹还知道裹个糖衣呢。 见劝不动林柠,秦悦宁一弯腰,掐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朝旁边一闪! 秦陆趁机把车开走了。 林柠在秦悦宁怀里挥舞着胳膊腿冲秦陆的车大声喊:“秦陆,你给我回来!秦陆回来!放我下来,悦宁你快放我下来!秦陆他跑了!” 秦悦宁不为所动,仍旧牢牢抱着她。 她一米七六大高个,抱一米六出头的林柠,像抱个孩子似的。 等秦陆的车进了地下停车场,约摸他进家门了,秦悦宁才把林柠放下来。 林柠气得直跺脚,仰头瞪着她,“悦宁,我把我们家最优秀的表哥,介绍给你当男朋友。你倒好,恩将仇报,坏我好事!你太不仗义了!” “我哥那人比较传统,你不妨换个套路,说嫁给他……” 秦悦宁抬手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那可是自己的亲哥,怎么能联合外人算计自家亲哥呢。 林柠没听进去,直言直语道:“我是不婚主义者,没想嫁人。” 秦悦宁不想在这事上跟她扯,问:“你小舅妈怎么样了?” 林柠眼神一僵,睫毛忽然扑闪几下,“你什么意思?你听说什么了?” “对,她怎么样了?我很想知道。” 林柠一改平时的娇蛮,面色少有地凝重起来了。 小半晌,她回头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这才谨慎地开口:“离婚了,正在国外服刑呢。我小舅的仕途因此断了,只能带着孩子出国经商。我外公不让他回国,让他在国外隐姓埋名,尽量减少存在感。我小舅本来挺有前途的一个人,被我小舅妈毁了。这事还得好好捂着,否则会影响我几个舅舅和表哥们的仕途。你看走仕途有什么好?还是经商自在。” 闻言,秦悦宁也沉默了。 黑压压的沉默压着她,憋得她透不过气来。 正沉默间,手机来了条信息。 秦悦宁点开微信。 是元峻发来的。 信息里是他的一张自拍照,暖金色灯光下,他俊毅的脸唇角含笑,冷峻矜贵的眉眼皆是情。 他道:心情不好时,就看看这张照片,这个男人会给你力量。 秦悦宁唇角情不自禁浮起笑容。 她把手机默默按到胸口。 让手机里他的脸贴着自己的心。 第1462章 灵魂契合 在林柠眼里,秦悦宁一直是个不解风情的假小子,虽然长得高挑漂亮,却缺少女人味。 像夏日喝的冰爽薄荷茶,清爽有余,香甜不足。 但此刻手持手机贴于胸口的秦悦宁,立在夜色里,眉目温柔,唇角含笑,笑容静谧,眼神饱满细腻,有着别样的余韵。 林柠看得呆了。 她走到她面前,拿胳膊碰碰她,“爱情就那么好吗?看你美得心里都冒泡了吧?” 秦悦宁恢复正常表情,“你没爱过?” “没,眼光有点挑,追我的不少,我看不上。后来看上顾逸风,他不理我。你哥勾搭我,又甩我,我不服气,想征服他,就这些了。” 秦悦宁觉得她挺可怜。 聪明归聪明,却不懂爱,更不会爱。 她拉着林柠的手,把她塞到她的车里,打发走她。 秦悦宁回到家。 来到地下健身房。 哥哥秦陆刚撸完铁,正坐在黑色真皮长椅上擦汗。 秦悦宁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 秦陆拿了瓶功能性的饮料递给她,“林柠走了?” 秦悦宁接过饮料,应了一声。 秦陆侧眸扫她一眼,“有心事?” “嗯。” “说吧。” 秦悦宁没说,只是头一歪,靠到他肩上。 秦陆笑,屈起中指弹她脑门一下,“臭丫头,长大了,有事连哥哥都瞒着,是不是元峻欺负你了?” “没。” “那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去揍元峻了啊。” 秦陆站起来,做出个要出门的架势。 秦悦宁急忙喊住他:“别去。” “那你说,有什么事?” “林柠小舅妈杀人,在国外坐牢了。她小舅舅仕途断了,被赶到国外经商,隐姓埋名,没有元老的同意,不能回国。” 秦陆明白了。 折回秦悦宁身边坐下,“你是担心咱爸盗过墓、咱妈袒护独孤城那事,日后万一暴雷,会影响元峻的仕途?” “是。” “元峻怎么说?” “他考虑了十天,来找我了。” 秦陆轻呵一声,“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要不你俩干脆算了吧,他家王权富贵,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万一日后真的暴雷,麻烦多多。” 秦悦宁双手撑椅,微微仰头看天,不语。 秦陆推她一把,“臭丫头,真长大了啊,性格都变了。其实想想,虞城也还凑合,没啥心机,对你死心塌地。要是日后他敢变心,哥哥往死里揍他一顿就好了。元峻那样的,欺负你,我揍他都不方便明着揍。” “城子是挺好,善良、风趣,跟他相处很有意思,很自在,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但是遇到元峻,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契合。我和元峻不只三观一致,内心也经常会有共鸣。我说什么,他都懂,他说什么,我也懂。有时一个眼神,我们就能互相会意。我去抓坏人,他能跟上我的脚步。同音同频,知道吗?你没遇到过,肯定不懂,星妍姐明白。” 秦陆啧了一声。 重新打量她一遍,他抬手揉乱她的短发,“这还是我妹吗?怎么谈场恋爱,谈得连你哥都得刮目相看了。” 秦悦宁不理他的调侃。 有时候,人倾诉,并不是寻求帮助。 只是梳理思路。 确认自己的内心。 把饮料放到凳子上,秦悦宁站起来。 回到自己的卧室,她挽起袖子,拿起手机,拍了张秀手臂肌肉的照片,发给元峻,附信息:心情不好时,就看看这张照片,这个女人会给你力量。 正在自家书房处理公事的元峻,收到这张肌肉照,盯着笑了好一会儿。 怎么有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太搞笑了! 从前他很少笑。 即使笑,也是一种表情,是场合需要。 自从和秦悦宁交往以后,他冷峻的眉眼舒展了,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许多。 修长指骨轻触手机屏幕,他给秦悦宁回信息:明天上午九点钟去接你,想去哪里玩? 秦悦宁道:都行。 元峻:明早见。 次日清早。 秦悦宁提前十分钟,来到别墅大门口,等元峻。 刚走到路边,一辆天蓝色跑车倏地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虞城从跑车里跳出来,冲秦悦宁喊道:“宁子,这么巧,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你就出来了!” 他拉开后备箱。 里面是一水儿的名牌香水,名牌包,名牌女士表。 虞城摸起一只黑色i波浪纹绗缝皮女包,往秦悦宁手里塞,“这包款式偏中性化,很好搭配,你肯定喜欢。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背个帆布包,背个正式点的包,跟他出去,像大人样儿。” 秦悦宁把包还给他,“我家里一堆,每年过生日姑姑姐姐们都送包,我懒得背,你送给虞瑜姐吧。” “虞瑜只背爱马仕、香奈儿,这种款式不适合她。” 虞城又拿起两瓶香水递给她,“乌木沉香,像寺庙烧香的味道,很安静很温暖,你和他都可以用。” “还有这表……”他转身又去拿表。 秦悦宁后退几步,同他拉开距离。 她端起面孔说:“城子,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啊!” 虞城握着香水和表,微垂眼眸,笑,“他放了青回,没跟我们计较,我很感激他。送他不方便,就送你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更不想欠他人情。” 他强忍着,憋着眼泪不让掉下来。 认识几年了,秦悦宁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想哭。 放在从前,她的手早拍到他后脑勺上了。 如今她只是嗔道:“死样儿!我以前拿你小弟,现在拿你当哥还不行吗?大哥,你把东西退回去吧。你这些东西我真不能收,元峻知道了,会不高兴。” 虞城抬起眼皮静静注视着她,“你瘦了。” “我压根就没胖过。” “如果跟着他不开心,你随时可以回来,我会一直等你。” 秦悦宁想揍他,“城子,你成熟一点吧。” “我已经很成熟了,我现在都不纠缠你了。我今天不是特意来找你,是出差,送你东西是顺便,不带任何意图,就是正常的人情世故。” “哧!” 耳边忽然传来刹车的声音。 秦悦宁回眸。 元峻的车在十米开外的路边停下。 司机拉开车门。 元峻从车上下来,迈着一双长腿走到虞城面前,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说:“虞总,青回上次被抓,有不在场证明,无法确认犯罪,所以才放他,你不用有任何心理压力。你送悦宁礼物,我们很感激,但是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她不能收。” 虞城觉得他真是高手。 平时巧舌如簧、能说会道的他,硬是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憋了半天,虞城朝元峻点一下头,笑道:“你带宁子去玩吧,玩得开心点。” 说完他把手里的东西匆忙放回后备箱。 坐进车里,虞城发动车子。 秦悦宁冲元峻微微耸耸肩,“碰巧遇到。” “我知道。” 元峻从兜里掏出钱包,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卡递给她,“想买什么,拿去刷,密码改成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了,去年大一新生开学典礼。” 秦悦宁伸手接过来,眉眼漾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跑车里的虞城,从后视镜里瞥到这一幕。 一直憋着的泪珠再也忍不住,哗地一下掉出来! 第1463章 只恋不婚 明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可是虞城还是难以接受。 很想找人陪他喝酒。 喝完大哭一顿,说不定会好受些。 可是从前陪他喝酒的是秦悦宁,陪他痛哭的也是秦悦宁,骂骂咧咧安慰他照顾他的也是秦悦宁。 如今物是人非,酒喝着也没意思。 找大哥沈恪吧,他公司忙着上市,孩子也被独孤城带走,就不给他添麻烦了。 找顾逸风吧,他自己的感情生活也是一团糟。 虞城发现成熟就是不给人添麻烦。 可是,他还是想麻烦秦悦宁。 他抬手擦掉眼泪,默默将所有的情绪拢在心中。 同一时间。 秦悦宁和元峻坐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秦悦宁把卡还给元峻,“刚才收你的卡,是为了让虞城死心。他老大不小了,又是家中长子,老这样拖着不行。让他彻底死心,找个合适的女朋友结婚生子。” 元峻把卡塞进她兜里,“卡里的钱是我读军校时赚的,给女朋友花天经地义。经商的不一定能走仕途,但是仕途走得好的,赚钱都不在话下。” 秦悦宁不再推辞。 钱对他这种人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物,对她亦是。 车子开了很久,最终开至郊外一处幽静的植物园林。 进入园林,入目一片薰衣草花海。 漫天遍地的紫,深深浅浅,大到无边无际。 夏风一吹,薰衣草如同一幅幅流动的紫色画卷,美不胜收,美得沁人心脾,美得优雅馥丽。 浓郁的薰衣草香,让空气都粘稠起来。 秦悦宁伸展双臂欢呼几声,大声喊道:“好漂亮!好美!” 元峻望着她孩子气的一面,冷峻的目光变得温柔,淡声道:“这片薰衣草,是我外公为我外婆种的,有一定的商业价值,更多的是因为我外婆喜欢。我外公家历代从商,经营传统产业。” 秦悦宁扬唇,“懂,老钱家族。” 于他们这种家族来说,婚姻更像是合伙,有没有爱情不重要,当然,能有爱情更好。 他外公外婆无疑是幸运且幸福的。 元峻牵起秦悦宁的手,走进薰衣草花海里。 他俯身采了一把,编了一个花环,戴到秦悦宁头上。 垂眸望着她,他笑,“漂亮。” 是真的漂亮,高高瘦瘦,亭亭玉立,浓眉大眼浓睫毛,漂亮得清清爽爽,大大方方,小小的花环,给她明丽大气的小脸添了一丝女孩子的俏皮气。 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最有性格的女孩子。 秦悦宁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以前谁夸她漂亮,她跟谁急。 一直觉得“漂亮”这么娘的词,不适合她,可是元峻夸她,她心里美得很甜。 元峻抬眸看向远方,“回头拍婚纱照,就来这里取景。希望我和你也能像我外公外婆一样,白首到老。” 秦悦宁忽然沉默了。 元峻侧眸看她,“不喜欢?” “喜欢。” “你我体力都好,结婚照可以多拍一些,多取几处景。等以后老了,拿给孩子们看,让他们知道,爷爷奶奶年轻时也曾好看过。除了门当户对,我还图你的脸,你也图我的脸。” 秦悦宁越发沉默。 元峻继续说:“婚礼没法奢华,到时要办得低调一些,但是我们可以旅行结婚。” 见秦悦宁一直不回应,元峻捏捏她的手,“累了?” “不累。” “热了?我们去那边树荫下喝茶。” 他牵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掌心有细细糯糯的汗,“怎么出汗了?今天气温不算高,又是阴天。” 秦悦宁闷闷道:“不热。” 他垂目看看她的额头,确实没汗。 他这才放心地说:“下个月带你见见我外公外婆,把你爷爷也带上。两位老人家都是很有能力的企业家,肯定有共同语言。你和我外婆性格差不多,肯定会喜欢我外婆,她老人家早就喊着让我把你带给她看看。” 秦悦宁知道。 上次他外婆让他送给她一盆巨贵的兰花。 那盆兰花快被她养死了,拿给婶婶苏婳了,她能养好。 她停下脚步。 元峻跟着伫足。 秦悦宁伸手搂住他的腰,头埋到他肩上,脸贴着他的脖颈。 她脸上的皮肤很滑,身上有很清淡的薄荷香。 感受着她的皮肤以及她身体的曲线,元峻内心柔软中夹杂激荡。 他抬起右手摸摸她的后脑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没有。” “有心事?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合适,让你不舒服了?或者听人说什么了?如果有误会,我可以解释。” “没有,我不去见你外公外婆了,结婚照也不用拍了。” 元峻右手一顿,“节奏太快了对吗?如果你觉得快,我们可以把速度放慢一点,等年底再去见我外公外婆。” 秦悦宁松开他,仰头望着他英俊的眉眼,语气很坚定地说:“我们只谈恋爱,不结婚。” 元峻眸色微滞。 运筹帷幄惯了的人,习惯了掌控所有,一时不习惯这种失控的节奏。 从一开始,他和她交往,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秦野盗过墓,又是秦悦宁的亲生父亲,万一暴雷,于他的仕途,风险很大。 他深思熟虑了长达十天,还是决定冒着风险同她结婚。 可她却退步了。 沉默许久。 元峻开口:“觉得和我在一起很累对吗?我承认,是会有压力,会拘束。若有应酬,你要落落大方地出席,不如嫁普通人家自在,但是依你的家教和处事能力,我觉得你完全能应付得来,到时也会有专业人员培训相关礼仪。” “不累,能吃得了习武的苦,区区礼仪不在话下。” “那为什么不想跟我结婚?” 秦悦宁踮起脚亲亲他的唇,转身,指向身后的薰衣草花海,“你看,这花海好漂亮,欣赏过就好了,没必要非得把它带回家。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交往过就好了,没必要非得结婚。人来到这世上,结果只有一个,死。再有钱再有权再风光,终究难逃一死,所以结果并不重要,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交往完,然后呢?” 秦悦宁目光清明冷静,“分手,你娶别人,我嫁别人。” 元峻勾起唇角笑,笑着笑着,别过头。 笑不出来了。 智性恋拿得起放得下,理智洒脱,是挺好,可是用到他身上就不好了。 他平复好情绪,转过头看向秦悦宁,目光恢复平素的冷峻,“身份需要,我私生活必须干净清白。如果不结婚,就没必要交往了,请你慎重考虑。” 第1464章 哭笑不得 元峻五官生得英挺冷峻,打小又是位高权重的官家子弟,严肃说话时,自带强大威压,有种让人不容拒绝的气场。 秦悦宁端着英气小脸定定瞅他几秒,忽地扭头就走。 元峻冲她的背影喊:“你去哪?” “不用你管。” “回来。” 秦悦宁不听,越走越快。 前面一拐弯,她摘下头上花环,拔腿跑起来。 她长腿大步,又遗传了母亲的速跑能力,不到一分钟跑出去三四百米远。 等元峻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了。 元峻拨打她的手机,响了两声,被挂断。 再拨,还是挂断。 元峻眸色微沉,喜欢她的英气利落,不矫揉不做作,可是这种性格的人也相当有主心骨,性子很硬。 长相再成熟,毕竟才十九岁,耍点小脾气也正常。 元峻打电话叫来司机,上车。 沿着来路找她。 他降下车窗朝外看,边寻找,边给她发信息:悦宁,你在哪? 秦悦宁不回。 元峻借了司机的手机拨给她。 这次秦悦宁接了。 元峻声音调得平和哄道:“好了,不生气了。这地方你人生地不熟,万一丢了,我怎么向你爸妈交待?” 秦悦宁默了半秒,开口:“我压力很大。” “我知道,怪我,是我没妥善处理好。你在哪?我们见面说。” “你小婶出事,毁了你小叔的仕途。和我结婚,万一暴雷,也会毁你的仕途。结婚了,我爸就是你岳父,岳父曾盗过墓,这种新闻一曝出来就是头版头条。即使你能接受,别人也接受不了,会影响你日后当选。不结婚,只做女朋友,影响小,保护你,也保护我爸,保护我们家公司。” 元峻手搭在车窗上,轻抚浓眉。 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才十九岁,便已有如此胸襟和长远目光,且能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可这么做,对她太不公平。 元峻问:“你在哪?我坐车来找你了,一切都好商量。” 秦悦宁道:“我看到你的车了。” 元峻也看到她了。 高高瘦瘦地立在路边树下,笔直得像棵倔强的小白杨,手里还拿着他给她编的花环,薰衣草花瓣快被揉秃了,细细的杆上只剩了一半细小花瓣。 又成熟,又有少女幼稚的一面。 车子开近。 不等司机开车门,元峻已经推开车门下车。 大步流星走到秦悦宁面前,他抓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攥得很紧。 垂下眸凝视着她,他沉声说:“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一言不合,说跑就跑。” 秦悦宁腾出一只手去捶他。 一下,两下。 倒也不用力捶,怕劲儿大了,再给他捶疼了。 元峻又捉住她那只手,“知道你压力大,特意带你出来散心。怪我,惹你生气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你同意只恋爱不结婚了?” 元峻敛眉,“我敢不同意吗?” “同意就好。” 元峻嗯了声,心里却明白,俩人恐怕持续不了多久了。 只恋爱不结婚,顾家那种大家族知道了,哪受得了? 握着她的手指渐渐用力,他波澜不变的眼眸下风起云涌。 惦记了她将近一年,又处了这一阵子,说生离死别有点夸张,可是真要结束,他心里很不好受。 毕竟是要当妻子,当终生伴侣和战友,千挑万选来的。 他压了情绪,对秦悦宁说:“回去继续赏花吧。园林里还有采摘园,摘一些新鲜水果,带回去给叔叔和阿姨吃。” “好。” 二人上车,重新返回园林。 来到采摘园。 秦悦宁和元峻一起摘了樱桃、蓝莓、桃子、西瓜等。 二十斤一个的长西瓜,秦悦宁一下抱俩,抱得轻而易举,还能跑能跳。 元峻剥了水蜜桃喂到她嘴里。 甜津津的果肉,入口绵软细腻,秦悦宁脸上浮起开心的笑,一连吃了三个,每个都有三四两重。 元峻望着她脸上满足的笑容,暗想,的确是洒脱的性子。 能吃能喝,能跑能跳,还能笑得出来。 他已经笑不出来了,装都装不出来。 园林的工人和司机,帮忙把水果运到车子后备箱里。 两人在园林餐厅里吃了午饭。 午饭吃完,元峻拿起洁白餐巾,帮她轻轻揩揩唇角,问:“要午休吗?有房间,午休过后,可以看夕阳,晚上八点前给你送回去。” “休。” 元峻一个电话打出去。 经理很快安排好房间。 很有眼色地给二人安排了一间情侣套房。 经理带领他们来到房间。 房间里布置得浪漫雅致,空气里有淡淡的薰衣草香。 秦悦宁换上拖鞋,走到盥洗室去洗手。 挤了洗手液,打开水龙头,刚要洗,元峻站到她身后,双手覆到她的手上。 秦悦宁手臂开始起鸡皮疙瘩,“你干嘛?” “我帮你洗。”元峻手指温柔地帮她揉搓双手。 秦悦宁觉得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像提线木偶似的,任由他的双手摆布。 他的身体贴着她的后背和臀,手臂有意无意地碰着她的手臂。 隔着衣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他的呼吸就在她耳边,唇瓣似有若无地蹭着她的耳朵。 耳朵不知不觉间被他蹭红了。 他腰带上的金属扣头硌着她的腰,有点凉,一凉一热,让她有种奇异的感受,大脑像洒满成片的雪花。 没和元峻谈恋爱之前,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竟这样敏感。 好不容易洗完手,元峻垂眸瞥了眼她的脸颊和耳朵问:“脸怎么红了?” 秦悦宁深呼吸,闷闷道:“野猪吃不了细糠,这么大年纪了,还让人帮着洗手,臊得慌。” 元峻没忍住,又笑了。 拿毛巾帮她擦掉手上的水珠。 她身上穿的是棉质白色短t黑色休闲长裤。 很普通的衣服,因为她个高腿长,身材线条好,被她穿得凹凸有致。 他想把她摁到墙上,狠狠地亲她,再把她扔到床上,做成年男女能做的事。 身体想做,理智却止住了。 从前是以结婚为目标,亲她摸她自然而然。 如今再做,感觉像在占她便宜,是欺负她。 打小家风严谨,在一丝不苟的环境中长大,凡事都讲求原则,只恋爱不结婚背离了他的原则。 秦悦宁身子一矮,从他手臂下钻出来,出了盥洗室,朝卧室走去。 元峻把手洗干净。 走进卧室,推开门,他望向站在窗前的秦悦宁,“你睡吧,睡醒给我发信息,我去隔壁房间休息。” 秦悦宁嗯一声,拿一双英气的小鹿眼定定瞅着他。 她眼睛大而清亮,睫毛浓密,漂亮得紧。 元峻眼里起了细微波澜,“还有事吗?” 秦悦宁抿了抿唇,视线落到他的坚毅好看的唇上。 元峻知道,她想让他亲她。 他也想亲她。 放在从前早就亲上去了。 如今再亲,似乎变了味。 秦悦宁见他伫在原地,一动不动,出声道:“你过来。” 元峻迈开大步,走到她面前。 秦悦宁抬起右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左手捏起他的下颔,踮起脚在他唇上用力啄了一口,“亲一下就这么费事吗?以前又不是没亲过。” 元峻抬手摸摸唇,没忍住又笑了。 她就是有这种本事,再悲苦的时刻,也能把人搞得哭笑不得。 第1465章 郎才女貌 许是最近压力过大,这一觉,秦悦宁睡得极长。 醒来已是夜色朦胧。 睁开眼,看到元峻正坐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文件在看,没开灯,借的是窗外透进来的灯光。 怕吵醒她,他翻文件的声音极轻,眼尾处的睫毛垂下来,神情专注。 秦悦宁静静凝望着他的脸。 以前不怎么关注男人的长相,丑俊无所谓,可是元峻长得真是英俊,浓眉剑眸,目若朗星,鼻梁高而挺拔,鼻头没有一丝多余的肉,连人中都生得深邃性感。 不笑的时候,唇线平直,不怒自威。 这是为官之人的气场和气派,能压得住她。 普通男人难以让她服软。 秦悦宁咳嗽一声。 元峻视线从文件上挪到秦悦宁脸上,冷峻的目光变得温柔,唇角扬起浅淡的弧度,“醒了?想喝什么?” “你。” 元峻笑容加深,“皮。” 他起身去倒了温水,递给秦悦宁,“润润嗓子,晚饭想吃什么?安排他们去做。” 秦悦宁坐起来,接过水杯,递到唇边喝了一口,故意逗他:“你。” 元峻脑子里幻化出她吃他的画面,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眼眸深而热,道:“别撩我,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秦悦宁丝毫不畏惧,“你不一定能打得过我,不信回头咱俩过几招试试。” “打得过也不会和你打,你比我小七岁。” 他上小学了,她还是个奶娃娃,哪里舍得打她? 秦悦宁手臂伸过去,揽住他的脖颈。 从前老嫌他黏,黏得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知为何,最近老是想黏他,可能因为之前知道终将结婚,如今却变成了终将分离。 未来的分离,让如今的相处变得宝贵。 她虽然瘦长,身材发育得却不错。 在元峻的视角,恰好能看到她短t圆领下的风光。 白皙,耸,弹。 有种让人热血沸腾的劲儿。 元峻迅速别开视线,压下腹部的燥热,不动声色道:“晚餐我让人看着做了?” “行,少搞点清淡的,中午吃太撑了。” “好。” 元峻拿起手机拨了出去,点了清淡的两菜一汤。 吃晚餐的时候,元峻中途接了个电话,接完返回来,对秦悦宁说:“我外婆听说我带了个漂亮小姑娘来园林,想来看看你,方便吗?” 秦悦宁道:“不看了,你找个借口推了吧。” 从前是奔着结婚去的,见长辈是应该的。 如今只谈恋爱不结婚,见着没意义。 她拿起筷子夹了根白灼菜心放进嘴里咀嚼,表面大大咧咧不在乎,实则心态和从前终归是不一样了。 二人简单吃完。 上车离开。 途经商场时,元峻吩咐司机停车。 他带秦悦宁进商场,去了女装部。 挑了条清清爽爽的淡蓝色长裙,让营业员找了适合秦悦宁的码,他拿给她,“去试试。” 秦悦宁看着那垂顺丝滑的娇贵面料,那精致的一字领,那秀气的肩带,忍不住抬手搓搓手臂,“这玩意儿哪适合我?活了十九年,我从来就没穿过裙子,太娘了!” 元峻忍俊不禁,明明就是女孩子,非得嫌穿裙子娘。 他调柔声音哄她:“试试吧,你会喜欢。” 秦悦宁用一根手指挑起裙子肩带,眼神十分嫌弃。 进了试衣间。 换上连衣裙出来,她走路都不会走了,感觉四处露风,不自在,腿也迈不了大步。 但是好看! 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难以相信穿衣镜里那个亭亭玉立、清爽动人的姑娘是自己。 一字领露出细细的锁骨,秀气的肩带把她两条纤长手臂露出来。 她个子高,到小腿的款式被她穿成了及膝。 腰以下全是腿。 秦悦宁嫌弃又惊喜,指着镜子里的自己明知故问:“这女的是谁啊?好娘!” 营业员本来想夸她几句,一听连忙把头扭到一边,憋笑。 元峻敛了眸眸光沉静地注视着她,眼里有惊艳在跳跃。 她是一块裹着女汉子外皮的美玉,稍微一打磨,便光彩夺目。 元峻把卡递给营业员:“就这件了,刷卡吧。” 营业员连忙答应着,接过卡开单。 秦悦宁翻了下吊牌,39999元。 她连忙阻止,“太贵了,得是你好几个月的工资了,我不要了。” 元峻淡淡勾唇,低沉声音道:“我妈是我外公的独生女,你觉得我会缺钱吗?爷爷之所以重点培养我,就是因为我不缺钱,物质方面的欲望淡。我之所以选择你,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秦悦宁明白。 仕途中人最大的忌讳就是贪财,要么自己贪,要么太太贪,要么情妇贪,“贪”字最致命。 元老择他,他择她,杜绝后患。 成大事者,必高瞻远瞩,未雨绸缪,面面俱到。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家有暗雷。 刷卡付完款,营业员帮秦悦宁剪了吊牌,把她的衣服装了起来。 元峻带她去买鞋。 他帮她挑的款式。 清清雅雅的裸色小羊皮低跟单鞋,穿在她38码的脚上,丝毫不显脚大,反而显得秀气。 差不多的裙子和鞋子,从前妈妈给她买过,奶奶婶婶姑姑也送过她。 她都是嫌弃地扔到一边,回头把能退的去退了,不能退的送人。 可是却想穿元峻送她的。 原来,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做出改变。 元峻一手拎着装有秦悦宁旧鞋旧衣服的纸袋,另一只手臂朝秦悦宁弯起。 秦悦宁挽住他的臂弯,扫一眼镜子的自己和元峻。 脑子里蹦出四个字,郎才女貌。 二人并肩朝扶梯方向走去。 秦悦宁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她低声对元峻说:“九十米开外,一点钟方向,有一男一女朝这边走过来,女的约四十几岁,男的二十五六。男的对你眼神不善,看我的眼神是好奇加嫉妒。” 元峻微微侧眸看她,“你这警惕性是天生的?” “是,我爸打小干那营生的,我妈是异能队的,警惕性不强,俩人命早没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所以我天生警惕性强,眼睛能夜视,耳朵比常人灵敏,奔跑速度快。” 元峻没接话。 她和自己简直相辅相成。 想日后和她生育一双更加优秀的儿女,但是他没说。 他抬起下颔,眸色冷沉,迎上那男人的目光。 第1466章 有懈可击 男人叫元坚。 是元峻二叔的儿子。 他身边的妇人,是他母亲。 四人很快走近。 元峻冲元坚身边的妇人喊了声“二婶”,笑道:“二婶近来身体可好?” 妇人笑,“有劳你惦记,还算不错,你爸妈呢?” “托二婶的福,我爸妈身体安好,请勿挂念。” 元坚冲元峻喊了声“哥”,眼角余光瞟了瞟秦悦宁,不着痕迹地把她从头打量到脚,在她修长白皙的小腿上多停留了一瞬,很快收回视线。 妇人也看向秦悦宁,略带好奇而客套地问:“小峻,这是你的女朋友吧?小姑娘长得浓眉大眼,周正漂亮,是哪家的闺秀啊?” 元峻唇角含笑,“小女孩一个,才十九岁,谈着玩的。” 元坚已认出秦悦宁。 虽然姓秦,却是顾氏集团最小的千金。 之前他也曾打过秦悦宁的主意,但被她假小子的性格以及历年武术冠军的身份劝退。 他喜欢温柔听话那一卦的。 太生猛的,下不了手。 元坚冲元峻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哥你想谈着玩,人家未必肯让你谈着玩吧?看气质,小姑娘家境应该不错,哥哥若真心喜欢,可以娶了。” 元峻垂眸看向秦悦宁,“愿嫁吗?” 秦悦宁瞥他一眼,不屑一顾的口吻说:“不嫁,你太老了!” 元峻手指搭到她硬骨伶仃的肩上,似有若无地把玩着,漫不经心道:“才十九岁,玩心重,和林柠一个性格。估计新鲜不了多久,就把我踹了。” 元坚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地试探秦悦宁:“小妹妹,我二哥可是个宝藏,喜欢就抓紧喽。” 秦悦宁小下巴一抬,“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宝藏男人,我那些哥哥们个顶个的优秀。元峻性格太闷太无趣,年纪又大,跟我那些哥哥们比,逊色多了。林柠非要介绍我们认识,给她个面子,走个过场,应付一下。” 元坚笑而不语,心里却半信半疑。 不知秦悦宁是装的,还是年纪小太单纯,不通人情世故? 权是贵门,富是豪门。 豪门再豪,比贵门始终差着一分。 豪门之人遇到贵门之人,腰得弯,头得低。 元峻冲妇人笑道:“小姑娘脾气不太好,一生气好打人,我先送她回去,二婶你们去忙吧。” 妇人得体一笑,“好,你快送她回家吧。” 四人告别。 离开商场,坐进车里。 元峻低眸看向秦悦宁,“我性格太闷太无趣,年纪又大?” 秦悦宁翻眼瞥他,“我说错了吗?” “可你还是喜欢,不是吗?”他拿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把玩着她细长略带薄茧的手指。 指腹在她的薄茧上轻轻摩挲。 驾驶座的司机一听,急忙拿起耳机塞到耳朵上,这才发动车子。 秦悦宁手指被元峻摩挲得痒,心里也痒,像有上百只虫虫在心里爬。 他是闷,是无趣,但是他沉稳,胸有沟壑,腹有乾坤。 任何事到了他手中,皆能云淡风轻化繁为简。 那种人格魅力是夸夸其谈一张嘴,不能代替的。 她答不上来,便转移话题,“你二婶那身份,按理说,衣服和鞋子应该穿定制,为什么还来商场购物?” 元峻勾了勾唇角,用尽量通俗的语言对她说:“作秀。来买最便宜的东西,塑造低调节俭的形象,帮我二叔加分。” “想作秀何必来这种高档商场?直接去普通的百货商场呗,去夜市更好。” “高档商场安保措施做得好,普通百货商场人多,危险。在高档商场买最便宜的东西,能拉出价格差,去普通商场做不出对比。” 秦悦宁撇撇小嘴,“你们这个圈子的人,心机可真多。” “你也不逊色,刚才反应迅速,答得不错。” “随机应变罢了。” 秦悦宁身子一歪,把头靠到他肩上。 她身上穿的淡蓝色长裙,是一字领,比t恤的圆领露的要多。 在他的视觉看得清清楚楚。 那视觉冲击力太强。 晃得人眼疼。 胸口一阵热气上涌,血直往脑门冲,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握紧。 偏过头,他深吸一口气。 他现在那个职位,虽然不高,但是不乏投其所好,往他身边送女人的。 环肥燕瘦,千娇百媚,他丝毫不为所动,曾以为自己无欲无求,如今却被这个假小子折磨得欲火焚身。 偏偏秦悦宁点了火,还不自知。 她拿起他的手,放在掌心把玩,手指摩挲他手指上的筋脉,低声说:“你的手长得真好看。” 元峻手被她摸得手指发烫,低磁浑厚的声音问:“只是手吗?” “脸也好看。”想了想,秦悦宁说:“背也好看。” “还有呢?” 秦悦宁抬眼瞄他,忽然想到什么,兀自宛转一笑,脸先红了,又娇又羞,略有些生气,还带着点儿不在乎的强撑,嗔道:“坏人。” 那笑那神态,女人味儿十足。 是秦悦宁生平都没有过的。 元峻淡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也什么都没说。” 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成年人了,恋爱谈到一定程度,有些东西就像窗户纸,一戳即破。 车子抵达日月湾。 月色温柔。 元峻帮秦悦宁拎着包装袋,送到她家门口,交待道:“晚上不要随便出门,外面不安全。以后察觉到有危险,不要不管不顾地往上冲,万一对方是你对付不了的,受伤了怎么办?” 秦悦宁意味深长道:“峻少,你话越来越多了。” “是多了。” 从前他一直是雷厉风行,言简意赅的性子。 家世摆在那里,无需讨好人,更不需要看人眼色,能少说话的尽量少说。 原来爱这东西,真的会让人有些许改变。 秦悦宁拿一双清亮澄澈的大眼睛望着他,“我回家了?” “好。” 秦悦宁伸手来抱他。 胸口顶着他的身体。 那浑圆饱满的触感,谁能受得了? 元峻呼吸加重。 他自认为无懈可击。 遇到秦悦宁才知,他的“懈”,原来在她身上。 他强压下身体的异常反应,抬手推开她,“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秦悦宁嗔道:“你这人好奇怪,以前总缠着我要抱要亲,如今我想抱你亲你了,你反而冷淡了。” 元峻眸色幽沉如海,“你又不愿嫁我,亲亲抱抱浪费感情。” “你这男人好现实。” 元峻抿唇不语。 又亲又抱,很容易擦枪走火。 既然不能娶,就不祸害她了。 秦悦宁从他手中接过包装袋,大步朝自家门口走去。 元峻望着她高挑而美好的背影,心境一片温柔。 直到她的身形完全消失,他的心才重回坚硬。 这之后,他硬下心肠不再联系秦悦宁。 第1467章 求而不得 半个月后的黄昏。 秦悦宁去了隔壁省的县城,把元峻堵在他下班的必经之路。 她开车截了他的车。 下车,迈着长腿来到他的车前。 她咣地一下拉开他的车门,垂着眼帘俯视着坐在车里的男人,“你什么意思?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你想冷暴力我是吗?” 元峻冷峻的眸子微微眯起,抬起下颔,望着她,“我回去认真考虑过了,这恋爱没法谈。” “我一个女的都能谈,你一个大男人别别扭扭什么?” 司机见机不对,连忙下车,跑到三十米开外。 元峻也下了车,对秦悦宁说:“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上我的车吧。” 二人上了秦悦宁的黑色悍马。 秦悦宁发动车子。 把车开到江边一处僻静幽林处。 她解开安全带,偏头瞟着元峻,背往后一仰,长腿一伸,凶巴巴地威胁道:“说吧,好好说,说不好,我把你剁了扔海里喂鱼!” 气氛本来很沉重。 她一开口,瞬间化沉重于无形。 元峻不看她,抬眸望着前方道:“再谈下去,就该失控了。放在从前,以结婚为目的,失控就失控吧。如今只谈不结,那是耍流氓。我一个男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一个小姑娘,以后怎么嫁人?你日后再择偶,肯定要找门当户对的,你不在意,别人会在意。” 言下之意,和顾家门当户对的,非富即贵。 这种家庭出来的男人,打小养尊处优,性子要么傲,要么挑,眼里容不下沙子。 偏偏秦悦宁也是硬碰硬的性格,婚后不得天天打翻天? 秦悦宁听明白了他的话外音。 她抬起手肘搭在车窗上,指腹摩挲下巴。 道理都懂。 可是就这么撤,心有不甘。 之前不理解林柠为什么对秦陆死缠烂打? 现在明白了,无论爱与不爱,无非是不想心中留有遗憾。 她突然能共情虞城了。 这种遗憾的,憾然的痛,揪着人的心,进不行,退不舍,急得人抓耳挠腮,如软刀子割肉,十分折磨人。 秦悦宁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道:“去哪?我送你。” “去我外公的公司。” “报地址。” 元峻报了公司地址。 秦悦宁输入导航。 上了高速后,她一路把车开得飞快,擦着超速的边界。 元峻提醒她:“慢点开,安全第一。” 秦悦宁不理他,依旧我行我素,轰油门,车速开得十分霸道。 好在路上车辆不算多。 元峻拿眼角余光打量着秦悦宁。 她本就清瘦的小脸,比半个月前更瘦了些,头发长长了,不再是以前的寸头,身上穿的是他那晚送她的连衣裙,脚上是他送她的鞋。 裙子依旧崭新,显然平时不怎么穿,来见他时才穿。 他把她从女汉子变成了女孩。 却没法对她往后的人生负责。 元峻眸色深了深,道:“抱歉,招惹了你,又退出。” 秦悦宁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硬声硬气地说:“所以你送我的那张卡是补偿?裙子和鞋子也是?” “算是。” 秦悦宁猛一扭头看向元峻,“元峻,有没有说过你很浑蛋?” “没有。”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对我很混账吗?” 元峻清俊的脸表情十分冷静,“我认为这是负责。继续和你交往,发生了关系,再分开,那才是混账。” 秦悦宁眼神直而硬地瞅着他,“好,你有种!” 她收回视线,继续开车。 心里想,这就是现世报吧。 她拒绝了虞城,元峻拒绝她。 虞城对她求而不得,她对元峻求而不得。 她想摁着元峻,狠狠揍他一顿,可那样做,姿态未免太难看。 看,她现在都开始注意姿态了。 从前的她哪会管这些? 揍就完事了! 怎么痛快怎么来! 两个小时后。 车子开至一家规模巨大的公司前。 秦悦宁踩了刹车,靠路边停好车,道:“到了。” 元峻解开安全带,沉默片刻说:“想开点,以后有什么困难找我,公也好,私也罢,只要能帮得上,我一定会帮。平时,就不要联系了。” 秦悦宁想骂他。 嘴都张开了,话又憋回去了。 说好的理智冷静,不能失态,不能失态,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丢什么,都不能丢老顾家的人。 元峻却没下车,显然还有话要说。 秦悦宁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没开口,没话找话:“你外公年纪应该不小了吧?你妈是独生女,你和你大哥都从政,你外公的公司现在谁打理?” “职业经理人。” “外人来经营公司,你外公放心吗?” “高额分红,他们不敢不尽心。” 秦悦宁喔了一声。 元峻依旧一动不动,英俊的面容冷峻深沉,眸色漆黑,深不可测。 秦悦宁想说,你磨叽什么? 要下去就赶紧下去! 又沉默了三分钟,元峻终于开口了,“原本的打算是和你结婚后,生一双儿女,儿子从政,女儿从商,以后好接管我外公的公司。你家公司经营百年长盛不衰,兄弟和睦,家风良好,到时小辈们可以互相扶持,互相关照。” 可惜,人算天不如天算。 秦悦宁抬手扇了自己一嘴巴子。 没事问这干嘛? 他这么一说,让她更郁闷了。 又听元峻说:“你家那个雷,即使对方查出来,也不会轻易暴,他们会选在最关键的时刻暴出来。那要等到四十年后,四十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说完他推开车门下车,扬长离去。 秦悦宁望着他挺拔颀长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公司大门后。 她抬手拍了拍脑门。 他那话是几个意思? 走仕途的人就是爱打官腔,说句话云山雾罩的,不说明白。 四十年后该暴的还是会暴啊,且对他是致命一击。 秦悦宁驾车往市里返。 天色已黑。 路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乱糟糟的,比她此时的心情还乱。 途经一家读中学时常偷偷去的烧烤摊,秦悦宁把车停在路边。 走过去找了个桌子坐下。 她要了一筐啤酒,要了几十串羊肉串,五花肉串、烤鸡翅等。 坐在马扎上,才发现这裙子碍事,一双腿长得也碍事,恨不得拿刀剁掉半截。 拢好裙摆,她侧着腿,拿起一瓶啤酒刚要喝。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宁子!” 秦悦宁回眸寻声看过去,来人是虞城。 虞城跑到她面前,拉了马扎坐下,“我不是故意跟踪你,我哥最近公司不是忙着上市嘛。我们公司早就上市了,有经验,我过来帮帮他。正好路过,看到你,我刚开始还不敢认,没想到真是你。” 他上下打量着她,眼里闪烁着大写的惊艳,“宁子,你穿裙子真好看!” 秦悦宁递给他一瓶啤酒,“别磨叽!给!” 虞城伸手接过酒瓶,“你这是?” 秦悦宁想说我失恋了,被甩了,话到嘴边改口道:“没事,就是想喝酒。” 四十米开外。 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内的人拨通元峻的号码道:“峻少,您派我们跟着秦小姐暗中保护她,她现在在路边摊准备喝酒,我们要不要过去阻止她?” 第1468章 不要她了 元峻沉默一瞬吩咐道:“看好她,听我安排。” “好的,峻少。同桌还有一个人,像是岛城虞氏集团的虞总。” 元峻握着手机的手微紧,不动声色地应了声。 结束通话。 他拨通秦陆的号码,“秦总,悦宁在她曾就读的高中附近美食一条街喝酒,你方便去接一下他吗?” 秦陆一听有点上火,“她从不出去乱喝酒,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元峻嗓音沉着冷静,“她要跟我只恋不婚,我慎重考虑后,拒绝了。” 秦陆也觉得秦悦宁此举荒唐。 女孩子只恋不婚像什么话? 但是他护犊子。 人在护犊子的时候,是不会讲道理的。 秦陆拿着手机边朝外走边说:“我妹妹只恋不婚,还不是为你着想?细查下去,哪家没有雷?哪家都有糟心烂事!你家里是有皇位要继承吗?找个女朋友比过去的皇帝选妃还苛刻。我妹原先那么坚强开朗的女孩子,被你折磨得都去喝酒买醉了!早知你家事儿这么多,别来招惹我妹妹啊!” 元峻知道他只是发泄情绪,语气平和道:“你说得对,是我不好。” 八个字把秦陆堵得一腔话没法往下说了。 他掐断电话。 暗道,连他都招架不了的人,难怪能让悦宁那个假小子上头。 难怪虞城会败下阵来。 去地下车库取车时,秦陆给秦悦宁去了个电话,“小悦宁,你要是敢乱喝酒,我打断你的腿!” 闻言,秦悦宁警惕地环视四周,“你派人跟踪我?” “吃东西可以,喝酒不行,你给我等着。” 秦陆摁断电话。 秦悦宁捏着手机,目光看向路边停着的一辆辆车。 最后锁定四十米开外的一辆黑色轿车。 那车感觉不太对,但她心情很糟糕,懒得去管。 虞城拿起啤酒瓶帮她倒满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端起啤酒杯和她的杯子碰了一下说:“宁子,你想喝酒,我就陪你喝;你想上天,我也陪你上;你想下海,我也奉陪。你想要天上的星星,跟我说一声,我找关系帮你买一颗,以你的名字命名。” 秦悦宁懒得听他废话。 她抄起硕大的玻璃酒杯,对着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喝完拿手背擦了擦嘴。 摸起酒瓶又给自己添满。 等虞城喝完两杯时,秦悦宁已经连干三瓶了。 啤酒虽然不能解千愁,但那清冽冰凉的爽感,能缓解乱糟糟的心情,去火。 她探身从筐里又抓起四瓶酒放到桌上,不用起瓶器开盖,也不喊服务员,直接拿筷子撬,唰唰唰几下,四瓶酒的瓶盖飞了出去。 秦悦宁拿起一瓶刚要给自己倒。 虞城手伸过来攥住酒瓶,“宁子,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差不多得了。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讲,我绝对会保密。” 秦悦宁头也不抬,命令道:“手拿开!” “不拿。” “想挨揍是吧?” 虞城死死攥紧酒瓶不松手,“你揍我,我也不松。啤酒也是酒,喝三瓶够多了,再喝伤胃,会醉。不是我不想照顾你,是怕你明天醒来头疼胃疼。头疼胃疼其实也是小事,万一你喝多了,酒后乱性,再对我下手。我打不过你,只能从了。你考虑清楚,省得酒醒了后悔,再来打我。” 一听这话,秦悦宁的手瞬间松开! 心里装着元峻,和虞城酒后乱性,算什么? 她只是爱而不得喝点酒发泄一下,又不是水性杨花。 她抓起一串羊肉串咬了一口。 心情不好的原因,上高中时吃着挺香的羊肉串,今天不知为何觉得有点腻。 连吃了十大串,她忽然干哕了一下。 连忙喝了一大口茶水,压下那种油腻感。 虞城愣了一下,面色忽地大变,“宁子,你是不是怀孕了?” 秦悦宁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怀个屁,老子还是个处!” 后知后觉,和元峻在一起后,她从未说过老子,也很少有如此粗野的时候。 虞城暗暗松了口气,拿起一根黄瓜蘸了酱递给她,“吃根黄瓜缓解一下油腻。宁子,你老实说,你和元峻是不是分手了?” 秦悦宁伸手接过来,咬一口黄瓜道:“别问,烦。” “如果你俩分手了,就回来找我,我不介意你和元峻曾在一起过。” 秦悦宁瞥他一眼,“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天下又不只我一个女人!” “可是别的女人都是冲我的脸和我们家钱来的,只有你是真心实意对我好,不图我的脸,不图我们家钱。” “那是可怜,不是爱。” “你对我应该有过感觉。” 秦悦宁想踹他,“十五六岁的小毛孩,懂个毛线,哪来的感觉?” “你现在也才十九岁,仍然是个孩子。你也不是真爱元峻,是被他套路了。他那人出身政治世家,搞政治的,一向高深莫测,玩人心跟下棋似的。只要他出手,别说你了,任何一个女人都能被他拿下。” 一句话让秦悦宁陷入自我怀疑。 她垂下睫毛,盯着桌子上摆放的各种烤串发呆。 爱是什么? 以前觉得爱是同音同频,是和他心灵相通。 此时忽然觉得像个笑话。 所谓的同音同频,心灵相通,应该是他在向下兼容她吧? 他那样的人,智商太高,情商也高得离谱,想和谁同音同频,想和谁心灵相通,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能结婚时,对她各种好。 得知不能结婚了就撤,现实又理智,理智得近乎冷血。 三瓶啤酒不算多,但是对没什么酒量的秦悦宁说,足以乱她心智。 她突然想哭。 她都不惧名节,不求所图地跟着他了,他还不知足。 名节对她这种家世的人来说,有多重要,他不清楚吗? 虞城望着她眼圈红红的样子,心疼极了。 他连忙扯了纸巾伸长手臂,越过桌子帮她擦眼泪,嘴里柔声哄道:“不哭啊宁子,分手就分手,下一个会更乖,下一个更懂事。” 秦悦宁打开他的手,喊道:“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走过来,看了看酒,用计算器算了算,报了金额。 秦悦宁拿起手机要扫码结账。 虞城已经从钱包里抽出钱,递给服务员,“我结,给,现金,不用找了。” “串和酒是我点的,凭什么你结账?”秦悦宁伸手去推他,把手机戳到服务员眼底下,“扫我的码!” 服务员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虞城又递钱给他。 争执拉扯间,秦悦宁手劲儿大了,哧啦一声,把虞城的袖子给扯烂了。 她盯着他被扯烂的袖子愣住神。 想起和元峻第一次约会,也是这样抢着结账,她把他的袖子撕烂了,带他去买衬衫。 他只要一件399的,后来他送她一条二十万的项链,是半弯月亮镶着钻,后面刻了她的名字。 他带她去骑马,跟她比赛射箭,教她开直升机。 那个雨夜他和虞城被绑架,她先救虞城,再救他。 她怀疑他自编自导,他平静而失望的眼神,突然在她脑子里复活了。 他出车祸落水,她疯了一样连夜赶去医院看他,衣不解带地在医院陪他。 那么多点点滴滴,都曾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可现在,他不要她了。 她抬手捂住脸,缓缓蹲到地上。 裙子昂贵而娇嫩的面料触到地上,被弄脏,可她浑然不觉。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要她了。 她心酸又难过,使劲往下咽了咽喉咙,能听见自己的身体像只空桶一下,发出巨大的回响。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这种矫情又悲伤的心情,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第1469章 垂涎欲滴 说好的洒脱,说好的利落,说好的拿得起放得下,此时全失效了。 秦悦宁蹲在地上,双手环膝,垂着睫毛,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黯然,一动不动, 烧烤摊散发出来的烟雾和香气,环绕着她。 悲伤也环绕着她。 那悲伤让她异常宁静。 周围是喧哗吵闹的人声,虞城却听不到。 把钱塞给服务员,打发走他,他垂下眼皮,静静望着秦悦宁。 她长大了,虽然高挑,骨架却细,秀气的连衣裙肩带衬得细长的手臂越发细长,常年训练,她手臂上的肉很紧。 蹲着的原因,她的脖颈拉得很长,能清晰地看到后背一双漂亮的蝴蝶骨。 天生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像一把漆黑的小扇子,大眼睛,高鼻梁,血气十足的红唇。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动不动就挥拳头的假小子。 她现在像个标志的大美人儿。 虞城的心怦怦乱跳,更加痴迷她了。 他跟着蹲下去,想扶她起来去车上。 可是手碰到她光裸嫩滑的手臂,立马弹了回来。 他不能像从前那样堂而皇之地抱她了,碰她一下,都忍不住想入非非。 想脱掉自己的衣服盖到她身上,奈何只穿了一件。 问自己的保镖要吧,保镖是男的,其他男人的衣服接触到秦悦宁的身体,他心里不得劲儿。 正犹豫间,一件外套凭空飞了过来,呼啦一下落到秦悦宁肩上,罩住她! 虞城仓惶抬头,以为是元峻。 谁知来的却是秦陆。 虞城侥幸地松了口气。 秦陆长腿大步走到秦悦宁面前,拿外套把她裹好,扶起来,朝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路虎走过去。 虞城跟上去,向秦陆解释:“我没有故意灌酒宁子喝酒,她心情不好,我没看住。” 秦陆单手拉开车门,把秦悦宁推进车里,头也不回地问:“她喝了几瓶?” “三瓶,还要喝,被我拦住了。” 秦陆摔上车门,回眸看他,目光坚硬,“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虞城很乖地说:“她平时不理我,今天难得理我,我想跟她多待一会儿,没想占她便宜。” 秦陆没说话。 男人什么德性,他最清楚。 占不占便宜的,不是理智能说了算的。 走到驾驶座上拉开车门,秦陆俯身坐进去,发动车子。 虞城也上了自己的车,喊保镖开车。 等他们的车开出去,那辆黑色轿车也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还有一辆黑色越野,也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几人的车。 车里的男人面容英挺俊毅,眸色冷峻。 正是元峻。 秦悦宁趴在车里,胃里酒气上涌,想吐,却吐不出来。 秦陆喝道:“长出息了!才十九岁就跑出来喝酒买醉,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今晚就跟虞城走了是吧?” 秦悦宁按着胸口恼道:“胡说!我是失恋,不是失智,更不是失心疯!” “你看看你那副样子,跟失心疯有什么差别?以后想喝酒回家喝,哥哥陪你喝个够。外面全是豺狼虎豹,老大个人了,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虞城又不是狼,他打不过我。” “打不过可以用别的手段。他二十八岁了,经营公司那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真当他是纯良天真的小白兔?” 秦悦宁蹙眉摁着胸口,在座椅上长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说:“把我送外公家去,不想让爸妈知道我喝酒了。” “你跟外公倒是走得挺近。” 秦悦宁醉眼朦胧望着车顶,不吭声。 小时候,爸爸妈妈要忙工作,爷爷奶奶的爱被分成很多份,外婆要享受晚年生活,只有外公跟她相处的时间最长。 老头儿虽然缺点多多不讨人喜,但是疼她是真的疼,掏心窝子地疼。 小孩子都这样,谁疼自己,跟谁亲。 来到鹿巍住的小区。 停好车,秦陆扶着秦悦宁下车,把她弄上楼,弄到她小时候住的房间。 秦悦宁躺在床上,身子发柴,脑子被酒精麻痹得发木,一动不想动。 秦陆帮她脱了鞋子,又去衣柜里找到她的睡衣,扔到她身上,“裙子脏了,脱下来,自己换。” 秦悦宁应了一声。 秦陆去倒了杯热水,放到床头柜上,“渴了自己喝,我今晚不回去了,去隔壁房间睡,有事吱一声。” “嗯。” 秦陆关上灯,走出去。 来到楼下,刚要跟鹿巍说话。 门铃响了。 鹿巍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林柠,手里拎着药店的药袋。 林柠弯起大眼睛冲他甜甜一笑,“爷爷,你就是阿陆的外公吧?你好,我是林柠。听说悦宁喝醉了,你们一帮男人不方便照顾她,我来照顾她。” 见是林柠,鹿巍双眼直冒精光,连忙请她进来。 进屋,看到秦陆单手插兜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林柠两眼发亮,冲他扬扬手里的药袋,狡黠一笑,“我不是来纠缠你的,我是来给悦宁送解酒药的。” 秦陆抿唇不语。 心里却明白,肯定是元峻的主意。 三瓶啤酒能喝多醉? 几泡尿就把那点酒精代谢没了。 送解酒药是假,让林柠来看着秦悦宁是真,至于打的什么主意,只有他自己清楚。 林柠习惯了秦陆的冷漠,丝毫不觉得尴尬。 她笑眯眯地问鹿巍:“鹿爷爷,悦宁在哪个房间?我上去喂她喝解酒药。” “在楼上,我带你上去。” 鹿巍殷勤地把林柠带到楼上卧室。 鹿巍打开台灯,离开。 林柠在床边坐下。 秦悦宁这会儿已经睡沉了,身上仍穿着那件天蓝色的连衣裙,裙摆上沾了灰尘,一整圈都是。 林柠推推她的手臂,“悦宁,把衣服换了再睡。” 秦悦宁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眼睛不睁,翻了个身又睡沉了。 林柠手伸到她的拉链上说:“悦宁,我是林柠。你帮你把衣服换了啊,这裙子穿着睡觉不舒服。” 秦悦宁又醉又困,昏昏沉沉的以为是母亲,便由着她去。 林柠帮她拉下拉链,一点一点地褪下裙子。 裙子褪掉,秦悦宁的身体除了内衣遮住的地方,几乎一览无余。 虽然侧着身子,但是身材被林柠看得一清二楚。 林柠哇了一声! 盯着秦悦宁的身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那胸那细劲的腰,那漂亮的腹肌,简直绝了! 尤其是那双超长的腿,又长又细又匀称,肌肉紧实却不粗壮,比例超级好,比九头身还要绝,估计得是十头身! 林柠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好几分钟,这才帮她套上短袖上衣和睡裤。 手又探到她后背,帮她脱了胸罩。 拉了薄被,帮她盖好,空调温度也调好。 出来,站到窗口,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拨给元峻,兴奋地说:“哥,你吃得真是太好了!” 元峻微微蹙眉,“我晚上吃的工作餐。” “我是说秦悦宁身材太好了,你眼光真毒!她那双腿,比我的命都长!别人往那一躺,胸会散,她怎么躺,都是有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假的。原来不只男人喜欢身材好的女人,女人也喜欢。”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记忆又复活了,元峻忍不住浮想联翩。 缓了片刻,他问:“她怎么样了?” “睡着了,醉得不算太厉害,能听懂我的话。我今晚不回家了,在这儿陪她睡,你放心吧。” 元峻淡嗯一声。 “你俩啥时候订婚?我提前给准备订婚礼物,这个嫂子,我喜欢!” 元峻沉默一瞬道:“不急。” 他掐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发动车子。 经过虞城的车时,虞城正倚在车身上,两眼巴巴地朝鹿巍所住的楼房看,想上去看看,又怕秦陆生气。 元峻降下车窗,泰然自若地冲他点点头,把车开走了。 第1470章 深夜爬床 盯着元峻渐行渐远的车尾,虞城插在兜中的手用力攥紧。 他转身去车里摸了手机,拨给沈恪,“哥,宁子和元峻分手了,我想重新追回宁子,你能帮我支个招吗?我实在没辙了,什么方法都用上了。” “独孤城叔叔怎么说?” “他说塞翁失马。” 沈恪心下明了,“感情讲究个两情相悦。如果悦宁心在你身上,兜兜转转,你们还会走到一起。反之,你越用力,离她越远。” 虞城左手握拳懊恼捶头,“她的心早就跑到元峻身上了。” “你是虞氏集团少董,肩负重担,还是把精力多放在工作上吧。” 虞城满脑子都是秦悦宁长开的明艳五官,高挑凹凸的身材。 他握紧手机望着鹿巍家的方向说:“工作重要,宁子也重要,我还是想娶她,放不下。” 沈恪想到当年他追苏星妍,也是这般架势,铆足了劲地追。 一时竟不知该夸他痴情好呢,还是该说他执迷不悟。 沈恪问:“你爸什么意思?” “我爸想让我追宁子,但是又怕得罪元家,态度模棱两可。” “确认悦宁和元峻真分手了,你再追吧。以诚打动她,注意掌握分寸,不可操之过急,也别太过热情,凡事过犹不及。” “热情都追不上,如果不热情,岂不是更追不上?” “松弛得当,欲擒故纵。” 虞城听明白了,又像是没听白,“好吧,谢谢哥。” 他去后备箱拎了两瓶茅台和两条高档香烟,来到鹿巍家。 按了门铃,来开门的是秦陆。 虞城把茅台和香烟递给秦陆,“来都来了,我拿两瓶酒给鹿爷爷喝。” 秦陆不收,说:“我外公胃口很大,两瓶酒恐怕打发不了他。早点回去休息吧,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虞城把酒和烟放到门口,转身就走。 秦陆是既烦他,又同情他。 把烟酒拎进来,放到玄关柜上。 一回头,看到林柠从楼梯上噔噔跑下来,娇俏小脸笑容满面,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秦陆指指门口,“你回家吧。” “我今晚留宿,要照顾悦宁。” 这么晚了,秦陆也懒得折腾她,“留宿可以,半夜不许来骚扰我。” 林柠嘴角轻轻一撇,朝他跑过去,往他身上用力一蹦。 秦陆本能地接住她,单手托着她的臀,上半身往后撑,一脸嫌弃地说:“你这小丫头,怎么不要脸呢?大晚上的,你往我身上生扑,不怕我吃了你?” 林柠双手捧着他俊挺好看的脸,得意地笑,“吃吧,吃完我就死心了,省得天天惦记着你,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秦陆无语,“你妈没教过你,女孩子要自爱?” 说完意识到说漏了嘴。 她妈和她爸表面恩爱,实则背地里各玩各的。 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很难有正常的爱情观。 林柠丝毫不在意,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嘴唇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外公睡了,悦宁也睡了,就剩咱俩了。要不咱俩干点好玩的事?” “不干,我得为未来的妻子守身如玉。” 林柠哈哈笑出声,拿手指戳戳他脑门,“男人拿清水洗洗就清白了,走嘛,抱我上楼。” 秦陆单手托着她的臀,上了二楼。 来到自己卧室门前,他把林柠往地上一放。 拉开门闪身进去,紧接着把房门咔哒一声反锁上了! 林柠傻眼了! 她用力砸了好几下门,想喊秦陆开门,又怕动静太大,吵醒隔壁的秦悦宁和楼下的鹿巍。 秦陆丝毫不理她,径直进浴室冲澡。 刚开始对林柠还有点新鲜感,自打悦宁和元峻交往后,他就彻底打消了念头。 对林柠的那点新鲜感,不足以扰乱他的理智。 玩弄感情的渣女,也不配他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冲完澡,秦陆吹干头发,上床躺下。 睡至半夜,耳边忽然传来细碎的金属声。 细听,是钥匙开锁的声音。 秦陆警惕地翻身坐起来,看向门口。 极轻的一声“咚”。 门开了。 鬼鬼祟祟走进来一道娇俏的身影,脚上趿拉着拖鞋,身上只穿一件样式简洁的白色t恤。 是林柠。 薄棉的t恤,看款式是秦悦宁的。 穿在秦悦宁身上是正常款式,穿在林柠身上像长款,到大腿了。 林柠猫着腰,东张西望,轻手轻脚地往床边一步步地挪。 秦陆遗传了母亲的夜视眼,看得一清二楚,偏不出声,重新躺好,想看看这只小黄鼠狼到底能做多过分? 林柠摸着黑,猫到床边,小心地盯着秦陆的脸看。 秦陆闭紧双眼。 林柠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轻轻掀开被子,钻到他的被窝里。 秦陆没想到她如此大胆! 他没穿上衣,身上只穿一条男士四角裤。 林柠细长的腿碰到他的腿,凉而光滑。 秦陆暗暗吸一口气。 林柠紧挨着他的身体躺下,一只手伸到他颈下,另一只手搭到他胸膛上,脸埋到他颈窝,腿则缠到他的腿上,依赖的样子像菟丝花。 秦陆屏住呼吸,静等她下一步动作。 谁知她并没动手动脚,只是依赖而缠绵地抱着他,仿佛和他是多亲密的情侣一样。 她是女人还好些。 可秦陆是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且单身二十六年。 哪受得了这个? 秦陆呼吸略重,低声说:“下去。” 林柠扑哧脆笑,小脸往他脸上蹭了蹭,“你装睡?” “被你吵醒了,下去。” “不下。悦宁吐了,我刚伺候完她,很辛苦的,你得好好犒劳犒劳我。” 她的手不老实起来,在他的胸膛上乱摸一气,摸完胸肌,手划到腹肌上,咦了声,“你们兄妹俩身材为什么都这么好?” 秦陆被她摸得直起火! 他捉住她的手腕,拿开,沉着声问:“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林柠咯咯地笑,笑声似银铃,“知道啊,我在很认真地撩你。” 秦陆压住火气,“你这么随便,以前有过多少男人?” “一个都没有,我对舔狗不感兴趣,只有你和顾逸风敢这样冷落我。” 秦陆使个缓兵之计,“你明天去医院查查体,排除一下性病和艾滋,拿到体检报告再来找我吧。” 林柠笑声加大,忽地翻身坐起来,拉开被子,往他腿上一跨,骑到他腿上,“我没病,你别骗我,我林柠可不是被骗大的。” 这热辣的姿势! 能忍的,绝对不是男人! 第1471章 救人水火 空气仿佛着了火! 一触即炸! 秦陆双腿被林柠骑得滚烫。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暗暗运功,强压下体内的燥热和蠢蠢欲动,坐起来,一双大手掐着林柠的腰,把她从自己腿上拽下来,警告道:“在我动手之前,你最好乖乖出去。我不打女人,但是惹急了,照打不误。” 林柠从小到大没被人吓唬过。 她丝毫不惧,反而觉得好玩。 她笑嘻嘻地把头伸到他面前,“来啊,打吧,使劲打,往死里打!” 秦陆自然不能打她。 他忍了忍,迈开长腿下床,抓起她的手臂,往门口送。 林柠低头瞅他,一瞅乐了,“阿陆,你真能忍,子弹都上膛了,你还忍什么?我没病,也不用你负责,今晚过后,我不会再纠缠你。” 秦陆一言不发,拉开门,把她扔到门外。 关上门,反锁。 他后背靠在门上,呼吸沉重。 怎么招惹了这么个麻烦精? 甩都甩不掉! 林柠在门外晃晃手中的钥匙,笑,“阿陆,你锁门也没用,你外公把门锁钥匙给我了。无论你去哪个房间睡,我都能打开。” 秦陆暗道一声,好个趋炎附势的外公! 卖外孙求荣! 安静地靠在门上许久,平复好身体。 他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条长裤套到腿上。 打开门走出去。 林柠不甘地抓住他的手臂,“阿陆,大半夜的,你去哪?” 秦陆大步往前走,“去我外公房间睡。” 林柠被他拽得一路小跑。 一听这话,她急了,“那么多空房间,你去他房间睡干嘛?去书房睡也行啊。” 秦陆头也不回道:“你不自爱,我自爱。我得为我以后的妻子负责,不想拿这事恶心她。” 林柠小脸拉下来,“如果我不放手,你觉得有人敢嫁你吗?” “你能缠我多久?” “到手为止。如果得不到,就一直缠一直缠,缠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缠你一辈子!缠到你死我亡!” 秦陆忽地停住脚步,回头,拿一双黢黑幽冷的眸子睥睨着她,“你有病!” “对,我就是有病!” “神经病!不可理喻!” 林柠丝毫不生气,只是仰头拿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 她缓缓伸手搂住他的腰,把头埋到他怀里,声音放柔说:“阿陆,我觉得我好像爱上你了。老是想着你,一闲下来就想,白天想你,晚上想你,梦里也想你。我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这和相思病差不多,吃药不管用,做心理疏导也不管用,只有你能治。” 她说的话,秦陆是一个字都不信。 说这么多,无非是套路。 引他上钩。 等把他吃干抹净,擦擦嘴,她就跑。 到时恶心的是他。 秦陆握着她的双手,从自己腰上拿开,大步流星往前走。 下楼来到鹿巍的房门前。 林柠气喘吁吁追上来,赌气抓起他的手臂一口咬上去。 秦陆吃痛,口中轻嘶一声,用另一只手臂掐住她的脖颈。 林柠喘不过气来,松口。 秦陆低眸看,右手臂上两排牙印,细小的贝齿整整齐齐,像小玉米粒。 换了别人,秦陆早一拳把她打飞了! 可这只小黄鼠狼,他居然狠不下心。 骂,骂不走她,打,又下不了手。 冤孽! 秦陆拉开门,进了鹿巍的卧室,门都懒得关。 林柠不方便进。 在门口杵了两三分钟,转身走了。 秦陆走到床边坐下,拉开被子,把鹿巍往里推了推,在他身边躺下。 鹿巍睁开眼,“阿陆,你不在你房间里睡,跑我屋里干嘛?” 秦陆没好气,“你干的好事!把房门钥匙交给林柠,那个坏丫头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鹿巍心虚,声音都弱了三分,小声说:“林柠那小姑娘挺好,长得漂亮,又热心肠,听说悦宁喝醉了,立马跑过来照顾她。我和顾傲霆给你安排了那么多相亲对象,你一个都看不上,不如就跟林柠凑合凑合吧。” 秦陆翻身留个后背给他,硬声道:“我跟母猪凑合都不跟她凑合,您老别瞎操心!” 鹿巍神色郑重,“跨物种结婚,生不出孩子,即使能生,也是怪物。我觉得你还是和林柠更合理,起码没跨物种。” “睡觉!再暗搓搓搞小动作,我和悦宁再也不理你!” 闻言,鹿巍不敢吭气了。 一觉睡到天亮。 秦陆起床时,鹿巍已经亲自做好了一桌子早餐。 他乐呵呵地喊林柠和秦悦宁下楼吃饭,又来喊秦陆。 秦陆洗漱完,来到餐桌前坐下,看到对面坐着的是林柠,脸顿时冷下来。 不能给她好脸看,否则她又没完没了。 林柠边低头喝粥,边拿眼角悄眯地瞅他,忽尔计上心头,轻轻抖掉脚上的粉色拖鞋,腿伸长,拿脚丫悄悄地蹭蹭他的小腿,蹭着蹭着,脚丫从他的裤腿里探进去。 她脚小,脚丫微凉嫩滑,玉一样的质感。 秦陆被她蹭得腿部皮肤痒而凉。 蓦地想到她昨晚拿一双微凉的小手在他身上一通乱摸,摸得他浑身起火。 他腿一挪,避开,俊挺漆黑的眸子警告地睨一眼林柠。 林柠扑哧笑出声。 秦悦宁偏头瞅她,“林柠姐,你笑什么?” 林柠捂住嘴把笑挡住,低声说:“没什么。” 心里却乐滋滋的。 难怪《红楼梦》里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偷不着就会心心念念,一直惦记着,一根情弦被他拽得长而紧,无形中将她和他绑在一起。 情这东西,要吊一吊,一波三折,经历过多少艰阻,无限风波,后来到手,方为稀罕。 一招便着,没意思。 “叮。” 秦陆的手机来信息了。 他拿起手机扫一眼,是元峻发来的,只有两个字:出来。 秦陆站起来,对秦悦宁说:“你看着林柠,别让她到处乱跑,我下楼处理点事,马上回来。” 秦悦宁点点头,“好。” 林柠站起来,端着一张娇俏小脸,“阿陆,你去哪?我要跟你一起。” 秦悦宁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林柠姐,吃饭。” 她力气奇大。 林柠竟被她按得一动不动,只好乖乖坐下。 秦陆下楼,来到小区外面。 一辆黑色越野正停在路边。 秦陆走近,拉开车门上车。 元峻拿给他四个带logo的纸质大购袋,“给悦宁的连衣裙和鞋,让她换着穿,别说是我送的。” 秦陆下颔微抬,傲气在眼底浮现,“不需要。我们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元峻俊脸无波,唇角浅扬,“回头转告你们公司的决策层,野蛮扩张的时代马上就要过去了,旗下分公司效益一般的,全都处理掉吧,省得到时尾大不掉。处理的时候别太明显,分批处理,否则会引起慌乱。” 秦陆面色波澜不惊。 心里却清楚这话的重要性。 代表某个风口要结束了。 他点点头,“有数。” 元峻抬眸,看到一辆蓝色法拉利跑车朝这边驶过来。 不用看车牌便知是虞城。 元峻透过挡风玻璃静静望着那辆跑车,神色淡淡道:“有机会转告虞总,虞氏集团背后的靠山涉嫌贪腐,不出十天就能查到他头上。让虞总尽快回去,把该擦的擦干净,擦不干净的往死去的成琼身上推。此事处理要迅速,处理慢了,恐怕虞氏集团要被拉下水。” 秦陆眸色幽沉如泼墨,偏头注视着他,“按说你该看他不顺眼才对,为什么要帮他?” 元峻修长手指轻扣方向盘,英俊面容冷峻雅正,“他有难,悦宁肯定要去帮他,不想悦宁太操心。” “你和悦宁已经分手。” “分手不代表心里没有她,好了,你下车吧。” 秦陆推开车门下车。 元峻把购物袋塞到他手里,关上车门,发动车子,扬长离去。 秦陆望着他离去的车影,久久才收回视线。 或许这就是悦宁喜欢他的原因吧。 内敛低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却能救人于水火。 但凡林柠有元峻一半,他也不至于拒她于千里之外。 “哧嘎!” 蓝色跑车在秦陆面前戛然停下! 虞城拉开车门,从跑车里跳出来,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十几个购物袋,走到秦陆面前,“哥,我给悦宁买了裙子鞋子、包和首饰。她穿裙子好看,你帮我拿给她。” 秦陆不接,垂眸看他,“我二十六岁,比你小。” “你是悦宁的哥,我喊你哥没错。” “回岛城吧,你们公司背后的靠山涉嫌贪腐,快要查到他头上了。这些关系肯定是你爸和成琼生前暗中打点的,你爸知道该怎么处理。” 虞城心里咯噔一下,“谁告诉你的?” 秦陆道:“不重要。” “元峻是吗?刚才那辆越野车是他的吧?”虞城面色已变,瞳孔扩张,“他要对我们家下手了?他公报私仇!太卑鄙了!” 第1472章 不舍旧情 虞城的反应,在秦陆的意料之中。 他抬手在虞城的肩膀拍了两下,第一下是对他那番言谈的无语。 第二下是多保重。 秦陆道:“我也很烦元峻,但是公报私仇这种事,我觉得元峻做不出来。如果他想对你们家下手,直接找人去你们公司查个底朝天,更省事。何必大费周章去查贪腐,还让我转告你?多此一举不说,他现在的级别也达不到。他那人行事谨慎有度,也不可能借助长辈的力量,去报私仇。他到底是公报私仇,还是确有其事?你回家找你父亲一问便知。” 听秦陆这么一分析,虞城渐渐冷静下来,心里开始七上八下。 经商之人维护同上级部门的关系,必不可少,能不能中招,全看运气。 把手中东西放下,虞城转身就走。 秦陆喊他:“东西你拿走!” 虞城头也不回地说:“给宁子的,麻烦你帮忙转交,谢谢哥!” 他拉开车门,跨进跑车,一轰油门,朝机场开去。 他的保镖驾车随后跟上。 虞城苍白着一张帅气的脸,眉头紧锁,越想越后怕。 如果虞氏集团被牵连,肯定会大受影响,严重了甚至有可能会破产,他现在拥有的荣华富贵,说不定会成过眼云烟。 到时他该怎么办? 他打小富贵,接受不了落魄。 虞城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筋脉隐隐泛青。 他摸到蓝牙耳机戴到耳朵上,单手在手机上按了个快捷键。 手机拨出去,才发现是秦悦宁的手机号。 他苦笑。 最脆弱最害怕的时候,他最想联系的不是父亲,不是妹妹,不是大哥沈恪,却是秦悦宁。 可能在他过去最疼最难过最无助最危险的时候,帮助他陪伴他保护他的,都是她吧。 曾经的她,假小子的外表下,有一种母亲才会有的安全感。 那是成琼给不了的,是生母郦儿想给,却没给的。 手机很快接通。 虞城艰难出声:“宁子……” 秦悦宁听出他的不对劲,安静一瞬,忙问:“城子,你怎么了?慢慢说,别哭。” 本来虞城没想哭,一听她的语气眼圈倏地红了。 他喉咙发硬,“宁子,我家出事了。” “什么事?” “很大的事,以后我可能会变穷,可能再也没法给你买礼物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秦悦宁拧眉,“直接说事,别抒情!” 虞城张了张嘴,无从下口,只道:“你哥知道,你问他吧。” 秦悦宁挂断电话,拨通秦陆的手机号。 手机接通后。 不等她开口,秦陆抢先说:“我要去公司,有急事。你是公司股东成员之一,也去公司吧。马上出来,坐我的车。先这样,我现在要打电话通知公司重要股东去公司开会。” “好,我现在就出去。虞城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家背后的靠山涉嫌贪腐,很快就要被查了,解决的方法,元峻已经告诉他。虞城给你打电话,应该是想缓解压力。至于最后结果怎么样,要看他们家的造化。” 秦悦宁脱口而出,“我打电话问问元峻。” 秦陆沉默半秒,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悦宁,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元峻之所以让我转告虞城,就是不想让你插手虞家的事。虞家一旦接受调查,你去帮他们,势必会牵连到我们公司,公司几万名员工要养家糊口,你三思吧。” 秦悦宁听得头皮发蒙,“这么严重?” “大厦建造的时候要一砖一砖地垒,倾倒却只需一瞬间。企业和官场远比你想象得更复杂,你还是太年轻了。” “可虞城有难,我没法坐视不管。” “我们公司也即将面临困境,先管好自己家吧。虞城有父亲有哥哥妹妹,有爷爷奶奶,有独孤城和青回,用不着你管,别总把自己当救世主。” 秦陆摁断电话。 秦悦宁返回餐桌前,对林柠说:“林柠姐,我有急事要去公司一趟,你跟我一起走吧。” 她怕林柠留下来,鹿巍会暗中对她动手脚。 秦陆不在,林柠留下来也没意思,便和秦悦宁一起出门。 来到小区大门外。 见秦陆站坐在车里,电话一个接一个,神色凝重肃穆,林柠知道有事发生。 纠缠归纠缠,她能分得清轻重缓急,不再多言。 三人分别。 秦悦宁坐进秦陆的车里,来到顾氏集团。 兄妹二人抵达会议室时,顾傲霆、顾北弦、秦野、顾逸风和其他重要股东已经到位。 秦陆把元峻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众人。 之前集团生意版图一直在大肆扩张,全国各地都有集团的在建工程,包括国外。 如今要砍掉部分,且不引起行业慌乱,十分棘手。 因为顾氏集团是地产行业标杆企业,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盯着。 一旦被识破,全国那么多地产公司势必要效仿顾氏集团断尾求生,必将造成行业动荡。 地产行业是国之命脉产业,牵连众多,不可小觑。 会议从早上十点,直商讨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结束后,秦陆带秦悦宁去地下停车场取车。 夜色深浓。 兄妹二人来到车前。 秦陆打开后备箱,对秦悦宁说:“这是虞城送你的裙子、鞋包和首饰,你看着处理。” 秦悦宁翻了翻几个购物袋。 虞城送的衣服和包自带一种土豪的浮夸风。 他买东西一向不求合适,但求最贵。 翻到最后四个纸袋,里面是一黑一白两条修身长款连衣裙和配套的鞋子。 连衣裙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剪裁简单大气,面料却精贵舒适。 鞋子也是简约清雅的款式。 简素有品,不浮夸,有腔调。 这是元峻的风格。 她指着购物袋失声问:“哥,这四个袋子里的东西是元峻送的吧?” 秦陆道:“自己猜,别问我。” 这是肯定的意思。 秦悦宁的心突突地跳起来,一时竟搞不懂元峻到底什么意思? 一边决绝地同她分手,一边暗中帮顾家帮虞家,还送她衣服和鞋。 是不舍旧情,还是对她的补偿? 第1473章 是福是祸 秦悦宁眼神很快恢复清明。 她对秦陆说:“这四个纸袋留下,其他的让你助理明天拿去商场退了吧。退的钱打到我的账户,我先替虞城保管着,万一他日后落魄了,这笔钱可让他过得不至于太窘迫。” 鞋、包衣服加起来要大几百万。 只要别挥霍,足以安度余生了。 秦陆道:“成。” 关上后备箱,二人上车坐好。 秦陆发动车子问:“想去哪吃?” 开了一天会,脑子嗡嗡的,肚子也饿得饥肠辘辘,但秦悦宁没什么胃口,想了小半天,说:“去麓园吧。” 麓园是元峻带秦悦宁去过的一家私房菜府。 隐秘性极好,不对外开放。 秦陆曾去那里招待过一些达官显贵,平时自家人吃饭不去那里,有压力。 他打电话预约了一下,输入导航。 半个多小时后。 车子驶至麓园。 停好车,兄妹二人走进去。 私房菜府庭院深深,移景换步,丝竹声声入耳,雅致低调。 行走间,秦悦宁眼神突然一硬,盯着前方,脚步慢下来。 秦陆也看到了。 三四十米开外,有并肩行走的一男一女。 男人衣着笔挺,仪态挺拔,身型英武板正,仅一个背影,便足以乱芳华。 女人着黑色套裙,盘发,身形高挑,细脖细腰细脚踝,穿一双细细的黑色高跟鞋,背影散发出一种精英女强人的优雅。 二人不时交谈,看起来十分和谐。 男人是元峻。 女人不认识。 秦悦宁伫足不前,心脏闷痛不适。 秦陆道:“或许只是熟人。” 秦悦宁极轻地摇摇头。 元峻平时很注意形象,除了家人和同事,很少和女人单独来往。 他的家人,她几乎见完了,没看到这个人。 至于他的同事,男性居多,现在又是周末休息时间,不可能大晚上约出来用餐。 秦悦宁随即耸肩一笑。 这是在干什么? 已经分手,就该放下,何必念念不忘,自怨自艾? 这还是她秦悦宁吗? 秦悦宁冲秦陆笑道:“没事,我们进去吧。” 拐弯的时候,元峻似乎察觉到有人在背后看他。 他回眸,看到远处站着的秦悦宁和秦陆,英挺俊脸神色平静地冲他们略一点头,算打招呼。 他身侧的女人也回头。 优雅知性的一张脸,鹅蛋脸型,娥眉杏眼,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浑身洋溢着一种成熟女人的魅力。 她也冲秦悦宁笑着点点头。 低声和元峻说了句什么,元峻应着。 二人声音压得很低,离得又远,秦悦宁脑子嗡嗡的,听不清。 很快,他们拐了弯,朝包间走去。 秦悦宁脸上的笑容更浓。 她笑着说:“看,成熟男人就是成熟男人,他好淡定。” 秦陆推了她肩头一把,“别弄这死样,难受就说,哥哥替你去揍他,等会儿往他的菜里放苍蝇,恶心死他!” “你幼稚不幼稚?” 秦陆道:“是很幼稚,但是解气,还要进去吃吗?” “吃,凭什么他能吃得,我们吃不得?” “就是!”秦陆从裤兜中掏出手机,“我等会儿就给爷爷打电话,让他给你安排相亲对象,从明天开始相,争取这个暑假让你成功脱单。天下又不只他元峻一个男人,那么挑剔事儿那么多,谁跟他谁累死!” 他没挑明,但是秦悦宁已经明白,那女人多半是元峻的相亲对象了。 让她生气的,不是他相亲。 而是冷暴力她半个月,昨天刚挑明分手,今天他立马和新的女伴相亲。 理智得近乎冷血,效率高得出奇,几乎无缝衔接。 想必送她衣服,帮顾家帮虞家解决问题,是补偿她了。 二人进了预定的包间。 点了三菜一汤。 本来挺美味的菜,因为心情不好,秦悦宁吃得如同嚼蜡。 正吃着,服务生敲门进屋,送来一盘葱烧海参和一份一品豆腐。 秦陆抬眸,“我们没点这个菜,是不是送错房间了?” 服务生恭敬道:“是峻少让送的,二位请慢用。” 把菜放到桌上,服务生掩门离去。 秦悦宁盯着那海参和豆腐,更加没胃口了,胸口堵堵的,像塞了二斤沙子。 她噌地站起来,抄起盘子就要出去。 秦陆喊道:“你干嘛?” 秦悦宁头也不回,“把这盘菜扣到他头上!让他嘚瑟!嘚瑟个鬼!” 秦陆哭笑不得,“自古民不与官斗。这盘菜扣到他头上,你是舒服了,咱们家公司要倒大霉了,还是偷偷放死苍蝇吧。放死苍蝇,貌似也不妥,会连累到服务员和厨师。等我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想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整整他,你先吃饭。” 秦悦宁端着菜返回桌前。 喊来服务生,让把那两盘菜,还给元峻。 服务生照做。 秦悦宁再也无心吃饭,筷子握在指间一动不动。 秦陆给她夹菜,抬手拍她后脑勺一下,“看你那样儿,不就是失个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是喝酒买醉,又是魂不守舍的,丢不丢人?从前活泼洒脱的小悦宁哪去了?之前咱爸妈拒绝你和虞城交往,你说散就散,也没见你这副死样!” “那时年纪小,又忙着读书,懂个锤子!” 秦悦宁握紧筷子开始夹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直把嘴里塞得满满的,像个嘴里塞满松子两腮鼓鼓的小松鼠。 秦陆端起茶杯递给她,“出息!” 秦悦宁接过茶杯,猛地喝了一口,将食物吞咽下去。 吃完饭,二人离开。 去停车场取车时,又碰到元峻和那位优雅熟女。 他们也来取车,没带司机。 元峻脸上依旧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隔着十米的距离,冲秦悦宁淡淡一笑,接着拉开后座的车门,请那位优雅熟女上车。 一始既往的绅士,礼貌。 秦悦宁想到虞城曾说过的话。 元峻高深莫测,玩人心跟下棋似的,只要他出手,任何一个女人都能被他拿下。 相同的招术,已经用到这个女人身上了。 秦悦宁心里默念莫生气莫生气,拿得起放得下,感情是个屁,要洒脱要洒脱。 身体却不听脑子指挥,气到胸口起伏。 她低声对秦陆说:“哥,把后备箱打开。” “干嘛?” “把衣服还给他,膈应!” 秦陆按动车钥匙。 后备箱打开。 秦悦宁走到车尾,从里面拎出元峻送的四个纸质购物袋。 大步如飞走到元峻的车前,把购物袋往他手里一塞。 秦悦宁挺直脊背,嗓音硬声硬气,“还给你!以后别有事没事送我东西!” 想了想,她又从兜中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扔到购物袋里,“卡也还给你,还有你送我的那条蓝裙子,明天洗干净寄你家去,鞋子我回头去买双新的还给你。” 元峻盯着她气到泛白的小脸,淡定道:“何必这么生气?气大伤肝。” 秦悦宁深呼吸一声,语气尽量平静地说:“我没生气,既然分手就分得干干净净,别藕断丝连!我们顾家人从来不爱占人便宜!” 元峻深邃如墨的眸子安静地望着她,看了一秒钟之久道:“行,你看着办。” 他拎着东西,拉开车门,倾身坐进车里。 秦悦宁转身飒步流星走到自家车前,坐进去。 关车门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秦陆嗔道:“臭丫头,拿你哥的车撒什么气?我的车又没得罪你!” 秦悦宁声音闷闷的,“开车!” 秦陆发动车子。 等他们的车开远了,元峻才发动车子。 车子后座的优雅熟女笑着说:“小姑娘气得不轻,应该是误会了,要我帮你解释一下吗?” 元峻修长手指握着方向盘,眼睛像一潭深水,漆黑不见底,淡声道:“不用。” “故意气她?” “小丫头年轻气盛,性格太硬,固执己见,需要好好磨一磨。” 女人忍不住唏嘘,“你们元家的男人啊,个个都有毒,沾上了是福,也是祸。” 第1474章 悦宁借势 一周后。 秦陆把厚厚一沓合同和资料交给秦悦宁,“好好熟悉一下,明天带你去谈判,一早的飞机。” 秦悦宁拿起合同和资料逐一翻看,是旗下分公司的一批在建项目和土地转让手续。 正是一周前开会讨论,要转卖的第一批。 秦悦宁抬眉看向秦陆,“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对,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必须要快,等别人跟风出手,就晚了。爷爷和二叔联系的买主,几十个项目一起打包处理,好坏掺杂。” “爷爷和二叔为什么不出面,让咱俩出面?” “错,你一个人出面,我辅佐。” 秦悦宁惊讶得张大嘴巴,抬手指指自己的下巴,“让我出面谈判?你们没搞错吧?我哪有什么谈判经验?” “讨价还价总会吧?别把谈判想象得太高端,就是讨价还价卖东西,只不过卖的东西贵一点。” 秦悦宁还是不解,“为什么一定是我?” “因为需要一个不经常抛头露面,低调又有份量的人,只有你最符合。如果换了我和二叔、逸风、咱爸出面,一踏入对方公司,就会被他们的职员认出来。顾氏集团甩卖在建项目,传出去,会引起行业恐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从小立志保家卫国,如今家族有难,需要你冲锋陷阵的时刻到了。” “成吧,我试试。” 次日一早。 二人带助理和相关工作人员,乘坐私人飞机。 飞往南省一个地产大鳄的公司。 一路上,秦陆交待秦悦宁各种注意事项。 秦悦宁记得头昏脑胀。 这才知道,商不是人人都能经的,尤其顾家这种顶级大鳄级别的。 脑浆都快被烧干了! 秦陆见她听得直皱眉,使出杀手锏,“路已经提前帮你铺好了,到时对方公司的傅董问你话,你只需答‘是,对,毕业后结婚’就好了。价格尽量抬得高点,气势摆出来,否则对方会把价格压得死低死低。这批项目价格压太低了,后面的就没法卖了。” 秦悦宁听出不对劲了,“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就俩字,借势,借元峻的势。” 秦悦宁拧眉,“我和元峻早就分手了,还要借他的势,这不厚道吧?” 秦陆双手一摊,“元峻既然向我们透露内幕消息,就已经默认接下来的操作。” 秦悦宁背过身去,赌气道:“我不干!这样做太没骨气了!” 秦陆英挺俊脸严肃道:“过刚易折,无奸不商。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大家都在演,谁不演,谁吃亏,演一下又不犯法。今天这个谈判,如果你不去,后面的项目没法出手。现在形式还没反转,一旦急转而下,整个行业会竞相甩卖,到时无人接盘,顾氏集团破产也就在一朝一夕之间。大厦将倾,远比你想象得更快,更残酷。” 秦悦宁被他连吓带唬,唬得小脸煞白。 赶鸭子上架,愣是带着助理去了。 来到傅氏集团傅董的办公室。 傅董五六十岁的模样,穿定制的灰色商务衫布鞋,笑眯眯一张奸商脸,花白头发,有点三白眼。 人倒是很热情。 给秦悦宁上了最好的茶。 秦悦宁喊了声傅董,把合同和资料拿给他看。 他接过来,捏在手里,扫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么大的事,你们家大人不出面,让你一个小姑娘来跟我谈。这怎么谈嘛?价格压低了,外人会说我欺负你一个小姑娘。不压低点吧,一下子入手那么多项目,我风险很大。” 身穿黑色商务职业装的秦悦宁落落大方一笑,挺直脊背,字正腔圆地说:“霍去病十八岁封爵冠军侯,王希孟十八岁绘成名垂千古之鸿篇杰作《千里江山图》卷,康熙八岁登基称帝,成事与否和年龄无关。傅董尽管跟我谈,别在意我的年龄。” 傅董哈哈一笑,“小姑娘年纪不大,挺有气魄!” 他眯起眼睛,将她重新打量了她一遍。 但见她个高腿长,浓眉大眼,明眸皓齿,唇红肤白,五官生得周正大气,天庭饱满地阁有型,一副旺夫之相,又是顾氏集团的小千金,不由得动了心思。 他笑呵呵地问:“小姑娘,有男朋友了吗?” 秦悦宁刚要说没有,想到秦陆交待的,违心地说:“有了。” 傅董抬手摸摸下颔,遗憾道:“可惜了,犬子今年二十三岁,单身,和你年龄差不多。你男朋友是哪家的公子?” “元家的。” “哪个元家?” “元峻。” 傅董原本坐姿慵懒,一听“元峻”二字,不由得正襟危坐,“是元宗勋元老的爱孙吗?” “是。” 傅董不说话了,眼珠不着痕迹地转起来。 后悔自己这张破嘴,没事干嘛多问那么一嘴? 八百亿的在建项目,他原本打算压到四五百亿的白菜价,捡个大漏。 这下子还怎么压? 压得太离谱,就不是欺负秦悦宁了,是欺负元家。 可是不压狠点,着实心痛,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傅董开始套话,“小姑娘,你见过元老吗?” 他在试探,这么大的人情值不值得卖? 卖了,自己日后能讨到什么好处? 秦悦宁道:“元峻带我见过元老、他父母、他二叔二婶,他堂弟表妹,都对我非常满意。元峻说如无意外,年底订婚,如果订不了,就明年订,毕业后同我结婚。” 傅董明白了。 这个人情必须得卖! 这种时候退出,也没法退了。 只能硬着头皮扛下来。 两人一番权衡与较量,最后谈到七百亿的价格。 这个价格他不亏,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于元家那边也能交待得过去。 傅董同几个大股东,开了个小会,又找内部人员打听了一下秦悦宁和元峻的关系,最后把合作确定下来。 签合同的时候,傅董的手是抖的,心疼得滴血。 原本想四五百亿捡个大漏。 就因为多问了一句话,两百亿没了。 他从别人手里收购项目,都是趁火打劫,对半砍价,往死里砍,砍得对方头破血流,今天却一招不慎,弄巧成拙。 合同签完,傅董安排财务打款。 秦悦宁拿着签好的合同,离开傅团集团大楼。 合作宴安排在晚上。 宴席上,傅董言笑晏晏,带着手下,同秦悦宁和秦陆举杯共饮,庆祝合作成功,心里却在叫苦连天。 不过借此卖元家一个人情,日后也好行方便。 生意做到这份上,都已成人精。 宴席结束,回到酒店。 秦悦宁坐在窗下,身体埋在沙发里,闷闷不乐。 今天这事和她平时的做人风格有悖。 她那么刚正不阿的人,做事一向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何曾像今天这样过? 说好听了,这叫借势。 说难听了,就是狐假虎威,打着元峻的名义招摇撞骗。 虽然构不成犯罪,但是总归不太磊落。 正反刍着情绪,手机突然响了。 秦悦宁探身从茶几上摸到手机。 一看来电显示,是元峻,秦悦宁手一哆嗦,手机掉到地上。 第1475章 在劫难逃 头一次觉得手机如此烫手。 秦悦宁慌忙弯腰捡起手机,扔回原处。 奈何手机铃声一遍遍地响,元峻打个没完。 秦悦宁硬着头皮接了。 手机里传来元峻低沉有力的声音,“秦小姐,你寄来的裙子和鞋子我已经收到了。” 秦悦宁心虚,不吭声。 毕竟白天刚打着他的名义,在外面招摇完。 没听到回应,元峻拔高音量,“秦小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听,听着呢,您有事请直说。” 元峻安静一瞬开口:“秦小姐声音不太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秦悦宁脾气上来了,“你一口一个秦小姐,不过是我前男友而已,我怎么可能什么事都告诉你?我们很熟吗?” 元峻淡淡勾唇,“是不太熟,只不过约了几次会,见过双方家长而已。有消息传,我女朋友去南省跟人谈判,是你吧?” 秦悦宁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他能知道,在她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这么大的事,傅董肯定要托关系打听清楚,圈子就那么大,自然能传到元峻耳朵里。 秦悦宁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人谁都没说话。 房间静谧,针落有声。 好一会儿,秦悦宁先开口,“对不起,傅董问我有男朋友吗?要把他儿子介绍给我,我不想乱惹桃花,就把你拉出来挡箭牌了。” 元峻意味深长,“你这个挡箭牌拉得挺巧妙,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吧?” 秦悦宁身姿坐直,硬声道:“我一没贪,二没贿,三没犯法,只是谈生意时加了个筹码而已。几句话的事,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想要什么?你直接说,我双手奉上。” “我想要什么,你清楚。” 秦悦宁自然清楚。 他日后想娶她,但是父亲秦野有那么大个雷摆在那里,迟早得爆,到时毁了他的前途,元家人怎么看待她? 想到那日在麓园见到的那个优雅熟女。 秦悦宁又来气了,出声提醒:“你都开始相亲了,就别再打深情人设了,虚伪!” 元峻淡声发问:“秦小姐半夜和别的男人去当街买醉,打的是什么人设?” 秦悦宁无语。 原来这种道貌岸然、深不可测的男人,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他居然翻起了旧账! 秦悦宁理直气壮,“你提的分手,分手了,我就是自由人,想和谁当街买醉就和谁,你没权利管我!” “既然想两清,就来把我的表和衬衫取走。” “扔了,不值钱的东西!” 元峻觉得她在拐着弯地骂自己,“我还送过你一盆兰花,花可以留下,盆送回来。你亲自来送,别用快递寄,会碎。” 秦悦宁头疼,还有这样的男人! 花那么名贵,值百万千万,他不要,一个破花盆能值几个钱? “花盆多少钱,你报个价,我双倍转给你。” “无价,是我太外婆的陪嫁品,清代的古董,只送外孙媳妇。” “成吧,等我这边办完事,回京都就给你送。” 秦悦宁用力一戳结束键,挂断。 秦陆拿门卡刷门走进来,问:“给谁打电话呢?从门外都能听到你的动静。” “元峻。知道我们借他的势了,打电话来兴师问罪呢。不过这事我们做得是不地道,本来我在他面前理直气壮,搞得我现在心里直发虚。” 秦陆在她身边坐下,倒了杯热茶给她,“‘慈不掌兵,义不经商,仁不当政’。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弱肉强食,尔虞我诈,有势不借大笨蛋。你以后想进异能队,想走仕途,这些都是必修之路。如果接受不了,毕业后找个普通人嫁了,过平庸的小日子。” 秦悦宁捧着茶杯,小口啜着茶。 从小立志保家卫国,进异能队,做像妈妈一样伟大的人,怎么可能过平庸的小日子? 那样还不如让她去死。 第二天一早。 秦悦宁带人同傅氏集团的人进行交接。 项目交接了整整三天才结束。 交接完毕,留手下人处理后续事宜,秦悦宁和秦陆乘坐私人飞机,返回京都。 飞机落地。 秦悦宁坐上顾家的车,第一时间去了花鸟市场,买了个漂亮的花盆。 赶到婶婶苏婳家,把那个清代的古董花盆调换下来。 打电话联系到元峻,秦悦宁带着花盆,去找他。 元峻约见面的地方是一处幽静的住宅小区。 看外观不奢华,但是雅致简素。 多是三四层的中式小楼,纯白色和灰色面砖搭配黑瓦搭建外墙,屋顶飞檐翘角,典雅庄重,墙面原木窗户精致有质感,颇有几分旧时江南大户人家的风韵。 细雨菲菲。 元峻立在一株茂密的芙蓉树下。 身型伟岸挺拔,英俊面容线条刚毅硬实,眉峰凌厉,风刮起,吹得衬衫鼓鼓,隐约可见壁垒分明的肌肉轮廓。 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雄性张力。 秦悦宁的心噗通噗通快跳起来。 脑子里没来由得浮想连篇,想起他衬衫下的身体,他有力的肌肉,他缠绵的吻,他抚摸她腰身时灼烫难忍的感觉。 他压在她身上,那种清晰而坚硬的感受。 兀自先脸红了。 她用力摇晃脑袋,暗暗告诫自己,莫心动莫心动,谁再对他动心,谁是乌龟王八蛋! 好不容易平复好情绪,秦悦宁端着花盆,大步走到元峻面前,把花盆往他面前一杵,硬声硬气地说:“呶,花盆给你。” 元峻没接,垂眸定睛注视她几秒,“几天不见,秦小姐模样大变。” “变成啥样了?” “变得精于世故,滑头滑脑。” 秦悦宁翻眼瞪他,“彼此彼此,你也变样了!” 她遗传了父母的大眼珠,一瞪,大到夸张,像马眼。 元峻勾唇轻笑,“我变成啥样了?” “变得人面兽心,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斤斤计较!” 元峻丝毫不生气,单手插在兜中,英挺俊颜面色淡然从容,“这次去南省打着我的名义招摇撞骗,给你们公司省了多少钱?” “八百亿的项目,签了七百亿,赔了一百亿。如果峻少想发慈悲,可以自掏腰包,把那一百亿帮我们公司补上。” 元峻眉眼漾笑。 她胡搅蛮缠,不讲理的模样,着实可爱。 再沉重的心情,看到她,也会舒缓。 天生的解压器。 不知为什么,就那么稀罕她? 可能每个男人一生中都会遇到一个让自己无可奈何的女人吧。 说得文艺点,这叫命中注定。 说得玄幻点,这叫劫。 元峻迈开长腿道:“走,去前面那栋小楼看看。” 秦悦宁顿生戒备,抱紧手中花盆,“你要干嘛?” “之前在这里入手了一套房子,刚装修好。进去帮我看看哪里不顺眼,回头让装修师傅敲了重装。” “让你女朋友来看呗,喊我来干嘛?” 闻声伫足,元峻回眸,冷峻双眸温柔凝望着她,双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傻。” 第1476章 浑身绵软 被元峻说傻,秦悦宁相当不服气! “几百亿的大单,我第一次去谈,轻轻松松搞定,这是傻?你怕不是对傻有什么误解吧?” 元峻唇角噙笑,不疾不徐道:“那是你们家族的智慧。他们摸透了那位傅董和你的脾性、行事风格及优缺点,提前预判了一切,派你出面,水到渠成。如同上战场打仗,背后指挥的那人才是高手,你不过是其中被调遣的一员小将。这次派你上阵能赢,换个阵地,你未必会赢,别骄傲。” 秦悦宁默默甩了他一个大白眼。 心里却不得不服这人的通透。 她现在只能看到表象,他却能透过表象看本质。 来到元峻房子的大门前。 中式朱漆仿古雕花大门,厚重典雅。 密码锁是定制,同样是朱色中式风格。 元峻手指轻触密码锁屏幕,在上面按了几下,伸手勾着秦悦宁的脖子,把她往前面一推,将她的脸录入系统。 秦悦宁扭动脖子,“你这是干嘛?” “把你的脸录进来,等我和女朋友约会时,欢迎你来查岗。” 秦悦宁暗暗骂道,臭男人,恶趣味! 二人步入庭院。 元峻微抬下颔指指院落,“喜欢什么花草,等会儿陪我去花鸟市场买。” “不去!我刚从那里回来,就为了给你换这个花盆!” 元峻忍俊不禁。 就没见过这么耿直的人。 让她送花盆,她真的给送来了。 忽然想到什么,秦悦宁抻长脖子,用力往下一拽,把项链扯下来,递给元峻,“这个也还给你!” 元峻没接,扳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身,低眸去查看她的脖子。 但见她脖颈白皙肌肤被项链扣头勒出一道红痕,好在没出血。 他抬手在那处红痕上轻轻揉了揉,嗔道:“做事莽莽撞撞,脖子划疼了吧?” 疼倒是没觉得有多疼,秦悦宁只是觉得麻。 被他手指揉搓的地方,麻酥酥的,像被电流打了一下。 元峻把项链重新帮她戴好,“以后爱惜点自己的皮肉,胸口碎大石,银枪锁喉这些东西不要再碰。” 秦悦宁低声说:“和尚训道士,管得真宽!” “不管你,你能上天。” “我爸妈都没你管得宽!” 元峻打量她,“全身上下哪哪儿都硬,嘴最硬。” 秦悦宁不甘示弱,“彼此彼此!你是半斤鸭子四两嘴,嘴硬得离谱!” 元峻兀自先笑起来。 平素见惯了对他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人,秦悦宁与众不同。 二人进入小楼客厅。 元峻指指新中式雕花玄关,黄花梨木中式沙发,中式刺绣抱枕,电视柜等家具,问:“还满意吗?” 秦悦宁撇撇嘴,嫌弃道:“老气。” “中式是最庄重最耐看的。年轻时,你会被一些时髦的外来品吸引,四十岁之后,你体内的中式因子才开始崛起,到那时你会喜欢这种风格。”元峻俯身打开中式鞋柜,取出一双38码的女式拖鞋递给她。 秦悦宁趿拉上拖鞋,硬声硬气,“你干脆一步到位,直接给我买个中式实木棺材得了,等我一百岁后最喜欢的肯定是那个。” 元峻瞧着她又艮又硬的劲儿,啼笑皆非。 他敛了笑,低声道:“棺材就算了,你才十九。” “小气。” “带你去楼下看看。” 秦悦宁抱着古董花盆跟着他来到地下室。 元峻推开一扇门。 里面十分宽敞,地上铺了厚重的棕色地毯,墙角放着刀剑和箭之类,看样子是练功房。 秦悦宁视线落到墙角一堆彩色气球上,“练功房里放那么多气球干嘛?不嫌碍事吗?” 元峻从壁柜上随手拿起一根牙签,手指捏住,轻轻往前轻弹。 “砰!” 一声脆响。 牙签扎破了二十米开外的气球。 元峻道:“很解压,要试试吗?” 秦悦宁单手抱着古董花盆,腾出另一只手,随手从墙边的金钱树上,摘下一片树叶,捏在指间,轻巧往前一弹。 “啪啪啪!” 三个气球瞬间被飞出去的树叶割炸。 秦悦宁拿眼瞟他,“鲁班门前耍大斧,不自量力!” 元峻眉眼漾笑。 一生要强的女人啊。 眸光落到她手中的古董花盆上,元峻道:“和花盆产生感情了?走到哪抱到哪。” 秦悦宁举举手中花盆,凶巴巴地说:“如果你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拿这个砸你的头!” 元峻本来没打算在练功房里对她动手动脚,想去卧室。 被她一提醒,兴头上来了。 他朝前一步,走到她身前,中间差着三厘米之距。 离得近,他身上那种好闻的致命的男性独有的荷尔蒙,让秦悦宁浑身发麻。 她神色微微一顿,“你要干……” “嘛”字还没说出口,下巴已经被元峻捏住。 他垂首吻住她的唇。 舌尖探进,撩着她的舌,绞着缠着,在那里燃起一片火苗。 秦悦宁愣住,想推他,推不动。 她举起手中花盆朝他头上砸去。 花盆碰到他的头发时,却怎么都下不去手了,过片刻,软塌塌地耷拉下来。 元峻一条手臂牢牢地环着她的腰,手指在她短发间轻轻摩擦着。 他闭上眼睛尽情地吻她。 秦悦宁感觉了他的手在她身上摸索。 一股激动的热流涌向她的全身。 理智抗拒,身体却喜欢他的抚摸,他霸道却温柔多情的动作,让她无力招架。 他的手从她t恤下摆伸进去,顺着腰往上,在她腋下摩挲了几下,直接探进她的胸衣。 她今天穿的是舒适的背心款胸衣。 他的手指很轻松就探了进去。 那是一只可以燎原的手,所到之处,星火遍地。 秦悦宁觉得自己要炸了! 是燃烧的感觉。 她呼吸急促,剧烈地喘息着,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可是挣扎不动。 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吼:“元峻,你这个浑蛋,你快放开我!” 吼声很快转成呜咽,然后是低吟。 等元峻松开她时,她已经浑身绵软,双腿站不稳,靠着墙壁才勉强维持站姿,衣服包裹下的身体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面色潮红,大大的小鹿眼湿漉漉的,清亮动人。 右手手指仍死死抓着花盆。 元峻轻笑,从她手中拿下花盆放到壁柜上,“舍不得砸我?” 秦悦宁按着剧烈喘息的胸口骂道:“你无耻!你去相亲,还来亲我!你水性杨花!朝三暮四!放荡不羁!” 元峻克制着笑意,“她三十三岁,比我大七岁,我相亲不可能相那么大的。” “骗人!她看长相明明才二十七八岁!” “所以嫁进我们家,没你想象得那么可怕,否则她不可能比实际年龄小那么多。” 秦悦宁眼神一硬,盯紧他的眸子,“嫁进你们家?什么意思?” “傻瓜,她是我大嫂!” 第1477章 无法招架 秦悦宁愣住,“你大嫂?” 元峻颔首,“对,亲大嫂。那天去麓园吃饭,本来是我大哥大嫂还有个人,有事要谈。我大哥临时有公务来不了,我顺路接了我大嫂。” 秦悦宁抬手捶他胸膛,“你不解释,你故意戏弄我!” 元峻握住她劲瘦的手腕,“你和别的男人深夜买醉,向我解释了吗?如果不是我打电话叫你哥过去,你是不是要和他喝一整夜?” “你不要我了,我单身,想跟谁喝就跟谁喝!” 元峻英俊面容冷肃,“秦悦宁同志,你弄清楚,是你先不要我的。” “我没说不要,我的意思是只谈恋爱,不结婚!” “只谈恋爱不结婚的本质就是,等你玩弄完我,就抛弃我,和别的男人结婚。把我当成什么?踏板?垫脚石?陪练?” 语言真是一门艺术。 本来秦悦宁觉得同元峻只恋爱不结婚,自己牺牲挺大的。 被元峻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渣。 她晃晃脑袋。 想把自己晃得清醒点。 右手被元峻拉起来,“走,去楼上看看。” 很快被他带到楼上。 先去了书房。 书房没他父母家里的书房大,但也不小,有三十个平方大。 书柜里摆放的仍然是政治、经济和历史之类的书。 细风吹进来。 轻轻拂动轻纱。 夹带细雨的夏风清凉温柔。 秦悦宁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 听到元峻在她身后说:“这里只是暂住的一处住宅。结婚后,你可能要跟随我去全国各地居住,能接受吗?” 秦悦宁猛地回头,“结婚?” “对,明年重阳节你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先把证领了。” 秦悦宁长眉轻皱,“你不怕我爸盗过墓的事会被爆出来?” “怕。但是三四十年后,你爸年事已高,早已看淡一切,自然不会在意此事。依顾逸风和你哥的能力,应该能妥善处理这种事。至于我,从现在开始筹谋,做好应对措施。” 秦悦宁心里涌起一种叫感动的情绪。 她抬脚,慢慢走到他身边,手贴上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厚。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出声:“值得吗?一个女人而已,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元峻逗她,“没办法,细查下去,谁家没有雷?你家雷是最少的,除了你,我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和你将就一下了。” 秦悦宁原本挺感动的。 一听这话,英气精致的小脸瞬间垮下来! 她扭头就朝门口走去! 元峻又去追她,追上后,从背后环着她的腰,抱着她,微微倾身,唇贴在她耳边若有似无地吻着,低磁嗓音轻声哄:“脾气可真大,比我爷爷的脾气还大。活了二十六年,头一次哄人。你这脾气,又急又硬,除了我,谁能受得了?” 秦悦宁脱口而出,“受得了的多着呢,虞城就喜欢我这种脾气。” 说完暗自懊恼,嘴那么快干嘛? 就不能不说吗? 不说会死啊。 元峻环抱着她的手臂变得僵硬,唇从她耳朵上挪开,身子直起,恢复平时的挺拔仪态。 手臂松开她的腰,他语气平淡道:“去卧室看看吧,看看床上用品要不要换?” 秦悦宁愧疚,“我刚才就顺嘴一说,没别的意思。” 元峻英气俊朗的脸不辨喜怒,声音平和,“没事,他比我先认识你,你们相处时间长,暂时忘不了是情理之中。”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以前年纪小……” 元峻淡笑,“能理解。” 他越是这样宽宏大量,秦悦宁越觉得他生气了。 他这人太能克制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二人来到卧室。 中式雕花花梨木床,中式落地台灯,中式座椅,所有家具都是精致典雅的新中式风格。 床上用品是清新淡雅的淡绿色丝质面料,上绣中式刺绣,绣凤绣蝶。 猛一看觉得老气,但是细品,味道出来了。 果然中式风格是最耐看的。 秦悦宁道:“不用换,挺好的。” “真不用?” “真不用,我不挑。” “是不挑。” 元峻又带她看了其他房间,楼上也看了一圈。 最后返回一楼客厅。 元峻问:“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秦悦宁惊讶,“你会做饭?” “会的不多,但是能吃。” “煮碗面条吧,简单省事。” “好,你去看电视,我很快做好。” 秦悦宁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台正在重播昨晚的新闻联播。 刚抓了一批涉嫌贪腐之人,秦悦宁猛然瞥到其中有个是岛城的一把手。 虞城就是岛城人! 虞家企业受他管辖! 秦悦宁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扭头朝厨房方向看了看,估摸他一时半会儿做不完。 拿起手机轻手轻脚走到阳台,拨通沈恪的手机号。 秦悦宁压低声音问:“恪哥,城子那边什么情况?我刚在新闻里看到岛城一把手被抓了。” 沈恪道:“虞棣也被带走调查了。” “不是说全推到成琼身上了吗?” “以前的可以推到成琼身上,这两年的没法推。最近这两年,一直是虞棣暗中派人打点。他虽然生病,但公司的事没完全放下,否则凭虞城和虞瑜兄妹二人,公司不可能稳定。虞城正在找关系,想替父顶罪,怕他爸身体不好,会死在牢里。我劝他,他听不进去。” 秦悦宁骂道:“蠢!不顶罪,进去一个人,一顶罪,进去俩。这小子平时看着挺精明,一遇大事,就像没头苍蝇。这种时候,该明哲保身才对,显摆什么孝心?” “我也是这么劝他的,虞棣坐牢罪有应得。不过虞棣进去了,虞氏集团恐怕难撑此劫。” 秦悦宁又问了几句,挂断电话。 立在窗前,抬眸朝外看。 窗外不远处一株株高大的芙蓉树。 绯红色的芙蓉花沾了细雨,被风一吹,纷纷落到地上。 风雨之下,花飘零。 覆巢之下无完卵。 认识他那么久,秦悦宁实在不忍看他落魄。 正凝眉间,身后传来元峻的声音,“你打算怎么帮他?” 秦悦宁猛然回头,看到元峻正站在十米开外。 刚才凝神思索分了神,竟然没察觉到他的到来。 秦悦宁抿唇不语。 元峻勾唇浅淡一笑,“没事,想帮就去帮,前提是保护好自己。” 秦悦宁拧眉盯着他,分辨他此言是真心,还是反话。 元峻走到她身后,环着她的腰说:“忘了曾从哪里看过一个故事。有个女人遇害躺在沙滩上,走过来一个人,将他的青衫脱下来给女人盖上,离开;又来了个人,在沙滩上挖了个坑,小心翼翼地把女子掩埋。那个沙滩上的女子,应该是你的前世。虞城是第一个路过的人,曾给过前世的你一件衣服。你今生遇到他,只为还你一个人情。而我,应该是把你掩埋了的那个人。” “我……” 他牵起她的手温声说:“面煮好了,去吃饭吧,吃完饭,我帮你帮他。” 第1478章 牢牢绑住 面是很普通的西红柿鸡蛋面,但是味道出奇得好。 西红柿酸甜可口,鸡蛋喷香,秦悦宁吃了整整一大碗。 元峻看着她认真干饭的模样想笑,“好吃吗?” 秦悦宁端起碗,把底汤一口喝光,“好吃,下次我给你做手擀面。” 元峻口吻宠溺,“好棒!悦悦会得真多!” 秦悦宁身上直起小米粒,这是拿她当小孩子夸呢。 她这么成熟的人,几百亿的合同都签过。 吃完面,收了碗。 元峻倒了杯茶给秦悦宁,正襟危坐,问:“虞棣有没有得过什么大病?” “有,胃癌,两年半前查出来,入院治疗。当时差点死了,治了很久,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元峻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长腿交叠,手指轻轻摩挲下颔,思索片刻道:“到时找个好的律师,尽量帮他申请保外就医。出了这种事,他们公司肯定会受影响,让虞城沉住气,不要气馁,撑个三五年,到时接住一个适宜的政策,说不定就能翻身。” “好。” “还有个险招。等这事曝光后,让虞城和父亲断绝关系,大义灭亲,断尾求生。虞城形象不错,岛城又是旅游城市,‘富二代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拯救家族生意’,是个不错的噱头。到时利用网络曝光,吸引流量,对他家酒店生意有帮助。但第二个方案,虞棣必须得去坐牢,不能保外就医。否则,一旦走漏消息,虞氏集团会遭到反噬。主意我给他出到这里,愿不愿做,能不能做好,全靠他自己。” 秦悦宁权衡一下点点头,“我原话转告他。” 元峻抬手摸摸她漆黑的短发,“你不要给虞城打电话,借别人的口传出去。” “好,我告诉恪哥,让他转告。” 元峻微微颔首,“我会暗中留意虞氏集团,能帮的尽量帮。” “会不会牵连到你?” “放心,我不会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秦悦宁抓起他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低声问:“为什么这么帮我?” 元峻勾唇,“这年头讨个老婆不容易,好不容易碰到个看对眼的,不得好好哄着?” 秦悦宁也笑。 笑完了,伸手抱住他,下巴担在他的肩膀上。 闻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秦悦宁后知后觉,才想起来,今天抱着古董花盆,怒气冲冲地赶过来,是要和他两清的。 结果,稀里糊涂被他引到这套房子里,亲了抱了,和好了。 这男人太会拿捏人心。 对她好还好说,一旦反目成仇,分分钟能整死她。 秦悦宁松开他,仰头望着他,“若日后我不小心得罪你,你会不会出手整我?” 元峻微微扬唇,伸手捏捏她高挺的鼻子,“我对情敌尚且如此宽容。你是我看中的人,我怎么舍得下手?日后我们结婚生子,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就更舍不得对你下手了。” “你完美得不真实。” “那是你的感觉,我缺点其实很多。”他站起来,“从小到大高压环境下长大,我情绪没什么起伏,但是和你在一起,我笑的次数多了很多。” 秦悦宁跟着站起来。 元峻道:“走吧,送你回家,再不送,就更舍不得让你走了。” 秦悦宁视线下移。 落到他的腰带处,很快收回视线。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时间久了,的确很危险。 离开小楼,二人上车。 途经商场时,元峻道:“进去买点东西。” “买啥?” “进去就知道了。” 二人走进一楼专柜。 元峻带秦悦宁来到一家品牌金饰前。 他看向导购员,“帮她拿一条手镯、手链、脚链、耳环,款式简单大方就好,她不适合太复杂的款式。” 导购员忙应着,端详了几眼秦悦宁,打开橱柜去取。 秦悦宁压低声音对元峻说:“要命!你这是要干嘛?我平时不戴首饰,戴个项链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尊重。” “不戴就放家里保存,黄金保值,随时可以变现。” “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缺钱。” “收着吧,日后你若再跟我闹分手,多一个见面机会。到时我会让你先还手镯,哄你一顿。如果哄不好,就让你再还手链,再哄一顿,直到把你哄好为止。” 秦悦宁嘴上嗔道:“狡猾!” 心里却欢喜。 长这么大,硬来硬去,不服就干。 哪被人这么花心思地哄过? 导购员把手镯、手链、脚链、耳环等拿出来。 秦悦宁挑着简单的款式一一试戴。 她这个年龄,对黄金首饰谈不上多热爱。 但这是元峻送的,意义不同。 秦悦宁试完,指指看中的那几件,冲导购员道:“就要这些吧。” “好的,小姐。”导购员乐呵呵地将首饰包装好。 职业生涯,除了订亲结婚,很少有客户一下子买这么多的。 元峻刷卡付款。 二人离开商场。 秦悦宁才意识到,这些首饰又是链又是环的,手上脚上耳朵上全都有,元峻这是变着法儿地想绑紧她。 好一个心机男! 可是这心机让她喜欢。 开车把秦悦宁送到沈恪公司楼下,元峻偏头对她说:“暑假马上就要结束了,你抽半天时间,陪我去见见我外公外婆。” “这么着急?” “若日后有阻力,多一对支持咱俩的人,听我的没错。” “什么阻力?” 元峻微微笑了笑,英挺好看的眸子沉如深海,嘴上却轻描淡写道:“没事,听我安排就好,我不会坑你。” “好吧。” 秦悦宁拿起装有首饰的包装袋,推开车门,刚要下车。 元峻忽然叫住她,“秦小姐,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秦悦宁垂眸看看手里的包装袋,纳闷儿,“没有啊,该拿的都拿了。” 元峻指指自己下颔线条分明的脸颊,“这里,告别吻。” “矫情!” 她抻着腰,凑到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元峻不满足,“还有。” 秦悦宁嘴上嫌他矫情,但还是探身凑过去,用力抱了抱他。 元峻感受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休闲宽松的衣服也遮不住她骄傲的曲线。 想到林柠说他吃得真好。 元峻兀自轻笑。 他拍拍秦悦宁纤薄却有力的脊背,提醒道:“告诉沈恪,公司上市只是起点,上市后更要好好经营,别当成终点。” 秦悦宁一怔,“你连我姐夫的公司也操心着?” “自从你向那位傅董宣扬我是你男朋友,我们就已绑成一体了,以后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秦悦宁顿觉这人真是腹黑啊。 不知不觉间,顾家所有人都上了他的船,但又不得不上。 第1479章 节外生枝 辞别元峻。 秦悦宁来到沈恪办公室,见到他后,将元峻的原话一字不漏地告知。 沈恪边听,边频频点头。 不由得对元峻生出浓厚的好奇心。 仕途之人的格局,果然比从商之人的格局大。 他们站得高,所以看得更远。 听完,沈恪分析道:“元峻说的第一种方法,看似稳妥,但是公司破产概率大一些。第二条风险虽大,但公司起死回生的几率大。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第二条。至于虞城选择哪条,我等会儿打电话问问他。” 秦悦宁提醒他,“城子手机有可能被监听,你给他打电话时,千万不要提元峻的名字。” “明白。” “我星妍姐呢?” “在隔壁办公室,最近公司一直在筹备上市,她过来帮忙。” “我去看看她。” 秦悦宁起身来到隔壁办公室。 敲门,进入。 苏星妍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垂眸看文件。 她气色比上次好了一点,人也没从前那么瘦削了。 虽不似从前鲜活,但人比之前多了几分沉静和坚毅。 可能这就是成熟,是为母则刚。 秦悦宁走到她桌前,轻声问:“姐,心情好些了吗?” 苏星妍抬眸,冲她莞尔一笑,“好多了,我现在想开了。孩子在哪里都是我的孩子,与其在我身边病病殃殃,不如放到独孤城叔叔身边健康长大。” 她拿起手机,调出孩子的照片,给秦悦宁,“看,他又长胖了点,这是独孤叔叔昨天刚发给我的。” 秦悦宁接过手机,定睛细看。 孩子果然比上次分别时,长大了些,胖了点,皮肤也更白了。 白白胖胖,眼睛大大的,长睫毛扑闪扑闪,十分有灵性,长得像苏星妍多一些,但也有几分沈恪的影子。 晶莹剔透的一个水晶娃娃,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秦悦宁看得爱不释手,不由得想象,等以后和元峻结婚,生个孩子会长什么模样? 她虽然是男孩子性格,但是长得不丑,元峻五官也很俊。 无论像谁,应该都不会难看。 她希望孩子性格像元峻,但又怕那种性格活得太累。 像她吧,又怕毛毛糙糙,难成大事。 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才十九岁,想太多了。 同苏星妍说了会儿话,秦悦宁离开。 赶在开学前,她和元峻去拜访他外公外婆。 他外公姓赫。 赫老爷子和赫老太太,比元老还要和蔼可亲。 一见面,赫老太太就拉着秦悦宁的手,上下打量着她,一口一个小姑娘,笑得合不拢嘴。 秦悦宁把奶奶秦姝帮忙准备的礼物,恭恭敬敬地送给老太太,是一串稀有的澳白珍珠项链,达到收藏价值的那种。 赫老太太打开宝蓝色天鹅绒首饰盒,眼前顿时哗地一亮。 十八点位的硕大龙珠,华光溢彩,贵气逼人,珠子个个饱满正圆,几乎无暇,每颗珍珠都能照见人脸。 堪称稀世珍品。 老太太富贵多年,自然不缺名贵珠宝首饰,但是这么大点位且近乎无暇的澳白珍珠项链,如今世面极其少见,且有价无市。 谁看了不迷糊? 秦悦宁见她喜欢,说:“赫奶奶,我帮您戴上吧。” 老太太嗔道:“叫什么赫奶奶?跟着小峻喊外婆。” 秦悦宁乖乖喊了声外婆,拧开扣头,帮她戴上。 不得不说,这种大龙珠最配这种面若银盘,贵气雍容的老太太。 岁数不到,都戴不出那种感觉来。 老太太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连连夸赞漂亮。 秦悦宁心里暗暗佩服奶奶秦姝的魄力,上千万的极品澳白项链往前一送,就没有拿不下的女人。 给赫老爷子送的是茅台陈酿。 爷爷顾傲霆贡献的。 赫老太太牵着秦悦宁的手,走到沙发上坐下。 目光从她脸上挪不开,越看越喜欢。 元峻端起茶杯,抿一口茶,不疾不徐道:“悦宁不只长得漂亮,还有经商头脑,前些日子刚签完一单几百亿的合同。傅董你们知道吧?老奸巨猾的那位地产商,是她手下败将。” 秦悦宁听得直咂舌。 这位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内情他比谁都清楚,如今却拿话来忽悠老爷子和老太太。 果然,赫老太太笑眯眯地摸着秦悦宁的手赞道:“有志不在年高,小姑娘才十九岁就有如此本事,以后定能成大事。” 赫老爷子也点头称赞,“顾家我以前曾打过交道,是最为仁厚的商人之家。小峻日后能得你们家护佑,我和我太太百年之后也放心了。” 秦悦宁忙说:“外公您过奖了,这次多亏元峻提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元峻偏头拿眼角余光瞥她。 小丫头进步挺快,寥寥数月,已见气候。 可造之材。 四人喝了会儿茶,佣人已将饭菜端上桌。 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秦悦宁不挑食,样样都吃,饭量也不小。 赫老太太不停给她夹菜,边夹边夸道:“小姑娘吃饭真香,看你吃饭,我心情都变好了。” 秦悦宁哭笑不得。 这是硬夸。 秦悦宁组织语言,刚要夸老太太几句,腿上忽然一沉。 一只手伸过来。 秦悦宁低眸一看,是元峻的手。 他的手从桌下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指。 秦悦宁瞪了他一眼,用力抽出手。 元峻的手落到她腿上,就搁在那里,并不打算撤走。 他面色波澜不变,夹起一只丸子放到她碗中,沉声道:“尝尝这只四喜丸子,外婆亲手做的,我小时候最爱吃外婆做的丸子。” 秦悦宁把腿往旁边一偏,甩掉他的手,夹起丸子,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元峻淡淡勾唇。 不知为何,她越是这样,他越想逗她。 逗她特别有意思。 宴席结束。 老太太拉着秦悦宁去自己的衣帽间,要给她选一件珠宝。 秦悦宁对珠宝首饰不感兴趣,问:“外婆,元峻小时候的照片有吗?很好奇他以前长什么模样?” 老太太慈爱地说:“有,我拿给你看,等着啊。” 她很快找来相册。 厚厚的相册装订得十分精致。 秦悦宁捧着相册走到沙发前坐下,一页页翻看。 元峻小时候就生得十分英俊,是的,是英俊,不是可爱。 漆黑的浓眉,大大的眼睛明亮幽深,装满城府,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样,像个智者寄托在孩子的躯体上。 秦悦宁觉得稀奇。 怎么有这么成熟的小孩呢? 顾逸风也年少老成,但是顾逸风小时候模样很可爱。 她拿起手机,问老太太:“外婆我能拍几张吗?” “当然能!” 秦悦宁咔嚓咔嚓拍了十几张。 离开的时候,赫老爷子和赫老太太给秦悦宁备了厚厚的回礼。 秦悦宁推脱不掉,只好收下。 二人坐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前面拐过弯,元峻从西裤兜中掏出一个首饰盒,递给秦悦宁,“打开看看,外婆的传家宝,给你的。” 秦悦宁惊讶,接过盒子,嘴上道:“不怕我拿了传家宝,不要你了?” 元峻探身过来,唇瓣擦着她的耳朵,“你不敢。” 秦悦宁嫌他肉麻,别过头,刚要打开盒子。 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 秦悦宁身体受惯性影响,往前扑去,首饰盒掉到车内地毯上。 元峻一手迅速将她拉进怀里抱着,另一只手抓住车顶上的扶手。 稳下来,二人定睛往前看。 车头两米开外,一道纤薄的人影拦在车前。 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细瘦娇弱,唇角虽然扬着,仍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元峻盯着那人影,眼眸薄凉。 抬手按动按钮,降下车窗。 年轻女子朝他走过来,冲他嫣然一笑,“峻哥,带女朋友来看外婆,怎么不通知我?这么大的喜事,让我也跟着开心开心。” 第1480章 势均力敌 元峻下颔线条微微绷紧,英挺俊容冷静严肃,缓缓吐出三个字,“没必要。” 年轻女子欲语还休。 怔了片刻,她轻扯嘴角俯身往里瞧,隔着元峻,冲秦悦宁挥挥手,笑道:“这位是秦小姐吧,你好。” 秦悦宁偏头又打量了她几眼。 挺漂亮一女的。 白细瘦,披肩长直发散在肩头,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柳叶眉,花瓣唇,下巴尖尖,我见犹怜。 身上衣服虽然看不出牌子,但是面料精贵,没戴多余首饰,只在左手腕戴一只冰冰透透的高冰种白月光翡翠手镯。 看气质和镯子,这女的非富即贵。 秦悦宁觉得她有点面熟,想了想,想起在赫老太太家相册里,看到过她和元峻的合影,那时的她和他都是年少青葱的模样。 想必俩人关系非同一般。 秦悦宁冲女人点点头,礼貌地说:“我姓秦,小姐,你贵姓?” 那女人刚要开口。 元峻吩咐司机:“开车。” 司机提高音量冲女人恭恭敬敬地说:“匡小姐,请您让让,我要开车了,别撞着您。” 女人直起腰,紧锁眉头,眼圈泛红,冲元峻说:“峻哥,我……” 话未说完,司机发动车子,一踩油门,将车倏地一下开了出去。 秦悦宁回头。 看到女人还立在原地,脸上表情委屈凄楚。 秦悦宁好奇地看向元峻,“那女的是谁?姓匡,是你之前说的匡家人吗?” 元峻手臂搭在车窗上,喉间低嗯一声。 “你们和匡家不是不和吗?那女的好像对你感情不一般,她叫什么?” 元峻浓黑睫毛微垂,没什么情绪道:“匡珂,磕磕绊绊的珂。” 秦悦宁倾身凑到他身前,单手撑在他身后的椅背上,盯着他的眼睛,“元峻,你给我老实交待,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正常,你更不正常。你不老实交待,我不要你了啊。” 元峻眸色平静,望着她,“她爸和我爸以前关系不错,后来因故交恶。” 秦悦宁懂了,“她是你的小青梅?” “以前两家关系好时,双方父母有意撮合,后来关系交恶,断绝往来。” “你喜欢过她吗?” 元峻俊挺双眸微微一敛,“我是个理智的成年人,不会允许自己犯错误。” 只是说不会犯错误,没承认不喜欢。 秦悦宁抬手搭在他肩上,食指在他高耸俊挺的鼻梁上轻轻刮着,绷着小脸恐吓道:“你这个岁数,有个把过去也正常。但是过去归过去,如果被我抓到你以后还和她蝇营狗苟,你死定了!” 元峻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活了二十六年,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威胁我的人。” “以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你家人不敢。” 秦悦宁抽出手,坐直身姿,“你的小崽子们敢!” 元峻过一瞬才意识到她口中的小崽子们,是她和他未来的孩子们。 这钢筋水泥铸造的大直女,耿直得与众不同。 用最强悍的方式表达着最温柔的情意。 元峻俯身捡起地上的首饰盒,打开,检查了一下,没摔坏,递给秦悦宁,“拿着。” 秦悦宁接过来,是一套高冰玻璃种辣阳绿的翡翠手镯。 镯子种质细腻莹润,颜色鲜艳绚丽,浓阳正匀,起冰起胶,正圈镯型圆润饱满,光线透入,镯子莹光灵动,晶莹剔透如一汪春水。 镯子无一丝杂志,近乎完美,是难得一见的翠中珍品。 秦悦宁跟着奶奶长过见识,估了下价格,这镯子,市值同她送赫老太太的那串澳白珍珠项链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更贵。 她懂赫老太太的心思。 这是想告诉她,元峻匹配得上她。 他们元家世代为官,清正廉洁,给不了她太贵重的礼物,但是他们赫家可以给。 这是一桩门当户对、势均力敌的感情。 秦悦宁拿起镯子戴到自己手腕上,圈号稍大,戴在她细瘦的手腕上,晃荡。 不过不打紧,这种镯子等四十岁后戴,才有味道。 秦悦宁把手镯放进首饰盒里装好,握在掌心。 元峻的手伸过来,覆到她的手背上。 秦悦宁没反应,任由他握着。 这男人年轻英俊,背景高深,未来前程似锦,被个把莺莺燕燕惦记也正常。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没什么好烦恼的。 车子开至日月湾。 司机停好车,下车,给二人腾出亲热的空间。 元峻抓起她的左手,拿软尺量了量无名指尺寸问:“戒指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钻石?白黄蓝粉黄绿,选一个颜色。” 秦悦宁知道他这是打算求婚。 觉得太早了点。 可是二十岁够法定结婚年龄,他就要跟她领证,十九岁不求,难道要等到领完证再求? 秦悦宁道:“白钻吧,别搞太大,太大了浮夸。” 元峻淡笑,“你是一点都不贪心。” “我贪,不贪物质,贪感情,眼里揉不下沙子,脾气大,好打人,我哥老说我过刚易折。想娶我,先做好心理准备,敢出轨,我就让他出殡!” 元峻眼底笑意深浓,“这是在威胁我吗?” “对,就是威胁。” 元峻故意打趣她,“我好怕。” 秦悦宁没绷住,笑了,“怕就注意点,有女人往你身上贴,你离得远远的,甩不掉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揍她。” 元峻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抬到眉间做了个敬礼状,“谨遵悦悦之命!” “油嘴滑舌!” 话音刚落,脸被元峻扳过去。 他额头抵着她额头,错开鼻梁,拿嘴唇碰一下她的嘴唇,再碰一下。 舌尖探入,勾着她的舌,吻得抵死缠绵。 吻了两三分钟之久,他才松开她的唇,高耸硬挺的鼻子擦着她同样高挺的鼻子,低沉声音喑哑潮湿,“真想光阴似箭,一下子跨到明年秋天。” 秦悦宁鼻音闷闷的,“干嘛?” “明年秋天你就满二十周岁了,够法定结婚年龄了。领过证后,我就可以行使丈夫的义务了。” 秦悦宁耳垂倏地红了,嗔道:“大色狼!” 她一把推开他,抓起装镯子的首饰盒,撞开车门,大步如飞往前走。 元峻望着她逃也似的身影,唇角扬起。 这丫头,又胆大又胆小。 回到家,秦悦宁把翡翠镯子拍了照片,发给奶奶秦姝。 电话拨给奶奶。 她问:“奶奶,这镯子你喜欢吗?元峻外婆送的,明天拿给你戴,我戴有点老气。” 秦姝道:“这种成色的翡翠,多是传家宝,上拍卖行要千万起,你放保险柜里保存好,平时别磕碰了。元峻长辈送你的,拿给我戴,像什么话?你奶奶最不缺的就是珠宝。” “成吧。” 秦悦宁挂断电话,刚要把手机扔到一边,叮咚一声来了条信息:秦小姐,我们明天晚上能见一面吗? 第1481章 强得可怕 不用查,秦悦宁都知道,发信息的是那个匡珂。 秦悦宁想看看元峻这个曾经的小青梅,能掀起什么风浪? 她回信息:好。 匡珂很快发来时间和地点。 约在明天晚上八点钟,日月湾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次日,晚八点。 秦悦宁准时来到咖啡馆。 匡珂已经到了,坐在临窗的桌前。 看到秦悦宁,她站起来冲她招招手,笑眯眯地说:“秦小姐,我在这里!” 她今天打扮得比昨天更精致。 白衬衫扎在dior的复古伞裙里,珍珠耳环,白月光翡翠手镯,dior的戴妃包,黑色长发头发盘在脑后,刘海模仿奥黛丽赫本的发型。 精致、优雅、淑女。 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秦悦宁一件黑色t恤一条蓝色磨白牛仔长裤,迈着一双巨长的腿,飒步流星走到匡珂面前。 匡珂点了一杯咖啡。 秦悦宁点了一杯柠檬水。 匡珂笑吟吟地打量着她,“我以为秦小姐这种长相的女孩子,会喜欢冰美式。” 秦悦宁拿吸管吸了口柠檬水,不紧不慢地说:“我还在发育,喝咖啡影响长个。” 匡珂眼神微微一暗。 觉得秦悦宁在嘲讽她矮。 她其实也不矮,一米六五的身高,但是跟秦悦宁比是矮了不少。 匡珂端起咖啡杯,优雅地抿一口,言笑晏晏望着秦悦宁,“峻哥应该告诉你了吧?我和他是青梅竹马,小时候订过娃娃亲,因为父母的原因才被迫分开。你看他昨天的反应,并不平静,我在他心里还有一席之地。” 秦悦宁弯起一双大大的小鹿眼,慢条斯理道:“幼儿园、小学和中学的学生们,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又说明了什么?医院的孩子还一起光屁股出生呢,难道都得相爱?” 匡珂唇角的笑意凝固。 端咖啡杯的手用力握紧杯柄。 过一分钟,她开口道:“峻哥是个十分务实的人,一旦对他无用,他会立马撤退。” 秦悦宁手指轻扣桌面,语气轻描淡写,“很正常,及时止损嘛。” 被指成“损”,匡珂气到胸口憋闷。 她深吸一口气,“爱情对峻哥那种人来说,可有可无,权利才是他毕生追求。他和你交往,有没有可能是看中你的家世,对他日后的仕途有所帮助?秦小姐,就不怕你家公司日后破产,他会立马抽身而出?” 秦悦宁轻勾唇角,“所以我们家为什么要破产?百年基业摆在那里,当我爷爷、我爸我二叔,我那些哥哥们是吃素的?还是多注意一下你们家吧。” 她上下打量着匡珂的衣着,“你家是走仕途的吧?你这镯子一只得大几十万吧?还有你这包这衣服这鞋,你爸一年几十万的工资,够你买奢侈品的吗?” 匡珂手指摩挲着腕上的手镯道:“镯子是长辈送的,衣服包加起来几万块而已,消费得起。” 她盯着秦悦宁的眼睛语重心长,“小妹妹,你太年轻,看不透人心,别把被利用当成真感情。” 秦悦宁不以为然地笑,“这世界本就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你利用他,他利用我,我利用你,互相利用的感情才牢靠。靠激情支持的感情,一旦激情褪去,一地鸡毛。” 匡珂没想到这个假小子,岁数小小,内核如此稳定。 油盐不进。 匡珂把左手腕往前一伸,“这镯子是我十四岁生日时,峻哥外婆送给我的。老人家很喜欢我,一直拿我当她的外孙媳妇。” 秦悦宁打开微信。 调出昨晚拍的镯子照片,推到她面前。 “这是元峻外婆送我的,他们家的传家宝,孰轻孰重,一眼便知。你和元峻早就没关系了,还霸着人家外婆的镯子,是不是有点恬不知耻了?” 匡珂气到手抖。 唰地抽回手,冷哼一声,再开口,她声音染了愠怒,“峻哥外婆过生日,我们也送过同等价位的礼物。” 秦悦宁面不改色,“所以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这镯子一点意义都没有。” 匡珂拳头握紧,胸口憋得像压了块石头。 这口气不出,她就不姓匡! 秦悦宁扫她一眼,伸手从桌子中央的托盘里,拿起一块配咖啡用的方糖,握在手心,用力一攥。 松开手,她撕开包装,成块的方糖已变成粉末。 她探身把糖末倒进匡珂的咖啡杯里,慢条斯理道:“忘了告诉你,我自幼跟我外公我爸妈习武,能打得过我的,不多。我从小用中草药泡澡,百毒不侵,所以歪门邪道,对我也不管用。匡小姐有什么小心思,还是省省吧。怪只怪你运气不好,碰到了个硬茬。” 匡珂失态的脸露出假笑,“秦小姐说的什么话?感情这种事,你情我愿。执迷不悟,纠缠不休不是成年人该有的姿态。” 秦悦宁盯着她的脸意味深长,“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她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啪地一下拍到桌子,站起来道:“aa,没别的事,我走了。” 原以为这个匡珂有多强,也不过如此。 转念一想,不能轻敌,或许还有后招,但她也不是好惹的。 匡珂还要说话,秦悦宁已经大步流星,走到了咖啡馆门口。 她盯着她的背影,眼神阴翳。 许久,她脸上浮起笑容,拨通元峻的手机号,声音文雅地说:“峻哥,我今天和秦小姐一起喝咖啡了,小姑娘很有意思。” 元峻喉间低嗯一声,“她是比你有意思。” 匡珂捏着手机的手指骨泛白,“小姑娘看着年轻轻轻,却相当清醒。她亲口承认,和你交往是看中你们家的背景,能庇护他们家公司。她的话很有哲理,说这世界本就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互相利用的感情才牢靠,激情靠不住。” “她说得很对,这些都是我教的。” 匡珂的脸已经垮了,眉毛唇角耷拉下来。 沉默小半晌。 她失声说:“峻哥,为了你,我愿意脱离匡家,让我改名换姓也行。你和她分手好吗?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一个,我们青梅竹马那么多年,你不可能说忘就忘。十年了,我一直没谈恋爱,就是为了等你。我等了你整整十年,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元峻眸色冷峻,“抱歉,我今年二十六岁,不是十六岁。” 撂下这句话,他掐断电话。 两个多小时后。 元峻驾车来到日月湾。 拨通秦悦宁的手机号,“出来。” 几分钟后,秦悦宁来到大门。 元峻从后备箱取出一束纯白色玫瑰花递给她,“听说悦悦心情不好,我来哄哄你。” 秦悦宁不接花,板着一张英气精致的面孔,“今天周一,你上班,从隔壁省赶回来的?” “是,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 他嘴里哼出一首曲子,“像我这样成熟的人,早就告别了单纯,怎么还是用一段情,来换一身伤痕?” 秦悦宁没忍住笑了,伸手接过花,白他一眼,“我心情很好,心情不好的是匡珂。你没看到我刚才在咖啡口吐莲花,舌战匡珂。我现在觉得我强得可怕,再来十个白莲花,都不是我的对手!” 第1482章 痴痴惦念 元峻忽然一弯腰。 下一秒,秦悦宁身子瞬间腾空,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秦悦宁一手抱花,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嗔道:“你要干嘛?” “抱抱我的未婚妻。” 秦悦宁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硬道:“谁答应做你未婚妻了?” “小崽子都想好要几个了,还嘴硬。”元峻公主抱的方式,抱着她朝日月湾别墅大门,大步走去。 这里是秦悦宁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全是熟人。 她拿花挡着脸,猛女娇羞。 以前动不动就抱人扛人的主,现在动不动被人抱。 让她的脸往哪里放? 她摘下一朵白玫瑰,别到元峻耳上,拍拍他坚毅英俊的脸,“鲜花配俊男,真好看。” 元峻笑。 恋爱中的人,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平时再正经严肃的男人,再直再刚硬的女人,也会在对方面前露出与众不同的一面。 夜风徐徐,空气中都是玫瑰花的香气。 元峻一气儿把秦悦宁抱到秦家大门口,才放下。 两人并肩进了家门。 看到元峻突然造访,鹿宁颇为意外,“小峻,你今天没上班?” 元峻道:“突然想悦宁了,赶回来看看她。” “你之前车祸落水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没查出头绪。” 鹿宁过来人的口吻说:“查案就是这样。有些高智商犯罪,反侦察能力极强,几十年都破不了案。你平时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 元峻道:“谢谢阿姨提醒。” 二叔、匡家和青回都有嫌疑,但是前二者从政,受管制,有底线,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 至于青回,放回去后,没再做出格举动。 所以究竟是谁想害他,为什么害他? 至今是个谜。 秦悦宁拉着元峻的手,冲鹿宁说:“妈,我和元峻上楼说说话,我马上要开学了,要好多天不能见面。” 鹿宁笑,“去吧。” 望着二人上楼的身影,鹿宁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和秦野。 即使没有家世依托,元峻也是值得秦悦宁依靠的人,性格沉稳,胸怀、格局不一般,面对动荡仍能保持稳定情绪,在选择中依然能坚守人性之光。 秦悦宁和元峻来到楼上她的卧室。 进门,秦悦宁单脚把门勾上。 按着元峻,一把将他推到墙上,手臂撑在他右肩上侧,另一只手捏起他的下颔,踮起脚就去亲他。 元峻忍俊不禁,在她嘴上用力亲了一口道:“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这是男人该做的事。” 秦悦宁抚摸他黑亮凌厉的短发,“你女朋友可男可女,可硬可软,可攻可守,可盐可碱。” “我这是得了一个女朋友,双倍体验吗?” “八倍。她会的,我全会,我会的她不会。” 元峻眸色深了深。 小丫头嘴上大大咧咧,说着不在意的话,心里却暗暗和匡珂较上了劲儿。 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很多年前的事了,你和她无论长相、性格、家世都截然相反。我没有找替身的爱好,选择你,一是喜欢,二是匹配。我一直都很清醒很理智,无论是对待工作,还是感情。” 二人温存了几十分钟,依依不舍地分别。 离开日月湾,元峻驾车往家返。 此时已将近十一点钟,夜色薄凉。 车子快开到家时,元峻靠路边刹了车。 拿起手机,拨出个号码,元峻道:“跟了我一路了,出来吧。” 对方安静几秒,心情复杂地应了一声。 很快一辆白色轿车驶到他车后,停好。 车门拉开,走下来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赫本头,白衬衫dior复古伞裙,精致的小高跟鞋。 是匡珂。 元峻推开车门,下车,单手插兜,倚在车身上,颀长身影居高临下,颇具气势。 匡珂低着头像个做错的孩子,磨磨蹭蹭地走到他面前,小声说:“峻哥,我研究生毕业了,这次回国,不会再走。” 元峻淡漠地嗯一声,“还有呢?” “我错了。” 元峻垂眸看她,眸色幽深,没有表情,“错在哪儿?” 匡珂依旧低着头,“我不该私下见秦小姐,可我太好奇了,好奇我到底输在哪?我这次回国,打算把你重新追回来,刚一到家,就听到我妈说你交女朋友了,催我也快点找男朋友,我当时心都碎了。嘴上说替你开心,我哪能开心得起来?” 她仰起头望着他英挺熟悉的脸,眼神不甘中透着不舍。 小时候两家父母交好,元峻是对她体贴有加的哥哥,是她少女情怀里的白马王子,是她长大后要嫁的人。 十五岁那年,两家父母突然交恶,不再来往,她被迫和他分开。 夜里她躲在被窝里默默哭过很多次。 觉得整个青春都是破碎的。 元峻视线掠过她的头顶,看向远方,低沉嗓音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十年前,我们就已经划清界限。” “不忠的是我爸,不是我。” “有区别吗?”元峻眼神冷漠地睨着她,“没区别。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既然不会有结果,当断则断。” 匡珂盯着他的眼睛,“你对秦小姐有爱吗?” “当然有。” “不,你不爱她,你完全是看她适合结婚,才和她交往。你们在一起,没有情侣的感觉,很生硬,像在走形式。这十年,我一直在劝我爸,让他放弃现在的一切,向你爸道歉、补偿,可他不听,但我会继续努力,直到两家重修旧好为止。你可能不知道,每年逢年过节,只要一回国,我都会开车来你家附近待着,就为了默默看你一眼。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一清二楚。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没有谁比我更懂你。” 元峻失了耐心,“我不是死人,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十几岁。我和秦悦宁以后会结婚,你死心吧,不要再去骚扰她,否则后果自负。”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拉开车门,倾身坐进车里。 发动车子。 很快,他的车开进戒备森严的深宅大院,彻底消失。 匡珂仍站在原地,瞅着他车子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回到家,元峻拨通秦悦宁的手机号,“路上被匡珂尾随,我下车跟她说了几句话,警告她不要再去骚扰你。打电话向你汇报一下,以防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第1483章 与众不同 秦悦宁驾着哥哥的蓝色阿斯顿马丁穿梭在黑夜里,语气平静道:“我看到了。” 元峻神色一顿,“你跟过来了?” “是,怕你路上有危险,我暗中跟着。怕你发现,会赶我回去,我开了我哥不常开的一辆车。幸好你和匡珂没搂搂抱抱,否则今天必须得有一个人趴下。” 元峻内心深处坚硬的一角,顷刻间变得柔软。 谁说直女不懂爱情? 只不过她表达爱的方式更别具一格罢了。 寻常女人的爱是我爱你,你不许辜负我,辜负我,我哭给你看。 秦悦宁则是,我爱你,我保护你,敢劈腿,我削你! 元峻开始换鞋,“你等着,我下楼,送你回去。” 秦悦宁想笑,“我送你,你送我,送来送去,你今晚不睡觉了?快睡吧,你的悦悦强着呢,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打过海盗,开过枪,枪林弹雨里走过好几遭,都安然无恙。” 她这么一说,元峻更不放心了。 “你停车等我,我马上出去找你。” 不由分说,他抓起车钥匙,出门取了车,去追秦悦宁。 车子开出大门,匡珂的车还停在原处。 远远看到他的车开过来,匡珂以为他怜香惜玉,顾念旧情,顿时惊喜交加,连忙推开车门,下车。 我见犹怜地立在车旁,娇生生地等着他来关心她。 可惜,元峻像没看到她似的,车子停都没停,直接开过去了。 开过去了。 匡珂望着他绝决的车影,愣住了。 许久,她脸上浮出失望的苦笑,等了十年,爱了十年,终究还是抵不过新欢。 很快,元峻追上秦悦宁的车。 秦悦宁见他不听话,刹了车,下车,拉开车门,凶他:“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呢?让你别送别送,你不听。一来一回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你明天不用上班了?” 元峻下车,漆黑好看的眸子沉沉望着她,伸手抓着她的手腕,往后一拉。 秦悦宁倒在他怀里。 他双手搂着她的腰,下颔抵着她的头顶,“等以后结婚住在一起,就不用天天送来送去了。” 秦悦宁伏在他坚硬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男性荷尔蒙,刚才还很凶的声音顿时软了三分,“不一定。我爸一把年纪了,上个班,我妈都要送他,不亲自送,她不放心。他出差,无论出省还是出国,我妈都二十四小时奉陪,形影不离,生怕他遇到危险。我们家家风就是宠夫无下限,前提是这男人值得。” 元峻唇角情不自禁弯起。 有的人刚接触时,觉得对方十分完美,相处久了,缺点渐渐暴露,会厌烦。 秦悦宁正好相反,越相处,越喜欢。 她的直,她的硬,她的不解风情,在他眼里也是优点,是解压良药。 就这样,元峻又把秦悦宁送回家。 并嘱托鹿宁看着她,省得再悄悄溜出来,护送他。 三日后。 秦悦宁开学。 元峻有个省级重要会议,脱不开身,没法来送她。 父亲因公出国,母亲随行。 秦陆开车送她入学。 行李箱好几个,秦悦宁拿不过来,秦陆申请帮她把行李箱送进宿舍楼,给她铺好床铺。 并给同寝室的人,分发了价值昂贵的礼物,替秦悦宁打点关系。 临走时,秦陆叮嘱秦悦宁:“脾气收敛点,别打架,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打电话找哥哥。好好读书,用心训练,尊重师长,和同学们团结友爱。既然开学了,就收收心,别想些有的没的。周末哥哥来接你回家,想去哪里过周末,提前吱一声,哥哥好安排。” 秦悦宁扫他一眼,“你干脆在我后背上纹个‘精忠报国’,时刻提醒我得了。” “你敢文身,会影响政审,走了。” 秦陆拉开门,大步走出去。 他一走,寝室里的舍友哗啦啦围上秦悦宁,七嘴八舌地说:“宁子,你哥哥好帅!好暖!” “你哥哥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他有女朋友了吗?” “宁子,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一个脸蛋漂亮身材超好的舍友挤到秦悦宁面前,拍拍自己s型的身段,“宁子,你看我这模样,像不像你嫂子?” 秦悦宁瞟她一眼,笑,“我哥没女朋友,但是有个不好惹的女人在追他。劝你们少去凑热闹,那女人背景很深,惹不起。” 众人唏嘘几声,散开。 秦陆开车返回顾氏集团。 进入公司一楼大厅,一道女声突然喊住他,“秦先生,你好!” 秦陆回眸。 看到等候区一位细长白瘦,衣着优雅淑女的年轻女士朝他走过来。 女人面孔陌生,举止得体。 秦陆以为是合作公司的人,礼貌地问:“请问你是哪个公司派来的?找我要谈什么?” “我不是你们的客户,有点事想耽误你几分钟,可以吗?” 秦陆绅士道:“请说。” “我叫匡珂。” “旷课?”秦陆暗自纳闷,怎么有如此奇怪的名字? 家长取名时太敷衍了。 匡珂仰头望着他英气俊朗颇具男子汉气概的五官,纠正道:“是匡珂,不是旷课,赵匡胤的匡,鸣珂锵玉的珂。我是元峻的初恋,之前一直在国外读研究生,刚毕业回国,听说令妹和元峻在交往?” 秦陆顿生戒备,“你想干什么?” “我和元峻从小青梅竹马,订过娃娃亲,十年前因为双方家长一些原因,不得不分开。可这些年,我始终喜欢着他,这次回国是想和他重修旧好。你能不能劝你妹妹退出?她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好的男人,而我不能没有元峻。” 秦陆是男人,不太理解这种女人的脑回路。 怎么有如此奇葩的思维? 这不是强盗逻辑吗? 秦陆挺直肩背,深黑双眸睥睨着她,沉着道:“匡小姐,你应该庆幸你是女人。如果是男人,在你这话说出一半时,就得横着出去了。” 匡珂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秦先生这意思是要拒绝我?” 秦陆鼻间哼出一声冷笑,“别以为出国读了几本书,就把国内的人当傻子。别说你和元峻十年前分手的,就是一个月前分手,你也没权利让我妹退出。成年人了,怎么还玩过家家呢?你想怎样就怎样?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出门左转,往前开二十里路,那地方可以让你随便撒野。” 匡珂想了一下,才想起那地方是精神病医院。 原以为秦陆好说话。 没想到这个哥哥比秦悦宁还刺头。 匡珂压抑着怒火,语气尽量平静道:“秦先生,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秦陆浓眉微蹙,“你爸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打算娶你,还查你家三代?” “建议你回办公室找人查查,查完再给我答复。还有,今天的事,你最好保密,不要让元峻知道。” 撂下这句话,匡珂转身离开。 身形依旧保持优雅淑婉。 秦陆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冷笑一声。 顾氏集团长年居于富豪榜前三,生意人不敢用这种口吻对他说话,敢如此嚣张的,定是官宦子女。 怎么这么讨厌这帮高高在上的官宦子女? 被她一衬托,林柠都像个好人了。 乘总裁专用电梯回到办公室。 秦陆拨通林柠的电话,“小黄鼠狼,找你打听个人。” 林柠一听忙不迭地说:“阿陆,你说你说,无论什么事,小的一定赴汤跳火,在所不辞!” 秦陆轻笑,嗔道:“油嘴滑舌。匡珂,你知道吧?她今天来我们公司找我,她家什么背景,你了解吗?” 闻言,林柠沉默了。 第1484章 一招三雕 林柠一声不吭,挂断电话。 拨通了匡珂的手机号。 这十年间,匡珂一直通过她,打听元峻的动静。 她一般都是半真半假地应付着。 电话很快接通。 林柠快人快语道:“珂珂姐,秦陆是我看中的人,你别打他的主意!” 匡珂愣住,很快领悟,秦陆找林柠告状了。 这男人真鸡贼! 她不让他告诉元峻,于是他迂回转告林柠。 匡珂解释:“我没打秦陆的主意,我找他……” 林柠截断她的话,“我知道,我不该向你隐瞒,我表哥和秦悦宁谈恋爱一事。但你也不能为了报复秦悦宁,去招惹秦陆吧?我表哥从小就比常人理智,十分清楚自己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不会因为你去追秦陆,就吃醋甩了秦悦宁,转而投入你的怀抱。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徒劳,是瞎折腾,懂吗?珂珂姐。” 匡珂细眉紧锁,“我真的没追秦陆……” “你追也追不上,秦陆只能是我的!” 匡珂还要解释,手机里传来盲音。 林柠已挂断电话。 匡珂思索一会儿,悟出林柠这通电话是想表达三个意思。 表明立场,她站秦悦宁。 警告她,秦陆是她林柠看中的人,如果敢动秦陆,就是和她林柠为敌。 给她扣一顶脏帽子,污蔑她追秦陆,刺激元峻,报复秦悦宁,用这顶脏帽子来打压她的气势,让她理亏,让她对元峻的爱变得像笑话,像无理取闹。 短短几句话,看似简单,实则一箭三雕。 匡珂愰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以前两家关系好时,她和林柠走得很近,后来两家闹僵,她和林柠在电话里仍是姐姐妹妹互称,逢年过节也会互送礼物。 如今因为秦悦宁,说翻脸就翻脸。 人心凉薄。 半个小时后。 林柠抱着一束纯金打造的鹤望兰,风风火火地赶到顾氏集团。 一把推开秦陆的门。 秘书拦都拦不住。 林柠把手里的鹤望兰,往秦陆桌上一放,就朝他怀里扑! 秦陆单手抓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旁边推,提醒道:“这是办公室,你注意点影响。” 林柠不以为然,“办公室怎么了?谁规定办公室就不能办私事了?” 秦陆单手推着她的肩膀,指指桌上那束金光闪闪的鹤望兰,“这东西怎么还有?你到底定制了多少束?” “当时以为你喜欢,找人连夜定制了很多,结果你不要,送给苏星妍一束。其他的送我亲戚,他们全都不要,嫌太浮夸。那么多放我家里占地方,看着闹心,还是送给你吧。” 秦陆问:“为什么挂我电话?那个匡珂背景很深吗?” 林柠抓着他的手腕,身子一矮,趁机滑到他腿上坐下,双手搂住他的腰,长睫毛扑闪扑闪,“我故意挂的。我打电话给匡珂了,说她为了报复秦悦宁,追你。” 秦陆啼笑皆非,“她来警告我,让悦宁退出,没有追我的意思。” “我知道,但我就是要往她头上扣个屎盆子。屎盆子一扣,往后她做什么,都理不直气不壮。这是《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中的‘无中生有’计,先下手为强,抢占道德制高点。” 秦陆明白了。 匡家权势不如元家。 否则林柠不敢往匡珂头上扣屎盆子。 他拿食指戳一下她的大脑门,嗔道:“你啊,难怪个儿长不高,被心眼压的。” “你高就好啦。” 林柠抻长脖子,嘴凑到他嘴上,作势要去亲他。 秦陆别开脸,避开她的吻。 后悔不该给她打这通电话,可是这种事,也不适宜告诉元峻。 林柠膝盖跪到他腿上,半站起来,抻长腰,双手攀着他的脖子,势必要亲到他为止。 秦陆躲不过,干脆掐着她的腰,把她放到办公桌上。 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未拆封的男士丝巾,拆了,系到她脸上,把嘴挡住,警告她:“再对我动手动脚,我把你手脚也绑了啊。” 林柠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刺激。 手腕往他面前一伸,她笑嘻嘻,腾出手扯下嘴上的丝巾说:“你绑啊,谁不绑谁是乌龟王八蛋!” 秦陆被她气乐了,又拆了两盒领带,分别绑了她的手脚。 怕勒疼她,没绑太紧。 林柠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晃晃被绑着的手腕和脚踝,觉得好玩。 眼珠骨碌骨碌转了几圈,视线落到他的腰带上。 银色腰带扣,真皮黑色名牌腰带,笔挺的深色西装裤,英俊禁欲的男人。 黑色衬衫下,是常年健身和习武练出来的腹肌,以及肌肉下蓬勃的爆发力,性感充满神秘的腹股沟…… 林柠用力往下咽了咽口水。 她仰头盯着秦陆坚硬俊朗的五官,半开玩笑道:“你可以拿腰带抽我一下吗?” 秦陆被这个无理的要求惊住了。 他垂眸,重新打量她。 她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同样看他,大眼睛黑眼珠居多,睫毛忽闪忽闪,有点纯真有点狡黠有点蛊惑,像极了《画皮》中野性灵动的狐妖小唯。 深蓝真丝领带绑在她细细的手腕和一掐即断的脚踝上。 她小腿细长,膝盖并拢,蜷坐在浑厚宽大的桌面上。 短裙刚才动作时,裙摆滑到大腿上。 大腿雪白,散发肉香。 秦陆喉结滑动一下,视线迅速别开,问:“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癖好?” 林柠转动漆黑大眼珠,声音娇软模糊地说:“好玩。” 秦陆低嗔:“变态。” 林柠拿高跟鞋鞋尖轻轻蹭他的西裤,声音更软更低,带着诱惑,“想和你玩。” 秦陆后退一步,同她拉开距离,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低声道:“人畜有别,我不跟你玩。” “我不是畜牲。” “小黄鼠狼就是畜牲,等你成仙了,再来找我吧。” “你就骗我吧,等我成仙了,你早就结婚生孩子了。”林柠盯着他腿侧握紧的拳头,“别装了,你对我也有感觉,否则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秦陆深呼吸,睫毛轻垂,控制自己往窗外看,别看她。 可是她身上散发的肉香无孔不入,直往他鼻间钻。 她狐狸一般的大眼睛水汪汪,汩汩泛着光,在他心头跳。 第1485章 专门克她 “叩叩。”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紧接着传来顾逸风的声音,“秦陆,我进去了啊。” 门推开。 来不及解开林柠手脚上的领带,秦陆握着她盈盈一握的腰,一把将她塞到办公桌下。 秦陆端直身姿,重新坐好,手握成拳递到唇边清咳一声,看向推门而入的顾逸风,一本正经道:“哥,找我有事?” 顾逸风把文件放到他办公桌上,“第二批要甩卖的在建项目名单已敲定好,合作方也初步达成协议。这次派谁出面谈判,暂时确定不下来。悦宁已经谈判过一次,不好再出面。” “我上吧。” “你目标太明显,不妥。” 秦陆略一沉思,“让我妈上?” “伯母知名度不低,也不妥。” 秦陆食指轻按额角,“我再考虑一下,考虑好给你答复。” “好。”安静一瞬,顾逸风道:“我下周要再飞一趟加州,有公事,正好借机去看看纤云。” “她还是不肯见你?” 顾逸风眼眸沉峻,“去了几次,都没见到。” 阳光透过纱帘缝隙照进来,折射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深隽清朗,风华灼灼。 遭遇婚变,他脸上的笑容少到几乎没有,人倒多了几分沉稳内敛的气质,有了上位者的气势。 他同秦陆交接下周的工作。 要出差一周,工作不少。 这一交接,十分钟没说完。 林柠在桌子底下蹲不住了,伸手掐一下秦陆的小腿。 秦陆蹙眉,不语,继续聆听顾逸风说话。 见掐他小腿不管用,林柠把双腕举到唇下,拿牙齿咬开领带打的结。 一只雪白纤小的手,顺着秦陆的膝盖往上摸。 秦陆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摸。 顾逸风察觉到了秦陆的异常,不动声色继续交待公务。 林柠在桌下,窝得难受。 想站起来。 秦陆单手按着她的头,不让她站。 顾逸风交待完,道:“就这些,我不在的时候,有劳你了。” “应该的,自家公司,谁跟谁。” “谈女朋友了?哪家的?” 秦陆搪塞,“没。” “你这个年龄可以谈了,找个两情相悦,家风清白,对待感情认真的,谈个一两年,刚好结婚。” 秦陆听出顾逸风的话外音,这是提醒他,林柠家风不清白,对待感情不认真,不是良配。 秦陆点头,“有数,哥你放心。” 顾逸风微微颔首,起身离开。 拉开门,走到门外。 关门,伫足,他屏神静听。 林柠从桌底下钻出来,趴到秦陆腿上,握起粉拳去捶他,“好你个臭秦陆!我堂堂林氏集团的小千金,来给你帮忙!你倒好,恩将仇报,把我塞到桌子底下。我就这么让你拿不出手?” 秦陆垂眸瞥着她,“看看这副样子,能让人看吗?别无理无取闹。” “我……”林柠无理还要讲三分,“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秦陆低头在她头发上蜻蜓点水一般蹭了一下。 “亲头发不算,要亲嘴!” 秦陆拿手指揉揉她嘴唇,“小丫头矜持点,别动不动就亲嘴亲嘴,口水最容易传染疾病。” “我没病!我很健康!” 林柠声音脆而尖,穿透力极强。 隔着门都能听清楚,顾逸风抬脚离开。 不是故意拆人姻缘,是林柠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游戏人间游戏感情的姿态,性格高傲,强势,目中无人,顾逸风怕秦陆拿捏不了她,日后受气。 受气倒在其次,受伤是大。 林柠解了脚踝上的领带,下巴指指桌上的文件,“要我帮你们去谈判吗?” 秦陆微挑眉尾,“你去谈?” “林氏集团以投资为主,旗下没有地产在建项目,我帮你们去谈,对方摸不清底细。且我出面,买家顾忌我外公的面子,不敢把价格压得太低,于你们公司益处多多。” “要什么条件?” 林柠伸手勾住他的领带,轻轻拽紧,仰头盯着他俊挺的脸,眉眼漾笑,一脸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轻浮姿态,俏声说:“还能有什么条件,要你呗。” 秦陆威武不能屈,“不行!” “几百亿的项目,由我出面谈,比你们自己出面谈,能省很多钱。这么多钱,玩你一次,不亏。” 秦陆握住她扯领带的手腕,“不给玩。这样吧,我等会儿去会所,亲自给你挑选几个顶级名鸭,同时伺候你。如果嫌少,就找十个二十个,一百个也行。费用我们公司负责,签保密合同。” 林柠气呼呼地走了! 她觉得很受辱! 秦陆居然拿鸭来打发她!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单纯的肉体交易! 她想要的是他秦陆! 坐进张扬的辣红色跑车,林柠用力捶一下车门,气哭了。 她仰头将泪咽下,暗暗发誓,谁再理他秦陆,谁他妈就是孙子! 最逊最逊最逊的孙子! 一轰油门,林柠把跑车开离停车场。 眼泪不争气地流成河。 她腾出手擦掉眼泪,在心里把秦陆骂了又骂。 骂完秦陆,骂自己贱。 男人那么多,遍地都是,为什么非得要他秦陆? 再高再帅,不也就长了俩眼睛一个鼻子吗?又没长三头六臂! 有什么了不起的! 原路返回公司。 途经秦陆说的那家会所,林柠踩了刹车。 车钥匙交给泊车小弟,她赌气走进会所大门。 门童高大阳光,又奶又乖。 大厅装修得金碧辉煌,纸醉金迷。 经理殷勤地将她迎进装修神秘奢华的包房。 林柠娇小身体,小马金刀地坐在浮华奢靡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小巧下巴扬起,一脸嚣张地对经理说:“把你们这边最帅最听话的男模,全都给我叫过来!” 经理赔着笑脸,“现在是非营业时间,男模们上完夜班都在睡觉,得打电话叫。半个小时能到,您看能等吗?” 林柠手一挥,不耐烦道:“让他们快点!” “好好好,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叫。” 经理走出去。 会所的服务人员过来招待林柠。 林柠点了一瓶伏特加,要加冰的。 服务员是年轻的小姑娘,穿着性感的女仆装,跪在地上帮她倒酒。 林柠看不惯,冲她们道:“站起来。倒酒就倒酒,跪着倒像什么话?最看不惯这一套!” 小姑娘们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 林柠端起酒杯,将辛辣的加冰伏特加一口气喝光。 她闭着双眼,仰坐在沙发里,眼泪又流出来。 是气的。 被秦陆气得肝疼。 长这么大,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 这辈子再也不理秦陆,再理他,她就是他孙子!亲生的孙子! “我爱你,无畏人海的拥挤,用尽余生的勇气,只为能靠近你,哪怕一厘米……” 手机忽然响了。 林柠摸起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 是秦陆。 林柠赌气挂断电话。 秦陆再打。 林柠再挂。 秦陆换了个手机,接着打。 这次林柠接通了。 秦陆硬声道:“出来。” “不出!” “不出来,我进去把你扛出来了啊。” 林柠绷着气得煞白的小脸气咻咻地说:“就不出去!谁出去,谁是你孙子!我要找一百个男模来哄我开心!男模们马上就到!每个都高帅,听话,懂事,我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敢气我!” 话音刚落,房门推开。 秦陆冷着一张硬挺俊脸,大步走进来。 迈着一双长腿,风一般来到林柠面前,秦陆将一沓钞票扔到茶几上。 他俯身,抄起林的胳膊往肩上一扔,扛着她就往外走。 林柠在他肩上挣扎着一双小腿小手,怒气冲冲地喊:“你要干嘛?你快放我下来!你这个气人鬼!” 秦陆俊脸冷沉,不出声,单手扶着她的腰,另一手拉开门,大步流星往前走。 他步伐太大。 林柠在他肩上摇摇晃晃! 随时都有可能摔下去! 吓得她小脸惨白。 她服软哭道:“爷爷,快放我下来,孙子求你了!我害怕!害怕!” 第1486章 又喜又厌 冒然被叫爷爷,秦陆很不开心。 他才二十六岁,风华正茂,正当年轻。 他抓着林柠的小细腿,把她从自己肩上放下来。 林柠落地,还没站稳,拔腿就逃。 秦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腋下一夹,就那样夹着她进了电梯。 他身型高大,力气过人,林柠身形娇小,完全无招架之力,只能由着他。 离开会所。 秦陆把林柠带到自己车里。 他拨通助理电话,让安排个人赶过来,开林柠的车。 她喝酒了,不能酒驾。 一切安排妥当。 秦陆偏头看向林柠,低声嗔:“年纪不大,胆子不小,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是你能来的?不怕被人占便宜?传到你爸妈耳朵里,他们不打你?” 林柠气鼓鼓,“是哪个气人鬼说要给我找一百个男模的?” “开玩笑的话,你都听不出来?能惹不能撑,就别天天来调戏我。” 林柠双臂往胸前一抱,脸歪向车窗,气呼呼地说:“本姑娘现在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秦陆盯着她娇俏侧脸,小小的鼻头,小小的嘴唇,小小一张瓜子脸。 明明比悦宁大三岁,却比她显小很多。 如果没那股子千金大小姐的娇蛮劲儿在身上,说她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秦陆伸手捏捏她娇软的脸颊,“说吧,想让我怎么哄你?除了上床,怎么哄都行。” 林柠气得小嘴撅得老高,“晚了!上床也哄不好了!” 秦陆闷笑,侧身向前,唇凑到她娇小的唇上,猛地亲了一口。 猝不及防被亲,林柠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她拿手嫌弃地擦了擦,“上床都哄不好,亲嘴更哄不好!” 秦陆又亲了她的嘴一下。 林柠刚要说话。 秦陆亲第三下。 林柠杏眼圆睁,怒目瞪着他,“你干嘛?” 秦陆吧唧亲她第四下。 林柠的话被堵在口中,只觉得嘴唇麻酥酥的,像外敷麻药的感觉,心里咕咚咕咚的,有点紧张,有点期待。 秦陆又亲她第五下、第六下、第七下…… 亲一下,看一下她的脸。 亲到第十下的时候,林柠终于绷不住了,扑哧笑出声。 转怒为喜。 她用力推了他胸膛一把,娇嗔:“臭男人,大坏蛋!” 接着捧起他的脸,把自己的脸贴到他的脸上,她小声说:“阿陆,你说我是不是很贱?我爸妈我外公给我安排了好多相亲对象,每个都上赶着舔我,可我愣是一个都瞧不上,非得来你这里,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你那么羞辱我,我都气哭了,发誓以后再也不理你,可我还是理你了。” 秦陆没出声,抬手把她按进自己怀里。 他觉得自己也挺贱。 明知她是个玩弄感情的小渣女。 看到她生气离开,他还是追了过来,又是扛她,又是花心思哄她。 看到她去会所找男模,他竟然气到失去理智! 手下人很快赶过来,帮林柠开车。 秦陆发动车子,问林柠:“送你去哪?” “去公司。” “喝酒了还去公司?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我办公室有休息室,里面有床,去那儿躺会儿就好。下午还有笔生意,我要跟着去谈。真当我是无业游民啊?本大小姐也很忙的好吧?” 秦陆心知肚明。 智商她不低,业务能力她也不差,就是奇葩的恋爱观,让人不敢苟同。 秦陆载着她,驱车来到林氏集团楼下。 车在大楼门前停好。 秦陆道:“下去吧,以后再敢去会所找男模,我打断你的腿!” 林柠声音娇软,嗯一声。 “也不要出去喝酒,外面坏人很多,下次出门记得带保镖。” 林柠应道:“好。” “好”字尾音拉得长长的,听起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她推开车门,跳下车。 走出去几步,她忽然回头,一手拽着一只耳朵,冲秦陆吐吐舌头,做了个大鬼脸。 秦陆忍俊不禁。 这只让人又喜欢又讨厌的小黄鼠狼! 秦陆降下车窗,冲她喊道:“回办公室多喝水,把喝的那点酒精代谢掉。” 林柠倒退着走路,冲他挥舞着右手,“知道了!” “好好走路,别摔倒了。” 林柠笑得眉眼弯弯,眼角都起笑纹了,大声重复:“知!道!啦!” 这时,她身后的大门里走出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被一帮下属模样的人众星捧月地簇拥着。 妇人气质雍容华贵,衣着干练,皮肤保养良好,看不出真实年龄,像三十多也像四十多,梳棕色精致短发,五官和林柠有那么点相似,但比林柠成熟大气。 应该是林柠的母亲元书湉了。 秦陆刚要下车,同她打声招呼。 听到元书湉问林柠:“是男朋友吗?” 林柠道:“不是。” 秦陆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推车门的手收回来。 车窗升起,他发动车子,一轰油门,把车开走了。 林柠回头看看疾驰而去的车子,踮起脚趴到母亲耳边小声说:“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秦陆,特别难追,追了好久都追不上。” 元书湉望着渐渐消失的车影,表情不辨喜怒,“小伙子挺有性格。” “是,特别有性格,还特别气人,可我就是喜欢他。” 元书湉道:“喜欢就谈,谈得差不多了,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你元峻表哥选了他们家的妹妹,哥哥想必也不差。虽然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但是如果篮子够好,一切都可以商量。” 林柠自嘲一笑,“算了吧,我对婚姻没有信心,结婚的事不考虑。” 元书湉眼神暗了暗,扭头支开手下人。 等他们散开,她抬手摸摸林柠的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是每对夫妻都像我和你爸,也有很多夫妻恩爱幸福,别受我们影响。” 林柠身子一矮,避开她的手,“你去忙吧,我回办公室睡会儿。” 说完她抓紧手里的包,朝大厅走去。 元书湉望着她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第1487章 情意绵绵 回到办公室。 林柠按照秦陆的嘱咐,喝了满满一大杯水。 接着进了休息室,躺在床上,她伸手摸摸嘴唇,那种麻酥酥的感觉仿佛还在。 想到在车里,他一个吻接一个吻哄自己的模样,林柠唇角情不自禁翘起。 臭男人,还挺会。 她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想象那是秦陆。 她把脸贴到抱枕上,想象贴的是秦陆的脸。 后来她睡着了。 大白天居然做了个梦。 梦到她和秦陆结婚了。 可惜,结婚没多久,秦陆就在外面有了女人。 她生气、愤怒,歇斯底里地同他吵,吵得翻天覆地,吵得不可开交,为了报复他,她在外面也找了个男人相好。 后来,他们像她父母一样,表面恩爱,背地里各玩各的。 为了家族利益,死不离婚…… 林柠猛地睁开眼! 望望天花板,望望墙角的绿植,拿起手机,看看时间,这才发觉,是个梦。 可是梦里她同秦陆歇斯底里争吵的画面,历历在目。 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犹如真实。 她按按酸胀的心口,唇角浮起一丝苦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能追上就谈。 追不上就使劲追,到手后扔掉,不结婚就不会受伤害。 至于以后,沧海桑田,事过境迁,谁管那么多? 又躺了小半天,林柠从床上坐起来。 吃过午饭后,跟着父亲去谈生意。 忙忙碌碌,一天过去了。 次日一早。 林柠拨通秦陆的手机号:“阿陆,昨天说的那个项目,我帮你们去谈。最后问一次,不答应就算了。” 手机里秦陆的声音沉着冷静,“可以。至于报酬,你说个数,只要别高得太离谱,都好商量。” “我要你。” 秦陆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能。” 林柠愣了一下,“臭男人,脾气怎么阴晴不定的?昨天你还哄我。” 秦陆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做生意,能用钱解决的事,别用情,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林柠挂断电话。 秦陆拨通顾逸风的手机,“哥,你到加州了吗?” “刚落地。” “林柠要出面去谈判。” 隔着遥远的国度,顾逸风的声音听着比平常悠沉,“可以,给她一点股份,具体给多少,你们开会决定,让她以公司股东名义去谈判。” “你昨天上午是故意去我办公室的?” “是。让你找个两情相悦,家风清白,对待感情认真的,谈个一两年结婚,是对她的提醒,也是给你准备的退路。” 秦陆暗暗佩服。 爷爷选他当继承人是有道理的。 身为集团掌舵者,不一定方方面面都强,但一定是最擅长用人的。 他进他办公室的那个时间点和契机,十分微妙,对林柠的性格和行为,显然也早已吃透。 结束通话,秦陆敲开顾北弦的门。 几位高层临时召开了个会议,把赠予林柠的股份比例,商定下来。 最后决定,从顾傲霆名下的股份中挪一个点,赠予林柠。 股份赠予手续办好后,林柠出面谈判。 由她出面,比秦悦宁上次谈得还顺利。 毕竟林柠比秦悦宁心眼多,又最擅长狐假虎威。 事成之后,顾傲霆于京都大酒店,设宴请林柠吃饭庆功。 怕林柠不自在,没叫太多人。 只他和秦陆。 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座上,顾傲霆看看秦陆,再看看林柠,脸上的表情复杂而微妙。 刚开始是看好林柠的,后来一接触,挺烦她的脾气和作派,但是这事之后,他对她的印象又有所改观。 哪个能人没有脾气? 本事摆在那里,有点脾气太正常了。 那不叫脾气,叫个性。 顾傲霆拿起酒杯,冲林柠笑呵呵地说:“小柠,这次项目甩卖,多亏你出手,这杯我敬你!” 林柠咧开嘴,不咸不淡地笑了笑,并不端杯,表情骄矜道:“不是帮你,是帮秦陆。” 顾傲霆脸上的笑容凝固,一张老脸挂不住。 举着杯子僵了会儿,他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转而对秦陆说:“阿陆,你敬小柠一杯,替我们公司表达谢意。” 秦陆没动。 让他敬小黄鼠狼? 他拉不下架子。 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 等了片刻,没等到秦陆举杯,林柠脸上的骄矜消失。 她端起酒杯,冲秦陆笑眯眯地说:“阿陆,我敬你。感谢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帮你,还拿到了你们公司的股份。那笔股份暂时放在我这里保存,等日后你需要,我随时转给你。每年的分红,我一分不少全转到你账户上。” 说完她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 顾傲霆看呆了。 同样是人,为什么差别如此巨大? 视他为敝履,视秦陆为天上的太阳。 秦陆也把杯中香槟一口喝光。 顾傲霆转动圆桌,招呼林柠,“小柠,吃菜吃菜!我特意打听到你爱吃的菜肴,今天点的全是你喜欢的。” 林柠不搭腔。 她拿公筷夹起一筷子鱼肉,将刺小心地剔干净,殷勤地往秦陆嘴里送,“阿陆,我听悦宁说,你最喜欢吃这家的松鼠鳜鱼,来,尝尝,对你的胃口吗?啊,张嘴。” 她举着筷子,嘴巴张成o型。 像个喂小孩子吃饭的年轻小妈妈。 秦陆忍着笑,张嘴吃下。 顾傲霆再次震惊! 原以为林柠是个飞扬跋扈的娇小姐。 他一直担心秦陆和她交往,他会受气。 可这架势,分明受气的是林柠。 顾傲霆冲秦陆说:“阿陆,你别只顾自己吃,也给小柠夹夹菜,男人要绅士。” 私下里怎么对林柠都行。 可是当着长辈的面,秦陆不知为何,不想惯着林柠。 他夹了一块脆鳝肉,放到顾傲霆面前的餐盘里,道:“爷爷,您该怎么吃就怎么吃。林柠一个小毛丫头,别老敬她捧她,会折煞她。” 话音刚落,腿上忽然一痛。 秦陆不用低头察看,都知是林柠拿手在拧她。 他伸手握住她不老实的手。 林柠拿眼剜他,剜着剜着,突然笑出声。 笑声清脆俏皮。 在安静的包间里极其扎耳。 是儿女情长的笑,是情意绵绵的笑。 顾傲霆这才发觉自己多余。 他摸起手机,佯装看信息。 看完,他冲秦陆和林柠说:“我还有件重要事要办,先走一步,账我派人结,你俩慢慢吃。” 秦陆道:“好,让司机慢点开车送您。” “你招呼好林柠,小姑娘这次出了大力,否则我们会被人趁火打劫。” “放心。” 顾傲霆起身。 秦陆把他送进电梯,由他的保镖护送下楼。 秦陆返回包间。 刚一进门,林柠忽地一下蹿到他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缠到他腰上。 她一张小脸笑成了花,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笑嘻嘻地说:“就剩咱俩了,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秦陆托着她娇翘的臀,抬脚把门勾上。 他转身,将她抵到墙上,垂眸望着她,“林柠,你考虑清楚,你想要的真是我的身体吗?如果是,我给你。” 第1488章 欲纵故擒 林柠惊住! 一直遥不可及的东西,突然变得唾手可得,要么是做梦,要么其中有诈。 她难以置信地拍拍秦陆硬挺俊朗的脸,“认真的?你不会又耍我吧?我都被你耍过无数次了。” 秦陆没说话,抱着她,大步走到圆桌前。 把她放到座位上。 秦陆走到顾傲霆先前坐的座位前,拿起他刚才喝的茅台陈酿,里面还剩了大半瓶。 给林柠倒了半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想把自己灌醉。 那种有违他三观的事,清醒的时候,干不来。 秦陆举起酒杯,对林柠说:“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出面帮我们公司谈判,减少巨额损失。”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林柠细柳一般的手臂环到他修长劲挺的手臂上,绕了一圈,眼神娇软,“喝酒可以,但我要喝交杯酒。” 秦陆由着她。 两人手臂缠绕,把酒杯递到各自唇边。 酒杯是喝香槟的水晶玻璃杯,一杯能盛二两白酒。 白酒入口醇香辛辣,林柠呛得咳嗽了好几下,喝了一半不喝了。 秦陆经常应酬,白酒没少喝,并不觉得辛辣,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白酒入喉,醉意氤氲。 秦陆拿起酒瓶要给自己添酒。 林柠抬手盖住他的酒杯口,“半醉刚刚好,烂醉如泥会误事。” 秦陆挑眉看她,眼神耐人寻味,“你很懂?” “我……”林柠理直气壮,“喝太醉就是误事,这是常识!” 酒足饭饱。 二人离开酒店,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问秦陆:“秦总,送林小姐回家对吗?” 秦陆道:“去河畔那套别墅。” “好嘞秦总!” 途经药店,秦陆吩咐司机:“停车,去药店帮我买盒东西,要最大尺寸。” 司机已婚,秒懂,“秦总,您稍等。” 司机下车,走进药店,很快将东西买来,买的是整家药店最贵最薄最大号的套。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河畔别墅。 司机停好车,拉开车门。 秦陆下车绕到林柠那边,伸手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捞出来。 他手臂拢到她肩上,将她整个人夹在腋下,一起走进别墅。 夜风清凉,庭院里的树影婆娑起舞。 不知不觉,已经入秋。 风一吹,林柠凉得哆嗦了一下,体内却被酒精轰得热辣滚烫。 她仰头冲秦陆咧嘴笑,漂亮的杏仁眼亮闪闪的,像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 秦陆把她往怀里按了按,拿自己的体温暖着她,低声问:“傻笑什么?小黄鼠狼。” “阿陆,你掐我一下。” “受虐症?喜欢被绑被抽被掐?” 林柠自己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 疼得她呲牙咧嘴,连声喊:“疼,疼。” 秦陆低嗔:“蠢蠢二傻子。” 林柠并不生气,说:“你天天拒绝我,突然同意,让我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秦陆漫不经心,“还人情,还完两清。你想清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林柠心里咕咚一下。 像有块巨石从天而降,冷不丁砸到她头上! 到手后就撤,明明是她一直以来的决定,可是从秦陆嘴里说出来,让她很不舒服。 心里沉沉重重,有种从未有过的钝痛感。 她佯装不在乎地笑了笑,“两清就两清!谁藕断丝连,谁是深山老笨熊!” “记住就好,别到时又追着我喊‘爷爷’,我没那么大的孙女。” 林柠负气,“这次绝对不会,你放一万个心!” 穿过庭院,来到小楼。 秦陆刷脸打开门。 房间的灯自动打开。 灼白灯光倾洒而下。 欧式装修,挑高客厅,豪华水晶灯,大理石墙面,浅色木地板,进口高档家具,奢华而冰冷。 林柠醉眼微醺,环视硕大而宽阔的客厅,“好漂亮的房子,你的婚房吗?” “不是,我名下别墅之一,买来投资的,有朋友来时偶尔住一下。” 林柠醉醺醺地傻笑。 期待什么呢? 明明口口声声说玩的是她。 这是玩不起了吗? 乘电梯来到二楼。 秦陆把她放到主卧大床上,抬手解开领口纽扣,解了三颗,露出宽阔性感的胸膛。 扫一眼林柠,他问:“分开洗,还是一起洗?” 林柠想了想,“一起吧。” “你确定?” 林柠抬起眼帘去看秦陆。 她坐,他站。 逆光中的他,高到吓人,林柠心里有片刻慌乱,“那就分开洗。” 她没跟男人一起洗过澡,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场面? 想和他在浴缸里耍,又怕一不小心,会呛死在浴缸里。 秦陆欲笑不笑,“怂了?” 林柠不服气,“谁怂了?我是激动,怕在浴缸里就把你给办了!” 秦陆低眸瞅她小小身形,一巴掌就能拍晕的身段,口气却不小。 他淡笑,“你用主卧卫生间,我去客卧洗,洗漱用品里面都有,在柜子里,自己拿。” “好。” 秦陆离开。 去了客卧卫生间。 脱掉身上衬衫和长裤,露出高大紧实的身型,腹部壁垒分明,一块块的骨骼结实分明,又不过分精壮。 水打在他偏深的肌肤上,散发蜜色光泽,像西方人体油画里的男模。 八分钟后,关上花洒。 秦陆拿浴巾擦干净身上水珠,穿上黑色浴袍,洗漱干净。 返回主卧。 林柠还在洗。 哗啦啦的水声,透过卫生间的门隐隐约约传出来。 秦陆站在窗边,等了半个小时,林柠还没出来。 他失了耐心,迈开长腿,走到卫生间门前,抬手叩门,“小黄鼠狼,你是不是晕了?” 林柠道:“没有!” “腿吓软了?” 林柠声音清脆,“硬着呢!你别害怕才对!” “天亮之前能洗完吗?” “当然能!再等我二十分钟!” “那你慢慢洗。” 秦陆走到大床前,俯身躺下,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司机买的安全套硬盒。 英气深邃的眸子静静望着天花板,神色凉淡。 睡完应该就能两清了。 再这么纠缠下去,他快没数了。 不想爱上一个没有心的小渣女。 不想在那种畸形的感情里愈陷愈深,像跌进沼泽,愈挣扎,愈下陷,逐渐沉沦。 第1489章 好聚好散 又过了二十分钟。 林柠穿着小巧的白色浴袍,湿漉漉地踩着拖鞋走出来,头发是湿的,脚是湿的,脸也是湿的,小腿上挂着水珠,像个没人管的小女孩,洗完澡蹒跚走出来。 秦陆看她一眼,下床,去卫生间取了毛巾来帮她擦脸,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吹风机发出呜呜的声音,暖风温柔地舔着她柔软的短发。 林柠坐在床边,少有的乖巧,不时仰头冲秦陆傻笑。 秦陆低声问:“喝了小半杯白酒,喝傻了?” 林柠柔声说:“阿陆,你好温柔。” “温柔才怪,你陆哥很硬。” 闻言,林柠不正经起来,盯着他腰腹,眼珠泛着狡黠清亮的光,“有多硬?” 秦陆心不在焉,“等会儿就知道了。” 帮她吹干头发,秦陆又拿毛巾给她擦小腿和脚丫。 她个不高但是身材比例不错,小腿细长,脚丫粉嫩,脚趾上涂着淡粉色蔻丹,精致又惹人怜。 秦陆拿毛巾一根根地擦着她的脚丫,动作轻柔而细致。 林柠望着他温柔擦拭的模样,眼圈没来由得红了,笑着说:“陆哥,你对我真好。” 秦陆捏着毛巾,头也不抬道:“别被这种廉价的方式打动,男人想睡你时,都会做,不代表爱。” “你对每个女人都这么好吗?” “别人识趣,我一拒绝,人家就不再纠缠,只有你,赶不走骂不走。” 林柠并不生气,浑然不在意地从自己包里掏出几张化验单递给他,“这是全身查体的单子,我身体健康,没有性病、艾滋和任何传染病。” 秦陆接过来,没看,放到一边。 收好毛巾和吹风机,去洗了手,秦陆返回来,立在床边。 尽管喝了酒,可是就这么下手,秦陆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林柠也觉得尴尬。 从前秦陆抗拒她时,她一个劲儿地往上生扑,一半是征服欲作祟,一半是觉得好玩。 如今他要行动了,她反而矜持起来。 僵了片刻,林柠先出声,没话找话打破尴尬,“阿陆,你多高?” “192,不过我平时都说190,太高了吓人,你呢?” “我170。” 秦陆打量她娇小身段,“踩高跷量的?” 林柠咳嗽一声,“165。” “说实话,没人嫌你矮。” “160,不能再低了。” “开始吧。”秦陆对她的身高并不关心,抬手解浴袍系带。 林柠盯着他硬而长的手指,心里哐当哐当,好像有人拿着把锤子在她心上猛烈地敲,敲得她心里直发慌。 奇怪。 平时秦陆拒绝她,她勇往直前,生猛如虎,毫不畏惧! 今天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怂? 再开口,林柠声音有点软,“别墅有酒吗?要不,我们再喝点?” 秦陆淡淡道:“烂醉如泥会误事,脱吧。” 林柠手指捏着自己的浴袍系带用力摩挲着,睫毛垂下,小声说:“听说第一次很疼?” 秦陆轻撩眼皮睥睨她,“你是吗?” 林柠生气了,猛地抬头,“当然是!” “不像。” 林柠气到小脸发青,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怒目瞪着他,口中银白小牙咬得咯咯响! 秦陆面无波澜望着她。 对峙一分钟,林柠忽地从床上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走! 秦陆伸手拦住她,目不斜视,没什么情绪道:“这次走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你考虑清楚。” 林柠绷着小脸,气到胸口起伏,“我真是第一次!” “无所谓,你说的,玩玩而已,又不是结婚的关系。” “我……”林柠百口莫辩。 想玩,又玩不起,说的就是她这种吧。 秦陆身上浴袍已散开,露出浑厚有力的胸膛,壁垒分明的腹肌,劲挺的腰身,超长的两条腿。 神秘性感的腹股沟渐渐延伸至黑色底裤,引人遐想。 林柠咽了咽喉咙,别开视线,不敢再看。 腹中酒精在她体内蔓延扩散,烧得她浑身发热。 头也蒙蒙的,开始犯迷糊。 她伸手抱住秦陆的腰。 两人离得太近,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又都喝了酒。 身体各自有了反应。 林柠感觉到仿佛有铁杵杵着她的小腹。 感受了下那轮廓,她越发害怕。 脑子里天人交战! 上,还是撤? 不等她考虑清楚,秦陆双手握着她的腰,把她瘫放到柔软的大床上。 他俯身,去解她的浴袍系带,低声问:“怕吗?” 林柠别过头,不敢与他直视,本来泛红的小脸此时吓到煞白,“怕。” “怕还惹我?” 林柠闭上眼睛,咬紧牙关,豁出去似的大喊:“来吧!” 秦陆望着她怕到狰狞的面孔,有些扫兴。 安静几分钟,他做了件让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帮她拢好浴袍,直起身,系好自己的浴袍系带,说:“走吧。” 林柠睁开眼睛,眼露疑惑,“不做了?” 秦陆神色淡淡,慢条斯理道:“搞得像我强迫你似的。回头你后悔了,再反咬我一口,去法院告我强暴,得不偿失,我又不稀罕这东西。” 林柠松了口气,心情五味杂陈。 有失落,有解脱,更多的是遗憾。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 可是让她吃,她又不敢下嘴。 原来,她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开放。 进浴室换上自己的衣服,十分钟后,林柠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手里捏着包,低眉耷眼,像做错事的孩子。 秦陆也已换好衣服,平复好身体。 四目相对。 秦陆垂下眼眸,轻轻睨着林柠,一句一顿道:“给过你机会,你不要,这不怪我。以后别再纠缠我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我会爱上你,会想娶你,很麻烦。” 林柠心思千回百转。 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原本的目标是追到他,到手后,把他甩了。 可是事情完全不按她的思路发展。 人没追到,她被他甩了。 偏偏她毫无反驳的理由。 二人坐上车。 秦陆向司机报了林柠家的地址。 车子平稳前行。 夜色深浓,月落乌啼。 那凄悲的啼叫声,透过车窗隐约传入林柠的耳中,听得她心中泛起凄凉的情绪。 她把脑袋歪在秦陆肩上,手臂缠在他的手臂上,心里像红糖拌辣椒,很不是滋味。 车子驶到林家别院前。 司机停车。 林柠还搂着秦陆的手臂,不肯松手。 秦陆道:“下车吧,时间不早了。” 林柠嗯一声,身子却没动。 “打电话让你家人来接你,这么晚了,我不方便送你回家。” 林柠打电话喊了自己的女保镖。 女保镖很快来到车前。 车门拉开。 林柠仍然抱着秦陆的手臂一动不动,带着依赖的温度,眼神大而漆黑,没有神。 秦陆抬手摸摸她的头,“虽然有时很烦你,但是你也给我带来很多快乐。缘起则聚,缘尽则散,我们好聚好散,纠缠不是成年人该做的事。” “知道。” 林柠吸了吸鼻子,松开秦陆的手臂。 抬腿下车。 女保镖急忙伸手来搀扶她。 回到家。 林柠换好拖鞋,推开保镖,碎步朝沙发走去。 却看到风韵犹存的母亲,穿着一袭华美的酒红色睡袍,姿势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喝酒。 细长手指拎着红酒杯口轻轻晃悠,挂壁的红酒呈现出瑰丽的色泽。 晕黄灯光下的妇人风情万种。 林柠纳闷地问:“妈,您今天怎么有空回家?” 元书湉抬眸,醉眼微醺望着她,“你呢,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顾傲霆请客吃饭。” “吃了这么久?” 林柠有点不耐烦,“您以前都不管我,现在也不用管我。” 元书湉拿起一只空酒杯,倒了杯红酒递给她,“心情不好?” 林柠接过酒杯,靠着她坐下,轻轻抿一口红酒,眼神空茫,“我一直以为我苦追秦陆,是为了得到他的身体,可是今天才发现,我错了。” 元书湉侧眸瞥她,“错哪了?” 林柠捏紧红酒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身体,我想要的是,爱。” 第1490章 爱上你了 元书湉眼神一硬,“你和秦陆今晚……” 林柠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没睡。他让我不要再去纠缠他,他应该很烦我。也是,我脾气坏,个子矮,还蛮不讲理,可我改不了这臭脾气。” 元书恬默默端起醒酒器,给她添酒。 举杯同她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水晶高脚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垂眸望着杯中瑰丽的红酒,元书湉悠悠道:“秦陆太有个性,优秀的人都有棱角,你这种性格,更适合找脾气好一点的男孩子。” “脾气好的,我嫌没意思。”林柠端起酒杯。 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元书湉抬手将她揽到怀里,手指轻轻摩挲她纤薄肩骨,轻声说:“你还小,别着急,慢慢选吧。我和你爸用不着你联姻,你只管找自己喜欢的,能让你开心让你幸福的就好。记住,一定要找自己喜欢,也喜欢你的,别像妈妈一样嫁了个不喜欢的,想离又离不了,一辈子都过得不开心。” 林柠鼻音闷闷地嗯一声。 陪母亲喝光两瓶红酒。 母亲醉了,她也醉了。 被佣人扶到楼上,一进卧室,林柠就吐了。 白酒加红酒,掺着喝,比想象得更容易醉人。 第二天醒来。 林柠头疼欲裂,脑子浑浑沌沌,一片空白,胃也难受得一塌糊涂。 她捶着脑袋,想了许久,隐约想起,秦陆带她去了个别墅,要睡她,可她身体没有痛感。 应该是没睡成。 至于二人细细碎碎地说了什么,她记不太清了。 她伸长手臂,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开机。 拨通秦陆的手机号,她语气慵懒娇憨,喊他:“阿陆。” 手机里传来秦陆低沉坚硬的声音,“昨晚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好聚好散,不要再纠缠。” “阿陆,我觉得,我好像……” 手机里传来一片盲音。 秦陆挂了电话。 林柠听着盲音,安静一瞬,把剩下的话说完,“阿陆,我觉得我好像爱上你了。” 可惜,秦陆已经听不到。 手机扔到一边,她拿起枕头抱在怀中,眼神漆黑呆滞。 “纠缠”二字,在她脑中萦绕,仿佛刻进脑回沟。 她不甘,摸到手机,再次拨通秦陆的手机号。 秦陆挂断。 林柠再拨,秦陆再挂。 林柠笑,狗男人,这次是玩真的了! 她打开微信,编辑信息发给他:阿陆,我不只想要你的身体,还想要你的心。 林柠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回信。 她又发:阿陆,周末一起出海玩好吗? 信息前面带着红色叹号。 秦陆删除了她的好友。 林柠怒极反笑! 好啊,拉黑是吧? 她翻到通讯录,赌气把他的手机号拉黑了。 拉黑完还是很生气! 她拨通元峻的手机号,嗓音发闷,“哥。” 元峻沉着冷静的声音传过来,“找我有事吗?小柠。” 林柠想说,秦陆利用完我就撤,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你帮我收拾收拾他。 又怕元峻手段太硬,把秦陆收拾狠了,她会心疼。 到时元峻夹在中间也难过。 林柠道:“没事,周末一起出海玩好吗?你带上悦宁,让悦宁喊上她哥哥,人多热闹。” “好。” “那我安排游轮了?” 元峻应一声。 林柠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让安排游轮。 周末。 临行前,林柠准备了十件比基尼。 款式性感的,漂亮的,可爱的,甜美的,明艳的,花里胡哨的,一应俱全。 打算到游轮上,穿给秦陆看。 每两个小时换一套,迷死他! 可惜,到了游轮上,林柠发现秦陆没来。 只元峻和秦悦宁来了。 林柠小脸登时拉下来。 想给秦陆发微信,微信好友被他删除了。 想问把秦陆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又觉得不行。 得有骨气! 凭什么事事受他掣肘? 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林柠比基尼都懒得换,怏怏地跟在元峻和秦悦宁身后当电灯泡。 一行三人来到甲板上。 元峻和秦悦宁等会儿要下海冲浪。 元峻帮秦悦宁涂抹防晒霜。 秦悦宁趴在遮阳伞下的海滩椅上,身上穿一件保守的黑色泳衣,腰和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半个后背和一双长腿。 尽管这样,仍能看出她的好身材。 臂长过档,腿又长又直,腰细而有力,臀翘而结实,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仅凭背影便足以迷乱芳华。 林柠羡慕地瞅着秦悦宁曲线毕露的身材,心想,如果她也长这么一双长腿,秦陆是不是就不会烦她了? 毕竟男人都是好色之徒。 元峻把防晒霜挤到掌心,俯身,将防晒霜轻轻擦到秦悦宁的腿上,动作幅度大,却很温柔。 林柠拿手指轻轻戳戳元峻的后背,低声问:“哥,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悦宁?” 元峻边涂防晒霜边道:“和她在一起很放松。” “还有呢?” “她优点太多,数不胜数,缺点在我眼里也是优点。” 秦悦宁扭头,“嗯?” 元峻笑,“悦宁没有缺点,完美无缺。” 秦悦宁满意地把头扭回去。 林柠羡慕哭了。 也想秦陆这样处处让着她宠着她,可是如果秦陆真这样处处让让着她,她又嫌没意思。 林柠觉得自己就是个事儿精,这样不行,那样不行。 难怪秦陆会烦她,她自己都烦。 可是想改又改不了。 帮秦悦宁涂完防晒霜,元峻拍拍她的背说:“你坐一会儿,我有点事和林柠说,很快回来。” 秦悦宁趴在海滩椅上,比了个ok的手势。 把林柠带到无人处,元峻交待道:“你过几天,抽空去趟岛城,去虞氏集团找虞城。虞城选择保他父亲,公司受他父亲影响,资金周转方面遇到困难。你们公司主做投资,去看看能不能和他们家达成合作?” 林柠不解,“我记得,虞城是你的情敌吧?” “是。” 林柠意味深长,“你真大度,连情敌都帮。” “我不帮,悦宁就会去帮。人一出事,落井下石的太多,都想去踩一脚咬一口。帮虞氏集团撑这一把,希望他们能顺利渡过难关,尽快回到正轨。你公事公办,按以往的投资方式走,明面上扮作趁火打劫的模样,别被人抓到把柄,明白吗?” “明白,我带我亲哥过去,那家伙贼精,最擅长搞这种事。” 表兄妹二人返回甲板上。 秦悦宁正在搬冲浪板。 元峻拿起一个包装袋,从里面拆出一件黑色的水母服递给她,“穿上,海里会有水母。” 秦悦宁看看那套长袖长裤的紧身水母服,纳闷儿,“所以我刚才为什么要抹防晒霜?” 元峻扬唇,“因为我想摸。” 秦悦宁瞟他一眼,笑,小声嗔:“色狼!” 爱情的酸臭味铺天盖地! 林柠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在船底,不该在船里。 第1491章 悲伤入肺 元峻换好衣服,和秦悦宁下海。 二人显然都是冲浪高手,核心极稳,一双长腿稳稳踩在冲浪板上,不跌不晃,帅气洒脱,像御剑飞行。 林柠趴在游轮护舷栏杆上,望着冲浪的二人,暗叹,真是一对旗鼓相当的璧人! 互相独立,又紧密连接。 像并肩作战的战友。 如果换了她和秦陆。 她得让秦陆抱着冲,她害怕,怕掉进海里,怕被水母咬,怕遇到鲨鱼。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给秦陆发了条信息:臭男人,识趣的话,就快加上我。 信息前面还是触目惊心的大红色叹号。 发不出去。 她又发:臭男人,快来哄我,再不哄,就真的哄不好了。 自然发不出去。 她赌气似的一条条地发:臭男人,给你脸了是吧?竟敢拉黑我! 狗男人,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臭秦陆,大坏蛋!我恨你!恨死你了! 她凭记忆输入他的手机号,重新加他的微信好友。 奈何秦陆迟迟不通过。 她一连加了十几次,等了半天,皆石沉大海。 林柠气到小脸胀红,手指直哆嗦。 手一扬,她把手机扔进大海里! 气哭了。 叫来船长,给她安排小船,送她上岸。 一周后。 一大清早,林柠同哥哥林拓,出现在虞氏集团虞城的办公室。 林柠向虞城说明来意。 虞城听完沉默了。 自打父亲出事,他见证了人情冷暖,以前公司好的时候,走到哪里所见皆是笑脸,捧他的哄他的夸他的数不胜数。 一出事,那些原本笑脸相迎的人,全换成了鬼脸。 人人都恨不得来踩他们家一脚,咬他们一口,剁块骨头,剔块肉,将其拆吃,吞入腹中。 就像失宠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最可怕的不是失去皇帝宠爱这件事,而是宫里那帮太监嬷嬷宫女和其他嫔妃的脸色、倾轧和暗中迫害。 值得庆幸的是,沈恪不遗余力地帮他。 世事有因果,当初他种下了因,如今开始结果。 只是虞城怎么都没料到,林柠和林拓也会来帮他。 林柠林拓是元峻的亲表妹表哥,帮他想必是元峻的主意。 虞城对秦悦宁仍有遗憾,但是不得不服气,元峻连情敌都肯帮,想必对秦悦宁是真爱。 他心里痛痛的,又酸溜溜的,替秦悦宁高兴。 虞城打内线电话,叫来虞瑜。 四人在办公室谈了整整一天。 最终达成初步合作协议。 谈完已是华灯初上。 虞城开车载林氏兄妹二人找地方吃饭。 去了海边一家西餐厅。 没去包间,虞城特意挑了一楼大厅临窗位置。 林氏集团主营商业投资,在业内的地位不低,且背景深厚,业内的人都心知肚明。 这顿饭,虞城要让整个岛城的人都知道,虞氏集团并不是人为鱼肉,我为刀俎。 点完菜,把菜谱递给服务生,虞城笑了。 他终于成熟了,开始往圆滑往城府那里靠拢,该借势借势,该利用利用,抓住一切可以翻身的机会。 西餐很快送进来。 虞城绅士地对林柠说:“林小姐,要我帮你切牛排吗?” 林柠懒,点点头,“谢了。” 虞城伸手将她面前的牛排接过来,拿起刀叉熟练地切起来。 脑中情不自禁浮现出,四前年他苦追苏星妍,被拒,难过之余,喊秦悦宁陪他吃西餐。 秦悦宁切牛排时,刀光剑影,唰唰几下,把牛排切得大小均匀。 当时他惊得目瞪口呆。 那画面,仿佛就在昨天。 可惜,物是人非。 胸中闷闷的,很痛,虞城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把切好的牛排推给林柠,再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非常感谢林小姐和林总关照我们公司。” 林柠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下班后别谈公事,谢谢。” 虞城举起举杯,“那就喝酒吧,对你们的感谢,全在酒中,我先干了。” 林柠和林拓端起酒杯。 三人举杯相碰。 虞城一饮而尽。 中途林拓接了个电话,对虞城说:“我有个朋友也在岛城,我找她有事。虞总,你陪我妹妹吃,吃完把她送去酒店。” 虞城忙道:“放心,到时把林小姐安排到我们自家酒店最好的套房。” 林拓点一头,对林柠说:“让你的保镖跟你一屋睡,别任性。” 林柠白了他一眼,嫌他重色轻妹,心知肚明他要去干什么,肯定又去找哪个不正经的女朋友鬼混。 林拓拿着公文包,起身离开。 虞城问林柠:“林小姐,你喜欢听什么曲子?点一首小提琴曲助助兴。” 林柠思索片刻,“《字字句句》吧,清唱。” 虞城叫来侍应生,给找了个女歌手过来。 女歌手唱功不错,拿着话筒,闭着眼睛唱出悲伤的曲调,“他字字未提喜欢你,你句句都是我愿意。他一句寂寞时候的回应,你却激动不已。他次次回避着话题,你傻傻热情地贴近。穿过多少城市为了他,只因为他淋湿了自己……” 缠绵悱恻的唱腔,悲伤入肺。 林柠急忙垂目,压下眼睫。 想将眼中泪水憋回去,泪水却滴落到盘中。 虞城察觉到她的异常,礼貌地递给她一方柔软洁白的餐巾,问:“要让歌手下去吗?” 林柠摇摇头,接过餐巾,揩拭自己的眼泪。 歌手更加用情地唱,“他是否短暂爱过你,若即若离,是空欢喜,可是你的委屈却无从说起。你说你爱他,你爱他,和他没关系……” 凄楚悲伤的歌声像敲在人心上,擦着二人的心。 触景生情,虞城也难过起来。 是的,他爱秦悦宁,爱她,过去爱,现在爱,但是,他的爱,和她已经没有关系。 他闭了闭眼睛,将难过的情绪压入心底。 再睁眼,他笑着招呼林柠吃菜。 却见她眼圈通红,泪眼汪汪,眼泪扑簌扑簌,断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个不停。 这饭是没法吃了。 虞城绅士道:“林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林柠哽咽,“需要。” “我要怎么帮?” 林柠红着眼圈看向他,“你现在给秦陆打电话,骂他,怎么难听怎么骂。” 虞城头皮发麻,面露难色,“这不太好吧?” 林柠探身摸到他的手机,拨打秦陆的号码。 响了三声,秦陆接听。 林柠道:“秦陆,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深山老笨熊!我以后再理你,我就是你大孙子!” 秦陆挂断电话。 林柠再打。 秦陆关机了。 林柠气得小脸发青,手指直哆嗦,手一扬,就把手机往地上摔去! 虞城急忙起身接住手机,嘴里道:“姑奶奶,这是我的手机,里面有很多重要客户的联系方式,不能摔。” 林柠手指握成拳,气得指骨泛青。 她抬起眼帘看向他,“你说,我漂亮吗?” 虞城打量她,客观地说:“漂亮。” “我缺点是什么?” 这节骨眼上,虞城哪里敢说她的缺点? 但是不说,又显得假。 虞城小心地斟酌着用词,“你性格干练,说一不二,雷厉风行。脾气是有点,但是能力和背景摆在那里,有脾气,才能压得住手下,让合作方信服。” “那你喜欢我吗?” 虞城额头开始冒冷汗。 这是送命题! 说喜欢,是假的。 说不喜欢吧,这不是把投资方往外推吗? 这当口,推开投资方,是自断公司前程。 虞城小心地说:“我喜欢你的工作能力和做事手段。” 林柠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愿意娶我吗?” 虞城惊得差点原地跳起来! 他用力按着胸口,防止心脏跳得过快会蹿出来,神色郑重地说:“林小姐,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劝你三思,三思再三思。” 林柠朝他伸出右手,“手机给我。” 虞城把手机递给她。 林柠拨通顾傲霆的手机号,一句一顿道:“顾爷爷,麻烦你告诉秦陆,他再不来哄我,我就要嫁给虞城了!” 第1492章 无福消受 顾傲霆听得头皮一炸一炸的。 这小祖宗又在闹哪出? 每次一露面,都把他吓得一惊一乍,活像上天专门派来收拾他的。 顾傲霆好脾气地哄道:“小柠,你消消气,我打电话问问秦陆,问清楚状况,再给你回复好吗?别生气了,孩子,气大伤身。” 林柠嗯一声,“记得原话转告。” “放心。” 林柠挂断电话。 顾傲霆不敢多耽误,当即拨通秦陆的电话,“阿陆,你和林柠怎么回事?小姑娘刚才打电话冲我大发脾气,你俩吵架了?” 秦陆道:“彻底了断。” 顾傲霆惊住,“了,了断?上次吃饭,你俩还眉来眼去,浓情蜜意,怎么说了断就了断?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都谈得这么随心所欲吗?” 秦陆声调平静,“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俩这是真不打算继续了?” “是。” 顾傲霆迅速权衡了一下。 悦宁和元峻联姻是迟早的事,日后有元峻足矣。 秦陆再娶林柠,等同于把他们家未来,全押到元家。 全押也不是不好,但是风险系数太大,还是多押一家比较稳妥。 最关键的是林柠属孙猴子的,本事大,脾气更大。 孙猴子至少有紧箍咒约束着,林柠连个紧箍咒都没有,日后若嫁给秦陆,翻起脸来,能把整个家族都搅得翻天覆地! 顾傲霆权衡再三回秦陆:“爷爷有数了,这事交给爷爷来办吧,一定给你办好,你不用管了。” “好。” 顾傲霆又拨给秦野,毕竟是大事,不容小觑。 电话接通。 顾傲霆问:“儿子,秦陆和林柠,你怎么看?” 秦野沉默一瞬回:“阿陆行事一向稳重,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尊重他的意思,你别瞎掺和。” 顾傲霆心中有数了。 多问这么一嘴,就是怕秦野日后,来找他的事。 问完一圈,顾傲霆回林柠的电话,一副慈爱的腔调说:“小柠啊,你是个好姑娘,可惜我们家阿陆无福消受。城城那孩子很不错,我认识他好几年了。小伙子长得帅,性格好,心眼实在,嘴甜心细,出手大方,为人仗义,浪漫温柔,很会给小姑娘提供情绪价值。你和他如果两情相悦,顾爷爷祝福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通知顾爷爷,顾爷爷去喝你们的喜酒。” 林柠气得浑身发抖,抖得像筛糠。 不知是怎么挂断电话的。 她捏着手机,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 人在太过生气时,大脑瞬间充血,脑子是蒙的,是没法做出反应的。 愣愣呆呆许久,她突然啊的一声大叫,哭着往外跑。 虞城急忙追出去。 追到门口,他吩咐自己的保镖结账,帮忙取他和林柠的包。 等再撵上林柠时,她已经跑到餐厅外面了。 正横穿马路,要去对面的海边。 车流一辆辆穿梭,极其危险。 她的女保镖护着她,不停劝她,可她听不进去,煞白着小脸泪流满面,执意要过马路。 虞城跑到她身后。 同保镖一起护着她,来到海边。 海风呼啸。 夜晚的海边有点凉。 林柠身上穿一件单薄的黑色及膝背心裙,站在海岸上,眼神枯枯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眼泪汹涌流出来。 海风吹着她光裸的小细腿,很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虞城觉得她好可怜。 像曾经的自己,那时得知秦悦宁和元峻交往时,他就是如此抓狂。 他从她手中拿下手机,拨通自己保镖的号码,吩咐道:“我的车后备箱里有女装,你取一套送过来,给林小姐穿,海风大。” 那女装是以前买的,打算送秦悦宁的。 如今送不出去了。 保镖很快把衣服送过来。 虞城从包装袋里取出一件黑色外套,披到林柠肩上。 秦悦宁个儿高,披到林柠身上,到她大腿。 虞城递给她几张纸巾,“擦擦眼泪,想开点。” 林柠不接,面向大海,呜咽着说:“我都告诉他,我要结婚,我肯结婚了,他为什么还不理我?” 虞城头冒瀑布汗! 这种家世的人,表达方式都如此拧巴吗? 弯弯绕绕,比山路十八弯还多一弯。 她说的明明是如果秦陆再不来哄她,她就要嫁给他了! 虞城不知该怎么接话,哄道:“林小姐,海边风大,容易着凉,我送你回酒店吧?” “你回去吧,我想在这里静静。” “你如果受寒生病,你亲哥表哥都会怪罪我的。” 林柠慢慢扭头,看了他一眼,想想他也不容易,这当口,不能给他添乱,便点点头。 虞城开车载她,去了他们家最好的一家酒店。 从前酒店生意火爆,自打父亲出事,酒店受影响,生意明显冷清了许多。 以前能承接到很多企业的官方招待,现在都避嫌,去了别的酒店。 虞城把林柠安排到酒店最好的套房。 怕林柠嫌烦,撤走酒店管家,由他亲自招呼。 交待好一切后,虞城问林柠:“林小姐,夜宵想吃点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刚才在餐厅,你没怎么吃东西。” 林柠怏怏的,“随便吧,我不饿。” “不吃东西,胃会疼。” 林柠懒懒地摆了摆手。 虞城离开。 林柠走到沙发前坐下,漂亮娇矜的小脸绷着,眼神呆呆的,黑黑的,大而无神。 在沙发里窝了许久,她出声吩咐自己的保镖:“去拿几瓶酒来。” 女保镖劝道:“小姐,您最近酒喝得太多了,伤胃,少喝一点吧。” 林柠手指无节奏地轻叩沙发扶手,没什么情绪道:“不想干就辞职。” 女保镖不敢多言,去套房酒柜里取来两瓶红酒和酒杯,打开红酒,帮林柠倒上。 等虞城来送夜宵时,林柠已经独自喝完一整瓶了。 林柠举着高脚杯,冲他晃了晃,“虞总,一起喝。” 虞城不好不从,坐下陪她喝起来。 喝酒的间隙,他偷偷给自己的保镖发了条信息,交待他们一个多小时后,进来把他拖走。 万一喝醉了,酒后乱性。 事情就闹大了。 第1493章 想嫁给他 林柠将杯中酒一口喝光,目视前方,瞳孔虚散问:“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温柔听话的女人?” 虞城道:“不一定,我喜欢脾气硬的。” 他指的是秦悦宁。 林柠以为他在讨好自己,“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秦陆吗?” “秦陆高,硬汉,帅,有个性,身手好,你会喜欢很正常,我也喜欢。”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不奉承我,不讨好我,对我说实话,与众不同。我再问你,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个子高的女人?” 虞城如实道:“不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高有高的好,矮有矮的妙。” 林柠扭头看他,“虞总喜欢高的还是矮的?” “我喜欢高的。” 还是秦悦宁的标准。 林柠冷笑,“你这是嫌我矮了?投资款还想要吗?” 虞城后背开始冒虚汗。 暗道,小姑奶奶好难伺候,说好话不行,说实话更不行。 都是元老的后代,怎么和元峻差别那么大? 林柠拿起红酒瓶,给他倒酒,边倒边心不在焉地问:“想不想和我订婚?真订,这个月就订。” 虞城面色瞬间大变,慌忙摆手,“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林小姐请慎重考虑!” 林柠不悦,咣地一下扔下酒瓶,“连你也不要我?” “不是不要,我求之不得。说实话,这当口,我如果能和你订婚,我们家公司会起死回生,也不会再有人敢来踩我们。可我爸是行贿,触犯刑法了,人人都恨不得和我家撇清关系。这种时候,我和你订婚,会让你们家族蒙羞,会连累你们家族。” 林柠盯住他,眼珠定格一分钟,突然笑了,“你小子果然仗义。这么好的翻身机会,都往外推,傻!” 虞城抬手擦擦额头的汗。 庆幸躲过一劫。 就这脾气,阴晴不定的,谁能受得了? 悦宁脾气也大,但人家分情况,分是非。 这位不分青红皂白,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 红酒后劲儿大,又喝了半瓶,林柠酒劲儿上来了,头一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虞城如蒙大赦,交待林柠的保镖照顾好她。 他逃也似的离开。 没敢离太远,住在隔壁套房,方便招呼林柠。 他拨通父亲虞棣的号码,把今晚发生的事,挑着能说的,说了一遍。 他和父亲的手机号,被监听的可能性极大,这么做,是想让监听的人心中有数,也是变相地借林柠的势。 虞棣猜出他的用意,默契地配合。 半夜,林柠吐了一次。 第二天清早,又吐了一次。 当天虞城要带他们去分公司视察,林柠身体不适,没去,林拓带助理去的。 第三天,签完合作意向书,虞城请他们兄妹吃海鲜大餐,配的是白葡萄酒。 林柠喝了一整瓶。 下午,兄妹二人乘飞机返回京都。 落地后,林柠就病了,上吐下泻。 被紧急送到附近医院,一检查,急性肠胃炎。 林柠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望着输液的透明针管,苍白地笑了。 终于折腾不动了。 被子下的手指用力握着新买的手机。 秦陆的手机号已经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自上次河畔别墅一别,过去整整半个月了,无论她怎么折腾,怎么作,怎么闹,秦陆都不再理会她。 鼻子一酸,眼泪流下来。 林柠吸着鼻子问林拓:“哥,我是不是特别失败?” 林拓帮她往上拽拽被子,“谈不上失败,你只是可怜,看着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 果然,最亲的人扎人最痛。 林柠泪珠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成年后,她已经很久没像这样淌过泪了。 林拓扯了纸巾帮她擦,“别哭了,哭得人心烦。虞城那小子,虽然硬件比不上秦陆,但是性格比他好太多,你可以考虑。其实多谈几个也有好处,失恋了,会对冲难过的情绪。你看我,谁都不爱,谁都伤不到我。游戏人间不好吗?都是来世间玩的,玩个百八十年就死,死了什么都带不走,何必活得太认真?” 林柠别过头,“我不想跟他玩,没意思。” “秦陆又不跟你玩。” “我现在想嫁给他。” “别做梦了。就你这臭脾气,没人能受得了,别去祸害人家了。” 林柠随手抄起个东西砸他。 林拓闪身躲开,“你打针吧,我去公司看看。咱爸打着出差的名义,陪他小情人去欧洲购物了。咱妈借着考察项目的名头,陪她初恋老情人去北美洲了。你一个人自求多福吧,有事喊保镖,我再从家里支个保姆过来照顾你。” 林柠深呼吸,不出声。 从小到大,陪她最多的始终是保姆和保镖。 父母是挂名的。 林拓走后,林柠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睡着睡着,感觉额头热乎乎的,好像有人在摸她的额头。 那人手掌很大,手指很长。 林柠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一张英俊周正的脸,剑眉星眸,轮廓刚毅。 是元峻。 林柠抬手使劲揉揉眼睛,定睛又看了一遍,还是他。 她眼里的惊喜黯淡下来,恹恹道:“是你啊?哥,你怎么来了?” “来京都开会,听林拓说你生病了,我过来看看,还难受吗?” “难受。” “我打电话喊你外公来陪你?” 林柠皱眉,“不要!他来就给我上思想政治历史课,讲他过去打仗的艰苦环境,忆苦思甜一通,最后教育我,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懒得听他讲大道理,烦!” “想见谁?” “秦陆。” 元峻拿起手机,走到窗前,拨通秦陆的号码,“秦总,方便吗?” 秦陆道:“有话直说。” 元峻眸色微微一沉。 不愧是秦悦宁的亲哥,兄妹俩脾性如出一辙。 元峻开口:“林柠生病住院了,你如果方便的话,来医院陪陪她。小姑娘除了脾气大点,有点任性,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坏毛病。她不是对感情随便的人,二十二岁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把握不好分寸,可能让你不舒服了。感情这东西,没有天生适配的,都是互相包容,互相磨合。磨合过后,才能适配。” 秦陆沉默片刻,“我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各走各路,各自安好。” “真分了?” “半个月前就分了。” “好,你不后悔就行。” 元峻握着手机,并不挂断,按了免提键,走到林柠的病床前,对她说:“小柠,别难过了,分手就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出院,哥哥给你安排相亲,从全国各地找。十几亿人口,就不信找不到能让你满意的。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何必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林柠拧眉,“我不……” 元峻食指按到她嘴上,冲她摇了摇头。 林柠意会,“好。” 元峻道:“我现在就给你写一个名单,你看看先见谁,再见谁。官三代,富三代,星二代,随你挑。” 林柠点点头,“谢谢哥。” 二人对话一字不落地顺着手机,传入秦陆耳中。 安静几秒,他轻轻挂断电话。 第1494章 快要碎了 十月二日,晚。 一弯皎洁的清月宁静地悬在夜空中。 秋风微凉,林柠开着张扬的辣红色跑车,来到麓园,京都有名的私房菜府。 元峻替她约了人,喊她来见。 对方姓温,温泽,二十七岁,家中从商。 温泽的爷爷是元老的一个老部下,年轻时曾给元老当过警卫员。 林柠到的时候,温泽已经提前十分钟到了。 林柠进了包间,打量他一眼。 温泽人如其名,气质斯文,身形周正,白衬衫浅棕长裤,戴细银边眼镜,一派温文尔雅。 看面相,脾气很好的样子。 温泽绅士地从林柠手中接过包,挂到挂包处,冲她斯文一笑,“耽误林小姐休假了,不好意思。” 林柠习惯了被人这般礼貌对待,冲他点点头,“也耽误你休假了。” “不耽误。我其实对林小姐早有好感,之前曾托峻少帮忙介绍,他以你年纪还小推托了。” 林柠并不意外。 他们这个圈子,婚嫁多是强强联合,现实得很。 未成年就被早早订下婚事的,也屡见不鲜,晚了,会错失。 温泽客气地把林柠让到宾位上,拿起菜谱递给她,“想吃什么?” 林柠推了菜谱,看向服务员,报了两道菜名,其中一道是秦陆爱吃的松鼠鳜鱼。 温泽又点了两菜一汤一个果盘,一瓶鲜榨果汁。 林柠冲服务生道:“记我账上。” 温泽见状急忙从钱包中抽出银行卡,递给服务生,“刷我的卡。我请客,怎么能让林小姐破费?” 林柠不绕弯子,直接说:“实不相瞒,我不是真来相亲。我失恋了,心情很差。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觉得我作也行,觉得我胡闹也罢,就当交个朋友,一起吃顿饭。” 温泽笑,“能做你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他亲自提起茶壶为她斟茶。 琥珀色的茶汤倾倒入杯,散发淡淡茶香。 林柠盯着他握着茶壶的干净手指,觉得他像一杯温茶水,温暖,却寡淡。 秦陆是什么? 秦陆是烈酒。 入口辛辣,回味醇香,饮之有瘾,饮多易醉伤身,可是难戒。 是真的戒不掉。 林柠想哭。 她觉得被甩的这段日子,她快要碎了,动不动就想流泪。 说好的玩玩,说好的只是报复是征服,为什么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不堪? 饭菜很快上来。 藏书羊肉、碧螺虾仁、雪花蟹斗、松鼠鳜鱼等。 全是苏州菜,是林柠爱吃的。 小时候照顾她的保姆阿姨是苏州人,她受影响,爱上了苏州菜。 温泽拿公筷夹起一块松鼠鳜鱼,放到林柠面前的餐盘里,“趁热吃。” 林柠又想哭了。 想起上次和秦陆吃饭,她喂他吃这道鱼。 怕厨师处理不干净,里面会有细小的隐刺,她一点点地耐心剔除。 天知道,从小到大,都是保姆阿姨保镖姐姐和一帮哥哥们帮她剔刺,她何曾给人剔过刺?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出门,一出门容易触景生情,想到秦陆。 可是不出门,憋在公司里也忍不住想他,窝在家里也想。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秦陆,秦陆,秦陆! 像被他下了蛊一样。 温泽又拿汤勺盛了一碗羊肉汤放到林柠面前说:“这道菜是用杉木桶炖的羊肉汤,羊肉清香、细嫩,没有膻味。汤色乳白,香气浓郁,肉酥而不烂,口感鲜而不腻。林小姐,你尝尝。” 林柠喝了一口,想起有次和秦陆一起吃饭。 他帮她盛了一碗,可她不肯喝自己碗里的,闹着非要喝他碗里的。 她喝一口,冲他做个鬼脸,喝一口再冲他挤眉弄眼。 秦陆一手拽一只她的耳朵,嗔道:“再做鬼脸,你就是鬼脸小黄鼠狼了。”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笑起来。 笑着笑着,泪眼模糊。 温泽递给她一方雪白洁净的手帕,温声说:“擦擦眼泪,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憋着更难受。” 林柠伸手接过来放在眼下揩了揩,道:“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控制不了,就不要控制。以后想吃饭,想聊天,想玩,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都有时间。” “那样太麻烦你了。” 温泽温雅一笑,春风一般润和,“朋友之间,谈何麻烦?” “我给不了你什么。我忘不了我前男友,现在忘不掉,以后估计也忘不掉。” “我们只做朋友,无关风月。” 林柠觉得他情商好高,丝毫不让他觉得尴尬,同他做饭搭子很舒服。 四十分钟后,二人吃完。 出了麓园。 林柠拍拍自己的跑车车顶,冲温泽喊道:“温先生,上我的车。” 温泽拉开副驾车门,弯腰坐进去。 林柠俯身坐进车里,降下跑车车顶。 发动车子,一轰油门,她将车开至一家高档会所大门前。 车停在那里不动了。 她偏头盯着大门方向,眼珠一动不动,一看就是在等人。 温泽笑问:“等你前男友吗?” “是,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不,你很可爱,很执着,也很痴情。” 林柠心尖颤了三颤,没想到“痴情”这么美好的字眼,会和自己联系到一起。 她一直觉得自己作,渣,贱。 像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哪配得上“痴情”二字? 她不由得偏头看了温泽一眼,但见他满面含笑,风骨清雅,和田玉一般温润。 见惯了奉承她跪舔她的,温泽夸奖人丝毫没有阿谀之姿,也不惹人厌烦。 安静片刻,林柠出声:“你家公司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就冲你这么配合我,我也会出手相助。” 温泽又笑,“好意心领了,我们公司暂时还没有难处。反正放假无事,出去旅游太累,陪你打发时间,也挺有意思。” 他抬手指向大门方向,“看,那位是不是你前男友?” 林柠扭头看去。 只见酒店流光溢彩富丽堂皇的大门后,走出几道身影。 为首的身型巨高,漆黑短发,浓眉俊眸,五官硬朗,体态遒劲玉立,长腿飒踏如风。 正是秦陆。 林柠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她抬手擦掉眼泪,笑着说:“是我前男友。” 温泽遥遥打量秦陆道:“难怪能得林小姐芳心,你前男友的确出众。” “气人本事也很出众。温先生,坐稳了!” 林柠一踩油门,倏地一下把跑车开到秦陆面前! 刹住车,她弯起眉眼冲他笑,“秦总,好巧!没想到京都这么小,在这里也能碰到你。” 秦陆垂眸睨着她,刚毅双唇微抿不语。 林柠指指副驾上的温泽,“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相亲对象,我挺满意他的。不知秦总何时另寻新欢?到时记得带给我看看。” 第1495章 喜得千金 秦陆看都没看温泽,敛了眸色,淡声对林柠道:“恭喜。” 扔下二字,他迈开长腿,大步朝他的车走去。 司机早已拉开车门,秦陆倾身坐进去。 林柠小脸登时垮下来,拳头丧气地捶几下方向盘。 手指捶得泛红,可她丝毫不觉得疼。 温泽开口:“既然放不下,为何故意气他?直接对他说,你还爱他,不想分手不行吗?” 林柠病急乱投医,“真的可以吗?” “可以试试。” 来不及推车门,林柠双手撑着车门框架,跳下去。 落地时,脚差点崴到。 她趔趄一下,顾不得疼,匆忙跑到秦陆的车前,用力拍打他的车窗玻璃。 秦陆降下车窗,扫一眼她的脚踝,见无恙,抬眸看她,浓眉蹙起,“林小姐还要分享一下你的相亲经验吗?好意心领了,我用不着,谢谢。” “不是!秦陆,我爱你!”林柠趴在车窗上,语气急促,“我不想分手!我们不分手好不好?阿陆。” 秦陆凝眸注视她几秒,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林小姐挺博爱,爱我,爱虞城,爱你车上那位,以后还会爱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孙七周八吴九郑十,对吗?” 林柠急赤白脸,“他们都是假的!只有你是真的!我只爱你!” 秦陆冷笑,“好玩吗?别把别人当傻子,谢谢!” 他伸手,修长食指抵着她的肩头,把她推开,吩咐司机:“开车。” 车窗升起。 车子发动。 司机一踩油门,车子轰地一下开出去。 林柠追着车子跑,冲车内的秦陆喊:“阿陆,我爱你啊,我只爱你!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阿陆!” 两条腿的哪撵得上四个轮的? 林柠很快被甩出老远。 她扭头朝自己的车子跑去。 撑着车门框架往跑车里跳时,双腿卡在车门上,上不来下去。 温泽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拉进车里问:“他不同意?” “不同意。”林柠小脸怏怏的,“其实他算不上我前男友。是我一直追他,死缠烂打,招数用尽,一直没追上。” 她抬手搓搓脸,“我是不是很丢人?” 温泽凝视她巴掌小脸,“不,你很勇敢。大多数人都缺乏这份勇气,所以与心爱之人失之交臂,后悔余生。” 林柠觉得这男人好会说话。 她明明是不要脸倒追。 从他嘴里说出来,被赋予了正能量的色彩。 林柠摸到手机拨给元峻,“哥,这招也不行,我们换一招吧。” 元峻问:“你做了什么?” “我让保镖查到秦陆应酬的酒店,我带着温泽来堵他,想看他发疯,想激将他,让他挽回我。” 元峻啼笑皆非,“我再三交待过你,晾他三个月,不要主动找他。这三个月,你该相亲相亲,该约会约会,该工作工作。如果他心里有你,自然会来找你。感情本就是一场博弈,你沉得住气,他便沉不住;你沉不住,他就沉得住。你平时挺聪明,为什么这件事一塌糊涂?” “我现在就像一只无头苍蝇,被关在玻璃瓶里,横冲直撞。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想失去秦陆。” “装癌,或者奉子成婚。但是装癌迟早会暴露,到时秦陆会气你欺骗,弄巧成拙。奉子成婚,难度系数更大,后患也更大。” 林柠小脸哭丧,“就没有办法了吗?难道我注定要失去秦陆?” 元峻沉声道:“其实温泽挺适合你。你脾气差,温泽脾气好,你俩性格互补。” “可我想要爱情!” “爱情是稀缺品,有,是幸;没有,是命。大部分人最终结婚的,都是与之为伴的人,只是伴侣,不是爱人。” 林柠扔掉电话,趴在方向盘上呜呜哭起来。 温泽弯腰帮她捡起手机,升起敞篷车顶,抬手轻抚她后背,温声说:“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哭完心里会舒畅一些。” 林柠哽咽,“温先生,你会喝酒吗?我想去喝酒。” 温泽盯着她眼底淡淡一圈隐青,“你最近应该没少喝酒。喝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伤胃伤肾伤身。喝醉了,小脑麻痹,大脑失控,你会控制不住给你前男友打电话,说一些失去理智的话,那样只会把你前男友推得更远。” 林柠觉得他好懂。 她抹一把眼泪,扭头看他,“你们家做什么生意?” “承蒙元老关照,做一些小生意。我大学时修过心理学,同样是男人,所以对秦先生多少了解一点。” 与此同时。 秦陆拨通助理电话,吩咐道:“找人查一下林柠副驾上那人,详细点。” 助理应道:“马上,秦总。” 十分钟后。 助理把温泽的资料发到了秦陆的手机邮箱。 秦陆点开邮箱,从上往下看,一字不漏。 温泽,二十七岁,岛城大学毕业,修工商管理和心理。 爷爷曾做过元老的部下,父亲经商,经营传统行业,生意做得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太小,中等偏上。 林柠如果嫁他,属于下嫁。 不过依林柠的脾气,稀罕不了几天,就会厌倦。 那小丫头,没有心。 只会游戏人间。 又是一个被玩弄的可怜男人。 手指轻触手机屏幕,秦陆退出邮箱。 英气眉眼蕴在一片朦胧光影中,幽黑不到底。 转眼间。 两天后。 墨鹤喜得千金。 出院当天。 秦陆携礼去他们家探望。 一入客厅,看到一道熟悉的娇俏身影。 是林柠。 秦陆黑眸微沉,“你来做什么?” 林柠晃晃手中的鲜花和婴儿礼盒,一本正经道:“别自作多情,我来可不是为了和你偶遇,我是来探望恩琦姐姐和她的宝宝。” 秦陆浓眉微不可察一蹙,“姐姐?” 陆恩琦是顾逸风小姨,他自然也要称呼她小姨。 她却称姐姐。 林柠把花和礼盒递给佣人,瞥他一眼,“恩琦姐姐做服装设计,我是她的超级vip大客户,我很多衣服都出自她之手。” 相处几个月,秦陆从没注意她穿过什么衣服。 反正穿什么都是一副小黄鼠狼模样。 秦陆抬眸,不着痕迹寻找姓温的。 没看到温泽身影,他略松一口气。 怕就怕林柠带着温泽来无理取闹,丢人。 秦陆把礼物交给佣人。 他掏出红包,递给墨鹤道:“小姨父,我爸妈出差公干,还没回来,让我来送红包。” 墨鹤伸手接过红包,道谢,招呼他们坐。 林柠笑得花枝乱颤,“阿陆,原来你是我恩琦姐姐的外甥啊?那你也是我的外甥了!” 秦陆扫她一眼,不搭腔,迈着长腿,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 陆砚书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婴儿,眉目温柔慈爱。 陆恩琦靠在他身上,也低头逗弄婴儿。 婴儿奶奶粉粉一小团,包在淡粉色小被子里,脸有成人半个巴掌大,鼻子嘴巴皆小小的,眉毛淡淡,眼睛闭着,奶乎乎的,煞是可爱。 秦陆坚硬的心不由得被软化,低声问:“小姨,孩子叫什么名字?” 陆恩琦脆声笑,“陆锦语。‘白鹤双双,剑客昂昂,锦语琅琅’,出自元代诗人张可久的《折桂令》。日后我再给鹤鹤哥哥生个儿子,叫陆昂。” 秦陆刚要夸赞名字好听。 耳边忽然传来林柠的声音,“名字好好听!我以后也要生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取名叫秦琅琅!” 第1496章 磨平棱角 陆恩琦扑哧一笑,“女孩子叫秦琅琅好听吗?” 林柠杏眼睁得大而圆,“好听,因为我外号叫小黄鼠狼……” 小黄鼠狼和秦陆生的小孩儿,取名秦琅琅,多有意义。 怕秦陆凶她,她没敢说出来。 陆恩琦没想到天之骄女居然有这么难听的绰号,偏偏她还甘之如饴。 琢磨了一下,陆恩琦说:“我觉得秦琅貌似更好听,适合男孩子。你俩以后生儿子叫秦琅,生女儿可以叫秦琳。” 这话简直说到林柠的心巴上! 听得她心花怒放。 她双手抱拳,冲陆恩琦一拱手,“谢谢小姨赐名!以后等我生了孩子,就叫这俩名了!” “小姨”二字,把陆恩琦惊住了! 先是喊她恩琦姐姐,这会儿又跟着秦陆喊她“小姨”。 那么高傲骄矜的女孩儿,愣是被爱情磨得没了棱角。 陆恩琦笑着看向秦陆,“你和林柠,悦宁和元峻,你们这是亲上加亲啊。” 秦陆眉目坚硬,并不见喜悦之色,语气平静道:“林小姐在开玩笑,逗小姨开心,别当真。” 陆恩琦笑,“我印象里,林小姐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秦陆道:“以前不是,现在是,她现在最喜欢人来疯。” 陆恩琦懂了。 这俩人正别扭着呢。 感情的事,外人不好插嘴,陆恩琦不再多言。 墨鹤走到陆恩琦面前,一手伸到她腋下,一手伸到她腿弯,将她抱起来,温声说:“你刚出院,不能累,我抱你去楼上躺着。” 陆恩琦冲林柠和秦陆摆摆手,“你俩好好玩,小姨去楼上休息了。” 二人应着。 刚生完孩子的陆恩琦还有一百一十斤。 墨鹤抱她像抱小孩一样,轻轻松松。 林柠想到从前,秦陆也曾这样抱过她好多次,不由得五味杂陈。 正感慨着,又有人来探望。 是顾逸风和苏星妍。 林柠忙不迭地跑过去,伸手从苏星妍和顾逸风手中接过礼物递给佣人,甜甜地打招呼:“哥哥,姐姐,你们好!” 顾逸风英俊面容微微一顿。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是真的? 几个月前,林柠还娇蛮不可一世,狐假虎威,强行追他,如今却变成了这副软糯模样。 林柠伸手搀扶苏星妍,“姐,你心情好些了吗?” 苏星妍微微一笑,“好多了,人活着总得想开点。你不用扶我,我身体早就恢复好了。” “替姐姐开心,可我想不开。” 苏星妍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想不开?遇到什么事了?” 林柠偷偷瞄一眼秦陆,压低声音对她说:“我失恋了,不想吃不想喝,瘦了好几斤。” 秦陆听力异于常人。 一字不落听进耳中。 碍于陆砚书和华琴婉在,他不想给林柠难堪。 他用口型对她说:再瞎扯,我走了。 林柠读出来了,立马闭上嘴。 苏星妍问:“你和阿陆吵架了?” 林柠道:“他不让我说。” “我回头找机会劝劝他。” 林柠转悲为喜,甜声说:“谢谢姐!” 她把苏星妍扶到陆砚书身边坐下。 苏星妍从陆砚书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里。 望着玉粉娇憨的小婴儿,苏星妍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儿子,心头一阵酸涩。 华琴婉抬手环住她的肩膀,哄道:“别难过,养好身体,过两年再要个孩子。” 苏星妍点点头。 陆砚书看向顾逸风,“纤云有消息了吗?” 顾逸风道:“没,我去了加州好多次,每次都见不到她,她在刻意躲我。” 陆砚书安慰他:“好事多磨,我四十多岁才娶到你外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门铃又响。 林柠忽地站起来跑去开门,比佣人还殷勤。 门打开,这次来的是苏婳和顾北弦。 林柠脸上堆满笑,“叔叔婶婶,你们快进来,小姨累了,上楼休息了。” 那热情模样,仿佛这里是她的家。 苏婳和顾北弦也是微微一顿,随即笑着同她寒暄。 把二人招呼好,一扭头,看不到秦陆了,林柠脸上的笑容消失。 她出声喊:“阿陆,阿陆?秦陆,你去哪了?” 那仓皇失措的模样活像个走丢的孩子。 看得苏星妍都不忍心。 苏星妍开口:“秦陆走了,刚才你跟我爸妈打招呼的时候走的,你现在追应该能追上……” 话没听完,林柠已跑到门口,拉开门,就往外跑。 顾逸风和苏星妍对视一眼。 心照不宣,又是一个为爱失去自我的人。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人会是林柠,一个高高在上,最不可能对感情认真的人。 等林柠气喘吁吁跑到别墅大门外时,秦陆的车子刚好开走。 林柠急忙跳上自己的跑车,发动车子去追他。 可惜,路口遇到红灯。 等绿灯亮起,秦陆的车子早就没了踪影。 林柠用力捶一下车门,拨通表哥元峻的手机号,声音带了沮丧和无奈,“哥……” 只一个字,元峻便猜出状况,“你又去见秦陆了?” “嗯。” “你不听我的话,只会节节败退,输得一败涂地。” 林柠丧气,“可我忍不住,还能弥补吗?” “沉住气,别理他。牢记这六个字,不出三个月,他会来追你。” 林柠凝眉,“如果他不来追我呢?” “不追说明他心里没有你。一个心中无你的男人,强行绑在身边,没有任何意义。” “那我还相亲吗?” “相,每周相一个,大张旗鼓地相。明天见外公介绍的人,遇到喜欢的就谈,不要被个男人折磨得死去活来。你是元家人,将帅之后,有点骨气。” “好吧。”林柠挂断电话。 元峻把手机扔到一边,抬手将一旁的秦悦宁拉到怀中抱着。 赶上十一假期,他俩正在未来婚房里约会。 秦悦宁坐在他腿上,抬手刮刮他的鼻子,“过分了啊,用计谋对付我哥。” 元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是你哥先折磨林柠。” “我哥不是不讲理之人,肯定是你妹妹折磨我哥在先。” “你可以折磨我,替你哥报仇。” 秦悦宁做撸袖子状,“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音刚落,秦悦宁抓着他的双肩,将他推倒在沙发上,人也骑到了他身上…… 第1497章 姿势惹火 元峻望着骑在自己腰上的秦悦宁,这姿势,太惹火。 让人浮想联翩。 她虽然才十九岁,但因为个子长得太高,五官属英气明丽那一派的,丝毫不见稚嫩之色。 完全就是个美貌诱人的成熟女子。 元峻下腹发紧,喉咙翕动一下道:“你是真野,就不怕我吃了你?” 秦悦宁丝毫不畏惧,骑在他腰上,居高临下地挑衅,“你吃吃试试。咱俩还没交过手呢,正好趁机比试比试,看谁能打得过谁。” 正说着,眼前忽然一黑,元峻抓着她的腰,翻身而上,将她压到沙发上。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耳朵,吻她的脖子、锁骨…… 秦悦宁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原本白皙的脖子泛起斑斑红痕,是激动的。 元峻的手从她t恤下摆伸进去,顺着她的腰往上,三两下拆开内衣扣。 摸到山脉隆起的地方。 那是最解压的神奇所在。 一回生,二回熟。 他手指所到之处,山花烂漫,落英缤纷,泉水淙淙。 秦悦宁身上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整个人仿佛被浸入一池春水,心中涟漪阵阵。 一双漂亮的小鹿眼水汪汪的,波光粼粼。 情动之时,她忍不住低吟一声,羞得自己满面绯红。 元峻凝望她潮水般的眼睛,“还比试吗?” 秦悦宁闭上眼睛不看他,“你犯规。说好的交手,你来这一套。” “的确是用手,没用‘武器’。” 秦悦宁知道他说的武器,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武器。 她已经感觉到他所谓的武器了。 蓄势待发。 还没亮出来,就已经能感觉到威力强劲,不容小觑。 秦悦宁心脏咣咣乱跳,嗔道:“流氓,你快给我下来!下次不能和你同处一室了,动不动就耍流氓!” 元峻忍了忍,从她身上下来,道:“太早了,应该在你二十岁后再交往,就不用忍得这么辛苦了。” 秦悦宁被他揉得身子软绵绵,爬不起来,保持躺姿,望着天花板小口喘气,“那你等我二十岁后再来找我啊,这不是折磨人嘛。” “等不及,学校里一群饿狼,虎视眈眈盯着你。等到你二十岁再去找你,黄花菜都凉了。” “腹黑男。” 元峻轻勾唇角打趣她:“野悦。” 秦悦宁不乐意了,“这是什么鬼名字?悦悦就够让人肉麻的了,你再整个野悦。” “挺符合你,野而悦人。” 元峻已经能想象得到,等婚后洞房,她会是怎样一副野辣磨人的模样。 忍不住心旌荡漾,想入非非。 看,再有崇高理想的人,也免不了俗。 食色性也,那档子事和口腹之欲同样重要。 元峻拿起手机打酒店电话订午餐。 秦悦宁道:“在家做着吃呗,订什么餐?” “我厨艺有限,只会煮面。酒店饭菜样式齐全,从附近五星级酒店订,干净卫生。” “我给你做手擀面吃。” 元峻打量她,“你自己已经是软面条,还能擀动面?” 秦悦宁试了试,手臂和腿仍然绵软无力。 这男人的抚摸可比拳脚厉害多了。 真打起来,她不一定会输,可是他一摸她揉她,她就不战自败。 吃过午餐后。 二人去楼上睡午觉,一人一间房。 睡醒去买东西。 元峻打算年底订婚,很多东西要准备。 趁着十一长假提前备了,省得到日子措手不及。 元峻开车载秦悦宁来到一家相熟的珠宝店。 没在一楼选,直接由经理带去了顶楼。 刚进门,红光满面的胖老板迎上来,殷勤地握住元峻的手,“原来是峻公子啊,稀客稀客!这位是?” 元峻道:“我未婚妻,姓秦。” 老板打量秦悦宁,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漂亮,大气!峻公子真有眼光!你未婚妻这模样这形象,整个京都城也挑不出来几个。” 元峻笑而不语。 废话。 亿里挑一,千辛万苦选的,能不好吗? 秦悦宁被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板“峻公子长峻公子短“地喊着,使唤经理泡了最贵的茶,招待二人坐下。 他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盒盒宝石,让他们挑选。 有闪闪的白钻,娇贵粉嫩的粉钻,神秘昂贵的绿钻,火艳艳的红钻,还有明亮的黄钻以及各类宝石。 五颜六色,品种齐全,应有尽有。 无论大小、切工还是成色,都是一等一的好,珠光宝气。 元峻对秦悦宁说:“本来我想直接订做好,拿给你,但是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让你自己选。毕竟就订一次婚,我不能太大男子主义,得尊重你。” 秦悦宁拿起一个黄豆粒大小的白钻,放到左手无名指上心不在焉地比量了下,口中说:“随便选一个就好了,我对这东西不在意,我对刀剑武器比较感兴趣。” 听到“武器”二字,元峻想歪了。 手握成拳递到唇边轻咳一声,他道:“看完钻石,带你去看剑。我知道有个师傅铸剑本事一流,铸的剑锋利无比,吹毛断发。” 秦悦宁眼里闪过亮光,“好啊。” 她将那粒白钻交给老板,“就这颗吧,镶嵌和戒圈款式越简单越好,你们看着弄。” 老板惊住了。 他们家世代经营珠宝,清朝时期,祖上曾给宫里制作过首饰,无数达官显贵富太太千金小姐来这里定制珠宝,都是精挑细选半天。 头一次见这么随意的。 随手摸起一个,瞄一眼,成了。 老板笑呵呵地说:“秦小姐,要不您再好好选选?定制珠宝,一旦选好了,就要开始定做。到时再换,会耽误你们的时间。” 秦悦宁不在意道:“就它了,戒指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老板一愣,“这是您和峻公子的订婚戒指,不是普通戒指。订婚戒指对你们来说,意义非凡。” 秦悦宁嫌他啰嗦,“就要它。我的和元峻的戒圈做同样款式,元峻的不要镶钻,简单一个白金素圈就好,男人镶钻太娘了。” “好好,要刻字吗?” 秦悦宁略一思索,“刻。元峻的刻:敢出轨,打断腿。我的刻:敢出轨,敲掉头。” 元峻偏过身,忍笑。 威仪在,得保持形象。 胖老板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做生意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如此奇葩的要求。 别人都是刻二人的名字,或者刻一生所爱,刻白首到老,都是美好祝福。 这位准新娘倒好,十二个字,又是断腿又是掉头。 触目惊心,鲜血淋淋。 老板为难地说:“秦小姐,要不就刻您和峻公子的名字好吗?” 秦悦宁蹙眉,“我说的中文,请问您听不懂普通话吗?” 元峻笑,“就按照她说的刻,我们家她说了算。” 老板只好应着:“好吧,如果你们反悔了,可以打电话告诉我。” 元峻道:“不会反悔。我未婚妻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都是板上钉钉。” 老板心想,这位高高在上的公子,是真纵容女人,没下限的纵容。订婚这么重要的大事,也好由着她胡闹。 戒指很快选完,开始选项链要镶的宝石。 秦悦宁两三秒钟选好。 元峻刷卡付定金。 老板送二人出门,去乘坐电梯。 一出门,遇到一双人影。 一胖一瘦。 胖的一副官太太模样,衣着华贵却不带牌子。 瘦的纤细苗条,面容白皙娇矜,是匡珂。 匡珂和母亲来选宝石镶首饰。 八目相对。 匡珂眼圈泛红,嘴上却笑着说:“峻哥,你来给秦小姐选首饰吗?” 元峻抬手将秦悦宁揽进怀中,道:“对,跟我未婚妻来选订婚戒指。” 匡珂鼻子一酸,心脏剧烈颤抖,语不成声,“订,订婚戒指?你们,你们这么快,就要订婚了?” “是。” 元峻冲匡珂母亲点一下头,喊了声阿姨,接着搂着秦悦宁走进电梯。 二人离开许久,匡珂还愣在原地。 眼泪大颗流出来。 她颤声对母亲说:“妈,我不想活了。” 第1498章 一场闹剧 匡太太重重唉了一声,拍拍匡珂削薄的肩膀,“小珂,放下吧。小峻是挺好,可惜你没那个命。” 匡珂抬手擦掉眼泪,嗓音湿哑说:“妈,您进去选吧,我没心情,就不陪您了。” 匡太太眼露担忧,“你要去哪?” “我出去散散心。” “妈陪你去散心吧,妈也没心情了。” 匡珂强颜欢笑,“我没事,妈。真不想活的人,不会把死挂在嘴上,我刚才就是一时冲动,发泄下情绪。我出去找朋友喝喝茶聊聊天,晚上再回家,您放心。” “让司机开车送你,注意安全。” “好,再见,妈。” 匡珂走进电梯。 匡太太被珠宝店老板热情招呼进办公室。 匡珂上车,吩咐司机:“随便开,别停。” 司机发动车子。 车子在车河中平稳漫游。 匡珂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元峻亲昵地搂着秦悦宁的画面。 他说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们要订婚了! 他未婚妻本该是她匡珂! 是父亲背叛了他父亲,关她何事? 为什么承担后果的是她! 匡珂手指微颤,从包中掏出一张照片,是她和元峻年少时的合影。 那年她十五岁,他十六。 十六岁的元峻就已经出落成英俊男人的模样,浓眉大眼,目若寒星,鼻梁高而挺拔,唇型坚毅好看。 手指轻抚他的唇。 匡珂将照片贴到心口上。 十年了,整整十年,她始终放不下他,始终放不下,一直暗暗关注他的状况。 就因为临毕业的那几个月,她忙于写毕业论文忙于答辩、毕业等琐事,一时疏忽国内的情况,结果他就交了女朋友。 匡珂眼神晦暗,偏头看向车窗。 窗外车水马龙,漫天霓虹,流光闪烁。 不知不觉,天色已黑。 车子穿梭小半个城,驶入京都核心商圈。 一幢幢豪华商业大厦巨人一般立在道路两旁。 其中最巍峨最气派的一幢,楼宇豪华玻璃幕墙上镶着“顾氏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十个金色大字。 匡珂冷笑。 顾氏集团是吧? 顾氏集团的小千金,抢了她心爱的男人! 匡珂命令司机:“停车。” 司机急忙靠边将车停下。 匡珂降下车窗,手肘搭到窗框上,盯着大楼出神。 一腔怨气憋在心里发泄不出去,憋得她浑身戾气。 正满目阴翳间,匡珂眼前忽然一亮,瞥到一抹高挑身形,从公司大门里大步走出来,手中拿一份文件。 那男人太高了,腿超长,大步流星行走的模样飒飒如风,眉目硬朗帅气,气度不凡,像t台上行走的亚裔男模。 匡珂定睛细看,男人是秦陆,秦悦宁的亲哥哥。 匡珂眼神暗淡下来,暗骂一声“晦气!” 秦陆朝路边一辆黑色越野车走去,拉开车门,上车,发动车子。 鬼使神差的,匡珂吩咐司机:“叔,跟上前面那辆越野车。” “好的,珂小姐。” 司机发动车子,隐秘跟踪。 跟至一家商务会所,秦陆停车进去。 匡珂递给司机一张卡,使唤他去附近买一束花,买一条高档皮带。 司机很快买来。 花是金橙色的鹤望兰,腰带是lv的双面黑色真皮商务腰带。 又等了半个小时。 秦陆从会所里走出来。 匡珂下车,一手抱花,一手拎着腰带套盒,迎面朝秦陆走过去。 走到他面前,她满面含笑道:“秦总好敬业,放假还要出来谈生意。” 秦野硬挺帅气的面孔没什么情绪,居高临下扫她一眼,道:“跟了我一路,想干什么?” 匡珂将手中的花和腰带递给他,满眼真诚,“上次一时冲动,贸然去找秦总,说了一些非常唐突的话,回到家我就后悔了。一直想找秦总道个歉,又拉不下面子,碰巧今天遇到,请秦总接受我的歉意。” 她朝他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对不起。” 秦陆没看腰带,视线却落到那束花上。 那是一束包装精美的鹤望兰。 金橙色的花,蓝色的蕊,花形优雅仙气,花蕊酷似仙鹤的鸟冠,托住花朵的苞片呈现出仙鹤翘首远望的姿态。 秦陆心里有细微的刺痛感。 林柠最爱送他这种花。 那个小骗子,花招多,嘴甜,上午骗完他,不知晚上又去骗谁了。 一张嘴骗死人不偿命。 匡珂见他没反应,将花束和腰带往他怀里迅速一塞,转身就朝自己的车跑去。 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她冲司机喊:“快开车!” 司机连忙发动车子。 匡珂扭头看向抱着花和腰带的秦陆,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秦陆把花递给旁边的会所保安,腰带也给了他,指指匡珂的车,让他记住车牌号,回头找快递,把腰带寄给她。 他从钱包里中抽出几张百元钞,塞给保安,做为报酬。 匡珂看到这一幕,唇角的笑消失。 秦陆上车。 发动车子。 途经花店时,他停下车。 走进花店,自己买了一束鹤望兰。 低眸望着那朵朵金橙色的花,从前对这花无感,如今突然觉得好看。 上车,把花放到副驾上,他发动车子。 行至一半,接到表弟楚晔的电话,“哥,你和林柠分手了?” 秦陆淡淡嗯一声。 嗯完才意识到,他和林柠压根就没正式谈过。 前期他为了替逸风甩掉麻烦,套路林柠。 后期林柠为了报复他,为了该死的胜负欲,倒追他。 他和她这段过往,就像一场荒诞不经的闹剧。 楚晔道:“那没事了,你忙吧哥。” “说。” “我陪我妈去商场给恩琦小姨买贺礼,碰到林柠和一个年轻男人有说有笑。” 秦陆心口一阵钝钝的闷痛,语气却平静镇定,毫无异常,“那人长什么模样?” “很斯文,年纪差不多二十六七岁左右,面相和气,不算太出名,因为我不认识他。” 秦陆猜到是温泽。 他唇角溢出一丝冷淡的笑。 渣女! 上午在墨鹤家,百般讨好他,讨好他的亲戚,小姨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喊得比谁都甜,结果一扭头就跑去和温泽去商场,还同他有说有笑! 幸好没答应她的追求,否则日后肯定绿帽满天飞。 秦陆应了一声,掐断电话。 路上经过垃圾桶时,他拿起副驾上的花,下车,扔进垃圾桶。 回到家。 上楼,来到卧室,秦陆抬手解开纽扣。 刚要换衣服,看到壁柜上放着一束金色鹤望兰,纯金打制的花瓣在熏黄色灯光下散发晕暖金光。 是林柠送的。 从前没注意,今天突然觉得这花好刺眼! 秦陆抓起那束鹤望兰,手一扬,扔了出去! 第1499章 我下手了 来送茶的佣人,急忙闪身躲开。 金花落地,发出咣的一声脆响。 弯腰捡起那束花,进屋放下茶,佣人不解地问:“陆少,这么贵重的花,您怎么扔了?” 秦陆收敛眸色,没什么情绪道:“放屋里碍事,送你了。” 黄金价格连年递涨,这束花掂着没有一斤,也得八两,不加工艺也得值个小几十万,何况工艺精致复杂,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佣人哪敢收? 她说:“我帮您先保存,日后您想要了,我再拿给您。” 秦陆心里烦,冲她摆摆手,示意她随便。 佣人抱着金花离开。 秦陆脱掉鞋子,和衣躺到床上,右手枕到脑后,英朗深邃的眸子盯着天花板。 许久,他自嘲一笑。 为着个没心没肺花心又风流的小黄鼠狼生气,不值得。 本来就是各取所需,逢场作戏。 谁走心谁输! 秦陆抬腕看看表,快十点了,没听到秦悦宁回来的动静。 他拨通她的手机问:“深更半夜的,你怎么还不回来?还有没有点小姑娘的模样?” 秦悦宁拧眉,“你没事吧哥?才九点多,我回去个毛线!好不容易挨到放假,我要和元峻好好玩。” “玩什么玩?小心玩出火,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快点回家。” 秦悦宁不耐烦了,“我和元峻比剑呢,十二点前回去。你今晚吃枪药了?说话这么冲?” “元家个个人精,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卖个头!元峻下午带我去定订婚戒指了,如无意外,我们年底订婚,等我满二十周岁就可以登记领证。拐卖我,才卖几万块,娶回家用处更大,他又不傻。” 秦陆眸色深了深,“明年你才二十,这么早领证干嘛?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多交往几年,探探元峻人品,等毕业后再领证也不迟。” 秦悦宁反应过来了,“我看你就是羡慕嫉妒恨,单身狗!” 她掐断电话。 秦陆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次日,夜晚。 秦陆在自家温泉度假村泡温泉,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以为是客户打来的,秦陆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一道毫无辨识度的标准女声,像10086里的女客服。 女声问:“秦总,请问您和林柠林小姐分手了吗?” 秦陆墨挺浓眉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哪位?” “不重要。我今天碰巧看到林小姐和一个男人约会,如果你们已经分手了,当我没说。” “那人长什么模样?” “头发很短,个子很高,肤色偏深,身板很直,有几分军人气度,猛一看,气势和您有点儿像。我以为是您,细看不是。” 秦陆手指用力握紧手机,手背筋脉凸出。 短短一天,小黄鼠狼又换对象了! 从他到虞城,到温泽,再到这位。 各种风格都试了个遍,过得挺快活! “谢了。”秦陆用力摁断电话。 他从温泉池中站起来。 迈开长腿上岸。 拿浴巾往身上随便一擦,他扯了一件棉质黑t套到身上,下面着一条面料轻薄舒适的定制黑色休闲长裤。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黑色了。 极简素的颜色和款式,被他穿得酷而帅,又有一种世家公子骨子里自带的骄傲。 寸短的头发没擦干,他走出套房。 想去度假村的酒吧喝点酒。 他不生气。 一点都不生气,只是想喝杯酒,热闹热闹而已。 没有哪个女人值得他生气,没人,林柠更不能。 来到酒吧,秦陆坐下,要了一杯加冰伏特加。 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度假村人少了十分之九,酒吧相当安静。 造型潮流不羁的男歌手,抱着吉他,坐在台上,闭着眼睛在低唱。 唱的什么,秦陆没仔细听。 他拿起酒杯递到唇边,喝了一口,放下。 一道纤柔窈窕的身影朝他走来。 秦陆抬眸。 女人着一件简单清爽的白t,白色休闲短裤露出一双细长的腿,脚上穿一双白色休闲鞋。 漆黑长发盘一个丸子头窝在脑后,白皙干净的脸上没有妆,只唇上抹一层薄薄的口红。 有女人的成熟,也有少女的清纯。 是匡珂。 秦陆视若无睹,收回视线,拿起酒杯继续喝。 匡珂走到他对面坐下,“好巧,我陪我妈来这边泡温泉,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秦总。” 秦陆鼻子哼出一声冷淡的笑,“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匡珂耸耸肩,“我妈身体不好,是温泉池的常客,每逢假期都会来泡温泉,不信你可以派人去查她的消费记录。” “想干什么?” 匡珂嘴微鼓,有点委屈,“不想干什么,就是碰巧碰到,打个招呼。” “打完了,你走吧。”秦陆拿起酒杯,一仰头,将杯中剩下的酒喝光。 抬手招呼侍者再来一杯。 匡珂静坐不动,不动声色打量他。 不得不佩服,顾家人的基因真是绝! 细看,他五官极其出众,一双浓密剑眉如远山,大眼睛,眼珠漆黑若墨玉,浓长睫毛,双眼皮折痕很深,鼻梁高得吓人,下颔线刀削一般。 好一个硬汉俊男! 寸头最考验长相,他寸头已极帅,帅,硬,酷,浑身散发真男人魅力。 是娱乐圈那些白细瘦着浓艳妆容的男明星,所不能比的。 奇怪。 他五官其实和秦悦宁有些相似。 但是相似的五官长到秦悦宁脸上,让她讨厌。 长在秦陆脸上,却是惊艳。 以前眼里只有元峻,竟忽视了偌大京都城竟还有如此绝佳的男人。 匡珂从包里中取出一沓钞票递给侍者,“伏特加酒精度数太浓,喝多易醉,给秦先生上杯白兰地吧。我要一杯血腥玛丽,剩下的给你当小费。” 侍者接过钞票道谢。 秦陆冷声道:“不用。这是我家的度假村,我在自己家地盘喝酒,还不至于让外人请。” 匡珂扭头冲侍者笑,“快上酒吧,秦总的酒记他自己的账,剩下的钱都是你的小费。” 侍者忙应着离开,转身去取酒。 匡珂单手托腮,凝视秦陆,“秦总这么优秀,为什么一直单身?林柠条件那么好,都追不上你。好奇到底得多优秀的女孩子,才能入秦总的眼?” 秦陆鼻子哼出一声冷笑,“我太奶奶今年一百多岁。” 匡珂觉得他答非所问的模样好风趣,“你们家族基因真好,不只聪明、男帅女美,还自带长寿基因,难怪峻哥会选择你妹妹为妻。” 秦陆眼皮也不抬,“我太奶奶一百多岁,因为她从不多管闲事。” 匡珂扑哧一声脆笑,“秦总好幽默。” “你好无聊。” “对啊。”匡珂语气慵懒道:“就因为无聊,所以才来酒吧消遣,然后遇到秦总,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秦陆嫌她聒噪。 他推了椅子,站起来,迈着一双巨长的腿,扬长离去。 匡珂盯着他高大俊朗的身形,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伸手拿过他用过的酒杯,指腹轻抚杯沿,匡珂心里冒出个念头。 她举起杯子递到唇边,嘴唇印上他的唇曾碰过的地方。 她尝了口他饮过的酒。 烈而野,入口火辣,进了胃却火热滚烫。 像他。 冷酷却迷人。 许久,匡珂才放下杯子。 她拨通林柠的手机,声音调柔问:“小柠,你追秦陆追上了吗?” 林柠皱眉,“干嘛?” 匡珂淡笑,“如果追上了,恭喜,我提前给你们准备结婚红包。如果没追上,我要下手了。” 第1500章 白日做梦 林柠登时就炸毛了! 旧日情份都顾不上了! 她扯着嗓门冲手机那端的匡珂吼:“你敢!如果你敢打秦陆的主意,我撕了你!” 匡珂笑了个无所畏惧的笑,“小柠,这就是你不厚道了。你都去相亲了,怎么还霸占着秦陆不松手呢?他单身,我未婚,我怎么不能对他下手了?” “不能就是不能!秦陆是我的!” “那你为什么还去相亲?” “我……”林柠噎了一下,语气很冲道:“反正你就是不能动秦陆!” 匡珂轻笑一声,“想让我不动秦陆也可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帮我,我自然会放过秦陆。” “不行!我表哥根本不可能娶你!别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匡珂轻撇一下唇角,摁断电话,关机。 端起侍者送上来的血腥玛丽,匡珂递到唇边喝了一口。 这是一种用伏特加、番茄汁、辣椒仔、柠檬汁和酸橙汁等原料,调配的一种独特而复杂的鸡尾酒。 各种味道在口中交织,回味无穷。 犹如她过去的人生,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 一杯喝完,匡珂离开。 回到酒店房间。 母亲正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涂抹瓶瓶罐罐昂贵的护肤品。 匡珂走到床前,和衣横躺。 匡太太细致地涂完眼霜,扭头扫了她一眼,闻到空气中有若有若无的酒味,开口问道:“说去散步,怎么跑去喝酒了?” 匡珂闭上眼睛含糊嗯一声,“喝了一点点。” 匡太太继续往脸上涂抹精华液,边涂边说:“回去准备一下,开始考公吧。过几天去见个人,你爸看好的。路都给你安排好了,该放下的放下,该往前的往前,别瞎折腾。” 匡珂自嘲一笑,“我以前当乖乖女,听你们的话,去国外读大学,读研究生,一走就是六七年,结果把元峻读跑了。听话有什么用?懂事有什么用?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匡太太猛地回头,“你想干什么?” 匡珂坐起来,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要追秦陆。” “哪个秦陆?” “秦悦宁的亲哥。” 事情太过离谱,匡太太一脸错愕,保养良好的五官扭曲变形,“你疯了?” “没疯。”匡珂眼神直而硬,满是厌世的情绪,“我不好受,大家都别想好受。” 匡太太沉默几秒,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拍拍她的背,苦口婆心地劝道:“小珂,你冷静点,千万别做傻事。” 匡珂冲她复杂一笑,“我很冷静。最坏也不过嫁给秦陆,嫁不了元峻,就当他嫂子。” “荒唐!” “世界本就是个巨大的荒唐班子,荒唐事多了去,不差我一个。秦陆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嫁他,我不亏。我和元峻以前青葱年少,并未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不影响。” “回去跟你爸商量商量再说吧。” 匡珂语气坚决,“我主意已定,这次谁劝我都没用。我爸害我错失元峻,他没权利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 匡太太重重叹了口气。 同一时间。 林柠借了别人的手机,疯狂地打秦陆的电话。 可惜,秦陆关机,怎么打都打不通。 她又打匡珂的,匡珂也关机。 两人同时失联! 林柠急得像没头的苍蝇,马不停蹄地联系秦悦宁,打听秦陆的位置。 秦悦宁不知,说他没在家,出去度假了,具体去哪,没告诉家里人。 林柠快要急哭了,满脑子都是匡珂生扑秦陆。 两人没羞没臊滚床单的画面。 亲都顾不上相了,林柠当即扔下相亲对象,开车跑去找元峻。 一进门,她就忙不迭地抓住他的手臂,“哥,匡珂打电话告诉我,她要追秦陆!你快管管那个疯女人!现在两人同时关机,一起玩消失!你快派人帮我查查秦陆在哪?” 元峻望着她火急火燎的模样,想笑。 真沉不住气。 一点都不像元家人。 元峻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坐下喝杯水,润润嗓子。” 林柠接过来,顾不上平日被培训的礼仪,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 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她迫不及待道:“好了,水喝完了,你能找人帮我查秦陆的地址了吗?我得去找他,否则他会被匡珂追走。匡珂比我温柔比我高,比我淑女,比我讨男人喜欢。” 元峻抬手拍拍她的脑门,“秦陆父母感情极好,且从一而终。这种家庭氛围熏陶长大的孩子,婚姻观十分传统。匡珂跟我订过娃娃亲,我又是秦陆未来的妹夫,就凭这层关系,秦陆也不会同意匡珂的追求。你沉住气,等秦陆来追你,到时你便可反败为胜,一劳永逸。” 林柠嘴微微鼓起,“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换作悦宁被人追,你还敢这么说吗?” 元峻道:“悦宁被人追过,且追了不只一年,事在人为。” 林柠无言以对。 “回去睡觉吧,按照原计划来。” 林柠不情不愿地走了。 次日上午。 秦陆去度假村停车场开车。 匡珂正站在他车前,身穿一件鹅黄色掐腰及膝连衣裙,掐得腰身细细,文雅又不失女人味。 秦陆盯着她身上的大片黄,想到小黄鼠狼。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 以前林柠天天在他身边窜来窜去,他总嫌她烦。 如今她去浪了,他又总是忍不住想她。 经商多年,再棘手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可这种奇葩的下意识反应,让他束手无策。 秦陆视线从匡珂的黄色连衣裙上挪开,神色淡漠问:“有事?” 匡珂递给他一张戏票,“下周末,京都大剧院上演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秦先生可否赏光一起去赏剧?” 这种把戏,秦陆见多了。 他没什么情绪道:“没空,我爷爷倒是有空,你去找他吧。” 匡珂脸微微变色,干脆把两张戏票都递给他,“那就让你爷爷奶奶一起去看吧,咱们玩别的,看电影、划船、攀岩、浮潜,我都可以。” 秦陆没接戏票,道:“我喜欢打人,你也可以?” 匡珂一怔,扯扯唇角,“秦先生真幽默。” 秦陆棱角分明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睥睨着她,半分钟后道:“你觉得我妹抢了你心上人,故意来追求我,恶心悦宁,恶心元峻,恶心我,我说得对吗?” 被识破,匡珂心里哐当一下,随即耸耸肩笑,“秦总要自信,你这么优秀,吸引我很正常。我和元峻虽然青梅竹马长大,但是十年前关系就已经疏离,那时我们青春年少,没有任何越界行为。我有重新追求幸福的权利,而你恰好单身又足够优秀。元峻只是让你我结缘的一根红线,不必介意。” “骗子。” 都是骗子。 这个女人比林柠还狡猾,睁着眼睛说瞎话。 秦陆拉开车门,俯身坐进去,一轰油门,扬长离去。 第1501章 痛打一顿 当晚。 秦陆在御鼎会所应酬客户。 有个合作项目要谈。 谈至尾声,门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手抱一束宝石红色玫瑰花。 碗口大的厄瓜多尔进口巨型玫瑰,在灯光下美得夺目,丝绒质感的花瓣,散发淡淡幽香。 女人一身优雅白裙,盘发,淡妆,细高跟鞋,露出纤细脚踝,得体又精致。 是匡珂。 匡珂抱着玫瑰花,走到秦陆面前,把花递给他,嫣然一笑,“恭喜秦总生意谈成。” 秦陆扭头看向和他谈合作的贺总。 贺总摊摊手笑道:“小珂是我认识的一个长辈家的妹妹,来时路上碰巧遇到,我说今晚要和秦总谈生意。她倒是有心,买了花来庆祝。秦总快把花收下吧,别辜负了小姑娘的一片好意。” 秦陆接过花,不动声色递给助理。 心里却神烦这帮女人。 简直无孔不入。 不只眼前的匡珂,还有林柠。 那只小黄鼠狼估计又去相亲了,要么就和昨晚的相亲对象约会去了。 三心二意,水性杨花。 幸好没答应她的追求。 生意谈成,秦陆起身离开。 下面还有少儿不宜的成人娱乐项目,他从不参加,都是让助理和副手陪同。 辞别贺总,秦陆乘电梯离开会所。 出了大门,司机已把车开过来,车门拉开。 秦陆俯身刚要上车。 一辆白色奥迪轿跑q3驶过来,车窗降下,露出匡珂的脸。 匡珂冲他笑道:“秦总,上我的车吧。今晚风很清爽,我载你去海边兜兜风。” 秦陆本就不是好脾气之人,当即蹙眉睨她,“脸呢?” 匡珂抬手拍拍脸,故作俏皮一笑,“在这里呢。你可能觉得我不要脸,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我在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长得丑的追你是骚扰,但我长得不丑,相反,还很漂亮。漂亮的人追求你,是爱情。” 秦陆觉得她比林柠脸皮还厚。 那小丫头,他虽然烦她,但是不讨厌她。 这位,让他有种生理性的厌恶,想吐。 秦陆一言不发,俯身坐进车里。 司机关上车门,发动车子,朝日月湾开去。 匡珂驾车跟上,鬼魅一般如影随行。 车子开出去四个路口,匡珂跟了四个路口。 秦陆想下去打她,又觉得失了身份。 找人打她吧,更失身份。 报警的话,她这种情况构不成犯罪条件。 略一思索,秦陆吩咐司机:“去林家。” “林柠林小姐家吗?” “对。” 司机问:“要给林小姐买一束花吗?” “不必。”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至林家。 匡珂的车也跟到林家别墅。 秦陆遥遥看向林柠的卧室,没开灯。 她还没回来。 不知和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 抬手降下一半车窗,他阖目而坐,长腿交叠,吩咐司机:“林柠回来喊我,我休息会儿。” “好的,秦总。”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 林柠轰着她的辣红色跑车回来了,一路把车开得虎虎生风。 司机扭头对他说:“秦总,林小姐的车回来了。” 秦陆淡嗯一声,闭着眼睛都知道她回来了。 一个女孩子,大晚上把车开得那么快,像赶着去投胎似的,生怕去慢了,阎王爷不收她。 秦陆睁开眼睛,侧眸看向车窗外面。 林柠也看到他的车了。 她欣喜若狂! 想立马跳下车,扑上去抱住他!拍他捶他打他骂他咬他! 但是想到元峻说的,沉住气别理他。 她强行忍住冲动,把车停下,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秦陆等了半天,没等到林柠下车。 一时有些不适应。 他对司机说:“你去告诉林柠,让匡珂别来骚扰我。” “好的,秦总。” 司机推开车门下车,走到林柠车前,轻敲她的车窗。 林柠降下车窗。 司机恭敬地说:“林小姐,我们秦总让我转告你,麻烦你让匡珂别去骚扰他。” 林柠扑哧笑出声,“你们秦总是没长嘴吗?这种话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非得让你转告?” 司机为难,“秦总的心思最近有点难捉摸。” “你告诉他,分手了,我没义务替他处理烂桃花。想让我帮忙处理,让他亲自来对我说。” 司机绕到秦陆车前,原话转告。 秦陆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面色却波澜不变。 慢半拍,他开口:“上车。” 司机想了想,“要不要我去找林小姐再说说?” “不用,她知道就行了。” 司机觉得最近的秦总有些微变化,从前他从不做无用之事,今天这趟来得属实无用。 跑来跑去,浪费油钱。 司机上车发动车子。 匡珂的车却没开走。 林柠推开车门,走到匡珂的车前。 她抬脚用力踢了一下她的车轮,喊道:“下来!” 匡珂下车,双臂抱胸倚在车上,冲她笑,“之前你冤枉我追秦陆,与其被冤枉,不如坐实,反正秦陆不比元峻差……” “啪!” 林柠手一扬,一巴掌甩到她脸上。 匡珂面色顿变,伸手捂住脸。 半边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疼,清晰地浮显五个手指印。 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响。 等疼劲儿缓过去,匡珂放下手,冲林柠笑,“这一巴掌打断你我的往日姐妹情份。之前还觉得欠你的,毕竟秦陆是你先看上的,现在么,不欠了。” “啪啪啪啪啪啪!” 不等她说完,林柠左右开弓,挥手双手一齐上阵,打得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匡珂咬着后槽牙强忍着,一声不吭。 林柠打得越狠,她越疼,心里就越轻松,追求秦陆的信念也越坚定。 原本还放不开架了去追秦陆,挨这一顿打,什么面子里子姐妹情谊,全碎了。 最后林柠打累了,停下手,揉着胀疼的手掌。 匡珂双腮已被打肿,红得像红心火龙果,上面全是巴掌印。 脑子耳朵轰隆一片,如火车呜呜过。 嘴里有咸腥气。 她吐出一口血水,肿着一张脸自嘲地笑,“看,咱们女人真可怜,为着个男人打得死去活来,男人却置身事外,看好戏。” 林柠凶巴巴道:“是你贱!那么多男人不追,非得去追秦陆!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碰他不要碰他,你不听!” 匡珂不吱声。 追别人恶心不到元峻和秦悦宁。 今天挨的这顿打,日后全算到秦悦宁头上。 匡珂抽搐着红肿的脸,问林柠:“还打吗?不打我走了。” 从小到大,林柠没这么打过人。 那会儿气头上一时冲动,这会儿气消了,也有点后悔。 毕竟是幼时姐姐长姐姐短喊过的人。 林柠硬着心肠虚张声势道:“滚!再去招惹秦陆,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匡珂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上车。 车子开出去一个路口,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下来。 她觉得自己此举好荒唐。 可是她青梅竹马的恋人被人抢走了,她想出口气,何错之有? 没敢回家,匡珂就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进房间后,她拍了半张脸被打肿的照片,用彩信发给秦陆。 附文字:林柠打的,不过我不生她的气。打小认识,我知道她的脾气,从小她父母太忙,没人管教她,被家中奶妈保姆和佣人纵容坏了。不过这种事换作是我,我不会动手打人,会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我是个冷静理智的人,想必秦总也是。不知秦总对林柠说了什么,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秦陆收到,点开。 匡珂这话的意思是,林柠缺少家教,性格骄纵,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而她大度包容,成熟理智,比林柠更适合他。 秦陆手指轻触键盘,回了三个字:打得好。 第1502章 团宠悦宁 匡珂觉得秦陆不是正常男人。 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这种情况,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关心她几句。 扔下手机,匡珂走到酒店冰箱前,打开冰箱门,找出冰块敷到脸上,消肿。 望着镜子里红肿的脸,匡珂越想越生气。 本来想追求秦陆,刺激元峻,恶心秦悦宁,结果刚出手就挨了顿打,出师不利。 匡珂心有不甘,又把照片用彩信发给元峻,附文字:峻哥,我的脸好疼…… 特意把话说一半,留一半,给元峻留话题,引他关心。 她不相信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说没就没。 元峻收到照片,稍加思索,便知是林柠动的手,只有她最冲动,脾气最火爆。 秦陆不可能打女人。 悦宁进学校了,接触不到匡珂。 沉默片刻,元峻回了四个字:好自为之。 匡珂仿佛看到希望,急忙拨通他的电话。 元峻摁断。 匡珂颤抖着指尖给他发信息:峻哥,我现在很崩溃,很荒唐,脑子里乱糟糟的,我觉得我快要疯了!我等了你整整十年,原本想毕业回国,和你重续少时情缘,可你却有了新欢。你知道这对我伤害有多大吗?像晴天霹雳,万丈高楼摔下来!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我好几天都没缓过劲儿来。我追秦陆是假,想让你回到我身边是真。峻哥,不要和秦悦宁订婚好吗?再给我一次机会。 元峻看完信息,默了几秒,拨通她母亲匡太太的手机号。 没多久,匡珂便收到母亲的电话,“你这孩子,读书读傻了吗?二十五岁了,怎么还活在象牙塔里?非得把自己搞得众人嫌弃,你才满意?” 匡珂流泪,小声抽泣。 匡太太心软,“别哭了,快回家吧。” 匡珂撒谎,“我今晚住同学家,问她考公的事。” “听妈的话,别去追秦陆了,再好也别追,离元峻远远的。人要向前看,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匡珂哽咽,“我不甘心……” 匡太太刚要劝她,她丈夫匡正图厉声道:“让她作,作死算完!跟她讲道理没用,非得让她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她才肯老实!我看她就是好日子过多了,欠收拾!都怪你平时太惯她,慈母多败儿!” 匡太太捂着手机小声对匡正图说:“你就少说两句吧。小珂和元峻本来是多好的一对,因为你,毁了。她已经够伤心了,你还骂她。” 匡正图恼道:“你以为我愿意?人在官场,多的是身不由己,你们妇人不懂!” 匡珂不想听父母吵架,轻轻挂断电话。 头埋到被子上,哭得更厉害了。 转眼间,重阳节到了。 是秦悦宁的生日。 正赶上周末,她请假回家过生日。 每年过生日,是全家最热闹的时候。 亲戚朋友济济一堂,今年多了元峻。 元峻拎着数只礼盒,送给秦悦宁,分别是他和母亲、元老、外公外婆送给秦悦宁的生日礼物。 秦悦宁一一拆开。 元峻送了一把可以吹毛断发的宝剑,是她最喜欢的。 元老送的是一幅他亲手书写的毛笔字,上写:“精忠报国”四个大字。 硕大的字挥毫泼墨,笔锋峻峭,遒劲有力,大气磅礴,一看就出自胸怀博大之人笔下。 元母送的是由珍贵云锦织成的《紫禁麒麟》,以麒麟为主图案,辅以如意纹、回字纹、灵芝纹、仙家八宝、祥云纹,集传统吉祥图案之大成,寓意平安如意、吉庆如意。 元父则送了一匹罕见的汗血宝马,来自土库曼斯坦国,拴在院子里。 元峻外公外婆送了一套名贵珠宝。 从礼物可见元家人对秦悦宁的珍重。 秦悦宁牵起元峻的手,朝秦姝走过去,介绍道:“这是我最爱的奶奶,秦姝,秦大美人。” 元峻朝秦姝伸出右手,“奶奶,经常听悦宁提起您,说您是她最喜欢最敬重的人。早就想登门拜访您,奈何悦宁说等我经得起她的考验,才带我见您。” 握手之后,秦姝定睛端详他,无论外形、气质、还是言谈,挑不出任何毛病。 人无完人,太过完美了,就显得不太真实。 秦姝颔首微笑,“小伙子情商很高,不错。” 她从包中取出一个红包,递给他,“一点见面礼,拿着。” 元峻推辞不要。 秦姝佯装生气,“这帮孩子们第一次见我,都有红包收,你不要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元峻道谢收下。 秦悦宁又牵着元峻的手,领她见其他家人。 顾北弦、苏婳、顾南音、楚墨沉、顾谨尧、云瑾、秦漠耕、鹿巍等人,全都见了个遍。 最后秦悦宁领他走到苏星妍和沈恪面前,介绍道:“这是我姐夫和我姐姐,我姐姐是我们家族最漂亮的美人儿,整个京都城数一数二。” 元峻握了握沈恪和苏星妍的手。 秦悦宁轻轻碰他手臂一下,“我姐姐漂亮吧?” 这是送命题。 说不漂亮,显得虚伪,也会得罪苏星妍。 说漂亮,又怕秦悦宁多心。 元峻道:“你们家族人才辈出,各领风骚,但在我心里,你是最漂亮最完美的一个。” 一句话谁都不得罪,又表达了对秦悦宁的爱意。 众人皆笑出声。 秦悦宁轻轻白了元峻一眼,低嗔:“什么都难不倒你。” 苏星妍和沈恪互相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从前的假小子长大了,像个女孩样了,谈起恋爱来,有模有样。 正说笑着,忽听门口传来一道脆甜的声音,“悦宁,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一直安静不语的秦陆,听到这道声音,目光移过去。 来的是林柠。 她穿一套俏皮的dior最新款高定套裙,套裙为明亮的嫩黄色,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动物。 一黄一白,相得益彰,十分惹眼。 细看她怀中的小动物,身形细长,约二三十厘米,毛发通体雪白,尾巴长而大,尾端有一抹黑。 脸小小的,眼珠大而圆,黑得像宝石,骨碌骨碌地转着打量众人,十分呆萌可爱。 秦悦宁少见这种生物,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雪貂吗?” 林柠狡黠一笑,一脸正经说:“这是黄大仙,学名黄鼬,俗称黄鼠狼。年轻时皮毛是黄色的,百年后毛色变灰,千年后变黑,万年后变白。” 她抚摸它背上的毛,“你看它的毛就是雪白的,说明它已经活到万年了,比在座的各位年龄都大。我特意花高价烧高香,请来帮你们家镇宅。如果它哪天开口问你们,看它像不像人,你们一定要说它像人。那样它就可以修炼成仙了,日成仙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 第1503章 骗人感情 秦悦宁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林柠端着小脸一脸认真,“当然是真的!” 秦悦宁伸出右手,试探地摸摸小黄鼠狼的白毛,“平时喂它吃什么?” “它不挑食,鱼肉昆虫鸟都吃,也吃水果。等它成仙后,就升天飞走了,到时你供它香火就行。” 母亲是异能队的,专门处理这种神神道道的灵异事件,秦悦宁信了。 秦陆不信。 暗道,明明就是一只白鼬,俗称白色黄鼠狼,快被她吹上天了。 看把她能耐的! 小骗子。 林柠叮嘱秦悦宁:“它有灵性,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们平时千万别得罪它。” “好。” 林柠把小黄鼠狼递给秦悦宁,“给你,生日快乐!驯养证都办好了,疫苗也打过,放心养吧,像养小猫小狗一样就行。” 秦悦宁伸手刚要接,小黄鼠狼倏地跳下来,满屋子乱跑。 它奔跑速度极快,闪电一般穿梭在人群中。 丝毫不惧怕人,还凑到人面前,仰头打量人,看到对眼的,会朝人作揖,煞是可爱。 秦悦宁都担心它下一秒会开口说话。 跑到顾傲霆面前时,白色小黄鼠狼仰头盯着顾傲霆,黑眼珠骨碌骨碌,不作揖,却冲他呲牙咧嘴。 顾傲霆得罪过林柠,心虚,悄悄退到秦姝身后躲着。 林柠手指放到唇边,朝它吹了声口哨。 小黄鼠狼就那样站立着,蹦蹦跳跳地跑到林柠身边。 林柠看向秦悦宁,“学会了吗?它能听懂人话。” “会了。” 秦悦宁弯腰将小黄鼠狼抱进怀里。 林柠趴到它耳边,指指秦陆,小声对它说:“看到那个男人了吗?如果它敢带女人回家,你就挠她,把她赶出去,听懂了吗?” 小黄鼠冲秦陆骨碌眼珠子,仿佛听懂了的样子。 秦悦宁觉得林柠念念叨叨的模样,好可爱。 二十二岁的人了,比她还像个少女。 楚韵跑过来,摸摸小黄鼠狼的毛,“它好可爱呀,像个小精灵,怎么有这么萌的小动物?” 她扭头看向顾骁,“骁哥,我也要。” 顾骁道:“买!” 他当即打电话给助理,安排下去。 厨房饭菜做好。 众人开始上桌吃饭。 奇怪了,那只小黄鼠狼谁都不找,就跑到秦陆面前,举着双爪站立着,瞪着一双大眼睛,等着他投喂。 秦陆扫它一眼,再扫它一眼,越看它越像个人。 小嘴小脸,浑身雪白,大眼睛,眼珠骨碌骨碌的,有一分林柠的模样。 他拿起一条烤羊腿,剥了外皮,放到它面前。 小黄鼠狼朝他作了三个揖,用爪子撕下一块肉,抱着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怕弄脏自己的毛,身子还往前撑着,很爱干净的样子,活像个秀气的小姑娘。 林柠瞥他一眼,暗道,没良心的臭男人,对一只小黄鼠狼都比她好。 正想着,一条烤羊腿伸过来,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 是鹿巍。 鹿巍拿起一次性手套递给她,笑眯眯地说:“小柠,尝尝这羊腿,烤得很香,外酥里嫩。” 顾傲霆看到了,挺瞧不上鹿巍的趋炎附势。 他夹了一块鱼肉,站起来,伸长手臂放到元峻面前的餐盘里,声如洪钟道:“小峻,多吃鱼,你平时用脑多,鱼肉补脑。” 元峻笑着道谢。 吃完饭,蛋糕推上来,蜡烛插上。 秦悦宁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一愿所有家人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二愿和元峻感情顺利,白首到老,愿他前程似锦,仕途顺畅。 三愿自家公司屹立万年不倒,愿虞氏集团顺利渡过难关。 一口气吹灭蜡烛,众人为她唱生日歌。 林柠紧贴着秦悦宁,笑闹着喊她表嫂,道:“等你和我哥结婚时,我要给你们做伴娘!” 秦悦宁这才意识到称呼问题。 如果她日后嫁给秦陆,她该喊她嫂子,还是喊表妹? 她扭头看向秦陆,发现他一直站在远处,面色冷冷淡淡,全程都不搭理林柠。 林柠也不搭理他。 挺拧巴的关系。 十点钟过后,亲戚朋友们陆续散去。 林柠抬腕看看表,抱了抱秦悦宁,“小表嫂,我要走了,一定要快乐哦!” “你也要快乐。”秦悦宁支使秦陆:“哥,你送林柠回家。” 秦陆一张硬挺俊脸面无表情道:“不方便。” 林柠瞟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抬腿就走。 小黄鼠狼举着两只小爪,蹦蹦跳跳地追出去。 秦悦宁刚要去追,秦陆开口:“你陪元峻吧,我去追。” 出了庭院。 林柠走得很慢。 小黄鼠狼却跑得飞快,一会儿风一般跑到假山上,一会儿闪电般跑到树下,一会儿又返回来,追着林柠走。 秦陆跟在后面,瞅着一人一鼠,越发觉得这俩像,都是古灵精怪的性子,软萌可爱。 林柠比小黄鼠狼多一个特征,气人。 他步伐大,走得再慢,也很快和林柠并上了肩。 二人无声走了一段路。 秦陆出声问:“林小姐,今天怎么没去相亲?” 林柠想对他说,相个鬼!做戏给你看呢! 但是想到元峻说的,沉住气别理他,她抿紧嘴,一声不吭。 怕自己忍不住,她抬手捏着自己的嘴唇。 秦陆等了两分钟,没听到她回答,问:“哑了?” 林柠翻眼瞪了他一眼。 秦陆道:“那个温泽挺适合你,你脾气太坏,只有他能包容你。后面相的那个不合适,你们在一起,会吵架。” 林柠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用两只手捂着自己的嘴。 不捂紧了,会忍不住接话。 秦陆垂眸扫她一眼,“你不说话,还捂着嘴,是在我们家偷吃东西了?馋就光明正大地吃,我们家又不缺你那一口。好好的大家闺秀偷吃东西,像什么话?鬼鬼祟祟的。” 林柠把手从嘴上拿开,低头对脚边的白色小黄鼠狼说:“这人嘴好欠,你去咬他。” 小黄鼠狼张开嘴冲秦陆呲出两颗牙。 一点都不凶。 秦陆把她送出别墅大门。 林柠拉开跑车门,弯腰坐进去。 秦陆环视一圈,问:“你的贴身女保镖呢?今晚没跟你一起过来?” 林柠白他一眼,还是不出声。 秦陆被她憋得难受,想扒开她的嘴逼她说几句话。 林柠扯了安全带系上,发动车子。 一踩油门,跑车飞了出去。 一道白影倏地跳上跑车。 是那只白色小黄鼠狼。 秦陆冲着跑车车尾道:“果然是小黄鼠狼,精明到家了。给悦宁送个生日礼物,临走还带回去,骗吃骗喝。” 沉默好一会儿,他低声补一句,“骗人感情。” 可惜,林柠车子早就开远了,一个字都没听到。 这时顾逸风的车子开过来,降下车窗,向他道别。 秦陆略一顿,拉开车门倾身坐进去,吩咐驾驶座上的司机:“麻烦追上前面那辆红色跑车,谢谢。” 第1504章 心口不一 司机应道:“好嘞,秦总!” 一踩油门,司机开始提速,路边的景观树唰唰后退。 顾逸风侧眸凝望秦陆,目光耐人寻味。 秦陆敏锐地察觉到了,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追林柠,是追那只小白鼬。” 顾逸风英眉微抬,故意拉长声调,“是吗?” “当然。林柠不厚道,给悦宁送个生日礼物,临走还带回去。我答应悦宁帮她追回来,追不回,悦宁不开心。” “直接去宠物店买只一模一样的,向悦宁交差,多省事。” “这东西国内禁养,宠物店买不到。即使能买到,野性难驯,不如那只乖巧,悦宁一眼就能认出来。” 顾逸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样子你也不例外。” 秦陆鼻间轻哼一声,“就她?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没那么大魅力,我真不是为她。” 顾逸风意味深长,“对,不是为她。” 秦陆懒得再解释。 车子追出去三四公里路,林柠的车突然靠路边停下了。 她在接电话。 顾逸风的车也停下。 秦陆推开车门,大步走到林柠的车前,抬手轻叩车窗玻璃。 林柠一手握着手机接听电话,空出另一手按按钮。 车窗缓缓降下。 秦陆俯身对她说:“小黄鼠狼,把那只小东西还给我。” 林柠像没听到似的,对手机里的人说:“好,我马上过去,一定要给她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救活她!医药费我现在就打给你!” 她的声音在抖。 挂断电话,她迅速打开网上银行,开始转账。 等她转完,秦陆问:“谁生病了?” 林柠不出声,默默抱起副驾上的小白鼬,递给他。 秦陆伸手去接,却发现林柠满脸泪水,脸也比刚才苍白了许多。 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家人生病,还是受伤了?” 林柠泪眼模糊,硬声说:“让开,我要开车了。” 秦陆盯着她通红的泪眼和方向盘上发抖的手指,“你这样怎么开车?打电话让你家保镖或者司机来开吧。” “不用你管。” 林柠手按到车钥匙上,开始拧钥匙。 秦陆单手抱着小白鼠狼,手臂伸进去,按按钮,将车门锁打开。 拉开车门,他俯身,手臂绕过林柠,解开她的安全带。 林柠微恼,瞪他,“你要干嘛?” 秦陆把小白鼬放下。 小白鼬识趣地蹿到后面。 秦陆一手伸到林柠腿弯,另一只手伸到她腋下,将她轻轻抱起,放到副驾上。 他抬脚坐到驾驶座上,关上车门,将座椅往后调。 拉了安全带系上,他拧动车钥匙发动车子。 林柠杏眼圆睁瞪着他,“你下去,不用你管!” 秦陆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面不改色道:“你这副样子像死了三天没埋似的,能开好车?你是来给悦宁过生日的,万一路上发生车祸,会影响悦宁和元峻的感情。” 原以为林柠会反驳,谁知她没有。 她拿手背擦掉眼泪说:“去苏城。” 秦陆眼底浮现一丝不解,“你家在京都,去苏城做什么?” 林柠脾气上来了,“让你去苏城,你就朝苏城开,问那么多干什么?不想开就下车,我自己开!” 秦陆默不作声,在导航上输入:苏城。 输完想到,京都开车去苏城得十几个小时,乘坐飞机一两个小时。 他又把导航改成:机场。 给顾逸风去了个电话,秦陆道:“哥,林柠突遇大事,要去苏城。她哭得死去活来,浑身发抖,开不了车,我送她一程。毕竟是来给悦宁过生日,万一她出事,我们没法向她家人交待。明天上午的会议,我来不及参加,你跟我爸和二叔说一声,其他工作到时我电话遥控我手下人去做。” 顾逸风问:“林柠突遇什么大事?” “不清楚,她哭得说不出话来。”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有数。”秦陆放下手机。 林柠摸到手机,打开微信,想给秦陆转一笔钱,当作此行的劳务费。 转账数字都填好了,想起秦陆把他微信拉黑了。 林柠退出微信。 拉黑正好,省钱了。 车子开到最近的机场。 将车寄停,秦陆抱着小白鼬,带着林柠去买机票。 机票买好,秦陆给自家司机打电话,让他开车来取小白鼬。 他和林柠去候机大厅里等飞机。 林柠身子靠在座椅背上,煞白着小脸一声不吭,眼睛依旧泪汪汪的,眼神空茫僵滞。 看这模样,出事的要么是她父母,要么是她外公、舅舅之类。 秦陆给元峻发了条信息问:你家亲戚有出事的吗? 元峻回:没有。 秦陆思索片刻,侧眸看向林柠,“我刚才发信息问你表哥,你家人都没出事,难道出事的是你哪个前男友?” 林柠泪眼模糊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前男友生龙活虎,能蹦能跳能气人。祸害活千年,地球毁灭了,他都不会出事,你放心吧。” 秦陆没往自己身上想。 总觉得林柠很风流,前男友肯定不少。 再者,他和她又没真正确立关系,算哪门子前男友? 快天亮时。 二人抵达苏城。 下了飞机,林柠找了辆出租车,和秦陆直奔苏城人民医院去。 来到急诊科。 林柠一路忙着打电话,联系人。 来到手术室门前,接待她的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男人,身高中等,五官顶多算端正,和英俊潇洒沾不上边,气质也平庸。 一眼看过去,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秦陆误以为他是林柠前任男友之一。 没想到她以前这么不挑食。 林柠绷着一张小脸训斥那男人:“梅妈妈五十多岁了,你们为什么不照顾好她?照顾不好,就不要吵着把她接回家!我每年给你们打那么多钱,你们就是这么照顾我梅妈妈的?” 男人唯唯诺诺,不停道歉。 林柠发完一通脾气道:“这次等梅妈妈伤好出院,我就把她接回京都,我给她养老,你们谁都不许拦我!” 男人陪着小心说:“我妈年纪大了,故土难离,还是留在苏城吧。” 留在苏城,林柠每年给他妈打几百万的养老费,可以让一大家子都过得很舒服。 接回京都,这笔钱就没了。 林柠语气强硬:“你们养不好梅妈妈,我来养,就这么说定了!” 男人还想反驳,又怕惹怒林柠,垂着头不敢吭声。 秦陆这才知道,出事的不是林柠前男友,而是她的保姆。 第1505章 拧巴的爱 秦陆看向那男人,“林柠的梅妈妈生了什么病?” 男人抬起头打量他说:“我妈洗澡时不小心摔倒了,手臂骨折,股骨粗隆间骨折,腰椎和腕关节脱位。头也摔伤了,颅内出血,脑震荡,昏迷不醒,正在抢救。” 秦陆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林柠哭成那样,连夜要赶来苏城。 摔得是挺严重。 男人陪着小心问秦陆:“请问您是?” 秦陆言简意赅,“秦陆。” 男人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又将秦陆从上打量到下,见他衣着虽不带明显logo,但是衬衫和长裤面料一看就很高档很昂贵的样子。 腕上的表,是他望尘莫及,垂涎欲滴的百达翡丽高奢款。 又见他长得高大帅气,眉宇轩昂,气度不凡,只有大富之家才能养出这种气度。 男人在脑子里将京都城几家大富家族默默过滤了一遍,想起顾家,顾家好像有一房儿孙姓秦。 他对秦陆的态度越发恭敬。 又等了个把小时。 手术室的门打开。 医生和手下人鱼贯而出。 林柠快步走到他们面前问:“医生,我梅妈妈怎么样了?” 医生摘掉口罩道:“患者骨折部位已经手术复位,脑内瘀血通过穿刺引流清除,接下来留院治疗,放心。” “我能看看她吗?” “患者仍昏迷,观察过后需转去icu,明天可以进去探视半个小时。” “那好吧。” 医生带着手下人离开。 秦陆垂眸扫一眼林柠苍白小脸,困倦通红的眼睛,说:“既然人脱险了,给你找家酒店去睡一觉吧,你在这里待着也没用。” 林柠摇摇头,“我不困。” “那就坐一会儿,一直站着,腿不酸?” 林柠还是摇头,一颗心提着,坐不下。 “本来腿就短,站久了,压得更短。”秦陆抓着她双肩,把她拎到长椅上,摁着她坐下。 林柠翻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狗男人真奇怪! 之前她上赶着给他打电话,哭得死去活来,各种作,各种折腾,变着法儿想让他哄哄她。 结果他又是删除好友,又是挂电话,还关机不理她,比灭绝师太还绝情。 如今她沉住气不理他了,他又来装好人。 秦陆打开地图,找附近酒店,订餐给林柠吃。 就近挑了家风评好的五星级酒店,秦陆打电话订了林柠爱吃的苏城菜,点了四菜一汤。 饭菜来了,林柠却一口都吃不下。 秦陆拿筷子夹起一只清炒虾仁递到她嘴边,“多少吃一点,本来就三根筋顶着一个头,再不吃饭,瘦得没影了。” 林柠被他喂烦了,“你回京都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你打电话把你保镖叫来,我就走。” “我保镖奶奶去世,回家奔丧了,来不了。” “你家就那一个保镖?” “我习惯了用她,别人用不惯。” 秦陆不理解她奇葩的脑回路,道:“你是我送到苏城的,万一在苏城被绑架,会牵连到我,我没法向你们家人交待。等你安全回京都了,到时你想留都留不住我。” 林柠半撩眼皮,翻他一眼,阴阳他,“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责任心。” 秦陆趁她张嘴,把虾仁塞进她嘴里。 林柠想吐出来。 秦陆伸手捏住她的上下唇,不让她吐。 林柠鼓着嘴瞪她。 秦陆命令的口吻说:“嚼,咽,不听话我把你从这层楼扔下去!” 林柠边瞪他,边咀嚼嘴里的虾肉。 等她吃完一颗虾仁,秦陆扒开她的嘴,又往她嘴里灌糖粥,塞樱桃肉。 直到给她喂了个半饱,他才停手。 刚一放下碗筷,林柠就来掰他的嘴,用手拿起一只虾仁,报复似的,往他嘴里塞。 秦陆握住她的手腕,低声嗔道:“你手都没洗,脏死了。” 林柠手腕被他握住,动不了,只能拿眼瞪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桂圆核。 这模样越发像那只古灵精怪的小白鼬了。 秦陆唇角情不自禁扬起,松开她的手,自己端起粥碗,站起来,用勺子开始喝糖粥。 喝了两口,才意识到这勺子她用过。 这碗粥,她喝过。 她没刷牙。 秦陆心里膈应了一下,想到自己也没刷牙。 算了,谁也不嫌弃谁。 将剩下的粥喝完,秦陆放下碗勺,拿起筷子刚要夹一块樱桃肉吃,林柠手机响了。 秦陆眼尖,扫到她手机来电显示是:温泽。 秦陆瞬间没心情吃了,扔下筷子。 林柠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秦陆不动声色,竖起耳朵,听到温泽在电话里说:“小柠,快到你外公寿辰了,我不知该送老人家什么好。这周末你陪我一起选礼物好吗?” 林柠道:“我外公过生日从不收礼,也不宴请外人,心意领了,我替他谢谢你。” “不买贵的,买点日常用的笔墨纸砚就行,花不了多少钱。” “我在外地,周末不一定能回去。” 温泽声音带了担忧,“你去外地做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严重吗?” “严重,我梅妈妈摔骨折了,我来医院看看她。” 温泽的爷爷年轻时曾给元老当过警卫员,对林家的事多少知道一点,知道梅妈是林柠的奶妈。 林柠打小吃她的奶长大,由她一手抚养成人。 梅妈于她,比亲妈还亲。 温泽忙说:“你给我发个医院地址,我正好在苏城出公差,昨天已忙完,正好去看看梅妈。” 林柠抬起眼帘瞄了眼秦陆,对温泽说:“不用了,我梅妈妈还在重症监护室,我要明天才能看到她,你来了也看不到。” “我们是朋友,看到看不到的,一份心意。小时候我爷爷带我去元老家玩,我尿湿了裤子,梅妈还帮我换过裤子。她受伤,我知道了,不去看,心里过意不去。” “那好吧。” 林柠挂断电话,打开微信,要给温泽发定位。 秦陆脸冷下来,抬脚就走。 林柠顾不上发定位,急忙站起来,去追他,边追边喊:“你这人怎么回事?刚才赶你走,你不走,现在招呼不打说走就走。” 秦陆绷着一张俊脸,头也不回道:“让温泽陪你吧,我在这里碍事。” 林柠一怔,随即笑,绕到他身前,仰头盯着他漆黑漂亮的眼睛,“秦大公子,这是吃醋了吗?” 秦陆下颔微抬,眼神冷峻,硬声说:“我吃盐吃油,就是不会吃醋。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无论温泽来,还是湿泽来,都和我无关。” “你就是吃醋了!” “自作多情!” 撂下四个字,秦陆迈开一双长腿,大步如风朝前走。 林柠小跑着追上他,从后面搂住他的腰,“不许走!你走了,没人保护我。我长得这么漂亮,又有钱,很容易被绑匪盯上。万一我被绑架了,我爷爷会怪罪你,会影响悦宁和我表哥的感情。” 秦陆双手抓着她的手,一根根从自己腰上掰开,语气冷漠道:“让你那些前男友和相亲对象们来保护你吧。” 说罢,他抬脚离开。 林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举起手机对着听筒位置大声说:“温泽,你快来医院保护我吧,我没带保镖,十分危险!” 走远了的秦陆,脚步倏地停下,转身。 大步流星走到林柠面前,一把夺过手机,刚要对手机对面的温泽说话,才发现,手机压根没拨出去。 林柠在耍他。 登进微信页面,发现她也没给温泽发定位。 秦陆又好气又好笑,屈起手指咚地弹了林柠脑门一下,嗔道:“臭黄鼠狼,被心眼压死算了!” 第1506章 各怀心思 秦陆收着力度了,没怎么用劲。 林柠还是觉得脑门被弹得疼。 她抬手摸摸被弹到的地方,并不生气,连日来心里的憋屈、郁闷,一度崩溃的情绪,仿佛烟消云散。 她想,好贱啊。 被他无情地甩了,拉黑,无数个夜晚,她哭得像条狗,可是他送她一程,喂她吃顿饭,对她说几句话,她就轻易原谅他了。 她仰头,望着秦陆棱角分明的脸。 一夜未睡,他下颔长出青黑的胡茬,眼底也有细微的血丝。 她不心疼自己一夜未睡,却心疼他。 她开口:“走吧,找家酒店休息一下。” 娇蛮拧巴的小刺猬,突然变得温顺听话,秦陆一时不适应,道:“好。” 林柠走到梅妈的儿子林深面前,对他说:“深哥,我去酒店睡会儿,下午再过来。有事打我电话,给你转的医药费够用吗?” 够肯定是够,绰绰有余。 但是钱这种东西,多多益善。 梅深还想多要一笔,又怕贪得无厌,惹她烦,忙回:“够了,太感谢你了,小柠。” 林柠摆摆手,和秦陆离开医院,去了附近酒店。 一人一间房。 林柠牢记表哥元峻的话,沉住气,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羞没臊地上赶他了。 一夜没睡,极度担心,情绪绷得紧紧的,林柠已困倦至极。 冲了个热水澡,躺到床上,头一挨到枕头,她就睡沉了。 等再醒来,已是黄昏。 林柠摸到手机,开机。 除了公司电话,还有温泽的电话。 林柠给他拨回去。 手机里传来温泽温和的语调,“小柠,我到梅妈住的医院了,没看到你,听梅深哥说你回酒店了?” “对,你怎么知道梅妈妈住的医院?” “我打听到了梅深哥的电话,他告诉我的。你好好休息吧,梅妈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恢复到从前。” 这话林柠爱听。 停顿一下,她说:“既然来了,先别走,晚上我请大家吃顿饭。” “我请你,上次在麓园吃饭还是你付的。” “你来看我梅妈妈,哪能让你请?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六点半,来医院对面的酒店,我现在订包间。” “好,一会儿见。” 林柠打酒店电话,订了包间。 去隔壁敲门。 敲了两下,秦陆打开门。 他洗了澡,刮了胡子。 到底男人更耐折腾,一觉之后,他又变得神清气爽,眉目轩昂,身姿挺拔,卓然玉立,先前的倦怠之气,一扫而光。 林柠仰头盯着他俊毅刚硬的脸,暗道,自己的眼光真好啊。 看中的男人这么英俊,都舍不得生他的气。 本来梅妈妈重伤,她心情差到极点,有他同行,心情都没那么差了。 林柠压抑着过快的心跳,佯装平静地说:“我没告诉温泽医院地址,但是温泽还是找来医院了。他是冲我的面子来的,我理应请他吃顿饭。” 秦陆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声音不辨喜怒,“你随便。” “你也去。” 秦陆正想会会这个温泽,颔首答应。 六点二十分。 他和林柠来到酒店包房。 苏城是江南水乡之城,酒店装修颇具水韵江南之风。 一进屋,黛蓝色的丝绸背景墙让人眼前一亮,丝绸之上缀有朵朵梅花。 梅花由绚丽的金属亮片手工串成,透过晕黄灯光折射出明明暗暗的光影,低奢雅致,柔美芬芳,仿佛能嗅到隐约梅香。 二人落座。 没过两分钟,温泽带着个年轻女子敲门进屋。 林柠起身上前相迎。 她冲温泽打了声招呼,又唤年轻女子“浅浅姐”。 女子是梅妈的小女儿梅浅浅,比林柠大三个月。 看到秦陆,梅浅浅呆了呆,眼睛里浮现出浓浓的惊艳。 沾了母亲的光,梅浅浅如今也勉强算半个有钱人了,富二代公子哥儿见过一些,但是像秦陆这种气度身高容貌皆出众的,她是第二次见,上一个是元峻。 温泽冲秦陆点点头,笑着对林柠说:“小柠,这位就是你前男友秦总吧?” 这么问,是想确认一下二者现在的关系。 林柠扭头看向秦陆,等他回答。 如果他说,他是她男朋友,她立马冲过去搂住他手臂,再也不作不闹,别说嫁给他了,死在他怀里都行。 秦陆也望着她。 如果她当众承认他是她男朋友,就是对感情认真了,和温泽也排除暧昧。 她认真,他自然以诚相待,以后会像父亲宠爱母亲那样,好好宠爱她。 二人各怀心思,都等对方开口。 半分钟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二人皆静静伫立,谁都没开口。 房间静谧,呼吸可闻。 温泽和梅浅浅对视一眼,心中有数了。 温泽出声打圆场:“还没点菜吧?来,我们先点菜。” 说罢他和梅浅浅朝宾位走去。 服务生递上精装的高档菜谱。 林柠看向秦陆的眼神闪过一丝失望。 秦陆眼底也隐约露出失望,微扬的唇角欲笑不笑,模糊了自嘲和讥诮。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她本就是玩弄感情的小渣女。 怎么可能对感情认真? 四人开始点菜。 林柠点了秦陆爱吃的松鼠鳜鱼,还点了自己爱吃的藏书羊肉、桂花蜜汁小番茄。 秦陆则点了林柠爱吃的狮子头、雪花蟹斗、脆皮小牛肉。 温泽点了林柠爱吃的红烧肉,梅浅浅点了大闸蟹。 菜陆续上来。 放在之前,林柠会上赶着帮秦陆夹菜,如今没心情了。 本就是公主命,何必跪下给人当舔狗? 她拿起汤勺舀了一大勺桂花蜜汁小番茄,放到自己面前的餐盘里,自顾自地吃起来。 午饭没吃,林柠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去了皮的番茄入口冰爽酸甜,浸着桂花香气,唇齿留香。 狮子头鲜嫩糯软,汤水清香味醇。 红烧肉肥而不腻,香软可口,配红烧萝卜鲜嫩多汁,味道香甜。 虽比不上梅妈妈做的,但是和儿时的味道差不多,林柠越吃越快,直塞得两腮鼓鼓。 看,爱情遥不可及,食欲却触手可及,很容易就能满足。 嘴巴塞得太满了,她一时咽不下去。 温泽端起茶杯递给她,温声说:“小柠,喝口水,慢慢吃,别噎着。” 秦陆手中的果汁也同时递过去,硬声道:“喝果汁,吃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吗?” 第1507章 被迫雄竞 林柠停顿片刻,左手接过温泽的茶杯,右手同时接过秦陆的果汁。 她喝一口果汁,喝一口茶。 对温泽说:“谢谢温先生。” 又对秦陆说:“对,我赶着去投胎。” 温泽微微一笑,两句话亲疏有别,她的心明显还是偏向秦陆。 秦陆盯着林柠手中的两只杯子,想到一个词,端水大师。 她父母把配偶和情人的关系处理得游刃有余,她自带遗传基因。 梅浅浅浅浅一笑,“小柠妹妹好幸福,秦总和温先生这么优秀的男人都对你这么好,羡慕。” 林柠将茶水和果汁默默放下。 她更羡慕梅浅浅有梅妈妈那么好的妈妈。 梅妈妈温柔敦厚,朴实细致,有耐心,有温暖的双手和怀抱,会做一手可口的饭菜,让她的胃熨帖温暖。 而自己的母亲,十指不沾阳春水,高贵优雅,骄矜疏离,繁忙不着家,时间分给事业,分给丈夫,分给她的情人,分给她的,少得可怜。 这顿饭,几人关系尴尬,又各怀心思。 都吃得很沉默。 温泽要把握度,不能刺激秦陆,也不能对林柠太殷勤,太殷勤会让她排斥。 秦陆的骄矜劲儿也上来了。 仿佛这种时候,对林柠太好,像争风吃醋,十分幼稚。 只有梅浅浅相对活跃,以地主之姿,不时让三人吃菜。 一顿饭,八百个心眼子。 脑子比吃饭的嘴还累。 吃完,林柠叫来服务生结账。 服务生看向秦陆,“这位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放在从前,林柠会嚷嚷着嫌秦陆干嘛偷偷结账? 如今她默不作声,起身离开。 四人去医院,待到半夜,返回酒店。 次日上午。 一行人又来到医院。 林柠穿了防护服,全身消毒,走进icu重症监护室。 看到昏迷不醒,面色憔悴,头上包裹白纱布,身上四肢皆缠绷带,粘着各种管子的梅妈妈,林柠眼泪哗地流出来。 怕眼泪污染重症监护室的环境,她拿手捂着眼睛。 昨天医生说的一串医学专用名词,没觉得太严重,如今亲眼看到,才知严重性。 她哽咽着对梅妈说:“妈,我是小柠,我来看您了。” 梅妈眼皮仍旧紧闭,一动不动。 恐惧的感觉袭来。 有那么一瞬间,林柠怕她一直这样昏迷不醒,眼泪越发汹涌。 她伸手去摸她没受伤的那只手,低声喊道:“妈,妈,我是小柠啊,小柠,您能听到吗?您最疼的小柠来看您了,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可惜,梅妈毫无反应。 林柠捂住脸,哭得双肩颤抖,心里钝钝地疼,像有人拿把刀一刀刀割着她的胸口。 这是比亲生母亲还要亲的人。 好怕她醒不过来,会变成植物人。 那样她就再也看不到梅妈妈的笑脸,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护士催她出去。 出了icu,林柠逮着梅深问:“梅妈妈怎么伤得这么严重?不是洗澡时摔了一跤吗?手术成功了,为什么过去一天一夜了,她还昏迷不醒?要哪天才能醒?” 梅深眼神微微躲了一下,很快说:“我妈年纪大了,骨质疏松,浴室地板沾水太滑,她摔倒,碰到浴缸上了。” “胡说!房子是我买的,设计师和装修公司是我找的。浴室设计我当时特意叮嘱过设计师,全部用最好的防滑材料。” 别墅楼梯也加了防滑措施。 室内电梯装了最好的牌子。 生怕梅妈妈出意外。 梅深说:“再防滑,沾水也跟平时不一样。这是意外,谁都不想发生。” 林柠从包里掏出手机,给他转了两百万,“多请两个保姆照顾梅妈妈,寸步不离地照顾,以后洗澡也要跟着她。” 梅深道了声谢。 从前收她几百万,他欣喜若狂。 如今几百万几百万地收,他波澜不惊。 “擦擦眼泪,小哭包。”秦陆递给林柠一包抽纸,刚去医院超市买的。 就知道她进去探望完,肯定会哭。 林柠扯了几张抽纸刚要擦。 温泽递过来一方洁白柔软的手帕,“小柠,用手帕擦吧,眼睛周围皮肤娇嫩,容易擦伤。” “谢谢。”林柠接过手帕,一只眼睛用纸擦,一只眼睛用手帕擦,两不得罪。 秦陆将手中抽纸用力握紧,眼神沉了沉,眼底波澜涌动。 他这是在做什么? 当舔狗吗? 给个玩弄感情的小渣女当舔狗? 说好的有数呢? 怎么又没数了? 林柠走到医生面前问:“医生,不是说手术成功了吗?我梅妈妈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医生道:“手术是成功了,但恢复要看病人个人身体素质,有的一天就能醒过来,有的要三天,严重的得一周后才能醒过来,甚至更长。” 林柠脸色变白,“那么久醒过来,会不会影响记忆力和智力。” 医生双手背后,“会有影响,具体要看病人恢复情况。” 林柠怔住,生怕梅妈妈变傻,忘了她。 太在意一个人时,就会患得患失,把事情往最坏里想。 秦陆手搭到林柠肩上,拍拍她的肩头,想安抚安抚她。 温泽则递给林柠一个粉色保温杯,“小柠,喝点水润润嗓子,水是温的,刚好喝。” 秦陆搭在林柠肩上的手缓缓握紧。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要被迫雄竞。 林柠道了声谢,伸手刚要接保温杯。 一只修长遒劲的手伸过来。 保温杯被秦陆接走。 他拧开杯盖,将水倒进杯盖里,递给林柠,将坚硬的声音调柔说:“小柠,喝水。” 林柠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习惯了被他小黄鼠狼小黄鼠狼地喊,头一次听到他喊自己小柠,不适应。 林柠伸手要去接杯盖。 秦陆将杯盖递到她嘴边,“小柠,我喂你喝。” 林柠抬头瞥了他一眼,用口型说:“你正常点。” 秦陆嫌她矫情,将保温杯递给梅浅浅。 他一手托着林柠的后脑勺,一手抓着杯盖,将水灌进她嘴里,声音温柔说:“小柠,水喝完了,还想吃点什么?陆哥去给你买。” 林柠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想吃你的头,你去买吧。” 秦陆道:“头就在我脖子上,想吃随时来拿。” 林柠瞪了他一眼。 今天的他,不正常。 仿佛憋着一股劲儿,故意跟温泽对着干。 温泽出声:“梅妈人在重症监护室,有医生和护士照顾,我们这么多人待在这里也没用。” 他看向秦陆,“秦总,你们公司那么大,你肯定很忙,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小柠。放心,我和小柠打小就认识,我拿她当妹妹,当朋友。” 秦陆垂眸睨着他,唇角微勾,“我们公司大,底下做事的人多,有事吩咐底下人去做就好。温先生公司正在发展中,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还是你回去吧,我留下来陪小柠。” 温泽好脾气地笑,“倒也没那么忙,我们公司底下做事的人也不少。” 秦陆看向林柠,“小柠,你想让谁留下来?” 林柠想让他俩人都走。 火药味儿呛得她难受。 谁都没注意到,远处有一道阴沉沉的目光正盯着林柠。 第1508章 千万小心 那双阴沉沉的眼睛从林柠身上挪开,很快移到秦陆和温泽身上,暗中观察二人。 秦陆从父母身上遗传了天生的警觉性。 他迅速扭头。 寻找让他不舒服的源头。 只见人群中有一人,衣着普通,面戴普通的蓝色一次性口罩,装作随意一瞥的样子,很自然地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丝毫没有被发现的慌张,仿佛就是冲几人颜值,好奇地打量一下。 有时候,越普通的越不普通。 秦陆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几秒,收回,看向林柠,压低声音说:“小黄鼠……小柠,你被人盯上了。你来苏城,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知道?” 林柠倏地扭头转向梅深。 梅深连忙摆手,“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怎么可能害你?” 梅浅浅也发毒誓:“小柠,如果我们有害你之心,全家不得好死!” 林柠量他们也不敢。 她若出事,对他们家百害而无一利。 林柠冲秦陆弯弯眼睛,“不想走直说,何必虚张声势吓唬我?” 秦陆勾了勾左唇角,想说愚蠢的小黄鼠狼,话到嘴边改口:“单纯的小柠,不知世间险恶。” 他迈开长腿,大步走到窗前,朝下望。 正看到那人恰好也走到楼下。 秦陆指着楼下戴口罩的男人说:“我现在下去追他,如果他跑,就是有鬼。如果他不跑,是我多心。” 林柠走过来,往下看,“如果他跑,算我输,给你一百万。如果他不跑,你给我两百万。” “财迷。” 扔下两个字,秦陆长腿一抬,上了窗台。 林柠惊呼一声,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眼带焦急,“这是十二楼!你要干嘛?你走电梯!” “走电梯,等我下去,他就没影了。” 林柠声音急促,“不追了!我愿赌服输,现在就给你转一百万,你快下来!” 秦陆望着她着急的样子,觉得好笑。 之前爬他床的时候胆子大得上天,这会儿又胆小如鼠。 他把手臂从她手中抽出来说:“没事,区区十二楼,难不倒我。” 说罢他纵身一跳,跳到了三层以下的楼体造型上。 林柠吓得花容失色,上半身趴到窗台上,手臂朝下使劲伸长,想去拉他,嗓子都吓哑了,失声喊:“阿陆,阿陆,你要小心,千万要小心!” 秦陆仰头冲她云淡风轻一笑,“放心。” 林柠想对他说,阿陆,我爱你,你一定要好手好脚地回来!千万不要出事! 刚要开口,秦陆又是纵身往下一跳。 林柠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想喊什么,全忘了。 脑子一片空白! 心里只一个念头,他千万不要出事! 千万不要出事!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连跃三下,秦陆很轻松就到了楼下。 落地后,他朝那男人跑去。 男人仿佛也有天生的敏觉,扭头朝后一看,见他追上来了,拔腿就跑。 秦陆紧追不舍。 男人身手极好,奔跑速度豹一样飞快。 秦陆速度不输他,眨眼间,追出医院大门口。 那人朝路边停着的一辆摩托车冲去,跳上车。 他的同伙发动车子。 摩托车一溜烟跑没影了。 秦陆记下摩托车车牌号,但是觉得记了也没用。 这种人明显就是出来打探消息的,车牌肯定不会用真的。 这种情况报警也没用。 没构成事实犯罪,疑罪从无。 秦陆原路返回。 返到一半,林柠和梅浅浅、温泽都出来了。 林柠飞奔着朝他跑过来! 跑到面前,她抓起他的手臂,去摸他的胸膛,检查他的手。 摸完,她又弯下腰去摸他的腿,边摸边问:“阿陆,你没事吧?腿疼不疼?手疼不疼?脚疼不疼?” 秦陆觉得好笑,“我跟悦宁打小习武,跳个楼能有什么事?你太小瞧我了!” 林柠仰头盯着他,满眼的不相信,“真没事?那么高的楼呢,十二层!” “真没事,对方有人接应,被他跑了。” “难道真有人想绑架我?胆子也太肥了吧?” 秦陆道:“不单纯是,如果想绑架你,昨天半夜就该动手了。” 林柠偏头想了一下,“难道目标是我和我哥?以为我哥也会来苏城?在京都不敢动我们,借着来苏城的机会动我们?先动我,会打草惊蛇,所以想等我哥来了,一起动手?那人来医院,是想探探风?” 秦陆屈起中指啪地弹了她脑门一下,“小黄鼠狼,你智商不稳定啊,时而聪明,时而蠢。” 林柠捂着脑门,一百个不服气,“也就你敢说我蠢,别人敢说试试?我名校毕业,智商130,人类平均智商100,我超了30,哪里蠢了?” 秦陆轻笑,“你情商低。” “你情商也不高。” “我情商高的时候,你没看到。遇佛烧香,遇贼掏枪,对付你这种蛮不讲理的,低情商最管用。” 林柠半撩眼皮,瞪他。 梅浅浅走到秦陆面前,递给他一张湿巾,“秦总,擦擦手。” 秦陆道了声谢,接过湿巾,擦拭手上的污渍。 是刚才跳楼时,攀爬楼体造型沾上的灰尘。 梅浅浅不动声色悄悄打量秦陆。 离近了看,他越发英气逼人。 一米九多的身高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梅浅浅心跳得快要窒息,不敢再多看他。 她深吸一口气,冲林柠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小柠,你前男友身手好厉害!刚才他从十二楼往下跳,我吓得都不敢喘气,生怕他出事。” 林柠小下巴一抬,“那当然!” 也不看看是谁看中的男人! 可以质疑她的人品,但是不能质疑她的眼光。 梅浅浅好奇地问:“你和秦总看着很般配啊,为什么要分手?” 林柠不出声了。 此事一言难尽,她也有她的骄傲,再者和梅浅浅没到可以交心的份上。 秦陆也不能说,分手是因为林柠对感情不认真,只是想玩玩。 外人面前,得给她留点面子。 温泽出声替二人打圆场,“般配不一定适合。既然小柠和秦总不想说,梅小姐就别问了。” 梅浅浅轻轻噢了一声,心中有了主意。 第1509章 想调教她 林柠拿起手机,登陆网银,对秦陆说:“银行账号报一下,我输了,愿赌服输,言而有信,给你转一百万。” 秦陆道:“我不缺你那点钱。” 林柠挑眉,“嫌少?要不再加一百万?” “要么给一个亿,要么不给,区区一百万也能拿得出手?” 秦陆抬脚朝急诊大楼走去。 林柠白他背影一眼,娇嗔:“胃口真大!怎么不撑死你?” 梅浅浅听着心里酸溜溜的。 会投胎真好啊,一百万白给他,他都不要。 她毕业去广告公司实习,实习工资一个月才三千。 林柠每年给她妈一年两百万养老费,妈妈分五十万,哥哥嫂子分一百万,到她手里,只剩五十万。 五十万,买几个奢侈品包包,买几双鞋,买四季品牌衣服,再买几样看得过去的首饰,就所剩无几了。 想买辆像样的好车,都买不起。 几人乘电梯来到梅妈病房附近。 梅深对林柠说:“小柠,我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吧,你和秦总、温先生先回去,等我妈醒了,你再过来。” 林柠道:“没事,公司有我爸妈和我哥,我的贴身保镖快奔完丧了,很快就会来保护我。” 梅深面露难色,“已经有人盯上你了,万一你出事,你爸妈会怪罪我的。” 林柠想了想也是。 在京都,自家地盘,没人敢动她。 但这里是苏城,山高皇帝远,保不齐有人暗中对她下手。 表哥元峻那么小心,在外省也差点遇害。 她走到一边,拨通亲哥林拓的手机号,“哥,你没来苏城吧?” “马上到机场了,正要赶过去。梅深前晚给我打过电话,我有事走不开,今天才腾出空,怎么了?” “你别过来了。有人盯上我了,就等你来,好对我们兄妹一起下手。幸好秦陆跟着我,否则我此行凶多吉少。” 林拓一怔,“是谁?” “不知道。来探风的人,身手不错,不慌不忙,要不是秦陆警觉,就被他蒙混过去了。人已经跑了,有接应,即便抓到,那种人也不会交待的。” 林拓大骂:“可恶!胆子太肥了!你快回来吧,省得夜长梦多!” “好,我今天回去,马上订机票。” 挂断电话,林柠开始在手机上订机票。 秦陆的身份证号,她已记在心里,帮他也订了票。 又问温泽身份证号,要帮他订。 温泽谦让一番,报出身份证号。 秦陆扫一眼林柠,暗道,真不愧是端水大师,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当天傍晚。 三人坐上飞回京都的航班。 机票订得仓促,头等舱没订上。 三人挤在后面的经济舱。 林柠坐在靠窗位置,秦陆坐在中间,温泽坐在靠过道的位置。 林柠个子小巧,坐在座位上,宽松有余。 虽不如头等舱舒服,但是不觉逼仄。 温泽一米八出头,也没觉得不适。 秦陆身高超一米九,腿比普通人长得多,腿屈着,很不舒服。 跟温泽换位置,倒是可以把腿往过道那里伸,但是那样一来,温泽就和林柠相邻而坐了。 秦陆忍了。 暗骂自己没事上赶着找虐。 说是帮秦悦宁追小白鼬,结果追出来这么多麻烦。 但是,他若不跟过来,林柠和他哥说不定真被人连命端了。 想到这里,心里莫名抽痛一下。 他偏头朝林柠看过去。 林柠正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下巴抬起,闭目养神。 黄昏的暖光,透过机窗照进来,落在她娇俏的小脸上。 逆光中,她皮肤苍白得能看见额角间的细小血管,长睫毛毛茸茸地垂下来,尾端微翘,有点洋娃娃的模样。 小巧可爱的鼻子,小巧的嘴巴,嘴巴干得有点起皮。 秦陆情不自禁笑了笑。 其实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被奶妈、保姆、佣人娇惯着长大,缺少父母严格管教,所以行事任性妄为。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代替她父母,好好管教她。 但是一想到她那玩弄感情的性子,说不定费尽心思管教好了,她就跑了。 白白替他人做嫁衣。 温泽拿起飞机上配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秦陆,“秦总,小柠嘴巴干了,你把这瓶水递给她,让她润润嘴唇。” 秦陆没接,“她要睡觉,等睡醒了再给她喝吧。” 温泽从包里掏出一管女士透明唇膏,递给他,“等她醒了,你把这个递给她,她嘴唇干了。” 秦陆扫一眼那管唇膏。 觉得这男人细心得有点娘了,又是保温杯,又是唇膏。 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去买唇膏? 他活了二十六年,从来没买过那玩意儿。 两个小时左右,飞机抵达京都。 秦陆去停车场取了林柠的跑车。 法拉利跑车是两人座,后面的空位小得可怜,小孩子都挤不下。 秦陆将开车到林柠和温泽面前,降下敞篷,问温泽:“温先生身手如何?” 温泽道:“会骑马,学过几年跆拳道。” 秦陆打量他,“有基本功。趴到跑车车顶上,应该不会掉下来吧?” 温泽眼神微滞,很快反应过来了。 他温和一笑,“我打车,或者打电话叫我助理来接我,你送小柠先走吧。” 林柠冲他挥手道别:“谢谢温先生去看我梅妈妈,再见。” 温泽眸光温文尔雅凝视她,“回去好好休息。梅妈一定会醒过来,下次再去看她,记得多带几个保镖。” “好。” 林柠拉开车门,俯身坐进车里。 秦陆发动车子。 车子开远,秦陆不动声色地问:“喜欢温泽?” 林柠想说,只喜欢你,别的男人看不上。 但是这种话,以前她说过很多很多遍,说得他心烦,还把他搞跑了。 林柠改口道:“温先生人很好,绅士、细心,温柔,脾气好,情绪稳定,他未来女朋友肯定很幸福。” 秦陆握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忍下情绪。 他一轰油门,将车开得飞快,擦着超速的底线。 一路上再也没搭理过林柠。 平时将近四五十分钟的路程,秦陆硬是用半个小时就开到了。 车子停到林柠家门前。 林柠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 想让他回家坐坐,喝杯茶,但是想到表哥元峻说的,要沉住气。 一犹豫的功夫,秦陆一轰油门,将车开走了。 “哎!”林柠手伸出去,望着辣红色的跑车车尾,“那是我的车!你停车!还我的车!” 秦陆充耳不闻。 一口气将车开回日月湾。 回到家,上楼来到自己卧室。 和衣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生闷气。 生着生着,又觉得自己好笑。 生的哪门子闲气? 又不是情侣。 正想着,门笃的一声从外面推开。 秦陆以为是父母,躺着没动。 进来的却是小白鼬。 小白鼬立起来,骨碌骨碌的大眼睛瞅瞅他。 见他没反应,小白鼬开始跳起来,又蹦又跳,上蹿下跳,越跳越快,像极了舞厅里蹦迪的人。 蹦了半天,见秦陆没反应。 它开始满屋子乱跑,白色闪电一般,跑到这里跑到那里,一会上跳窗户一会儿跳到壁柜上,跑得呼呼生风。 它速度太快,比野兔子还快。 秦陆就看到一团白毛满屋子乱飘。 飘就罢了,它还掉毛,掉得到处都是。 真疯啊! 宠物如人。 小白鼬和林柠一样疯。 秦陆拿起手机拨通林柠的号码,“小黄鼠狼,你亲戚发疯了,喂什么药才能让它停下来?” 林柠一愣,“什么亲戚?我表哥去你家了?他情绪万年如一日的稳定,怎么可能发疯?” “不是元峻,是小白鼬。” 林柠微恼,“它是你亲戚!” “你是黄鼬,它是白鼬,你俩一个祖宗,近亲。不跟你扯了,怎么才能让它停下来?我卧室里现在全是它的毛。” “很简单,你把它抱在怀里哄哄就好了。它被人遗弃,又被流浪狗咬伤,我救了它,怎么送都送不走了。乱蹦肯定是看你不开心,想逗你开心。之前养它的人给它做过除臭,不臭的,你抱抱它吧。给足它安全感,它就不闹了。” 秦陆放下手机,朝小白鼬走过去,冲它喊:“快停下来,我开心了,来,我抱抱你。” 果然,小白鼬不乱跑了。 它停下来,蹦蹦跳跳地朝秦陆走过来,走到面前,朝他作揖。 秦陆弯腰将它抱进怀里。 一入怀抱,它不再躁狂,变得安静乖巧。 和刚才疯疯癫癫的样子判若两鼬。 秦陆抱着安静的小白鼬,突然想到林柠。 她作她闹,她游戏人间,她玩弄感情,她不婚,是不是也是像小白鼬这样,缺乏安全感? 第1510章 手舞足蹈 次日。 忙完公事,已是月华初升。 秦陆驾着林柠的车,去还车。 还车这种小事,本可以让手下司机助理秘书去做,可是他想亲自还。 约好在林府大门口,会面。 抵达,秦陆下车,颀长身躯玉立于车前,单手插兜,一手捏法拉利车钥匙。 林柠从别墅欧式雕花大门里走出来。 月华如水,笼在她身上,给她牛奶般洁白的皮肤镀了一层晕暖的光。 走到秦陆面前,她安静不语,不笑不怒,不再像从前那样咋咋乎乎,一见面就往他身上扑。 秦陆垂眸,注视她,这才发现她瘦了些,身子单薄了,人也沉静了。 习惯了从前她的强势娇蛮,一时不太适应忽然沉静的她。 他把车钥匙递给她。 林柠接过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秦陆,“……” 他喊住她,“林柠。” 林柠伫足,回眸,拿一双忽闪的大眼睛沉静地望着他。 秦陆没话找话说:“回头把你亲戚还给你吧,掉毛,闹腾,总让人抱着,不抱就发疯。悦宁要上学,没时间养,我妈不爱养宠物。我一个大男人,成天抱个小动物像什么话?” 林柠嗯一声。 秦陆盯着她乌沉沉的大眼睛,“你是不是没有安全感?” 林柠掀起眼帘望着他。 望了很长时间,她又嗯了一声。 秦陆蹙眉,“只会嗯?” “嗯。” 秦陆想揍她,“你过来。” “不。” “过来。” 林柠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 秦陆抬手放到她头上,揉揉她的短发,“下次再去苏城探望你梅妈,喊上我。” “不。” “闹呢?有人盯上你了,不想死就叫上我。” 林柠开口:“有保镖。你连我前男友都不算,不好麻烦你。” 秦陆想说,你认真对待感情,改改你那臭脾气,我就是你现男友了。 又觉得一个大男人,说这么肉麻的话,烫嘴。 奇怪。 以前不走心的时候,套路她,肉麻话张嘴就来。 如今走心了,这种话反而说不出口。 他拍拍她纤小的肩膀,“听话。以后离那个温泽远一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亲也不要相了,相多了麻烦多。” 林柠眼带疑惑与不驯,望着他,“凭什么管我?” “凭,凭元峻是我未来妹夫,你是他表妹。” 这理由找的,着实牵强。 林柠憋住笑,故作高冷,“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你走吧。” 林柠转身就走。 秦陆又喊住她,“等等。” 他抬手朝不远处,自己的车子招了招手。 司机意会,下车,绕到后备箱前,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大束花。 那花很怪,不是玫瑰,不是百合,花朵鲜红如血,形如鸡冠。 谈不上多好看,但也不算太难看。 林柠打小出身富贵,见过无数种娇贵的花,唯独没见过这种。 她忍住好奇心,不问。 秦陆从司机手中接过花,递给她,“老顾买的,放办公室里碍事,给你吧。” 林柠无语。 她是缺少父母陪伴与关爱不假,但是父母在钱和礼物上从来没缺过她。 富养长大的女孩儿,什么花没收过,要收他这种碍事且不好看的花? 司机也呆住。 这花明明是他安排他跑遍全城花店,最后在郊外一家种植园,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这么说? 秦陆把花塞到林柠怀里,“这是鸡冠花,黄鼠狼爱吃鸡,你应该会喜欢。” 林柠恍然大悟,将花抱在怀里,低头打量这奇奇怪怪的花,说:“黄鼠狼最爱吃的其实是老鼠,实在没得吃了,才吃鸡。你下次是不是要送我一堆死老鼠?” 秦陆认真地想了想,“如果你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林柠想把这束花扔到他头上。 抱着花回到家。 门一关上,把花往鞋柜上一扔,林柠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又唱又跳,高兴得手舞足蹈。 原以为和秦陆再也没有可能。 之前她那样作,那样折腾,哭着闹着求他,他都不理她。 如今却转而送她花。 虽然这花送得一言难尽。 林柠在客厅里又唱又跳,闹腾了一二十分钟,才收手。 家里佣人看呆了,尤其是看着她长大的几个老佣人。 二十二年来,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打小什么都有的她,一直郁郁寡欢。 林柠抓起手机给元峻打电话,忙不迭地说:“哥,如你所料,秦陆给我送花了!” 元峻道:“你还是沉不住气,悦宁生日你不该来的。再晾他两个月,把弦绷到最紧,他能直接拉你去买婚戒。” “弦绷得太紧容易断,现在这样我就已经很知足。” 元峻唇角微扬,低嗔:“没出息。” 林柠不服气,“你有出息,还不是被个十九岁的小女孩稳稳拿捏?” “那是因为我愿意。” “我也愿意。” 元峻叮嘱:“矜持点。狩猎是男人本性,你把男人该做的事都做了,让男人做什么?高端的猎手,通常都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男女间的关系就像一场博弈,你强他退,你弱他进。女强人双商都高,却经营不好感情,就是因为太强势。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了哥,你好会谈情说爱。” “是懂人性,透过表象看本质,情、政、商,万变不离其宗。” 忽然想起什么,林柠说:“对了,梅妈妈受伤,我去苏城看她,被人盯上了。对方忌惮秦陆在我身边,没敢动手,也可能是想等我哥到了,一起动手。不知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元峻道:“树大招风,以后出行低调点。” “好,原本死了活了的不在意,以后为了我的阿陆,也得好好活。” 元峻低声嗔笑,“你是我们元家唯一的女孩,没想到是最没出息的一个。区区一束花,你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吃,出息。” “分人,别人成车成车地送,我都不喜欢。” 挂断电话,林柠颠颠地上楼。 一跃跳到床上,趴下,给秦陆发微信。 微信仍在他黑名单里躺着。 她发道:狗男人,快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否则前功尽弃。 再不加我,这辈子都别想加了! 许是心有灵犀,发到第三条时,收到秦陆的好友请求。 第1511章 蜜一样甜 林柠慌忙加上。 想到元峻说的矜持,她把秦陆备注成:矜持才能拿下的男人。 十五分钟后,秦陆发来一条视频。 是小白鼬在他卧室里上蹿下跳,疯狂蹦跶的视频。 林柠乐不可支。 小家伙在她这里,可没这么闹腾。 这是替她出气呢。 秦陆发来语音:“这家伙叫什么名字?” 林柠道:“黄鼠狼一万年才能变成白毛,所以它叫万年白。” “好好说话,我不傻也不瞎,它是白鼬,不是万年黄鼠狼。” “白白。” “有没有能降服它的咒语?不抱它就发疯,给它准备了房间,它不去,非要来我房间。会开门会开窗,把门窗反锁,它就开始掘墙挖洞。明明是送悦宁的礼物,缠上我了,我上辈子欠它的吗?明天就给你送回去。” 林柠想说,你欠不欠? 它跟我跑了,你追回去。 追回去了,你又嫌它烦,要送回来。 但是看到“矜持”二字,林柠忍了,说:“随便你。” 秦陆把电话拨过来,“这周末有空吗?” “没空。” “下周末呢?” “勉强有空,干嘛?” “教你学防身术,省得被人杀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林柠无语,“我有保镖,她很厉害的。”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谁厉害都不如自己厉害。一旦你的保镖请假生病,你就没人保护了。” 林柠想说,等以后嫁给你了,天天赖你身上,形影不离,比保镖还管用。 以前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会如此迷恋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依赖。 像小时候依赖梅妈一样。 周末。 梅妈终于苏醒,从重症监护室转到vip病房。 林柠带着保镖飞到苏城。 梅浅浅出来接她,没看到秦陆,眼里闪过细微的失望。 她笑着问:“小柠,你前男友没跟你一起来吗?” 林柠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碎光闪烁,“如无意外,他应该会成为我的现男友,他前几天给我送花了。” 梅浅浅心里咯噔一下,“什么花?几朵?花有花语的。玫瑰代表爱情,二十一朵花语是爱你,九十九朵花语是爱你久久。” “鸡冠花,没数几朵。” 梅浅浅明白了,不是爱情,上不得台面的花,糊弄这位大小姐呢。 进了病房,林柠放下买的礼物,小跑着来到病床前,拉起梅妈的手。 未开口,眼泪先流出来。 她哽咽着喊:“妈!” 梅妈头摔到了,脑子反应比平时慢。 她咧开嘴冲她迟钝地笑,慢慢伸手给她擦眼泪,声音含糊地哄道:“小柠,乖,不哭。” 林柠抓着她给她擦泪的手,娇嗔:“给你请保姆,你不要,看,摔倒了吧?这一摔差点要你的命。我给你钱,是让你花的,不是让你省的。给你那么多钱,你不花留着干嘛?” 梅妈抬起眼皮朝梅深看过去。 梅深忙说:“出院就请,这几天给我妈请了两个护工,轮流照顾她。” 林柠这才不说什么。 “叩叩。” 有人敲门。 梅深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整整高梅深一个头。 是秦陆。 林柠惊喜! 想冲过去,扑到他身上抱住他。 身子站起来,脚抬起,想到元峻提醒的矜持,林柠抬起的脚又落下了,故作骄矜地问:“你怎么来了?” 秦陆道:“你来苏城怎么不告诉我?” 林柠倩秀的眉微微挑起,“你是我什么人?我的行程为什么要告诉你?” 秦陆刚要开口。 梅浅浅急忙向她妈介绍:“妈,这是小柠的前男友,姓秦,秦陆。秦总是京都人,顾氏集团是他家的。” 梅妈浊白的眼睛上下打量秦陆,费力抽动表情露出慈爱的笑,断断续续地说:“和小柠,很般配。小柠,不是脾气不好,是……” 梅浅浅端起水杯递到她嘴边,“妈,您喝水。” 梅妈张嘴,喝下一口,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推开水杯,对秦陆说:“小柠,其实很,很乖,对她好点。” 秦陆道:“您放心。” 林柠唇角情不自禁扬起,心里泛起圈圈涟漪,像吃了蜜一样甜。 原来她要的并不多。 三言两语,就能让她开心。 原来以前想征服他想睡他,不是单纯为了满足胜负欲,也不是单纯为了报复他,有可能是为了这刹那间的开心。 开心原来如此简单。 怕梅妈会累,林柠和秦陆没在病房待多久,就离开了。 梅深送他们下楼。 等梅深上楼,梅浅浅拦住他,“哥,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 “到这边来。” 梅浅浅将他拉到僻静处,说:“咱妈这次受伤,林柠给你打了不少钱吧?分一半给我。” 梅深皱眉,“不行,那钱是咱妈的医疗费和请保姆的钱。” “医疗费和请保姆的钱,用不了一百万,剩下的,咱俩平分。” 梅深拒绝,“不行!剩下的钱,要给我岳母买房。” 梅浅浅冷笑,“林柠的钱是给咱妈养老的,你拿去给你岳母买房,像话吗?给我两百万,否则我就把咱妈受伤的原因,告诉林柠。” 梅深面色一变,“最多给你五十万!否则买房钱不够,你嫂子又跟我吵。林柠之前给的钱,都让我拿去投资做生意了,手里实在没有余钱。” 梅浅浅竖起右手食指,“一百万,不能再少了。” 梅深眼带戾气,“小姑娘家家的,你要那么多钱干嘛?每年五十万还不够你花。” “不够。我要好好投资自己,才能嫁个好人家。如果我能成功嫁入豪门,就不用天天指望林柠施舍的那点钱了。家里那么有钱,一年才给咱妈两百万,小气。咱妈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见她多给点。咱妈还抠抠搜搜的,不想给咱们分,说什么要留着给林柠攒嫁妆。林柠缺她这点嫁妆钱吗?难怪当一辈子保姆,没格局。等我嫁入豪门,到时也能拉你一把,说不定咱兄妹俩就此跨越阶级,飞黄腾达,成人上人。” 梅深眼里的戾气消失,“那个温泽条件不错,温文尔雅,脾气也好。林柠对他貌似无感,你可以试试。” 梅浅浅抿唇轻笑。 温泽是不错,但是秦陆更优秀。 无论家境还是身高、容貌,都更胜温泽一筹。 她长得比林柠差不了多少,比她高,比她能吃苦,比她会看人眼色,比她懂提供情绪价值,为什么要低她一等? 再说都是前男友了,她自己留不住,她帮她留住。 梅浅浅拨通林柠的手机号:“小柠,等我妈出院后,我想去京都找工作,到时恐怕得麻烦你了。” 林柠道:“苏城也不错,你就待在苏城吧,找个安稳清闲的工作,方便照顾梅妈妈。上几年班,到时找个对你好的男人嫁了。嫁妆的事,我帮你准备,别让梅妈妈操心。” 梅浅浅笑着答应着。 心里却道,看,大小姐真自私! 自己高高在上,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却压着她,不让她往上飞。 林柠全然不知她的小心思。 挂断电话,她对秦陆说:“走,梅妈妈醒了,我今天心情好,带你去苏城园林转转。” “园林人多,你不怕被人盯上?” 林柠莞尔一笑,“有你在,我有安全感。” “安全感”三个字,轻触秦陆心扉。 心念一动,他伸手去握她的手。 身高差得太多,他要微微弯一下腰才能握住。 和她十指交扣,并肩前行,他放缓脚步,配合她的步伐。 感受着他手指的温度,林柠心花怒放,觉得五根手指不是自己的了,麻溜溜的,触电一般。 原来情感上的爱比上床更美好。 虽然她没跟男人睡过。 手牵手,走了几百米,秦陆嫌老是微微弯腰有点累,干脆手抬起,将她夹在腋下。 林柠仰头望着他英挺俊脸,低声呼唤:“阿陆。” “嗯?” “阿陆。” “傻了?” 林柠冲他傻笑,在心里默默对他说:阿陆,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不要再扔下我好不好? 童年缺少父母疼爱的那块空缺,想让这个男人来填满,那种憾然缺失的痛,想让他用更强烈的爱,来抚平。 第1512章 小鹿乱撞 庭院深深深几许,霜叶红红于二月花。 秋日的苏城园林霜叶正浓,一片火红,水碧秋清,亭台楼阁,曲径通幽,绿荫透花墙,假山亭台绕池塘。 驻足凝望,一步一景一画卷,美得别具一格。 因着梅妈妈的原因,林柠常来苏城,亦是苏城园林的常客。 今年的秋天,却是苏城园林最美的一年。 因为身畔多了个人,秦陆。 以前竟不知男人能有如此神秘的能量。 林柠小小一只,夹在秦陆腋下,陪他穿梭于枫林下,楼阁中,池塘畔,美景中。 每到一处景下,她便把手机递给她的女保镖,让她帮他俩拍照。 日后若秦陆嫌她烦了,不要她了,这些照片可以留作纪念。 秦陆顶讨厌拍照。 但见林柠兴致颇高,他难得地配合她做各种拍照姿势,牵手,比心,搂腰,对着镜头笑。 来到枫树下,他弯腰将林柠举起,直接架到自己肩上,让保镖帮忙拍照。 林柠吓得啊啊直叫唤。 秦陆道:“你不是胆儿挺大吗?这会儿怎么这么胆小了?” 林柠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抓着他宽厚的肩膀,眼睛直勾勾瞅着地面,眼带惊恐,“你别把我扔下去。” “不扔,你之前那么气我,我都没扔过你。坐稳了,管理好表情,望着手机镜头,拍照。” 林柠苍白着小脸,冲手机镜头勉强笑。 秦陆架着她,将她的脸映于枫叶中,提醒道:“你把脸缩到枫叶后,手掐枫叶,脸半掩,这样取景比较有韵致,人面枫叶相映红,枫香晚花静。” 林柠娇嗔:“没想到你还挺诗情画意。” 秦陆道:“没想到你跟我印象中不一样,还有另一面。” “你印象中我什么样?” “娇蛮无理,强势霸道,朝秦暮楚,水性杨花,不要脸。” 林柠气得掐他脖子。 掐了一下,秦陆没觉得疼,她倒先心疼上了。 她想,这恋爱脑大抵是遗传了母亲。 林柠又问:“我另一面什么样?” 秦陆回:“胆小,孝顺,傻。” 林柠被气笑了,“夸我几句,你会死啊?” 许是一开始认识方式不对,秦陆没法正正经经地夸她。 一正经了,他浑身麻得打怵。 保镖冲二人说:“小柠小姐,秦总,来,看镜头。” 二人照做。 保镖拿着手机对着二人咔嚓咔嚓一通拍。 两人男帅女美。 男的骨相立体,鼻高眼大眉浓,女的脸小上镜,眼圆眉细鼻子小巧。 不用刻意找角度,随手一拍,就如画报上的模特般好看。 频频惹其他游人注目。 拍完照片,秦陆却没把林柠放下来,就那样扛着她,往前走。 林柠吓得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低垂眼帘凝视他漆黑寸短的头发。 脾气硬,骨头硬的人,头发也黑黑硬硬。 她想摸摸他的头,又不敢松手,俯身,拿嘴唇吻了吻。 他身上有干净好闻的香味,像是松木香、雪松、白麝香混着零陵香豆的阳刚气息。 香气若有似无,直入林柠鼻息。 只是闻一下,她都心如小鹿乱撞。 林柠忍不住问:“阿陆,你用什么香水?” 秦陆嗤笑,“我这么阳刚的人,你觉得我可能用香水吗?” “你身上有香气,很好闻。” “体香。” 林柠想说他臭屁,又怕难听,会惹他生气。 来到池边亭下。 秦陆把林柠从肩上放下来,直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林柠单手搭在他肩上,半边身子靠在他怀里,问:“你的腿还给谁坐过?” 秦陆下颔微抬,“没人。” “骗人,悦宁没坐过?” “悦宁那么阳刚的人,恨不得我坐她的腿。让她坐我的腿,她能追着我跑八百里。” 林柠眼泪都笑出来了,“你们家人好好玩。” “你们家人……”说到一半,秦陆住了嘴。 他们那家人一家子奇葩,不提也罢。 “小柠,秦总!” 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林柠和秦陆抬眸,寻声望过去。 只见梅浅浅手提两袋东西,快步而来。 走到近前,梅浅浅把两袋东西放到石桌上,对林柠说:“我一猜你们就在这里。渴了吧?来,喝点东西。” 她从袋子里掏出奶茶、饮料、纯净水、冰粥、保温杯、鲜切水果和甜点等,道:“准备了很多,想吃什么喝什么,你们自己拿。” 林柠拿起一杯奶茶,冲梅浅浅莞尔一笑,“谢谢浅浅姐。” 梅浅浅温柔地笑了笑,“该我谢你才对,这么远跑来看我妈。这么多年,你一直对我妈关照有加,我们一家都很感激你。” “我喝梅妈妈的奶长大,她就是我第二个妈,我关照她是应该的。”林柠边说边把吸管插进奶茶里。 秦陆则拿起一瓶纯净水。 梅浅浅记下了,他喜欢喝纯净水。 幸好她买的是进口矿泉水,一百八一瓶,否则露怯了。 梅浅浅打开鲜切水果盒,用水果叉插起一块,递到林柠嘴边,故作随意的口吻问:“小柠,你和秦总是家中长辈介绍认识的吗?” 林柠张嘴咬下水果,含糊说:“不是,商务应酬。” “你这么漂亮,一定是秦总追的你吧?” 林柠点点头,“刚开始是他先追我。” 梅浅浅又面向秦陆,举起右手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秦总,要努力追我们小柠哦。” 秦陆不爱跟不熟的人说话,微微颔一下首,算回应。 他拧开瓶盖递到唇边喝水。 修长脖颈微仰,喉结上下翕动几下,下颔线清晰如刀刻。 梅浅浅怦然心动。 往常也见过不少男人,有钱的没钱的高的矮的帅的丑的,唯独没见过秦陆男人味这么浓的。 阳刚,硬气,深峻挺拔,宛若行走的雄性荷尔蒙。 高,帅,是真的帅,浓眉大眼,典型的浓颜系帅哥。 帅就罢了,家里还富可敌国,除了不爱搭理人,简直完美。 难怪林柠这么挑剔的人,都对他死缠烂打。 梅浅浅一副大姐姐的口吻嘱咐林柠:“小柠,脾气要改改哦,这样才能把秦总从前男友变成现男友。这么优秀的男人,错过就便宜了别的女人,可惜。” 林柠瞟了瞟秦陆,“他呀,死难追,我都追不上,别人更追不上。” 梅浅浅抿嘴一笑,问秦陆:“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得了秦总的宝眼?” 秦陆嫌她话多,直接说:“我不喜欢女人。” 梅浅浅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秦总喜欢男人?” 秦陆扫一眼林柠,轻描淡写道:“我喜欢野物,成精的野物。” 第1513章 兽性勃发 林柠听出了秦陆的敷衍。 梅浅浅浅淡一笑,“秦总好幽默。” 秦陆不接话,掀起眼睫,看向林柠的女保镖,“过来喝点东西。” 保镖道谢,走过来拿了瓶饮料,喝起来。 梅浅浅不着痕迹地打量女保镖,短发,高瘦,五官普通,不苟言笑,衣着中性,男人婆一个,不足以对她构成威胁。 最大的威胁是林柠。 但是,她强势霸道的大小姐脾气,只适合下嫁找舔狗,像秦陆这种高高在上有性格的世家公子哥,肯定受不了,即使受得了一时,也受不了一世。 否则就不会成为前男友了。 梅浅浅唇角含笑看向林柠,“小柠,你们去灵山寺了吗?” 林柠一顿,“去那干嘛?” “求签啊,很灵的。我妈早年间算过,说她这辈子有二女一子送终,晚年享福。果然,后来我妈遇到你,不是亲女儿胜似亲女儿,晚年衣食无忧。我也算过,说我命中遇贵人,你可不就是我的大贵人?” 林柠以前不信这个,但是母亲信,父亲信,梅妈也信,应该有几分道理。 来都来了,就去一趟吧。 林柠站起来,“走吧。” 吃过午饭后,几人坐上车,前往灵山寺。 照顾娇气的林柠,几人坐缆车上了山。 千年古寺屹立山头,古墙朴实敦厚,琉璃红瓦,飞檐翘角。 檀香飘渺萦绕于寺庙,一入寺庙,心中自静。 成排的经筒在架子上缓缓滚动,身披袈裟的和尚立于庙中。 空旷悠远的钟声混合着经筒的翻滚声,在千年古寺回荡。 钟声中,林柠偏头,轻语问秦陆:“阿陆,你信这个吗?” 秦陆外公和母亲皆是异能队中人,专门处理神秘灵异事件,又经过孤独城给沈恪改命一事,自然信。 他抬头扫过墙上的经文道:“信,但不全信。” 商业化下的寺庙,真正有修行的和尚不多。 像独孤城那样有真本事的,敛财手段颇多,不屑长年踞于山头,来骗这点香火钱。 林柠俏丽一笑,“你信我就信。” 她走到他身边,纤细手臂轻挨着他。 拿手背去贴他的手,想握他的手,又怕不矜持,再让他反感。 梅浅浅不动声色捕捉这一细节,面含微笑,心中却轻嗤,从前娇蛮霸道的大小姐,如今也化身舔狗了。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可笑又可悲。 她语调温柔对林柠说:“小柠,你和秦总先在这里转转,我去趟卫生间,等会儿带你们去求签。” 林柠道:“去吧。” 梅浅浅抬脚走出去。 经纶转动,烟香袅袅,无数僧侣袍影绰绰。 林柠偏头凝望秦陆。 烟雾升腾,他微抬下颔,凝视端详墙上经文,眉目深峻,面容肃穆,伟岸挺立。 林柠不敢多看他。 越看越深陷不可自拔。 哪怕这佛经圣地,她也难抑凡心。 从前没爱过,不知爱情竟如此折磨人。 经声停,秦陆抬步,走到功德箱前,打开钱包,往里投了一张一百元。 林柠没带钱包,拿起手机问僧侣:“有二维码吗?” 秦陆又打开钱包,抽出十张钞票,递给她。 林柠接过钱冲他明艳艳一笑,“谢谢阿陆。” 声音软糯娇甜。 秦陆唇角微勾,心中坚硬的地方融化一角。 林柠把钱投进功德箱。 梅浅浅走进来,对他们说:“这边是求功德,求姻缘在另一间,那边有供奉月老,我带你们去。” 二人初次上灵山寺,不熟,便随她去。 来到供奉月老的庙堂。 林柠按照梅浅浅的指示,手持三炷香,跪于蒲团,双手合十,闭目求签。 签求完,她俯身,虔诚地三叩首。 睁开眼睛,她看向主持,开始求签。 身披袈裟的主持,抖了抖签筒,掉出一支签。 梅浅浅弯腰捡起棕黄色的古竹签,递给林柠。 林柠凝神细看,签语是:花开结子一半枯,可惜半生汝虚度;渐渐日落西山去,劝君婚姻不用急。 一看这签语,就不妙。 她把签递给主持。 五六十岁的主持抬起眼皮慢慢打量林柠,“施主求的这桩姻缘,不宜。花开结子一半枯,即使勉强成婚,也会离婚收场,婚姻大事不用操之过急……” 林柠心下沉沉,“能破吗?” 主持缓缓摇头,“莫急,缘分不到。” 林柠心慌,扭头去看秦陆。 秦陆立于庙堂门外,背对着她,正凝望远处的大钟。 逆光中,他背影颀长英挺,只是一道背影都让她心旌荡漾。 她那么喜欢他,为什么缘分不到? 为什么勉强成婚,也会以离婚收场? 林柠走出月老庙,娇俏的小脸阴沉沉的,腿沉得抬不动。 秦陆垂眸扫她一眼,“魂掉了?” 林柠边走边说:“下下签。” “签文是什么?” “花开结子一半枯……” 秦陆鼻间低笑,“你是黄鼠狼,身上自带仙气,你命由你不由天,管他一半枯全枯,你能胜天。” 梅浅浅轻声说:“这边求签很灵的,很多达官贵人做生意的富商富婆官太太千金小姐,都来求签,求官求财求运求生子求姻缘。尤其是开年第一炷香,挤不动,他们捐香火钱,一捐都是十万百万地捐。” 林柠心慌慌的,手指冰凉。 秦陆抓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区区一道签文而已,别放在心上。” 林柠仰头看他,“你信吗?” 秦陆道:“我信我自己。” 林柠暗暗泄一口气,“你不信就好。” 秦陆屈起手指弹她脑门一下,“好了,别迷信了,这东西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林柠抬手摸摸被弹的地方,没接话。 心里有点气,气那破签文,影响她心情。 梅浅浅还想说什么,又怕说多惹他们生疑,便闭了嘴。 下山后,几人乘车,返回助理给提前订的酒店。 旅游旺季,不好订房。 二人的助理没订到套房,只有标准间。 林柠的房间在十二楼,是双人床。 秦陆的在二十楼。 一起吃过晚饭,林柠和女保镖回房间。 林柠刚要脱衣服去洗澡,门铃突然响了。 女保镖抬脚要去开门。 以为是秦陆,林柠喊道:“我来!” 她撒丫子飞也似的跑到门口,打开反锁的插销。 怕秦陆嫌她不矜持,她深吸一口气,收敛脸上的笑容,摆出沉静的表情,这才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梅浅浅。 林柠脸上的笑容凝固,略有些失望地说:“是你啊,浅浅姐。” 梅浅浅背着包走进来,“你上次来被盯梢,怕你出事,我今晚陪你睡。” 林柠觉得不方便,道:“不用,我有保镖,不麻烦浅浅姐了。” 梅浅浅微微一笑,“不麻烦,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 “只有两张床,房间订不到。” “没关系,我和保镖姐姐挤一张。这也是我妈的意思,我妈最疼你了,你要是出事,我妈会打死我。” 见她搬出梅妈妈,林柠不再说话。 人都这样,小时候谁养她谁待她好,她跟谁亲,无条件听她的。 林柠转身去浴室洗澡。 洗完出来,身上穿着自带的玉粉色睡裙。 细细的吊带搭在她纤薄的肩上,白皙粉嫩,有几分少女的清纯。 梅浅浅扫一眼她胸口,语气温柔佯装好心地提醒:“小柠,你太瘦了,该吃胖些了,男人都喜欢身材好的,丰满的,性感,有女人味。” 林柠低头瞅一眼胸口,再瞅一眼梅浅浅。 见她凹凸有致,波涛汹涌。 和她一比,自己身材是有些扁平了。 从前骄傲自负的林柠不在意,觉得自己刚刚好,太大了累赘,小了穿衣服有气质。 如今被秦陆挫得没了信心,又被梅浅浅这么一提示,不禁生了自卑心。 她趿着拖鞋走到沙发上坐下,闷闷不乐,拿起手机,想给秦陆发信息。 “叮咚!” 门铃又响。 手机微信蹦出俩字:开门。 是秦陆发来的。 林柠激动得从沙发一跃而起,几步跑到门前,拉开门。 矜持忘了,身上穿着吊带睡裙也忘了。 门打开,门外果然站着秦陆。 林柠仰头冲他眉开眼笑,“你怎么才来啊?” 秦陆刚要开口,眸一低望见她胸口春色。 他高,她矮。 一览无余。 秦陆倏地转身,心跳不可自抑,一股热流直冲下腹。 脑子里只剩两个字,兽性。 兽性勃发。 第1514章 兴奋不已 林柠纳闷秦陆这是怎么了? 她绕到他面前,仰头望他,“你干嘛呢?” 白花花的,鸽喙啄米一般晃荡。 丝质细肩带睡裙薄而透,锁骨精细。 纤薄的身板,白皙漂亮的小脸,水汪汪的圆眼睛,圆而软的红唇。 秦陆第一次知道,原来又纯又欲,这种矛盾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她性感得清爽利索。 像白生生的嫩笋,又如剥了皮的雪白荸荠。 咬一口,脆生生的甜。 这时有住客拉着行李箱经过,秦陆一把抓住林柠的肩膀,将她推进房间里。 将门关上,他胸膛微鼓。 掌间有滑腻触感,是林柠肩头肌肤残存的余温。 以前她生扑他,他只是单纯的生理冲动。 如今不只是生理,还有心理。 他视线挪到别处。 不能多看她,看多了上火。 梅浅浅去浴室找来一块干净的大浴巾,走过来,披到林柠身上,大姐姐的口吻提醒她:“小柠,走光了。秦总虽然绅士,总归是男人,咱们姑娘家要保护好自己。” 林柠道了声谢,往下拽了拽浴巾,心想,就这小身板,不丰满,不性感。 走光跟不走光,有什么区别? 秦陆看向女保镖,“你带梅小姐去我房间住,我睡这间。上次有人盯梢林柠,万一半夜突袭,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女保镖应道:“好的,秦总。” 她开始收拾东西。 梅浅浅傻眼了! 说好的前男友,怎么公然要和林柠同睡一室? 她的豪门梦,还没开始就要破碎了? 梅浅浅很快调整好情绪,笑着对秦陆说:“秦总,你担心小柠的安危,我替她开心,很感谢你的好意。可她一个小姑娘家,半夜跟你同住一屋,万一传出去是不是有损她的名声?” 秦陆眉眼沉着,“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 梅浅浅噎住。 慢半拍,她语调温柔,“秦总请照顾好小柠,我和保镖姐姐去你房间了。” 秦陆递给她一张房卡。 梅浅浅凑到林柠耳边,小声叮嘱她:“小柠,一定要把握住自己,没变成现男友,不要让他得手。男人太快得手,不会珍惜的。” 这话和表哥元峻说的“矜持”,如出一辙。 林柠道:“我知道。” 梅浅浅拿了东西和女保镖朝门口走去。 要关门时,梅浅浅转身朝林柠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小柠,有事call我。” 林柠点点头。 梅浅浅想看一眼秦陆,忍住了,事以密成,不能提前暴露心思。 门关上。 秦陆将门反锁,又将窗户防盗扣反扣严实,窗帘拉好。 林柠眼睛直勾勾地跟着秦陆的身形移动。 他走到哪,她的目光追随到哪,一颗心咣咣乱跳。 好想扑到他身上撒娇,打滚! 但是想到元峻说的矜持,她忍住了。 她掀开被子躺到床上,蒙着被子偷乐。 乐得想捶床,想大喊大叫,也忍住了。 可是兴奋难以自抑,得找人分享。 想来想去,她摸到手机,躲在被窝里偷偷给元峻发信息:哥,哥,你猜阿陆现在在哪儿? 元峻回信息:在你身边? 林柠:答对了!在我房间!他说要保护我,把我的保镖和梅浅浅全都赶走了! 元峻:矜持。想跟他长久,就撑到结婚;不想长久,更别碰他,否则悦宁会气我。 林柠:想跟他结婚,又怕他以后不要我,到时我会疯。也怕我会像我爸和我哥一样风流,到时会辜负他。 元峻:你不敢辜负,他会打断你的腿。 林柠莫名觉得双腿隐隐的疼。 “呼!” 被子忽然被秦陆掀开。 眼前一片亮光。 林柠握着手机发信息的姿势,暴露无遗。 她身子侧着。 吊带睡裙肩带滑落。 该看的,不该看的,全被秦陆看到了。 秦陆视线移到别处,不动声色问:“给温泽发信息,还是给你那个相亲对象发信息?” “我哥。” “哪个哥?” 林柠不想出卖元峻,道:“还有哪个哥?家里那个呗。” “睡吧。” 秦陆把被子给她盖上。 他走到另一张床前,脱掉拖鞋,掀开被子,和衣躺下,把台灯调到最暗。 光线昏黄,朦胧暧昧。 林柠偏头,手枕在脸下,静悄悄观望他。 秦陆仰面向上,双眸微闭。 睫毛又浓又长,鼻子高挺如山,唇形下巴都长在林柠的心巴上。 她好想跳下床,去亲他,挤到他被窝里,抱着他,和他一起睡。 只睡不做。 她怕疼。 秦陆感觉到她的眼神,眼睛不睁问:“看什么?” 林柠压抑着心中兴奋,“你主动送上门,不怕我半夜吃了你?” 秦陆觉得好笑,“上次让你吃,你都不敢,没贼胆,就别口嗨。” 林柠自知理亏。 她默默翻过身,拿起手机悄悄给元峻发信息:哥,你们男人真奇怪。我之前生扑阿陆,他烦我烦得不行。如今我沉住气,矜持,小心翼翼,他反而对我好起来,关心我,哄我开心,保护我。这是为什么? 元峻回:因为你开始认真了,认真与否,男人能感觉到。还因为他心里不知不觉已经有你,否则你再矜持,都没用。 林柠:真的吗?他心里真的开始有我了? 元峻:千真万确。男人非常现实,不会在无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林柠激动想跳想唱想蹦想舞想大吼! 怕被秦陆发现,硬生生憋住了。 关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林柠还是兴奋得睡不着。 又怕吵醒秦陆,她闭着眼睛躺着不动。 躺至半夜,仍旧毫无困意,满脑子充斥着多巴胺,粉红色泡泡。 这种兴奋的感觉,是买车买包买珠宝去旅游,都不能带来的。 从前觉得做什么事都没意思,如今忽然变得有意思起来。 她轻手轻脚下床,去卫生间。 回来,她悄悄走到秦陆床前。 秦陆已睡着,呼吸均匀,浓眉舒展。 她俯身,跪到他床前的地毯上,手撑着床头,微微偏头,凝视着他。 好帅啊,她想。 越看越帅,帅得惊心动魄,无论眉眼鼻唇,还是露出来的手臂,修长遒劲的手指,都是她的理想型。 同这样的男人同处一室,谁舍得去睡觉? 全然忘了一开始她追的是顾逸风。 正当她眼睛扑闪扑闪盯着眼前男人,满脑子都在犯花痴时,耳边传来秦陆的声音,“怎么,看半天不知从哪里下嘴?” 林柠一愣,“你不是睡沉了吗?” 秦陆睁眼看她,“被只小色狼虎视眈眈地盯着,你能睡得着?快去睡觉,否则我不介意和你做点成年人会做的事。” 闻言,林柠心头一跳一跳的,心花怒放。 脑子晕晕乎乎,矜持抛到脑后,梅浅浅的叮嘱也当成了耳旁风。 她脱口而出,“想做也不是不可以,你轻点行吗?我怕疼。” 第1515章 是现男友 秦陆瞅着林柠那没出息的模样,道:“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别再像上次那样,还没开始,就一副受刑的模样,呲牙咧嘴,仿佛我要欺负你似的。” 林柠面色已变白,手指无意识地抓紧床单,“我害怕。” “怕什么?” “我感觉你很大。” “我是比你大,大四岁。” 林柠急了,“不是那个大,是,是凶。” 秦陆没忍住笑了。 这样胆小如鼠的林柠,比从前娇蛮霸道口口声声要征服他的林柠,讨人喜欢得多。 秦陆开口,“怕就乖乖去睡觉,别来惹火,男人晚上不禁撩。” “那好吧。”林柠犹犹豫豫站起来。 转过身走了两步,她忽然折回来,弯腰,趴到秦陆脸上,逮着他的嘴吧唧亲了一口,就要跑。 手臂被秦陆一把抓住。 还没等反应过来,林柠已被他压到身下。 床垫微微弹了几下,林柠的身体也跟着震颤。 能清晰地感觉到危险的轮廓,林柠吓得小脸煞白,手指情不自禁蜷起,握成拳头。 秦陆低头吻她的嘴。 是深吻。 林柠睁大眼睛,仓促回吻。 笨笨拙拙,几次咬到他的舌头。 秦陆松开她的嘴,吻落到她的脖颈上。 林柠觉得他的唇烫人,吻到哪里,哪里发烫,烫得一片焦糊。 估摸着他会继续往下吻,她抻长脖颈,有点自卑地问:“是不是很小?你们男人不喜欢小的对吗?” 本来秦陆没好意思再往下亲。 她这么一问,提醒了他。 吻下移。 林柠低声嘤咛,身体跟着轻轻颤栗。 她闭上眼睛。 浑身雨势淋漓,像浸在瓢泼大雨里,头、脚、脖子、嘴、眼、喉咙、心、胃全都湿淋淋的…… 全身细胞仿佛张开小嘴喊,伸长小手要。 她感觉身体渐渐往上浮,浮啊,浮啊,慢慢开始飞起来。 如果不是房间有天花板挡着,她能飞到天上去。 她几乎就要沉浸在他的吻里。 不做,只这么吻着也挺好的,这样不会疼,还很舒服,有被爱的感觉。 原来她要的不单纯是肉体欢愉,而是爱,像龟裂的土地渴望甘霖一样,渴望他的爱。 她伸手抱紧他,手指摩挲他背上的皮肤。 异样的酥麻从身体传到头发丝。 不知过了多久,秦陆呼吸沉重,松开她,漆黑眉眼深浓潮湿,欲得撩人。 林柠望着他潮湿如水的眼睛,问:“怎么停下来了?” 问完又后悔,这话明显带着怂恿和蛊惑。 秦陆手臂撑在她身体上方问:“是认真的吗?” “是。” “睡完就跑?” 林柠忙不迭地说:“不跑了,不跑了,以后听你发落,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秦陆杵得难受。 很想顺势而为。 可是初次不想这么仓促。 他从她身上翻下去,平躺在林柠身边,拿被子遮住身体,气息微沉道:“回你自己床上去。” 林柠心里有点空落,“因为我胸小吗?”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酒店提供的安全用品尺寸不够。” 林柠脸唰地红了。 她挪下床,往自己床边走。 腿居然软了。 生理构造真奇怪,还没怎么着呢,只是亲了亲,腿就软了,软面条一样。 躺到自己床上,林柠觉得身体热火朝天,没得到满足。 像从小渴望的爱,一直得不到满足一样。 但是她不敢再去招惹秦陆,怕他生气,怕他不耐烦,怕他再像上次那样拉黑她,不理她。 那样崩溃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重来一遍。 一夜平安,没人来偷袭。 次日清早。 林柠睁开眼睛,扭头去看秦陆。 秦陆也正在看她。 清早的阳光透进厚重的窗帘照进来,给室内一片暖黄的光。 她又想爬到他被窝里去抱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那么喜欢黏着他。 她克制着情绪,冲他弯弯眼睛,“早。” 秦陆也道:“早。” 林柠摸到手机,开机。 手机微信呼啦啦蹦出好几条信息。 是梅浅浅发来的:小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哦。 肉体碰撞得太早,灵魂就很难有共鸣,别太快让男人得手。 等结婚后再同房,男人会更珍视你,切记切记。 “谁发的信息?”秦陆下床,站在床边,掸平衣服上的褶皱,昨晚穿着衣服睡的。 林柠笑,“浅浅姐,只比我大三个月,总是一副老姐姐的口吻交待我这交待我那,我妈都没这么啰嗦过。” “起床吧,去吃早餐,吃完早餐去看看你梅妈妈,下午返程。” 林柠掀开被子,坐起来。 吊带睡裙不小心撩了起来,露出雪白的一段大腿,快撩到大腿根了。 秦陆瞥到了。 他迅速移开视线。 心中翻涌如万马踏原。 暗道,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就被这么个娇蛮霸道的小黄鼠狼拿下了? 一开始那么烦她,烦着烦着就没数了。 二人去盥洗室洗漱。 秦陆拆了酒店的一次性刮胡刀刮胡子。 林柠边刷牙边仰头望他,睫毛扑闪扑闪的。 秦陆垂眸问她:“看什么?” “很新奇,我可以摸摸吗?” 秦陆倾身,配合她的身高。 林柠伸出食指摸了下他的胡茬,扎得手痛。 她小脸一皱,急忙缩回手,冲他俏生生一笑,“疼。” “这么怕疼?” “嗯,我很敏感,特别怕疼。” “知道。” 昨晚只是亲了亲她,他那张床的床单像被尿了半圈,害得他挪到另一边睡。 换好衣服,离开酒店,来到提前订好的包间。 梅浅浅和女保镖已经到了。 二人落座。 梅浅浅不动声色观察着林柠。 见她眉眼娇柔,原本的娇蛮霸道褪得没边没影了。 她端起杯子喝牛奶,借机打量秦陆,见他依旧眼神坚毅,眸如星明,身形挺拔端立,没有纵欲之后软塌塌的感觉。 她一直提着的心放下来。 这俩人昨晚应该没睡。 她还有机会。 吃过早餐,四人离开酒店,来到医院。 梅妈今天精神状态比昨天好了一些,眼神没那么迷糊了,说话也比昨天利索了。 林柠把让保镖新买的补品递给梅深。 她跑到梅妈病床前坐下。 拉起她的手,林柠小孩子的语气说:“妈,您今天有没有好一点啊?” 梅妈慈爱地笑笑,“好多了,你下午回去吧。” 林柠弯腰,把脸凑到她的脸上亲昵地蹭蹭,“小柠舍不得妈妈,要不您跟我一起回京都吧?” 梅妈抬头看向梅深。 梅深忙说:“我妈年纪大了,又受了伤,干不了什么活,就不去京都给你添麻烦了。” 林柠道:“小时候梅妈妈养我,长大后我给梅妈妈养老,天经地义啊,哪叫添麻烦?” 梅妈捏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了。 梅妈扭头看向秦陆,“小柠脾气坏,心眼好。她发脾气,你抱她,一抱,她就好了。她吃软不吃硬,别跟她硬杠,她其实,很好哄的。” 秦陆颔首应道:“我记住了,谢谢您。” 梅妈吃力地抬起手摸摸林柠的头,面上带笑,眼中含泪,“这孩子,别看什么都不缺,其实很可怜,她小时候……” 梅浅浅突然出声问林柠:“小柠,你和你前男友几点的飞机?我等会儿去给你们买点苏城特产带着,回去分给亲戚朋友吃。” 林柠刚要开口。 秦陆沉声纠正道:“不是前男友,是现男友。” 梅浅浅的脸唰地一下变白了,豪门梦碎! 第1516章 改邪归正 惊喜从天而降! 林柠兴奋得一蹦二尺高! 以前死缠烂打好几个月,各种招数齐上,送花送钱送自己,劳心伤财,愣是没追上秦陆。 如今他亲口承认,他是她现男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柠再也顾不上矜持,一下子扑到秦陆身上,搂着他的腰,双脚像小孩子一样一蹦一蹦,激动得两眼放光,“这可是你说的,你是我现男友!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你不许反悔,不许变卦,天地为证!” 秦陆忍不住笑。 说她单纯吧,她贼精,说她精吧,她又特单纯。 这会儿的她单纯得像个孩子。 秦陆摸摸她毛茸茸的短发,“不变卦。” 林柠伸出小指,一脸郑重,“口说无凭,我们拉钩!” 秦陆嫌她幼稚,可是顾及她的梅妈妈,不好不给她面子。 他伸出手指勾住她的小指。 林柠勾紧他的小指,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秦陆觉得她更幼稚了。 林柠又说:“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秦陆觉得这句不幼稚。 他垂眸凝视她,“认真的?” 林柠信誓旦旦,“认真的!如果我以后敢劈腿,你直接打断我的腿,千万别手软!” 秦陆扬唇。 不良少女终于改邪归正了,不容易。 林柠回眸吩咐保镖:“姐,你去买几箱喜糖,发给大家,多买点,整个楼层的医生护士病号都发。” 保镖答应着,离开。 秦陆觉得林柠幼稚劲儿又上来了。 又不是订婚结婚,发什么喜糖? 可是幼稚也得受着,没办法,自己选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后悔也来不及了。 梅浅浅调整好情绪,走到林柠面前,拉起她的手,“恭喜,恭喜你和秦总复合,姐姐替你开心。” 林柠冲她笑了笑。 梅浅浅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小声说:“别忘了姐姐跟你说的,结婚前一定要把持住。感觉你爱秦总,比秦总爱你更多一点。你太单纯了,容易吃亏。” 林柠脆声道:“我一点都不单纯,我狡猾着呢,阿陆老喊我小黄鼠狼,小黄鼠狼多精啊。” 梅浅浅噎住。 怕林柠识破自己的心思,不敢再多说,只笑笑。 “妹妹说笑了。”她松开林柠。 保镖很快买来几箱喜糖,整个楼层挨个病房发。 下午。 三人坐上返回京都的航班。 全程林柠一直拉着秦陆的手,除了中途去卫生间,硬是没松开一下。 秦陆望着她黏人的模样,觉得上次提分手,十分有必要。 不分一次,她永远不知道珍惜,也永远不会对感情认真。 欲擒故纵,于感情来说,永远是不败之计。 回到日月湾。 要进大门的时候,林柠对秦陆道:“阿陆,你先进去,我打个电话。” “给谁打?” “我哥。” “我看着你打。” 林柠把他往大门里推,“我要告诉我哥,你是我现男友,我终于追上你了!” 秦陆望着她,暗道,沉不住气。 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她现男友。 跨入大门,秦陆走出去二三十米,退到假山后,隔空望着她。 只见林柠拨通一个手机号,兴奋和得意全在话音里,“哥,我和阿陆复合了!他当着梅妈妈的面,亲口说他是我现男友!我们拉过钩了!” 元峻道:“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起点,不是终点。感情要经营,要互相磨合,你脾气坏,秦陆脾气硬,你俩以后有得磨合了。你不要无理取闹,不要动不动就耍小性子,平时相处,别太强势。秦陆是男朋友,不是你爸妈,你爸妈都未必会一直包容你,记住了吗?” 林柠乖顺回:“记住了。” “对秦陆家人好点,这样下次再闹分手,秦陆的家人会出面帮助。有时候他们说一句话,顶你忙半个月。” “好。” 林柠挂断电话,走进大门。 二人进入楼房。 看到元峻正同秦悦宁坐在沙发上喝茶。 林柠脱口而出,“哥,你也在啊,早知你在就不给你打……” 意识到说漏嘴,她连忙咽下“电话”二字。 可惜已晚,秦陆明白了。 难怪林柠突然性情大变,一改从前的娇蛮霸道,变得矜持、内敛、含蓄,对待感情认真,且小心翼翼,甚至卑微。 原来是背后得了元峻的指点。 难怪自己稀里糊涂变得没数了,原来是被元峻套路了。 只有男人最懂男人。 林柠至多算是只没开化的小黄鼠狼,元峻却是只成了精的公狐狸。 秦陆心里有些微不舒服。 他牵着林柠的手,走到秦悦宁面前坐下,长腿交叠,对秦悦宁说:“长点心,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秦悦宁瞥他一眼,“大哥不说二哥,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我是男人,吃不了亏,你是女孩子,不一样。” 秦悦宁伸手挽住元峻的手臂,头往他肩膀上靠,“放心吧,阿峻卖你都不会卖我。” 秦陆暗道,已经卖完我了。 可是他不肯承认被元峻算计。 一走神的功夫,林柠不见了。 再一眨眼,她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大盘水果,开始手剥水果,剥完了,递给鹿宁,甜甜地说:“阿姨,您吃水果。” 又递给秦野,“叔叔,您也吃。” 鹿宁和秦野接过水果,异口同声道:“别客气,你刚下飞机,坐着休息吧。” 林柠不肯休息,又拎起茶壶,殷勤地帮鹿宁和秦野添茶。 添完茶,她走到鹿宁背后,手放到她肩上揉起来,边揉边讨好地说:“阿姨,我帮您揉揉肩膀。我梅妈妈月子里落下病根,经常腰酸腿疼颈椎疼,都是我给她按。您试试这力度,可以吗?” 鹿宁被她按得挺不好意思。 很难相信这个乖巧小媳妇模样的女孩子,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冲她发号施令、颐指气使的娇蛮小千金。 鹿宁眼带困惑看向秦陆,用眼神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秦陆端起茶杯,慢条斯理抿一口茶,轻描淡写道:“由着她去,三分钟热度。” 鹿宁听他这嫌弃又宠溺的口吻,心想,完了。 鸡蛋最终还是放到一个篮子里了。 林柠帮鹿宁揉了十分钟的肩,揉累了。 她拎起茶壶走到元峻和秦悦宁面前,给他俩添茶,添完茶,故意提高嗓门说:“妹妹,妹夫,请喝茶!” 元峻刚要夸她,听到“妹夫”二字,脸上的笑容凝固。 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第1517章 以柔克刚 晚饭过后。 林柠来到秦陆房间。 小白鼬正躺在窝里睡觉。 看到她进来,立马从窝里站起来,立着两条小短腿,蹦蹦跳跳地朝她跑过来。 跑得太快,绊了一下,差点摔跟头。 风风火火冲到林柠面前,小白鼬仰着头吱吱叫唤,想让她抱。 林柠蹲下,摸摸它背上的毛,柔声说:“你现在正在掉毛期,姐姐不能抱你,抱了你,身上粘一身毛。等会儿抱阿陆,他会嫌弃我,懂吗?” 小白鼬瞪着一双大眼睛,仿佛听懂的样子。 林柠掏出手机,找出元峻的照片,对它说:“你去悦宁屋里,找他抱,他不嫌你掉毛。” 小白鼬盯着元峻的照片看了一秒,出了门,蹦蹦跳跳地朝秦悦宁房间走去。 林柠连忙把房门反锁。 生怕它再回来缠她。 秦陆忍俊不禁,“元峻帮你追我,你这么欺负他,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林柠耸耸肩,“没办法,你们家,我欺负谁都不合适。元峻是我表哥,我怎么欺负他,他都不会真生我的气。” 秦陆想说,以后欺负我吧。 又怕这话一出,她无法无天,忍住没说。 林柠环视他房间一圈。 房间超大,自带书房、阳台、卫生间、衣帽间,加起来,足足有一百多个平方。 林柠随手捏捏身边的琴叶榕叶道:“你房间不算小,以后结婚不用搬去新房住了,就住在这里吧。我喜欢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热闹。” 秦陆垂眸注视她,“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是不婚主义者。” “恐惧婚姻,但是更恐惧你不要我。” 林柠走到他面前,依恋地抱住他,头伏在他胸膛上。 倾听着他的心跳声,她轻声说:“你甩我的那段日子,我觉得自己像被扔进无边无际的大海,怎么游都靠不了岸。从来没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梅妈妈回老家安享晚年,我可以随时去看她。可是你离开了,关系就断了,就要变为陌路人。” 她眼泪流下来。 心疼那段日子不停哭泣,作天作地想引起秦陆回心转意的自己。 秦陆手伸到她脸上划拉一把,抹干净她的眼泪。 林柠仰头盯着他,红着眼圈问:“喜欢什么样的求婚仪式?中式还是西式?” “干嘛?” “想向你求婚。” 秦陆捏捏她的小脸,“这是男人该做的事,你耐心等着吧。” “别让我等太久,我怕夜长梦多。” “看你表现,我现在担心你是三分钟热度。别到时婚礼准备了,亲朋宾客都邀请好了,你来个恐婚,撂挑子不结了,弄得大家都难堪。” 林柠不出声了。 父母的原因,她对婚姻有种根深入骨的恐惧。 可是眼下,又实在想和秦陆卿卿我我,朝朝暮暮。 她手臂攀着秦陆的肩膀,用力往上一跳。 双腿夹到他腰上,她嘴凑到他嘴上,舌尖往他嘴里伸。 唇舌交缠。 她勾着他的舌,想和他缠绵抵死。 秦陆抱着她,走到飘窗前,将她放下,伸手拉上窗帘。 室内一片昏黄,氤氲朦胧,情愫暗涌。 他俯身坐下,背靠窗。 林柠暧昧的姿势,骑到他腿上。 她捧起他的脸亲得入迷,亲得自己娇喘连连,急不可耐。 换气的间隙,她趴到他耳边小声问:“你戴多大号?” 她呼吸灼热,带着蛊惑。 秦陆被她的气息喷得耳朵痒,问:“是戒指吗?” “不是。” 秦陆意会。 他别开头,忍住笑。 果然是三分钟热度,矜持了没几天,又开始了。 他抓起她的手,引领她。 林柠有点害羞,又觉得新鲜,刺激! 半推半就。 林柠心哐哐直跳,心里湿了一大片,如碧波荡漾,如浪潮翻腾。 原来心潮澎湃这种词,是真实存在的。 以前总觉得古人太夸张。 她默默记下尺寸。 她其实不介意和秦陆生孩子,也不怕生孩子会影响身材,可是怕自己日后会像父母一样不负责任,生下小孩不管不问不疼不爱,到时会重蹈她和哥哥的路。 她轻轻咬着秦陆的耳朵说:“下周末有空吗?” 秦陆被她咬得耳垂湿痒发烫,喉间喑沉问:“做什么?” “去我家岛上,有惊喜送给你。” 秦陆心知肚明,她说的惊喜是什么。 他默几秒,出声道:“送可以,但是不许喊疼,不许半途而废。” “不会。” 她抬手解他的衬衫纽扣,两颗,三颗,四颗。 秦陆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我爸妈在楼下,你表哥和悦宁在隔壁,你悠着点。” 林柠不说话,嘴唇覆到他脖颈,吻他的颈,轻咬一下他的喉结。 秦陆喉结轻颤。 她继续吻他锁骨,吻他胸膛,吻他腹肌。 笨拙却卖力。 看得出她很努力地来爱他。 用她自以为的方式爱。 秦陆被她吻得浑身起火,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哑声说:“别惹火,我的自控力没你想象得那么强。” 林柠湿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瞅着他,“这是饵。我先把饵下好,方便下次钓鱼。” 秦陆拇指揉揉她水淋淋的红唇,湿声说:“小黄鼠狼,一肚子算计。” “你不也是?可我心甘情愿被你算计,即使是你下的毒酒,我也会心甘情愿喝下。” 秦陆将她按进自己怀里,紧紧搂住。 原以为自己的另一半,会是个端庄美好娴淑的大家闺秀。 没想到却找了只狡猾的小黄鼠狼。 是大家庭出身,却没有半分闺秀模样。 可是他也喜欢得紧。 真有端庄美好娴淑的大家闺秀,送到他面前,估计他会觉得索然无味。 不知过了多久。 “叮咚”一声。 手机来信息了。 林柠摸到手机,扫一眼,是元峻发来的:小柠,该走了,没结婚前,别留宿,矜持。 林柠捧起秦陆的脸,重重亲一口,盯着他漆黑漂亮的眼睛,恋恋不舍地说:“阿陆,下周末见。” 这话秦陆半点不信。 他赌明天,她就会跑到公司里去见他。 林柠从他腿上挪下来,“我走了,我表哥催我了。” 秦陆道:“去吧,我不下楼送你了,站不起来。” 林柠偷偷扫一眼,脸红心热。 恨不得明天就到下周末。 她去卫生间拿冷水洗了把脸,消掉脸上的红气,软着双腿出门。 鹿宁、秦陆和秦悦宁送她和元峻离开。 要上车时,林柠扭头冲鹿宁和秦野说:“鹿阿姨、秦叔叔,我对秦陆是认真的,我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的坏脾气会慢慢改,有什么缺点,你们指出来,我全都改,不要阻拦我和阿陆在一起好吗?” 鹿宁和秦野对视一眼,皆面面相觑。 鹿宁其实不太喜欢林柠。 但是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小小一只,立在一群大高个堆里,像个小矮人,红着眼圈可怜巴巴地哀求他们。 他们如若说“不同意”,感觉像刽子手。 鹿宁沉默片刻道:“你和秦陆都已成年,感情的事自己处理吧。” 林柠冲过来,一把抱住鹿宁,吸着鼻子说:“谢谢鹿妈妈,鹿妈妈,你人真好!” 她把嘴凑到她脸上很响亮地亲了一口。 鹿宁终于知道秦陆没什么从有数,变没数了。 他们家里全是钢筋男钢筋女,缺林柠这么一号人。 有时候,绕指柔能化百炼钢。 送别元峻和林柠。 返回家中。 鹿宁看向秦悦宁,“怪爸爸妈妈吗?” 秦悦宁一怔,“什么?” “爸妈其实也不喜欢林柠,可是却没加阻止,当年却阻止了你和虞城。” 秦悦宁眼睫垂下,过片刻笑,“我当时未成年,混沌未开,学业也重,来不及思考太多,我哥已成年,我们情况不一样。” 说罢她转身上楼。 鹿宁和秦野对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手机又响。 秦野接通。 手机里传来林柠清脆甜美的女声,“秦爸爸,我明天来给您送酒,您喜欢喝什么牌子的酒?” 第1518章 小岛春情 习惯了悦宁那种假小子女儿,秦野一时不太适应林柠这种娇滴滴嘴又甜的。 慢半拍,秦野道:“心意领了,酒就不用送了,谢谢你。” 林柠忙不迭地说:“要的要的!你是阿陆的爸爸,就是我爸爸,给爸爸送酒喝,天经地义!” 这话秦野没法接。 结束通话。 秦野觉得林柠的性格和虞城有点像。 同样的热情,自来熟,一言不合就送礼。 当年挺反感虞城的,可是对林柠,秦野却反感不起来。 他觉得,这可能就是养女儿和养儿子的区别吧。 每一个觊觎悦宁的,他都反感,包括元峻。 元峻几乎挑不出毛病,可他还是看他不顺眼。 第二天。 一大清早,林柠就带着四辆车来送酒了。 秦野去公司了。 鹿宁在家。 林柠指挥着自家保镖和秦家保镖,抬酒。 满满四后备箱,红酒、白葡萄酒、香槟、药酒、伏特加、xo、茅台陈酿、五粮液,还有一些昂贵的,市面上少见的酒,认不出牌子的酒。 一箱箱抬到客厅。 这架势,给一向镇定自若的鹿宁整懵了。 原以为林柠说的送酒,是送两瓶,至多送一箱。 可她送了几十箱酒。 秦野平时酒喝得不多,一般只有商务应酬才会喝点,这几十箱酒,他下半辈子都喝不完。 把酒放下,林柠朝鹿宁挥挥手,“鹿妈妈,麻烦你把这些酒转交给秦爸爸,我走了。” 鹿宁一顿,“你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不用啦,我要去公司,有笔生意,我哥非拽着我去谈。” 扔下这句话,林柠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疾风刮过一样。 鹿宁盯着客厅成箱的酒,觉得这样性格的女孩子,一旦放下傲慢全心全意地对人,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抵挡住。 一周后。 林柠带着秦陆乘船登陆自家的小岛。 岛不大,位置也偏,不对外开放,岛上平时有一拨人驻守打理。 小岛风景秀丽,绿植成荫,鸟语花香。 岛中心立着三幢造型秀气优雅的小洋楼,用于平日休闲度假。 林柠牵着秦陆的手,“这岛平时很少有人来,只逢年过节时,我妈偶尔带我和我哥来。你放心,绝对没人打扰我们。” 秦陆垂眸,瞧着她兴冲冲的模样,总觉得跟她在一起,有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 可能她性格太飘,人也长得娇俏。 进了小楼,有女佣迎上来招呼,恭敬地喊林柠“小柠小姐”。 林柠挽着秦陆的手臂向众人介绍:“这是我男朋友,阿陆。” 佣人恭敬地向秦陆打招呼:“陆少爷好。” 秦陆颔首回应。 林柠问佣人:“我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都按照您的要求收拾好了,您直接进去就好。” 林柠捉着秦陆的手,乘电梯上楼。 来到最顶层,林柠用指纹开锁进屋。 房间装修风格浪漫秀雅,梦幻粉为主色调,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间。 一进屋,门都没关严,林柠扔下包,就迫不及待地抱住秦陆。 踮起脚尖去亲他。 三十多厘米的身高差,她够不到他的嘴。 急得她跳起来去亲。 秦陆笑,“这么着急吗?” 林柠道:“我身高不够高,胸小,脾气坏,不趁热打铁,怕你冷静下来反悔。趁早拿下,我有安全感。” 秦陆将手中的包放到地板上,微挑眉尾,“这么笃定?” 林柠一脸认真,“想抓住男人的心,要么抓住男人的胃,要么抓住男人的那个。我不会做菜,只能采取第二条措施。” 全然把元峻告诫她的矜持,抛到九霄云外。 秦陆俯身把她抱起来。 林柠双腿盘到他腰上,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就开始亲他。 两人唇舌绞来绞去,互相征逐。 手也不闲着,伸到各自的衣下。 林柠贪恋地抚摸他的腹肌。 秦陆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顺着她的细腰往上…… 林柠兴奋难耐,张嘴嘤咛一声。 安静的房间除了远处的浪声,只剩两人急促的喘息声,以及亲吻的声音。 秦陆抬脚将门勾上,单手抱着林柠朝中间的床走去。 他将她放到柔软的大床上,双腿跨到她身上,垂目凝望面红如海棠的可人儿,“这次是认真的,不是游戏?” 林柠重重点头,眼神潮湿如水,“认真的,很认真!” “睡完不跑?” 林柠语气坚定,“绝对不跑!谁跑谁是孙子!” “不去相亲了?” 林柠猛烈摇头,“再相亲我就不是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秦陆单手解皮带,“洗过澡了吗?” “来时在家洗过了。” 秦陆唇角微扬。 来时他在家也洗过了。 林柠手伸到床头柜上,拉开,从里面摸出包装精致的杜蕾斯最大号、外敷麻药、止疼药、止血药、纱布,止血药粉等等。 这些秦陆也准备了,放在包里。 皮带解开,他倾身,去剥林柠的衣服。 扣子刚解开两颗,林柠忽然瞥到窗户没关,窗帘也只拉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厚重的那层没拉。 她手臂撑床,坐起来,“稍等一下,我去拉窗帘。” 秦陆道:“我去吧。” 他抬手扣腰带。 林柠已经一阵风一样,蹿到窗前了。 她抓着窗框开始关窗,关到一半,人却不动了。 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下面的人影,眼神阴郁,怒火迸射。 下面一男一女正从小楼大门往外走,显然昨晚在这里过的夜。 男人约四五十岁的年纪,着铁灰色休闲衣,衣着精贵,手戴奢华腕表,高瘦身形一副斯文风流派头。 正是她爸,林乾。 女人轻盈漂亮,二十左右,披肩长发,个高腿长,背爱马鳄鱼皮女包,短上衣银灰色紧身瑜伽裤勾勒出细腰蜜桃臀,身材紧致火辣。 秦陆见她不对劲,沉声问:“怎么了?” 林柠没应。 秦陆迈开长腿,朝她走过去。 林柠忽然抓起墙边的大花瓶,推开窗户,就朝楼下扔去! “砰!” 一声巨响! 却没砸到林乾和那个女人,但把二人吓了一大跳! 年轻女人本能地躲到林乾怀里。 林乾单手护着她,回头,仰头朝上看,刚要发火,见是林柠,嘴闭上了。 他拉起女人的手,冲她匆匆说了几句,快步朝前走。 林柠抓起身边的东西朝下扔,抓到什么扔什么! 旁边壁柜上的花瓶、花盆、抽纸盒、假花、装饰相框、垃圾桶,全都扔了下去! 林乾和女人走远了,她还在扔! 发了疯一般地扔! 扔到最后,没什么可扔的了。 她抱着头,慢慢蹲下去,气喘吁吁地哭了。 秦陆想起梅妈的话。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抱住她,手掌抚摸她后背,低声哄她:“没事了,你还有我,我不会做那种事。” 林柠伏到他怀里,煞白着小脸哽咽:“外面那么多地方,他去哪里浪不好?为什么非要把女人带到我们家岛上?这是我从小就来的地方。他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把这里也弄脏?” 第1519章 血色旖旎 秦陆生在父母专一恩爱的家庭,理解不了老渣男的思维,或许是这样带冒险因子,更刺激? 也可能是怕被外人发现,来自家小岛更安全? 也许是没料到林柠也会来小岛。 岛上佣人应该也是存一种侥幸心理,以为林柠发现不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敢告诉她。 秦陆托着林柠的后脑勺,将她的头按到自己胸膛上。 林柠的泪水打湿他胸前的衣服。 她哭得身体一颤一颤的。 秦陆单手抚摸她的头发,任由她哭,哭也是一种情绪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林柠停止哭泣。 她捧起秦陆的脸,发着狠地吻起来。 口水混着她的泪水,咸湿苦涩。 她松开他的嘴,顺着他的脖颈往下亲,焦渴的模样,像只张嘴受食的小雏鸟。 秦陆握住她纤细的脖颈道:“改天吧。” 林柠语气执拗,赌气似的,“不,就今天!” “你今天心情不好,没必要逞强。” 林柠咬牙切齿,狠着一张小脸,“他是他,我是我!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影响我的心情?” 她的手顺着他的腹肌大胆地往下挪…… 秦陆单手抱起她,空出另一只手将窗户关上,窗帘拉严。 他抱着走到大床前,将她放下。 林柠开始脱他身上的衣服。 她泪眼模糊,双手发颤,解扣子有点吃力。 解了三颗,她失了耐心,发着狠似的撕起来。 秦陆看不了她这副模样,干脆自己上手脱。 林柠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轻薄的面料,被她哧啦一声撒开。 没几秒钟光景,她就把自己剥得干干净净。 她仰起下巴,挺起胸膛,献祭似的迎向秦陆,“来吧,开始。” 秦陆垂眸,扫一眼她的小身骨,莹白如玉,雪肌如冰,除了点点海棠红,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色。 他顿觉血液翻滚,俯身将她压在身下…… 以为她会喊疼,会中场叫停,可她没有。 她闭着眼睛,咬着牙根,将疼痛全部憋在心口。 眼角无声滑落的泪珠,不知是疼的,还是被她爸气的。 秦陆低声道:“疼就说。” 林柠咬紧牙关,“不疼!一点都不疼!你用力!” 秦陆心知肚明,和心里的疼痛相比,肉体的疼反而是轻的。 她在自虐般的求爱。 她好像一直都有自虐倾向,刚开始死皮赖脸地追他,让他拿领带绑她,各种作,各种闹,醉酒,折腾,种种,都是自虐。 秦陆伸长手臂,摸到包装盒拆开,做好措施…… 柔软硕大的公主床摇晃得忽前忽后,叱叱作响。 林柠纤巧的小身子犹如风中杨柳,东摆西伏。 秦陆胸膛汗珠滚下,落于林柠雪白的颈上,像粒粒透明的水晶,又像她的泪珠。 窗纱婆挲,秋色旖旎。 如悬于九天的瀑布飞流直下,激石而鸣,其声似琴。 一弯九曲,傍山依势,湍流急下。 秦陆只觉血脉贲张,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几近窒息。 整个身心像被抛往天上的一滴水珠,直冲云霄,被白热的太阳顷刻之间烤,化成白雾,化成绵云,飘然而没。 不知过了多久,他压到林柠身上,头伏在她颈间贴着她的脸,胸膛鼓鼓,淋漓尽致。 林柠更是大口大口地喘粗气,面如海棠,嘴巴大张,眼神娇软,香汗淋漓。 身上的戾气和阴郁已消失殆尽。 于她,千言万语不顶用。 阴阳调和,鸾颠凤倒,露涩花娇才是最好的释放。 起身的时候,秦陆扫一眼林柠腿下,一大片浓稠的红,和她的雪肌映衬,触目惊心! 他一怔。 明明收着劲儿,为什么还…… 他迅速将她挪到一边,嗔道:“怎么不喊停?” 林柠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像挠痒痒。” 秦陆不理她的胡言乱语,伸手拿止血药粉,帮她上药。 想贴创可贴,没法贴。 他摸到手机问:“岛上有医生吗?电话多少?” 林柠害羞,“有,不用。” 秦陆拿起衣服往身上穿,“走,送你出岛,去医院。” 林柠抓住他的手腕,“会长好,所有肉体的伤都会长好。” 心理的伤却永远长不好。 秦陆仿佛听到了她心里的话,重新把她抱进怀里,下颔抵着她灼热汗湿的小脸,声音沉哑道:“以后去我们家吧,我们家没那么多糟心烂事,我爸不会出轨,我妈更不会。以后,我爸妈就是你爸妈。” 林柠用力地点点头,双手搂住他的腰,腿缠到他的腿上。 想寄生到他身上。 温存了几分钟,秦陆下床,抱着她去浴室,避开伤口,简单冲洗一番。 出来,他打开衣柜,找出新衣服,帮林柠穿上。 林柠腿酸软,疼得走不了路。 秦陆抱着她上船,离岛。 船靠岸,出了码头,二人刚要上车。 一辆黑色豪车朝他们驶过来。 车门拉开,走下来一道人影。 男人四五十岁的模样,身形瘦长,衣着精贵,五官虽然斯文俊气,面相却薄,眉眼间带一股风流蔳情。 正是林乾。 林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开始激荡。 气得她胸脯剧烈起伏。 林乾眼神挑剔,微微仰头,上上下下打量着秦陆,一两分钟后才开口,审视的口吻质问:“你就是小柠的男朋友?” 秦陆下颔微抬,“是。” “哪家的小子?” “秦家。” 秦野报了外公的名号。 外公是秦姝的父亲,想当年在京都也曾辉煌一时。 林乾其实早已将秦陆的底子查了个底朝天,否则早就派人登岛阻拦了。 搞这么一出,无非是想给秦陆来个下马威,省得以后没法立威。 林乾道:“你把小柠放到车上,我有话要对你说。” 秦陆唇角勾起,“以什么身份?” “我是小柠的爸爸。” 秦陆面带一丝薄笑,语气冷漠,“不好意思,没看出来。” 林乾脸拉下来,“小伙子,想娶我女儿得过我这一关,奉劝你收敛点。” 秦陆鼻间冷哼一声。 他低眸看向怀中的林柠,“身份证带了吗?” 林柠点点头,“带了。” “等会儿跟我去领证,你愿意吗?” 林柠想说今天周末,民政局不上班,怎么领?户口本也没带。 转念一想,他是故意这么说,气她爸。 替她出气呢。 林柠马上说:“我愿意,我们现在就去领!” 秦陆抬眸看向林乾,那意思,想娶就娶了,你算什么东西? 林乾经商多年,极为精明,自然猜到他的心思,嘴上不语,面色已气得灰白。 秦陆不喜不怒,问:“请问您老还有事吗?没事请让开,谢谢。” 林乾少有的吃瘪,心中有气,伫立不动。 秦陆抱着林柠往前走,和他擦肩而过时,肩膀倾斜,故意撞他的肩膀。 他高大有力,年轻气盛。 林乾比他矮半个头,身体被酒色掏得半空,差点被他撞倒。 林乾扶着车身站稳,想发火,觉得有辱身份,忍住了。 途经他的车尾,秦陆抬起脚。 “咚!” 一声巨响! 他一脚踹到了林乾的车尾上。 进口劳斯莱斯豪华皮被他一脚踹得往里凹进去一大块,车子也跟着震了三震。 林乾气得语塞,“你!” 秦陆指桑骂槐,“什么东西!千人坐万人骑,也敢挡我的道!” 林乾气得面青唇抖,说不出话来。 林柠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消失得荡然无存。 第1520章 给她名分 秦陆抱着林柠,把她放到副驾驶。 他坐进车里,倾身,拉过安全带,帮她系上。 要收身坐直时,林柠突然一把搂住他的腰,脸抵到他胸膛上,默然不语。 秦陆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她出声,也没等到她松手。 他调柔声音问:“怎么了,小黄鼠狼?” 喊完觉得这个绰号,已经不适合林柠了。 她现在已是自己人,得给取个好听的绰号,不,不是绰号,是爱称。 林柠吸一下鼻子,嗓音喑哑闷软,“后悔没早点遇到你。” 秦陆轻扬唇角,抬手摸摸她的后脑勺,“怼你爸几句,你就感动成这样?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林柠娇嗔:“就是好!” 秦陆低头亲一下她的短发,“之前是哪个没良心的,天天说得到我之后就甩了我,现在还舍得甩吗?” 林柠手臂搂紧他,“不甩了!不甩了!” 秦陆眼底笑意深浓,“才刚开始,以后你会更舍不得我的。” 林柠觉得自己这拧巴的性格,活该走弯路。 不被虐一下,都不知道珍惜。 白白浪费几个月的大好时光。 安抚好林柠,秦陆发动车子。 就近找了家医院,秦陆抱着林柠去就医。 挂了妇科,检查过后,医生给开了涂抹的药。 秦陆执意让医生给林柠打一针消炎药,生怕她发炎。 驱车返回日月湾。 秦陆一路抱着林柠进家门。 小心地把她放到沙发上,秦陆对鹿宁说:“妈,给你带回来一只小可怜,脾气有点冲,得顺着毛撸。你高她矮,你大她小,你硬她软,如果你俩闹矛盾,你让着她点。别把她当人,当成宠物就行,和小白鼬是同一挂的。” 林柠并不生气,弯着大眼睛笑眯眯的,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鹿宁淡笑不语,拿眼瞅秦陆,眼带嗔怪。 那意思,你小子搞什么? 秦陆在林柠身边坐下,抬手将她揽进怀里,手指摩挲她的小手说:“这小家伙是我的人了,以后住我们家,我们家好人多,给她熏白一点。” 鹿宁心里咯噔一下。 她凝眸端详林柠,见她脸泛桃花,眼带春水。 没想到俩人这么快就发生关系了。 之前她特意叮嘱过秦陆,结婚前不要碰她,不要碰她,结果他当成耳旁风。 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鹿宁责任心重。 她一脸正色道:“既然这样,约上两家父母见一面,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吧。” 秦陆捏捏林柠细小的手指,“不急,小家伙性格不稳,心性不定,考验个一两年再说。” 鹿宁神色一顿,“这样对林柠不公平。” 林柠头朝秦陆肩上一歪,声音软软糯糯,一副温顺模样,“我没关系,都听阿陆的。” 鹿宁重新打量秦陆,像不认识他似的。 没想到这小子闷声搞大事。 平时看着沉稳寡言,不解风情,却把林柠这种娇蛮小千金,收拾得服服帖帖,为他马首是瞻。 “等我爸回来,你跟我爸说一声,家里添新成员了。小家伙该累了,我带她去楼上休息。” 说完,不等鹿宁回答,秦陆手伸到林柠腋下和腿弯,把她抱起来,朝电梯走去。 他个高力气大,林柠娇小体重轻。 他抱她像抱个未成年的孩子,丝毫不觉得费力。 来到二楼卧室。 秦陆把林柠放到床上,脱掉她的鞋子和衣服,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他倒了杯温的蜂蜜水,喂给她喝。 林柠就着杯子喝了一口,抬手抚摸他硬挺的俊脸,眼泛桃花,轻声呼唤:“阿陆。” “嗯?” “你咬我一口,我看看这是不是做梦?” 秦陆俯身,凑到她粉嫩嫩的脸颊上,轻轻咬了一口,嗔道:“傻,睡都睡了,还说是做梦,疼不疼不知道吗?” 脸颊传来细微的疼痛,带着酥痒的感觉,林柠咧嘴傻笑。 原来幸福如此简单。 抱一下,喂她喝口水,她就能开心小半天。 她抱着秦陆沉沉睡去。 当晚。 秦野回来。 鹿宁迎上前对他说:“阿陆和林柠木已成舟,找时间约林家父母见个面,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吧。阿陆都把人带回家住了,不给小姑娘名分,显得咱们不厚道。” “成。” 秦野走到沙发前坐下。 拨通元峻的号码,要了林乾的手机号。 电话接通。 秦野客气地打招呼:“你好,是林董吗?” “我是。”林乾出声:“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秦陆的父亲,秦野。” 白天刚被秦陆一顿夹枪带棒地挖苦,林乾憋了一肚子气,正闹不痛快呢。 闻言,他阴阳怪气地说:“原来是秦董啊,找我有何贵干?” 秦野道:“俩孩子两情相悦,年纪也差不多了,咱们约个时间见一面,喝喝茶吃吃饭。” 林乾想拒绝,但是女儿林柠一向不听他的话,拒绝也没用。 不过他受的这口气,得想办法找补回来。 林乾皮笑肉不笑地应着:“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晚吧,我让助理提前给我空出行程。” “行,我派人安排酒店。” “就咱们家长见个面吧,别让孩子们露面了。”林乾怕秦陆那张嘴不饶人,让他当众下不来台。 秦野不知内情,应道:“好。” 次日夜晚。 一行人约在秀丽河山大酒店。 怕冷场,秦野特意喊上顾傲霆来活跃气氛,不过让他酒席过半时再来,来早了,碍事。 林乾单人来赴约。 时间约得太匆忙,太太元书湉远在外省出差,赶不回来。 落座后,三人点菜。 菜很快上桌。 秦野打量一眼林乾,见他衣着光鲜讲究,从头到脚一身豪奢名牌,年纪不轻了,俊朗模样仍在,一副风流倜傥的长相,嘴也很会说,口吐莲花,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林柠这点很像他。 服务生给三人倒上酒。 秦野端起酒杯对林乾说:“和林董打交道不多,今天能坐到一起吃饭,全因孩子们有缘。” 林乾举起酒杯同他的酒杯碰一下,扯着唇角笑得不阴不阳,“哪里,你家公子多优秀,我们家小柠高攀了。” 秦野握酒杯的手微微一紧。 这话不对劲。 林氏集团虽然没明着上财富榜,但是背景深厚,论综合实力比顾氏集团差不了多少。 两家算平手,门当户对。 谈何高攀? 第1521章 使下马威 秦野面不改色道:“小柠也很优秀,孝顺,懂事,两个孩子看着很般配。” 林乾呵呵干笑两声,话里有话,“小柠是挺孝顺,贵公子就不一定了。” 这话说的。 若秦野再年轻个二十年,飞刀早甩他头上了。 没办法,这阴阳怪气的亲家,是亲儿子帮他选的。 怪只能怪自己儿子。 秦野举起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将空杯倒过来,置给林乾看,“我干了,林董随意。” 林乾不甘示弱,也将杯中酒饮光。 白酒辣喉。 林乾急忙夹了一筷子菜咽下,把酒气压下去。 秦野站起来,“我出去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林乾一怔,怕他把秦陆喊来,忙说:“我陪你一起。” 秦野抬手往下压,“不必,我去去就回。” 秦野出门,找了个僻静地方,拨通秦陆的手机号,“林乾怎么回事?说话阴阳怪气,你得罪他了?” 秦陆一顿,“你见那个老渣男做什么?” “你都把林柠接回家住了,我不得见见她父亲?否则日后元老问起,没法向他交待。” “您约元老见面,都比约老渣男强。那个老渣男打小就没怎么管过林柠,新找的女朋友比林柠还小。林柠性格古怪,多半是他造成的。我和林柠的事,用不着他管,您也不用对他客气,他不配!” 秦野心中有数了。 他给顾傲霆去了个电话,“老顾,您不用来了,这个林乾不配您出面。” 莫名被抬高咖位,顾傲霆受宠若惊,“为什么?” “姓林的不是个东西,您来,脏了您的嘴,我和鹿宁招呼就好了。” “行行行,有需要再联系我。” 返回包间。 秦野拉了椅子坐下。 林乾不着痕迹观察一下他,见他面不改色,心中稍安。 秦野支走服务生,拿起酒瓶亲自给他倒酒,倒完也给自己斟满。 他端起酒杯对林乾道:“林董,好事成双,我们再喝第二杯。” 说罢他端起酒杯,递到唇边。 看似喝酒,其实酒杯在他端起来的时候,已被他迅速倾酒到桌下。 酒杯是白色骨瓷材质,并不透明。 林乾肉眼凡胎,非练家子,自然察觉不出。 就这样如法炮制,秦野连灌林乾六杯,六六大顺。 白酒杯虽不比红酒杯大,但是六杯灌下去,也将近一斤。 林乾空腹喝白酒,且被秦野一杯赶一杯地灌,喝得又快又急,很容易醉,这会儿话说都不利索了。 嘴不利索,自然不能再阴阳怪气。 酒足饭饱。 秦野抓着林乾的手臂,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进电梯。 拎出酒店,拎到他的车前。 他的司机和保镖,急忙迎过来扶他。 风一吹,林乾想吐。 他弯腰扶着车身,哇哇地吐起来。 酸涩难闻的秽物顺着他的嘴往外喷,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声音。 秦野抬手拍他后背,沉声说:“让你不要喝,你非要喝,看,喝多了难受吧?” 他的手看似轻拍,但因手上有功力,每一下落到林乾身上都很重。 林乾喝得太多,脑子不清醒。 当时感觉不到疼。 回去第二天早上酒醒了,才觉得身上像被车轮轧过一样,疼得翻身都难,胃也是难受得灼心。 问了保镖和司机,都答不出什么。 林乾只当自己岁数上来了,平时又纵欲过多,身体不比年轻时,不胜酒力。 本想出气,结果气没出,还被秦野用激将法,灌得烂醉。 他心中更憋闷了,拨通林柠的号码,嗓音沙哑,“小柠,我不看好秦陆。那小子脾气比你还坏,日后你俩若结婚,肯定天天吵吵闹闹,闹得鸡飞狗跳。你是姑娘,姑娘得有个姑娘的样子,没结婚,就住到他家里,成何体统?” 林柠冷笑一声,“你是爸爸,有当爸爸的样子吗?上梁不正下梁歪,许你在外招蜂引蝶,就不许我和秦陆同居?” “我是男人,你是姑娘,不一样。未婚同居吃亏的是你,若日后闹掰了,想再嫁人都难。” “若闹掰,秦陆不要我了,我就去山上找座庙,剃头当尼姑去!” 林乾气得手抖,“不可理喻!” 林柠轻嗤,“因果因果,你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怨谁呢?” 扔下这句话,她挂断电话。 林乾气得又开始吐起来,趴在床边,喉中秽物吐到垃圾桶里。 一吐,扯到后背。 后背被秦野拍过的地方,骨头一抽一抽地疼,像断了似的。 林乾觉得姓秦的一家,简直是克他的。 儿子指桑骂槐地骂他,踹他的车;老子把他灌得烂醉,搞得他浑身疼。 偏偏女儿叛逆,不听他的话,想想以后要和秦氏一家打交道,林乾就头疼。 同一时间。 远在顾氏集团的林柠,把手机放进包里。 她一手捧花一手拎食盒,在秘书的带领下,来到秦陆办公室。 秘书敲门。 秦陆道:“请进。” 秘书推开门。 林柠捧着花拎着食盒,走进屋,原地转了一圈,笑得眉眼如花,脆生生地说:“秦总,你的小黄鼠狼来看你了!” 秘书强忍住笑,急忙离开,将门关严。 秦陆放下手中文件,抬眸看向林柠,“你们公司不忙?” 林柠将花和食盒放到桌上,走到他身边,往他腿上一坐,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拿脸蹭蹭他的脸,语声娇软:“公司是林家的,你是我的,孰轻孰重,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秦陆喉间轻笑,坚硬的眉眼不由得温柔了三分。 他抬手摸摸她滑腻的香腮,“早上刚从一个被窝分开,你就追过来,这么黏人?” 林柠仰头轻啄他的唇,啄一下再啄一下,眼神潮湿灼热,“以前不相信爱情,觉得爱情是狗屁,奸情还差不多。如今才知道,爱情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我呀,现在恨不得天天盘在你身上。” 她把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死在你身下都值,没白活这一遭。阿陆西裤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一张小嘴红红软软,擦着他的耳翼。 呼出的气息香而热,直往他耳朵里钻。 说得话又辣又大胆。 勾得秦陆耳红心热,小腹血液翻滚。 他低声问:“那里还疼吗?” 林柠小脸一红,想说还疼,又怕他不高兴,便说:“不疼了,想你了。” 秦陆抬手刮刮她娇俏的小鼻子,“不疼才怪,馋嘴小黄鼠狼。好好养半个月,等伤好了,我再好好喂你。” 林柠面红心跳,趴到他怀里低声娇语:“说话算话。” 秦陆觉得好笑,“我就你一个女朋友,不喂你喂谁?” 林柠担心他以后像父亲那样三心二意,又觉得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忒扫兴,终是没说出口。 “笃笃。” 有人敲门。 秦陆道:“稍等。” 林柠刚要从秦陆腿上下来。 门被推开。 顾傲霆大步闯进来。 看到林柠坐在秦陆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姿势惹火。 顾傲霆一怔,抬手捂住眼睛,大嗓门闷闷地说:“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办公室这样不太好吧?” 林柠本来想从秦陆腿上下去,见状,搂紧秦陆的脖颈,冲他说:“顾爷爷,我要向阿陆求婚。求婚仪式想不出,你帮我出个方案,要浪漫,与众不同,其他人没用过,一周后把方案交给我。” 顾傲霆愣住。 好家伙! 这小祖宗一回归,就给他来个下马威! 第1522章 做个情种 顾傲霆嘴上答应着林柠,心里却一百个不乐意。 仓促间离开秦陆的办公室,连找他谈公事都忘了。 出来,顾傲霆径直走进秦野的办公室,坐都不坐,直接开门见山地对他说:“儿子,这个林柠,你觉得她和阿陆合适吗?” 秦野抬眸看他,“怎么不合适?” 顾傲霆单手扶腰,开始诉苦,“小丫头脾气太暴,盛气凌人。我这么大岁数了,她动不动就对我吆五喝六,刚才还命令我给她出个策划方案。我年轻时被你奶奶和你妈欺负,后来被苏婳和你……” 意识到说漏嘴,顾傲霆连忙含糊过去,“好不容易到了晚年,该享清福了,结果又冒出个林柠。小丫头还没过门呢,就骑到我头上发号施令,等过了门,不得把我欺负死?” 秦野放下手中文件,敛眸注视着他,“林柠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 顾傲霆自知理亏。 因为当初他反对林柠和秦陆在一起。 没想到小丫头记仇记到现在。 顾傲霆抬手往下压,“反正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自己都说了,林柠的爸爸不是个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 秦野点一下头,“行。” 顾傲霆颇为意外,“这么痛快?” 秦野道:“那是阿陆选的女朋友,你去找阿陆打一架,你赢了,听你的,让林柠离开。你输了,听阿陆的,你闭紧嘴,不许再提。” 顾傲霆气笑了,“阿陆才二十六岁,我八十多岁了,跟他打,我能赢才怪!” 秦野泰然自若,“那你跟鹿巍打,你俩是同辈,这样公平了吧?” 顾傲霆气呼呼地走了。 偌大家业是他辛苦打拼下来的。 这帮儿孙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却没一个听他的! 眼下还拉着外人联手来欺负他! 找谁说理去? 中午。 秦陆忙完公事,和林柠乘总裁专用电梯,一起下楼外出就餐。 途经前台,林柠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梅浅浅。 梅浅浅穿着和前台小姐同样的工作服。 林柠惊讶,“浅浅姐,你不在苏城照顾梅妈妈,跑来阿陆家公司做什么?” 梅浅浅冲她浅浅一笑,“我应聘上了顾氏集团的前台,今天来报到。我妈有我哥嫂照顾,还有护工阿姨,我待在医院也帮不上忙。这边工作若错过了,可惜。” 林柠不解,“你在苏城找个安稳清闲的工作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跑来京都当‘京漂’?” 梅浅浅走到她身边,凑到她耳边低语:“秦总这么优秀,觊觎他的女人肯定很多。我来这边做前台,一是薪水比苏城高,二是这边发展机会多,三是可以帮你防着那些莺莺燕燕。” 秦陆听力遗传父亲,天生敏锐。 听清了梅浅浅的话,对她的小心机,生出反感。 但顾及她是林柠梅奶妈的女儿,不好说什么。 林柠牵起秦陆的手,“我现在住在阿陆家里,不好邀请你和我同住。你就近租套房子住吧,手里还有钱吗?” 梅浅浅只觉脑子嗡嗡响。 这才过去几天啊,十天不到,两人就同居了? 这速度,快得也太离谱了吧? 她还等着俩人性格不和,分手,她好捡个漏。 梅浅浅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笑道:“有,有的,你们快去忙吧。” 林柠客套一下,“我和阿陆要去吃饭,一起吧。” “不用。公司有工作餐,我现在还在实习期,不能随便外出。” 林柠挽住秦陆的手臂,“我们走了,浅浅姐,你好好上班。” 梅浅浅冲二人挥手,“再见。” 目送二人离开,梅浅浅借口去卫生间,拨通温泽的手机号,“温泽哥,你最近和小柠有联系吗?” 温泽道:“从苏城回来,就没再联系过。” “为什么不联系?我感觉你挺喜欢小柠的。她脾气坏,你脾气好,你们俩很般配。” 温泽淡笑,“小柠和秦总门当户对。如果秦总没追去苏城,我还有点机会,可他追过去了,我就没必要再凑热闹了。” 梅浅浅犹豫了好一会儿,问:“那你觉得我这种人怎么样?” 温泽听出她的心思,意味深长道:“浅浅,现实很残酷的。像我们这种家庭,找妻子不单看外貌,更看中背后的资源和实力。大富之家才出情种,我家明显不是。身为家中独子,我的婚姻不能随心所欲,抱歉。” 秦陆看不上她就罢了,梅浅浅没想到连温泽这种中富之子,也瞧不上她。 他爷爷给元老当过司机,她妈妈给林柠当过奶妈。 出身差不多,高傲什么啊? 梅浅浅笑着敷衍几句,挂断电话。 却将温泽的话记下来了,大富之家才出情种。 也就是说,她想上嫁,不是没机会,得碰到个大情种才行。 梅浅浅给林柠发了条微信:小柠,秦总有没有单身的朋友?周末约出来一起玩,我请客。 林柠和秦陆到对面五星级酒店,刚点完菜。 收到信息,林柠把手机推给秦陆。 秦陆扫一眼信息道:“我姑姑家的楚晔单身,我堂姑家的靳睿也单身,但是二人未必能看得上梅浅浅。我们这一代倒是出过一例下嫁,星妍嫁给沈恪。但前提是,沈恪自身非常优秀,和星妍同为文物修复师,打小习画,精通古代文学艺术,俩人特别有共同语言。星妍十分爱他,非他不嫁,且沈恪有勇有谋,公司做得异常成功。梅浅浅除了长得还行,有点小聪明,其他并不突出。” 这是明摆着拒绝。 林柠收回手机。 菜很快上来。 林柠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溏心鲍鱼递到他嘴边,“张嘴。” 秦陆照做。 这家的溏心鲍口感不错,入口软糯粘牙,溏心嫩似溶浆,鲍香十足。 林柠凑过去,坐到他大腿上,手勾着他的脖子,嘴唇贴到他嘴上撒娇,“陆哥,我想尝尝你嘴里的鲍鱼。” 秦陆被她麻得浑身汗毛直竖。 盘子里明明还有,非要吃他嘴里的。 这是什么恶趣味? 他重新夹了一块塞到她嘴里,又夹了一块。 林柠被塞得两腮鼓鼓,如同贪吃的小白鼬。 望着她娇糯软萌的模样,秦陆眉眼一片柔软。 这个可爱又淘气的小东西。 咽下口中鲍肉,林柠仰头问他:“阿陆,如果我像梅浅浅一样没钱没势,你还会爱我吗?” 秦陆拿起消毒毛巾擦了擦她的唇角,慢条斯理道:“如果我没钱没势,你会爱我吗?” “会,因为你帅!” 秦陆抬眉,“如果我不帅呢?” “还是会,因为你硬,身手好!” “如果不硬呢?” 林柠眼珠微微下瞥,“仍然会,因为你大!”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秦陆抬手揉揉她的短发,“我不是天生的情种,但是以后愿意尝试为你做个情种。” 林柠心里一片潮热。 她拉起他的手,同他十指交扣。 以前她不相信爱情,但是愿意为他相信一次爱情。 第1523章 渐入佳境 周末。 秦陆开车载林柠来到一片依山傍水之处。 正值秋天多雾之季,此处雾气升腾,有山有水,绿树成荫,花鸟成丛,鸟鸣宛转。 一片巨大庄园被围墙围起,里面正在大兴土木。 一幢幢欧式小洋楼拔地而起,已经盖了七八栋。 在雾气中氤氤氲氲,恍若海市蜃楼。 秦陆把车停好,对林柠说:“走,带你进去转转。” 林柠朝车窗外看了看,“你们家新开发的楼盘吗?” “是,但是不对外销售,盖了自家住,以后所有家人都搬到这里,省得探亲麻烦。” 二人下车,走进庄园。 秦陆带她来到其中一栋面前。 是独栋别墅,别墅与别墅间离得很远,保持独立性和私密性。 这栋已经盖好,庭院的绿植还没铺完。 施工部工程经理亲自过来招呼,帮忙输入门锁密码,打开大门。 踩在偌大庭院里,林柠望着一树一木,若有所思。 头顶传来秦陆低沉清隽的声音,“三年后,如果我们还在一起就结婚吧,希望到时你别以恐婚为由逃婚。” 林柠没出声。 对自己没信心,对秦陆更没信心。 她不相信,一个男人能持续爱一个女人长达三年,不厌恶,尤其像秦陆这么有性格的,而她缺点又多。 她怕他也像她父亲那样。 进了楼房。 秦陆把施工经理支走。 客厅超大超高,木地板已经铺好,没摆家具,显得空旷,开口说话都能听到回音。 林柠拎起裙摆冲秦陆道:“阿陆,喜欢看什么舞?” 秦陆垂目望她,故意打趣道:“群鼠乱舞,你会吗?” 林柠白了他一眼,“会跳芭蕾舞,爱看不看!” 说着她用手机找了支乐曲,将声音调大。 手机放到一边,她翘起脚尖,举起细长的手臂,仰起小巧的下巴,随着乐曲在进口实木地板上翩翩起舞。 细腰柔软,舞姿曼妙。 裙摆下的小腿细长白皙,如白月光一般美好。 此刻的她像一只骄傲灵动的小天鹅。 秦陆双臂环胸,倚墙而立,凝望翩翩起舞的她,眸色深深,胸腔一片柔软。 一只曲子跳完,林柠气息微喘,鼻尖沁出斑点细汗。 秦陆从她包中拿出抽纸,帮她揩掉鼻尖细汗,赞道:“跳得不错。” “很多年没跳了,还是小时候学的,后来怕脚趾变形,就改学别的舞种了。” 秦陆意有所指,“难怪身体那么软。” 林柠瞟他一眼,“上次在小岛,全程就一个姿势,你能感觉到我软不软?” “能,下次可以多开发一些姿势。” 林柠忍不住耳红心跳,“我练过瑜伽,下次可以试试。” “好,带你去楼上看看。” 电梯还没通电,暂时不能用。 二人走楼梯。 来到楼上主卧。 主卧室大而晴亮,推窗观海,海上碧波,晴日,黛山如墨,宛若一幅意境优美的油画。 秦陆下颔微抬,“户型还满意吗?” “满意。” “回头让设计师联系你,想怎么装,你告诉他。” 林柠心头一热,忽尔想到什么,“你自己看着装吧,按照你的喜好就好,你喜欢,我肯定喜欢。” 人生太漫长,万一三年后,他对自己厌倦了,白瞎一套装修。 秦陆推开衣帽间的门。 这边衣帽间足足有日月湾三个大,嵌入式衣柜已经做好。 名贵实木没有难闻的气味,只有木头的清香。 林柠忽然抬手将门关上,反锁。 秦陆道:“没人上来,不用锁。” 林柠不接话,踮起脚尖,来亲他,身高够不到。 秦陆配合她,走到配套的矮柜前坐下。 林柠骑到他腿上,趴到他怀里亲他的唇。 秦陆抬手捏捏她的小下巴,警告道:“忍了一周了,忍得上火,劝你别惹我。” 林柠嘴唇贴到他脸上,声音含糊,“已经长好了,不疼了。” “这么快?” “嗯,我属小黄鼠狼的嘛,自带仙气。” “没带套。” “安全期。” 金属扣咔嗒声混着脱衣服的窸窣声。 不知谁先动的手。 第二次了,林柠还是觉得好疼,钻心的疼痛仿佛杵到她的胃。 怕扫秦陆的兴,她强忍着,强颜欢笑。 时间过半,林柠渐入佳境。 她跨到他腿上,如跳芭蕾舞一样,双手举过头顶。 纤细的软腰少女般盈盈一握,光洁的身体干净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杂色。 她腰肢扭动如柳,粉颜俏丽,两腮红云缠绕,如同醉了酒一般。 一时间,粗重的喘息声像秋风呼呼。 密闭的空间怦怦乱响,莺声入耳,犹如泉水淙淙,又像少女在泉中沐浴撩水的声音。 脱下的衣服滑落在地。 蜜色的宽阔臂膀把一团粉白细嫩的身子拢在怀中。 那白生生的耀眼肌肤和藕瓜似的细胳膊细腿儿,紧缠在秦陆孔武有力的躯体上,互相绞杀,互相压榨…… 许久之后,林柠几近眩晕,两腿战战,眼神迷蒙,软塌塌地倒在秦陆身上。 秦陆捡起地上的衣服,盖到她身上,揽着她的小身子,低声嗔:“下次挑地点,别随时随地发情,又不是不喂你。” “这样更刺激。” “下次带你去野营,找个狼窝做,更刺激。” 林柠笑,嘴唇无力地亲亲他英挺的俊脸,“都试试。” 秦陆揉揉她柔软的小嘴,“小黄鼠狼,不只有鼠的狡猾,还黄,黄就罢了,还有狼的凶残,最爱吃肉。” 林柠不以为然,“在最猛的年纪遇到最猛的你,该出手就出手,该用不用,过时作废。” 秦陆瞧着她这精打细算的样子。 活脱脱就是个小奸商。 二人在衣帽间休息了一二十分钟,等气息平复好,走出来。 林柠腿又软了。 秦陆伸手扶着她,“看,馋嘴的下场。” 林柠翻眼瞟他,“你不馋,别上弓啊。” 秦陆勾唇淡笑。 箭在弦上,哪有不上弓的道理? 他又不是柳下惠。 秦陆扶她走了几步,嫌麻烦,干脆弯腰打横将她抱起来。 离开庄园,上车。 秦陆发动车子。 林柠回头环视越野后座,空间挺大的。 她眼神灼热有了憧憬,“下次试试在车里?” “不行,空间太小,我施展不开。” “你不动,我来动。” 秦陆想象了下那癫狂的画面,忍不住心旌荡漾,低声道:“可以,不过你到时不能喊累。” “我尽量。”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 林柠手机忽然响了。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一道焦急的男声,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 林柠凝神细听。 待听清后,她面色大变,慌忙对秦陆说:“快!快送我去机场!快!” 第1524章 你敢娶吗 秦陆一轰油门,问:“发生什么事了?” 林柠用力捏紧手机,眼睫微眯,目视前方道:“我哥出事了。” 秦陆浓眉微紧,“元峻吗?” “不是,我亲哥,林拓。” 不是元峻就好,秦陆微紧的浓眉舒展开。 和林拓只见过一两面,对他没什么感情,但是一想到他是林柠的亲哥,得做出担心的样子。 秦陆又问:“人没受伤吧?” “没受伤,被人设局‘仙人跳’,骗走几千万。” 自家爷爷顾傲霆年轻时被一伙人设局“杀猪盘”过,被骗得惨不忍睹,秦陆见怪不怪道:“人没事就好,钱财身外物,就当破财消灾了。” 车子开至机场。 二人购买了飞去南城的机票。 等航班的时候,林柠说:“你回去吧,我打电话让我的保镖过来陪我去南城,她很快就到。” 秦陆道:“我现在是你男朋友,谁陪你,都不如我陪放心。” 林柠嘴上没说话,心里却一片温暖。 是有依靠的感觉。 踏实,安稳,满满的安全感。 上了飞机。 林柠娇俏的小脸一直绷着,不言不语,黑沉沉的大眼睛阴霾遍布。 秦陆拿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安慰道:“别担心,除了生死无大事,能用钱解决的事,不叫事。” 他把她的头扳到自己肩上,让她靠着。 林柠轻声说:“总是麻烦你,时间久了,你会不会嫌我烦?” 秦陆笑,爱怜地捏捏她的手指,“你是我女朋友,嫌烦也得帮啊。” 林柠不说话,只是用力抓紧他的手。 秦陆觉得这种缺爱的女孩子,和悦宁那种不缺爱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她表面强势,内心脆弱,看似自负,实则自卑。 喜欢谁,掏心掏肺,爱黏人,患得患失,很没安全感。 悦宁就不会这样。 秦陆拍拍林柠的小脸,“小家伙,对自己自信点,对我也自信点。我脾气硬,耐心也不够,但我会努力对你好。” 林柠低声说:“谢谢。” 这声谢谢,让秦陆心里不太舒服,总觉得她太见外。 两个小时后。 飞机抵达南城。 林柠带秦陆先去附近商场买了一套男装,从里到外全买齐了,鞋袜也买了。 很快,二人在一家看起来十分寒酸的旅馆,找到林拓。 旅馆房间逼仄。 窄小的单人床上,被褥仿佛几百年没洗,上面留着可疑的秽物。 林拓看起来十分落拓,面色憔悴,眼圈乌青,衣着狼狈。 上身穿一件破旧的黑色背心,土灰色的肥大裤衩,脚上是旅馆脏兮兮的拖鞋。 也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衣服。 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是林氏集团风流倜傥、富得流油的长公子。 看到秦陆也来了,林拓眼露窘迫,神情极不自在,手在大裤衩兜里用力攥紧,耷着眼皮问:“你怎么来了?” 秦陆刚要回答。 林柠一个箭步走到林拓面前,手一扬,一巴掌甩了上去! “啪!” 清脆的耳光把林拓打懵了! 短短瞬间,林拓脸上露出惊讶,错愕,愤怒的表情。 摸着被打的半边脸,林拓冲林柠发火,“你疯了?我是被人骗的,是受害者,你干嘛打我?” 林柠绷紧小脸厉声道:“这一巴掌让你记住,以后管住下半身!这次侥幸,骗子只骗你的钱,下次若割你的肾割你的头,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拓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柠。 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都是玩世不恭的人,这小丫头怎么忽然换了风向? 想想她也是为自己好,林拓面色缓和,问:“衣服带了吗?我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林柠把新买的男装递给他。 林拓接过来,转身朝旅馆卫生间走去。 走出去几步,林拓扭头对秦陆说:“让你见笑了。我平时不这样的,这两天点儿背,被人做局骗了。” 秦陆心知肚明,“仙人跳”这种骗局,若不见色起意,不会被人骗。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洁身自爱。 秦陆安慰道:“正常,骗子骗术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别说你了,很多五六十岁的老江湖,照样被仙人跳。” 林拓脸上的窘色稍稍淡了点,转身去卫生间。 没多久,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林柠想让秦陆坐,又觉得这种地方,到处都不干净。 坐,会弄脏秦陆的衣服。 二人伫立在旅馆巴掌大的面积里,谁都没说话。 气氛闷沉。 好一会儿林柠颤动眼睫,低声说:“我们家这些烂事,全抖到你眼皮子底下了。我知道,你爷爷一直反对我和你在一起。你爸妈接纳我,是因为他们觉得你睡了我,得对我负责。他们理想中的儿媳妇,肯定不是我这种。” 这话说得,让秦陆心里有点儿难受。 他抬手将她按进怀里,低沉声线道:“不是你的错。” 林柠张口:“如果你……” 秦陆抬手捂住她的嘴,“别说如果,都是第一次做人,第一次谈恋爱,任性地活,放肆地爱,别想太多,累。” 林柠嘴被他堵着,呜呜几声发不出声音。 等秦陆松开她的手时,她抓起他的大手,放到唇边用力亲了一口。 刚开始被他吸引,是因为他套路深,后来是因为不甘心,想征服他。 如今,是因为走心。 林拓很快冲完澡。 再出来,又变成从前那个风流倜傥,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儿模样。 林柠扫他一眼,“表呢?” 林拓抬腕看看空荡荡的手腕,“表被那帮人拿走了,钱、卡、手机全被他们拿走了,只给我留了张身份证。” 林柠扭头环视房间,没看到保镖身影问:“你的保镖呢?” “走散了,我打他们手机,全部关机。” “报警了吗?” “没有。” “这么恶劣,为什么不报警?”林柠拿出手机要拨号报警。 林拓连忙阻止,“不能报。” 秦陆明白,肯定是他和女人鬼混时,被人拍了视频,要挟他不许报警。 色字头上一把刀。 林柠也明白了。 她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卡,摔到林拓身上,“快去医院检查检查,别染上脏病!艾滋病阻断药超过七十二小时无效!我保镖快到楼下了,你下去找她!” 林拓弯腰捡起卡,“我现在去医院做检查,你们找家酒店等我。” 走出去几步,林拓又回头对林柠说:“别告诉爸妈。” 林柠冷笑,“告诉了,他们也没空管你。” 林拓唇角浮起一抹自我嘲讽的笑,“也是,他们那么忙,哪有空管我们俩?” 说罢他拉开门走出去。 林柠仰头看向秦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乌沉沉的,“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只恋爱,不结婚了吧?这种家庭长大的我,你敢娶吗?” 第1525章 干脆扯证 秦陆抬手揉揉林柠的短发,“睡都睡了,只能认命了,你不跑,我就娶。” 他性格坚硬刚直,能说出这种话,已是硬汉柔情。 林柠却听出勉强之意。 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已经有了定夺。 秦陆抓起她的手,“走吧,赶路赶累了,找家酒店睡一觉,心情就好了。” 二人就近找了家像样的酒店。 不想太高调,开了间标准双人房。 给林拓和女保镖各订了一间单人标准间。 把房间号发给他们。 冲了个热水澡,躺到床上,一闭眼,林柠就睡沉了。 睡着后,身子蜷缩着。 是婴儿在母亲子宫中的姿势。 秦陆躺在另一张床上,身子侧躺,凝望她。 奇怪。 以前觉得她娇蛮,轻浮,任性,玩弄感情,一度烦她,现在只觉得她不容易。 同样家庭环境长大的林拓,私生活糜烂不堪。 而她,二十二岁仍是处女,且只交往了他一个男朋友,算是洁身自好了。 睡梦中,林柠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被子被踢开,露出白皙细长的小腿。 秦陆下床,拉了被子帮她盖住腿。 林柠眼睛闭着,嘴里嘟囔了声“妈”。 秦陆不知她喊的是梅妈,还是她自己的亲妈。 他俯身在她床边坐下,盯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微微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林柠眉头拧成个疙瘩,身体猛然打了个激灵,牙齿咬得咯咯响,似是做噩梦了。 秦陆倾身在她身边躺下。 将她的小身子搂在怀里。 林柠嫩藕似的手臂本能地缠上他的腰,头埋到他怀里。 被抱住,林柠似乎安定下来,眉头舒展,身体也不再发抖。 秦陆这才明白,为什么梅妈让他多抱抱她了。 没多久,秦陆也沉沉睡去。 等再清醒,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已是午夜时分。 秦陆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林拓和女保镖。 秦陆问:“检查完了?” 林拓眼皮微微垂着,似是不好意思看他,低声说:“查完了,阻断药也吃了,检查结果要两周后才能出来。不确定会不会得,提前服药安心。” 秦陆闪身让他们进来。 林拓坐到沙发上。 女保镖立在门口不愿进来。 门关上。 秦陆给林拓倒了杯热水,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道:“有没有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林拓点点头,“我带着助理来南城谈生意。生意谈成,我带着保镖去本地一家比较出名的酒吧,想喝杯酒放松放松。这种事我出差经常会做,以前都没事,这次被人盯上了。要的酒里被人动了手脚,我喝了一杯就开始晕,跟我一起喝酒的女人也有问题,背后是一帮团伙,专门骗人钱财。不过他们应该是小骗,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否则就不只骗几千万那么简单了。” 秦陆修长手指轻叩沙发扶手,沉声道:“没这么简单。上次我带林柠去苏城,被人盯梢,盯梢之人身手不凡,这次你又出事。我推测,对方在一步步试探你们的底线。这次‘仙人跳’,应该是烟雾弹。这次要的是钱,下次要的会更多。等你们失去元老那把保护伞,对方要的恐怕就是你的命了。” 林拓面色忽地变白,“谁这么大胆?” 秦陆淡声说:“无非为财、为仇、为情。” 林拓不出声了。 为财,他们家财太多。 为仇,做生意多年,得罪的竞争对手肯定不少。 为情,他和父亲欠下的风流债,数不胜数。 真要找个目标对象,难上加难。 林拓想得头皮疼,打了个呵欠说:“我的保镖失联,今晚我和你一屋睡吧,让小柠和她的保镖一屋睡。她保镖是女的,不方便同我一屋睡。”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林柠清脆的声音,“滚回你自己房间睡,自生自灭,爱死不死,别把阿陆教坏了!” 林拓被她骂得面上不太好看。 他面色讪讪站起来,扭头对床上的林柠说:“秦总人不错,你好好珍惜,别把人作跑了。” “你还好意思教我?你就不能安安分分找个女人结婚吗?” 林拓自嘲一笑,“爷质低劣儿糟粕,上流污染下游浊,打老根上就开始烂,改不了了。” 说罢林拓转身,拉开门走出去。 女保镖随后跟着他,保护他。 林柠从床上跳下去,把林拓用过的茶杯扔进垃圾桶。 拿起酒精喷壶对准他坐过的沙发一通喷。 又打开窗户通风。 秦陆道:“别紧张,艾滋和性病不通过空气和口腔传染。”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他脏。” 秦陆走到她身后,伸手抱住她,腿贴着她的娇臀,低沉坚硬的嗓音道:“当初往我床上爬,就那么笃定我是正人君子?京都这帮二代三代,表面上人模人样,真正能洁身自好的不多,不怕我也像他们一样风流?” 林柠转过身搂住他,鼻子在他胸膛轻嗅,“你身上的味道很干净,乱玩的人身上有一股子糜烂的味道,用再浓的香水都盖不住。” 秦陆抬手捏捏她娇俏的鼻子,“鼻子这么灵?” 林柠声音娇憨,“我是小黄鼠狼嘛,鼻子当然灵。” 秦陆勾唇,“小黄鼠狼带贬义,回头给你换个昵称,想叫什么?” “就叫小黄鼠狼吧,我喜欢这个名字,很符合我。” “行吧,听你的。不早了,再睡一觉,机票我订好了,明天一早回去。” 秦陆松开她,走到自己床前坐下。 刚躺下,林柠也上了他的床,跐溜一下钻进他的被窝。 比小白鼬动作还麻利。 秦陆低声笑,“是谁说开两张床的房间,好专心睡觉的?怎么又往我被窝里钻?” 林柠纤小的身体紧紧贴着他高大坚硬的身体,“小时候特别黏梅妈妈,很大了,还和她一床睡。后来上大学,不能和她一床睡了,我就把她接到我大学附近,租房子同她一床睡。再到后来,她退休回家,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床上空落落的,睡不踏实。现在终于找到替代品了。” 秦陆啼笑皆非,“拿我当你奶妈?” 林柠低声呢喃:“不,你是我男人,是爱人,是我的光,是我的天。” 情话虽然简单,情意却绵绵,再硬的男人也爱听。 秦陆心中情意涌动,仿佛有明亮的灼星在心间划过。 想把她压到身下,再好好疼爱一番。 顾忌早上在山庄刚和她做过一回,暂且饶过她。 次日上午。 一行人坐上返京的航班。 林拓戴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坐在头等舱。 林柠嫌弃他,离他远远的,和秦陆坐到商务舱去了。 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京都。 下飞机,几人把手机从飞行模式调回正常模式。 往出口走的时候,林柠手机突然响了。 接通后,手机里传来林乾的声音,“小柠,爸爸给你挑选了个佳偶,小伙子无论外形还是综合素质,都不比秦陆差,你抽空见见。那个秦陆脾气太硬,目中无人,不适合你。” 离得近,林拓听到了。 他伸手从林柠手中夺过手机,没好气地对林乾说:“该管不管,不该管的乱管!我看阿陆就挺合适,比你我强百倍!小柠好不容易碰到个喜欢的人,你别从中作梗!” 手机挂断。 他抬眸看向秦陆,“既然你俩都同居了,我妹又那么喜欢你,干脆把证扯了呗,省得节外生枝。” 第1526章 卖力讨好 秦陆没想到看似不靠谱的林拓,还挺仗义。 有点像他另一个爷爷秦漠耕,盗墓出身,干的是下九流的营生,关键时刻却把所有罪责,全揽下来。 秦陆垂眸看向林柠,“想跟我领证吗?” “婚姻大事,不可冲动。”林柠笑得文雅。 不似她本性。 一转身,她一脚踢到林拓的小腿上,嗔道:“就你事多!先管好自己吧,我和阿陆的事不用你操心!” 林拓斜睨她一眼,低声说:“傻柠,矫情什么?阿陆这样的不多,大部分都是我这种,趁热打铁快快拿下,错过后悔死你。” 林柠不再接话,快步往前走。 秦陆大步跟上她,抓起她的手,声音低沉问:“为什么不想领证?” 林柠手指扣住他的大手,“先磨合一阵子再说吧,这也是你的意思,别被我哥带偏节奏。” 林拓听到了,冲她的背影握起右拳,做了个想揍她的手势。 一行人出了登机口。 秦陆去停车场取来车。 林拓绕到后车门,也想上车。 林柠抓起他的手臂,把他拽到一边去,“你跟我的保镖打车回家,或者叫人过来接你。” 林拓气得直翻白眼。 这亲妹妹,有了男朋友忘了亲哥! 林柠在副驾坐好,对秦陆说:“走吧。” 秦陆侧眸看向正在招手打车的林拓,对林柠说:“后面有空座,顺路捎他一程吧,毕竟是你亲哥。” “不用管他。” “烦他?” 林柠嗯一声,“以前不怎么烦他。觉得男人嘛,搞事业就得应酬,应酬就得随波逐流,一起花天酒地是常态。认识你之后才知道,搞事业,不一定非得脱光了陪人去花天酒地。洁身自好,也能把事业搞好。” 秦陆唇角轻扬。 近朱者赤近。 小黄鼠狼这是要被他们家人熏白的节奏。 被熏得都有心理洁癖了。 孺子可教也。 车子拐出机场。 林柠道:“去奢澜会所取点东西。” “取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奢澜会所。 二人进入。 会所富丽堂皇,装修极豪气。 会所经理亲自迎接林柠,笑容满面对她说:“林小姐,您订的那批珠宝首饰已经定制好,正准备给您打电话。” 林柠骄矜地嗯一声,小巧的下巴微抬,走路带风,个子娇俏,气场却足。 秦陆欲笑不笑。 这小丫头原来只在他面前温顺乖巧。 在别人面前依旧高傲不可一世。 乘电梯来到贵宾间。 经理派人把林柠订的首饰送上来。 首饰盒一一打开,里面装的分别是一只羊脂白玉镯,一个大号平安扣,一只有简单雕工的无事牌。 三件首饰像是用一块玉做出来的。 玉质温润细腻,奶白澄净,羊油一般泛着油润的光泽。 见之,有让人心生愉悦的能量。 羊脂白玉是顶级和田玉,真正的羊脂白玉如今世面已罕见,市场行情每克两三万左右。 那只玉镯是轮胎镯型,极其费料,至少得一百克以上。 林柠拿起三样首饰,用放大镜一一观察,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从钱包里抽出卡,递给经理,“刷卡。” 取了货,二人离开会所。 上车后,秦陆道:“以后想要什么首饰,告诉我,我买给你。” 林柠拿起装有无事牌的首饰盒,“这是送你的,保你一辈子平安无事,顺风顺水。” 不由分说,她拿起无事牌套到他脖颈里,将玉牌塞到他衬衫下,“要一直戴着哦,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摘下来。” 秦陆平素懒得戴这些东西。 觉得大男人戴这东西,娘里娘气,像爷爷顾傲霆。 想摘下来,又怕惹林柠不高兴,终是没摘。 回到日月湾。 秦野和鹿宁正坐在客厅喝茶。 林柠拿出一只首饰盒,打开,取出那块大号羊脂白玉平安扣,递给秦野,“秦爸爸,这个平安扣送您,保您平平安安,长命万岁!” 吉利话人人爱听。 秦野也不例外。 他道了声谢接过来。 平安扣触手温润,抚之润滑,似有油脂渗出来,握在掌心,心情都平和几分。 林柠又拿起那只镯子,自来熟地套到鹿宁手腕上,“鹿妈妈,平时看您总爱戴一只金镯子,再送您一只玉镯。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关键时刻,玉可以替人挡灾哦。” 鹿宁垂下眼帘打量腕上的玉镯。 她是武将,以前上班也不能太高调,极少戴这种贵重首饰。 莹白油润的玉镯往她腕上一戴,珠宝感袭来,手腕都被衬得温婉贵气几分。 鹿宁心里五味杂陈。 她其实不太喜欢林柠,到现在都不喜欢。 约林家家长见面、商量订婚,都是秉持负责任的态度,没想到林柠却送她如此贵重的首饰。 林柠冲三人甜甜一笑,“这三样首饰是一块玉做出来的,比较有意义。料子不多,没给悦宁做。不过我元峻表哥的外婆,有的是宝物,以后都是她的。” 鹿宁依旧垂眸不语。 林柠以为她不喜欢。 她凑到她面前,蹲下,微微仰头,小心地观察她的脸色,“鹿妈妈,这镯子您不喜欢吗?是不是嫌我自作主张了?您喜欢什么款式和材质,告诉我一声,我再找人给您做。” 鹿宁抬起眼帘看向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没来得及收回的小心翼翼。 心中没来由得酸胀一下。 这孩子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卖力讨好所有人的样子,让人有点心疼。 她冲林柠微微一笑,“我很喜欢。以后别送了,太破费了,我不习惯戴这种易碎的贵重首饰。” 见她笑了,林柠暗暗松口气,笑容越发清甜乖巧,“应该的,阿陆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嘛,您尽管戴,磕碰碎了,我再给您买。” 尔后,林柠和秦陆上楼。 秦野拿起手机拍了鹿宁腕上的玉镯,又拍了自己收到的平安扣,发到朋友圈。 配文字:阿陆女朋友送的,小姑娘有心了。 仅对顾傲霆一人可见。 打小低调隐秘,秦野最讨厌炫耀,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 鹿宁瞧着他,“说实话,这小姑娘你满意吗?” 秦野道:“谈不上多满意,但是木已成舟,覆水难收,只能顺势而为。” 第1527章 小腹鼓鼓 眨眼间,元老寿辰到了。 送礼是门学问,送元老金银珠宝这种俗物,显然不行。 元老酷爱挥毫泼墨,秦陆为他准备了一方砚台。 不是普通砚台,是东晋时期闻名遐迩的文学家、书法家王羲之,曾用过的一方琅琊紫金砚。 砚石石质致密、坚实,触感细腻、温润,叩之不响、磨之无声、刚而不脆、柔而不滑、贮水不耗、发墨利笔,久用锋芒不退,石色以紫蓝为主,又称古凤池紫石砚,被誉为众砚之首。 寿辰当天,秦陆将这方砚台交于元老。 元老拆开,布满枪茧的手指抚摸砚台,赞不绝口。 赞的是砚台,更是赞秦陆的用心。 用过众多墨宝,他自然识货,这方砚台跟他用过的所有砚台都不一样,不用心是搜罗不到的。 林柠挽着秦陆的手臂,冲元老仰头笑,“老爷子,我男朋友送的这方砚台你喜欢吗?” 元老哈哈大笑,“喜欢喜欢!” 林柠嗓音娇蛮,“不喜欢也得喜欢!” 元老冲秦陆摊摊手,看似贬低实则褒扬道:“看这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连我这种老家伙,都得让她三分。平素做错事,我训她几句,她能反过来训我半天,没大没小。日后她若做错事,还请你替我严加管教,该骂就骂,该打就打,我是管不了她。” 秦陆暗暗佩服老人家的语言艺术。 三句话,一万个心眼子。 他若真打她,老人家估计能掏枪毙了他。 秦陆泰然自若,不疾不徐道:“管教谈不上,我和小柠既是恋人,自然是互相指教。” 元老目光炯炯,颔首称赞。 窥一斑而知全豹。 一句话可窥见秦陆的为人,处事态度、三观及人品。 林柠冲元老摆摆手,“老爷子,您快去招呼其他客人吧,别老围着我和秦陆转,年轻人嫌烦。” 秦陆捏捏她的手指,示意她不要对元老放肆。 林柠冲他俏皮一笑,“别拿他当什么大人物,就是一普通老头儿,是我外公。” 元老捻着胡须笑得慈爱,“对对,小柠说得对,我就是一普通老头儿,别拘束,让小柠带着你在家里随便转转。” 林柠带着秦陆去了元老书房。 书房这种地方,平时没有元老的允许,谁都不许进。 林柠却例外。 哪怕她小时候经常在他的字画上信手涂鸦,或者把墨汁撒到他的宣纸上,元老至多说她几句,却从不约束她。 林柠指指书架上的字画,“这些是老爷子的墨宝,看中哪幅,拿去送给你爷爷,他肯定喜欢。” 顾傲霆是喜欢。 家中书房悬挂一幅元老的大字,视若珍宝,专门找人用纯金画框装裱起来。 逢人来,就向他们炫耀半天。 秦陆拿起一幅大字对比,才知顾傲霆书房悬挂的那幅字是假的,笔锋和力度,明显逊色几分。 秦陆将字画卷好,放回原处,“不用了,这是你外公的东西,我私自拿不好。” 林柠随手搂起几幅,塞到他手里,“几张字而已,没什么好稀罕的,他随手就写出来了。不轻易送人,是怕有人拿去炒卖,或者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秦陆还是放回原处。 林柠随意,是元老对她的骄纵。 他擅自收,是不识礼数。 林柠手机忽然响了。 她扫一眼,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梅浅浅温柔谦恭的声音,“小柠,我记得今天是元爷爷的寿辰吧?我和温泽过来看看老爷子,看一下就走。” 怕人送礼,元老寿辰一直不对外公开,也不邀请外人来庆祝。 只喊自家亲戚和几个老部下,过来吃顿饭,走个形式。 按照平常,梅浅浅和温泽是没资格来参加这种场合的。 但是上次去苏城,林柠答应过温泽,不好再推拒,便道:“你们进来吧,到门口时,把手机交给警卫员,我让他们放行。” “好好。” 很快,梅浅浅和温泽携礼进屋。 林柠和秦陆走出书房。 梅浅浅和温泽上前同二人打招呼。 梅浅浅的视线在秦陆脸上一瞥而过,很快收回,明知他和林柠已经同居,可她还是抑制不住心跳加速。 温泽倒是落落大方,同秦陆谈经济,谈国际形式。 梅浅浅瞅着二人相谈甚欢的画面,暗暗责怪温泽不给力,但凡他给点力,把林柠拿下,那么秦陆就是她的了。 林柠旁若无人地靠在秦陆身上。 倒是没察觉出梅浅浅的意图。 不是不够敏锐,是从没把梅浅浅放在眼里。 一会儿的功夫,客厅里陆续来人。 除了元家人、元老的老部下,还有元家的姻亲。 顾逸风也来了,同元峻和秦悦宁一起来的。 看到顾逸风和元峻,梅浅浅眼神不自觉地放出精光。 这是怎样优异的男子? 容貌、身高、气度皆属人中龙凤,一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一个气质深峻内敛,自带威仪。 梅浅浅心中懊恼,恨自己出身差。 这该死的出身,让她错失多少大好青年才俊? 梅浅浅拿手肘轻轻碰碰林柠,极小声地说:“小柠,我听公司的人说顾逸风顾总离异,对吗?” 林柠把玩着秦陆的手指,漫不经心嗯一声。 梅浅浅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到阳台上,央求道:“小柠,你能介绍我和顾总认识一下吗?平时在公司,我一个前台同他说不上话。” 林柠撩起眼帘打量她。 那眼神像是在说,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懒得绕弯子,林柠直接说:“你没戏。” 梅浅浅心里很不舒服,面上却看不大出来,低声说:“试试嘛,我年轻未婚,长得也不错,还有你这层关系在,顾总应该不会给我难堪。只是让你介绍一下,后续我自己来。” 林柠忍不住嗤笑,“我都追不上,你能比我强?” 梅浅浅眼神冷了一下,很快面上堆笑。 她半开玩笑地说:“那我自己去了啊?” 林柠心不在焉,“不怕丢脸,你就去。” 梅浅浅转身朝顾逸风走过去,走到他跟前,朝他伸出右手,笑容洋溢,大着胆子说:“你好顾总,我是小柠的朋友,我姓梅,梅浅浅。‘踏雪寻梅浅浅山,酒醺诗恼肯从还’的梅浅浅,这个名字是元书恬阿姨帮我改的。能在这里碰到你,很荣幸。” 顾逸风对这个前台没印象,但是听闻是林柠的朋友,便绅士道:“你好。” 梅浅浅举起手机,“顾总,能加个微信吗?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向你请教。” 年轻女子加微信,无非就是搭讪,趁机勾搭。 请教问题是借口。 顾逸风婉拒,“不好意思,我微信好友已加满。” 梅浅浅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你的私人手机号能给我留一个吗?方便联系。” 顾逸风墨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抱歉,我太太不允许。” 梅浅浅愣住。 不是说离异吗? 哪来的太太? 梅浅浅讪笑一声,“是前妻吗?” 顾逸风耐心失去,掀起眼睫看向阳台上的林柠。 那意思,你这什么朋友? 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 林柠意会,冲他扬扬手机,调出顾纤云的手机号,给她发了条信息:顾太太,还记得我吗?我是之前追过你前夫的林柠。别担心,我现在已经是秦陆的女人,我很爱他。听说你一直在国外,不肯回国?再不回国,你先生要被人撬走喽。 收到这条信息,远在大洋彼岸的顾纤云,反复看了无数遍。 摸摸鼓鼓的小腹,她心思万千。 第1528章 快恭喜我 顾纤云想告诉顾逸风再等等,再等一年半。 如果孩子健康,她就带回国,和他破镜重圆。 可是这一个不忍,计划将前功尽弃。 顾纤云用力握紧手机,一动不动,秀美的双眸坚硬冷滞,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当是一个考验吧,如果顾逸风这么轻易就被人撬走,那么,不值得她牺牲这么多。 青梅竹马,她还是想相信顾逸风。 林柠又发来信息:嫂子,你能收到我的信息吗? 顾纤云还是不回。 林柠耐心有限,直接拨给她。 电话能打通,却没人接。 林柠明白了。 她继续给她发信息:嫂子,有情况我会随时向你汇报。我也会劝她,让她打消对顾总的念头。之前一时鬼迷心窍,我曾骚扰过顾总,多有得罪,借此将功补过。 时过境迁。 顾纤云对林柠的印象已经很淡。 只记得她是元老的外孙女,年轻娇俏,行动力强,性格娇蛮,自负,强势。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起文件开始批阅。 云瑾推门走进来,把补药放到她书桌上,道:“都怀孕了,不必这么辛苦。国内公司有你爸和顾骁,加州这边有你大姑和靳帅,地球离了你,照样转。” 顾纤云回眸冲她淡淡一笑,“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时间过得快点。您在这里待个两三天,就回国吧,有外公外婆和佣人们照顾我,足够了。” 云瑾拉了把椅子,俯身在她身边坐下,手伸到她的小腹上摸了摸,“有没有感觉到胎动?” 顾纤云仔细感受了下,“好像没有。” 云瑾笑,“没遗传我的运动细胞。双胞胎怀起来比单胎吃力,后期会很辛苦。如果逸风陪在你身边就好了,他是个体贴的丈夫。” “不要告诉他。如果孩子不健康,就没必要再回到他身边了,不能耽误他。” 云瑾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为他人着想。后悔把你教得这么懂事,有时候,人还是自私一点,过得更舒心。” 顾纤云不再说话。 从前她是被父母宠爱长大的顾家千金,明媚开朗,爱说爱笑,典型的京都大妞。 经此一事,她变得沉静坚韧,寡言少语。 京都这边。 林柠给顾纤云发完信息,走到梅浅浅身边,对她说:“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梅浅浅冲顾逸风挥挥手,笑容柔媚,“顾总,我先失陪一下。” 顾逸风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略一颔首。 没失态,完全是修养好。 林柠把梅浅浅带到偏厅,将门掩住。 她表情少有的严肃,对梅浅浅说:“你想嫁得好一点,无可厚非。看在梅妈妈的面子上,你可以借我的势,也可以混我的圈子,但是人要有自知之明,别被偶像剧和言情小说洗脑了。王子娶的从来都是公主,即使童话里的灰姑娘,也是贵族之女。” 这话让梅浅浅心里很不舒服。 觉得林柠瞧不起她。 打小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梅浅浅,是佣人之女。 永远低她一等。 梅浅浅眼珠微转,“听说大富之家出情种,真正的有钱人不在乎门第,港岛也有豪门娶平民之女啊。” “大富之家是出情种,但是顾逸风的前妻和他青梅竹马,他的情根在她身上,你一个外人融入不进去的。与其把心思用在嫁豪门上,不如先优化自己。你优秀了,自然能吸引到优秀的男人。我一年给梅妈妈两百万养老金,她用不完,你完全可以用作创业资金,去创业。” 梅浅浅面上含笑,内心腹诽。 暗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怎么不去创业,优化自己呢? 创业艰难,即使能创业成功,她已经三十好几,人老珠黄,更无法嫁入豪门了。 林柠不知她听没听进去,抬手拍拍她的肩膀,“话我已经说了,听不听是你的事。如果你固执己见,出了事,我不会给你兜底,也没有义务。梅妈妈于我有恩,你没有。” 扔下这话,林柠转身走出去。 来到秦陆身边。 秦陆垂眸问她:“做什么去了?” 林柠仰头冲他俏生生一笑,“这么依赖我吗?离开一会儿都不行?” 秦陆勾唇。 不愧是小黄鼠狼,是懂心理暗示的。 秦陆道:“你几个舅舅来了,你爸妈也来了,带我去认认人吧,不打招呼,不礼貌。” “好啊。” 林柠牵着秦陆的手,走到大舅元伯君夫妇面前,冲他们说:“大舅舅,大舅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英俊帅气,人见人爱,花见花哆嗦的男朋友秦陆,秦朝的秦,陆地的陆。” 向来威仪不苟言笑的元伯君被逗笑了。 一向端庄具母仪之姿的元夫人也笑了。 元伯君抬手揉揉林柠的小脑袋,对秦陆说:“小柠是我们元家唯一的女孩子,打小娇惯一些,若有不妥,你多担待一点。” 秦陆道:“伯父请放心。” 元伯君抬起眼帘看向秦悦宁和元峻,又问秦陆:“你和悦宁是兄妹?” “对,悦宁是我亲妹妹。” 元伯君颔首称赞,“你父母把你们兄妹培养得很好,难怪引我们元家儿女竞折腰。” 秦陆唇角轻扬,“伯父不介意我和悦宁是亲兄妹?” 元伯君爽朗一笑,“伯父没那么迂腐,老爷子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亲上加亲更好。” 秦陆没想到这些个只有在新闻和京都大会堂里,才能见到的人物,竟如此开明。 果然,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非凡人,有非凡的胸怀。 林柠又引秦陆见了她二舅元仲怀夫妇。 秦陆敏锐地察觉到,林柠和元仲怀夫妇的关系,明显生疏。 小舅舅一家可能没得到元老的批准,没来。 林柠拉着秦陆的手,走到母亲元书湉面前,仰头冲她脆生生地说:“妈,我终于把阿陆拿下了,快恭喜我!” 第1529章 收买人心 元书湉温柔地嗔了林柠一眼,佯装生气道:“小姑娘家,矜持一点。” 林柠冲她做了个鬼脸。 元书湉忍住笑,仰头看向秦陆,“上次有事没来得及见你爸妈,改天约时间,我请他们。” 秦陆眸色清峻,彬彬有礼,“改天我带我爸妈登门拜访您吧。” 元书湉笑着点头打量他,心中甚是满意。 小伙子要外形有外形,要身高有身高,要能力有能力,要修养有修养,要家世有家世,父母恩爱,家教良好。 林柠日后若能嫁给他,此生无憾。 绝对不会再重蹈她的覆辙。 元书湉从包中掏出个首饰盒递给秦陆,“阿姨的一点心意,拿着。” 秦陆客气一番收下。 这时一道瘦长的身影走过来,将一件黛紫色中式外套披到元书湉身上,抬手把她耳边垂落的鬓发轻轻撩到耳后,语声温柔对她说:“天气转凉,叫你多穿点,你总记不住。幸好我车上随时给你备着件外套,怕你受寒。” 是林乾。 这温柔体贴的模样,任谁看,都不相信他是一个风流薄情的人。 元书湉抬手想将身上的外套拿掉。 林乾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今天是你爸的寿辰,不想让他老人家不开心,就别使性子。” 元书湉的手垂下,唇角微微扬起,浮出假笑。 林乾将她的手捉在手中,帮她搓一搓,暖手。 元书湉嫌恶地抽回手,抬脚去应酬其他宾客。 林乾丝毫不觉得尴尬。 瞥到秦陆,林乾眼神冷下来,质问的口气问林柠:“你带他来见你外公,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林柠哼笑,“你算老几?” 林乾怒火冲胸,“小柠,你越来越放肆了!” “越来越放肆的是你。”林柠凑到他耳边低声威胁:“再欺负阿陆,我就把你带女人去小岛过夜的事,告诉我外公!” 林乾脸色难看起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那是故友之女,想去小岛玩,我以长辈的身份陪同,你误会了。” 林柠嗤之以鼻。 这蹩脚理由,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 她娇唇微启,轻轻吐出一个字,“脏。” 林乾风流倜傥的脸瞬间变黑。 想发火,碍于众人皆在,强忍下。 矗立一旁的秦陆,朝林乾伸出右手,斯文有礼道:“林伯父,您好。” 林乾本不想同他握手,奈何站在不远处的元老,恰好朝这边看过来。 林乾不好摆架子,伸手握住秦陆的手,脸上带笑,心里极不情愿地说:“你好。” 握完,林乾想抽手,却发现怎么都抽不回。 秦陆一只大手像精钢铸造的锁链一样,牢牢锁住他的手。 林乾只觉得右手疼得要碎了,巨痛顺着手蔓延到手臂,手臂都在抖。 他又使劲抽了抽,仍旧纹丝不动。 他警告的目光瞪着秦陆,示意他放手。 秦陆唇角噙笑,颇有风度地对他说:“林伯父,听我爸说,上次约您喝酒,您不胜酒力喝醉了,很多话没来及谈。下次我们再约时间,好好谈谈。” 林乾敷衍地答应着,只想他快点松开他的手。 奈何秦陆仍旧紧握他的手,不疾不徐地说:“伯父您喜欢喝什么酒?下次碰面,我给您备上。” 林乾受不住疼痛,咬牙低声说:“松手。” 秦陆装傻,“松首?是哪国的酒?新出来的牌子吗?以前没听过这个牌子,哪里有卖?” 林乾气到肝疼,风度尽失,牙齿都要咬碎,低声说:“快松开我的手。” 秦陆这才松开他的手。 林乾垂目打量自己的右手,表皮丝毫变化都没有,连红都没红一分。 可是指骨疼痛难忍。 疼得他想骂娘! 他痛得要死,外人却只当他们相谈甚欢。 林乾暗道,这等功力深厚的人,若成为自己的女婿,后患必定无穷! 得快快想个法子,把两人分开。 他环视偌大客厅一圈,瞥到坐在角落,没什么存在感的梅浅浅,见她一双眼睛恰好从秦陆脸上迅速移开,心下有了主意。 寿宴开始。 元老的一帮老部下轮番向元老敬酒。 他们敬完,是元伯君等儿辈敬。 儿辈敬完,是孙辈。 元峻端着酒杯,带着秦悦宁走到元老面前。 元峻和秦悦宁齐声道:“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元老抬手捻着胡须哈哈大笑,炯炯双目望着二人,“等悦宁毕业,你俩快快结婚,给我生个大胖重孙,比说多少祝词都有用!” 秦悦宁面不改色,耳翼却倏地变红。 元峻垂眸眸色深深望她一眼,手臂轻碰她的手臂,示意她喝酒。 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元峻喝的是白酒,秦悦宁是香槟。 一干人敬完,最后到林柠和秦陆。 林柠挽着秦陆的手臂,走到元老面前,脆声对他说:“祝外公长命万岁,永远不老!好听的祝词都被他们说光了,我没的说了,就以酒表心意吧!” 她仰头把杯中酒喝光。 秦陆也将酒饮尽。 元老笑得合不拢嘴,“小不点,你和阿陆什么时候订婚啊?” 秦陆刚要开口说年底。 身后传来林乾的声音,“不急,两人都年轻,心性不定,多了解了解,再订婚也不迟。现在年轻孩子,一言不合就离婚,离婚会影响咱们家名声。您说是吧?爸!” 元老略一思忖,颔首道:“也好,多了解了解再说。” 林柠扭头狠狠瞪了林乾一眼。 理是那么个理,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膈应得很。 酒足饭饱。 一行人离开元老家。 秦陆和林柠去取车。 来到车前,林柠冲秦陆神秘一笑,“打开后备箱看看。” 秦陆绕到后备箱,打开,里面安静躺着三幅包装好的字画。 秦陆明白了。 中途她问他要车钥匙,原来是派人往他车里,放字画了。 秦陆拍拍她的后脑勺,“偷你外公的?” “偷什么偷?问我外公要的,他亲自盖章,亲笔题字,上书:赠顾傲霆同志,不信你回去拆开看看。” 秦陆笑,“不是很讨厌我爷爷吗?为什么还为他讨字画?” “是讨厌,因为他也讨厌我,他讨厌我,我凭什么喜欢他?千万不要告诉他,字画是我搞的,就说是你向我外公讨的。” “成。” 二人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途经日月湾,秦陆把林柠送回家。 他又上车,前往顾府,将字画送给顾傲霆。 手指颤抖,打开字画,顾傲霆激动得老泪纵横! 书房悬挂的那幅大字,是他花七位数的高价外加一个清朝翡翠玉扳指,从别人手中买的。 没想到元老大手笔,一送就是三幅。 这大字挥毫泼墨,笔锋锋利,大气磅礴。 那凛然雄浑的气势,是普通人写不出来的。 秦陆硬挺俊容神色淡淡道:“看出来了吗?” 顾傲霆津津有味盯着大字观摩,“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了?” “元老字写得真好,劲道!妙!难怪能成就一番千秋霸业,真乃吾辈楷模!” 秦陆欲笑不笑,“你书房那幅字画是假的,这三幅字是林柠帮你要的。” 顾傲霆抚摸大字的手一顿,扭头问秦陆:“你说什么?” “你书房那幅字画是假的。” “后面一句。” “这三幅字是林柠帮你要的。” 顾傲霆顿觉羞赧,一张老脸挂不住,“那小丫头,不是挺讨厌我吗?为什么帮我讨要字画?” “她不让我告诉你,你假装不知道。有的人嘴苦心甜,有的人口蜜腹剑,林柠是前者。她只是脾气不好,人不坏。” 顾傲霆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 他哑声说:“你和小丫头抽空去医院做个基因检查吧。如果没问题,就商量订婚。求婚仪式的策划方案,我安排助理着手准备。” 第1530章 贪财好色 顾傲霆答应得如此痛快,倒是出乎秦陆的意料。 想必他老人家明白,局势已定,再反对无用。 三幅画是台阶,递个台阶,他就下。 老虽老矣,审时度势的能力并未退化。 秦陆单手插兜,英挺俊容正色道:“即使基因不合,我也不会不要林柠。已经带回家住了,分手是抛弃,对小丫头不公平。” 顾傲霆没想到自己都退一大步了,这小子还得寸进尺! 逸风娶的纤云,不能生。 这个林柠万一也不能生,顾家就真的绝后了! 顾傲霆清清喉咙,语重心长地说:“阿陆,话不可这么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秦陆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态度强硬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脾气没逸风好,浑身是刺,劝您老人家别往刺上碰,否则扎伤的会是您。林柠更是个暴脾气,您也别去找她,元老都让她三分,您的脸没元老大。” 见他搬出元老,顾傲霆闭嘴不语。 暗道,这造的什么孽啊? 一帮儿孙,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阿陆。” 一道清亮优雅的女声从楼上传来。 秦陆抬眸。 是奶奶秦姝。 岁月已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但风韵仍在,细瘦高挑的身子骨优雅轻盈,眼角松弛的皱纹给她添一份成熟淡然的松弛感。 美人在骨,不在皮。 款步来到楼下。 秦姝将一个大而精致的首饰盒递给秦陆,“这串亮蓝色帕拉伊巴项链,你拿给小柠。颜色太俏皮了,星妍、纤云和楚韵嫌嫩不要,悦宁嫌太娘,正愁以后传给谁呢,正好小柠来了,替我解决了个大麻烦。” 这礼送的,让人一点压力都没有。 秦陆道了声谢,伸手接过首饰盒。 看一眼顾傲霆,秦陆道:“爷爷,与其天天找这帮儿孙的麻烦,您不如花点时间向我奶奶学学。每天吃同样的饭,吸同样的空气,您看看我奶奶情商多高。” 顾傲霆闷闷地说:“你还是多向我学学吧。你们这帮小子,选老婆的眼光,没一个比得上我的。看你奶奶,要身高有身高,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要情商有情商,要礼貌有礼貌。瞧瞧你们,都找的什么人?林柠没一米六吧?跟你在一起,像领着个孩子。” 秦姝一巴掌拍到他嘴上,“不说话会死啊?非得给人添堵!” 顾傲霆捂着嘴不敢吭声。 秦姝冲秦陆笑,“阿陆,别听他的,回头带小柠来家里玩。” “好的奶奶。” “订婚想穿什么礼服,让小柠去婚纱馆找我。我老则老矣,亲自为孙媳妇设计个把礼服,还是可以的。” “替小柠谢谢奶奶。” 离开顾府,秦陆返回日月湾。 秦陆把首饰盒递给林柠,“我爷爷奶奶送你的。” 林柠不信,“你爷爷有这么好心?这项链上没抹毒吗?是不是装了暗器?” 见瞒不过她,秦陆实话实说:“我爷爷没有,我奶奶有,项链是我奶奶送的。不过我爷爷同意咱俩订婚了,三幅画的功劳。” 林柠颇为惊讶,“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老爷子也太没出息了吧?” 秦陆屈起手指,轻轻弹她脑门一下,“别给点阳光就灿烂,差不多得了。” 林柠抬手摸摸脑门,冲他乖巧一笑。 对他,她几乎没脾气。 林柠接过首饰盒,打开。 里面是一串霓虹电光蓝的帕拉伊巴项链,每颗宝石有五克拉大小。 卧室没开灯,白色纱帘拉着,室内光线并不明亮,但这串帕拉伊巴在微光下,仍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和独特的火光。 明亮的蓝色宝石纯净无瑕,色泽相当独特,如碧蓝色的海水,闪烁通透,火彩闪耀,带着漂亮的荧光,令人心折! “哇!哇!这是最顶级的帕拉伊巴!” 林柠双手捧着项链,激动得一蹦多高! 哇哇叫了好几声,她脆声说:“你奶奶好豪气!” 秦陆双臂环胸,倚墙淡笑,坚硬的面容眉眼宠溺,“我奶奶母亲祖上是做珠宝生意的,她是独生女,继承了很多珠宝。她偏爱我爸,你日后若嫁给我,能继承到更多的珠宝首饰,都是世面上见不到的。” 林柠眼珠骨碌骨碌转动,“你这是在诱惑我吗?” “正是。” 林柠笑得狡黠,“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就心动喽。我是小黄鼠狼嘛,贪财好色!” 秦陆拍她后脑勺一下,“出息!” 林柠摸摸后脑勺,笑容甜软。 爱情的力量真神奇。 硬是让她一个暴脾气变成了软妹,但只在秦陆面前软。 林柠眼珠往门口瞅,“鹿妈妈和秦爸爸还没回来吧?” “没。” “咻!” 林柠手指塞到嘴里吹了声口哨。 小白鼬闪电般地蹿进来,仰头冲她作揖。 林柠蹲下摸摸它的头,“白白,你去楼梯口站着,拦着别让人上来,我和你阿陆哥哥办点大事。” 她做了个吃东西的手势,“等忙完我和阿陆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小白鼬听懂了,蹦蹦跳跳地走出去。 林柠去梳妆间拉了把椅子过来,将门反锁,窗户窗帘拉严实。 她对秦陆说:“阿陆,你坐到椅子上。” 秦陆意会,走到椅子前,大马金刀地坐下。 林柠蹲下,手指覆到他的皮带扣上,笨拙地解开。 她把自己的裙子往上一撩,里面的阻碍褪掉。 腿一跨,她骑到他腿上,趴在他耳边说:“阿陆,我真没出息,跟你在一起,天天就想这点事。” 秦陆何尝不也是? 血气方刚,正当年。 干柴烈火,一碰就燃。 没多久,林柠呼吸急促起来,口中低声咿咿,轻吟浅唱。 娇生生的小脸涨得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粉俏艳丽,红云缠绕。 秦陆情动得厉害。 椅子剧烈晃动起来。 幸好卧室铺了厚厚的地毯。 林柠搂着他的脖颈,娇怜怜地说:“阿陆,你好像撞到我的心间里了。” 秦陆把头覆到她的腮上,低声问:“还疼吗?” “磨得长茧了,不疼了。” 这直白而粗陋的话,特别刺激人,秦陆越发情动。 林柠食而知味地跟着他的节奏,细软的身子如风摆柳…… 漫长时间后,林柠浑身无力地软在秦陆怀里,身子细面条一样,扶都扶不起来,两腿颤颤如风中之柳。 秦陆拧着她的鼻子羞她,“这么没出息,能惹不能撑。” 第1531章 别伤害她 隔天。 秦陆带林柠去奶奶秦姝的婚纱馆,订做礼服裙。 一入秦姝的办公室,林柠甩开秦陆的手,闪电一般跑到秦姝面前,拉起她的手,仰头冲她脆声说:“奶奶,您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气质最好的奶奶。要不是阿陆说过,我还以为您才四十岁。这哪像奶奶啊?这明明是阿姨。瞧瞧您这气质,这身材,婀娜有致,我这辈子都赶不上!” 秦陆忍住笑,“你这小身板比我奶奶差十多厘米,当然赶不上。” 林柠回头瞪他一眼,扭头继续夸秦姝,“奶奶,您的名字在婚纱设计界如雷贯耳,我妈结婚时穿的就是您设计的婚纱,老漂亮了!二十几年过去了,款式还非常时尚!” 秦姝笑,“这小丫头嘴甜得像楚韵。” 秦陆道:“她比楚韵鬼得多。楚韵是温良小白兔,她是呲牙咧嘴鬼灵精怪的小黄鼠狼。这甜兮兮的模样是伪装,您别被她骗了。” 林柠又回头瞪他。 嫌他老拆她的台。 秦陆双手插兜,勾勾唇角,“这是我亲奶奶,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别装,累。” 秦姝抬手帮林柠整整衣领,语气慈爱,“阿陆说得对,自家人,怎么自在怎么来。” 林柠长吁一口气,挺得笔直的脊背松驰下来,“我怕奶奶不喜欢我,也反对我和阿陆在一起。” 秦陆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拿手轻拍她头顶一下,“还装?奶奶真不喜欢你,会送你项链?” 林柠揉着头顶向秦姝撒娇,“奶奶,您看他,老欺负我!” 秦姝把林柠拉到身后护着,凶秦陆:“你大她小,你让着她点,别可着小姑娘欺负。” 秦陆扫一眼林柠。 不愧是鬼精鬼精的小黄鼠狼,撒娇卖萌装可怜。 短短几句话区区几个动作,就让奶奶的心偏到她身上了。 量过身体尺寸,又问了林柠的喜好,接下来秦姝要帮她设计礼服裙。 虽然都没明说,但心知肚明,是订婚要穿的。 临走时,林柠恋恋不舍地搂着秦姝的腰,仰头对她说:“奶奶,我外婆和亲奶奶去世得早,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奶奶了!” 秦姝爱怜地摸摸她的头,神态怜爱,“你是阿陆的女朋友,我自然是你亲奶奶。” 林柠头微偏,笑得甜美,“奶奶,您人真好!能碰到您这么好的奶奶,小柠三生有幸!” 秦陆受不了她的肉麻,伸手拽拽她小巧的耳朵,“差不多得了,太甜显得假。” 秦姝打他的手,“女孩子的耳朵娇气得很,你怎么说拽就拽?” 秦陆委屈,“我没用力。” “没用力也不行!”秦姝低头对林柠说:“以后阿陆再欺负你,打电话告诉我,我凶他。” 林柠嗓音脆甜,“谢谢奶奶!” 她扭头冲秦陆做了个鬼脸。 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秦陆欲笑不笑。 元家一家忠厚,不知怎么生出这么个鬼灵精怪的小东西。 秦姝望着年轻的小情侣,满面含笑。 她倒是喜欢林柠这种性格,有趣,机灵,有性格。 脾气大是缺点,也是优点,有脾气才不会被人欺负。 之前她总担心秦野一家为人忠厚,太耿直,太硬,过刚易折,怕被人算计,如今冒出来个机灵的,中和一下。 秦姝将二人送到车上。 等车子消失得看不见人影了,才转身上楼。 返回办公室。 秦姝坐在办公桌前,拿起笔和素描本,开始构思礼服裙样式。 刚有了点灵感,秘书敲门进来,对秦姝说:“秦总,有客户来访。” “谁?” “林氏集团的林董。他说他是林柠的爸爸,之前曾在我们店定做过西装三件套,还为他太太定制过晚礼服。” 秦姝对他有点印象。 挺潇洒挺斯文的一个人,高高瘦瘦,风度翩翩的。 为他太太定制晚礼服,太太没来,他却将太太的喜好和身体尺寸一一报出,包括手腕粗细,肩头大小,手肘尺寸,全部熟记于胸。 提到他太太,他满面笑容,赞不绝口,一看同太太感情很好的样子。 没想到会成为秦陆的未来岳父。 秦姝道:“快请他进来。” 秘书很快把林乾请进来,问了他的喜好,给他上了杯普洱。 林乾把手中拎的燕窝礼盒推到秦姝面前,彬彬有礼地说:“秦阿姨,这是我去马来西亚出差,带回来的燕窝,您尝一尝。马来西亚是屋燕,出产的燕窝最干净。” 秦姝道了声谢,笑着收下。 这人有分寸有礼数。 林柠的机灵劲儿像他。 寒暄几句,林乾把话题引入正轨,“小柠和阿陆在谈恋爱。阿陆模样好,家世也没得挑,虽然有几分个性,但是瑕不掩瑜,我还是挺喜欢他的。” 秦姝笑,“小柠也很讨人喜欢。” “小柠现在住在阿陆家里。” “对,看看抽个时间给俩人把婚订了。” 林乾手握成拳递到唇边轻咳一声,欲言又止,磨蹭几分钟才开口:“有件事,我觉得你们有知情权。我们这种家庭,订婚结婚离婚都被无数人盯着,一招不慎,就会影响公司股价和市值,所以得慎重。” 秦姝心中无端地生出种不祥的预感。 她端起茶杯慢慢抿一口茶,问:“什么事?” 林乾面露悲痛,“小柠小时候得过自闭症,自闭症会遗传。” 秦姝心里咯噔一下,端着杯子的手僵在半空中。 怕什么来什么。 这帮孩子,就没有一对顺顺利利的。 林乾抬手揉一揉眼眶,做出难过的样子,“这对于我们当父母的来说,无疑是自剜疮口。当父母的其实应该自私点,这种事瞒着最好。但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如果日后你们知道了,肯定会怨我们家骗婚。万一阿陆和林柠闹到离婚,于两家公司都会造成很坏的影响,不如提前告知。” 秦姝缓缓放下茶杯。 垂眸思索许久,她抬眸问林乾:“小柠当年的病历还有吗?” “十几年了,早找不到了。” “医院确诊的自闭症吗?后来怎么治好的?小柠为什么会得自闭症?”秦姝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 她不相信那么甜美俏皮的一个女孩子,曾得过自闭症。 自闭症又称孤独症。 她客户的孩子有得的。 患者孤独离群,不爱说话,行为刻板,容易焦躁、易怒,很难治好。 林乾点点头,语气沉重,“医院确诊的,后来花了很大代价才治好,也不是治好,是暂时治愈。万一受刺激,还会犯,所以全家人都顺着她,不敢给她气受,养得她性格有点娇纵。此事我已经告知,取舍在你们,别让小柠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秦姝心里惶惶然,心口闷痛,堵得慌。 一个纤云已经让她神经脆弱。 如今林柠也这般模样。 见她听进去了,林乾从包中取出名片,放到桌上,“秦阿姨,这是我的名片,有事电话联系。我先告辞了,改天请您喝茶。” 秦姝沉重地点点头。 林乾起身离开。 因为秦野刚出生就被绑架,秦姝亏欠这个大儿子太多,心也不由自主地往他们家身上放的多。 希望秦陆能找个好点的伴侣,不说大富大贵,起码身心健康。 如今林柠一个自闭症曝出来,秦姝一时竟觉得眼前黑黑闷闷,无从取舍。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 走到办公桌前,她摸起座机拨通秦陆的手机号,叮嘱道:“阿陆,小柠小时候得过自闭症,你以后注意点,别惹她生气,记住了吗?” 秦陆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症?” “自闭症。” 秦陆觉得好笑,“怎么可能?林柠那模样,就是只活生生的小黄鼠狼,上蹿下跳,要得也是得多动症,怎么可能得自闭症?我得自闭症,她都不会得,她……” 说到最后秦陆突然不出声了。 想起林柠性格的反常。 她的极度没安全感。 想起梅妈的几次交待,让他多抱抱林柠,一抱她的情绪就会稳定下来。 还有次梅妈想说什么,被梅浅浅拦住了。 秦陆当即拨通梅妈的手机号,客气几句,问道:“梅妈妈,有次在医院,您想说什么没说完,现在能告诉我吗?您当时想说林柠小时候,林柠小时候怎么了?” 梅妈妈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小柠小时候受过刺激,你要好好爱她,别伤害她。她是个很好的娃娃,心地善良,你对她好,她会把整颗心都掏给你。” 第1532章 不放弃她 秦陆答应着梅妈的请求,问:“林柠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 梅妈闭口不语。 秦陆明白,想必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身为林柠的奶妈,为主家保密,是梅妈的职业道德,能理解。 沉默了半分钟,秦陆又开口:“林柠小时候是不是得过自闭症?” 手机里骤然变得安静。 片刻后,传来梅妈惊慌仓促的声音,“没有的事!小孩子受刺激被吓到,害怕,哭,都很正常,是个小孩子都会有这种反应。你不要听人乱讲,小柠心理很健康,没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病!” 她是个温和有耐心的人,说话一直不慌不忙,少有如此慌乱的时刻。 秦陆心下清楚。 八成是确定了。 缓了会儿,梅妈语速慢下来,叮嘱道:“秦总,你答应我,别去问小柠,好吗?小柠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很在乎。她特别重感情,是个单纯可怜又敏感的孩子。” “好。” “请一定好好待她,我求你了。”梅妈声音沙哑,略带哽咽。 秦陆语气坚定:“您放心,我会好好待她。” 挂断电话。 秦陆又拨给秦姝,提醒道:“奶奶,这事到您这里终止,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爷爷。” “绝对不会,他知道了,又得生事。” “您是从哪里听说的?” “林柠的父亲林乾,专门跑到婚纱馆,告诉我的。” 闻听此言,秦陆差点把手机捏爆! 世上怎么有如此恶毒的父亲? 他是指桑骂槐地骂过他几句,捏疼他的手,但是他不至于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来伤害林柠吧? 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怕他和林柠日后结婚,会对他造成威胁? 有那么一瞬间,秦陆想冲出去,找到林乾,狠狠揍他一顿,揍得他爬不起来。 但是他忍住了。 关系弄得太恶劣,说不定林乾会出更卑劣的手段,到时受伤害的是林柠。 把手机扔到一边,秦陆推门走进庭院里。 林柠正在庭院里和小白鼬玩捉迷藏。 小白鼬一会儿蹿到假山上,一会儿跑到小桥上,一会儿躲到花丛里,动作迅疾,白色雪球一般。 林柠从后面追着它跑,边跑边吓唬它:“白白,我抓到你喽!马上就抓到喽!” 小白鼬慌忙跑到树上,拿一双黑黝黝的眼珠骨骨碌碌地瞪着她,那模样娇萌娇萌的,十分可爱。 林柠站在树下,仰头冲它咯咯笑。 笑声似银铃。 一人一鼬,玩得不亦乐乎。 秦陆伫立一旁,静静望着活蹦乱跳的林柠。 她这么快乐,大概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才快乐。 也可能是变着法儿,想让自己变得快乐。 毕竟一个成天闷闷不乐自怨自艾的人,是不讨喜的。 仿佛有预感似的,林柠猛然回头。 看到秦陆,她脸上露出灿烂甜美的笑,紧接着像小白鼬一样欢天喜地地朝他跑过来。 秦陆张开手臂迎接她。 她孩子一样扑到他怀中。 他手指摩挲她纤薄的后背,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又怕暴露心思,忍住了。 两人拥抱了许久,秦陆都没松手。 想好好抱抱她。 抱抱这个看似娇蛮霸道,实则心里满是创伤的小姑娘。 他生活在父母恩爱的家庭,又是硬心硬肠的大男人,共情不了那种畸形家庭缺爱的细腻心理,但是愿意成为她的山,她的保护伞,她可以依靠的港湾。 林柠缓缓松开他,后退一步,仰头望着他,盯着他的眼睛,“阿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秦陆一顿,随即笑,“为什么这么问?” “放在平时你会嫌我黏人,今天你出奇得安静。” 秦陆道:“是有心事。” 林柠心里咕咚一下,慌慌的,“什么心事?是不是后悔跟我在一起了?是不是嫌我黏人?我脾气已经在改了,刚开始可能有点假,慢慢的,会变得自然。我以后也不给你爷爷难堪了,你不要不要我好吗?” 她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像抓住救命稻草。 秦陆想笑,又觉得难过。 的确是个极度没安全感,心思复杂又矛盾的小女孩。 一边害怕他不要她,一边又不敢嫁给他。 幸好运气好,遇到他,如果遇到段位高的渣男,能被骗得一无所有,被骗得得精神病。 当然,目前也没那么大胆子的渣男。 秦陆轻轻拍她后脑勺一下,低声嗔:“这小脑瓜,一天天瞎想什么呢。我刚才在想,怎么求婚才能让你答应?我爷爷年纪太大,想出来的求婚仪式不用猜,都知道很老土,打动不了你。” 林柠明显松了口气,小声说:“吓我一跳!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秦陆忽然倾身,将她抱起来,放到肩头上,“走,带你去捉小白鼬。” 被扛了这么多次,林柠还是怕自己摔下来,急忙搂紧他的脖颈。 秦陆扛着她来到小白鼬藏身的树下。 林柠一手抱着他的脖子,一手伸手,去抓小白鼬。 小白鼬像是故意哄他俩开心,这次没跑,乖乖等着她抓。 林柠很快将小白鼬抓住。 秦陆把她放下,看着她怀中那古灵精怪的小东西,道:“这家伙通人性,刚才它完全可以跑,但是没跑。” 林柠低头抚摸小白鼬柔软的白毛,“万物皆有灵,你爱它,对它好,它嘴巴不会说,但是能感觉到,越养越通人性。前几年收养它的时候,它受了伤,我正好赶上寒假,放假在家闲着没事,找医生给它治伤,天天照顾它,喂它,陪它玩,跟它说话。伤好后,我找了个森林把它放生,结果几天后,它拖来一只野兔子,放到我窗下。那只野兔子体重有它十倍沉,也不知它是怎么拖来的。那么远的路程,长途跋涉,它居然没迷路,也没遇到危险,但是累得够呛,都累瘦了。我当时特别感动,决定收养它,再也不要和它分开。” 秦陆明白了。 敢情这家伙,明是把小白鼬送给悦宁当生日礼物。 实则往他家里送内奸呢。 这哪是小动物啊。 这分明是成了精的小间谍、小媒婆。 秦陆轻轻拽拽林柠的小耳朵,“你啊你,小小的身子装着八千个心眼子,谁都没你精。” 林柠眼角悄悄瞟他一眼,小声咕哝:“一万个心眼子,还不是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得了便宜还卖乖。” 秦陆听到了,唇角扬起。 这个小东西,又强势又脆弱,又单纯又复杂,善良机灵有意思,还有点小坏,有点皮。 这么好玩的小鬼精灵,谁舍得放弃她?天天捧着玩都来不及。 区区一个陈年自闭症算什么? 不足为惧。 第1533章 晴天霹雳 次日,上午。 秦陆和林柠并肩走进顾氏集团大厅。 经过前台时,梅浅浅同其他前台恭恭敬敬地向二人问好。 秦陆微微颔首致意。 这是上位者该有的风度,以前梅浅浅没来,他也是这般态度。 林柠则冲梅浅浅挥挥手,算是回应。 二人迈步朝总裁专用电梯走去。 梅浅浅忽然从前台抱起一束花,另一只手拿着一块表和一条包装好的皮带,朝秦陆快步过去,走到他面前说:“秦总,花和皮带是远扬集团的小千金送的,手表是当红女明星白艺送的,还有一对钻石领带扣是旭日集团的千金送的,还有……” 原本和秦陆并肩的林柠,手伸到他手臂上,用力挽住他。 像是怕他移情别恋。 秦陆微蹙浓眉,对梅浅浅说:“以后这些东西直接拒收,拒收不了,派人送回去,或者快递寄回去。这么重要的事,没人告诉你吗?” 梅浅浅眼神轻晃,垂下眼帘,小声说:“没有。” “去办吧。” “好的,秦总。” “以后再有人送礼物,就说我有女朋友了,感情很好,逸风那边也是。身为一个合格的前台,妥善处理这种事,是基本职业操守。” 梅浅浅抬起头,脸露委屈,“我说了,可是她们不听,放下就走,有的态度特别强硬,有的是派人来送的,公事公办。” 秦陆失了耐心,“如果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就自动离职吧。” 梅浅浅急忙答应着:“下次一定处理好,秦总请放心。” 秦陆不再说话,抓起林柠的手,走进总裁专用电梯。 目送二人消失在电梯里。 梅浅浅转身回到前台,把手中礼物放下,交给其他同事处理。 她借口肚子疼,走进卫生间,用另一部手机给林乾发信息:林董,小柠今天和秦总一起来公司了,两人表情正常,不像发生过争执的样子。 这结果,令林乾颇为意外。 难道秦姝没将此事告诉秦陆? 不应该啊。 子嗣是大事,尤其对拥有万亿身家的巨富之家来说。 他打听到,顾逸风和前妻离婚,就是因为没有孩子才离的。 顾逸风到现在都没再婚,也没有女朋友,那么血脉传承的重担,就落到秦陆身上了。 这么大的事,秦陆居然风平浪静? 这不合常理。 林乾拨了内线,吩咐助理去查顾傲霆的手机号。 助理很快查到。 林乾拨通顾傲霆的号码,斯斯文文的语气笑着说:“顾董,您好,我是林氏集团的林乾。久仰您的大名,京都最负盛名的优秀企业家,地产界的泰斗,商界常青树,是我非楷模。早就想登门拜访您,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您哪天有空?咱们一起喝个茶,向您请教一下经商经验。” 顾傲霆暗道,什么经验,都不如有个好背景,背靠大树好乘凉。 嘴上却笑呵呵地说:“哪里哪里,林董才是商界泰斗,跟你比,我那一盘就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林乾哈哈大笑,“您老说这话,简直折煞我也!跟顾氏集团比,林氏集团就是个小弟。您家儿孙个顶个的优秀,北弦兄、秦野兄、逸风、阿陆,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不像我家那个犬子,扶不起的阿斗。小柠更是,一身逆鳞,说不得,教不得,除了跟我对着干,就是气我。” 想到林柠送自己的三幅大字,顾傲霆忍不住说:“小柠其实没表面上那么不懂事,她就是嘴巴脆,心眼不坏,跟我一样。” 林乾噎了一下,抬腕看看表,“那就明晚吧,明晚您有空吗?我请您喝茶,咱们边喝边聊。” 马上就要成为亲家了,见面是必须的。 顾傲霆答应下来。 第二天夜晚。 顾傲霆如约来到燕方归茶楼。 顶级香茗已泡上,茶室茶香袅袅,丝竹声声,墙角燃着名贵檀香。 一入茶室,雅气入骨。 清秀婉约的茶艺师,着一身修身紧身的雅白旗袍,正跪在茶案前,熟练地表演茶艺。 林乾一身白色素锦缎绣暗纹太极服,姿势洒脱地坐于中式红木座椅上。 神态松弛,悠然,鹤骨松姿一般洒脱,仿佛刚练完太极,就来茶楼赴约了,脸上丝毫倦容都没有。 顾傲霆暗道,果然靠背景的就是舒服。 他们顾家几代人累死累活,努力打拼,数十年如一日地经营公司,一丝不苟,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 瞧瞧林乾,从容自在,悠哉悠哉的,就把钱赚了。 “顾董,您好!您好!” 林乾站起来,同顾傲霆握手,殷勤地打招呼。 有了上次的教训,怕顾傲霆也像秦陆那样,握着他的手不松,林乾蜻蜓点水一般,握一下顾傲霆的手,很快松开。 二人落座。 茶艺师双手举杯,把泡好的茶端给顾傲霆,眼角生情,笑容妩媚说:“顾董,请喝茶。” 顾傲霆伸手接过来,觉得这个茶艺师不像个好人。 递个茶就递个茶呗,干嘛还冲他抛媚眼? 他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至于吗? 那旗袍穿得也不像个好人穿的,侧边叉开到大腿根。 顾傲霆对林乾说:“让茶艺小姑娘下去吧,咱俩喝就行,茶喝完了自己倒。” 林乾抿一口茶,淡淡一笑,“顾董,该享受就享受,咱们拼命赚钱,不就是为了更好地享受吗?茶楼的茶费里包括茶艺这项服务,让她下去,不是帮她,是对她的羞辱,会受罚的。” 顾傲霆盯着杯中香茗说:“我不爱享受,只爱赚钱,把我们家公司做大做强,屹立百年不倒。” 林乾哈哈一笑,“我也是,比起享受,我更爱搞钱。公司不倒,儿孙争气,承欢膝下,享天伦之乐,人生两大快事也。” 一句话戳到顾傲霆的疮疤上。 如今逸风离婚,不肯交新女友,再婚遥遥无期,他梦寐以求的重孙遥不可及。 秦陆这边倒是有希望。 林柠是矮了点,但是好歹是个女的,能生,能生就有希望。 顾傲霆拿起茗杯帮林乾续茶。 林乾急忙接过来给顾傲霆续,续完才给自己续。 顾傲霆道:“小柠和阿陆年纪合适,正好趁这个机会,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婚订了,筹备一段时间,把婚礼给办了。年轻人没个定性,结了婚生了孩子,就安定下来了。” 林乾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尊夫人没告诉你?” “什么?” 林乾原本斯文悠然的面色变得悲痛起来。 他抬手挥退茶艺师。 等门关上,屋里只剩两个人,林乾才开口,语气沉重,“实不相瞒,小柠小时候得过自闭症,自闭症遗传。这事我当爸爸的本不该说,但是等小柠日后生了孩子,孩子遗传到了,你们肯定会怪我们家骗婚。到时再闹着让离婚,小柠受到的伤害会更大。所以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介意,这婚就不要结。如果不介意,日后遗传到了,你们也别怪罪小柠。” “轰隆!”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 顾傲霆只觉得脑门像被雷劈了一样,脑子嗡嗡的,头痛欲裂! 不知道是怎么离开茶室的。 浑浑噩噩地上了车。 怔怔坐立许久,顾傲霆捂着脸哭了。 难道顾家气数已尽? 纤云和逸风基因不合,不能生。 林柠又得过自闭症,回头生个自闭症孩子,怎么打理公司? 默默落泪老半天,顾傲霆抬手拿袖子擦擦眼泪,泪眼模糊地拨通秦陆的手机号,声音哽咽说:“阿陆……” 秦陆一听这嗓音就不对劲,问:“有事?” 顾傲霆哑着嗓子说:“小柠那孩子是不是得过自闭症?你跟爷爷说实话。” 沉默一瞬,秦陆问:“林乾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你就说是不是?” 秦陆语气强硬,“无论是不是,林柠我娶定了。林乾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他!” 第1534章 秦陆出手 顾傲霆忙说:“阿陆,你别冲动。我觉得这事林乾没做错,他也是为我们好,提前告知内情,降低风险系数。如果你和林柠结婚,真生个自闭症孩子,一切都晚了。” 秦陆觉得可笑。 果然,立场不同,感受不同。 他眼里只有健康的子嗣,压根看不到林柠的痛苦,看不到她像一只溺水的猫,需要爱,需要他。 秦陆道:“林乾的下落,请告诉我。” “阿陆,你找他没用。我建议你,抽个时间带林柠去医院做下检查,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得过自闭症?如果有那个基因,你们就分开吧,长痛不如短痛。那丫头,说实话,条件挺不错,我刚对她有点好感,就遇到这种事。唉,可惜了!可惜!” 见他一味地帮林乾打掩护,秦陆挂断电话。 一个多小时后。 林乾返回自己家。 月亮隐于云后,秋风冷凉。 林乾乘坐的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车子熄火。 司机拉开车门,恭迎林乾下车。 地下停车场的灯忽然唰地熄灭。 停车场一片漆黑。 林乾刚伸出右腿,就被秦陆抓住,直接以手为刀,朝他的后脖颈砍了一下。 林乾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下一秒,人被秦陆抱起来,掳走。 速度快到连他的司机和保镖,都没反应过来。 等林乾再有意识,人已经被秦陆塞进他的越野车。 等双脚再沾地,林乾已经被秦陆带到六百米开外的江边密林里。 秦陆拎着他的手臂,像扔一条狗一样,把他扔到林下泥地里! 林乾身上雪白的丝锦太极服瞬间沾了泥土,变得污秽。 秦陆坚硬的双拳,铁锤一样落到他身上! 林乾被打得抱头痛呼! 想跑,奈何秦陆拳风太密,他爬不起来。 想反抗,发现他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更别提反抗了。 平时他曾跟私人教练学过一些防身术,太极拳也练过一阵子,可是对上秦陆,才发现那些拳脚,居然变成了花拳绣腿,丝毫不顶用。 知道这小子功力深厚,没想到这么深厚! 等林乾被打得浑身淤青靛紫,疼得气都喘不上来时,秦陆才松开他。 怕把他打死,秦陆未用全力,没打他的脸,没伤他要害,也没断他的骨头,没动他的头。 只动他身上皮肉。 皮肉伤,即使他报警,至多算九级十级伤残,赔钱了事。 秦陆俯身,抄起林乾两条手臂,把他往上一扔。 林乾顿时被挂到大树杈上! 被打伤的地方碰到坚硬的树杈,疼得他呲牙咧嘴! 原本一身翩翩白衣,风流倜傥的林乾,此时像个树懒一样,狼狈不堪。 秦陆一双漆黑英挺的眼眸凌厉坚硬,沉着一张俊毅的脸,警告道:“这只是警告,若再去找我爷爷奶奶和我父母,就不只是皮肉伤了,到时我会让你好好长长见识!” 林乾耷拉着头,难堪地挂在树杈上,又疼又窘,不敢吭声。 原以为秦陆即使知道,也不敢怎么着他。 顶多像前两次那样,阴阳他几句,或者捏捏他的手。 文明社会文明人,谁还动拳动脚? 没想到这小子长的是熊心豹子胆,竟然直接去他家里掳他,还明目张胆地动手打他,野人一样! 疼倒在其次。 这羞辱,于他是破天荒第一次! 打小富贵,政商联姻娶了元书湉,如虎添翼,泼天富贵下的他,哪曾受过这等羞辱? 林乾后槽牙差点咬碎。 秦陆见他不吭声,迈着一双长腿离开。 很快出了密林,上车。 等林乾的保镖找过来的时候,秦陆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个保镖爬到树上,小心翼翼地抱着林乾。 另两个保镖在树下,伸长手臂接他。 换了干净衣服,坐在车里,林乾闭着眼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这口气难咽! 他要了保镖的手机,拨通林柠的手机号,强忍剧痛说:“小柠,秦陆那小子性格太鲁莽,身手又太好,爸爸担心日后你和他发生争执,他会家暴你。你瘦小无力,哪里能挨住他的打?” 林柠嗤笑一声,“自己渣,看谁都渣。” 林乾深提一口气,忍压下怒气,耐着性子说:“小柠,爸爸是为你好,秦陆不适合你。他性格冲动易怒,脾气暴躁,现在对你好,是因为你俩在热恋期。恋爱时,男人会忍,会装,会包容你,结婚后原形毕露。” 林柠哈哈大笑,“说的是你自己吗?平时在外面装得人模狗样,私底下肮脏不堪!” “你……” 林乾气到想吐血! 一气扯得身上的皮肉疼也疼。 皮肉伤不致命,但是疼是真的疼。 林乾怕被她气得老命不保,怒气冲冲掐断电话,把手机扔给保镖,冲他们发火,“一帮废物!让人在眼皮子把我掳走!这么慢才找过来,是生怕来早了,没法替我收尸吗?” 保镖小声说:“林董,您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下次我们会提高警惕。” 林乾怒道:“今天的事谁都不许外泄,否则割了你们的舌头!” 保镖们连声答应着。 三四十分钟后。 秦陆返回日月湾。 进家门,先去洗手。 把手上沾染的林乾的禽兽味,冲洗干净。 打他脏了自己的手,可是不打一顿,他得寸进尺,没完没了。 “阿陆,阿陆!” 听到动静,林柠欢快地从楼上跑下来,迎接秦陆。 在楼下的盥洗室里找到秦陆。 林柠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小脸依恋地贴在他的后背上,问:“阿陆,你怎么才回来?” 秦陆正在清洗的手,微微一停,继续清洗,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淡淡道:“临时出去办了点事,耽误了。” 林柠敏锐地闻到他身上有若有若无的香气。 不是他身上那种阳刚的体香,是一种名贵男士香水的味道。 味道很熟悉。 林柠轻轻吸了吸鼻子,是父亲常用的香水。 根据他的喜好专门找香水大师调制的,只有他用。 再联想父亲刚给她打电话说的那一通话,林柠猜到个大概。 秦陆身上能沾他的香水,绝对不会是和他搂搂抱抱,肯定是动手了。 林柠问:“阿陆,你去揍我爸了?” 秦陆身形微微一滞,扭头看她,“你爸打电话告诉你的?” “为什么揍他?” 秦陆沉默一瞬道:“他该揍。” 林柠笑,“他是该揍,揍得好!” 过片刻,她又问:“人没死吧?” “没,皮肉伤,我有分寸。” “没死就好。” 林柠松开秦陆的腰,走出盥洗室。 进了旁边偏室,林柠从兜里摸出手机,拨给元老,“外公,如果我爸找你诉苦,无论以什么理由,您都不要听他的。他那人擅长演戏,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不像阿陆,阿陆耿直、真诚,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 元老对她的小心思洞若观火,直接道:“小丫头,别兜弯子,拣重点说。” 林柠吐吐舌尖,“我爸惹我生气,我让阿陆去揍了他一顿。估计用不了多久,我爸就会找您告状,说阿陆的坏话,说顾家的坏话。无论他说什么,您只回一句,是小柠让他揍的,来堵他的嘴。记住了吗?外公。” 第1535章 秦野上阵 元老安静少顷,问:“你爸怎么惹你生气了?” 林柠嗓音娇软,“等他找您告状时,您当面问他就好啦,一问便知。当然,他会撒谎,搪塞过去。他那人说话,您信一分就行,多一分都多余。不像阿陆,金口玉言,一诺千金。” 元老笑着嗔道:“这么快就护上了?” “当然!阿陆是我男朋友嘛,在我心里,阿陆和外公、梅妈妈并列第一。” 元老哈哈大笑,“外公疼了你二十二年,结果混到了和秦陆并列第一?小丫头,变心变得可真快啊!” “知足吧!您至少排个并列第一,我爸排倒数第一,我哥倒数第二。” 元老道:“好了,快去陪你的阿陆吧。” “好嘞!拜拜,外公!” 林柠推开偏室门,走出去。 看到秦陆正站在距门口十米之距,等她。 秦陆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手机上,“给你爸打电话了?” “才没有!”林柠举起手机朝他晃了晃,“给我外公打的。预估我爸明天会第一时间去找我外公告状,我提前告知,破他的苦肉计。我爸不可怕,怕就怕他挑唆我外公。我外公虽然退居二线,余威仍在,一句话能让人忙半天,对你们家公司影响不好。” 秦陆抿唇不语,心中却暗自感动。 林柠这是在替他善后。 防患于未然,永远比出了事再解决,省事得多。 他抬脚走到她面前,将她揽入怀中,手掌轻轻摩挲她薄薄脆脆的蝴蝶骨。 自闭症又如何? 就林柠这机灵劲儿,不得生个哪吒? 即使遗传了她的自闭症基因,也是个自闭的哪吒,远胜于普通人。 他忽然弯腰,打横将她抱起来,大步朝电梯走去。 林柠细藕一般的手臂攀着他的肩膀,手指抚摸他下颔线清晰的脸,笑道:“除了梅妈妈,阿陆是抱我最多的人。” 秦陆脚步微顿,“你外公不抱你?” “外公操劳国事,七八十岁才退休,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家中孩子又多,他虽然疼我,却无暇顾及我。梅妈妈也有自己的儿女,要回老家颐养天年。”她把毛茸茸的小脑袋趴到他怀里,声音软趴趴的,“只有我的阿陆,会永远陪着我,不会半路扔下我,对吗?” 秦陆铁血硬汉,哪受得了这种软妹? 他当即点头,“对,只要你别三心二意,我不会扔下你。” 林柠很满意这个答案,捧起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冲他甜甜地笑,“阿陆,我爱你!” 秦陆唇角情不自禁扬起。 垂眸望着林柠娇俏可人的小脸,心如融化的雪水。 难怪父母那么相爱,难怪逸风和纤云离婚不离情,难怪顾家每一对爱侣都为了爱不顾一切,原来曾经让他嗤之以鼻的爱情,真能让人产生美好的感觉。 这种美好,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比拟的。 出了电梯。 他抱着林柠朝卧室走去。 心想,如无变故,他要一直这样抱着她,直到垂垂老矣,抱不动为止。 以前总嫌墨鹤动不动就抱陆恩琦,肉麻。 轮到自己,真香! 果然。 第二天,一大清早。 林乾就出现在了元老家里。 他解开衣扣,给元老看自己身上的大片淤青,“爸,这是林柠的男朋友秦陆打的。那小子性格冲动,行事鲁莽,不由分说就登门打人,视法律为儿戏!这种人怎么能当小柠的良配?不知他对小柠使了什么,小柠鬼迷心窍,没名没份地住在他家里,家都不肯回。” 元老面孔严肃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小柠昨晚打电话告诉我,说你气她,她让秦陆打的。” 林乾一怔,脸色沉下来。 真是自己的“好”女儿! 吃里扒外! 林乾憋了几分钟,又张嘴,“那也不能打人吧?文明社会,他那么鲁莽,动不动就用武力,日后肯定会是个麻烦精,出了事还得您老人家出面为他兜底,不如趁早了断。小柠打小最听您的话,爸,您替我劝劝她吧,让她回来。” 元老捻着胡须慢悠悠道:“我过寿时,秦陆来过,我同他有过一面之交,小伙子行事十分有分寸。打你肯定是忍无可忍,说说看,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那么生气?” “我……” 林乾欲言又止,眼珠微微转动。 想扯个谎,又怕元老找林柠对质。 他带女人去小岛过夜的事,真细查下去,经不住查。 林乾握拳沉默许久才开口:“就是父女几句口角,小丫头生气了。爸,我还有个会,先去公司了,改天来陪下棋。” “去吧。” 林乾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快到门口时,身后传来元老的声音,“我虽然退居二线了,但是伯君、小峻他们几个都在位,别太过分,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言外之意,如果太过分,后果自负。 林乾脚步停住。 过半秒,他回头解释:“爸,有些人看不得咱家好,就喜欢造谣生事,生怕咱们家过得太安宁。我和书湉夫妻恩爱,即使书湉不爱我,我仍爱她。我对她的心苍天可鉴,日月可照!” 他举起右手,一本正经地发毒誓:“如果我对书恬有二心,就让我全身腐烂,断骨而死,死无葬身之地!” 元老朝他摆摆手,“走吧。” 走出元家大门,林乾才发现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他在外面玩女人,一直很小心,除了上次去小岛,和林柠碰个正着,平时没怎么暴露过。 是谁在背后风言风语? 难道是顾家人放的风? 林柠和秦陆八字还没一撇呢,顾家就开始使倾轧之计,想抢夺他手中的资源? 没门! 坐进车里。 林乾拨通秦野的手机号,笑模笑样地说:“秦兄,近来可好?” 秦野嫌他酸腐,道:“有事?” “是有事,我们见面说吧。今天中午方便吗?一起吃顿饭,边吃边聊。” 秦野只当他要商量林柠和秦陆订婚之事,当即答应下来。 四个小时后。 二人走进雍雅山房的雅间里。 林乾屏退服务员,拿起茶壶给秦野添茶,说:“我身上有伤,今天就不陪秦兄饮酒了。改天等我伤好后,咱俩老哥俩,再好好喝一杯。” 换了任何人,都会问一下为什么受伤? 伤得怎么样。 可惜,秦野不同于任何人。 他双唇微启,吐出一个字:“行。” 林乾,“……” 缓了片刻,他抬手将袖子挽起几道,露出手臂上成片的淤青,拿起公筷给秦野夹菜,“秦兄,尝尝这家的海胆,今天刚空运过来的。” 秦陆扫一眼那片淤青,又见林乾装模作样,心中明了。 这铁定是秦陆动的手。 这厮喊他过来,不是商量秦陆和林柠订婚的事,是告状呢。 秦野耳朵微竖,忽然手伸到腰上摸了一下。 下一秒,他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飞刀。 那小刀细细长长,薄薄一片,宛如柳叶,散发寒光。 林乾一愣,浑身汗毛噌地竖起! 刚要开口。 秦野手一扬,一道冷白银光顺着窗口射了出去! 见他不是射自己,林乾吓掉的魂又回来了。 他干咳几声尬笑,“秦兄,好刀法!” 秦野拿起茶杯抿一口茶道:“让你手下人帮我把刀捡上来。”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林乾拨通保镖的号码,安排下去。 几分钟后,他的保镖敲门而入,手里拿的正是秦野刚才射出去的飞刀。 秦野道:“放到你们林董面前。” 保镖照做。 林乾盯着面前的飞刀,震惊! 只见飞刀上插着一只苍蝇,不偏不巧,正插在它的肚子上。 更神奇的是,苍蝇明明疼得要死,居然还在扑棱翅膀。 林乾顿觉浑身生寒。 仿佛那把刀插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秦野又抿一口茶,慢条斯理道:“雕虫小技,让林董见笑了。阿陆得我和我太太、我岳父的真传,身手远在我之上。但那小子极有分寸,轻易不使真本事。” 林乾额头冒冷汗。 臭小子没使真本事,都把他打得遍体鳞伤。 要使真本事,不得送他上西天? 秦野拿公筷给林乾夹了一只鱼眼珠,神色淡淡问:“对了,林董今约我有什么事?” 林乾回过神来,慌忙说:“没,没事,没事了。” 第1536章 爱他入骨 饭都没吃完,林乾就找了个借口,走了。 约秦野见面,原本是打算告知,林柠得过自闭症之事,硬是被秦野吓得没敢说出来。 直到坐进自己的车里,林乾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他命令司机:“快开车!” “好的,林董。” 司机迅速发动车子。 林乾回头看了看,没见秦野跟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拨通助理的电话,吩咐道:“欧洲那个会议,提前动身吧,机票改签,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能出发。” 助理道:“今天恐怕来不及,明天可以吗?我马上联系机场工作人员。” “可以。再找几个保镖,要身手顶级好的高手,国内、国外都行,一定要顶级好,报酬不是问题。” 助理为难,“身手顶级好的高手有,之前找过,但他们不愿当私人保镖。” 林乾不耐烦了,“你看着办,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这样的高手。找四个,不,找六个,八个,八个吧。” 助理委婉地提醒:“林董,八个保镖是不是排面有点大?您是元老的女婿,这样会不会对他产生不必要的影响?” “我岳父那边,我自有交待,你尽管去找保镖,越快越好。” “好的,林董,我马上安排人去办。” 林乾蹙眉,“你亲自带人去,现在那帮保镖就是一群酒囊饭袋,关键时刻一个都不顶用。” “好。” 秦野站在楼上窗前,单手插兜,居高临下望着林乾匆匆离去的车子,扯扯唇角。 狗仗人势的家伙,没一点尿性! 区区一把飞刀,就把他吓跑了。 本来还想多露几手的。 刀子都闲得快生锈了。 秦野下楼,返回顾氏集团。 径直进了秦陆的办公室。 秦野走到沙发前坐下,手臂担在沙发扶手上,看向秦陆,硬眸淡淡,“动手打林乾了?” 秦陆从真皮座椅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俯身按了电动水壶开关,取来茶叶,在他身边坐下,嘴上轻描淡写道:“是,他皮痒,我好心帮他挠了挠。您放心,我有数,没使太大的劲。” 水声嗡嗡。 秦野侧眸瞧他,“为什么打他?” 秦陆想瞒着,但是一想到碎嘴子爷爷已经知道了。 瞒是瞒不了多久的。 不如正面应对。 秦陆道:“林柠小时候得过自闭症。林乾那个贱骨头,先是告诉我奶奶,又去告诉我爷爷,苍蝇一样,烦。” 秦野只觉头皮一麻,本能地问:“什么症?” 秦陆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自闭症。听梅妈说,林柠小时候受过刺激,多半跟林乾脱不了关系。不过你看林柠那模样,比猴子还精,应该不打紧。” 秦野沉默不语。 秦陆扫他一眼,信誓旦旦道:“您放心,等我和林柠结婚后,多生几个孩子。自闭症遗传几率在2%-7%,几率不算大。即使遗传到了,也不怕,咱家有钱,砸钱治就是。” 秦野一言不发,站起来。 秦陆瞧他面无表情,心里没底,跟着站起来,“爸,您是我心中最伟大最开明最仁慈最富正义感的父亲,肯定不会跟我爷爷一个态度,对吗?” 秦野不答,抬脚朝门口走去。 秦陆心下一沉。 爷爷顾傲霆反对,他可以怼他,可以忤逆他,可以当耳旁风。 可是父亲,是他最尊敬的人,向来说一不二。 他不想和父亲闹太僵。 走到门口,秦野回眸,道:“注意产检。” 放下四个字,他拉开门,走出去。 秦陆想说,这种病产检查不出。 但转念一想,父亲是有两个孩子的人,人虽硬心却细,肯定知道精神类的疾病,产检查不出。 这四个字,只是表明他的态度。 果然,父爱如山。 父亲不愧是他最尊敬的人,自己当年淋过雨,不舍得他也被淋。 秦陆拿起手机拨给林柠。 电话响了一下,林柠就接听了,“阿陆,想我了?” 那把子声音软软甜甜黏黏,像奶黄流心馅的雪媚娘。 甜得秦陆汗毛直竖。 秦陆故意沉着声音道:“以后对我爸好一点。” “放心,绝对比对我亲爸好!” “想嫁给我,以后可能要多生几个孩子,能接受吗?” 林柠停顿一下,随即开玩笑的口吻说:“没问题,咱生他一个连!生命不息,生子不止!” 秦陆忍住笑,“倒也不必那么多,两三个就行。” “行,都听你的!你让我向东,我绝对不向西!你让我打狗,我绝对不撵鸡!” 秦陆轻嗔:“贫嘴。” “我到楼下了,马上上楼找你,等着。” “你不好好在你们公司待着,天天往我们公司跑做什么?” “找你啊。” 秦陆勾唇淡笑,“不务正业。” “错,你就是我的正业,上班才是副业。” 这嘴甜得,他都快要忘记她最开始的娇蛮霸道了。 很快,林柠一阵风似的上来。 推开办公室的门,林柠手里拎一个保温食盒,走到茶几上前放下,边拆食盒边说:“俗语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必须先抓住男人的胃。这是我煲的鲍鱼花菇炖鸡汤,不仅好喝,还能滋补肝肾,益气养血,增强免疫力。” 秦陆道:“我吃过午饭了。” 林柠苦着一张小脸,做委屈巴巴状,“我煲了一上午才煲出来,你就尝几口吧。” “行吧。” 林柠将汤盛到碗里,拿起勺子,走到他面前,喂给他喝。 秦陆张嘴尝了口。 鲍鱼的鲜甜和花菇、鸡肉的鲜香相互交融,味道鲜美至极。 像极了某个七星级酒店的大厨煲出来的口味。 秦陆垂眸瞧她,“没想到林千金竟然是厨神在世。平时从不下厨房,一出手就是七星级酒店大厨的标准。” 被识破小心思,林柠嘿嘿尬笑,“我回家,跟着我们家厨师学了一上午,可是煲出来的汤,狗都不喝。怕你不喜欢,只好去买了。不过我没撒谎,这汤是我亲手买的,亲手倒进食盒的,四舍五入,等于是我亲手煲的。” 秦陆还想调侃她几句,但见她端着碗的手指,有几根红通通的,有根还缠了创可贴,肯定是下厨时不小心造的。 又见她头发是新洗的,小脸泛红,想必真在厨房里熏了一上午。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洗手为他做羹汤。 想必是爱他爱到骨子里。 当初口口声声说玩弄他的人,如今小心翼翼地,努力地,笨拙地,几乎是倾尽全力地来爱他。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秦陆绝对不相信这是真的。 第1537章 太过聪明 秦陆伸手去抓林柠的手。 林柠放下碗,急忙把手背到身后,不给他看。 秦陆捉过来,小心地拆开创可贴。 看到她纤细白嫩的食指上,有个透明的泡,还有两道细小的血口子。 秦陆坚硬的心揪了一下。 林柠垂下长睫毛,小声问:“我是不是很笨?连个汤都煲不好,笨手笨脚的。” 秦陆轻轻帮她缠好创可贴,放到唇边吻了吻,低声说:“不笨,你很聪明,有很多优点,没必要去挑战自己的短项。想吃什么,直接去酒店下单就好。是不是你亲手做的不要紧,你亲手买的,也是心意。” 林柠听得大眼睛潮乎乎的。 她趴到他脖子里用力亲了一口,又伏在他怀里待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秦陆想起,有次在外公家。 半夜三更,她偷偷跑进他房间,钻进他被窝。 以为他睡着了,她静静抱着他,却什么都没做。 当时挺烦她,觉得她轻浮。 如今才后知后觉,可能就是一种单纯的情感依赖。 从父亲身上得不到,从母亲身上得不到,外公太忙,梅妈又回老家了,她想找个新的依恋对象,寄托情感。 林柠重新端起碗,递到秦陆唇边,“来,你再喝几口。” 秦陆听话地将碗里所有的汤喝光。 林柠去休息室把碗勺刷了,出来,拎起食盒,问秦陆:“你爷爷今天来了吗?” “来了。” “我去喂他喝汤。” 秦陆轻扯唇角,“不愧是小黄鼠狼,精明透顶,一份汤也要利用到极致。” 林柠俏皮一笑,“听说孩子的智商遗传母亲,以后咱们的孩子遗传我的精明,遗传你的身高,强强联手,天下无敌!” 秦陆唇角的笑微微一顿。 她居然不知道自闭症会遗传。 很快,秦陆神色恢复正常,笑道:“快去吧。去晚了,老顾跑了,你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 “好嘞!” 林柠拎着食盒,风一样走进顾傲霆的办公室。 顾傲霆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办公桌前看上季度的财务报表。 林柠把食盒往他办公桌上啪地一放! 震得顾傲霆打了个激灵。 他抬起眼皮,满眼问号地瞅着她,“小柠,你找我有事?” 问完又有点心虚,毕竟昨晚刚劝秦陆和她分手。 林柠冲他俏生生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奶白小牙,十分可爱。 顾傲霆却觉得那牙像蛇的牙齿,阴森森的。 林柠拆开食盒,往碗里盛汤,脆声说:“顾爷爷,我答应阿陆,以后要对你好,不再给你难堪。我林柠,女子汉大女人,得言而有信!” 她举着汤碗,递到他嘴边,“来,顾爷爷,请张嘴!” 顾傲霆垂下老眼,瞅着碗里那喷香的汤,心虚,死活不敢张嘴。 怕林柠在这汤里下砒霜。 下砒霜,她应该不会,但是如果往汤里放个把蟑螂或者吐几口口水,也挺膈应人的。 林柠举着碗等了小半天,手都举酸了。 见顾傲霆不给面子,她失了耐心,脸上娇俏的笑消失,硬声道:“您喝不喝?” 顾傲霆摇摇头。 林柠嗓音提高,“喝!” 顾傲霆急忙伸手接过汤,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去大半。 林柠道:“慢点喝,笑。” 顾傲霆放慢喝汤速度,唇角扬起,做出笑模样,心里却叫苦连天。 给自家孙子当孙子就罢了,这个林柠又不是顾家的种,为什么要给她当孙子? 还是纤云好啊,纤云听话,懂事,知书达理,拿他当长辈。 可惜,那姑娘不能生。 林柠对顾傲霆的表现十分满意,举起手机,打开相机录相,对着顾傲霆开始录,边录边说:“今天亲手给顾爷爷煲了鲍鱼花菇炖鸡汤,顾爷爷喝得很开心,纪念一下。明天继续给顾爷爷煲汤。” 她看向顾傲霆,“顾爷爷,您明天想喝什么汤?” 顾傲霆心说,您饶了我吧,嘴上却笑,“小柠煲什么,我喝什么,能喝到你煲的汤,是我的荣幸。” 林柠退出录相,对顾傲霆说:“家族群有吧?把我拉进去。” 顾傲霆一愣,百般不情愿地把林柠拉进群里。 林柠将这个视频发到顾家家族群里。 很快,收到来自秦姝的夸赞。 楚韵的夸赞。 其他人也相继夸奖起来。 顾傲霆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这场戏演的,如果他再反对林柠和秦陆在一起,就成实打实的坏人了。 从来没想到,他这个精于算计的老狐狸,算计了一辈子,却栽到了这个双十一年华的小黄毛丫头手上。 林柠冲顾傲霆得意一笑,“顾爷爷,剩下的汤你看着处理吧,我去找阿陆了。” 顾傲霆想说快走快走,烦死你了! 嘴上说客气道:“再坐会儿吧,想喝什么,我让秘书给你倒。” “不喝。” 顾傲霆起身把她送到门口。 返回秦陆办公室。 林柠冲秦陆挥挥手机,“看到了吗?我现在对顾爷爷可好了,比对我亲爷爷还好。我外公那么大领导,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秦陆忍住笑。 不用猜都知道,小丫头肯定对老顾威逼利诱了。 那笑笑得太假了。 秦陆拿起包和外套,对林柠说:“我要去谈笔生意,顺路送你回你们公司。” “和谁谈?” “鸿运集团的洪总。” “我知道他,我陪你去。我往那儿一坐,事半功倍,你话都能少说一半,酒也不用喝,姿态摆得高高的,乙方也能变成甲方。以后你要谈什么生意,都叫上我,我愿为你效犬马之劳。” 秦陆扬眉,“这么尽心?” “当然,帮我们家公司卖命,赚的钱要被我爸拿去养小三小四小五。帮你赚钱,养的可是我的爱人。” 秦陆拍拍她的头,“嘴这么甜,走吧。” 二人乘总裁专用电梯下楼,身后被助理等人簇拥着。 林柠边走边仰头同秦陆说说笑笑。 眼里的甜蜜溢于言表。 站在前台后的梅浅浅望着一双璧人,面上含笑打招呼,心中嫉妒得要死。 人不会嫉妒不相干的人,却总喜欢嫉妒身边人。 尤其她和林柠同龄,小时候喝的是同一对奶。 等二人走远,其他前台小姐纷纷艳羡地说:“林小姐和秦总好般配啊!” “男帅女美,配一脸,羡慕。” 梅浅浅笑道:“不觉得秦总太高了吗?” 她想表达的是,林柠太矮了,配不上秦陆。 另一个前台说:“反差萌挺好的啊,林小姐很可爱,那身高算不上矮,秦总喜欢就好了。” 梅浅浅眼神深了深,借口去卫生间,用另一部手机给林乾发信息:林董,小柠和秦总感情更好了,两人有说有笑…… 等了半天,林乾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梅浅浅发信息:林董,别忘了您答应我的哦,要帮我介绍男朋友。有您做媒人,对方即使是富二代,也不敢轻慢我。 林乾把电话拨过来,“你看阿拓怎么样?” 梅浅浅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是说林拓哥吗?” “是。” 梅浅浅心中乐开了花! 林拓可是顶级富n代,虽然风流,但是家中有钱,背后有权。 风流算什么? 有钱男人哪个不风流? 一想到从此就能一步登天,梅浅浅只觉得心花怒放,欣喜若狂! 她连忙答应着:“可以,林董,我答应!不瞒您说,我打小就喜欢林拓哥,可惜……” 林乾懒得听她废话,问:“有镜子吗?” “有,有。” “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梅浅浅愣住! 屈辱铺天盖地砸下来! 梅浅浅被羞辱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手机里传来林乾凉薄的声音,“下班去市中心那家爱马仕,报自己的名字领个包,一个包顶你三年的工资。好好盯着小柠和秦陆,特别是秦陆,有什么把柄立马告诉我。事情没办成,就急着讨要好处,没有这样办事的,懂规矩吗?” 梅浅浅咽下屈辱,哽咽着说:“记住了。” 挂断电话,梅浅浅换回常用手机,拨通林柠的号码,语气温柔,问:“小柠,你和秦总去哪里啊?” 林柠拧起眉头,“干嘛?你是我领导吗?我去哪儿还得向你汇报?” “不是,我是关心你。想喝什么,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去给你们送。” 林柠极轻一笑,“不觉得你关心得太多了吗?” 梅浅浅委屈,“我以前也这么关心你的啊,小柠你太多心了。” 林柠道:“你自动离职吧,离职比被辞退好听。我不喜欢你在我男朋友的公司上班。你敢觊觎顾逸风,就敢觊觎我男朋友,我眼里揉不下沙子。” 梅浅浅面色唰地变白,手机掉到地上! 第1538章 要人要爱 挂断电话,林柠调出顾纤云的手机号,给她发信息:嫂子,障碍已清除。 京都是下午,加州是凌晨。 顾纤云睡至半夜,去卫生间回来。 再睡已没有睡意,她拿起手机,开机。 这部手机是在国内时用过的,上面有很多和顾逸风的聊天记录。 每当午夜睡不着时,她总喜欢打开手机,一条条翻看,那样会感觉,她和他还没分开,他就躺在她身边。 每条信息,每个字,都承载了他们曾经的甜蜜和浪漫。 刚开机,林柠的信息就蹦了过来。 顾纤云点开,看到信息,嘴角微微翘了翘。 没想到这位娇蛮小千金,居然言而有信,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行动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顾纤云思索片刻,回了两个字:谢谢。 林柠点开信息,激动地对秦陆说:“阿陆,快看快看!你嫂子回我信息了!你嫂子不生我的气了!” 秦陆扫一眼信息道:“纤云一向大度,当然不会生你的气。再说你只是追过逸风,没做太过分的事,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林柠抬手挽住他的手臂,头往他肩膀上靠,声音软糯,“怪我之前少不更事,错把人夫当成宝,如今才知阿陆的好。” 秦陆瞥瞥她,“你成长得挺快,短短几个月,从少不更事,长成了老人精。” “爱情的力量嘛!” 秦陆觉得肉麻,“你让梅浅浅离职,你梅妈妈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我梅妈妈很有分寸。听我们家其他佣人说,我小时候,梅妈妈奶水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我妈怕她想孩子,把梅浅浅也接来我们家住。后来我上幼儿园,我妈让梅浅浅跟我一起上,学费我们家出,梅妈妈死活不同意。因为我上的是贵族幼儿园,天价学费,梅妈妈不想多花我们家钱。养老费她也死活不肯要,是我以绝食相逼,她不得已才收下。” “原以为你和梅浅浅关系很好。” “以前还可以,现在的她,让我越来越不舒服。我鼓励她去创业,去优化自己,她居然花高价偷偷报了个名媛培训班。什么名媛培训,就是专门教她们怎么钓富二代,怎么傍大款的。你们看我的面子,不好意思辞退她,我来。留她在公司,如果勾搭上顾家任何一个男人,你们怪罪的肯定是我。因为人是通过我认识的,到时会影响我在你们家中的地位。” 秦陆只能送她一个字。 精! 太精了! 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很快,一行人来到鸿运集团。 果然,有了林柠坐镇,事半功倍,合同签得比平时顺利得多。 往常秦陆要用各种商业谈判话术和技巧,和对方推拉,讨价还价、打心理战是常态。 办公室里谈一半,去酒桌上谈,不喝醉是没诚意。 酒桌上谈完,身为乙方还要表心意,送他们去各种娱乐场合高消费。 一来一回,一个项目,一帮人要跟进好几个月,才能谈下来。 如今,言简意赅,办公室谈完,签合同,走人。 原本的酒桌文化成了铺张浪费,娱乐场所的高消费白送他们,他们也不敢收,怕林柠向元老父子告状,被抓典型。 合同签完,太阳还没落山。 秦陆有点不适应这么高的效率。 上车后。 林柠屈起细长的手指,弹弹他手中的合同,“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怎么感谢我?” 秦陆侧眸,“你想要什么?” “陪我去游泳。” “这么简单?你可以要钱要包要珠宝,有求必应。” 林柠笑声似银铃,“我比较贪,我要人,要爱,要很多很多的爱。” 秦陆勾唇,“要很多爱可以,别要很多人就行。” 林柠鼓鼓嘴,“不敢,怕你打我。” 秦陆想说,如今哪里还舍得打你? 嘴上却道:“知道就好。” 林柠看向驾驶座上的司机,吩咐道:“司机哥,麻烦去云泉别墅。” “好的,林小姐。” 四五十分钟后,车子抵达云泉别墅。 门口有穿着制服的保安开门迎接。 别墅很大,风景秀丽。 这边的假山绿植造景和装修,相对老气,比较符合爷爷顾傲霆那一代的审美。 林柠挽着秦陆的手臂,介绍道:“这处别墅是我爷爷的地盘,把一片温泉圈了进来,我想游泳了,就会来这里。” “你爷爷?以前没听你提过。” 林柠抬目眺望远处的雪白汤池,自嘲地笑了笑,“我爷爷年轻时曾帮过我外公一个大忙,两人约定日后生了孩子,亲上加亲。我妈是元家唯一的女儿,自然当仁不让,可她私底下有了交往对象,是她的大学同学,也就是她的初恋。我外公重诺,要遵守诺言,让我妈嫁给我爸。我妈那位初恋家庭赤贫,自卑心比较重,借口回乡,结了婚。我妈一气之下,嫁给我爸,生下我哥后,才知道那人是假结婚,为了成全我妈和我爸。” 有了沈恪的前车之例,秦陆能理解那人为什么自卑。 上一代人的感情纠葛,各有各的苦衷,不好妄加评判,却苦了孩子。 林柠和林拓两兄妹承担了不该承担的。 秦陆握紧林柠冰凉的小手。 想用自己的手,温暖她的手。 佣人们迎上来向林柠和秦陆问好。 林柠道:“让你们准备的泳衣和晚餐都准备好了吗?” 佣人应着:“都准备好了,小柠小姐。” “东西准备好,你们都回房休息吧。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靠近温泉池。如果我爸来过夜,乱棍打出去。” 佣人脑中一片黑线,唯唯诺诺答应着,离开。 秦陆垂目望着林柠。 小丫头个头不高,却是元家林家最霸道的一个。 爷爷的地盘,她也敢让人拿乱棍打林乾。 林柠像是猜到他的心思,仰头冲他狡黠一笑,“两强相争,不讲理的胜,气势上先压他一头,管他谁的地盘,先声夺人。对付我爸那种老渣男,这招百试百爽。” 秦陆唇角轻扬。 以前总烦她霸道,烦她娇蛮不讲理,如今却觉得,这种处世之道,也有些许道理。 二人进入房间。 用过晚餐后,休息半个小时,换上泳衣。 秦陆是常规的黑色泳裤,硬腰长腿宽肩,一览无余。 林柠是一套柠檬黄色三点式,衬得她肌肤越发白亮。 她个头不高,身材比例却不错,细腰长腿。 当然,腿长不能跟秦陆的比。 林柠捂着胸口,故作扭捏,“这泳衣是不是太暴露了?” 秦陆扫她一眼,“你故意的,别装了。” 林柠伸手轻轻拧他手臂一下,娇嗔:“大直男,就不知道配合一下吗?” 秦陆拿起一块大浴巾扔到她肩上盖住,弯腰打横将她抱起来,朝温泉池走去。 这处天然的温泉池比想象中大得多,有酒店泳池半个那么大。 二人入泉。 温泉混入冷泉,温度不过分滚烫,正适宜人体温度。 泡了会儿,秦陆开始游泳。 林柠像条调皮的小鱼一样,一会儿在他身侧游,一边贴着他身下游,一边抱抱他胳膊,一会儿摸摸他的腿,一会儿揉揉他的腹肌。 秦陆正值血气方刚年华,哪受得了这般撩拨? 灼热的血直往小腹冲。 他压低声线警告道:“再不老实,我在这里办了你!” 第1539章 欲仙欲死 林柠抬头瞅瞅天。 夜空已黑,佣人们听令都回房休息了。 偌大别墅,一片静悄悄。 温泉池边只有一盏玉兰花式的路灯,散发着晕黄的光,照亮整个汤池。 附近还有几盏,想必照不到这里。 林柠眼珠一转,主意上来了。 她抬手指指那盏灯,趴到秦陆耳边,小声对他说:“你把那盏路灯打碎,咱俩就可以在温泉池里做了。” 秦陆觉得这小丫头是真野! 他就够野了。 硬是没野过她。 秦陆道:“泉水不干净,你老实点,撑一会儿,咱们去房间做。” 林柠抓着他劲硬的手臂,大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潮湿的蛊惑,软声说:“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泉水每天都是从地下新涌出来的。温泉里有硫磺,硫磺本就杀菌,水很干净。” 秦陆喉音开始发沉,“这么馋吗?” 林柠小手不安分地抚摸他壁垒分明的胸肌,“没办法,秀色可餐嘛。” 秦陆伸手抓住她往下滑的手。 软玉温香在怀,不摸都受不了。 这么摸,谁能受得住? 秦陆游到池边,抓起几粒石子,朝路灯掷去。 “啪啪啪啪!” 四声脆响之后,附近几盏路灯全部熄灭! 夜色漆黑,静得只能听到细小虫鸣。 林柠鼓掌叫好,“好厉害!那么远的路灯,你都能击中!” 秦陆拿一双黑沉沉的夜视眼,瞅着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觉得好笑。 打几盏路灯,就厉害了? 他的本事,千分之一都没使出来。 他握着林柠的腰,把她拉到自己身下。 温泉水有浮力。 像一双温暖的大手托着二人。 他拽掉自己的泳裤,将她的泳衣扯到一边…… 下一秒,秦陆只觉心头一片灼烫,刹那间如入仙境。 泉水剧烈晃动,水波纹荡漾,起伏。 水声哗哗如潮涌,如海浪拍打海岸。 他猛烈撞击她…… 黑夜和陌生的环境,能将人的感官和欲望刺激到极致。 秦陆只觉浑身血脉贲张,心脏狂跳,呼吸不畅,浑身刺激到近乎窒息。 林柠是懂生活的。 在这里远比在床上更热烈,更刺激。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林柠,双腿踢蹭的频率渐次减缓。 两条雪白手臂软哒哒地搂着秦陆的腰。 秋风中,池边树木枝叶婆挲,春色旖旎。 欲波一浪一浪劈头盖脑地压向秦陆,让他欲仙欲死。 许久之后,秦陆松开林柠。 林柠已经软成一汪水,柳枝一样漂浮在泉水上,身上绯红,小脸酡红,大眼睛水汪汪的。 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累的。 秦陆穿好泳裤,也帮她穿好。 他抱起她绵软的身子,朝池边游去,低声问:“舒服吗?” 林柠声音软得不像话,小声咕哝:“舒服死了,你呢?” 秦陆嗓音浓重,“你说呢?” 林柠垂下眼帘,少有的羞涩。 以前总想睡了他,得到他之后,再甩了他。 如今才知道,那时的想法太蠢了! 得到之后,哪里还舍得甩他? 初次感觉其实不算好,疼痛居多,多做几次便入佳境,如今越来越上瘾,恨不得天天缠着他,搞那档子事。 食色性也。 老祖宗,诚不欺我! 秦陆抱着林柠游到池壁边坐下。 让她坐到自己大腿上。 林柠搂着他劲挺的腰,孩子一样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雄浑有力的心跳声,低声呢喃:“阿陆,我爱你。” 秦陆揉揉她的后脑勺,“爱我,还是爱我的身体?” “都爱。” “爱多久。” “爱到你死我亡。” 秦陆英朗的眸子里笑意深浓,不愧是小黄鼠狼,情话都说得这么咬牙切齿。 二人稍作休息,上岸。 秦陆帮林柠擦干净身上的水,拿大浴巾裹住她。 她黏在他身上,朝房间走去。 边走,林柠边给此处管事的佣人打电话,吩咐道:“温泉池边的路灯坏了,坏了四盏,你们明天把灯泡换一下。” 佣人在房间里看到路灯坏了,装没看到,佯装被吵醒的声音含糊地说:“好的,柠小姐,我们都早早睡下了,明天一定换。” “我爸没来吧?” “没有。他打过电话,我说你在,他说知道了,别的没说什么。” “算他识趣!” 二人返回房间。 进浴室冲澡,分别进了不同浴室。 同浴,年轻火热的身体容易擦出火,林柠的身体吃不消。 洗漱过后,二人躺到柔软的大床上。 这间卧室装修以淡粉色为主,无疑是林柠的闺房。 看样子,无论是在元家,还是在林家,她的地位都不容置疑。 可惜再多的钱再高的地位,都比不上来自父母的爱。 小孩子要的其实并不多,只想要父母的关爱而已。 秦陆将手臂伸到林柠颈下。 她柔软的小身子光溜溜地贴在他身上,如刚出生的婴儿。 二人正欲有睡意时,林柠的手机忽然响了。 公事用的手机已关机,私人手机,只有家人知道。 林柠从秦陆怀里爬起来,套上睡衣,下床,走到壁柜前拿起手机。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梅浅浅打来的。 刚要挂断,想到梅妈妈,林柠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梅浅浅醉醺醺的声音,“小柠,救我!快救救我!” 林柠拧起眉头,“发生什么事了?” “我来酒吧喝酒,被人纠缠。我躲到卫生间里,现在那人正在砸卫生间的门,很快就能冲进来,他们是一伙人,好几个。小柠,我好怕!我孤身一人来京都,只有你能依靠,快来帮帮我好吗?” “酒吧有保安,也可以报警,你确定非让我过去?” “我喊保安了,可纠缠我的那帮人是酒吧里的常客,有些来头,保安们偏袒他们。报警的话,事情就闹大了,我不想闹大,对我的名声不好。” “地址发来。” 梅浅浅立马甩过来一个地址。 林柠开始穿衣服。 秦陆道:“你累了,喊几个保镖过去吧。” “我今天不去,这事以后还会发生,我去给她上一课。” 二人坐车,来到梅浅浅所说的酒吧。 是一家还算高档的酒吧。 酒吧里灯红酒绿,群魔乱舞,乐声震耳欲聋。 林柠虽然叛逆,却很少来这种地方玩,嫌乱。 来这里的绝大部分是来钓凯子的,要么当凯子被人钓。 因着父亲和哥哥的原因,林柠顶讨厌这种随随便便的性,牲口一样,初见面一两杯酒下肚,就能搂到一起啪。 有的去宾馆都等不及,躲到卫生间里,裤子往下一拽,就开始啪。 也不怕得病。 找到梅浅浅所说的卫生间。 果然有一帮人正堵在门口,砸隔断的门。 秦陆上前,都没用动手,几脚下去,所有人全都躺到了地上,抱着头痛苦哀嚎。 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保安们冲过来,想维持秩序,见是秦陆,顾氏集团的公子,是他们惹不起的角色,纷纷退后,跑去找经理了。 林柠冲隔断里的梅浅浅喊道:“出来吧。” “啪嗒。” 梅浅浅拉开隔断的门走出来,身子一摇三晃,面色醉红,眼神迷离,眼里全是泪水和惊慌的神色。 林柠道:“出去说,脏。” 梅浅浅走不稳,朝林柠身边靠,想让她扶自己一把。 林柠嫌她脏,闪身躲开。 梅浅浅想往秦陆身上靠,想了想打消了念头,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 出了酒吧门。 外面稍微清静一点,空气也好得多。 林柠盯着一身白裙,精致淡妆,扮得妩媚又清纯的梅浅浅,道:“为什么来酒吧喝酒?梅妈妈知道了,得多生气,自己没数吗?” 梅浅浅垂着头,大着舌头委委屈屈地说:“小柠,我真不知道,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让你那么讨厌我。顾逸风顾总,离异,是单身状态,我对他有好感,人之常情。如果因为这个,你就开除我,被我妈知道了,得多难过?” “所以为了追到顾逸风,你就花我的钱,去读一万块一节课的名媛培训班?” 梅浅浅一愣,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林柠冷笑,“我在皇城根下长大,想打听点事,不要太容易。” 梅浅浅捂住脸哽咽着说:“我只是想嫁得好一点,我没做错。人只有三次逆天改命的机会,要么投胎,要么嫁人,要么创业。我没投好胎,创业太艰难,只能拼嫁人。” 林柠道:“挺聪明,可惜聪明没用在正道上。你可以问我要资源,要人脉,可你偏偏不要,非得用这些小事来消耗我的热情。在京都没背景,想成为人上人,上再贵的名媛培训班都没用,吃苦也没用,得吃人。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明天你回苏城吧!” 犹如万丈高楼,一脚踏空! 梅浅浅怔怔瞅着林柠,失望地说:“小柠,你对我妈那么好,为什么对我这么绝情?” 林柠被气笑了,“我绝情?你们全家吃我的喝我的?你身上的名牌衣服,肩上的高奢包,脸上擦的粉底,都是我的钱买的,我绝情?” “小柠我……” 林柠冲她摆手,“滚!滚回你们老家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扔下这句话,她转身朝车子走去! 第1540章 难以平静 见林柠动真格的,梅浅浅喝的那点酒全醒了! 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慌忙对秦陆说:“秦总,我喝多了,又受了惊吓,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小柠。麻烦您帮我向小柠好好解释解释,好吗?” 她抱拳求他,“拜托拜托!” 秦陆没应,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对她说:“上车吧。” 梅浅浅受宠若惊,忙不迭道:“谢谢秦总!谢谢您!太感谢了!” 秦陆面无表情,走到自己的车前,吩咐司机:“你下车,送梅浅浅回家,万一她出事,林柠会自责。” 司机照做。 秦陆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林柠正坐在车里,气得小脸鼓鼓。 换了任何人说她绝情,她都没这么生气。 唯独梅浅浅,她凭什么? 养他们一家吃喝就罢了。 梅妈妈受伤,她连夜跑过去,忙前忙后,分两次给梅深打了共五百万,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钱。 结果,千好万好,一个不如她的意,她就骂她绝情! 秦陆伸手把林柠捞进怀里,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坚硬的声音调柔说:“小柠乖,不生气,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完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活了这么多年,极少这样哄人。 林柠果然很好哄,很快转怒为笑,茸茸的小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说:“我不生气了,犯不着。” 秦陆以前挺烦她的暴脾气,如今觉得暴脾气有暴脾气的好处。 火气噼里啪啦,发出来就没事了。 不会郁结于胸。 他捏捏她肉肉的耳垂,宠溺的语气说:“小柠真好哄。” 林柠从他怀里起来,仰头望着他,“我跟她好好讲道理,她听不进去,只能借题发挥,把话说死。她以为豪门真那么好嫁?我外公厉害吧?我妈还不是憋憋屈屈过了大半辈子?纤云娘家那么厉害,照样被迫离婚。还有我,我吃了多少苦头才追上你?你爷爷到现在都瞧不上我。那些个艳光四射的女明星,比她漂亮、比她有手段,比她豁得出去,削尖了脑袋往豪门嫁,哪个嫁进去了?” 秦陆想了想,想不起来有谁。 大陆这边几乎是凤毛麟角。 即使勉强嫁进去,以离婚收场的居多。 林柠继续说:“她除了年轻,长得还行,一无所有。可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一茬接一茬,豪门凭什么娶她当儿媳妇?混来混去,只能落得到个被玩弄的下场。等她身子被玩坏了,名声被玩烂了,到时发愁的是我梅妈妈。” 秦陆没想到林柠年纪轻轻,想法如此长远。 对她梅妈妈是真的掏心掏肺。 他低头亲亲她的眼睛,“不愧是小黄鼠狼,又精又善良。” “走吧,回家,回你家。” “好。” 秦陆绕到前座,发动车子。 途经花店,林柠喊秦陆停车。 她下车,进去买了一束进口郁金香。 高贵的紫色花瓣,散发淡雅香气,最适合送成熟女人。 秦陆以为她要送花给自己,道:“人都到手了,别再下饵了。我不喜欢鲜花,买回去放两天就扔,浪费。” 林柠白他一眼,“自作多情,我送给鹿妈妈的。” 秦陆觉得小丫头挺浪漫。 他很少给自己妈送过花,都是送一些实用的东西。 回到日月湾。 鹿宁还没睡,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军事类的书籍在看。 实则在等他们。 嘴上不说,她已经拿林柠当家人。 林柠换了拖鞋,捧起花跑到鹿宁面前,“鹿妈妈,给!” 鹿宁接过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一家子硬汉硬女,难得收到鲜花。 林柠凑到她身边坐下,手握成小小的拳头,要帮她捶腿。 鹿宁伸手握住她细细的手腕,说:“不用,我不累。” “没事的,鹿妈妈,我闲着也是闲着。” 秦陆抄起林柠的小胳膊,把她捞到自己身边,低声嗔:“我们一家实在人,你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会让我爸妈不自在。” 林柠朝他鼓鼓嘴,不服气。 鹿宁瞧见了,提醒秦陆:“阿陆,你以后对小柠温柔点,她性格跟悦宁不一样。” 林柠连忙摆手,“不用,我就喜欢阿陆的硬气。他如果变温柔了,我还不喜欢了。” 鹿宁暗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说:“我抽时间跟你妈约一下,看看这周末上门提亲吧。先商量订婚的事,结婚得等山庄那边婚房全部盖好,你看可以吗?” 林柠连忙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一激动,连多年的恐婚症都忘了。 鹿宁微微一笑,“你和阿陆去楼上休息吧,以后晚回来,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阿陆是男人不打紧,你一个小姑娘家,回来晚了,我会担心。” 林柠眼圈突然就红了。 鼻子一酸,眼泪流出来。 鹿宁盯着她眼里的泪光,微微错愕,“小柠,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林柠抬手擦掉眼泪,摇摇头,哑声说:“没有没有,您说得对!” 鹿宁不解,“那你为什么要哭?” 林柠吸吸鼻子,“这是我从小一直渴望的情景,妈妈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等我回家。” 鹿宁没想到这么点小事,也能让她感动。 秦陆捏捏林柠的手,“你去楼上,我跟我妈说点事。” “好!” 林柠噔噔噔朝电梯跑去。 等她消失在电梯里,秦陆才开口:“妈,我爸告诉你了吗?” 鹿宁神色微顿,“什么?” “林柠小时候受刺激,得过自闭症,2%到7%的遗传几率。我不介意,我爸也不介意,只有我爷爷颇有微词,您是什么意思?” 鹿宁面色不变,垂在身侧的手却缓缓握了起来。 秦陆瞥到她握紧的拳头,说:“我知道,这对您来说肯定难以接受,但是我希望您能支持我们。小柠父母感情不和,她打小缺少父母的疼爱,拿奶妈当成亲妈一样依赖。她现在很依赖我,如果我不要她,她会受刺激,我也做不出那种混账事。” 鹿宁默然不语。 如果是别家孩子,她不好评判。 可这是自己的亲儿子,以后生的孩子是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 若顺利,一切皆好;万一遗传,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两人已经发生关系,不负责任,不是他们家的风格。 小半晌之后,鹿宁重重叹了口气,“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说罢她起身朝楼梯走去。 内心仍难以平静。 秦陆冲她的背影喊道:“谢谢妈!” 第1541章 向她提亲 次日。 天刚蒙蒙亮。 林柠就激动得从床上爬起来,溜到书房里,给母亲元书湉打电话:“妈,鹿妈妈这周末要去咱们家提亲!你周末一定一定要空出时间,好吗?这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手机里传来元书湉略有些惊讶的声音,“这么快就要提亲了?” “秦爸爸和鹿妈妈比较传统,可能觉得我住在他们家,没名没分不好听。” “婚姻不是小事,你慎重考虑清楚,别一时上头,冷静下来又后悔,耍人家玩。” 林柠安静了一两分钟,轻声说:“我其实一直都害怕结婚,可现在,我想试试。我很爱阿陆,也喜欢秦爸爸鹿妈妈,喜欢他们家的氛围,跟我们家不一样。” 元书湉心生愧疚,“你想清楚就好。” “我爸不看好。不过他出差了,趁他不在,我们尽快把事定下来。” 元书恬鼻子轻哼一声,“他哪来的脸?” 周五晚上,林柠又给母亲打了遍电话,确认她周六是否有空。 到了周六。 一大清早,林柠就开车赶回家,把还在被窝里睡觉的哥哥,从床上拽起来,赶出去。 嫌他碍事。 赶他去其他别墅睡。 林柠又吩咐佣人把家里重新打扫了一遍,鲜花也换成新的,又指挥着一帮人,把家具重新移动摆放,直到她觉得顺眼为止。 忙完,已经快十点。 林柠再次给元书恬打电话,“妈,您回来了吗?秦陆和秦爸爸鹿妈妈大约十点半能到,您千万别迟到,给人印象不好。” “马上,到家门口了。” 很快,元书恬回到家。 林柠打量她的衣着,是她周末常穿的着装风格。 雪紫色素绉缎真丝上衣,米色小山羊绒修身半身长裙,长裙后开叉,上衣束进细瘦的腰里,胸口别一个闪闪发光的钻石胸针,手拎一只喜马拉雅铂金包,米灰色低跟小羊皮鞋。 松弛,慵懒,优雅,舒适。 林柠却觉得她衣着太随意。 显示不出对秦野夫妇的重视。 她拉起元书恬的手,就朝楼上衣帽间跑去。 给她找出一套经典的黑色香奈儿套装,黑色高跟鞋,肉色长丝袜,让她换上,又拿发胶把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光锃亮。 打开首饰柜,林柠找出一对澳白珍珠耳环给她戴上,配了同款澳白项链。 左看右看,林柠还是觉得不满意,又拿粉饼帮母亲重新补了一遍妆。 口红颜色也加深,眉毛画得稍粗一些。 细眉显媚气,粗眉显庄重。 元书恬望着穿衣镜里被打扮得过于庄重的自己,嗔道:“是你未来公婆来提亲,不是我未来公婆。你看看,你把我打扮成什么样了?这套衣服我十几年前就让佣人扔,佣人没舍得扔的。穿得这么硬梆梆,不是见亲家,是去求职,用力过猛了。” “求职哪有戴澳白项链的?”林柠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阿陆家人板正,你穿得板正点没错。” 元书恬抬手敲一下她的脑门,“小丫头,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子就朝外拐了。” 林柠俏皮一笑,“阿陆哪是外人?是自己人,以后肯定比我亲哥孝顺。” 说话间,秦陆一家已经到大门口了。 林柠接到保安的电话,抓起母亲的手,飞也似的下楼,去迎接他们。 元书恬穿着八厘米的细高跟鞋,被她拽得踉踉跄跄。 这辈子都没这么急吼吼过。 来到大门口。 秦野和秦陆亲手往下搬提亲礼物。 备了一些打头阵,剩下的写在礼单上,等订婚时,再备好送过来。 元书恬走到鹿宁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小柠住在府上,多有叨扰。早就想登门拜访,这些日子被公事绊住了,还请包涵。听小柠说,亲家母曾在异能队供职过?” 鹿宁微笑应着。 元书恬赞道:“果然,铁骨铮铮,令人生敬,难怪能把阿陆教育得那么好,有其母必有其子。” 鹿宁笑道:“过奖了。” 她打量元书湉,也想夸奖她几句。 见她虽然穿着十分庄重的黑色粗花呢香奈儿套装,黑色高跟鞋,头打发胶,可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娇慵浪漫,仍显露无疑,难怪是个爱情至上的人,半辈子困囿于情感纠葛之中。 鹿宁出声夸奖,“林太太优雅大方……” 接下来该说,难怪把林柠教育得这么好,又觉得这话不能说,说了像在讽刺她。 鹿宁改口道:“小柠在我们家很乖,很可人疼。” 元书恬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以后小柠就有劳你操心了。” 鹿宁点点头,“放心。” 林家佣人们过来搬提亲礼。 一行人来到客厅。 秦野和鹿宁是第一次登门。 扫了眼客厅,房子很大,装修雅致豪华,硕大的客厅里摆放着高大的古董花瓶,墙上挂着古董字画。 打小被秦漠耕养出来的本能,秦野天生对古董敏感,一一看过去。 字画有七真三假。 古董花瓶八真二假。 博古架上的那些瓶瓶罐罐,更是真真假假掺杂。 像他们这种风雅之家,自然不屑摆假货充门面,那么就是被人坑了。 不过秦野并不多言,言多必失。 他不想让年轻时盗过墓的经历被人挖出来,会影响孩子们的亲事。 问了几人的喜欢,元书湉亲手给他们煮咖啡。 巴拿马进口的依索蓝咖啡,用高山泉水煮出来,除了浓厚的咖啡香气,还有花香和柑橘风味。 咖啡煮好,元书恬给秦野、鹿宁和秦陆倒咖啡。 她手指白皙细长,倒咖啡的姿势优雅美丽,女人味十足。 “元阿姨,我来吧。”秦陆伸手接过咖啡壶自己倒。 元书恬微笑着打量这一家三口。 她也喜欢这家人,虽然话少,但是正直,磊落,霁月光风。 一家三口往那里一落,一股凛然正气扑面而来,是林乾和林拓身上所没有。 难怪林柠会被秦陆吸引。 元书恬端详秦陆,越看越满意,无论相貌、家世、能力、修养,挑不出任何毛病。 林柠挨着秦陆坐着,手一直挽着他的手臂,一会儿给他递水果吃,一会儿给他递干果吃。 元书恬瞅瞅自家女儿没出息的样子,心中暗叹,不愧是她亲生的,跟她一样恋爱脑。 两杯咖啡下肚,鹿宁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信息。 从包中掏出手机,鹿宁点开信息看了眼。 是隐藏号码发来的。 信息是:林柠不是林乾的亲生女儿,若不信,可细查。 很快,秦野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 他从兜中掏出手机,扫了眼,和鹿宁收到的信息一模一样。 夫妻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如果信息属实,这家人真乱。 林柠携带自闭症基因,他们冒着风险忍了,结果又来个私生女身份。 元书湉也是在商场混迹多年的人,捕捉到夫妻二人的异常,笑着问道:“亲家母是有急事要忙吗?如果是,你们先去忙,订婚的事我和阿陆商量就行。” 鹿宁道:“没有。” 元书恬语气温柔,“那是发生什么事了?” 鹿宁办案多年,大案奇案处理过无数,可是这种区区小事却觉得棘手。 说与不说,都不合适。 她看向秦陆,“你跟我出去一趟,我有点事要问你。” “好。” 秦陆把手臂从林柠手中抽出来,同她出去。 来到僻静无人处。 鹿宁把手机递给他。 秦陆接过来,扫一眼信息,冷笑出声,“这一定是谁在恶作剧!他们夫妻感情不和多年,如果林柠不是林乾的亲生女儿,林乾早就提出离婚了。” 鹿宁道:“利益结合的夫妻,不是单纯的夫妻关系,相当于两家公司合作。只要利益在,不可能离婚,除非有更大的利益诱惑。” 秦陆不屑一顾,“林柠不是林乾的女儿更好,那种垃圾基因,谁稀罕?” 鹿宁刚要说话,察觉有人自远处而来。 她回眸。 见是元书恬。 元书恬走到二人面前,冲她得体地笑笑,“有事跟我直说吧,没关系的。有什么疑惑,我都可以解答。小柠是真喜欢阿陆,我也喜欢你们一家人。有什么事,咱们开诚布公地说出来,无论有多难堪,我都不要紧。” 鹿宁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把手机递给她。 元书恬看完信息,优雅精致的脸慢慢变白,眼中怒意涌动。 她强压怒气,拿起自己的手机走到一边,拨通林乾的号码,厉声道:“姓林的,信息是你发的吧?” 林乾问:“什么信息?” “给秦陆妈妈发,小柠不是你的女儿!你疯了?” 林乾没好气,“我在欧洲开会,莫名其妙!” 元书恬气到脖颈青筋鼓起,“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干这种事,别人也没这个胆子!你给我滚回来!现在立刻马上滚回来!” 第1542章 难以招架 见元书恬大动肝火,林乾不跟她硬碰硬。 他放柔声音哄道:“书恬,你消消气,信息真不是我发的。至于是谁,我马上打电话安排人去查。我现在就让助理订机票,马上回国。我在欧洲这边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限量款包、珠宝和你最爱喝的咖啡豆,别生气了好吗?” 元书恬一拳头捶到了棉花上。 想骂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她绷着脸,摁断电话。 林乾又拨过来,“书恬,你要相信我。我是不太看好秦陆,小柠跟他在一起,太没有自我了,我怕小柠受委屈。再怎么反对他俩,我也不可能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这种消息传出去,对我百害无一利。你是了解我的,我从来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元书湉不信,“油嘴滑舌!你就狡辩吧!” 林乾声音带着笑与柔情,“我对谁狡辩,都不会对你狡辩啊,从来只有你亏欠我的份。” 元书恬嫌脏了耳朵,骂道:“伪君子!” 林乾不愠不恼,反而动情地说:“书恬,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你骂我,像撒娇,有小女子的俏皮,比对我公事公办说话的口吻强。” 元书湉想吐,“满嘴谎话!恶不恶心?” 她再次掐断电话。 平复好情绪,她走到鹿宁和秦陆面前。 找借口把秦陆支开,她面含微笑对鹿宁说:“亲家母,信息是有人在恶搞,小柠千真万确是婚生子。等林乾回国,我会让他出具司法机关的亲子鉴定报告书。这事你们别告诉小柠好吗?我年轻的时候,任性偏执,太沉迷自我,忽略了小柠,不想让她因为我的错误,再受伤害。订婚的事,如果你们觉得仓促,就等林乾回国,做过亲子鉴定再说。”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鹿宁不好再说什么。 二人返回房间。 这事一发生,气氛再也回不到之前。 午宴准备得十分隆重,但是秦野和鹿宁吃得没滋没味。 只有林柠一个不知情的,在不停地活跃气氛,一会儿给这个夹菜,一会儿给那个夹菜,不时说个俏皮话。 秦陆看着她努力想让所有人都开心的模样,觉得她可怜。 他拍拍她窄小的肩膀,低声嗔:“吃你的吧,别说太多话,小心咬着舌头。” 林柠冲他眨眨眼睛,“我现在像打了鸡血,一想到要和你订婚,浑身亢奋!” 秦陆扬唇,伸手轻轻捏捏她的脸颊,“脸疼吗?” 林柠握住他捏自己脸的手,冲他俏皮一笑,“疼,啪啪地疼。” 秦陆想起她从前只想玩弄他,如今却一门心思想嫁给他,就觉得好笑。 浪子回头,金不换。 不过她也算不上真正的浪子,只是外强中干,耍耍嘴皮子而已。 离开的时候,元书湉又把鹿宁叫到一边,对她说:“亲家母,提亲礼先放在我们家吧。如果小柠不是林乾的女儿,提亲礼原样奉还。如果是,我们继续筹备订婚礼。小柠很聪明,你们把提亲礼带回去,她能察觉到,会多想。” 鹿宁道:“是不是亲生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只是猛然收到信息,要有个心理接受过程。” 元书湉笑了个羞愧、自嘲又无可奈何的笑,“从家风看,是我们高攀了你们家。我和林乾没当好榜样,俩孩子都没教好,希望小柠在你们的熏陶下,能变成好孩子。” 鹿宁有些意外。 见面之前,她以为元书湉贵为元老之女,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性子。 没想到她如此低姿态,且通情达理,言谈举止让人很舒服,挑不出什么毛病。 鹿宁本就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便说:“谢谢你对我们家人的信任。” 元书湉笑,“小柠运气比我好,能遇到阿陆那么优秀的小伙子,遇到你们这么好的公婆。” 鹿宁觉得不行了。 这人太会说话了。 她有点招架不住。 从前她在异能队,做到局长之位,靠的是一身过硬的本事,没再往上升,是因为朝中无人,还因为不够长袖善舞。 元书湉亲自把几人送至大门口。 管家带着佣人和保镖们,搬出来很多礼物,往秦野、秦陆的车子后备箱里塞。 秦们带过来几车订亲礼,她就回多少礼。 有名贵茶叶、名烟、名酒,五十年以上的野山参,以及巨型海参、一头鲍、双头鲍、帝王蟹、波龙、澳龙、新鲜海胆等海鲜。 整整塞了几后备箱。 秦野明白了。 难怪林柠上次一下子送他那么多酒,送礼风格遗传自母亲。 返程路上,秦野对鹿宁说:“林家给的东西太多了,吃不了,我给阿尧送点海鲜,你等会儿坐阿陆他们的车回去。” 鹿宁道:“去吧,给北弦他们也送一些。” “逸风和纤云离婚了,我给他送,是给他添堵。老顾胆固醇高,不能吃海鲜,我妈怕痛风,戒海鲜。你让秦陆给岳父岳母和南音家送点。” “好。” 中途分开。 秦野驾车来到顾谨尧家门口,拨通他的手机号:“尧,在家吗?” “在。” “给你送点吃的,多带几个人出来搬。” 顾谨尧问:“什么?” “鲍鱼、海参、澳龙……” “你们家开始进军水产行业了?” “林柠她妈给的,给太多了,吃不了。你再不出来,我走了。” “等着。” 很快顾谨尧带人走出来,成箱的海鲜搬进去。 顾谨尧泡茶招待秦野。 秦野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一杯一杯地饮,闷头不语。 顾谨尧打量他。 他是话少,但是跟他在一起话还蛮多的,今天这副模样,铁定有心事。 顾谨尧从干果盘中捡起一粒西瓜子,弹到他茶杯上。 这一弹差点把秦野手中的茶杯弹飞。 秦野抬眸,“好玩吗?” 顾谨尧问:“有心事?” 秦野劲长手指捏紧茶杯,硬挺成熟的脸上略带一丝沉重,“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年轻时为自己的感情神伤,如今为儿女的感情伤神。” “元峻挑不出毛病,难道是林柠?” 秦野抿了口茶,放下茶杯,“那小丫头如今变好了很多,只是父母……” 顾谨尧拿起茶壶给他添茶,“尊重阿陆的选择吧,反正阿陆以后娶的是林柠,不是她父母。” “理是这么个理……” 奈何他们家太乱了。 秦陆撩起眼皮看向顾谨尧,“如果当初我勇敢一点……” 第1543章 教训林乾 顾谨尧敛眸看他,抬手往下压,“打住,我取向正常,和云瑾感情很好。” 秦野捏紧茶杯,“想什么呢?我是说如果当初我勇敢一点,让阿陆和纤云订娃娃亲,打小给他们制造机会。云瑾就没那么重的心结,纤云也不会因为和逸风基因不和,远走异国他乡,阿陆也不会遇到那么乱的家庭……” 顾谨尧拿起一只橙子剥出一瓣,塞到他嘴里,“没有如果。纤云打小就迷逸风,百岁抓礼,她抓着他的手臂不松手。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躲都躲不过。” “纤云还好吗?” “在国外,我爸妈在,我岳父岳母也跟过去了。” “有家人陪着,放心些。” 秦野又开始闷头喝茶了。 顾谨尧问:“要喝酒消愁吗?喝白的还是红的?” “不喝了,伤肝。” 顾谨尧扬唇,“开始养生了?” “我比鹿宁大六岁,不能死在她前头,否则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寂寞。” 顾谨尧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希望百岁后我们仍健在,到时还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喝茶。” “会的,我们家族有长寿基因。” 他从裤兜中摸出一枚温滑莹白带点糖色的平安扣递给他,“拿着。” 顾谨尧接过来,放在掌心摩挲,问:“无缘无故送我这个做什么?” “林柠送我一枚,闲时握在掌心盘玩,心里清净,就让人给你也做了一枚。” 顾谨尧觉得他在变相地炫耀林柠的孝顺。 又苦恼林柠的父母。 人生百事,总是难圆满。 顾谨尧伸手揽一下他的肩,安慰道:“孩子好就可以了,至于亲家,有重要事,露一下面,平时少打交道,眼不见心不烦。” 道理秦野都懂。 只是想找他说说话。 再强硬的男人也需要一个情绪发泄口。 从顾谨尧家离开,秦野返回日月湾。 一入客厅,林柠就颠颠地跑过来,伸手接过他的车钥匙,放到鞋柜上,又拿了湿毛巾递给他,“秦爸爸,您擦擦手。” 秦野接过毛巾,垂眸望着眼前的小不点,“孩子,你不用这样。” 秦陆跟过来,将她捞到自己身边,对秦野说:“跟她说过无数遍了,可她就是不听。从前在家一堆佣人伺候着,来我们家反倒成佣人了,我们家佣人也不做这些。” 秦野盯着林柠脸上讨好的笑,默了默,“小姑娘可能没安全感,等订了婚,领了证,或许会好点。” 林柠一听,乐开了花! 仿佛拿到了圣旨一般! 她闪电一般蹿到了阳台上,给她妈打电话去了。 “妈,快,快!户口本,户口本帮我准备好!秦爸爸刚才说,回头让我和阿陆领证!是秦爸爸说的,秦爸爸说的!秦爸爸一言九鼎,不是戏言!” 她声音之大,秦野和秦陆都听得清清楚楚。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百感交集。 正在午睡的元书湉被这通电话吵醒了。 她语气含糊地说:“好,等我睡醒,起来去找。” “好,别忘了,千万别忘了!找好放着,等我回家拿。” “忘不了。” 等元书湉睡醒去保险柜找户口本时,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户口本这东西平时极少用。 一直和结婚证、房产证放在保险柜最下面那层里。 元书湉在一堆房产证中扒拉来扒拉去,扒拉半天,怎么都找不到那本暗红色的户口本。 把整间密室找遍了,都没找到。 她当即拨通林乾的手机号,劈头盖脸地问:“林乾,户口本呢?” “什么户口本?” “别装,家里就一个户口本!” 林乾忽然想起来似的,“瞧我这记性,前些日子被我们家老爷子要走了。” 元书湉皱眉,“你爸要我们家户口本干什么?” “可能是怕你跟我离婚吧。你也别去找他要,他不会给的,老爷子上了年纪后,固执得很。我现在正在e国机场,马上就登机了,得关机,回国再说啊。我爱你,书恬。” 不由分说,林乾挂断电话。 元书湉把手机扔到床上。 这个混帐东西! 就是故意的! 十几个小时后。 林乾飞抵京都,回到林家别墅。 一入客厅,就看到元书湉穿得一丝不苟,端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张保养良好的脸冷冰冰的,宛若冰山。 林乾冲拉行李的保镖们说:“你们都出去吧。” 保镖们应声离开。 林乾抬手解开两粒衬衫纽扣,换了鞋,洗了把手,朝元书湉走去,连走边笑,用风流磁性的气泡音说:“结婚二十八年了,夫人还像年轻时那么美貌。即使冷冰冰板着脸也倾国倾城,动人至极……” 元书湉抓起桌上的咖啡壶,手一扬朝他扔去! 咖啡壶里有滚烫的水。 林乾慌忙躲开。 咖啡壶擦着他的胸膛,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响。 躲得再迅速,水还是溅了他一身,烫得他胸口皮肉刺啦作疼! 他慌忙脱掉身上衬衫,跑进卫生间,拿起花洒用冷水冲,冲完出来,又让佣人找来烫伤膏,涂抹好。 好在处理得及时,烫伤处只是大一片红,疼,倒是没起水泡。 林乾换了身宽松的睡袍,忍着疼,立在远处,远远地对元书湉说:“书湉,你这脾气,也就我能受得了。即使离婚了,你那个初恋也不敢娶你。” 元书湉仰头瞪着他,“我这辈子栽在你手里就算了,你凭什么还要毁掉小柠?” 林乾摊摊手,“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哪是毁她?我是帮她。男人最懂男人,那个秦陆性格太硬,把小柠吃得死死的,小柠若真嫁给他,只有受委屈的份。秦氏父子俩身手太好,家世也太好,背后还有元峻撑腰,小柠受委屈,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小柠那脾气,适合找个性格软一点的,像我这样的,能包容她让着她,哄着她。” 元书湉冷笑,“像你这样在外面拈花惹草吗?你哪来的脸?” “我在外面拈花惹草,是因为你不爱我。我在你这里得不到爱,自然就得从别人身上找了。况且我和她们就是装装样子,不像你想的那么龌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起你的关注。” “放屁!” 元书湉抓起装咖啡豆的盒子朝他扔过去! 林乾这次有防备,立马躲开。 咖啡豆盒摔到地上,闷响嗡嗡。 佣人们看到了,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拉架。 这架没法拉,拉这个得罪那个,拉那个得罪这个,知道太多也不好,装聋是最好的办法。 元书湉拿起茶几上的一个透明密封袋,站起来,朝林乾走去。 林乾以为那密封袋里装着某种新型武器,立马往后退。 元书湉把密封袋扔到他身上,眉眼冷冷道:“这是小柠的牙刷,你拿去司法机关,做个亲子鉴定。把户口本拿来,查出发信息的人。两天后我派人来取,如果取不到,小心你的狗命!” 撂下这句话,元书湉朝门口走去。 林乾盯着她的背影自嘲地笑,“你又去找他?” “跟你无关!” “你就不怕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元书湉猛地扭头,厉声道:“你敢!” 林乾讥诮一笑,“放心,我不会,他本就是个废人,活着和死了没区别。” 一句话刺痛元书湉的伤疤! 她气得浑身颤抖。 环视一圈,没有趁手的工具。 她忽然弯下腰,脱掉脚下的高跟鞋,就朝林乾脸上扔去。 这次林乾没防备,因为觉得她身边没有工具可扔。 一疏忽,高跟鞋正好砸到他脸上! 尖利的鞋跟把他风流倜傥的脸划出长长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渗出来。 林乾捂着脸疼得倒抽冷气。 元书湉将另一只脚上的高跟鞋踢掉,光着脚走出门。 走向地下停车场。 坐进车里,她拨通林柠的手机号,语气一改刚才的凌厉,变得温柔如水,“小柠,两天后我把户口本拿给你,你放在秦家保管好,想领证了就去领。” “谢谢妈妈!我爱你!” 元书湉笑,“应该的,这是妈妈欠你的。” 挂断电话后,她仍在笑,笑着笑着,眼里溢满泪水。 第1544章 如她所料 两天后。 林氏集团。 元书湉一身精致的皇家紫色高定套装,踩着高跟鞋,推开林乾办公室的门,径直走到他面前,伸出右手道:“我要的东西,拿来。” 林乾放下手中文件,抬眸看向她,眼底风流闪现,弯起半边唇角,慢悠悠地说:“夫人越来越美了,人也越来越有味道,能娶到夫人这样的人间绝色,是我林某三生有幸。” 元书湉蹙眉,“别耍嘴皮子,东西快拿来!” “别急嘛。”林乾伸手来摸她的手。 元书湉迅速把手背到身后,不让他挨。 林乾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指指自己脸上那道长长的血痕,“夫人就不问问我的脸疼不疼吗?” 两天过去了,那道血痕已经结痂。 血痕横跨半边脸颊,让他斯文白净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 元书湉盯着那道血痕,面无表情,“区区一道血痕,几天就能长好,死不了!” “夫人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绝情,我却对夫人死心塌地。其实我要的并不多,只要夫人一颗真心,可惜,我这辈子都得不到了。” 元书湉受不了他虚伪俗套的情话。 她直接绕到办公桌后,找了抽屉钥匙,自己打开抽屉。 在第二个抽屉里,翻出一个印有司法机关字号的档案袋。 揭开密封条。 从里面抽出鉴定证书,直接翻到鉴定结果一栏。 林柠和林乾系亲生。 这在元书湉的意料之中。 当初得知初恋男友是假结婚,且假结婚是因为被林乾私底下找人威胁过,她一怒之下,向林乾提出离婚。 林乾当时就把她推到床上,强迫了她。 强迫她怀上林柠。 林柠小时候长得像林乾更多一点,导致她对她,很难喜欢起来。 如今想来,已经淡若止水,当时于她来说,度日如年。 偏偏林乾做人极其圆滑,人前人后装得对她无比温柔,无比关爱,呵护备至,导致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太作,医生也说她是产前产后抑郁的原因,没人相信他的卑劣。 母亲去世得早,父兄又都是忙于国事的大男人,日理万机,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心思也远不如女人细腻,没人照顾她的情绪。 元书湉深深吸了口气,把思路从回忆里拉回来。 她翻找其他抽屉,把所有抽屉都找遍了,也没看到户口本的影子。 她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睨着林乾,“户口本呢?” 林乾手指轻叩桌面,慢条斯理地说:“我家老爷子扣着不肯给,我也没办法,要不你自己去要吧。” 元书湉鼻音冷哼一声,“不给也无所谓,回头让小柠拿户口本,去户派出所补办一个。” “补办要户主提出申请,户主是老爷子,他老人家也不同意小柠嫁给秦陆。” 元书湉美貌的脸骤然一沉,抄起桌上的文件夹,就朝他脸上扔去。 林乾早就料到,急忙抬手护住脸。 元书湉抬起脚朝他腿上用力踹去。 林乾顿觉小腿传来尖锐的疼痛。 之前被秦陆打了一顿,还没好利索,这又挨了一脚,旧伤加新伤,疼得他呲牙咧嘴。 林乾后退几步,护着脸冲门外喊道:“保镖!保镖快进来!” 保镖们很快推门冲进来。 八个人高马大雇佣兵身份的保镖,将林乾团团护起来。 元书湉无法近他的身。 她压下情绪问:“信息是谁发的?查出来了吗?” 林乾摇头,“没有。虚拟号码,助理动用手段也查不出来,发信息的地址在西城。你我在西城都没有认识的人,显然对方有备而来。” 元书湉冷笑,“废物!” 林乾不恼不怒,“公司能做这么大,有你父亲的人脉,有我爸的家底,更多的是我的功劳。如果我真是废物,你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元书湉懒得和他争辩,“有没有怀疑对象?” “有可能是祸起萧墙,嫁祸于我。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们兄妹四个,属你和你大哥最风光得意,难免招人嫉恨。” 元书湉心中有数,不再说话。 把dna鉴定报告单塞回文件袋,她拿着文件袋朝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林乾深情款款的声音,“夫人慢走,有空常来我办公室看我。给你买的珠宝和包以及你最爱喝的咖啡豆,已经让秘书放你办公室了。放心,没下毒,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最爱的女人。” 这贱兮兮的模样。 元书湉想狠狠甩他几个耳光。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元书湉吩咐助理把珠宝和包拿去卖掉,卖掉的钱匿名捐给孤儿院,咖啡豆扔掉。 把手头上的公事处理完,元书湉抽了点空闲时间,来到顾氏集团。 林氏集团因为有赤色背景,低调起见,不登富豪榜,不对外宣传,只闷头赚钱。 顾氏集团是民营企业,正好相反,要给消费者信赖感,必须气派,必须打知名度,知名度越响,威信越高,钱也赚得越多。 来到秦陆办公室。 元书湉把文件袋交给秦陆,“这是用小柠的牙刷和林乾的样本检测的,司法鉴定机关出具,具权威性。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瞒着小柠,再重新做一遍,林乾会配合。” 秦陆道:“不必了,我更想知道那条信息是谁发的?” “信息牵扯得有点复杂,若有消息我会告诉你。户口本被林乾父子俩扣住了,回头让我爸去要,要出来就给你们,你跟小柠说一声对不起。” “好,不着急。” 安静片刻,元书湉说:“阿陆,谢谢你,谢谢你能好好地爱小柠。” 秦陆眸光温柔了三分,坚毅的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她很有意思,值得我好好对待。” 元书湉盯着他唇角的笑,恍神几秒,才回过神来。 秦陆送她下楼。 帮她关车门时,元书湉仰头看向他,交待道:“要和兄弟团结,千万不要内讧,内讧最伤自身。平时尽量低调,最光鲜的位置通常是最危险的,你现在这样反而安全。” “放心,我们兄弟很团结。” “那就好。” 秦陆突然问:“为什么不离婚?” 他不理解她,明明有钱有颜有背景,为何还要在婚姻里蹉跎,去容忍林乾那个老渣男? 第1545章 以少胜多 元书湉无奈一笑,“你年轻气盛,肯定不理解。等到了我们这个岁数,你就会发现,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有灰。放眼整个京都,有钱有权却幸福的夫妻没有几对,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活着。离婚要拆分的太多,尤其像我们这种夫妻公司,盘根错节几十年,离个婚能少半条命。” 秦陆不再多言,帮她轻轻关上车门。 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他想,管住自己的心,专一执着地去爱林柠。 别让她重蹈母亲的覆辙。 世界并不只有黑白灰,还有粉红黄绿橙紫。 傍晚。 秦陆推了个应酬,开着车来到林氏集团楼下,接林柠。 想带她去奶奶参股的那家旋转餐厅,吃个烛光晚餐,浪漫一下。 没提前通知,想给她一个惊喜。 车里还给她备了一后备箱的鲜花。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隆重地来接她。 可是秦陆坐在车里,左等右等,从夕阳橙黄等到夜色漆黑,都没等到林柠的身影出来。 她常开的那辆辣红色跑车,就停在集团大楼门口,车子里坐着她的女保镖。 保镖也盯着大门口东张西望,手里拿着手机像在打电话。 秦陆拿起手机拨通林柠的号码。 手机里却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连打两遍都如此。 秦陆联系上元书湉,“阿姨,林柠在公司吗?我打她电话关机了。” “她已经走了,说去你们公司找你。” “没有,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等了很久,都没看到她的影子。” “你打林乾或者阿拓的电话问问,我现在在医院。” “好。” 秦陆又拨了林乾的手机号。 手机响了很久,林乾才接听,秦陆道:“小柠在哪?” 林乾笑,“跟我在一起。” “在公司吗?让她下楼。” 林乾声音依旧平和,“不在公司,在我父亲家里。” “让她接电话。” “抱歉,她接不了。” 秦陆握着手机的手用力,深色肌肤下的筋脉绷起,声音不自觉冷沉几分,“你怎么着她了?” “她很好,是她爷爷,她爷爷病了,她要陪老人家一阵子,这段日子不能去你家住了。” 秦陆声音骤然提高,“苦肉计?你要软禁她?” “怎么能说是软禁呢?是堂前尽孝。” 秦陆挂断电话。 再次拨打元书湉的手机,“阿姨,小柠爷爷的住址给我发一下好吗?她被林乾带去她爷爷家了,林乾不让她接我电话,要软禁她。” 元书湉骂了林乾一句,给秦陆发来五六个地址,“你多带几个人都去找找。老爷子行踪不定,喜欢在这处泡温泉,去那处赏菊,再换另一处种菜,或者钓鱼。” 秦陆暗道,果然,姓林的一家子黄鼠狼! 狡鼠三窟。 只林柠最可爱,其他全是老奸巨猾的老油条。 事到如今,秦陆不想再隐瞒,便说:“阿姨,我和小柠去小岛玩,碰到林乾带了个女人离开,我指桑骂槐地骂了他一句,踹了他的车一脚,梁子就此结下。但是在世人的眼光里,我家世相貌身手都挑不出毛病,不明白林乾为什么非要将我和小柠拆开?那点小梁子,不是根本原因吧?” 元书湉沉默片刻道:“他习惯了在自己的世界里掌控所有,你和你们家族强势优秀,让他嗅到失控的危机。极端自私且不自信的人,容不下异己,所以他拼命想拆开你和小柠,让他的世界恢复原有状态。” “懂了。” 秦陆通知助理,多派几个保镖,分头找人。 助理立马安排下去。 三个多小时后。 秦陆在乡下一处别墅大门口,堵到林乾的车。 林乾的车被四辆黑色轿车围在中间。 五辆黑漆漆的车,在浓黑的夜色里,被冷白路灯照得散发淡淡幽光,像五只黑色困兽。 林乾也认出了秦陆的越野,吩咐司机:“快开车!” 同时给新雇的保镖头目打电话:“分头缠住那辆越野,里面的人身手非常好,你们小心点!”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秦陆的越野已经撞到为首的汽车上! 干脆利落! 不拖泥带水! 他的越野车车皮是加厚定制的,底盘比普通车高很多,连车玻璃都是防弹的,直接把那车的车头给撞凹进去一大块。 秦陆打方向盘,后退,踩油门! 轰隆一声,又撞上另外一辆车! 把那车撞得接连后退好几米! 剩下的两辆车急忙发动车子,迎上来,拦他的越野车。 秦陆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掀开中央扶手盒盒盖,从里面抓出一把长钉,降下车窗玻璃,手一扬,一把长钉甩出去! 两车轮胎瞬间被扎入长钉! 车窗玻璃也被长钉扎碎。 秦陆又摸出一把形似手雷的鞭炮,在来时路上,在路边的野生小卖铺里买的。 “咔哒!” 秦陆单手叩动打火机,将几个鞭炮点燃,分别扔到那两辆车的车窗里。 导火线发出呲呲的声音。 车里的雇佣兵保镖是外国人,在国外上过战场,夜色黑,看不清,误以为是手雷,迅速拉开车门,跳下车! 车内炮仗发出轰的巨响。 保镖们抱头四散跑开。 秦陆唇角勾起。 人下了车就好办了。 他猛踩油门,朝其中一辆空车撞去。 咣地一声闷响,那辆车被撞得移开。 林乾的车暴露无遗。 秦陆将越野车,抵着他的限量版豪车车头,不撞,就拦着,不让他走。 他拿起手机拨通林乾的手机号,按了外放键,“林董,服吗?” 林乾声音里有一种刻意伪装的镇定,“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你把小柠带到乡下做什么?” “小柠爷爷病了,想小柠,她来照顾自己爷爷几天,人之常情。” “户口本扣住,不让她去我家住,这可都是你林董做的好事。今天必须得给我个交待,否则我不介意撞撞你的豪车。我这车改装过的,只值两三百万,豁出去不要了,林董的车可值一千多万吧?想试试谁的车更硬吗?” 林乾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 车硬不硬的,他不关心。 他只知道,自己的骨头没秦陆硬,命也没他硬。 轿车撞越野,天生不具优势。 可是就这么认输,不是他的个性。 林乾对着手机说:“小柠在别墅里,你进去,得到老爷子的许可才行……” 话未说完,秦陆已推开车门下车。 林乾的八个保镖纷纷从四处围上来,将秦陆围在中间,挥起拳头,一脸警惕,做进攻状。 秦陆将手里的粉末朝他们撒去! 这是外公搞的东西。 平时光风伟正,不屑搞这些歪门邪道,眼下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速战速决。 那几人等反应过来要闭气时,已经晚了,纷纷中招,头晕目眩。 原地旋转几步后,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 秦陆垂目打量横七竖八的八个彪形大汉,冷笑。 一群不知哪国的洋佬,也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 华夏功夫传承几千年,哪是一帮没渊源的洋佬能比的? 秦陆走到林乾的豪车前,拉了拉车门。 车门锁住。 林乾命令司机:“不要开锁!” 司机忙答应着:“好的好的,林董!” 秦陆拿起手机,对着那端的林乾道:“要么自己下来,要么回头换个车门,林董看着办。” 林乾不语。 只知道不下车,还能活命。 下了车,少说得挨一顿揍。 上次被他揍的伤,还没好利索。 秦陆将手中匕首拔出来,插到车门的缝隙里开始撬起来。 匕首薄如丝帛,却锋利无比,吹毛断发。 匕首和车身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秦陆撬了一会儿,嫌慢,直接朝车玻璃上捅去。 这车的玻璃和保镖的车窗玻璃不一样,是防弹的,破窗有难度。 秦陆返回自己车里,取了专门用于击碎玻璃的救生锤,对着林乾的车窗狠狠敲起来! 每敲一下,都像敲在林乾的心上。 眼瞅着防弹玻璃被砸得起纹,有了缝隙,再砸下去,车窗玻璃铁定会破。 林乾再也受不了折磨,对着手机说:“我开车门可以,你别打我。” 秦陆低嗯一声,“不打,等会儿还得让你带我去拜见爷爷呢,岳父大人。” “真不打?” “不打。我秦陆言而有信,若动你一根毫毛,我是你孙子!” “你发毒誓!” 秦陆暗骂一声“狡猾老贼”,嘴上却道:“若动手打你,让我死无葬之地,行了吧?” 林乾迟疑好一阵子,才缓缓推开车门。 脚刚一沾地,只觉得后腰骤然一疼。 秦陆的匕首刹那间抵到他的腰上,刺破衣服,刺进他的皮肉。 林乾抬头,疼得脸上五官扭曲,“你,你言而无信!” 秦陆淡笑,“我没动你毫毛,动的是皮肉;没动手,动的是匕首。走吧,带我进去,乖乖听话保你一命,否则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第1546章 我想娶她 林乾觉得秦陆这小子,不只无法无天,还狡猾得离谱! 他就够狡猾了,秦陆比他还胜三分。 腰上的刀伤疼得心烦意乱,林乾抬脚朝大门口走去。 秦陆突然出声:“等一下。” 林乾皱眉。 疼痛和狼狈让他风度尽失,“你又要干什么?干脆一刀结果了我吧!” 秦陆轻扯唇角,“你要不是林柠的爸爸,能站着跟我说话,都是奇迹。” 林乾深吸一口气,憋得血压飙升! 连元老那种级别的人,他都能搞得定。 这个乳臭刚干的臭小子,他却搞不定! 秦陆转身走到自己的车前,放下匕首,打开副驾驶储物箱,从里面取出一盒药粉和创可贴,来到林乾面前,手朝他后腰上伸去。 林乾忍着疼迅速往后一躲,“你又要干什么?” “上药。” 秦陆拧开瓶盖,抄起他的上衣,往他伤口上撒去。 新鲜的伤口被药粉蜇得哧哧啦啦地疼。 林乾咬牙拧眉,“你撒的是辣椒面吗?” 秦陆道:“差不多。” “你……” “你老实点。”秦陆威胁的口吻说:“我的本事还没真正使出来。完全可以在这药里给你下点不干净的东西,但是我不会。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懂吗?” 林乾牙齿咬得咯咯响,嘴上却只能说:“懂!” 药粉撒上,血很快止住。 秦陆给他贴上创可贴,硬声道:“换件衣服,进去见你家老爷子。等会儿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记住了吗?” 听听,这训孙子的口气! 林乾气得胸脯鼓鼓,“记住了!” 司机听到秦陆的话,急忙打开后备箱,取来备用上衣,递给林乾。 林乾咬着后槽牙,把身上沾了血的衣服脱下来,换上干净衣服。 秦陆又去自己的车子后备箱取了几样补品,平时车里常备着,方便送礼。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别墅。 明明身上有伤,林乾还得装出一副无事模样。 靠着一张能言善辩的嘴、精明的大脑和圆滑世故的处世手段,在元老那里他没吃过亏,在元书湉那里也没吃过什么亏,在秦陆这小子手下,他却接二连三地吃哑巴亏! 二人进了庭院。 刚跨过假山,就看到林老爷子拄着拐杖,缓缓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和佣人。 林老爷子打量秦陆。 秦陆也打量他。 细高瘦的身形,花白头发,年约八十余岁,一对灰白寿眉,浊白泛红的双眼,脸上皱纹颇多,左手缓缓盘玩一只籽料玉把件。 威严不失风雅的一个老爷子。 秦陆不卑不亢道:“林爷爷您好,我是秦陆,顾氏集团秦野的长子,小柠的男朋友。听林叔叔说您生病了,我过来探望您。” 林乾想说,放屁! 明明是夜闯民宅! 林老爷子看向林乾,“听宅子里的人说你们在门外打起来了?” 林乾回:“是……” 秦陆手握成拳,抬到唇边轻咳一声。 林乾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说:“我刚雇了一批保镖,阿陆帮忙检验一下身手。” 林老爷子半信半疑,“撞车了?” 林乾道:“是考验保镖们的临场反应。若对方真要对我下手,车祸撞车是常态。” 秦陆挺佩服林乾。 难怪生意能做大,头脑确实好使,能屈能伸,能进能退,见风使舵的本事不输爷爷顾傲霆。 秦陆上前一步,将手中补品递给林老爷子,“时间仓促,只给爷爷备了点薄礼,不成敬意,请您笑纳。” 林老爷子不接。 秦陆估计林乾没少在他面前,说他的坏话。 “阿陆!” 一道娇甜的声音从小楼里传来。 紧接着一道嫩黄的俏皮身影蹿过来,小黄雀一样朝他身上扑。 秦陆张开手臂接住她。 林柠搂着他的腰,仰头望着他,圆圆的桂圆眼闪闪发光,仿佛沉着一片细碎星河,“你怎么找来了?这么偏的地方,你也能找过来,真是神人!” 秦陆揉揉她圆鼓鼓的后脑勺,“没点真本事,谁敢做你男朋友?” “这倒也是!我眼光那么高,你没点真本事,我还真看不上你!”林柠仰头冲他得意地笑。 俏生生的巴掌小脸比小白鼬的脸还要萌三分。 来时秦陆满腹怒气,此时看到林柠甜而软的笑脸,怒气瞬间烟消云散。 林柠挽着秦陆的手臂走到林老爷子面前,介绍道:“爷爷,隆重向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阿陆!” 林老爷子略一颔首,“你爸刚才介绍过了。” 林柠把秦陆手中拎的补品接过来,硬挂到老爷子手臂上,“这是阿陆送您的东西,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不许给阿陆难堪。因为他是我男朋友,我唯一的男朋友。” 林老爷子被迫收下。 秦陆一向讨厌娇蛮不讲理的性格。 如今才知对付这帮老顽固,娇蛮是致胜法宝。 显然,林柠也深知此道。 本来气氛挺僵硬,林柠一出场,气氛很快缓解。 林柠抱着秦陆的手臂,“走,带你去转转,别看这地方偏僻,好玩的东西还是有的。” 二人朝小楼走去。 都这般模样了,林老爷子再下逐客令,多少显得有失大家风范。 瞅一眼林乾,林老爷子拄着拐杖,跟上秦陆和林柠的步伐。 一行人来到小楼。 客厅装修低调古朴,暗红色的名贵花梨木家具彰显实力。 墙角挂着小巧的草编蝈蝈笼。 林柠走过去逗了逗蝈蝈们。 蝈蝈发出清脆的鸣叫声。 林柠仰头,眉眼弯弯,问秦陆:“怎么样,好玩吧?” 秦陆没觉得这些聒噪的小虫子有什么好玩的。 反倒觉得逗蝈蝈的林柠比较好玩,嘴上应付道:“好玩。” 林柠又拉着秦陆走到鱼缸前。 硕大的鱼缸里养的不是贵名鱼种,却是乡下鱼塘里常见的麦穗鱼、鳑鲏、刀鳅鱼、绿豆鱼等小杂鱼。 灰不溜秋的小杂鱼,细细小小,外形单薄寡瘦,细看,灰白色鱼鳞上可见细小的彩色磷光。 但仍不能和五彩斑斓的观赏鱼相比。 秦陆问:“怎么喜欢这种鱼?” 林柠伸手隔着鱼缸抚摸里面的小鱼,眼神泛着微光,“因为它们生命力强,放到哪里都能养活,不需要关爱,不需要精心养护,没有爸爸妈妈,也能活得好好的。不像娇贵的热带鱼,一不小心就死了,我还得哭着埋,浪费眼泪,浪费感情。” 林乾唇角微微抽了抽。 总觉得林柠话里有话。 秦陆没想到娇蛮小千金居然如此善良,赡养退休的奶妈,收养被遗弃的小白鼬,连只小鱼都要怜悯。 善良是人性基调。 一个人的基调对了,其他方面再歪,也不会歪到哪里去。 秦陆侧眸看向林老爷子,英挺神武的脸神态异常郑重,“林爷爷,我此行来找林柠,一是为了探望您,二是想向您要户口本,我想娶林柠为妻。” 第1547章 终于拿到 林老爷子不答,只是缓缓偏头,看向林乾。 秦陆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林乾。 林乾瞬间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烈火上烤,如坐针毡。 户口本是他拿给老爷子的,不想让他和林柠结婚是真的,极讨厌秦陆也是真的。 可是又怕秦陆再打他。 八个身手不凡的雇佣兵保镖,还没真正出手,就被他用奇怪的药粉,全放倒了。 腰上的刀伤火辣辣的疼,林乾不想再挨一刀。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忍下所有不甘和不服,闷着嗓子说:“给他吧。” 林老爷子颇为意外,“你不是……” 林乾抬手制止他剩下的话,“给他吧,给他,爸。” 林老爷子眼神示意他,“你确定?” 林乾欲言又止。 秦陆转头看他,眼神暗含警告。 林乾心一横,咬牙道:“我确定!” 林老爷子盯着他的眼睛瞅了几秒,扭头对身边佣人说:“去楼上我卧室东面的壁柜里取户口本,钥匙在那盆兰花花盆下。” 佣人听令上楼。 没多大会儿,佣人拿来户口本,交给秦陆。 秦陆打开,确认是真的,不是仿本。 林柠也看了看,激动地走到林老爷子面前,一把抓起他的手喊道:“谢谢爷爷!” 林老爷子低头望着她,语重心长地说:“小柠,爷爷是糙老爷们,粗枝大叶了一辈子,不知道怎么疼爱小孙女。但是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孙女,只会盼你好,不会盼你坏。收你户口本,是怕你急中生乱,万事不可急,赶着是个当。你想嫁给这个小伙子,爷爷尊重你的选择,但你得慎重考虑清楚,别一时头脑发热,和他领了证,过个一年两年,觉得不合适又想离婚。咱们老林家人祖祖辈辈都没有离过婚的,记住了吗?” 林柠笑,“记住啦!其实我和阿陆领证,用不用户口本都无所谓,报我外公的名字,没人敢不给我们办。但我非要拿户口本,就是想要您和我爸一个态度。领证是人生大事,我希望我和阿陆的爱情,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和祝福。” 林老爷子抬起坚硬枯瘦的手,摸摸她的头,无奈的语气说:“小丫头,小嘴叭叭的,爷爷说不过你。” “那我和阿陆回去啦!鹿妈妈说我是女孩子,不能回家太晚,她会担心。” 她用很骄傲的语气说的。 那意思,仿佛在炫耀,她也是有妈妈惦记,有妈妈等的人了! 林老爷子点点头,抬眸问秦陆:“你的车撞得还能开吗?不行,换一辆车开,我这边有空车。” 秦陆道:“外壳坏了点,发动机没坏,没事。” “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林爷爷。” 秦陆抓起林柠的手,带她离开。 等二人走远了,林老爷子问林乾:“之前不是挺讨厌这个小伙子的吗?说他性格暴躁,行事鲁莽,无视王法,怎么又让我把户口本给他们了?” 林乾解开上衣纽扣,露出胸口隐约的淤青,“这是十天前他打的,后背腿上全是。” 他又抄起上衣后摆,揭掉创可贴,露出腰上新鲜的伤,“这是他刚才拿匕首刺的,外面地上还躺了八个雇佣兵保镖。你说,我能怎么办?” 林老爷子眼神暗沉,许久才开口:“你岳父怎么说?” 林乾走到沙发前,身子一歪,靠着扶手坐下,语气烦躁道:“别提了!不知顾家给我岳父下了什么迷魂汤,我岳父被他们家人迷得神魂颠倒,先是对顾逸风和顾纤云赞不绝口,亲自嘉奖二人,邀请他们登门吃饭。还有秦悦宁,元峻以后肯定要娶她的。秦陆是秦悦宁的亲哥,我岳父和书湉看他的眼神,好的能拉丝。” 林老爷子抬手轻轻摩挲下巴,少顷道:“你岳父这是打算把势力往顾家倾斜吗?” “有那个倾向。我觉得,以后偏向我们的资源会越来越少。” 林老爷子面孔冷下来,“都怪你偷吃不小心。” 林乾食指摸摸鼻梁,“没人发现吧,只有一次被小柠撞到,我解释过了。” “那是你以为,别把别人都当傻子。” “那我们要怎么办?”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以后收收心,少在外面拈花惹草,对书湉好一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再家大业大,抵不住上面一道赤头文件。” “明白。” 林老爷子窝在太师椅里闭眸不语。 林乾起身,“不早了,您老上楼休息吧。” 林老爷子没动,枯瘦的身子陷在灰色的灯影里,眼睛不睁,缓缓说:“书湉外面那个人,找机会作掉吧。” “废人一个,作不作都活不了多久了,没必要再动手,落人把柄。” “那就让书湉再生一个。” 林乾眼皮一跳,“您老是认真的吗?书湉都快五十了!” “她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像三十多。” “那只是外表,内里早退化了,说不定都绝经了。” “现在的医学很发达,生不出,就上医学手段。”林老爷子朝他摆摆手,“去吧,听我的没错。” 两个小时后。 秦陆带着林柠回到日月湾。 鹿宁和秦野都坐在沙发上等他们。 林柠拿着户口本跑到鹿宁面前,把户口本塞到她手里,“鹿妈妈,这是我们家的户口本,先放在您这里保管。挑个好日子,我和阿陆去把证领了。领证之前,我得先向阿陆求个婚。” 鹿宁垂下眼帘盯着手中的户口本。 心想,小丫头心可真大。 户口本不是小东西,能冒用身份信息,甚至能去不正规的平台办理贷款。 这小丫头就这么信任她吗?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让鹿宁心生感动。 鹿宁笑道:“好,明天我给姬老打电话预约时间,让他给你们算订婚、领证和结婚日子。” 亲口得到鹿宁的同意。 林柠激动得一蹦两米高! 不知该如何表达喜悦,她捧起鹿宁的脸,吧唧亲了她一口,偎在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撒娇,“谢谢鹿妈妈,鹿妈妈,我太爱你了!你对我真好!” 鹿宁不习惯被人这么黏。 浑身不自在。 她手指僵硬地摸摸林柠的后背,觉得小姑娘太容易被感动了。 秦陆垂眸望着和母亲腻腻歪歪的林柠,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都说撒娇女人最好命。 这么软萌可爱这么会撒娇的小姑娘,居然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中长大。 让人匪夷所思。 第二天一大清早。 林柠就在家族群里@每个家族成员,“号外号外!这周六晚,我要向阿陆求婚,地点在秀水湾别墅顶层,请大家一定来赏光!求完婚后订婚,接着领证、结婚一条龙!快恭喜我吧!” 群里恭喜声一片。 电子鲜花和烟花,炸翻家族群。 只顾傲霆捏着手机黯然神伤。 小丫头若真进了门,那他余生肯定不得安宁了。 正惆怅间,手机响了。 是林柠打来的。 顾傲霆艰难地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林柠清脆的嗓音,“顾爷爷,我和阿陆终于冲破万难,走上康庄大道,您开心吗?” 顾傲霆想说,我敢说不开心吗? 嘴上却道:“开心开心,反正自闭症基因不是百分百之百的遗传,到时你们多生几个孩子,总有一个健康的。” 林柠一愣,“什么自闭症?” 第1548章 舍不得他 顾傲霆以为林柠在装傻,“你小时候得过自闭症,你不记得了?” 林柠摇头,“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听谁说的?” 顾傲霆不想出卖林乾,便说:“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反正你小时候得过,可能当时年龄太小,你记不清也正常。” 林柠不信,“你看我这模样,能跑能跳,能唱能吼,比猴子还机灵,像得过自闭症的人吗?” 顾傲霆道:“我详细咨询过医生,自闭症分高功能和低功能。高功能自闭症不影响智力发育,有的智商甚至高于普通人,治疗效果也比低功能自闭症好得多。高功能自闭症还出过天才,有画家、雕塑家、音乐家、数学家和语言学家,所以不影响正常说话和思考。但这种病很难治愈,且有遗传倾向,遗传概率还不低。万一下一代遗传了低功能自闭症可怎么办?低功能自闭症和智障儿差不多。” 林柠脑子嗡嗡的,心事纷乱。 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难怪家中所有人都让着她,难怪梅妈妈无条件宠着她,佣人们也对她俯首帖耳。 大概是怕刺激到她吧。 她缓缓蹲到地上,手机仍贴在耳朵上,忘了挂断,也忘了从耳朵上拿下来。 眼里有雾气升腾,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手机里传来顾傲霆重重的叹息声,“纤云和逸风基因不合,生不出孩子,已经离婚了。阿陆又这样,我们老顾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林柠突然觉得心好疼。 像被人生生挖出来,扔进滚烫的开水里,烫得一抽一抽的。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让她得这种病? 顾傲霆在唤她的名字,“小柠,小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接连唤了七八声,林柠才有反应,哑声说:“您说。” “阿陆和阿野其实已经知道了,但他们为人仗义,不想做不负责任的事。小柠,你爱阿陆吗?” “爱。”林柠抬手擦掉眼泪,用力吸一下鼻子说:“很爱。” “爱一个人,不是自私地占有,而是为他好。你和阿陆结婚,万一生个智障儿,他们家人得多难过?逸风也不肯再婚,那我们老顾家就后继无人了。那么大一盘家业,没人继承,多可惜。” 泪珠溅到地板上,林柠哽咽,“我可以多生几个,您刚才也说过。” “不是多生少生的事,照顾自闭症儿童要比普通孩子花费更多精力和时间,对父母身心也是一种折磨。你爸妈感情不和,和你得自闭症应该也有关系。既然你爱阿陆,何必要害他?你忍心让他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吗?” “咚。” 手机掉到地上。 林柠坐到地板上,后背倚在墙壁上,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无神。 脑子里回旋着顾傲霆的话:既然你爱阿陆,何必要害他? 你忍心让他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吗? 可是放弃,她好舍不得。 她真的很爱很爱他。 他让不相信爱情的她,开始相信爱情,相信婚姻,相信男人,让她有了从父母身上都得不到的安全感。 她已经习惯了每晚抱着他睡,挂在他身上,习惯黏着他。 五六分钟后。 秦陆推门而入。 望着坐在地上,两眼通红,鼻头泛粉的林柠,秦陆微微诧异,“发生什么事了?说打个电话就下楼吃饭,一会儿功夫怎么还哭上了?” 说话间,他走到她面前,俯身,抄着她的两条手臂,像拎小鸡仔似的把她拎起来,放到旁边沙发上,伸手帮她揩掉脸上的泪,捏捏她的脸颊,“告诉我,谁惹我们家小黄鼠狼生气了?” 林柠摇摇头,“痛经。” 秦陆不知道女孩子这么娇气,痛个经居然能疼哭。 哭得楚楚可怜的。 让人心疼。 秦陆从裤兜中摸出手机,上网搜索:女孩子痛经该怎么办? 搜完,秦陆找来棉袜给林柠穿上,又去厨房让佣人煮了红糖姜水,端给她。 林柠捧着杯子,喝着甜甜辣辣的红糖姜水,又想哭了。 她简直爱惨了这个男人! 秦陆手放到她的小腹上轻轻揉着问:“疼得厉害吗?走,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林柠还是摇头,“疼得不厉害。你去公司吧,我躺一会儿就好。” “真不用去医院?” “真不用。” “那等会儿让佣人把饭菜端上楼吃。” 林柠嗯一声。 秦陆伸手将她圈在怀里,下颔抵着她的头顶说:“小可怜,乖乖在家躺着,中午我抽空回来看你。卫生巾还有吗?用哪个牌子?我让助理,算了,我回来路上帮你买。” 说完连他自己都惊住了。 他这么刚的硬汉,居然要为女人买卫生巾? 这简直匪夷所思。 可这女人是他的女人,他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 林柠冲他弯起唇角笑了笑,“还有,不用。” 秦陆亲了亲她的额头,“我让佣人去给你买热水袋了,一会儿送上来。你放到肚子上暖一暖,隔着衣服,不要紧贴肚皮,会被烫伤。不要偷吃冰淇淋,不要喝冰冻饮料。想吃水果,让佣人温一下再吃,记住了吗?” 林柠鼻子酸溜溜的。 硬汉柔情。 他越来越细心了,对她也越来越体贴。 等秦陆走后,林柠草草吃了早餐。 离开秦家,乘车去了林氏集团。 推开母亲元书湉的办公室。 她正在伏案工作。 林柠走到办公桌前,单手撑在她的桌上,垂下眼帘,轻声问:“妈,我小时候得过自闭症,是吗?” 元书湉怔住,手中的文件都忘记放下了,抬头对她说:“没有的事,谁告诉你的?” 林柠明白了。 如果真没有这种事,她会立马说,开什么玩笑,你这么机灵,怎么可能得自闭症? 而不是愣一下,然后否认,再追问。 平时以聪明为荣。 此时却恨自己太过聪明。 林柠道:“如果你不说实话,那我去问其他人了。家里这么多人,总能找到个说实话的。” 说罢她转身就走。 元书湉推了椅子站起来,拦住她的去路,柔声说:“医生说有自闭倾向,已经治好了,你现在很正常,且比一般孩子都机灵。” 林柠手指掐着掌心问:“会遗传吗?” “不会。” 林柠盯着她的眼睛,“真不会吗?你说实话。” 元书湉睫毛颤一下,“自闭症的起因很复杂……” 林柠打断她的话,“你也不确定,是吗?” “万一以后生的孩子真遗传了,我来养,你和阿陆再生一个。” 林柠自嘲地笑了笑,“你连我都养不好。” 第1549章 夺眶而出 元书湉道:“我是不会养孩子,但是我可以出钱,给孩子请最好的奶妈最好的保姆,最好的医生和家庭教师。” 林柠短促地笑了一下,“再养一个我出来,还是再养一个我哥出来?” 元书湉语塞,慢半拍说:“你聪明,善良,孝顺,没什么不好的。” “万一遗传到低功能自闭症呢?生个智障儿怎么办?” 元书湉沉默许久,抬手将她揽进怀里,愧疚地说:“对不起,小柠……” 林柠深呼吸,轻轻推开她,“不怪你,你也不容易,你忙吧,我出去散散心。” 元书湉目露紧张,“你去哪?” “随便转转,兜兜风。放心,我带着保镖,也不会想不开,我没那么脆弱。上次被阿陆甩了,我都能挺过来。” 元书湉暗暗松了口气,“去吧,注意安全。” 林柠嗯一声,离开。 上车后,她系好安全带,吩咐保镖:“去孤儿院。” “好的,柠小姐。” 保镖发动车子。 没多久,车后三四十米开外多了两辆黑色轿车,是元书湉派来的保镖。 林柠拨通秦陆的手机号:“阿陆,你中午别回家了,我去孤儿院看看那帮孩子。我带着保镖的,在京都的地盘上,没人敢动我。” “去哪家孤儿院?” “还没确定,正在路上。” 秦陆问:“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你泡的红糖姜水和热水袋很管用。” “你上次月经好像没这么痛。” “可能受凉了吧。”说完林柠觉得好累。 平时最讨厌撒谎,就是因为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还要注意逻辑,生怕有漏洞,麻烦。 车子抵达她常去的那家孤儿院。 因为平时经常来捐款捐物,听闻她来了,院长亲自出来迎接。 林柠问:“院长,院里有得自闭症的孩子吗?” “有。” 院长领着她来到孩子们待的房间里。 秋日的阳光照进来。 房间明亮,日照充足,却让人发寒。 这里90%的孩子,都是因为残疾和智障被亲生父母遗弃。 少胳膊缺腿少这缺那,惨不忍睹。 幸福的孩子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孩子却各有各的悲惨。 院长指着后面几个眼神呆滞,流着口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孩子,“那几个孩子就是因为查出自闭症,父母因为各种原因,遗弃了他们,被送到我们孤儿院抚养。” 林柠往常来,经常看到这帮孩子。 当时只是觉得他们可怜。 如今却是如芒刺背。 很难想象,日后自己却生出个这样的孩子,该如何承受? 对秦陆也是一种折磨。 腿侧的手不由自主地蜷起来,林柠问:“他们是低功能自闭症吗?” 院长回:“对。” “有没有得高功能自闭症的?听说高功能自闭症,智力不影响,他们的父母应该不会遗弃他们吧?” “有。”院长指着窗口抱着一只旧布娃娃的小女孩,“她就是,内向孤僻,不说话,不和任何人打交道,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被父母遗弃。抚养自闭症儿要比正常孩子花费更多的时间、金钱和精力。有的父母耗不了,就放弃了,重新生个健康的孩子。” 林柠心里再次痛起来。 如果她没投胎到有钱人家庭里,也是被遗弃的下场。 她抬起脚,缓缓朝那个小女孩走过去。 小女孩年约五六岁,长得很漂亮,细瘦的小身子,小小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呆呆的,黑漆漆的大眼睛特别沉静,沉静得像一口被冷落千年的古井。 林柠在她身边蹲下,轻声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仍旧抱着娃娃,低着头不出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院长惋惜道:“多漂亮的孩子,可惜了。” “没人收养她吗?” “有,之前有对夫妇,领回去养了一阵子,又弃养了。自闭症很难治疗,花费不菲不说,治好的概率极小。即使能治好,也得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怕复发。他们是领养孩子,不是领养公主。” 对上了。 一切都对上了。 全家人对她,就不像是对正常孩子。 林柠想领养这个小女孩,又觉得自己连自己都养不好。 梅妈妈退休了,家中佣人都没梅妈妈那么有耐心,养不出第二个她。 林柠从包中取出支票,开了五百万,递给院长,“给这孩子治病吧,剩下的给其他孩子添几件衣服,买点吃的。后续费用不够,再给我打电话。” 院长伸手接过支票,握住她的手,“谢谢林小姐!谢谢您!” 林柠抽出手,扭头看向小女孩,问:“她叫什么?” “默默。” 好难听的名字,林柠想。 本来就自闭孤僻,不说话,还给取个默默,跟叫“哑巴”,有什么区别? 回去得好好想想,给她取个好听点的名字。 坐进车里。 林柠登陆微信,打开顾家家族群。 开始编辑信息:抱歉,因为出了点意外,求婚仪式暂时取消。 想发出去,又删了。 删除,再重新编辑。 怎么做,都不舒服。 她退出微信,将手机扔到一边,吩咐保镖:“去机场,买飞苏城的机票。” “好的,柠小姐。” 保镖输入导航,调转方向。 飞机起飞前,林柠给秦陆去了条信息:阿陆,我带着保镖出去散几天心,已经在飞机上了,马上要关机。周末的求婚仪式先取消吧,你通知你们家人。 秦陆收到信息,立马拨打她的手机。 手机提示关机。 秦陆又拨打她保镖的手机,同样关机。 秦陆有点上火。 不愧是小黄鼠狼,一眼没瞅着就跑了,去哪里也不说。 行事张扬不说,又长了副娇蛮模样,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娇养出来的,走到哪都是绑架犯眼中的肥肉。 在京都,自家地盘还好点,去外地,太危险了。 秦陆坐立难安,拨通元书湉的手机号:“阿姨,林柠去哪了,您知道吗?” 元书湉道:“去苏城了,我派了人暗中跟着的。” “发生什么事了?早上她还兴冲冲地说要向我求婚,现在又取消求婚,说要去外地散心。” “上午突然跑来问我,她是不是得过自闭症。” 秦陆耳膜微炸,“谁告诉她的?” “她不肯说。” 秦陆明白了。 如果是林乾,林柠肯定会直接说。 她不说,应该是顾家这边的人。 父亲不会告诉林柠,母亲和奶奶更不会告诉她。 应该是爷爷顾傲霆了。 秦陆拳头攥得紧紧的,终于体会到顾逸风的无力感了。 他可以揍林乾,却不能揍自家亲爷爷。 当晚,秦陆也登上了飞往苏城的飞机。 秦陆打了梅深的电话,得知梅妈已经出院了。 太晚了,他在附近找酒店住下。 第二天一早,他携礼来到梅妈的家。 没看到林柠。 跟着梅深来到梅妈的卧室。 秦陆环视卧室一圈,发现窗帘微动。 米黄色窗帘上有浅淡的人影,小小一只,盘腿窝在飘窗上。 秦陆心中明了。 他不动声色,走到梅妈床边,坐下,问:“梅妈,您的伤恢复怎么样了?” 梅妈慈爱地笑笑,“恢复得很好,谢谢你阿陆,几次三番来探望我。” 秦陆扫一眼窗帘,对梅妈说:“应该的,您养小柠长大,我探望您,理所当然。” “小柠那孩子,有时候脾气上来容易一根筋,想不开。” “是,戏还特多,耳根子又软,很容易被人pua。” 梅妈一愣,“pua是什么?” “就是被人以精神控制为目的,对其进行蛮不讲理的言语或者行为打压,简称洗脑。我嫂子就是被我爷爷pua,跟我哥离婚。好好的夫妻,分居两国,如今男不娶,女不嫁,做牛郎织女,浪费人生。”秦陆抬眸盯着窗帘后的那团人影语气斩钉截铁:“如果林柠离开我,我也不娶,打一辈子光棍,看谁能熬过谁。” 林柠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第1550章 热烈缠绵 秦陆听力敏锐,听到窗后的呼吸声重了。 猜到林柠可能哭了。 秦陆扬声道:“出来吧,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林柠捂着嘴不出声,心事纷繁杂乱。 秦陆推开椅子站起来,大步朝窗前走去,伸手去拉窗帘。 林柠一手捂嘴,一手用力抓紧窗帘。 秦陆将她从窗帘后捞出来,放到地上。 林柠泪眼汪汪,低垂着头。 秦陆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 林柠仰着头,用力闭紧眼睛,仿佛闭上眼睛,就能逃避一切。 晶莹的泪珠挂在她漆黑微卷的睫毛上,像清晨的露珠。 绯红的小嘴抿得紧紧的,鼻头因为哭过泛着一层淡淡粉光。 秦陆又心疼又想笑。 他屈起手指轻轻弹她脑门一下,“不是挺聪明吗?平时那么霸道那么硬气,怎么也能被老顾pua?智商跑哪去了?” 林柠闭着眼睛小声说:“自闭症会遗传,患病的小孩很可怜,我怕到时真生个自闭儿,你会受双重折磨。”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操心了?想得这么长远?” “阿陆,我在很认真地跟你说事。” 秦陆手指轻撩一下她微卷的睫毛,“既然很认真,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着我说话?” “不能。” 秦陆眉头微抬,“怕我?” 林柠不敢看他。 一看就心动。 好不容易硬下来的心肠,又软了。 秦陆转身对梅妈说:“梅妈,我带小柠出去一趟,等会儿给送回来,您老别担心。” 梅妈忙应着:“好,你们年轻人有话就说开,别窝在心里。你不说,她不说,真因为一点事分开,以后铁定后悔。” 秦陆微微颔首,“明白。” 他握着林柠的小肩膀,把她夹在臂弯下,带了出去。 林柠挣扎,“你要干嘛?” 秦陆手臂拢着她,拢得她动都动不了,只有双脚能移动,对她说:“找个地方给你洗洗脑,把脑中的脏东西清理掉。” “我很认真,不是开玩笑。” “很认真地想甩了我?” “不是甩!是,是我配不上你,你身体健康,我有致病基因。” 秦陆突然停下脚步。 林柠也跟着停下。 庭院里静悄悄的。 秋风冷凉,树叶悄然从枝头滑落,在地上打了个旋,落到地上。 地上铺了一地金色落叶。 不知不觉已入深秋。 秦陆后知后觉,才发现和林柠已经认识大半年了,刚开始俩人各怀鬼胎,吵吵闹闹,吵闹中互生情愫。 这段感情来得荒唐又无厘头。 都说始乱终弃,可他却不想放弃她。 自闭症遗传基因,于他来说真不叫事。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人吃五谷杂粮,身经百事千事,脑子里想着千头万绪,身上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沾点病。 即使现在没有,以后过着过着,万一得了病,就不要了? 还那是人吗? 秦陆抓着林柠的肩膀,垂眸俯视着她的眼睛,沉着一双英挺双眸,十分严肃地说:“林柠,你给我听着,婚先不求了,咱们弯道超车,直接回京都拿户口本去登记。你再动不动就乱跑,我把你的腿给打折,我说到做到!” 他高高大大铁塔一样立在那里,面孔又少有的严肃。 气势骇人。 周围空气都仿佛变得冷肃。 林柠吓得不敢出声。 秦陆拿食指轻轻敲敲她的头顶,“耳朵聋了吗?回答我。” 林柠声若蚊蝇,“我有自闭症基因,会遗传给下一代,你不怕?” “我打人很疼,你怕不怕?” “怕。” “嗯?”秦陆将嗯字尾音挑得上扬。 硬汉柔情,听起来有种别样的风情。 林柠忙说:“不怕,因为你不会真打我。” “我为什么不会真打你?” “因为,我,爱你,你不舍得打我。” 秦陆扬唇,“这就对了。你爱我,我爱你,既然相爱,遇到什么困难,咱们一起面对。你别放弃我,我也别放弃你。只要两人齐心,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二叔顾北弦,小时候得过躁郁症。那病也有遗传基因,结果,逸风打小就是天才。星妍学富五车,才女一个。兄妹俩都历经磨难,没一个被刺激得得躁郁症的。” 林柠默默听着。 心里压着的大山,仿佛被砍掉一角。 听到秦陆又说:“云瑾阿姨抑郁症,当时逸风和纤云谈恋爱,老顾极力反对,比现在闹腾得厉害。结果,纤云和逸风离婚了,都没被刺激得得抑郁症。所以凡事往乐观里想,别听风就是雨,提到遗传概率,就觉得天塌了。即使天塌了,有我顶着,你这个小不点怕什么?乖乖躲到我怀里就好了。” 林柠一言不发,默默把头靠到他胸膛上。 心里感动坏了! 他平时硬声硬气,开导起人来,怎么那么会讲道理呢? 区区两段话,把她的心结解了一大半。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觉得更爱他了。 秦陆抬手揽住她的肩膀,“走。” 林柠闷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问:“去哪?” “出去找个地方好好给你洗洗脑。” “已经洗得差不多了。” “只洗脑不管用,还得给你尝点甜头。” 林柠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出了小区,让林柠意外的是,秦陆没带她去咖啡馆,也没带她去餐厅,而是直接带她去了附近一家酒店。 他昨晚在这里开的房间,还没退掉。 望着酒店大堂,林柠有些意外,“大白天的,你带我来酒店干嘛?” 秦陆捏捏她粉嫩嫩的脸颊,“睡觉。” “我不困。” “睡你。” 林柠一怔,“我现在脑子还是很乱。” “又不睡你的脑子,乱不乱有什么关系?” “我……” 秦陆嫌她话多,抬手捂住她的嘴。 揽着她乘电梯上了楼。 拿房卡刷开房门。 门一关上,秦陆一下子将林柠抱起来,抵在墙上就开始亲。 那吻像三月北方的沙尘暴,瞬间席卷了她! 唇舌交缠,熟悉而热烈的缠绵袭来! 林柠愣了一下,想推开秦陆,却觉得浑身已经着了火,舍不得推开他。 不待她反应过来,秦陆抱着她,朝床前走去。 把她放到床上,秦陆开始解腰带,口中道:“我早上洗过澡了。” 林柠瞟一眼不该看的地方,瞬间羞红了脸,耳热心跳,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浑身软软,连舌根都软了。 她对他压根就没有任何抵抗力。 秦陆俯身来剥她的长裤…… 林柠只觉得腿上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刚要开口说话。 秦陆低眸扫一眼,道:“果然,昨天早上是骗我的,你没来月经。” 林柠脸更红了,抬手蒙在脸上。 忽觉身下一热,仿佛汪洋中的巨轮入了港…… 第1551章 火速领证 秦陆力道太大。 长腿长身,大开大合。 酒店原本结实的大床,被晃得咯吱作响。 一阵阵疾风暴雨,林柠只觉得身子在他身下,渐渐变得绵软滚烫,脑子晕晕乎乎,像被送上了九天云端里。 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春意洋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已汩汩泛光,嘴里情不自禁跟着秦陆的节奏,发出轻哼慢哦的声音。 什么自闭症遗传,什么顾家传宗接代,什么孤儿院的自闭症孩子,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现在的她是快活的,是轻松的,是热辣的,是狂野的。 每个汗毛孔,每根头发丝,每个细胞都快乐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秦陆掐着她的腰,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第一次这样,林柠有点羞赧。 她抬起头,双手撑床,将腰臀凹出个自以为很漂亮的姿势。 的确也很漂亮。 秦陆觉得她的背影像一把精工打造的象牙琵琶。 娇俏的臀像蜜桃。 看得他血脉贲张。 他幅度加大,猛烈撞击…… 一个多小时后,秦陆覆在她身上,将她额头的湿发撩到一边,嘴唇凑到她耳边,低沉声线问:“小不点,还敢甩我吗?” 此时林柠脑子已经缺血,全身麻酥酥的,哪还有理智思考什么事? 她粗喘着气,哼哼唧唧地说,“我没有甩你,我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个鬼!下次再一声不吭偷偷跑到外省,我逮到一次打你一次,狠狠鞭笞你,记住了吗?” 林柠觉得他好坏。 从此以后,不能再直视鞭笞这个字眼了。 当天二人便返还京都。 落地的时候,天色已黑。 秦陆开车载林柠直奔顾府。 顾傲霆正半躺在庭院里的芙蓉树下,闭着眼睛,用手机听新闻联播。 新闻联播里有政策,有商机,有指令,有经济大潮和方向。 至于能悟出来多少,要看个人的阅历、智商和造化。 伫立一旁的保镖们看到秦陆和林柠走过来,恭敬地喊道:“秦总,林小姐。” 秦陆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顾傲霆一个激灵,慌忙睁开眼睛。 原本半躺在躺椅上松弛舒适的身体,一下子坐得笔直绷紧,身上盖的薄毯也滑落下来。 看到林柠果然站在一旁,顾傲霆只觉得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糟糕! 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顾傲霆硬着头皮说:“阿陆,我没错,我是为你好。如果你和小柠真生个自闭儿,孩子受罪,你也受罪,我们老顾家也跟着一起受罪。” 秦陆敛眸不语,只淡声问:“我奶奶呢?” “去跳普拉提了。”顾傲霆眼神警惕地打量着他:“你要干嘛?” “她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小时后吧。” “好。” 冷白灯光中,秦陆坚硬的眸眼依旧淡淡,声音也淡淡的。 可是他越淡定,顾傲霆越害怕。 直觉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顾傲霆双手抱住胸膛,自保的姿势说:“我是你爷爷,虽然采取的方式有点过激,但是我的初衷是好的,你不能打我。” 秦陆抬手指向三十米开外的柿子树。 顾傲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树上结着红红的秋柿,隐在伶仃的残叶中。 秦姝特意交待佣人不要采摘,留着给过冬的鸟儿吃。 秦陆沉声问:“能看到柿子柄吗?” 顾傲霆摇摇头,“我是人眼,不是神眼,黑灯瞎火的,我哪里能看到?” “有灯光,您戴上老花镜看。” “戴上望远镜也看不到,柿柄太短了,你要干什么,直接说。” 秦陆问:“想吃柿子吗?” “不想。” “不想也得想。” 话音刚落,秦陆纵身一跃,折了牙签般长的一小截芙蓉树枝,紧接着朝三十米开外的柿子树扔去。 树枝扔出去的瞬间,他的身体也“飞”了出去! 闪电般的,嗖的一闪而过! 眨眼间,人就到了柿子树下! 顾傲霆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大到能看见嗓子眼。 他这身手不输逸风啊。 平时倒是不显山不露水。 林柠的嘴巴也张成o型。 难怪他总说自己没使真本事。 这速度,武侠小说里才会有吧? 以前不相信,总觉得电视剧里演得太夸张,今天算长见识了。 等秦陆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两只红彤彤的柿子。 他递给顾傲霆一只,递给林柠一只。 柿子完好无损,只从蒂那里断开。 顾傲霆不敢接。 林柠伸手接住,张成o型的嘴巴这才缓缓闭上。 她激动得声音都发哑了,“阿陆,你怎么这么厉害?快掐我一下,看看是不是幻觉?你刚才那是瞬间移动吗?不,还有时光定格吧?你是怎么做到树枝飞出去,人也飞出去,还能接到柿子的?” 秦陆垂眸扫她一眼,轻描淡写,“没见识,这就叫厉害了?还有更厉害的,以后慢慢展示给你看。” 林柠兴奋得两眼发光。 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不,不是捡的,是她自己努力争取来的! 全然忘了昨天她在孤儿院里做的决定。 秦陆把柿子硬塞到顾傲霆手里,“拿着,别吃,放在床头上,给我好好看,边看边反省,想想自己到底错哪了?以后若再私下找林柠,pua她,给她洗脑,说些有的没的,这柿子就是你的下场。” 顾傲霆低头看着手中的柿子。 手指颤颤发抖。 两行浊泪缓缓涌出来,他沙哑着嗓子说:“阿陆,我也是为你好……” 秦陆身形笔直,语气坚硬,“是,您是为我好,我领您这份情。但是,当年我二叔病发,您为什么不劝我二婶离开?您不怕基因遗传给下一代吗?您自己被杀猪盘糟蹋得名声尽毁,为什么不劝我奶奶离开?您不怕我奶奶被您拖累吗?您死缠着我奶奶不肯松手,为什么却强迫纤云离开?强迫林柠离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浅显的道理,您这种人精不懂吗?” “我……” 顾傲霆语塞。 能言善辩的嘴支吾半天,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说辞。 秦陆抬手将林柠揽入怀中,“我和林柠明天一早就去民政局登记,是来给您下通知,不是商量。” 顾傲霆面色刹那间变黑! 大手用力抓紧柿子,快要把柿子捏碎了。 秦陆道:“柿子拿好,捏碎了,一口吞下去。” 顾傲霆急忙松开柿子,一声不敢吭。 怕秦陆动真格。 他带逸风带得多。 秦陆他带得少一些,小子打小性格就硬,总感觉养不熟,远不如逸风贴心。 秦陆揽着林柠朝外走。 走了几步,他停下脚步,扭头对顾傲霆说:“对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您。如果不是您在里面上蹦下跳地乱掺和,我还不知道,我竟然这么喜欢林柠,喜欢到非她不娶。” 顾傲霆手指无意识地捏紧柿子。 想到秦陆的警告,立马松开。 次日一大清早。 秦陆就起床洗澡,刮胡须,换衣服。 等林柠醒来的时候,秦陆已经穿戴整齐,精神抖擞。 把领证要穿的白衬衫和长裤递给林柠,秦陆道:“款式有点板正,拍结婚照时要穿,将就一下。” 林柠心花怒放! 她掀开被子,一骨碌坐起来。 仰头望着西装笔挺,英俊神武的男人,她眼泛星光,“我今天真的要跟你去民政局领证吗?” “傻瓜,先领证再求婚、订婚、结婚,生一堆孩子。敢不听话,我打烂你的屁股,快起来穿衣服。” 林柠急忙摸到胸衣穿上,穿好衬衫和长裤。 二人坐上车。 秦陆发动车子,朝民政局开去。 俩人是第一对到民政局的。 眼下结婚率下降得厉害,来登记的人比前些年少了很多。 今天这种不年不节的普通日子,来领证的更是少得可怜。 交了钱拍了照。 两人把户口本、身份证和照片交给工作人员。 钢印咔咔一盖,滚烫的结婚证到了林柠和秦陆手里。 反复翻看着手里红通通的结婚证,林柠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和秦陆领证了! 她终于追上这个插翅难追的男人了! 不是追上,是嫁给了他! 她激动得一抱抱住秦陆,抱得紧紧的,喜悦的心情铺天盖地,两行热泪疯狂涌出来! 第1552章 互相求婚 秦陆望着林柠泪眼汪汪的模样,觉得好笑。 娇小姐就是娇小姐,难过了哭,高兴了也哭。 他家那两位女将,无论悦宁还是母亲鹿宁,都是流血不流泪的主,眼泪比金豆子还珍贵。 这位可好,水做的,眼泪不值钱。 他从林柠的包里翻出纸巾,给她擦眼泪,边擦边嗔:“没出息,别哭了。” 林柠重重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秦陆无奈,只好由着她哭。 林柠从包里掏出喜糖,发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边哭边甜甜地说:“谢谢姐姐,谢谢阿姨!” 工作人员急忙接过喜糖,再次恭喜二人。 从民政局出来。 坐进车里。 林柠拍了结婚证,发给母亲元书湉,附信息:妈,我和阿陆领证了,快恭喜我们吧! 元书湉颇为意外。 前天过来找她,还一副超级绝望的模样,今天火速领证。 元书湉把电话拨过来,“真领了?” “真领了!千真万确!” “既然领证了,就好好对阿陆,学着做个大人,成熟一点,记住了吗?” “记住了!” 秦陆听到了,从林柠手中接过电话,对元书湉说:“阿姨,我喜欢的就是林柠的鬼灵精怪,我们家人都太成熟,难得有个幼稚的。她不用学着做个大人,现在这样就挺好。” 手机里沉寂无声。 元书湉吸了下鼻子。 多好啊,她打心眼里替女儿开心。 为了家族利益,为了父亲的一诺千金,她要在这段不幸的婚姻里变得成熟,隐忍。 而女儿可以做自己。 再开口,元书湉喉咙发硬,“嫁妆我会给小柠准备得厚厚的。阿姨什么都不求,只希望你能对小柠好,一直好。” 秦陆道:“放心。” 结束通话,秦陆发动车子。 林柠抱着两本结婚证一个劲儿地傻乐。 秦陆瞟她一眼,唇角忍不住上扬。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伸手覆到她的手上。 缘分这东西,很神奇。 刚开始是为了帮逸风打发她,结果却娶了她。 想想就觉得好笑。 林柠手指缠到他的手指上,和他十指交握,问:“证都领了,婚还求吗?” “当然求。一辈子就结一次婚,该有的仪式一样都不能少。” “如果我以后敢三心二意,你就剥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 秦陆抬手轻轻拍她后脑勺一下,“大喜的日子,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通知你的家人,这周六到秀水湾。” “好。” 林柠拿起手机给外公、大舅、二舅和表哥们打电话,小舅肯定来不了,但也通知到了。 还有她的梅妈妈,伤未痊愈也来不了,但她要告诉她,让她开心开心。 梅妈妈听闻消息,激动得老泪纵横。 一直担心她恐婚,一辈子不嫁人。 周六晚。 秀水湾。 人潮涌动。 京都最有权势和最有财力的两大家族齐聚于此。 宽敞秀雅的客厅里,站了很多很多人。 优雅抒情的钢琴曲响起,是苏星妍在弹琴。 一束柔和的白光打在客厅中央,正投射在秦陆和林柠身上。 指挥打光的是楚韵。 秦陆一袭鷃蓝色高定西装,内穿白色衬衫。 林柠则穿一件清清爽爽的白色小礼服,头戴一顶精致的钻石王冠,耳朵依旧戴小粒钻石。 家中珠宝很多,可她平时不喜把自己打扮得珠光宝气,觉得老气。 一曲优美动人的《月光奏鸣曲》结束,秦姝握着话筒说:“今天请大家来,见证阿陆和小柠的求婚仪式……” 话未说完,“噗通”一声。 林柠单膝跪到地板上,打开手中首饰盒,举起来递给秦陆。 他太高,她单膝跪地,脖子仰得疼,都看不到他的脸。 她就那样跪着往后挪了挪,挪到能看到他脸的位置,声音清脆娇甜,说:“阿陆,你愿意娶我吗?” 人群中嘘声一片。 元峻头别到一边,没眼看。 之前告诫过她无数遍,要矜持,矜持,结果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秦陆从裤兜中掏出钻戒,俯身,也单膝跪到地上。 他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枚硕大的白钻戒指,款式极简单,但是钻很大钻石很亮,火彩超级漂亮,是真正的鸽子蛋。 秦陆拿起戒指递给林柠,“林柠,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柠点头如小鸡啄米,“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一百个一万个愿意!” 秦陆抓起她的左手,将戒指套到她的中指上,道:“这枚戒指是我奶奶送的,是她父母的结婚戒指。二老在世时感情极好,对彼此忠贞不渝。奶奶希望我们也能像她父母一样,恩爱有加,永不分离,生同寝,死同眠。” 林柠低头看着中指上的戒指,戒圈她戴着不大不小,正正好。 不知是巧合,还是秦陆改了戒圈。 林柠眼泪又流出来。 是感动,也是开心的。 这家人太好了,除了顾傲霆。 她哽咽着说:“这戒指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回头好传给我们的女儿或者儿媳,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人群中掌声如鼓。 只有了解林柠的才知道,这对一直恐婚的她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 林柠将自己准备的戒指套到秦陆的中指上。 秦陆垂眸扫一眼。 那是一枚镶方钻的男戒。 白色方钻得有玉米粒那么大。 秦陆觉得这戒指好骚,平时戴不出去。 他这么刚的硬汉,能戴个白金素圈,已经不容易,但是这么多人在,不好拂林柠的面子。 他伸手把林柠扶起来。 “啪啪啪!” 人群中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今天长见识了。 头一次见求婚,男方和女方都跪下的。 元峻拿手臂轻碰秦悦宁的手臂,沉峻声线道:“想要什么样的求婚仪式?” 秦悦宁瞟他一眼,“急了?” 元峻沉邃俊挺的眸子微微一扬,“你说呢?” 秦悦宁笑,“在直升机上向我求婚吧。” “行,到时我包一辆载客量大的飞机,多邀请些人,热闹。” 秦悦宁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别,我开玩笑的,你求了,我也不一定会答应。等等再说吧,我不着急。” 元峻觉得秦氏这兄妹俩,一个钢铁硬汉,一个钢铁直女,并不擅长情术,却能把另一半吃得死死,也是本事。 第1553章 当家作主 楚韵抱着毛茸茸的小雪貂,携顾骁,来到秦陆和林柠面前,对二人说:“恭喜恭喜!恭喜你俩互相求婚成功,恭喜你成为我们家族中的一员!” 她朝林柠伸出右手,“从此以后,我不是我们全家最矮了,欢迎你加入巨人国。” 林柠觉得她好可爱。 她上下打量着楚韵,“姐姐,你多高?” “160,你呢?” 林柠想说170,又怕她让她脱鞋当场对比,便说:“我也160。” 楚韵盯着她脚上七公分的高跟鞋,“你真160,还是四舍五入160?” 林柠囧死了! 后悔多嘴问她身高。 她凑到楚韵耳边小声说:“脱了鞋是159.4,我是你们全家最矮,今天这么多人就饶了我吧,好姐姐。” 楚韵觉得她好好玩。 她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等你回头生孩子可能还会长一点点,不过别长太多,给当姐姐的我留个面子。” 顾骁和秦陆二人对视一眼,脑子里同时闪现出两个字:幼稚。 两个人都很幼稚。 可是他俩就喜欢这样的。 林柠摸摸楚韵怀里的小宠物,“你这只好乖,看看我那只,像打了鸡血一样,全家最嗨。” 楚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看到小白鼬正满客厅乱蹿,一会儿上桌,一会儿上窗台,一会儿爬到发财树上,像一朵飞舞的雪团。 嗨成那样,仿佛今天求婚成功的是它。 楚韵笑,“我的是雪貂,和白鼬长得很像。卖宠物的说白鼬不好养,外表很萌,却是凶猛的杀手。雪貂性子温顺得多,也没有攻击性。” “是很乖,跟你性格很像。” “你的跟你性格也很像。” 林柠仰头看向秦陆,甜甜软软一笑,“我现在被阿陆调教得老实了很多,以前,算了,你们忘记我以前的样子吧。” 楚韵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爱情的魔力。无论你多狂,总会遇到一个让你乖乖收起所有棱角的人。祝你们早日成婚,早生贵子!” 林柠从包中摸出红彤彤的结婚证,“借你吉言,证已经领过了。” 楚韵惊呆,“你们这操作简直了!先领证再求婚,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林柠偏头俏皮一笑,“那是当然,主打一个不走寻常路。” 顾骁捏捏楚韵的手指,“你什么时候肯嫁给我?婚订了,婚我求了两次。” 楚韵一脸傲娇,“等着吧,我不着急。” “我急。” “急也耐心等着。当年让我难过了四年,急急你,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林柠不知道俩人发生过什么事。 她拉着秦陆的手,走到顾北弦苏婳和顾谨尧云瑾面前。 这俩夫妻,一个男方犯过躁郁症,一个女方犯过抑郁症,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依旧伉俪情深。 林柠望着恩爱的四人,再次相信爱情,相信婚姻。 顾北弦从苏婳包中取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林柠,又用微信转了一笔钱给她,“一份是求婚成功的贺礼,一份是领结婚证的贺礼。” 林柠捏着厚厚的红包,再看看微信里的金额,“二叔,现在给红包是不是太早了?等办婚礼时再给吧。” 顾北弦风度翩翩一笑,“我们顾家家风,逢喜事都有红包收。” 他一开头。 众人纷纷给林柠转款祝贺。 没有林柠微信的,也从家族群里申请加她,给她转。 一时之间,林柠手机里的信息提示音此起彼伏。 他们元家,家族从政的居多,仕途之人低调内敛,大多缺少浪漫因子。 爷爷那边倒是经商,可爷爷是个老古板,父亲又是独子,冷冷清清。 像今天的情况,哪曾发生过? 林柠望着手机里铺天盖地的巨额红包,由衷赞道:“你们家家风真好,热闹,喜庆!” 秦陆扬唇,“这才刚开始,以后有你感动的时候。” 林柠心中暖意涌动。 庆幸嫁对了人。 幸好当时死皮赖脸地追求秦陆,果然,幸福是靠自己努力争取来的。 别管过程怎么样,只要结果是幸福的就好了。 她又拉着秦陆的手,走到元老面前,冲他扬了扬结婚证,声音脆脆地说:“外公,你的小刺头终于嫁出去啦!您老人家开心吗?” 元老摸摸她的头,语重心长地教诲道:“既然嫁了人,就是大人了。在顾家要谨遵顾家家风,孝顺长辈,尊老爱幼,尊重丈夫,和兄弟姐妹们团结一致,记住了吗?” 林柠冲他调皮一笑,娇嗔道:“记住啦!您老这辈子都改不了逢人就给人上思想政治课的臭毛病,官架子真大!” 元老哈哈大笑。 众人暗暗称奇。 小姑娘真是没大没小。 这么大的领导,受亿万人敬仰,她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偏偏元老习以为常,甘之如饴。 林柠和秦陆同一圈人打过招呼,最后走到躲在墙角的顾傲霆面前。 他杵在人群最后面。 生怕被林柠瞅到。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是不肯放过他。 林柠冲顾傲霆晃了晃结婚证,“顾爷爷,不,我现在应该称呼您爷爷了。爷爷,我和阿陆领证,您开心吗?” 顾傲霆心说,我敢说不开心吗? 元老都搬来了,元家一帮身居要职的人都在现场。 如果他敢给她难堪,元家不得给他的公司穿小鞋? 顾傲霆咧开嘴,笑呵呵地说:“开心!开心!我开心极了!” 林柠手拢到耳朵上,“人太多,我听不清,您能大点声吗?” 顾傲霆咳嗽一声,亮开大嗓门声如洪钟道:“开心!我今天非常非常开心!喜添一位孙媳妇!祝你和阿陆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林柠大眼睛骨碌骨碌地瞅着他,“真的?” 顾傲霆点头如老鸡啄米,“真!千真万确,比真金还金!” “我小时候得过自闭症,您不介意?” 顾傲霆心中暗暗叫苦。 小丫头真是得理不饶人,还是纤云好啊。 纤云无论有人没人都给他留足面子。 顾傲霆强颜欢笑,“我不介意!” “不介意就好。”林柠提高嗓门道:“大家都听到了,顾爷爷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大家不要自卑不要退却,要勇敢面对真情。顾爷爷都不介意,其他人更不会介意。” 顾傲霆一头黑线! 这哪是娶了个孙媳妇? 这分明是娶进来一个活祖宗! 元老教导她,要谨遵顾家家风。 她倒好,这是开始整顿顾家家风了,确切地说是整顿他! 偏偏她心眼贼多,嘴又巧,冷不丁整这么一出,把他一下子架到道德制高点,让他无法应对。 只能吃哑巴亏。 林柠拉着秦陆的手,走到顾逸风面前,仰头对他说:“大哥,今天的求婚现场我让人录了像。等会儿我让人把录像压缩一下,发到你的邮箱里,你想办法发给纤云大嫂。顾爷爷连我得过自闭症都不介意,肯定也不会介意大嫂和你基因不和。大嫂手机虽然关机,但是每条信息她都会看,她曾经回过我信息。” 她冲他举起右手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大哥,祝你早日把大嫂追回来!” 一向能言善辩的顾逸风,此时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从来没想到当初那个对他死缠烂打,让他生厌的娇蛮小千金,居然这么不遗余力地帮她。 且今天的求婚仪式,不单单是一场求婚。 是她提前布的一个局。 一是整顿顾傲霆,二是借机帮他和纤云,替他们开路。 顾逸风道:“谢谢你,弟妹!” 林柠冲他眨眨眼睛,“还等什么?快去国外找大嫂吧。今天的录像一发给她,她的防备心会松动。女人其实很好哄,点找对了,一哄一个准。” 顾逸风微微颔首,走到一边,拨通助理的手机号,吩咐他订明早的机票。 顾傲霆缩到墙角,唉声叹气。 乱了!乱了!全乱套了! 这个家以后是林柠当家作主了! 第1554章 半夜跟踪 当天夜里。 顾逸风将压缩好的林柠和秦陆求婚录像,发到顾纤云的常用工作邮箱。 他这边是夜晚,她所在的加州是白天。 录像发完,顾逸风拨打顾纤云的私人手机号,连打无数遍,都提示关机。 他便给她发信息,提醒她看录像。 告诉她,分开的这段日子,他是如何思念她。 这些信息,以前他曾发过无数遍,皆石沉大海。 如今依旧得不到回应。 但是林柠告诉他,她曾收到过回应。 也就是说,纤云能看到他的信息。 顾逸风单手插兜,立在婚纱照前,仰头望着相框里明眸皓齿的佳人,阵阵钝疼浮上心头。 和纤云是青梅竹马,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 这份爱坦荡而顺遂,原以为会和她顺遂到老,一起承欢膝下,享天伦之乐,没想到而立之年,却和她分道扬镳。 十个月过去了,每天夜深人静时,他便想她想得难以入眠。 次日一早。 顾逸风乘坐飞往加州的国际航班。 十几个小时后,抵达堂爷爷顾峥嵘的府上。 顾逸风和助理拎着行李箱走进去。 行李箱里装着从国内给老人家带的补品,以及给顾纤云带的东西。 顾峥嵘已九十多高龄,须发皆白,身子骨还算硬朗,笑呵呵地来迎接顾逸风。 身后跟着他的妻子柳忘。 柳忘七十有余,保养良好,衣服仍穿得花枝招展,打扮得珠光宝气。 眉眼间细看,还能瞧出年轻时的风韵。 夫妇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顾逸风面前。 顾逸风扬唇打招呼,恭恭敬敬地喊道:“爷爷,奶奶。” 顾峥嵘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未开口,眼眶已泛红。 柳忘则笑着说:“逸风,你来得……” 顾峥嵘回眸瞥她一眼。 柳忘立马闭嘴。 顾逸风心中明了,想必和纤云有关。 直接问,是问不出来的。 这十余月,他每个月飞一趟加州,这家人从老到小,守口如瓶,硬是打听不出纤云的下落。 把行李箱交给佣人。 顾逸风同二老来到客厅。 佣人备茶。 顾逸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眸看向顾峥嵘道:“爷爷,这次我来,不准备回去了。” 顾峥嵘面色一怔,“你们公司打算要在加州成立分公司?还是你要在加州定居?” “都不是。这里离纤云近一点,找不到她,我就不回去了。” 顾峥嵘叹口气,“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们家那么大公司,你不管了?在这里闲着,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顾逸风垂目望着手中清亮的茶汤,眼神沉黯,慢半拍,声线低沉道:“公司缺了我,仍旧转。我缺了纤云,人生晦暗无光。” 顾峥嵘又重重唉了一声,捏着茶杯摇摇头。 想说什么,却觉得无从说起,只能道一句,“造化弄人。” 柳忘轻探腰身,递给顾逸风一串红提,“不愧是北弦和苏婳的儿子,有担当。” 顾逸风伸手接过来,道声谢。 接下来的几天,顾逸风一直住在他们家,绝口不提要离开的事。 搞得顾峥嵘和柳忘想去看纤云,都没法看。 一看会暴露纤云的行踪。 一个月后。 柳忘憋不住了。 隔辈亲,她疏忽儿子顾谨尧的成长,却疼爱纤云。 这天晚上十一点多,约摸着顾逸风睡沉了,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来到顾峥嵘的房间,晃醒他,对他说:“不行,我得去看看纤云。这几天右眼皮老是跳,一个月没见她了,有点担心她。她外公外婆年龄大了,怕照顾不好她。佣人跟她没血缘关系,不贴心。” “你年纪也不小了,睡吧,想去白天找机会去。” “白天去,会被逸风发现,到时纤云会怪我的。” 顾峥嵘翻了个身,“那就等他走了再去。” “都一个月了,看逸风的样子,是真不打算走了。” 顾峥嵘默了默,“再等等吧,再等个把月,他撑不住,自然会离开。公司那么多事,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加州。” 柳忘不高兴了,埋怨道:“你们这帮老男人,心就是大!我等不了了,我今晚必须得去见纤云!” 她转身走出去。 顾峥嵘冲她的背影喊道:“多带几个保镖,我就不跟你瞎折腾了,一把老骨头折腾不动了。” “你躺着吧,去太多人,目标太明显。” 十分钟后。 柳忘走进地下停车场,坐进车里,带着保镖悄悄出了门。 却不知,顾逸风已悄然跟在他们车后。 他开的是在本地租的一辆车。 就停在顾峥嵘府外的道路边上,以备不时之需。 一路跟着柳忘的车,接连过了八九个路口,柳忘的车拐进一处僻静的别墅区。 熟门熟路。 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顾逸风将车停到隐蔽处,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远红外望远镜,对准别墅区。 很快,柳忘下了车,在保镖的护送下,走进别墅大门。 窗帘拉得严实,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但是柳忘这般偷偷摸摸,已经确定此处住的就是顾纤云了。 如果是探望正常朋友,白天来即可,大可不必深夜过来。 顾逸风想进去,又怕深更半夜,吵到顾纤云,影响她休息。 他靠在车子椅背上,阖目而坐。 想等明天天亮再说。 到时观察一下,如果顾纤云身边已经有了伴侣,那他离开。 如果没有,他还有机会。 就这样在车里坐了一整夜,半梦半醒,心事繁杂。 第二天天亮时分,他缓缓睁开眼睛。 阳光刺目。 加州也是冷秋,比国内要冷得多。 顾逸风拿起望远镜观察那处别墅区。 观察了两三个小时,没看到顾纤云的身影,也没有人进出。 别墅静悄悄的。 顾逸风推开车门,下车。 腿已发麻。 缓了片刻,他大步朝那处别墅区走去。 不同于顾峥嵘府上,这片是地道的美式别墅,没有院墙。 应该有安装红外线防盗系统。 他刚进入,便有几个保镖模样的陌生面孔走出来,警告他:“先生,请您离开。如果十分钟内您不离开,policeman会赶过来,驱逐您。” 顾逸风淡淡道:“麻烦转告你们主子,我已经看到她了,回避不是办法,我想跟她谈一谈。” “啪。” 屋内有声响传出来。 被门隔了一道,很轻,轻到像幻听。 若不是顾逸风一直留神听着,就忽视了。 顾逸风心头一跳,抬脚就朝大门走去! 第1555章 找到纤云 保镖们伸手拦住他,“先生,您不许进去!” 顾逸风忽然出手,抓住那人手臂。 下一秒,他被甩了出去! 紧接着剩下的人,也纷纷被甩到远处! 顾逸风掸掸袖子,走到门口,重重拍了拍门,提高嗓音喊道:“纤云,我看到你了。把门打开,否则我破门而入了。” 里面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您看错了,这里没有叫纤云的。” 顾逸风转身看了看,走到窗前,三下五除二拆掉一片玻璃,俯身跳了进去。 客厅很大,没看到顾纤云的身影。 他用最快的速度推开各个房间的门,终于在二楼卧室,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人! 来不及细看,他出声喊道:“纤云!” 声音里有激动,有久别重逢的惊喜,有日以继夜的思念和担心。 他大步上前,刚要去拥抱顾纤云。 “笃。” 卫生间的门突然从里面推开。 紧接着走出来一道修长的男士身影。 身上穿一套灰色家居服。 面孔很熟悉。 是米煦! 澳洲富商之子,是他的合作伙伴,也是他和顾纤云共同的好友。 顾逸风抬起的脚缓缓落下,浓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从昨晚到现在,没看到别墅有人进出。 难道米煦昨晚也住在这里? 米煦冲顾逸风笑着打招呼:“逸风,别来无恙!” 顾逸风不言,漆黑双眸冷冷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偏头去看顾纤云。 却见她宽松睡衣下,小腹隆起。 刚才太激动,只顾着看脸了,没注意到她的肚子。 这肚子,少说得怀孕五六个月了。 他们分开十个多月,她一直躲着不见他,原来是来怀孕了! 脑子飞速旋转,顾逸风如遭雷击! 心里剧痛。 犹如被乱刀砍。 一刀一刀,刀刀致命。 明明痛得支撑不住,顾逸风脸上却浮起笑容,对顾纤云说:“肚子里是塞了抱枕吗?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顾纤云盯着他的眼睛,轻轻掀开睡衣下摆,露出滚圆的肚子。 顾逸风眼神僵硬,却仍笑着问道:“假肚子吗?做戏做得这么逼真?” 顾纤云克制着情绪,佯装冷静地说:“真的,不信,你可以摸摸。我怀孕了,双胎,胎儿已满五个月。” 顾逸风仍旧笑。 笑得脸都僵了。 心太乱了。 反应到脸上,便是笑,心却已经被刀绞得支离破碎,宛若肉泥。 他们分开十余月,她怀孕五个月! 原来她身边早就有了人! 这人还是他视为知己的好友! 人生最大打击也不过如此。 顾逸风终于笑不出来了。 他声音沉哑,死死盯着顾纤云的脸,一字一顿道:“挺好的,恭喜你!恭喜你们!” 他是咬牙切齿地说的。 他打小老成,受墨鹤和父亲影响,一直风度十足,做什么事都洒脱从容。 少有这么气急败坏的时候。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一直稳如泰山的步伐变得凌乱。 再不走,他会动手打米煦。 他怕他打米煦,顾纤云会来护着米煦。 他讨厌看到那一幕。 等他走出别墅,身影消失,米煦看向顾纤云,不解地问:“何必这么伤害他?直接跟他说清楚不行吗?” 顾纤云摇摇头,“等孩子平安生下来,查出健康,再告诉他也不迟。” “你这么伤害他,他还能在原地等你?不要太高看男人的忍耐度。你现在这样做,在逸风眼里就是给他戴绿帽。他肯等你的前提,是你对他忠贞不渝。” 顾纤云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缓缓道:“如果胎儿挨不到生产怎么办?如果生下来,孩子不健康怎么办?这些不好的结果,我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了,没必要拉他一起下地狱。” 停顿一下,她眼圈泛红,继续说:“他是家中长子,是顾氏集团最合适的继承人,他必须要有健康聪明的孩子。如果我生不出来,没必要耽误他。” 米煦叹了口气,“我是该说你傻呢,还是该说你深情?如果你把孩子生出来,且孩子健康,到时顾逸风身边有了新人,你和孩子该何去何从?” 顾纤云紧咬着唇,慢一拍道:“那就是我们缘尽于此,孩子我自己能养。” 米煦深呼吸,在地板上转来转去。 转了好几圈,也想不出能两全其美的法子。 柳忘也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环视一圈,没看到顾逸风,问:“逸风走了?” 顾纤云嗯一声。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可我一个月没见你了,很担心你。逸风一直住在我们家不肯走,白天我去哪,他都跟着。你爷爷和你姑姑出门,身后也有他的人盯梢。找不到你,他不会离开。” 顾纤云冲她笑,“没事的,奶奶。一直瞒着也不是个事,这样说开了挺好的,以后我就不用躲躲藏藏了。” 柳忘沉默片刻说:“我觉得米煦说得没错。纤云,我也不认同你的作法。你明明很喜欢逸风,怀的也是他的孩子。为了怀这个孩子,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扎了那么多针。结果无论是好是坏,都应该两个人承担才对。为什么所有好的坏的,都由你一个人来承担?” 顾纤云很淡地弯了弯唇角。 她身上有些东西太像父亲了。 骨子里遗传的自我牺牲、自我奉献精神。 打小父母也是这样教育她的。 三观已成定格,很难改变。 米煦抬腕看了看表,“我跟人约了谈生意,明天一早回去,感谢你这几天的盛情招待。” 顾纤云微微一笑,“是我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们实验室和本地医院联手,攻克难关,我到现在都怀不上孕。” “我只希望逸风别打我。” 顾纤云摇摇头,“不会,逸风一向有风度,他视你为朋友。” “朋友?”米煦苦笑,“我现在觉得很对不起他。他救过我的命,我却和你联手欺骗他,有这样当人朋友的吗?” 不等顾纤云开口,他抬脚出门。 下楼,来到客人房。 他换上商务装,拿起公文包出门,同住在附近酒店的助理保镖等人汇合。 到了合作公司,谈完生意,已是三个小时后。 米煦带着助理和下属人员,出了商务楼。 保镖把车开过来。 助理拉开车门,米煦刚要弯腰上车。 忽觉身后一阵冷意袭来。 米煦本能地回头。 保镖们迅速围过来,将他护在中央。 透过保镖的身影,米煦看到不远处站着一道高大笔直的身影。 那人一身黑衣,肤色冷白,生得剑眉星目,英俊非凡,面色却冷沉如冰,身上杀气很重。 难怪保镖们将他围起来。 米煦隔空望着男人,笑道:“逸风,我们又见面了。” 顾逸风眼神冷肃盯着他,唇角勾起一抹锐利的弧度。 他抬手冲米煦的助理和保镖等人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动身。 米煦冲他们笑道:“没事,你们先回避一下。顾总跟我还有生意合作,他是聪明的生意人,不会感情用事。” 众人这才纷纷回避。 等此处只剩下两个人了,顾逸风才开口,声音冰冷如刀,“纤云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你的?” 第1556章 拨云见日 米煦不知该怎么回答。 说孩子是他的吧,惹顾逸风难过,显得他不仁。 说不是吧,又背叛了顾纤云,显得他不义。 两人都是他的至交好友,是他欣赏的人,有过命的交情。 这世纪难题,怎么让他碰上了? 他一犹豫的功夫,顾逸风明白了。 其中有诈。 顾逸风转身就走,朝自己租的车子走去,步伐疾快如风。 米煦冲他的背影喊道:“逸风!” 顾逸风伫足,回眸,面容恢复从前的丰神俊朗,声音也不再冰冷。 他面含淡笑,道:“放心,我不会出卖你。” 见他脸上浮现笑容,米煦长长地松了口气,“天地为证,我可一个字都没说。” “对,你什么都没说。”停顿一下,顾逸风又道:“谢谢你,阿煦。” 米煦笑,“你刚才想杀了我的心都有吧?这会儿怎么又谢我?你们高智商的人,做事都这么阴晴不定吗?” 顾逸风浓睫微敛,“刚才气昏了头,抱歉。” “想明白了吗?” “对。纤云若真要找新欢,不可能找你,太熟了,不好下手。她打小就喜欢我,不可能那么快从上一段感情中抽离出来。找你来,应该是托你帮忙。她知道我和你关系好,于公于私都不会收拾你。你之前答应我们,重组实验室,召集科学家,继续研究夫妻基因不匹配的试验。纤云跟我分开十余月,怀孕五个月。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能关联到。刚才我太过生气,失去了理智。” 米煦唇角笑容加深,走到他面前,抬手抱住他,瞧着他的侧脸,故作暧昧道:“恨不能生为女儿身。” 顾逸风身形微微一硬,“别搞笑,你就是女儿身,我也不会要你。” “看样子我妹真没机会了。” 他不提那个米娅,顾逸风已经把她给忘了。 米煦松开顾逸风,“快去吧,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对,你什么都没说。” 辞别米煦,顾逸风上车,发动车子,朝顾纤云的住处开去。 途经药店,他进去买了孕妇要补的钙片、维生素等。 经过商场,他又进去买了宽松舒适的孕妇装。 婴儿用品和婴儿衣服,他没经验,担心买不好,暂时放置一边,只买了几件玩具。 把买的东西拎进后备箱。 顾逸风开车来到顾纤云的住处。 顾纤云正坐在楼顶露台的躺椅上,晒太阳补钙,头上戴了顶大大的遮阳帽,心情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顾家未来,顾家继承人,是虚的。 可是伤害了顾逸风,却是实打实的。 她叹了口气。 这么做,太反人性了。 可是她又能如何? 万一孩子挨不到生,又掉了,空欢喜一场。 如果生出一对不健康的孩子,顾傲霆肯定又得对她唉声叹气,那种折磨堪比软刀子杀人。 想着想着,顾纤云被天上的暖阳晒得昏昏欲睡。 她闭上眼睛,想眯一会儿。 身上忽然多了一个薄毯。 顾纤云以为是照顾她的女佣,便也没睁眼睛,含糊地说:“谢谢你。” 耳边却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不用。” 那声音太熟悉了。 熟得魂牵梦萦。 顾纤云猛地睁开眼睛。 看到眼前一道颀长的身影。 男人浓眉墨眸,目若朗星,冷白皮肤在暖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一身款式极简单的黑色休闲装,被他穿得风度翩翩。 是顾逸风。 顾纤云愣住。 脑子里千回百转。 按照常理,他应该生气回国才对。 为什么去而复返? 顾逸风俯身在她身畔的原色藤椅上坐下,垂眸望着她不语,心情全写在眼睛里。 那会儿终于找到她,先是惊喜,接着是盛怒离开,都没顾得上仔细看看她。 这一细看才发觉,她竟然比从前瘦了。 怀孕五个月是孕中期,按说该长胖才对。 可她只大了肚子,脸上消瘦,四肢也比从前纤细。 默然许久,顾逸风开口:“何苦呢?” 顾纤云秀眉微拧,“为什么这么说?” 顾逸风沉眸凝望她的眼睛,“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是不是等孩子生出来,去做个亲子鉴定,你才肯如实说?” 顾纤云眉头拧成个疙瘩,“你……” 顾逸风道:“我不傻,你腹中孩子是我的。你怕保不住,怕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想偷偷生下来,如果孩子健康,就回来找我。如果不健康,你打算自己承担后果。我猜得对吗?” 顾纤云惊住! 米煦不会出卖她。 难道是奶奶柳忘? 震惊过后,顾纤云道:“别听我奶奶瞎说……” 顾逸风无奈地勾了勾唇角,“纤云,你真的好固执。平时做生意那么机灵,为什么这事上非得认死理?” 顾纤云很静地笑了笑。 如果不认死理,她就不会偷偷跑来加州一次次做试管婴儿,独自承担所有。 顾逸风朝她伸出手,手覆到她的小腹上,隔着衣服轻轻抚摸,摸了一下,又怕把胎儿摸坏了,立马把手收回来,道:“来之前,我给京都市中心医院生殖医学科的林主任打过电话,套出一些信息。上次做试管婴儿失败,你续费保留了精子。猜得没错的话,你腹中的孩子,用的就是那份精子吧?” 话未听完,顾纤云心里酸溜溜的。 五味杂陈。 他太聪明了,给他一个点,他能揪出整条线。 她压根就骗不了他。 顾逸风手伸到她的肩上,揽住,垂首,额角温柔地低着她的侧脸道:“顾纤云,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女人。” 顾纤云说不出话来。 听到他又低声说:“也是最好的女人。” 取卵没打麻药,差点疼晕,顾纤云没哭。 心里压力大到几近崩溃,顾纤云没流过一滴泪。 无数个思念顾逸风的夜晚,想得心焦,她也没落泪。 此时眼泪却忽然涌出来。 十几个月默默承受的痛苦和巨大压力,仿佛找到发泄口,蜂拥而出。 顾逸风捧起她的脸,吻干她的眼泪。 尔后将她抱进怀里。 十余月没抱她了,她小腹又大,拥抱的姿势有些生疏。 他调整了几下,终于找到最契合的姿势,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她的呼吸,她熟悉的味道,顾逸风恍若隔世,许久出声道:“跟我回国吧,回国我们复婚。” 第1557章 联手对付 顾纤云脑中思绪翻滚,心事纷杂。 不想回国面对顾傲霆的软刀子,也不想把自己家人置于难堪境地。 更不想一家人被冠上不懂事的帽子。 软刀子折磨人,远比硬刀子杀人,更让人难以忍受。 见她迟疑,顾逸风修长手指轻轻摩挲她纤薄的后背,问:“不想回国?” 顾纤云嗯一声。 顾逸风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通父亲顾北弦的电话。 刚要开口说话,意识到手机有辐射问题。 他握着手机走到露台栏杆边上,对父亲说:“爸,纤云怀孕五个月了,我要在加州陪产。孩子生下来,满一两岁才能坐飞机,我要休两年长假,您看着安排。” 手机里一片沉寂。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连久经世事的顾北弦,短时间内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半分钟后。 顾北弦道:“好。” “您没什么想问的?” 手机那端,顾北弦的声音沉着儒雅,“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说明事情已经弄清楚。你十八岁进入公司做事,如今已经十一个年头,太辛苦了。想休息就休息吧,休多久都可以。你爷爷那边我来应付,你手上的工作我安排。” 顾逸风安静一瞬道:“孩子是我的。” “知道。纤云和阿尧一样靠谱,总喜欢默默做事,独自承受所有。是我们家对不起纤云,对不起阿尧。” “是我对不起她。” “你没错,别自责,这事放到谁身上,都无法做到尽善尽美。” 顾逸风刚要挂电话。 身后传来顾纤云的声音,“等等。” 顾逸风回眸。 顾纤云起身朝他走过来。 顾逸风急忙挂断电话,朝她大步流星走过去,伸手扶住她。 生怕她摔倒。 顾纤云说:“明天去医院咨询一下医生,看我这种情况能坐飞机吗?如果能,我跟你回国。” 顾逸风意外,“你不是不想回国吗?” “现在想回了。” 她不回,他就不肯回。 两年时间不短,会影响他的事业。 露台入口露出个脑袋,瞅一眼二人,很快缩回去。 是柳忘。 柳忘扶着楼梯扶手,缓缓朝楼下走,唇角露出个狡黠的笑容。 死顾傲霆! 糟老头子! 敢折磨她的孙女,逼她孙女离婚! 瞧着吧,怎么赶出来的,让他怎么请回去! 三日后。 顾纤云和顾逸风来到机场,同行的还有顾纤云的外公外婆云阔海夫妇。 柳忘和顾华锦来给他们送行。 顾华锦摸着顾纤云的手臂,交待一些孕妇该注意的事项。 柳忘则抓着顾纤云的手说:“纤云,回去不要急着和逸风办复婚手续。等顾傲霆亲自请你回去,让他乖乖服输,再复婚,否则那老头子还会没事找事!” 顾纤云点点头。 她也等想孩子生下,查出都健康了,再复婚。 若匆匆复婚,万一孩子不健康,顾傲霆恐怕又会来逼她离婚。 她脸皮薄,受不了。 十几个小时后。 一行人抵达京都。 回到星河湾。 一晃快一年了,家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她养的花还活得好好的。 她临走时翻的那本珠宝专业书籍,还摆在客厅沙发上。 她走过去,拿起书,书本还是她临走时翻的那页。 仿佛这十一个月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 可是只她自己清楚,这十一个月有多难捱。 打针,促排卵,取卵,试管婴儿,胆颤心惊地等待,孕吐,想念顾逸风。 顾逸风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他亲自去卫生间打了一盆稍微发烫的水,用木盆端出来,放到顾纤云脚下,握着她纤细的脚踝,将她的双脚放进木桶里。 顾纤云下意识地想抽回脚。 顾逸风道:“坐飞机坐时间太长,脚肿了,泡泡缓解下疲劳。” 顾纤云的确累了。 往常工作需要,经常飞国际航班,十几个小时,丝毫不觉得累。 如今只想躺着一动不动。 腹中多了这两团肉,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 顾逸风喊佣人给顾纤云倒了杯热牛奶,坐在她身边,帮她按摩双腿,边按边说:“力度大了告诉我。” 顾纤云眼眶发酸,笑笑地望着他。 这是她梦中的情景啊。 梦里无数次梦到过,她大着肚子腿酸脚疼,他帮她按摩。 没想到如今成为现实。 正说着,佣人进来报:“顾总,有客人来。” 顾逸风问:“谁?” “秦陆少爷和他女朋友,不是,是他太太。” “让他们进来。” 很快,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进来。 秦陆手里拎着给婴儿买的礼物。 林柠则抱着毛茸茸的小白鼬。 顾逸风看向秦陆,“你消息倒是灵通,我和纤云刚下飞机。” 秦陆俯身在他身边坐下,“你师父打电话给我,说他看到你家进人了。他得陪他女儿睡觉,他一离开,小家伙就哭闹不停,他实在走不开,托我抽空来看看你。他等会儿空了,再来看你们。” 顾逸风心中划过一丝暖流。 马上就要而立之年了,还能得师父这么般关心。 林柠抱着小白鼬,站在一旁,盯着顾纤云的小腹打量,“嫂子,你怀孕几个月了?” 顾纤云道:“五个月。” 林柠揣摩着,“肚子是不是比正常孕妇稍微大一点?” 顾纤云微微一笑,“双胞胎,肚子是大一些。” 林柠哇了一声,“嫂子你好厉害!居然能怀双胞胎!” 顾纤云伸手轻摸小腹。 考虑到她的特殊性,纽城那家医院给她移植了三个优质胚胎,最终只成活了两个。 林柠忽然抱着小白鼬,朝窗台走去。 把小白鼬放到东边的窗台上,林柠双手合在一起朝它拜起来,边拜边念念有词:“大仙有灵!大仙有灵!保佑我嫂子顺利生下孩子!孩子们健健康康!到时我们好联手打怪!” “怪”自然指顾傲霆。 小白鼬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老老实实地端坐于窗台之上,小脑袋微仰,瞪着一双萌萌的黑眼珠,一副成仙模样。 一人一宠,憨态可掬,惹得众人皆笑。 秦陆道:“小不点现在是不是不烦人了?” 顾逸风微微颔首,“和从前判若两人。” 秦陆双臂环胸,“我亲手调教的。” 顾纤云轻声说:“那是因为她愿意被你调教。如果她不愿意,你怎么调教,都调教不成。” 秦陆若有所思,“嫂子说得对。” 顾逸风伸手握住顾纤云的手。 正说着,又有人来。 佣人把门打开。 进来的是苏婳和顾北弦,二人皆亲手提礼物。 苏婳走到顾纤云身边,未开口,心已酸。 她做过试管婴儿,懂那些遭罪的流程以及压力和煎熬。 这种事,只有亲身经历过的才懂。 她伸手将顾纤云抱进怀里,心疼地嗔道:“傻孩子,放你出去,是想让你少受罪的。你倒好,偷偷去把罪又遭了一遍,怎么这么傻呢?” 顾纤云头靠到她怀里,单手搂着她的腰,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说出嘴的却只是一声,“妈。” 一声妈喊得苏婳心中百感交集。 阿尧替她受苦。 阿尧的女儿又因自己的儿子遭罪。 这世代相传的恩情,几生难还。 门外忽然传来声如洪钟的嗓音,“听说纤云回来了?我来看看她!” 这声音太特别了! 众人都听出是顾傲霆的声音。 佣人刚要去给顾傲霆开门。 顾逸风吩咐道:“不许开,请他回避。” 佣人隔着门冲顾傲霆喊:“老顾董,小少夫人刚回国,累了,您请回吧,改天再来探望。” 顾傲霆道:“我进去看一眼就走,不待太久,把门打开。” 佣人朝顾逸风看过来,想听他指令。 顾逸风刚要开口。 林柠一把抄起小白鼬,风一样跑过来,脆声说:“我来!反正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坏人我当到底!” 不由分说,她小碎步跑到门口,冲门外的顾傲霆喊道:“您老请回吧,这里没人想看到您。有用了,您颠颠跑过来!没用了,您翻脸不认人!没见过您这么无情的人!” 顾傲霆噎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开口:“我错了,我进去瞅一眼就走。” 林柠得理不饶人,“瞅一眼可以,但是不能白瞅,有条件。” “什么条件?你提。” “你名下还剩不少股份吧?挪一半给纤云即将出生的宝宝,另一半给我未来的娃。” 顾傲霆一头黑线! 瞧! 狡猾的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这小丫头和纤云联手来算计他手中的巨额股份了! 第1558章 不想原谅 顾傲霆盼重孙心切,之前变着法儿让顾纤云离开,也是为了想抱重孙,为了顾氏集团的百年大业后继有人。 权衡一番,顾傲霆道:“我答应,但是必须是身心健康、智商正常的孩子。孩子成年之前,股份由我代持,成年后再移交给他们。” 等于双方各让一步。 林柠生于商人世家,明白见好就收。 她应道:“成交!” “可以打开门了吗?” 林柠道:“口说无凭,立字为证,你稍等。” 她迅速走到秦陆身边,拿起自己的包,打开,取出纸、笔和印泥。 秦陆勾唇,“别的女人包里随身携带口红、粉饼和眉笔,你倒好,随身携带纸笔和印泥。” 林柠晃晃手中的东西,“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不,派上用场了。” 秦陆淡淡一笑,不疾不徐道:“等孩子成年,少说得十八年后,你猜到时他多大了?一百多岁,他还要股份干嘛?你再鬼能鬼得过他?” “我知道,但是代持归代持,股权所有者已经发生变更。以后他若再生事,我气势上压他一头。两强相争,理直气壮者胜!” 秦陆觉得她真是个鬼精灵。 说她不讲理吧,她讲得头头是道。 说她讲理吧,她的理跟他们这帮人还不一样。 好奇,以后和她生个孩子,得多古灵精怪? 估计一出生,眼珠子就能骨碌骨碌地转。 林柠抓着纸笔和印泥,飞快地跑到门口,拉开门,递给顾傲霆,“顾董,把您刚才说的话,写下来,签字按手印。等我和我大嫂生了孩子,去医院检查过后,就办理股份移交手续。” 顾傲霆表面波澜不变,心里叫苦连天。 他接过纸笔,走到餐桌前坐下,把自己刚才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写下来,签了名,按上手印。 林柠拿起保证书,折叠好,交给秦陆,“阿陆,放你那里保存,你身手好,没人敢去你那里偷。” 顾傲霆气得眼珠子一鼓一鼓的。 小丫头片子,这是拿他当贼呢! 他这么大的老板,说话板上钉钉。 既然答应,还能出尔反尔不成? 被林柠一衬托,顾傲霆看顾纤云越发顺眼。 除了和逸风基因不和,不能生孩子,简直无可挑剔。 如今她终于顺利怀孕,完美! 顾傲霆拎着安胎的补品,走到顾纤云面前,一开口声音哑了,“纤云,辛苦了!” 放在从前,顾纤云肯定感动。 可如今,心已凉透,再怎么弥补,也捂不热了。 顾纤云很淡地笑了笑,客气地说:“谢谢顾爷爷。” 顾傲霆脸上肌肉微微一僵,陪着笑脸说:“上次你做试管婴儿,好不容易怀了,又没了,我太伤心,深受打击,找你诉过苦。我也是为你好,怕你一再做试管婴儿,糟蹋身体。” 顾纤云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 有苦涩、有愤怒,有隐忍,有拿他没办法,也有懒得跟他计较。 他哪是找她诉苦那么简单? 他是拿软刀子架到她脖子上,逼她离开。 杀人不见血,也不过如此。 女人一生最脆弱的时刻,就是流产后和生产后,前者比后者更难受,他明知道,还故意为之,显然知道那个时刻人最脆弱,最容易被攻破。 可是那个时刻的女人,也最记仇。 谁在那种时候,伤过她,会记一辈子。 顾纤云扭头对顾逸风温柔地笑了笑,“逸风哥,我累了,想去休息。” “好,我陪你上楼。” 顾纤云又冲林柠笑,“谢谢你,小柠,以后常来找我玩,我很喜欢你。” 林柠咧开嘴,露出俏皮的笑,“大嫂,我也好喜欢你!我没有姐姐,你就像我大姐一样亲!” 顾纤云笑意加深,“你像我小妹,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吧。” “好啊好啊,姐姐!”林柠大眼睛弯得像月牙儿,笑容甜甜的。 顾傲霆杵在一旁,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得嘞! 妯娌二人拧成一股绳,来对付他了! 顾纤云又同苏婳、顾北弦和秦陆说了几句话,唯独忽略顾傲霆。 顾傲霆被闪得难受。 顾逸风搀扶着顾纤云,朝电梯走去。 顾傲霆朝顾纤云的背影伸出右手,“哎,纤云……” 顾纤云听到了,装没听到,头也不回,脚步不停。 从前知书达理,与人为善,孝顺他尊敬他,拿他当一家之主,他说什么,她做什么。 如今不想了。 见顾纤云和顾逸风上了楼,秦陆带林柠离开。 苏婳不想和顾傲霆待一块儿,也上了楼,去看顾纤云。 偌大客厅只剩顾傲霆和顾北弦父子二人。 顾傲霆颓然地把手中安胎补品放下,慢腾腾地走到顾北弦身边,挨着他坐下,头垂得低低的,小半晌才出声:“纤云怀孕几个月了?” 顾北弦道:“五个月。” 顾傲霆暗暗盘算了一下,小声嘀咕着:“日子好像不太对吧?两人分开十一个月,逸风一直没见到纤云……” 顾北弦俊雅的脸沉下来,声音冷了几分,“再这样下去,你连逸风也会失去。” 顾傲霆抬手抹一把额头,“我就是随便问问。等孩子生下来,如果孩子聪明健康,差不多就让他们复婚吧。” “差不多?”顾北弦端起茶杯抿一口,似笑非笑道:“离婚容易,复婚恐怕没那么容易,阿尧那关不好过。别忘了,他是我们这帮人中,最轴的一个。” 顾傲霆双手捂住脸,“我也是没办法,公司得有继承人,逸风必须要有孩子。你和苏婳是老好人,坏人只能我来当。” 顾北弦道:“早就跟你说过,阿陆也能生。” 一提秦陆,顾傲霆头更大了。 林柠得过自闭症,以后孩子遗传不遗传,都不好说。 星妍倒是有个儿子,可惜被独孤城带走了,什么时候送回来都不清楚,即使送回来,估计也会是个小独孤城,打打杀杀的,从不了商。 悦宁的孩子以后肯定是元老培养,顾家用不上。 一帮儿孙,就没一个让他可心的! 顾傲霆静坐许久,手扶沙发,站起来,步伐踟蹰地朝门口走去。 顾北弦问:“你去哪?” “我去找阿尧赔不是。” 顾北弦无语,“又来这一套,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从前阿尧念你一份情,那情早就还尽了。如今伤的是他女儿,你去找他赔不是也没用。” 顾傲霆脚步站定,面容颓丧,“你说该怎么办?” 顾北弦站起来,“我去吧。” 第1559章 深入骨髓 坐车来到顾谨尧家。 顾北弦让保镖取了刚得的几盒上等好茶,来到顾谨尧家。 把茶递给顾谨尧,顾北弦道:“新得的陈普老班章,你胃不好,少喝绿茶,多喝普洱。” 顾谨尧起身接过来,笑,“你前几次送的茶,还没喝完。以后有好茶自己留着喝吧,别总送给我。” 顾北弦伸手捶他胸膛一下,“瞒得够紧,连我都瞒着。” “纤云不让说,那孩子比我还轴。要不是我妈故意放水,她能憋到两年后。” “纤云有的地方挺像你。”顾北弦在他身侧坐下。 顾谨尧沉默不语。 纤云性格像云瑾多一些,但是那个执拗劲儿,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劲头,的确像自己。 恍然想起年轻时的自己,披星戴月,暗中跟在苏婳身后保护她。 连带着也保护顾北弦。 日积月累,竟对他产生了超出朋友的亲情,后来与之结为亲家,再至纤云和逸风离婚。 亲家做不成了,可是他俩的关系倒是没受影响。 顾谨尧拿起茶壶,给顾北弦斟茶,斟完一杯道:“逸风是我看着长大,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他。但是复婚的事,先不要提。” 顾北弦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这脑子,反应够快,我还没开口,你就把话抛了出来。” “纤云当时和逸风结婚,户口没挪走。等孩子生了,落到我们家户上。” 顾北弦知道他这是被顾傲霆寒透了心,才出此策。 顾北弦颔首,“我没意见,都听你的。” 反正都姓顾。 都是他的宝贝。 他胸襟开阔,大度能容,才不像老顾那么事儿精。 二人继续饮茶,交谈。 一个多小时后,顾北弦离开。 上车,拨通顾逸风的电话,顾北弦道:“逸风,你岳父这边我来过了,他情绪很稳定。唯一的要求就是,先别复婚,孩子生下来落到他们家户上。” 顾逸风道:“可以,他有什么要求,你都答应着,别因小失大。” “放心,我有分寸。” “谢谢爸平时替我维护关系,否则岳父那关难过。” 顾北弦唇角微勾,“好好待纤云,比说什么都强。阿尧不为难你,因为大家的情分摆在那里,也因为你对纤云专一不二,他看在眼里。若你离婚这段时间,胡作非为,你看吧,想接回纤云难如上青天。” 结束通话。 顾逸风把手机放到室外,转身来到卧室。 顾纤云正平躺在床上。 顾逸风走到她身边坐下,俯身,把耳朵贴到她小腹上。 顾纤云伸手摸摸他英俊的脸庞,语气温柔,“听什么?” 顾逸风唇角勾出抹好看的弧度,“听孩子们说话。” 顾纤云笑出声,“瞎说,还是个胎儿,哪里会说话?” “会,婴儿有婴语,胎儿有胎语。他们告诉我,妈妈每天都很思念爸爸,像爸爸思念妈妈一样。” 顾纤云眼圈一红,眼泪又流出来。 女人真是奇怪。 从前待在加州,身边没有顾逸风,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如今回到他身边,她眼泪多得像泉水,动不动就落泪。 顾逸风扯了纸巾帮她擦眼泪。 擦了几下,又觉得纸巾不够软,回头得让佣人去买些真丝帕子,给她擦。 他俯身将她抱进怀里。 一抱就抱了很长时间,长到令顾纤云心慌。 顾纤云轻声问:“有心事吗?” “没事,感觉像做梦,这样抱着,心里踏实。之前你一直躲着我,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报警没用,雇了私家侦探也找不到,你们全家人都瞒着我。那时以为彻底失去你了,没想到你是躲着我,去怀孕了。再一出现,肚子里有了俩孩子,到现在我都觉得不像真的。” 顾纤云轻轻推开他,嘴唇凑到他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接着微微仰头,拿一双含水美眸,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声音柔软,“这样像真的了吗?” 说完连自己都惊住了。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柔软了。 原来女人只有在爱的男人面前,才会变得柔软如水。 顾逸风眉目深深望着她。 忽然凑到她唇上,用舌头撬开她的唇,吻进去。 唇舌交缠。 二人疯狂地吻到一起。 浑然忘我。 眼中只有彼此。 压抑了将近一年的情愫,如星星之火,突遇大风,被忽地一下刮起来,刮得火势凶猛。 顾纤云还好些。 顾逸风正当英年,又素了近一年,身体燥热难耐,体内的馋虫被勾得蠢蠢欲动,很想剥掉她的衣服,和她行巫山云雨之事,一泄心头之快。 他修长手指顺着顾纤云纤薄的背,摸到她的腰。 从前的小蛮腰变粗了,小腹也鼓鼓。 腹中是他和好的两个孩子。 来之不易的两个孩子。 是他俩感情的枢纽。 顾逸风的手停下来。 他强压下体内的火热,推开顾纤云,往后退了一米,同她拉开距离,深呼吸,道:“太危险了,你以后别再勾引我。” 顾纤云笑,“明明是你先勾引我。” “你先吻的我。” “你先抱的我。” 话音刚落,二人对视一笑。 相爱的人,只是互相看着彼此,都是一种勾引。 顾逸风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出来,搂着顾纤云小憩一番。 睡着了,手还拉着她的手。 生怕一觉醒来,她又消失不见了。 打小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现在怕极了她的失踪。 从前竟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依赖她。 深入骨髓的依赖。 顾逸风探身吻了吻顾纤云的额头,“明天带你去见太爷爷和太奶奶,二老天天念叨你,怎么不去看他们?大家怕他们难过,便借口你出国忙工作去了。再不去,该瞒不住了。” 顾纤云心中百感交集。 没想到两位一百零几岁的老人家,居然还一直惦记她。 换了别人到这个岁数了,什么都记不住了。 次日晌午。 二人备了礼,来到老宅。 看到顾纤云,老太太原本浊白的双眼一下子有了神采。 她扔掉龙头拐杖,就朝顾纤云跑过来。 吓得一帮佣人急忙去扶她。 顾逸风瞬间来到她身边,搀扶着她,走到顾纤云身边。 老太太仰头望着顾纤云的脸,仔细辨认,“是纤云丫头吗?” 顾纤云用力点头,“是我,是我,太奶奶!” 老太太激动得眼泪顺着脸颊千沟万壑地流下来,枯瘦的手牢牢抓住她的手,声音干哑,“小丫头,怎么一年不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把太奶奶忘了呢。” “太奶奶,我没忘记您。” 老太太视线又落到她鼓鼓的小腹上,“这是怀孕了吗?几个月了?” “五个月。” “怀孕五个月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你们真当我老糊涂了?”老太太委屈起来。 顾纤云说不出话来。 平时也觉得委屈,但是没这么明显。 如今看到老太太,满腹委屈涌上来。 老太太虽老但不糊涂,见顾纤云眼露纠结的表情,心中有数了,“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丫头,你老实告诉我。” 顾纤云摇摇头。 不想说出来气老人家。 老人家年纪太大,一口气上不来,十分危险。 老太太看向顾逸风,“小逸风,你来说。” 顾逸风也不敢说。 一百零几岁高龄的人了,气一下要人命。 老太太呵了一声,“都不说是吧?眼里没我这个一家之主了是吧?好,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她朝身后佣人伸出手,“手机给我。” 佣人急忙将嫩粉色的定制版老年手机递给她。 老太太调出语音,拨打顾傲霆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手机里传来顾傲霆声如洪钟的声音,“妈,您老人家大晌午的,找我何贵干?” 云太太怒吼一声:“贵你个头!你这个老不死的,立刻马上给我滚回老宅!受!罚!” 第1560章 家法伺候 老母亲一发威,顾傲霆不敢怠慢,连忙坐车赶了过来。 一进大门,就看到老母亲拄着龙头拐杖,立在庭院中,满面怒容,银发飘飘,威风凛凛若《杨门女将》的佘老太君。 又看到顾逸风和顾纤云立在一旁,顾傲霆暗道一声不好! 俩小坏蛋来告状了! 此行凶多吉少! 顾傲霆急忙上前,将路上买的糕点递给老太太,讨好地说:“妈,这是您最喜欢的那家百年糕点店买的,几十年味道一直没变。平时怕您血糖高,不敢让您吃,今天可以破例吃一回,吃甜食,心情好。” 老太太手一扬,一巴掌将糕点打到地上。 她伸手揪着他的耳朵,一手拄着拐杖,朝旁边小楼走去。 步伐虽然不如年轻时利索,但是劲头儿十足。 顾傲霆抓着老太太揪自己耳朵的手,弯腰配合她的身高,另一只手还虚虚拢着她的腰怕她跌倒,嘴里哀求道:“妈,您悠着点,罚我事小,您老人家摔一跤事大。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动手动脚,我都八十好几了,您给我留点面子。” 老太太不吭声,揪他耳朵的手更加用力。 顾傲霆朝顾逸风看过去,“逸风,你快劝劝你太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做这种事危险。” 顾逸风道:“这是你们母子之间的事,我一个小辈不好插手。” 顾傲霆叹口气。 这大孙子白疼了! 他也是为他好啊。 被老太太一气儿带到旁边的小楼里。 进屋后,老太太把门反锁上,喝令顾傲霆:“跪下!” 顾傲霆不敢跟她对着干,噗通一声跪到木地板上。 老太太挥起拐杖,一拐杖打到他屁股上。 疼得顾傲霆哎哟一声,捂着屁股直叫唤。 老太太厉声问:“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顾傲霆苦着脸说:“知道,因为我让纤云和逸风离婚。” 老太太只当他给纤云气受,没想到这老小子居然把小两口给搅离婚了! 太过分了!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 “啪!” 她挥起拐杖朝他的后背又是狠狠一下子! 疼得顾傲霆浑身直抽抽。 想爬起来跑,又怕老太太来追她。 年纪那么大了,万一跌倒摔出个人命关天,他就没妈了。 老太太板着脸怒声问:“为什么让俩人离婚?” 顾傲霆垂着头,盯着地面说:“纤云和逸风基因不和,结婚好几年没有孩子。纤云去做试管婴儿,好不容易怀上又掉了,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顾家子嗣凋零,顾氏集团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吧?” 老太太眼珠一瞪,“你就狡辩吧!不是还有阿陆吗?” “阿陆性子和阿野一样,太硬,太冲,难当重任,只北弦和逸风一脉适合当大任。基因这东西太重要了,谁生的像谁,我看人看了七八十年,看得明明白白。” “所以你就逼纤云和逸风离婚?” 顾傲霆一脸无奈,摊摊双手,“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纤云如今不也怀上了吗?你那么着急干嘛?非得惹孩子们伤心,你才满意?” “当时医生跟我说,很不乐观。纤云即使怀上了,以后生的孩子能否健康都不好说。” 老太太举着拐杖指着他的鼻子,“小死老头子!我跟你讲,无论生的孩子健不健康,正不正常,你都不要再去纤云面前指手画脚。那丫头像阿尧,打小就懂事。万一生的孩子不健康,她自己都难过得要命,你再去横插一脚,说些有的没的,那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顾傲霆闷声说:“知道了。” “瞧瞧你这态度,每次都说知道了,每次都阳奉阴违,死不悔改!这帮孩子们也是,每次出事都瞒着我!这个家没我,迟早得散!” 顾傲霆忙说:“对对对!这个家没您迟早得散,所以妈您一定要好好活,活到一千岁,改写世界吉尼斯长寿纪录。” 老太太睨他一眼,“你站起来!” 顾傲霆慌忙站起来。 老太太又说:“弯腰,脸凑过来!” 顾傲霆照做。 老太太一巴掌呼到他脸上,“疼吗?” 顾傲霆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老太太又一巴掌甩到他另一边脸上。 打完,左看右看,见红得不厉害,她伸手在他脸上使劲搓起来。 顾傲霆纳闷,“您老人家干嘛?” 老太太说:“打你屁股和后背,纤云看不到,打脸,纤云能看到。你脸皮太厚,自己使劲搓搓,搓红了,出去给纤云交差。” 顾傲霆暗道,还是老娘好啊。 打归打,训归训,打完了,还知道心疼自己。 他抬手使劲搓,把脸搓得通红,红得像红脸关公。 母子二人走出去。 来到客厅。 顾逸风正在剥松子给顾纤云吃。 见老太太走进来,急忙上前去搀扶她。 老太太揪着顾傲霆的耳朵,把他拽到顾纤云面前,“小死老头子,快给纤云道歉!” 顾傲霆红脸红眼,耷拉着头,对顾纤云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纤云!爷爷错了!” 顾纤云还是不想理他,语气疏离地说:“您没错。” 顾傲霆噎住。 圆滑世故了七八十年,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老太太道:“纤云做得对,就不能给他好脸色看,一给他好脸色看,他又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她拄着拐杖,走到顾纤云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语气慈爱,“小纤云,以后再有什么事,一定来找太奶奶,太奶奶给你作主。这小死老头,下次再敢欺负你,我打死他!反正他的命是我给的,打死他,我也不会愧对列祖列宗!” 顾纤云都想松口了,但是怕自己真生出不健康的孩子,到时顾傲霆再来找茬,便答应下来。 见气氛和睦了,佣人把老爷子从卧室里推出来。 老爷子年轻时打拼事业,抽烟喝酒应酬,加班熬夜压力大。 身子骨不比老太太,禁不住折腾。 老太太拄着拐杖,牵着顾纤云的手,走到老爷子面前,兴冲冲地对他说:“老家伙,纤云给咱们老顾家,添丁了,你开不开心?” 老爷子看一眼顾纤云,浑浊的眼白微微泛红,“开心!开心!” 顾纤云笑道:“是双胞胎。太爷爷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看着孩子们出生,长大。” 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声音干哑说:“我们两个老家伙,拼着一口气,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看一眼孩子。能看到顾家有后,我俩死也瞑目了!” 顾纤云脸上的笑容凝固一瞬,很快恢复正常。 说什么不生,没有孩子也可以,是不现实的。 生在这样的大家族,享受着祖辈的福荫,自然要付出。 “今儿个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接下来该赏了!”老太太右手一挥,吩咐管家和佣人:“去!把我那些个宝贝,全搬出来,送给小纤云!” 第1561章 喜事一桩 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被从密室里搬出来。 有祖宗传下来的,有老太太这百来年置办的。 琳琅满目,宝光闪烁,数不胜数,稀罕玩意儿超级多。 老太太豪气万丈地对顾纤云说:“小纤云,你太奶奶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统统拿走!” 顾纤云忙说:“您自己戴,或者给我奶奶和我妈吧。” 老太太手一摆,“我都这把岁数了,还戴这叮叮当当的干嘛?秦姝不缺,苏婳不爱戴这些玩意儿。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 “还有星妍、悦宁、楚韵和林柠。” 老太太一怔,“林柠是谁?小秦陆的女朋友还是小楚晔的?” “阿陆的,领过结婚证了。” 老太太不高兴了,“结婚了,那臭小子都不告诉我!眼里还没有没我这个老祖宗?” “别着急,等订婚办婚礼时,肯定会带来给您过目。” 这才把老太太哄好。 老太太拍着顾纤云的手,“小纤云,你是长媳,受的罪最多,这些珠宝给你,理所当然。谁不服气,让谁来找我!” 顾纤云不想惹老人家不高兴,答应下来。 吃过饭要离开时,老太太让管家备了车,把成箱的珠宝搬到后备箱里。 顾逸风扶顾纤云上车。 把她安顿好,顾逸风摸摸她的秀发说:“我给太爷爷太奶奶还买了几样常吃的药,放后备箱里忘记给他们了,我去去就来,你稍等片刻。” 顾纤云温柔一笑,“去吧。” 顾逸风拎着几袋药,走进老宅。 把药交给佣人,一袋是老太太的,一袋是老爷子的。 顾逸风从中拿出两盒膏药,递给佣人,“这个给我爷爷,让他贴上,再找个冰袋裹上毛巾帮他敷脸褪红。别告诉是我让做的,他若问起,就说是你们要做的。” 佣人忙应着,接过药。 顾逸风折回。 上车,同顾纤云返回家。 成箱成箱的珠宝被搬进自家密室。 顾纤云走进密室,细细打量。 除了金银翡翠钻石珍珠等珠宝首饰,竟还有明清时期的古玉。 那雕工精细绝美,价值不可估量。 顾逸风从身后拥着她,下颔抵着她一侧头顶的秀发,“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顾纤云拿起一块温润玉佩握在掌心,笑道:“好多了。回头喊星妍、悦宁、楚韵、林柠她们过来,拣着喜欢的拿几样。” “星妍只爱古画,悦宁只爱舞刀弄枪,俩人都对珠宝不感兴趣。楚韵以后要嫁给你弟弟,你们家自然有宝贝传给她。至于林柠,我奶奶疼爱秦陆,到时奶奶的,全是她的。这是太奶奶对你的心意,你就安心收着吧。” 顾纤云抬手轻抚小腹。 默默对腹中胎儿说,宝贝们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否则对不起两位老祖宗。 胎儿五个多月要做大排畸检查。 顾逸风特意让助理空出行程,陪顾纤云去京都最好的私立医院做产检。 除了几种彩超还要做唐氏综合征产前筛查等等。 大大小小的检查,做了将近一天。 等傍晚拿到结果的时候,并未出现异常。 再三同医生确认结果,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顾纤云喜极而泣。 但是听医生说,听力障碍、眼部畸形、水脑和水肾、先天性代谢异常、肢端异常等,这些大排畸查不出来。 顾纤云的心又悬起来。 忐忑不安的。 患得患失。 以前不理解母亲,父亲那么爱她,她为什么还会抑郁? 如今自己怀孕才明白,真的比平时敏感太多,神经也脆弱太多。 医生轻飘飘一句话,到她这里,会被放大无数倍。 顾逸风轻拍她的后背,语调温柔安抚她:“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医生见状也安慰道:“乐观点,那些只是小概率问题。等孩子生下来,注意观察,如果发现问题及时处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即使有问题,也能解决,别担心。” 二人离开诊室。 顾逸风握着顾纤云的手,“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顾纤云冲他轻轻笑了笑,“大着肚子产检太累了,我现在只想回家躺着。” 顾逸风垂眸望着她鼓鼓的小腹。 觉得生孩子这事,太反人性了。 生吧,她受罪,还会有各种未知风险,他心疼。 不生吧,又渴望有孩子。 二人正走着,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顾胤。 顾胤也看到了他们。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形苗条的女子。 女子面孔陌生,没化妆,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应该是也怀孕了,月龄比较小的原因,肚子微微隆起,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八目相对,四人皆停下脚步。 顾胤的视线落到顾纤云脸上,眼神僵了僵,随即笑,“纤云,你也来做产检吗?” 顾纤云道:“对,五个月了。这位是你女朋友吗?” 顾胤点头,“是,女朋友。” 顾逸风原本没注意看,听顾胤这么说,打量了女人一眼。 猛一看,女人和顾纤云有点儿像,但是比顾纤云矮半个头。 五官也不如她明丽大气,微微垂着头,眼睛不敢看人,有点小家碧玉的架势。 顾逸风心中明白。 顾胤这是还没彻底放下顾纤云。 找了个顾纤云的仿版。 不管怎么说,他终于有女朋友了,也算是喜事一桩。 顾逸风看向顾胤道:“结婚时,记得给我下请帖。” 顾胤伸手揽住那女子的肩头,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到时再说吧,结不结不一定,我爸不同意。纤云生孩子时,打电话跟我说一声,都是亲戚,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顾逸风道:“好。” 四人抬脚,交错相过。 走远了,顾胤把放在女子肩上的手收回来,插进兜里。 女子仰头看他,小声说:“她长得好漂亮,大着肚子,还是很漂亮。” 顾胤唇角微微抽动几下,敷衍的语气道:“你也很漂亮。” “我没她漂亮,没她高,没她气质好,家境也不好。你这么优秀,明明可以找更好的女朋友,却找我,应该是因为我跟她长得有点儿像吧?” 顾胤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酸楚和不甘,笑道:“不重要,爱我才重要。” 在他们那群人中,他晦暗无光。 可是在这个女人眼中,他优秀得闪闪发光。 女子摸摸微隆的小腹,“那这个孩子还要吗?” 顾胤沉默了。 本来陪着她来打胎的。 脑中浮现出顾纤云鼓鼓的小腹。 沉默许久,顾胤道:“要。” 女子惊喜,“不做手术了?” “嗯。” 顾胤转过身,大步朝电梯走去。 女子急忙快步去追他。 等电梯的时候,顾胤从裤兜中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半秒钟后。 顾逸风收到顾胤这条信息:好好待纤云,好好待她,好好待她。 顾逸风默然片刻,回信息:好。 收到信息,扫一眼,顾胤仰起头,将眼中泪意强压下去。 第1562章 用心良苦 回到星河湾。 顾逸风在家族群里发了条消息:大排畸结果全部正常,大家放心。 主要是发给顾傲霆看的。 省得他再从中作梗,私下找顾纤云,给她施加压力。 顾傲霆看到信息,扔下手机,就朝楼上走。 步伐矫捷得不像八十多岁的人。 秦姝冲他的背影喊道:“老孔雀,你又要干嘛?” 顾傲霆头也不回地说:“我去楼上收拾行李,从今天开始,我要搬去逸风家住。他没有育儿经验,还要工作,照顾不好纤云,我有经验有时间有精力,我要去照顾我的小重孙孙们。” 秦姝都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脸这东西,他压根就没有。 把纤云逼得离婚,如今又像没事人一样,往人跟前凑。 秦姝站起来,“我收拾行李,我去吧,你去不是照顾纤云,是给她添堵。她本来压力就大,看见你更烦。” 闻言,顾傲霆刚才的劲头儿下去一半,“你婚纱馆那边不忙吗?” “有设计总监,有经理,有厂长,有助理,我以后就当个甩手掌柜,带带小重孙们就好了。” 说罢秦姝上楼,收拾了行李。 坐车去了星河湾。 顾纤云正躺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头枕在顾逸风的腿上。 顾逸风则拿着本书,读宋词给她听,确切地说是读给她腹中的胎儿听。 他声音低磁动听,宛若琴弦上的乐音。 宋词本就婉约雅致,由他读来,甚是清雅动人。 佣人刚要跟秦姝打招呼,秦姝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轻轻放下行李箱,双臂抱胸,倚在玄关后静静听着。 恍然想起怀秦野时,那时她和顾傲霆感情还算好。 那时的他也没现在这么烦人,年轻英俊,嘴又会说,很会来事,哄得她也蛮开心的。 他也曾像顾逸风这样,念书给秦野做胎教,只不过读的不是雅致的宋词,而是很现实的《孙子兵法》、《生意经》、《墨子》、《经济法》等等。 一晃五六十年过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弹指一挥间。 顾逸风声音越来越低。 秦姝知道,顾纤云应该睡着了。 她换了拖鞋,轻手轻脚走过去,拿起薄毯,盖到顾纤云身上。 顾逸风抬眸冲她微微一笑。 秦姝压低声音说:“从今天开始,我来照顾纤云,你安心去工作。” 顾逸风扬唇,“您老人家做了一辈子艺术家、女强人,会照顾人吗?” 秦姝沉默了。 说实话,她不太会。 打小富家千金出身,又是独生女,照顾她的佣人成群。 她带南音出国的那几年,南音都是保姆照顾,做饭搞卫生,生活琐碎也是佣人们在做。 这帮孙子孙女们,也是顾傲霆忙前忙后操心得多。 她不是个操心的人,搞艺术的,大多不沾烟火气,生活能力比较差。 顾傲霆那家伙烦人是烦人,但是家中大事小事,都是他在操心。 秦姝兀自轻笑一声。 活到七十多岁,才悟出父亲当年为什么把她许给顾傲霆了。 不操心的人,需要配一个操心的人。 顾逸风道:“奶奶,您有空来陪纤云说说话就好,照顾人不是您的强项。当然也别让我爷爷过来,纤云不想看到他。” 秦姝点点头。 正说着,佣人走过来,对顾逸风小声说:“顾总,顾胤顾总找您。” 顾逸风轻挪身子,拿起一个抱枕,塞到顾纤云头下。 安顿好她,他这才起身走出去。 秦姝急忙坐到沙发旁,防止顾纤云翻身从沙发上掉下来。 顾逸风穿过庭院,来到别墅大门外。 顾胤手里拎着几个礼盒,递给他,“刚才在医院,太仓促,没来得及给孩子们准备礼物,现在补上,应该还不晚。” 顾逸风没接,“留给你自己的孩子吧。” 顾胤笑了个不在乎的笑,“我爸不一定让她生。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想起小时候,那时我们都单纯,感情也真。我特别羡慕你,现在也是,特别羡慕你。” 顾逸风盯着他唇角浑不吝的笑,沉默几秒道:“与其羡慕别人,不如把握好自己手中的。你也是要当爸爸的人了,对你女朋友好点,别等到时失去了,又后悔。” 顾胤鼻子哼出一声极轻的气流。 显然这话没听进去。 原生家庭不幸的人,看似早熟,实则很多方面都晚熟。 顾逸风觉得跟他讲道理,没用。 非得撞到南墙,肠子悔青,他才能幡然醒悟。 顾逸风道:“纤云在客厅里睡着了,就不请你进去坐了,改天请你喝茶。” 顾胤眼神微微暗了暗,唇角噙笑,“好。” 他把手中礼盒放到地上,转身就走。 等他上车离开,顾逸风俯身捡起礼盒。 其中一个礼盒是拆过的。 顾逸风拆开看了看,发现玩具礼盒里放的不是玩具,而是黄金。 24k纯金的长命锁,代表平安的金苹果,寓意福气的金福袋,鱼跃龙门的金鲤鱼,代表长生果的金花生,还有儿童戴的金手镯和金算盘等等。 也算是用心良苦。 顾逸风拎着礼盒回家。 秦姝问:“顾胤找你做什么?” 顾逸风扬了扬手中礼物,“给孩子们送玩具和黄金。” 秦姝叹息一声,“那孩子可惜了,没投好胎。” 二人静坐半个小时。 顾纤云醒了。 秦姝忙吩咐佣人:“给纤云榨杯果汁,让她润润嗓子。” 她记得自己当年怀孕时喜吃酸,醒来总要喝杯鲜榨果汁。 顾逸风道:“纤云血糖有点高,果汁虽酸,含糖份却高,糖份摄入过多,容易妊娠高血糖。” 他偏头吩咐佣人:“给纤云来杯热牛奶吧。” 佣人照做。 秦姝笑,“我果然不适合照顾人,不过,奶奶擅长赚钱。” 她摸到自己的包打开,拿出支票薄和笔,秀长手指一挥,开出一张支票,递给顾纤云,“来,小纤云,这钱给你,去请京都城最好的月嫂,多请几个。钱花完了,跟奶奶说一声,奶奶再给你开支票。” 顾纤云伸手接过来。 支票上八位数。 顾纤云知道她的脾气,不跟她客气,莞尔一笑,“谢谢奶奶。” 秦姝心里稍稍舒展了些。 正说着,佣人又带人走进来。 分别是顾北弦、苏婳、墨鹤、苏星妍和沈恪。 墨鹤手中抱着个粉妆玉琢的小奶娃娃,毛茸茸的卷头发,大眼睛,小俏鼻,红红的小嘴唇,奶白的小脸像冰淇淋,漂亮得不可方物。 第1563章 一胎双子 秦姝情不自禁被吸引。 她站起来,朝墨鹤走过去,伸手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眉眼含笑逗着她,问墨鹤:“孩子大名叫什么?” 墨鹤道:“陆锦语,恩琦姓陆,我父亲也姓陆。” “不错。”秦姝摸摸小孩子细嫩的小手,赞道:“小锦语真漂亮,眼睛像爸爸,脸形像妈妈,鼻子像妈妈,眉毛也像妈妈,耳朵和嘴巴像爸爸。” 小孩子睁着一双黑水晶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她。 那模样,比画报里的娃娃还好看。 秦姝不由得想象顾纤云回头生的小孩子得多漂亮? 无论像爸爸,还是像妈妈,都是个俊俏的娃娃。 她爱不释手地抱着孩子,抱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还给墨鹤。 孩子一放下,她又掏出支票本,开了一张支票,塞给墨鹤。 墨鹤不要,她就把支票硬塞到小孩子的小被子里。 顾纤云望着秦姝下意识地情绪流露,伸手摸摸小腹。 幸好怀上了。 老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盼着小孩子的。 苏婳拉起顾纤云的手握在掌心,问:“最近还会孕吐吗?” 顾纤云摇摇头,“前四个月吐得厉害,现在反应轻了很多。” 苏婳过来人的口吻说:“孕中期相对舒服一点,孕后期,胎儿大了,身体负担会重一点。” 她叮嘱顾逸风:“公司的事,交给你爸、你大伯和阿陆他们,你抽空多陪陪纤云。女人孕期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纤云前五个月,你没陪她,后面加倍弥补。” 顾逸风颔首,“明白。” 顾北弦看向苏星妍,“你儿子最近有消息吗?” 苏星妍把手机递给他,“这是独孤城叔叔刚发来的视频。” 顾北弦接过手机。 视频里的小婴儿半岁多的模样。 明明是个奶娃娃,一双漆黑大眼珠却锐利有神,不像婴儿该有的眼神。 看得顾北弦倒抽一口凉气。 才几个月大,便已爬得飞快,小胳膊小腿动作机敏。 顾北弦觉得再有两个月,这孩子该会走了,不到一岁,应该就能开口说话。 不出十岁,估计能飞檐走壁。 可能没养在身边的原因,顾北弦总觉得这孩子陌生。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外人只当他们家富可敌国,风光不可一世,却不知每个人都有本难念的经。 几人探望过后,离开。 顾逸风将他们给孩子送的礼物收好,挑着贵重的放进保险柜里。 他搀扶顾纤云去卫生间。 顾纤云笑,“我能走,用不着搀扶。之前在加州,你没在我身边,我也过得好好的。” “之前是之前,现在你有我,老公的作用就是宠老婆。” 顾纤云拿一双如云美眸,轻轻瞥他一眼,“还没复婚,算不上老公。” “什么时候跟我复婚?复婚了,孩子也可以落到你们家户口上,我不在意。” 顾纤云心里想的是,如果孩子不健康,就不复婚了。 都健康的话,再提复婚的事。 嘴上却笑,“看你表现了。” 顾逸风弯腰作势要抱她。 顾纤云伸手轻轻打他手臂一下,“要命!我现在怀着俩孩子,身体笨得要死,你也敢抱我?” 顾逸风直起腰身,“怀四个孩子,我也能抱动。” 二人说笑着,来到卫生间。 方便完,顾纤云走到客厅。 打开电视,跟着做孕妇瑜伽。 顾逸风立在旁边陪她。 她个子高,四肢纤长,可能在加州也常做瑜伽的原因,动作娴熟,姿势优美。 即使小腹鼓鼓,气色不如从前,仍不失为美人一个。 顾逸风凝望着她秀气的侧脸,深深印在脑海。 余下的月份,顾逸风尽量减少工作,多抽时间陪伴顾纤云。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以前觉得轻飘飘的一句话,如今才知是最实在的一种表达方式。 一晃三个多月过去。 这天上午,顾纤云被推进手术室。 两个胎儿分别有不同程度的绕颈,为了减少危险,她选择做剖腹产手术。 剖宫产手术室要求高,手术室要经过严格消毒,保证无菌,他们选择的这家医院不允许陪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顾逸风单手插兜,立在手术室外,一双英俊绝伦的脸面色凝重。 紧张和担心全写在眼睛里。 顾北弦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紧张,现在医学发达,危险系数很小很小。” 顾逸风略一颔首。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担心纤云的安危,担心孩子们的健康。 若不健康,她会崩溃,估计到时又会偷偷带着孩子们离开。 她若再次离开,他会崩溃。 顾北弦又走到顾谨尧身边,拍拍他的后背,低磁儒雅的声音道:“别紧张,纤云和孩子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顾谨尧点点头,垂在身侧的手却用力握紧。 顾北弦瞥一眼他攥紧的拳头,问:“名字都取好了吗?” 顾谨尧反问:“你应该取好了吧?” “我是取好了,但是孩子要落在你家户口上,还是用你取的名字吧。” 和他打交道三十余年,顾谨尧懂他的小心思。 这是在欲擒故纵。 顾谨尧不动声色,“说说看,你取了什么名字?” “如果是一对男孩,叫闻遥、棣华,‘遥闻旅宿梦兄弟,应为邮亭名棣华’。或者叫近舟、楚帆也可,‘关塞最与荆楚近,舟帆远自吴越来’。还有明霁和暮寒,‘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如果是女孩,就叫……” 顾谨尧抬手打断他的话,“在前三对中选吧。” “这么大方?” 顾谨尧撩起眼皮扫他一眼,“一直都是我让着你,让了三十余年,不差这一回。” 顾北弦唇角微扬,伸手抱了抱他,“谢谢我的好阿尧。” 顾谨尧抬手捶了他肩头一下。 没敢太用力。 都不再是双十年华,怕把他给捶坏了。 苏婳、鹿宁和秦姝则陪着云瑾,怕她担心。 顾傲霆躲在墙后面,双手扒在墙上,偷偷朝手术室方向瞅一眼,缩回去,再瞅一眼,再缩回去。 怕被人发现,他特意去买了套便宜的衣服换上,头戴一顶黑色棒球帽,脸上捂着医用口罩。 可他那伟岸的身形,偷偷摸摸的动作,这帮人早就识破了。 因为担心纤云和孩子们的安危,懒得拆穿他罢了。 难熬的手术时间终于过去。 顾纤云和孩子们被推出来。 顾逸风一个箭步上前,抓起顾纤云的手,问:“怎么样?” 顾纤云面色苍白,麻药劲儿还没全过去,有些虚弱地说:“我很好,别担心。” 顾逸风用力握紧她的手,又怕握太紧,她会疼,便松开一些。 想想抱她,她身上有伤口,不能动。 他这才知道。 自己竟这么爱这个女人。 爱到不知该怎么疼她才好。 她做手术的这几个小时,他已经把一生都想完了,连百年后同寝的墓碑上的墓志铭都想好了。 一帮女眷也上前围着顾纤云,同护士推着手术推车往产房去。 顾北弦、顾谨尧和秦野则推着孩子的婴儿车。 一双婴儿小小的,红红的,剖腹产的原因,头是圆的,不尖。 刚出生看不出多好看,但是很可爱,很萌。 萌得三个大男人,心都化了。 顾北弦边瞧着孩子边说:“阿尧,你打我一下。” 顾谨尧不理他,这会儿心疼顾纤云心疼死了。 顾北弦又对秦野说:“哥,你捶我一下。” 秦野不舍得捶他。 捶在他身上,疼在他心里 顾北弦道:“以为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了,没想到天降惊喜。” 顾谨尧沉默不语。 只有他最清楚,纤云受了多少罪。 一行人很快把顾纤云和一双婴儿都推进产房。 顾谨尧要关产房时,一道身影呼啦从后面蹿过来。 那身影戴着棒球帽和口罩。 他双手扒着门缝,可怜巴巴地说:“阿尧,我是傲霆,让我看一眼孩子,就看一眼。我发誓,不给孩子取名,不说一个字,看一眼孩子,我立马出去。我戴着口罩和帽子,纤云认不出我来,不会影响她的心情。” 顾谨尧想起他对纤云做过的事,不想理他。 看他那可怜样,又有点于心不忍。 他一言不发,退后一步。 顾傲霆立马甩开大步,朝放孩子的婴儿车奔去! 第1564章 五世同堂 顾傲霆一口气跑到婴儿床前。 顾北弦和秦姝正围着婴儿床,观察一对双胞胎。 顾傲霆想把他俩挤开,又怕动作幅度太大,吸引顾纤云的视线。 他抻长脖子,把脑袋探到俩人缝隙里,去看孩子。 俩孩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小脑袋,软软的头发,复制粘贴般的小鼻子,果冻一样的小嘴巴,眼睛皆闭着,连小手小下巴都很像,煞是可爱。 顾傲霆鼻子酸溜溜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想吸鼻子,怕顾纤云听到,不敢吸。 出去哭吧,又想多看几眼孩子。 他抬手擦擦眼泪,拿手捂着鼻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孩子,心里乐开了花! 终于有重孙了! 顾家的百年基业,后继有人! 梦圆了! 死而无憾! 秦姝瞥他一眼,“真以为捂着口罩戴着帽子,纤云就认不出你了?看看这屋里的人,谁像你这么奇葩?” 顾傲霆不敢吭声。 秦姝又说:“走吧,别惹纤云不开心。” 顾傲霆恋恋不舍,又瞅了俩孩子一眼,转身离开。 走到门外,掩上门。 顾傲霆从怀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顾谨尧,“阿尧,我这人急功近利,毛病一大堆,我也知道,可我改不了。这里面装的是一栋楼的产权手续,你拿着,我助理会联系你去办理产权证。” 顾谨尧没接,没什么情绪道:“我们家有房子住,谢谢堂叔。” 一声堂叔,叫得顾傲霆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前他都称呼他爸,或者傲霆叔。 顾傲霆抬手朝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登时落了五个指印。 顾谨尧英俊坚硬的面容,不喜不怒,淡声道:“没必要。” 顾傲霆红着脸,把文件袋塞到他怀里,“是一栋楼,不是一套。我选了一处风水宝地,占地近千亩,盖了个庄园,到时顾家所有人都搬进去住。” 顾谨尧把文件袋还给他,“我这个外人就不必了。” 顾傲霆一张老脸挂不住。 看样子,这次是把他伤透了。 顾傲霆拿着文件袋走了,步伐一改来时的矫捷,踟蹰,缓慢。 但是下了楼,他就不难过了。 他拿起手机,戴上老花镜,挨个给相熟的人打电话,先拨给楚砚儒,“老楚哇!我有重孙了!” 楚砚儒道:“恭喜!” “一对双胞胎呢,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太可爱了!你快催催楚晔,他比逸风小五岁,逸风都俩孩子了,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楚砚儒回:“墨沉身体不好,公司全靠南音和楚晔,他工作太忙,顾不上。” “再忙也得结婚生孩子吧,咱们活不就活孩子吗?辛苦赚钱图什么?不就图给孩子们花吗?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老楚,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一家之主当得不称职哇,楚晔没女友,楚韵也不肯结婚,你也不管管。” 楚砚儒一声不吭,挂断电话。 想管管不了,年轻时他犯过大错,后半辈子都没抬起头来。 顾傲霆嘿了一声,对着手机说:“这个老楚,年纪大了,人也硬气了,连我的电话也敢挂。” 他又拨给陆砚书,“亲家公,我有重孙了!快恭喜我!” 陆砚书斯文儒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我就在纤云的房间里,看到你蒙着脸偷偷摸摸走进来,没看孩子几眼,就被秦姝赶了出去……” 顾傲霆食指用力戳通话结束键! 电话挂上了,他还在按,火星子都快按出来了。 这亲家太坏了! 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缓了会儿,顾傲霆又给自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打电话,“爸,妈!恭喜你们,五室同堂!纤云生了!生了一对双胞胎!等孩子满月,我接二老去看孩子!” 话音刚落,手机里传来老太太的哭声。 原本想活着看到逸风和纤云办婚礼,没想到还能看到他们的孩子出生。 一周后。 顾纤云和孩子们出院。 回到星河湾,顾逸风小心翼翼地把顾纤云抱下车,生怕颠到她剖腹产的伤口。 俩孩子由顾北弦抱一个,顾谨尧抱一个。 金牌月嫂请了五个,负责照顾孩子们和顾纤云。 原本说好,等孩子满月,再带老爷子和老太太来看孩子。 结果二老当天,就迫不及待地登门了。 老爷子坐在轮椅上,瞅着顾北弦和顾谨尧怀中的孩子,激动得老泪纵横,不停地拿手帕擦眼泪。 老太太扔了拐杖,挤到顾北弦身边坐下,盯着他怀中的孩子,眼巴巴地说:“小弦,能给我抱抱孩子吗?” 顾北弦道:“您老人家就别瞎凑热闹了。孩子出生才一周,身子骨太软,您老自己都顾不了自己,怎么抱孩子?” 老太太赌气掐他大腿一下,又扭头对顾谨尧说:“阿尧,好阿尧,给奶奶抱抱孩子行不?” 她竖起一根手指,眼睛笑得像月牙儿,祈求的语气说:“一下,就一下,抱完马上还给你。” 顾谨尧见她眼巴巴的,着实可怜。 年纪这么大了,就这么点诉求,他哪能不同意? 便让她平摊手臂,他把襁褓中的小婴儿,小心地放到她的手臂上。 老太太平抱着小婴儿,紧张到不敢呼吸,激动得双臂发抖,嘴唇发颤。 小婴儿忽然张开小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老太太兴奋地叫起来,“看,他笑了!他笑了!他在冲我笑!他长得好像我小时候,跟我一样可爱!” 其实一点都不像。 但是众人都附和她,哄她开心。 老太太盯着孩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颤声说:“谢谢纤云!小纤云受苦了!” 顾谨尧怕她太激动,再晕过去,急忙帮她轻抚后背。 云瑾则帮老太太抚胸口,顺气。 苏婳拿手帕给老太太擦眼泪。 老太太忽然瞥到苏星妍和沈恪,想到他俩生的那个儿子,悲从中来,重重叹了口气。 原本想这样就可以放心地闭眼西去。 看样子,还得多活几年,活到亲眼看到他俩的儿子回顾家为止。 正想着,一道娇甜的声音传过来,“太奶奶?您就是威风凛凛,大名鼎鼎的太奶奶吗?” 老太太抬眸。 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走过来。 高的五官硬挺英俊,是秦陆。 矮的身形娇俏,一身淡黄色高定名牌套装,小脸杏眼黛眉樱桃唇,梳时髦的精致短发,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 想必是秦陆的女朋友林柠了。 老太太笑着冲她喊:“这丫头看着就机灵,快过来,让太奶奶好好看看你!” 林柠小跑着来到她身边。 顾北弦抱着孩子往旁边挪,给她让出位置。 顾谨尧则从她手中接过孩子。 林柠挨着老太太坐下,半边身子靠在她身上,自来熟地抱着她撒起娇来,“早就听闻京都城有个百年人瑞,是咱们巾帼女英俊,众女子的楷模。今日终于见到您了,您比我想象的更可爱,更威风,更美!” 见过大场面的老太太脸噌地红了。 自打上了百岁,被高高架了上去,众人只夸她有福气,却再也没人夸她美了。 老太太乐滋滋地摸摸林柠的头,硬塞给她一个大红包,接着看向秦陆,嗔道:“臭小子,结婚也不告诉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祖宗?” 秦陆勾唇一笑,不疾不徐道:“领证这种事就不叨扰您了,等办婚礼时,请您老出山,给我们镇场子。” 这是老太太的最爱。 老太太决定饶过他,喜不自禁地答应下来。 又有一道英挺身影走进来。 男人眉目英俊,气质沉稳,虽然年轻,身上却有一种顶天立地的稳妥感。 正是顾南音和楚墨沉的儿子,楚晔。 楚晔走到老太太和老爷子面前,恭恭敬敬地喊道:“外曾祖母,外曾祖父好。” 老太太咧嘴冲他笑,“小楚晔,逸风都有孩子了,阿陆也领证了,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趁外曾祖母还活着,带来给我看看。” 楚晔眼神微微一沉,欲言又止。 第1565章 温柔呵护 老太太只当楚晔不好意思,手一挥,“去找逸风吧。你性格太内敛,逸风外向,你多向他取取经,早点结婚生子。” 楚晔暗道,逸风和纤云青梅竹马,打娘胎里订好的。 有什么经可取呢? 嘴上却笑着说:“好的,外曾祖母。” 乘电梯来到二楼。 楚晔把红包递给顾逸风,道:“哥,我爸妈出国了,赶不回来,改天他们再来看嫂子和孩子。” 顾逸风轻扬唇角,“不急,人太多,孩子们小小年纪就得学应酬,累。” 楚晔笑。 可不是,俩孩子刚出生没几天,就被一帮人争来争去。 他们这代年轻人,都不愿生孩子了。 好不容易来了俩小宝,大家稀罕得紧。 给过红包,怕打扰顾纤云休息,楚晔告辞。 顾逸风从月嫂手中接过一碗阿胶红枣乌鸡汤,拿汤勺舀了一勺汤,递到顾纤云唇边,语调温柔说:“喝点汤,阿胶红枣汤补气血。” 顾纤云张嘴喝下汤,唇角弯起,笑得温柔而绵长。 顾逸风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傻笑什么?是汤好喝吗?” 顾纤云握住他捏自己脸的手说:“是你喂的汤好喝,觉得自己很幸福。” “一口汤就觉得幸福了?幸福点这么低?” 顾纤云眼里有潮意,重重点点头。 原本规划独自在国外生子,没想到会回到他身边,和他朝夕相守,被他温柔以待。 凝望他英俊面容,而立之年,他仍旧英俊逼人。 人生阅历让他越发成熟稳重,更添男人魅力。 都说七年之痒,三年之痛,可她爱了他那么多年,仍旧深爱他入骨。 顾纤云手覆到自己鼓鼓的小腹上,那里有肉有纹有疤。 预防长妊娠纹的霜天天都抹,但因为怀的是双胞胎,还是撑出了纹。 心情不由得低落。 顾纤云道:“我是不是变丑了?” 顾逸风抓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顾纤云笑笑地望着他,的确不是。 离婚后,他明明可以找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子为伴,可是他一直没有,每个月都飞一趟加州,去寻找她,平时在京都也洁身自好。 为此,她付出所有都值得。 顾逸风把汤碗放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疤会长好,肚子会瘦回去,即使瘦不回去,也无所谓。你小时候胖乎乎的,也很可爱。我们是夫妻,相濡以沫的夫妻,打断骨头连着筋,不要被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影响心情。” 顾纤云点点头。 喝下一碗汤后,顾逸风给顾北弦拨电话,“爸,把孩子们送上来,纤云想孩子了。” 很快顾北弦和顾谨尧抱着孩子,坐电梯上来。 孩子要母乳。 二人把孩子交给顾逸风和顾纤云,退出去。 顾纤云掀开衣服,按照月嫂教的姿势,把孩子抱在怀里哺乳。 母乳会加快宫缩,促进身材恢复,同时大脑还会分泌一种激素,让母亲很爱很爱孩子。 顾纤云凝视怀中稚嫩可爱的婴儿,内心一片柔软。 此前受过的所有罪都值得。 俩孩子都要喝,母乳不够。 顾逸风把婴儿交给月嫂,喂奶粉,拍嗝。 哄睡后,顾纤云也躺下,入睡。 顾逸风俯身在她额头上温柔地吻了吻,帮她拉好被子。 留俩月嫂在房间守着母子三人。 顾逸风乘电梯下楼,招呼来看孩子的家人们。 刚出楼梯,就看到一道魁梧的影子杵在一旁,眼巴巴的,一副可怜相。 是顾傲霆。 顾逸风无奈,“世界那么大,您老为什么老往这里跑?闲着无聊,去高尔夫球场打打球、钓钓鱼,实在不行,就拉着您那帮退休的老伙伴,一起打打麻将,喝喝茶,或者出去旅旅游。” 顾傲霆低眉垂眼小声说:“高尔夫球以前经常陪客户打,早打腻了。钓鱼、打麻将、喝茶、旅游,都不如陪小重孙有意思。” “孩子们睡了。” “不睡的时候,你们也不让我看啊。北弦和阿尧一人抱一个,离我远远的,躲我像躲瘟神。” 顾逸风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发给他一张照片,“刚才拍的,回家盯着手机好好看。” 顾傲霆低头望着手机里酣睡的两个小宝贝,沧桑的老心脏顿时化成了一汪水。 不知为什么这么喜欢小孩子。 从北弦到逸风,再到这对双胞胎,喜欢得紧。 那些同层次的富豪大佬们,喜欢吃喝玩乐、玩女人,他一样都不喜欢,就喜欢孩子。 如今退休了,时间充足,更想伺候孩子们。 一想到有重孙了,他浑身热血沸腾,充满干劲,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顾傲霆抬起头,低声说:“只看照片不解渴,还想抱抱孩子,给孩子们擦屎擦尿,让他们骑在我脖子上,尿在我怀里。” 顾逸风拿他没办法,“纤云刚生完孩子没多久,您老回避一段时间,日子长着呢,不急于这一时。” 顾顾傲霆磨蹭一会儿说:“孩子们可以落户口了,资料给我吧,我亲自去办。” 顾逸风淡声道:“不必,户口落到我岳父家。” 顾傲霆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 “因为孩子是纤云辛辛苦苦怀孕生的,不是我。” 顾傲霆勉为其难,“等复婚后,再把户口挪回来也行。” “不挪了,就放在我岳父家户上,姓纤云的姓。” 顾傲霆心里很不得劲,转念一想顾纤云也姓顾,不至于太丢面子。 可是自己的重孙,不在自己家户上,还是很难受。 他大男子主义情结蛮重的。 顾傲霆失落地走了。 顾逸风来到客厅。 客人走得差不多了。 顾逸风找到父亲,让他去开导开导爷爷。 顾北弦道:“不必。越开导他,他心结越重,越当成事。不理他,他自己就想开了。他那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想得开,耐折腾,脸皮厚,没什么能打倒他。” 话音刚落,元峻和秦悦宁拎着礼物走进来。 把礼物交给佣人,元峻伸手握住顾逸风的手,“恭喜!” 顾逸风道了声谢。 瞥到秦悦宁手指上的戒指,顾逸风问:“你俩什么时候订婚?” 元峻眼神沉了沉,嘴上却说:“尽快。” 秦悦宁唇角微微动了动。 早前说好的年假订婚,结果年过去了,婚没订成。 元峻的父亲元伯君,借口她还在读书,年龄太小,订婚的事不着急。 这一句“不着急”,怕是有说道。 第1566章 如获至宝 顾逸风懂其中风云变数,抬手拍拍元峻的肩膀,“人生其实就是由无数个抉择构成的,无论你怎么抉择,都别伤害悦宁。” 元峻侧眸看一眼秦悦宁,语气坚定,“我已经做好抉择,但是有些困难还要克服,放心。” 他做事向来稳如泰山。 顾逸风微微颔首,招呼二人坐下。 佣人给他们上茶。 等他们离开,顾逸风将出生证、自己和顾纤云的身份证等资料交给顾谨尧,让他去给孩子们落户口。 顾谨尧接过文件袋,道:“不怪我吧?” 顾逸风微微一笑,“不怪,无论孩子落在谁户上,只要纤云在我身边就好。” 见他最在意的是纤云,顾谨尧心里好受了些。 怕就怕他,为了要孩子,才把纤云接回家。 孩子很快满月。 顾傲霆想风光大办。 顾纤云心中有顾忌,因为很多疾病要等一两岁左右才能发现,只让邀请自家亲人来喝个酒。 万一发现孩子有疾病,到时她带着孩子们退出。 给顾逸风留出可进可退的空间。 满月宴当天。 顾峥嵘、柳忘、顾华锦、靳帅和靳睿也从加州飞过来。 柳忘抱抱这个孩子,再抱抱那个孩子,左亲亲右亲亲,怎么都不肯撒手。 年轻时对自己的儿子,都没这么疼爱过。 一对双生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白白胖胖,大眼睛,小圆脸,萌人一脸血,连张嘴啊啊的声音都差不多。 肉眼难以区分。 柳忘惊讶道:“长得这么像,应该是同卵双胞胎吧?” 顾纤云回:“对,是同卵双胞胎。” “你做的是第三代试管婴儿,居然也能出同卵双胞胎?” 顾纤云道:“几率很小,但是有。当时移植了三个优质胚胎,成功了两个,这可能就是命运,很神奇。” 柳忘笑得咧开嘴,轻轻揉揉小孩子的小胖手,“俩孩子长得挺好,像正常孩子,应该没问题了。顾傲霆那个老浑球有没有来上赶着?我跟你讲,先不要和逸风复婚,急死他!” 顾纤云刚要回答。 不远处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我就说呢,阿尧和纤云为什么都不想理我,原来是你这个坏女人在背后挑拨离间!” 柳忘扭头,怒目瞪他,“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有点数!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你要是没错,我怎么挑拨都没用!” 顾纤云心头暗暗捏一把汗。 幸好今天来的都是自家亲戚,丢人丢不到外面去。 俩老人一把年纪了,每次见面都吵。 越老吵得越凶。 柳忘抱起其中一个孩子,冲顾傲霆炫耀,“看,孩子们长得真好看!我们纤云就是有本事,拍卖界女强人,聪明漂亮,个头高,孩子一生生俩,完美无缺!” 顾傲霆也想抱孩子。 可是顾纤云就在边上站着。 她不松口,他不敢。 连往前凑凑,都不敢。 顾傲霆戴上老花镜,站在五六米开外,探头往前瞅,眼神像黏在孩子脸上似的,馋得直咽唾沫,口中喃喃地说:“孩子们怎么长得这么稀罕人呢?” 简直长在他的心巴上! 又白又胖,大眼睛又黑又亮,可爱的小嘴巴红红的! 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重孙! 柳忘抱着孩子往前走了几步,故意问:“想抱吗?” 顾傲霆不吭声。 心里想得发疯! 柳忘戏谑地说:“你再有本事,有什么用?连个重孙都抱不上!孩子是我们顾家的,跟你没半点关系!” 顾傲霆恼怒,“也是我们顾家的!你看他俩长得和逸风小时候一模一样!” 柳忘当仁不让,“明明跟顾骁小时候一模一样,外甥像舅舅!” “跟逸风一样!儿子像爸爸!” “跟顾骁一样!” 顾傲霆扯着嗓子喊:“跟逸风……” 话未说完,手臂被秦姝拽住,“多大年纪了还不懂事?争这些没用的,不知道丢人几个钱吗?今天来了这么多亲戚,不怕人家笑话?” 顾傲霆伸手指着柳忘,“是她不懂事,她故意挑衅我!” 柳忘怕秦姝,急忙低下头看孩子,闷声不吭。 秦姝松开顾傲霆的手臂,走到另一个孩子婴儿床前,把他抱起来,递给顾傲霆,“抱吧,看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出息!” 顾傲霆顿时如获至宝,稳稳接住孩子。 常年锻炼身体,不抽烟不喝酒,饮食清淡,注意养生,吃有助于长寿的保健品,就是为了有力气抱重孙。 顾傲霆爱不释手地抱着孩子,嘴咧得合不拢,啧啧称赞:“宝贝,你是舟舟吧?怎么长得这么帅气?看,这眉毛跟我一模一样,眼睛鼻子嘴巴和逸风一模一样,下巴和你奶奶一模一样。” 顾纤云纠正道:“他是帆帆,舟舟耳后有颗小痣。” 见顾纤云肯搭理自己了,顾傲霆激动得想蹦! 但又舍不得放下孩子。 他强忍住想蹦的冲动,笑着说:“俩孩子长得太像了,我傻傻分不清。” 顾纤云随口接话:“脾气不太一样,帆帆像逸风,机灵,好相处。舟舟像顾骁,比较轴,不太听话。” 顾傲霆快要哭了! 她终于肯正常跟自己交流了! 他用力吸了下鼻子,抱着孩子,走到墙角,默默地流起泪来。 秦姝瞅他那模样,就知道老矫情又开始矫情了。 作天作地,作完了又来认错,讨好。 一辈子周而复始,死不悔改。 秦姝抽了几张纸走到他身旁,帮他草草抹了把眼泪,嗔道:“今天是俩孩子的满月宴,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你别破坏气氛!” 顾傲霆哑着嗓子说:“我是开心,纤云终于肯搭理我了。” 秦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了。 想踹他几脚,又怕把他踹散架了。 这人烦人的时候是真烦人,但是没了他,这个家还真不行。 正想着,忽听楚韵指着窗外脆声喊道:“快看!外面一只庞然大鸟朝这边飞过来!像《神雕侠侣》里的大雕!原以为电视剧里的大雕是特效,没想到这种鸟是真实存的!好大啊!” 众人闻声朝落地窗外看过去。 果然看到天空中一只庞然大鸟,展着巨翅朝这边飞过来。 飞近了,细看,大雕上坐着一个白衣中年男子,怀中抱着一个俊秀的男婴。 苏星妍眼泪忽地涌出来。 她拔腿就朝门口跑去! 第1567章 母子重逢 沈恪见状,急忙去追苏星妍。 苏星妍扭头对他说:“你别过来,我去看孩子,给你拍视频。” 沈恪心里扯痛一下,英俊面容微暗,应道:“好。” 苏星妍疾步匆匆跑进电梯厅里,手指按电梯键按得起火花。 等她匆忙赶到酒店门外。 大雕却不见了。 苏星妍站在楼下,仰头望天,天空空空如也。 她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独孤城是专程来找他,还是碰巧路过? 愣神片刻,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是信息音。 苏星妍连忙擦掉眼泪,伸手去兜里摸手机,看信息。 信息是独孤城发的,言简意赅三个字:上楼顶。 苏星妍失望的心死而得复活,连忙进酒店,乘电梯,飞快地上了楼顶。 独孤城一袭银白长褂长裤,单手抱着俊秀男婴,立于大雕身畔,脸上冷冷淡淡没有表情。 苏星妍直奔他们而去,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男婴,招呼都顾不上同独孤城打,就朝男婴伸出双手,笑着唤道:“宝宝,我是你妈妈,妈妈可以抱抱你吗?” 男婴大眼珠漆黑冷然,俊秀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起伏。 看她像看陌生人。 苏星妍心如刀割。 泪珠在漂亮的眼圈里直打转转。 她弯起唇角,想说什么,千言万语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独孤城摸摸男婴的头,低声对他说:“沈天予,这是你妈。” 苏星妍以为自己幻听了,慢半拍问:“独孤叔叔,您叫他什么名字?” 独孤城双唇微启,吐出三个字:“沈天予。” 苏星妍怔住,“不是叫励儿,独孤励吗?” 独孤城面无表情,“小名励儿,大名沈天予。” 苏星妍笑,笑着笑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沈天予是孩子出生时,他们报在出生证上的名字,天予,上天赐予。 后来虞城告诉她,独孤城给孩子取名励儿,以为名字早就改成独孤励了。 没想到还是叫那个名字。 她伸出去的手一直没收回来,做出要拥抱的姿势,望着俊秀的孩子,一双美眸露出祈求的神色。 沈天予眼神超乎寻常的冷静,定定望着她,依旧一动不动。 苏星妍觉得这个孩子不像普通小孩,仿佛身体里住着个十几岁的少年。 独孤城将孩子放到苏星妍手臂上。 苏星妍双臂一沉,急忙用力托住,险些把他摔下去。 没想到孩子这么重了。 出生时才六斤左右,轻飘飘的。 沈天予在苏星妍怀里挣了一下,便安静下来,依旧打量苏星妍。 仿佛对这个貌美秀雅的女人充满警惕。 苏星妍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沈天予能躲开,却没躲,只是抬手擦了擦被她亲到的地方。 已经抱到怀里了,被嫌弃,苏星妍也不难过了。 低眸望着他英俊的小脸,苏星妍漂亮的眸子清亮泛红潮湿,如晶莹的石榴籽。 她语气温柔地说:“天予,我是你妈妈,你和孤独爷爷在一起……” 独孤城冷冰冰的语气纠正道:“我是他师父。” 苏星妍忙改口:“天予,你和你师父在一起,要听师父的话,你的命是师父给的……” 太多话想说,说出嘴的,却是最平平无奇的话。 一出生孩子就被抱走,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她抱着他,将他按进自己怀里,让他的心贴着自己的心。 抱久了,手臂发酸,可是她却觉得心里甜。 她亲亲他的小脖颈,亲他的头发。 他身上有好闻的奶香气,衣服也穿得很干净,虽然不胖,但是身高比同龄的孩子高出半个头。 看样子,独孤城把他照顾得很好。 突然独孤城身上杀气起,猛地回眸。 苏星妍察觉他的异常,顺着目光看过去。 见天台入口处,多了两道身影。 是顾北弦和苏婳。 苏星妍问独孤城:“我爸妈可以靠近吗?” 独孤城略一颔首,“属相合。” 话音刚落,他身上冷肃的杀气收敛。 苏星妍抱紧怀中的儿子,冲顾北弦和苏婳笑着喊道:“爸妈,快过来看看你们的小外孙,长这么大了!” 闻言,顾北弦和苏婳大步匆匆走过来。 生怕走慢了,独孤城再反悔。 来到孩子面前,顾北弦垂眸打量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苏婳也是心绪千回百转,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皆有,心酸居多。 接走时还是刚出生的小婴儿,如今长这么大了。 顾北弦伸手从苏星妍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里。 奇怪的是,孩子这次没挣扎。 他依旧拿一双漆黑冷静的大眼珠瞅着顾北弦,瞅得顾北弦心里微微发毛。 被成年人瞅,都没这种感觉。 沈天予忽然张嘴,发出清脆童音:“急急如律……” 独孤城迅速伸手捂住他的唇,警告道:“沈天予,口诀不能乱念。” 顾北弦和苏婳、苏星妍三人面面相觑,颇为意外。 这孩子还不到一岁,便已会念道家口诀了? 寻常小孩这个岁数喊爸爸妈妈都喊不清。 独孤城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锦袋递给苏婳,“交给逸风的孩子。” 苏婳接过来说:“替逸风谢谢你。” 独孤城道:“孩子十二岁前不要到江河湖海边,之后随意。” 苏婳记下了。 寻常算命先生的话,她不信,但是独孤城说的话,她信。 顾北弦抱了会儿沈天予,见苏婳眼馋,又递给她。 苏婳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疼爱地亲亲他的小脸,语气温柔说:“天予,我是你外婆。” 心里后悔上来得匆忙,没顾得上给孩子带点零食。 叫人送上来吧,又怕独孤城不愿意。 沈天予这次没擦她亲过的地方,冷静地瞅她三分钟,稚嫩的童声喊道:“外婆。” 吐字十分清晰。 苏婳惊喜! 心都被这声外婆叫化了! 比当年逸风和星妍喊妈妈,都要开心! 顾北弦忙俯身把脸探过来,对沈天予说:“天予,我是你外公,快叫外公,外公给你发红包。” 沈天予头扭到一边,不理他。 英俊的小脸昂起,十分傲娇。 苏星妍笑得眼泪又流出来了,红着眼圈说:“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已经学会看人下菜碟了。这傲娇的小表情,不像我,更不像沈恪,倒像我爸年轻的时候。” 顾北弦伸手揉揉沈天予漆黑的短发,笑着嗔道:“臭小子,对外公好点,外公给你座金山银山。” 沈天予小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气流。 颇有点不屑一顾的意味。 顾北弦笑出声。 基因这东西真神奇。 他的特质,没遗传给苏星妍,居然隔代遗传到了外孙沈天予身上。 他心中暖意蔓延,将郁结近一年的结冲撞开,伸手环住苏婳和沈天予,把他们二人抱在怀里,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苏星妍也伸手抱住母亲和沈天予。 把脸贴到沈天予软嫩的小脸。 沈恪立在对面大楼的楼顶上,拿望远镜贪恋地盯着沈天予英俊的小脸,心如刀绞。 二十分钟后。 独孤城朝苏婳伸出手,“孩子给我。” 苏婳恋恋不舍地递给他。 独孤城抱着沈天予,轻轻纵身跃到大雕的背上。 大雕扑闪翅膀朝天空飞去。 苏星妍抬脚追着大雕跑,一口气跑到栏杆前,再无向前的可能。 她失落、不舍地冲沈天予挥舞双手喊道:“再见!天予,一定要听师父的话!再见!” 喊着喊着她泪如雨下。 忽然一声奶脆嘹亮的声音大雕背上传来,“妈妈!” 苏星妍一惊,脸上浮起盛大明丽的笑容,重重答应一声,心中惊喜翻涌,泛着酸涩、惆怅和百般不舍。 第1568章 无可替代 很快,大雕载着独孤城和沈天予,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北弦、苏婳和苏星妍仍站在楼顶,定定瞅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出神。 蓝天白云,静悄悄。 风过了无痕。 刚才的一切,仿佛南柯一梦。 只有苏星妍兜里的锦袋,证明独孤城和沈天予曾经真实地来过。 几分钟之后,一把遮阳伞撑过来,遮到苏星妍上方。 肩上传来一股力量。 一条修长手臂攀过来,将苏星妍揽到怀中。 男人身上斯文清雅的气息,不用看,都知道是沈恪。 眼泪仿佛开了闸的河水涌出来,苏星妍伏到沈恪怀里,哭到不能自已。 未怀小天予时,孩子只是一个概念,觉得能舍。 可是真怀了,生下来,他变成了活生生的孩子,有鼻子有眼有肉有温度有灵魂。 舍掉他,宛若生生割她的肉。 心里一揪揪的疼,仿佛有双手伸进她胸腔,在里面搅。 沈恪俊雅的眉眼暗沉幽痛,抬手将她扳过来,紧紧抱在怀里,想哄她几句,却发觉,怎么哄都不合适。 只能由着她哭。 哭也是一种情绪发泄。 顾北弦和苏婳望着相拥的二人,皆暗暗叹息一声。 他们对视一眼,悄悄离开。 沈恪拿手帕温柔地替苏星妍擦拭眼泪。 等眼泪哭干,苏星妍仰头对他说:“刚才太激动,忘记拍视频了。” 沈恪眉目温润如玉,“没事,我在对面楼用望远镜看到了,只是没听到孩子说话。” “孤独叔叔没给他改姓,仍旧叫沈天予。孩子非常可爱,非常聪明,性格有点像我爸,也像独孤叔叔。刚十一个月就已经会念道家咒语,会叫外婆,叫得十分清晰。临走时,他喊我妈妈……” 说到最后,苏星妍声音又变得哽咽。 沈恪心里钝钝地疼。 心疼苏星妍,舍不得孩子,又自责自己为什么是这种命格? 其实像他这种命格不该结婚的,连累苏星妍。 他再次将苏星妍搂进怀里,手指轻抚她后背,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独孤城叔叔对我们恩重如山。” 一直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 二人在楼顶天台待到很晚,才下去。 苏星妍漂亮的眸子哭得眼白泛红微肿。 来到酒店宴会厅。 苏星妍找到顾逸风,将锦袋交给他,“哥,这是独孤城叔叔送给舟舟和帆帆的。他交待孩子十二岁前不要到江河湖海边,之后随意。” 顾逸风铭记于心。 天机不可泄露。 但凡关系不到位,独孤城都不会告知。 他拆开棕色丝缎锦袋,里面是两块和田玉佩,精工雕成太极图的模样。 一半是白色,一半是墨色,一白一墨互相嵌合,相辅相成。 墨色上有雕的正楷字:舟。 白色上也有同样的正楷字:帆。 玉是上等古玉,为山流水料,质地细腻紧实,色泽润泽均匀,表面有一层温润光泽的包浆,字却是新雕上的。 顾逸风觉得独孤城挺有几把刷子。 孩子的名字,只有自家人知道,可他却提前算出,并且雕刻好。 顾逸风将玉拿红绳穿了,按名字挂到俩孩子的小衣服上。 苏星妍弯腰抱起其中一个孩子。 那孩子咧开无牙的小嘴冲她笑,笑得天真无邪,大眼睛弯弯如月牙儿,可爱至极。 苏星妍情不自禁跟着笑,心里却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从没看到过小天予的笑,刚一出生就被抱走了。 这次见,他也没笑。 苏星妍轻声问顾逸风:“这是舟舟吗?” 顾逸风眉眼温柔凝视着孩子的小脸道:“这是弟弟,帆帆。舟舟从来没笑过,表情很少,帆帆会笑,会跟人互动。同卵双胞胎,容貌一样,性格却天差地别。” 苏星妍把帆帆递给顾逸风。 她弯腰将舟舟抱起来,拿脸贴贴他的小脸,柔声问:“舟舟小小年纪是有什么心事吗?爸爸妈妈都在你身边,你为什么还不爱笑呢?” 舟舟端着一张小脸瞅着她,大眼睛漆黑冷静。 像极了沈天予的眼神。 苏星妍将他贴在心口,抱了许久才放下。 心情不好,苏星妍给了红包,没吃饭就走了。 沈恪同她一起来到楼下。 刚出酒店大门,迎面一辆天蓝色跑车开过来。 车门推开,虞城从车上下来。 他递给沈恪一个红包和两个礼盒,“哥,我等你们半天了,你帮我把礼钱给逸风哥。悦宁在,我就不上去了,碰见挺尴尬的。” 沈恪接过红包和礼盒,问:“还没放下?” 虞城从兜里掏出一枝烟放进嘴里,拿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说:“哪那么容易放下?要是惦记三两个月,说放下就放下了,可是惦记了她四五年。我才活几个四五年?” 沈恪安慰道:“慢慢放下吧,遇到合适的女孩子试着交往。” 虞城手指无意识地把烟折断,“哪那么容易遇到?就悦宁那样的,想找个替身都难。” 沈恪微微颔首,“是挺难。” 顾家的女孩子都优秀得与众不同,悦宁是刚硬飒爽,侠肝义胆。 苏星妍是才艺斐然,美得出尘。 楚韵则是机灵小甜妹。 都是个性鲜明,无可替代的角色。 沈恪提醒道:“别找替身,找个真心爱你的,你也喜欢的。找替身,你会情不自禁拿她和悦宁比较,对谁都不公平。” 虞城嗯一声,没听进去。 沈恪问:“你家公司怎么样了?” “有了林柠公司的注资和扶持,比之前好多了,商场倾轧也消失了,缓个两年估计能东山再起。咱爸现在也不玩女人了,一门心思放在生意上。” “那是你爸。” 虞城苦笑,“我的命比你好,但又没你好。” 他是指打小比他生活条件优渥,但是他娶到了苏星妍。 他却和秦悦宁失之交臂。 沈恪抬手拍拍虞城的后背,“尽人事,听天命,努力争取过,就别后悔了,男人当以事业为重。” “好的哥。” 辞别虞城,回到家。 苏星妍换了鞋走进主卧,和衣躺到床上。 沈恪拉了被子帮她盖好,摸摸她的额头温声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苏星妍凝望他,“我们再生一个吧,生下来放到我妈那边养,我们可以常去看看。” “这合适吗?” “我妈的事业我接班,她快要退休了,家里有佣人,再找个保姆或月嫂,养个把孩子不会太辛苦。” “好。” 起身将门反锁上,回来,沈恪捧起苏星妍的脸,嘴唇印到她柔软的唇上,手探进她的衣服,顺着她酥软的腰往上,将她揉成一汪水…… 第1569章 顺利解决 这汪水不再是从前碧波荡漾的春水,是咸涩的泪水。 明明是该愉悦的事,可苏星妍却泪眼汪汪。 自打小天予出生被抱走后,她和沈恪已经很久没做了。 一是性趣不大,二是生完孩子还不到一年,总感觉身体没养好,哪儿哪儿都空落落的,哪儿哪儿都疼。 疼痛从身体渐渐蔓延至心里。 她婀娜有致练过舞蹈的身体,僵硬地听从沈恪摆布。 沈恪动作温柔,修长灵巧的手在她身上驰骋。 那是一双作画的手,修长,灵性。 抚摸过的枯木都能逢春,揉搓过的石头亦能生花。 一二十分钟后,终于唤起苏星妍的热情…… 两个人折腾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结束这场并不酣畅的情事。 苏星妍累到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沈恪将她抱在怀里。 下颔埋在她细长白皙的颈窝里,嗅着她身上的清雅好闻的香气。 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从前的曼妙,凹凸有致,小腹平平,没长纹没有伤口,像十八少女般白皙紧致。 可是她的心却缺了一块。 到现在还在汩汩流血。 外人只当她笑靥如花,是想开了,只有他清楚,每个夜深人静,她做梦都在唤小天予的名字。 不嫁给她,他是她的结。 嫁给他,小天予成了她的结。 苏星妍也伸手温柔地环住沈恪。 二人紧紧拥抱,是互相取暖,互相给予对方力量的姿势。 苏星妍体力不比沈恪,累极了,很快睡沉。 沈恪吻了吻她的发丝,缓缓松开她,平躺睡着。 身体累加上心里难过,两人睡到昏天黑地才醒过来。 等再清醒,沈恪对上苏星妍的眸子。 她眼眸潮湿有亮光,像夜空中清亮的满月,睫毛纤长如柳。 相爱这么多年,她仍旧美得惊心动魄。 沈恪亲吻她美丽的眸子,“又做梦了?” “你怎么知道?” “你喊天予的名字了。” 苏星妍垂下长睫毛,“做了两个梦,梦到天予,还梦到我们又有了个孩子。”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她抬手在他英俊的脸上轻轻描摹,摹过浓眉,摹过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到他弧度好看的唇上,“很漂亮的女孩子,长得像你,才华满腹,性格温和,聪明,有城府。” 沈恪抓起她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可能会美梦成真,先给取个名字吧。” “如果是女孩,就姓苏吧。” 沈恪轻笑,“可以,姓苏姓顾都行。” “不用,我哥生了俩儿子,不缺姓顾的。我妈姓苏,是为了感恩她外公的养育和传承,所以我也姓苏。” “那就让岳母取,岳母才华横溢,肯定能取出不同凡响的名字。” “好。” 二人起床,出去吃晚饭。 他们的养子沈哲,正帮着佣人摆放碗筷。 看到苏星妍和沈恪走出来,沈哲急忙小跑过来,拉住苏星妍的手,喊道:“妈,爸!” 苏星妍摸摸他的头。 落座后,沈恪拿起筷子递给苏星妍。 沈哲则拿起筷子递给沈恪和沈惋。 又用公筷夹了道苏星妍爱吃的菜,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 紧接着又去给沈惋夹菜。 才七八岁的孩子,便已如此懂事,做事麻利,不输大人。 苏星妍探手摸摸沈哲的头,语气温柔叮嘱道:“小家伙,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自己家里不要这么客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像其他孩子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记住了吗?” 沈哲懂事地笑笑,“爸妈收养了我,给了我家,供我读书,教我做人,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 苏星妍盯着他唇角的笑,神情有片刻恍惚。 不知道小天予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生得那么英俊,笑起来肯定异常好看吧? 她又开始想他了,想得心肝肺都揪起来。 越见面,越想念。 吃完饭后。 沈恪去书房忙公事。 苏星妍泡了杯普洱端进去给他。 沈恪原本在打电话,见她进来,把电话挂断,接过茶杯,笑道:“怎么还不睡?” “下午睡多了,睡不着。你在忙什么?” 沈恪浓睫轻微闪一下,“没什么。” “说实话,是公司的事吗?如果不说,我打电话去查了啊。” 沈恪这才肯说实话,“公司上市的事,筹备了两年多,所有条件都符合了,但是最后一道关卡被卡住了。为什么不行,对方不明说,只一味推辞。如果上不了市,前功尽弃,也完不成岳父给的指标。” 苏星妍明白。 这是有人故意针对。 要么针对沈恪,要么针对顾家。 沈恪性格沉稳有城府,处事得当,鲜少在外树敌,只一个尤妩,但她已经在监狱服刑,也没那么大能耐。 顾家最近招惹到的,且有背景的,会是谁? 苏星妍用排除法,将这帮哥哥妹妹们筛了一遍。 最后锁定秦陆和悦宁。 她拨通秦陆的号码,将此事简单一说。 秦陆心中有数了。 是匡珂。 那个偏执女,对元峻求而不得,嫉恨悦宁,又来恶心他。 碰了一鼻子灰后,改走迂回路线,对沈恪下手了。 真够阴的。 但凡不够聪明,沈恪的公司能被她暗中拖死。 这就是古人说的“宁得罪君子,别得罪小人”。 因为君子处事有道,小人不择手段。 秦陆当即拨通匡珂的手机号,语气冷硬道:“匡珂,收起你的鬼把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手机里一片死寂。 三四分钟才传来匡珂的声音,语调颇为无辜,“秦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恪的公司要上市,所有程序都合法,但是最后一步被人压着上不了。” 匡珂笑出声,“沈恪是谁?他公司上不了市,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压着他?我跟他无冤无仇,压他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我爸是在高位,但是我不在。我可没那么大能量,你太高看我了。” 见她故意装傻,秦陆耐心尽失。 他返回卧室,把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林柠晃醒。 林柠平时起床气挺大。 刚要发火,见是阿陆,所有火气刹那间消失。 她弯着眉眼笑,“干嘛啊,阿陆?你又想要了?天天要,你的腰不酸吗?” 秦陆瞥她一眼,“出息!沈恪哥公司上市,最后关头被卡住了。我怀疑是匡珂暗中捣鬼,借她爸的势力,施压了。如果不是星妍说,我们一直蒙在鼓里。” 林柠噌地从床上爬起来,“这个死变态!竟然敢得罪我小黄鼠狼,看我怎么弄她!” 她跳下床,找到自己的手机拨通元老的电话,声音噼里啪啦如炸豆子,“外公,有人欺负你家小丫头!” 元老哈哈一笑,笑如洪钟,“谁啊,这么大的胆子敢欺负你?我都不敢,谁比我的胆子还大吗?” “匡珂和她爹匡正图!” “怎么欺负的?” “压着沈恪的公司,不让上市。沈恪是秦陆的姐夫,就是我的姐夫。欺负我姐夫,比欺负我,还让我生气!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外公,你必须得为我做主!” 元老听着她这副倒贴模样,哭笑不得。 顾家男儿是真有本事! 把顽劣叛逆的娇蛮小丫头,收拾得服服帖帖,还乖乖倒贴。 元老笑道:“小事,我打个电话问问,估计这事匡正图都不知道。” 十分钟后。 元老拨来电话,“小丫头,解决了,让沈恪正常走程序吧,不会再有人卡着了。” “匡珂呢?怎么处理?” “她爸会处理。” 林柠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太便宜她了!我以为您老有多大能耐呢!” 元老呵呵一声,“小丫头,你还是太年轻,太冲动,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看您,又来了,好唠叨啊您!” 林柠挂断电话,冲秦陆比了个ok的手势。 接着往他身上一窜,蹦到他身上,双腿盘在他腰上,手臂揽着他的脖颈撒娇:“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感谢我啊?” 秦陆垂首,拿牙齿轻咬她的额角,嗓音低沉,“你想要我怎么感谢?” 林柠俏皮一笑,“阿陆西裤下死,作鬼也风流。” “好,满足你。” 秦陆抱着她,把她往床上一放,接着压到她身上,另一只手摸到手机拨给沈恪,“哥,处理了,明天正常走程序吧。上市那天,记得通知我,我带着林柠去给你们公司撑场子。” “好,谢谢你和林柠。” “应该的,事情也是因我们而起。” 结束通话,沈恪将苏星妍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修长手指抚摸她美丽脸庞,“上市当天,你来敲钟,你是我们公司最重要的人,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第1570章 成功上市 一个月后,纳斯达城交易所。 一袭干练皎白职业套装,仍不乏仙气的苏星妍,面色郑重地敲响钟声。 宣告沈氏集团正式挂牌上市。 刷新了国内企业最快上市纪录,从上线到登陆纳斯达城,仅用时两年十一个月。 西装笔挺,英俊斯文的沈恪,拥抱苏星妍。 苏星妍在他怀中喜极而泣,心中感慨万千。 这场爱情长跑,因为家世落差太大,属相相克,跑得尤为艰难。 沈恪面色镇定,心中也百感交集。 拼着一口气,不敢停歇,不敢松懈,努力做到现在,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能配得上苏星妍。 她出生就在罗马,他脱了鞋铆足了劲,历时好几年才赶上她。 过程有多艰辛,压力有多大,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好在结果是好的。 夫妻二人相拥许久,才松开。 沈恪拿手帕将苏星妍眼角的泪揩掉,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温柔而赤诚的吻。 上市当天发行价15美元,市值达120亿美元。 算是给顾北弦交了一张漂亮的答卷。 交易结束,在欢呼声中,顾北弦朝沈恪走过去,拥抱了他一下,说:“恭喜你,通过考验!” 沈恪长长地松了口气,道:“公司原本就是您投资的,现在上市成功,可以还给您了。” 顾北弦笑,“我和逸风在国内共投资上千家公司,你的公司是我投资的上千家公司之一。如果每家公司都照你这么做,我岂不是要累死?公司能有今天的成绩,诚然有我的功劳,但是你功不可没。” 他拍拍他的肩膀,“挺起腰杆,加油!” 沈恪唇角笑意明灿。 顾家是他一生的贵人,顾北弦、苏婳、顾逸风、苏星妍、顾谨尧、秦悦宁、秦陆等等,全是。 他重新拥抱顾北弦,声音略有点哽,“谢谢爸!谢谢!谢谢您!” 他接连说了三声谢谢。 每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从小到大没有父亲,没有安全感,可是顾家给足他安全感,给资金,给人脉,给背景,给指点,还把最漂亮最有才气的女儿嫁给他。 这山一般的恩情,他几世都还不完。 他又叫了一声,“爸!” 心中万千感慨。 父亲虞棣算计他,利用他,嫌弃他,忌讳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顾北弦,却视他为亲生,倾其力量和资源帮助他,把他捧到风光处。 顾北弦猜出他的心思,道:“别辜负星妍,我会对你和逸风一视同仁。” “放心,绝对不会。” 沈恪侧眸看向身畔清雅貌美中添一丝沉郁的苏星妍。 大富之家才出真爱。 她对他的爱纯净到不添一丝杂质。 三生有幸,遇到她。 离开交易所。 一行人坐车返程回酒店。 沈恪的手紧紧握住苏星妍的手,千言万语聚在心头,却不知该从哪句说起,只能握紧她的手。 苏星妍笑道:“公司终于上市成功,你这么激动?攥得我手都疼了。” 沈恪稍稍松开一点,“是很激动。” 天予出生就被带走,一直亏欠于她。 公司做到上市,获利颇丰,算是对她的一点弥补,回国后他会把自己所得,全部转入她的账下。 正洋溢在成功的喜悦中,沈恪手机响了。 是国内打来的岛城的号码。 以为是虞城打来祝贺自己的,沈恪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一道沧桑干哑的声音,“阿恪,恭喜你上市成功!” 是虞棣。 沈恪没应,用力握紧手机。 不知这老渣男又打什么盘算? 安静一分钟,听到虞棣又说:“我早就知道你能力在城城之上,之前一直防备你,是怕你来跟城城抢家产。城城单纯,是抢不过你的,我也是没办法。我当年抛弃了你妈,你恨我是应该的。如今我的公司遭受重创,你公司上市成功,市值已经超过我……” 沈恪打断他的话,冰冷的语气道:“废话少说。” “打这个电话,不是问你借钱,我们家有资金注入,撑个三两年就可翻身。我只是想说,事已至此,我也差点患癌死去,算是得到了报应。” 停顿一下,虞棣硬着头皮说:“阿恪,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的原谅。如今年纪大了,心也软了,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最后几个年头,想把你认回虞家,也算是了一桩心愿,少一份遗憾。” 沈恪眼神一沉,直接干脆吐出一句话,“不原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死心吧!” 他挂断电话。 阖目不语。 有种人就如粪坑里的石头。 什么用都没有,只会扫你的兴,想到他,带来的全是负能量,是灾难,黑暗和仇恨。 凭什么要原谅他? 他做过什么值得他原谅的事? 苏星妍伸手握住沈恪的手,“今天这种日子,该开心才对,别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心情。” 沈恪扬唇冲她淡笑,“我只有一个父亲,就是你爸。” 苏星妍嫣然一笑,“我爸没白疼你。” 当晚在当地酒店举行庆功宴。 结束后,夫妻返回下榻的酒店。 将门反锁上,沈恪伸手去解领带。 苏星妍按住他的手,“别解,就这样,我喜欢你穿西装打领带,斯斯文文,一股子商界精英男的模样。” 沈恪眼神微凝,很快猜出她的心思。 他弯腰打横将她抱起。 二人走进浴室,简单冲洗。 他将她放到洗手台上,亲吻她的脖颈…… 他上半身仍旧西装笔挺,斯文精英。 下半身却已然是禽兽。 苏星妍纤美洁白的身子翩然起舞。 口中溢出动听的轻吟浅唱,美若天仙的脸红得如像三月的桃花,粉俏艳丽,红云缠绕。 可能今天高兴,也可能在异国他乡的原因,今晚的她全然放开了自己。 她抬手将头上的发带扯下,双手举过头顶,脖颈后仰,一头秀发像一簇舒卷的云散落在周围,飘舞晃动,身上凹凸有致的曲线婀娜美妙。 沈恪凝视她。 怎么有这么美的女人? 身上每一处都如上天精雕细琢一般。 一动一静,一颦一笑,一呼一吸间,都要人命。 他情难自已,就那样抱着她,走到床前,把她放到床上…… 熏黄灯影里,男人劲挺修长。 女人粉白细腻,白生生的肌肤和莲藕似的嫩臂细长的腿儿美得不似凡人。 二人绞在一起势如破竹,如风卷残云。 第1571章 星妍二胎 这一夜二人做了睡,睡了再做。 仿佛要将过去缺失一年的情欲全补回来。 等到天亮时,二人皆累到疲倦,竟不知一夜究竟做了几次? 这一刻他们呼吸与共,重新找回热恋时的感觉。 没有什么比云雨之事更能增深感情了。 那种身体紧密交融,深入交流,两个人都发自内心的“我要你”,天地混沌,天人合一,过程驰魂夺魄,完全忘我的境界,是任何肢体动作都达不到的。 云雨之爱,是肉体与灵魂的摩擦碰撞。 温暖了身体,燃烧了灵魂。 接下来的几天,二人并未随公司的人回国。 之前蜜月未度,此次补上。 沈恪和苏星妍在保镖的保护下,辗转去了几个风景秀丽的国家。 等再回国是十天后。 当月,苏星妍的月事没来。 拿验孕棒一测,两道杠。 她怀孕了! 沈恪看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一向冷静自持的人,险些被惊喜冲昏头脑。 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怀上! 短短两年,他两次当爸! 他想把苏星妍抱起来,原地转三圈,人都抱起来了,想到她怀孕了,这种动作危险,又将她放下。 等不及,沈恪当即开车载苏星妍去医院抽血,化验。 确认怀孕无疑。 拿到结果的时候,苏星妍喜忧参半。 喜的是又有孩子了,忧的是如果独孤城知道了,会不会再来带走? 如果他不知,倒是可以放在母亲家养着。 但是孩子不是别的,藏不住,即使藏得了一时,也藏不了一世,何况独孤城还会算。 思忖许久,苏星妍决定对独孤城开诚布公。 她拨通他给她发孩子视频的手机号。 连打三遍,没人接。 等到晚上,收到独孤城的电话。 苏星妍道:“独孤叔叔,我……” 独孤城打断她的话,回了四个字,“顺势而为。” 苏星妍觉得这人真是神奇。 他怎么什么都能算到? 慢半拍,苏星妍问:“我记得您之前说,如果怀不上小天予,要等十二年后,有什么讲究吗?” 独孤城道:“沈天予命格特殊,要择日择时,他已破部分煞。” 苏星妍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小天予命格特殊,必须择日择时出生,而她腹中的这个孩子,没那么多讲究,顺势而为即可。 因为小天予的出生,已缓解了沈恪的天煞孤星之命。 虽然觉得玄而又玄,可是苏星妍没有不信的理由。 经历的事太多了,不信不行。 手机里又传来独孤城冷冰冰没有感情的声音,“顺产,孩子出生之际,我会去布置。” 他挂断电话。 苏星妍的谢字还没来及说出口。 把手机放下,苏星妍对沈恪说:“独孤叔叔说,这个孩子他不会带走。” 沈恪心中清楚。 独孤城带走小天予,因为他克他,还因为独孤城要将郦儿的一灵缕魂放到小天予身上,所以讲究颇多。 繁华都市人多拥挤,灵气稀薄,不适宜修行。 独孤城必须要将小天予带到灵山秀水之处,那里人少灵气浓厚,适宜修行,也适宜颐养郦儿的天魂。 心安下来。 苏星妍拨通母亲的号码,未开口声音已经发哽,“妈,我又怀孕了。” 手机里一片安静。 几秒钟后传来苏婳的声音,掩饰不住的喜悦,“真的?” “去医院抽血化验过了。” “你等着,我和你爸现在就过去!” 苏星妍看看窗外,“天黑了,明天再来吧。” “才七点半,不晚,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 “想吃柳嫂做的辣子鸡、麻辣牛肉条、酸菜鱼。” 苏婳嗔道:“怀孕了还吃这么辣?” “就吃一点点,特别想吃,想了一整天了。” 苏婳宠她,无奈道:“那我让柳嫂少放一点辣椒,味道做得淡一点。这胎可能是女孩,我怀你的时候,就想吃辣的,酸儿辣女。” 苏星妍莞尔一笑,“谢谢妈!如果是女孩,姓苏。取名的事就交给您了,以后跟着您学习文物修复,将我太外公苏文迈的手艺传承下去。这也是阿恪的意思。” 苏婳一怔,心中热意涌动。 感动于沈恪的开明。 世事皆有因果。 当时她没强烈反对他和星妍的婚事,只在背后默默支持,在这里结了果。 苏星妍把手机放到窗台上,抬头看到一个小脑袋从门后探进来。 是小沈哲。 小沈哲端着一份果盘,走到她面前,把果盘递到她手里,十分懂事地说:“妈妈,您吃水果。吃水果小妹妹皮肤好,长得漂亮。” 内向寡言的孩子,能说出这么好听的话。 显然是有危机感了。 苏星妍摸摸他的头,“放心,即使生了小妹妹,妈妈也会待你像从前。” 小沈哲咧开小嘴笑,“谢谢妈妈!等小妹妹出生了,我会好好照顾她。” 苏星妍语气温柔,“不用,你也是孩子,照顾好自己就行。” 她不希望这孩子养成讨好型人格,那样太委屈自己。 小沈哲睫毛垂下,细微的情绪一闪而过。 快到苏星妍没看到。 又有脚步声传来,是沈惋。 沈惋身体比从前硬朗许多。 她拎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棕色木箱走进来,放到苏星妍的床头柜上,说:“星妍,我们家也没什么珍贵东西,这是我父亲生前留下的一些古物,你拿去,如果有用就留着。” 苏星妍笑笑地望着这个温顺善良的婆婆,道:“妈,真不用。我嫁沈恪,因为我喜欢他,我和他是同一类人。我怀孕,也是给我自己怀,您不要觉得我受委屈。” 沈惋心里暖乎乎的,想抱抱她,怕她嫌弃自己。 想摸摸她的小腹,又怕她不高兴。 在她眼里,星妍是天上的星,是天仙女下凡尘,下嫁到他们家,是他们高不可攀的存在。 必须要小心翼翼地捧着,捧得高高在上。 在她面前,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多小时后。 顾北弦和苏婳拎着柳嫂做的小份辣子鸡、麻辣牛肉条、酸菜鱼来到沈恪家。 身后跟着顾傲霆。 顾傲霆夸张得离谱,亲自提着各种保胎补品,左手右手拎满,像棵挂满柿子的柿子树。 脸上也一改之前的垂眉耷眼,变得红光满面。 苏星妍意外,“爷爷,您怎么来了?” 顾傲霆支支吾吾。 顾北弦道:“我和你妈刚出门就碰到他,一路跟着我们,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顾傲霆将礼盒放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星妍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大丹凤眼闪闪发光,“小星妍,你真的有喜了?” 苏星妍黛眉微挑,“是啊,这个有必要作假吗?” 顾傲霆眼眶泛潮,泪意涌动! 想抱抱苏星妍,可是孙女大了,得避嫌。 他转身把顾北弦抱进怀里,嗷嗷地哭起来,哭得像一匹来自北方的老狼,眼泪鼻涕都冒出来了。 顾北弦脸别到一边,脖颈抻得长长的,眉眼间皆是嫌弃。 他有洁癖。 这幸好是亲爹。 如果不是,派人拖出去打十八大棍。 苏星妍对众人说:“独孤叔叔说,这个孩子可以放在身边养,他不会带走。” 顾傲霆一听,立马止住哭,泪眼模糊地问:“真的?” 苏星妍点头,“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傲霆大笑起来。 笑声震得天花板都颤动。 笑完,他掏出手机,拨给楚砚儒,大着嗓门说:“老楚啊,我们家最近喜事真多,逸风来了俩儿子,如今小星妍也有喜了!看这喜事连天的节奏,我不得活一千年,才对得起这帮孩子们?” 楚砚儒闷声说:“对,你是得活千年,千年龟万年鹤。” “是吧,哈哈哈哈哈哈!” 挂断电话,顾傲霆才意识到楚砚儒在拐着弯地骂他。 这老楚头,脾气渐长了! 以前蔫儿吧唧的,如今说话也带刺了! 顾傲霆还想给陆砚书再打电话炫耀,怕又像上次那样被他挖苦,忍住了。 可是太激动,太兴奋! 心中狂喜难以自抑! 顾傲霆不知该怎么表达才好。 摩拳擦掌,两眼发光地在客厅走来走去。 走了三圈,他站定,大手一挥,冲苏星妍豪气万丈地说:“宝贝小孙女,等你生了孩子,我名下所有房产、小岛、基金、古董全都给你这个孩子!” 第1572章 人各有命 苏星妍喜笑盈腮。 这位老顽童爷爷,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但是疼人的时候,也是真的疼人。 她走到顾傲霆身边,伸手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清甜说:“谢谢爷爷!顺顺爱你!” 顾傲霆老泪又飙出来了! 辛辛苦苦奋斗大半辈子,成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出力不讨好,图的是什么? 不就图这一刻吗? 他喉咙发涩说:“小星妍,爷爷给你取小名顺顺,希望你一辈子都顺顺利利,可你却是这帮孩子中最不顺的一个,恋爱不顺,孩子不顺。你打小没吃过苦,却要忍受母子分离之苦。爷爷经受过父子分离之苦、父女分离之苦,懂那种感受。这一年,你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很苦吧?” 他拍拍她瘦得硌人的后背。 那背削薄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苏星妍本来因为怀孕挺开心的,被他一煽情,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 她松开他,笑着嗔道:“爷爷,您真是煞风景大王!我好不容易能开心点,您老又提这事。忘了告诉您,小天予特别聪明,会念道家咒语,会喊外婆,喊妈妈。脾气特别像我爸,傲娇得很。” 顾傲霆馋死了。 他埋怨道:“你们见小天予,为什么不喊我?这事为什么没一个人告诉我?” 苏星妍又软声哄他,“有讲究,我也才见了半个小时不到,就被独孤城叔叔带走了。” 顾傲霆叹口气,“人各有命。” 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同,成就了不同的故事。 苏婳将辣子鸡和酸菜鱼用温水冲了一遍,只留淡淡的辣味,唤苏星妍来吃。 正吃着,苏星妍的手机叮的一声。 来信息了。 这个时间,不会是店里的事。 说不定是独孤城发来的。 她急忙摸到手机,点开微信,是一个视频。 视频中,沈天予身穿月白色长褂长裤,坐在古色古香的书桌前,手执一枝狼毫毛笔,蘸着朱砂在画符。 刚一岁出头,却画得有模有样。 一张俊秀的小脸板着,一副隐世高人的神态。 苏星妍美眸微弯,笑笑地望着他,心里却酸溜溜的,五味杂陈。 苏婳怕她伤心,伸手环住她的肩膀。 顾北弦也是百感交集,“没想到我们家会出一个道士传人。” 苏星妍盯着视频里小天予清俊的小脸说:“我小姨父墨鹤的师父墨玄道长,是道士,我哥也算是道门俗家弟子。道士是我们的本土宗教,老子李耳、张道陵、王重阳、吕洞宾、孙思邈等都是道士。抗日战争时期,很多道士下山打鬼子,十七岁的茅山道士汤念义,被刺9刀没死,还能连杀6名鬼子,李圆通道长救狼牙山五壮士。做道士的传人没什么不好的。” 顾北弦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感慨,惹来苏星妍这么长一段话。 小丫头长大了,当了母亲,护犊子护得厉害。 像他。 顾傲霆凑过来,把顾北弦挤开,贪恋地盯着手机视频里的小天予,看了一遍又一遍,嘴中喃喃道:“小天予长这么大了!长得真俊,像我年轻的时候。如果在我身边长大就好了,肯定又是一个商界奇才!” 他伸出手指,隔着视频抚摸小天予的小脸蛋,眼中泪光闪烁。 沈恪立在一旁,垂眸瞅着小天予,心如刀割。 他打小没父亲,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也走上他的路。 怕影响苏星妍休息,一帮人没待太久,便离开了。 佣人过来收拾碗筷和杯子。 小沈哲也帮着收拾。 苏星妍拉着他的小手不让他干,“你明天还要上学,快睡觉去。” 小沈哲冲她笑,“妈妈,我喜欢干家务。” 哪有小孩天生喜欢干家务呢? 他肯定是觉得寄人篱下,没有安全感。 苏星妍摸摸他的头,“别有任何担心,爸妈生再多孩子,都不会把你送走。你是爸妈的小福星,没有你,爸妈早就分开了。” 小沈哲眼睛红红的,强忍着不哭。 夜深人静。 苏星妍躺在床上,激动得仍无睡意。 沈恪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摩挲她的后背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还好,就是激动。以前顶讨厌生孩子,肚子被撑大,身材走形,生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现在却特别想要孩子。” 沈恪愧疚,“对不起。” 苏星妍食指按到他的唇上,“以后不要再说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她低眸往下瞥,调侃道:“一怀孕,手电筒又要歇一年了。” 沈恪意外。 两年了,自打独孤城说怀孕生子,要交给他之后,苏星妍就再也没开过玩笑。 即使脸上带笑,也不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难得她今天能说一句俏皮话。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清沉好听的嗓音说:“星妍,我爱你。” 苏星妍嫣然一笑,“你当然要爱我。全京都不知有多少男人羡慕你,找到我这么优秀的妻子。毫不夸张地说,离开我,你恐怕要打光棍。因为见过大海,你再也看不上小溪流。” 沈恪道:“是,无可挑剔。” 心中却欢喜,她终于变成从前的模样了。 次日一早。 苏星妍换了衣服,要出门。 沈恪系好领带,拦住她,“店里有岳母在照料,你刚怀孕在家好好休息。” “没事,我没感觉不舒服。我妈职务重多,没办法成天待在店里,那么大的店,没个管事的不行。” “我陪你去。” 苏星妍俏皮一笑,伸手捏捏他高挺的鼻梁,“沈擎天,你现在是上市公司的总裁了,好好工作,别闹。” “那你带着保镖,带个佣人去照顾你。” “保镖每天都带,店里有伙计有助理,放心吧。” 沈恪仍不放心,挽着她的手送她上车,亲自送到天寿阁,交待她的助理店里的伙计,好好照顾她。 又把店里的不安全因素,全部排查一遍后,沈恪这才离开。 苏星妍立在门前,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想笑。 这谨慎的作态,和印象里的父亲好像。 他除了家世差一点,简直无可挑剔。 细心、聪明、周到、成熟,才华满腹又谦卑,有她母亲的特质,也有她父亲的一些特质。 家庭幸福的女孩子,尤其是父女感情好的,找老公,大多都喜欢照着父亲的标准找。 目送沈恪上车,苏星妍转身要回店。 隐隐觉得后背有风袭来。 一道身影忽地从楼上跳下来,立于她背后。 第1573章 过度保护 苏星妍猛地转身。 看到身后一道瘦长的身影,长着一张冰块脸,寸头,穿一身青灰色衣服。 杵在一旁的保镖们呼啦啦地围上来! 将那人围在中间,剑拔弩张,要动手! 苏星妍盯着来人,冲保镖们摆摆手,“没事,是熟人,你们退下吧。” 保镖们纷纷后退几步,让开距离。 苏星妍看向来人,纳闷地问:“青回,你来干什么?” 青回双臂抱胸,下巴抬起,冷着脸吐出三个字:“遵师命。” 是独孤城的意思。 苏星妍没想到独孤城这么仗义。 心里不由得感动。 她腹中这个孩子,于独孤城没有任何用处,可他还是派了徒弟来保护她。 真正的江湖中人,甭管他是正是邪,都把“义”字看得比天大。 苏星妍微微一笑,“我们家最近挺太平,我出行都带保镖,你还是回岛城去陪虞瑜吧。” 青回不接话,绷着脸伸出右手臂,做了个“进屋”的手势。 苏星妍见跟他沟通不了,只好走进屋。 上楼梯的时候,青回走在她身后。 防止她跌倒,方便扶她。 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苏星妍坐下,拿过账本翻看起来。 伙计用茶盘端了茶水进来,递给苏星妍一杯,递给青回一杯。 苏星妍刚要喝,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 茶杯被青回一把夺走。 苏星妍一怔,一双美眸满眼困惑地瞅着青回。 觉得这男人有点怪。 不太礼貌的样子。 青回将茶杯递到鼻尖下,轻轻嗅了嗅,又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尝尝,确认没问题,这才递给苏星妍。 苏星妍没接。 沈恪喝过的水,她喝就罢了。 青回喝过的,让她怎么喝? 青回顿一下,才明白。 千金大小姐事儿多,这是嫌弃他喝过这杯水。 他让人重新上了杯,找了空杯子,倒出一口重新试了,交给苏星妍。 苏星妍这才肯喝。 喝了几口,苏星妍开始工作。 青回立于窗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一盯就是一上午。 苏星妍这辈子都没这么局促过。 她摸起手机,起身去阳台,想给虞瑜打电话,让她把他支走。 结果青回寸步不离,跟到阳台。 苏星妍只好去卫生间。 青回就立在卫生间门外。 苏星妍将卫生间门反锁,拨通虞瑜的号码,小声说:“虞瑜,你男朋友来京都了,说遵师命来保护我,你知道吗?” 虞瑜道:“知道。” “你打电话把他叫走吧,他一个大男人,贴身跟着我,不太方便。” 虞瑜苦笑,“他们那种人,师命大过天,师父让他去死,他都会眼睛不眨地去死,我叫不走的,你找独孤城叔叔看看。” “好,我试试。” 苏星妍又拨通独孤城的手机号。 奈何无论她怎么打,都没人接。 发信息,也没人回。 苏星妍想方便,想到青回就在外面,能听到水声。 她打开门,对青回说:“你能走远一点吗?不太方便。” 青回这才知大小姐是怕他听到。 虞瑜都不怕。 青回点点头,板着脸说:“有危险喊。” 他走到十米开外等着。 苏星妍哭笑不得,就上个卫生间,能有什么危险? 从卫生间出来,苏星妍洗了把手,该去吃饭了。 突然很想吃京都大酒店做的果木烤鸭,只他家烤得最好吃。 用散养填鸭,果木明火烤,历时十八道工序,烤出来的鸭子外观油亮饱满、色泽枣红、皮酥肉嫩。 这种烤鸭必须现烤现吃,口感最佳。 打包的味道差很多。 孕妇想吃什么,必须马上吃到。 刚要动身,沈恪电话来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 结束通话,苏星妍出门坐上车,吩咐司机:“去京都大酒店。” 话音未落,青回拉开车门,双臂抱胸,坐于她身畔。 他冰着脸,身形坚硬杵在那里,身上自带一种压迫力,让人不舒服。 之前她怀小天予时,独孤城也曾保护过她。 但他是暗中保护,从来没让苏星妍这么不自在过。 苏星妍忍不住说:“青大侠,您能去副驾驶坐吗?” 青回道:“不能。” 苏星妍耐着性子问:“有什么讲究吗?” “有。” “什么讲究?” 青回唇抿得紧紧的,没有下文了。 得亏苏星妍灵秀,自己悟出来了。 坐在她身畔,万一有危险,他能第一时间护住她。 苏星妍又说:“其实你不必这么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太平盛世,没那么多危险……” 青回皱眉看她,似是嫌她烦。 苏星妍闭了嘴,将剩下的话咽下去。 心中暗暗同情虞瑜。 找这种性格的男朋友,沟通都没法沟通,话少得可怜,性子比驴还犟,她是怎么受的? 一行人来到京都大酒店。 青回依旧寸步不离苏星妍身畔。 进了酒店大厅,苏星妍突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她这边走来。 男人斯文温润,脸上戴一副金丝边眼镜。 是易川。 骤然看到心仪多年的女人,易川怔在原地,像被一束强光打到,眼镜后面的眼睛里交织着遗憾和爱而不得和疼痛,还有细碎的伤感。 原以为已经放下她了。 把她忘了。 可是重新见到,才知,放下一个人真的没想象得那么容易。 苏星妍冲易川笑了个客气的笑,“你好,易医生。” 易川嘴唇蠕动一下,慢半拍才发出声音,“你好,星妍,最近过得好吗?” 青回手指垂于腿侧,警惕地打量着他。 苏星妍道:“我很好,谢谢易医生。” 话到这里,该走了,可是易川却舍不得走。 他贪恋地盯着她的脸,时隔两年,她瘦了很多,但仍旧是极美的,漂亮的眼睛里比从前多了一丝沉郁和坚韧。 早就听闻她生的儿子,被人带走了。 想必她嫁给沈恪,没想象得那么幸福。 易川心里钝钝一疼,问:“是不是过得不开心?” 苏星妍刚要开口答话。 青回出声了:“滚!” 他沉着脸,一副煞神模样。 易川打小家境优渥,职业受人尊敬,极少遇到如此无理的人,忍不住问苏星妍:“他是谁?” 苏星妍道:“我老公的妹夫。” “妹夫”二字一出,青回棺材板一样的脸上闪过一丝活泛。 苏星妍对易川说:“我进去了,易医生再见。” 易川笑,眼神却失落,“再见。” 苏星妍走远了,易川还立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一行人进了预定的包间。 苏星妍点了一桌子菜,三只烤鸭,让保镖、司机和青回坐下一起吃。 服务员将烤鸭片成一片片,酥脆的鸭皮端到苏星妍面前的盘子里。 烤成金黄色的鸭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苏星妍拿起筷子,刚要夹。 青回抢先夹起一块,用刀切下一角,自己先尝了,确认没事后,才让苏星妍吃。 接下来,苏星妍每吃的一块鸭皮,都是被青回切下一角的。 每吃的一口菜,也被青回切了一角。 喝的饮料也是。 苏星妍啼笑皆非。 这过度保护,让人有点儿窒息,偏偏他又是为她好,跟他沟通也没法沟通。 吃罢饭后,苏星妍带着一行人出门。 沈恪的车正停在酒店大门口。 见她出来,沈恪推开车门下车,大步来到她面前,说:“中午有个客户要陪,刚忙完,你吃得好吗?” 苏星妍瞟一眼青回,“吃得挺好,上车再说。” “好。” 沈恪一手扶着她上车,另一只手撑在车门内侧顶端,防止她碰头。 等沈恪坐上车时,青回也从另一侧坐到后座上,将苏星妍挤在中间。 青回的坐法,让沈恪有些意外。 副驾明明没人坐。 正常人都会选择去坐副驾吧。 司机发动车子。 苏星妍趴到沈恪耳边小声说:“青大侠遵师命,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我,估计今晚他会睡在我们卧室。” 沈恪觉得不可能。 青回行事是不按套路出牌,但是不会那么没眼色。 沈恪道:“别担心,他不会。” 话刚说完,耳边传来青回硬冰冰的声音,“我会。” 第1574章 垂死陶醉 当晚。 沈恪给青回安顿到北向一间客房。 这间房是给虞城留的。 从前他出差来京都,多在这里留宿。 沈恪给青回换了新的被褥和枕头,临走时对他说:“洗漱用品在卫生间,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我会照顾好星妍,你安心睡觉。” 青回板着脸点一头,算回应。 沈恪纳闷。 虞瑜性子活泛,有生意人的精明,有富家千金的娇矜,和青回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俩人是怎么相处了两三年的? 回到主卧。 沈恪把门反锁上。 上床躺下,他给苏星妍盖好被子,在她额头吻了吻道:“青回已安顿好,他不会再来我们房间,你安心睡吧。” 想到青回今天一天的所作所为,苏星妍啼笑皆非,弯起如水美眸笑了笑,手搂到沈恪的腰上,头埋到他胸口,是依赖的姿势。 她身子又香又软,带着夏天的温度,玲珑身段活色生香,充满诱惑。 沈恪哪能受得了她贴得这么近? 俩人是结婚两年多了,但是夫妻生活过得并不多。 前年同房没多久,苏星妍怀了小天予,沈恪禁欲。 生下小天予,天予被带走,苏星妍心情低落,提不起性致,沈恪又禁欲。 好不容易在国外放纵了几天,解了点渴,结果苏星妍又怀孕了。 沈恪食髓知味,犹如干柴烈火被点燃,身体不由得绷紧,悄然起了变化。 苏星妍感觉到了。 手在他坚硬的腹肌上划过,她笑着调侃道:“手电筒电力挺足嘛。” 沈恪不由得喉咙一热,浑身血脉贲张,所有血液齐齐往一处冲! 他强压体内的燥热,抓着苏星妍的手轻轻拿开,道:“你先睡,我去趟卫生间,很快回来。” 说完就要起身下床。 苏星妍抓住他的手臂,眼神柔软,泛着盎然春意,“你求我,我可以帮你。” 沈恪心头一跳,不由得心生向往。 结婚两年多,床事上,一直都是他劳作,苏星妍享受。 从未尝试过让她主动。 明明心里想得紧,他嘴上却道:“不用,你的手会酸。” 苏星妍仰头,语气倔强,“我要你求我。” 这霸总的语气。 沈恪忍俊不禁,“你这么雅秀的人,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太委屈你了。” “你是我丈夫,你爱我,我爱你,你照顾我,我照顾你的它,是应该的。” 沈恪唇角含笑,心底一片柔软。 他将她按进怀里,嘴唇擦着她的耳翼,清沉声音对她低声说:“星妍,我求你。” 苏星妍耳朵被他呼吸间的热气轰得痒,扑哧一笑,偏头躲开,“没有诚意,我不答应。” 沈恪抓着她的手往自己小腹上贴,声音更低更沉也更灼热,“星妍,你的手这么漂亮,这么有灵气,能绘画,能弹琴奏乐。求你在我身上作最美的画,奏最激烈的乐曲。” 苏星妍乐不可支。 文人骚客,文人骚客。 文人骚起来,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她开始以爱为谱,以手为舞,在他身上奏起乐跳起舞来…… 她十指纤纤,白细如嫩笋,软滑如丝帛,指甲呈现天然的淡粉色,精致如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一双妙手翩然起舞,仿佛蝴蝶在花间展翅,频频采蜜。 那是怎样一双妙手啊? 是酒,能怡情,能迷醉,能忘我,能让人飞升。 沈恪闭上眼睛,黑睫垂下。 俏皮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洒在他的脸上,落一层明明灭灭的影子,让他英俊的五官更加立体更加生动。 他侧躺在床,表面平静,内心早已风起云涌,如海浪滔天,如烈火焚天。 很想把苏星妍按到身下,同她行云雨之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喘息声变粗,意识不受控制。 苏星妍多灵秀的一个人,察觉到了。 一阵急风骤雨,将他送到了九天云峰之上…… 等再睁开眼睛,沈恪双眸已汩汩泛光,眉目舒展,心情说不出的愉悦,身心解脱,宛若经历垂死陶醉。 他感激地抱了抱苏星妍,亲亲她的鼻尖,开始收拾残局。 门外突然传来沉闷的男声,“悠着点!” 是青回。 沈恪收拾残局的手一顿,身体微僵,舒展的五官瞬间凝固。 这小子来去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是他刚才太沉醉没注意到? 得亏事后他来这么一嗓子,要是中途吼这么一句,太扫兴。 搁身体不好胆子小的人,能被他搞废。 苏星妍已经笑得花枝乱颤,对沈恪说:“从未见过如此执着一根筋的人,比保镖还尽职尽责。你这个妹夫,真乃天下奇人。” 沈恪摸摸她的头,穿上睡裤,抓着残局,起身下床。 扔进主卧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沈恪打开门锁,拉开门。 好家伙! 门外铺着一张新地毯,地毯上是被褥和枕头,青回正躺在上面。 脸上是理所当然的表情。 丝毫尴尬都没有。 这是打算今晚睡他们卧室门外了? 沈恪哭笑不得,“客房给你安排好了?为什么不去睡床,非要睡地板?地板硬,不适合睡觉。” 青回板着脸硬梆梆吐出三个字:“遵师命。” 沈恪耐心说:“你师父让你保护星妍,但是可以活学活用,没必要非得墨守成规。” 青回不答,被子一卷,翻了个身,留个后背给他。 他是好意。 沈恪自然不能为难他。 可是这样未免太尴尬,也太不方便。 沈恪拿起手机,越过他,走进书房,拨给虞城,将此事避重就轻对他说了一遍。 听完,虞城笑喷了! 哈哈大笑,笑了五六分钟才停下,笑得肚子都疼了。 好不容易停下,虞城笑着说:“没办法,青回就是那种人。这几年都是我们适应他,想让他适应你们?没门。我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接受吧。之前孤城叔叔让他给虞瑜找男朋友,他直接把一群陌生帅哥,掳到虞瑜的住处,还半夜把靳睿扔到她床上,直到他自己将虞瑜拿下,才作罢。” 结束通话,沈恪返回主卧。 眼里是一筹莫展的神色。 苏星妍笑道:“没事,明天我们去我哥家住几天吧。他是我哥手下败将,应该不敢去我哥的地盘。” 第1575章 超级执着 沈恪觉得不太妥当,“会不会太麻烦逸风他们?” 苏星妍轻轻打他手臂一下,娇嗔道:“那是我亲哥啊,亲兄妹说什么麻烦?他们家大,空房子多的是,不多我们一对,佣人也多,添不了麻烦。” 沈恪思忖一秒,“成,去住几天试试再说。” 青回在门外听到了,心想,千金大小姐就是事儿多。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还是虞瑜好。 虞瑜从不嫌弃他。 他摸起手机给虞瑜发信息:回想瑜。 虞瑜很快回信息:又想找我解决生理需求了? 青回道:想,心也想。 虞瑜把手机拨过来,叮嘱道:“你去保护星妍可以,别惹事,脑子活泛一点,别让她不自在。她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文人雅士,你是粗人一个,别把你对我的那一套,生搬硬套到她身上。” 青回低嗯一声。 觉得自己做得挺对。 是苏星妍事儿多。 虞瑜哄他:“睡吧,改天出差去京都找你,让你好好泄泄欲。” 青回身体不由得硬梆梆,“我不在岛城,你不许招蜂引蝶,敢劈腿,我杀你全家。” 虞瑜听着很不舒服,沉默许久,嗔道:“死驴!以后再说这种狠话,我下包药,毒死你!” “我百毒不侵。” “老虎再凶猛,干不过人,人要狠起来,比鬼都可怕。我没对你下手,是怕你不假,但更多的是让着你。心里有点屁数,别动不动就对我说狠话,我不喜欢听。” 青回犟驴一般孤独的心,感觉到些许暖意。 他声音低低地对着手机那端的虞瑜说:“瑜,嫁给我。” 虞瑜被气乐了,“说你是驴,你还真是驴啊。想娶我,戒指准备了吗?婚求了吗?一句话,就想把我娶回家,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说好的契约情侣,你都忘了?吃了几天饱饭,真当自己是主人了?” 这话也挺伤人。 青回默默挂断电话。 沈恪和苏星妍隔着门听到了些许。 黑暗里二人互相对视一眼。 都替青回捏把汗。 本来两人身份就悬殊,偏偏青回在人情世故上一窍不通,对女人的心更是一无所知。 次日,夜晚。 苏星妍从店里回来,没回自己家,来到了顾逸风家。 青回果然忌惮顾逸风,连他家门都没入。 没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苏星妍心里松缓了不少,人也自在了许多。 她走到舟舟帆帆的婴儿床前,弯腰抱起一个,低眸逗孩子玩。 三四月大的孩子正是最好玩的时候,一逗咯咯笑,小胳膊小腿乱动,小脚一蹬一蹬的,可爱得紧。 苏星妍脸上笑容洋溢。 情不自禁想到小天予。 心里又是一阵扯痛。 那种憾人、愧疚,却又无能为力的痛,是怎么都排解不了的。 独孤城发来的视频,只能起到隔靴搔痒的作用。 顾纤云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苏星妍正在抱孩子,急忙制止道:“你怀孕了,小孩子调皮,别让碰到你的肚子。” 苏星妍莞尔一笑,“没事,小孩子能有多大劲?我喜欢抱孩子。” 顾纤云知道她心底的缺憾,“那你抱舟舟吧,舟舟文静,不哭不闹不乱动,不会踢到你。帆帆活泼好动,小脚丫蹬人很疼。” 苏星妍也不敢大意。 她把帆帆递给顾纤云,弯腰抱起舟舟。 舟舟果然沉静,在苏星妍怀里一动不动,只拿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她,仿佛满眼心事的样子。 苏星妍笑着夸赞:“舟舟好乖啊,怎么可以这么乖?这么乖像谁呢?” 她仔细想了个遍。 好像所有人小时候,都没这么乖过。 在她有记忆的时候,顾逸风、顾纤云和顾骁都是能说会动的大孩子。 悦宁小时候假小子一个,爬墙上树无所不能,秦陆比她稍微强点。 楚韵小时候一张小嘴一天到晚,叭叭叭不停。 楚晔虽然稳重些,但是也没像舟舟这样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苏星妍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她没说。 很多毛病要等孩子一两岁左右才能确诊。 如果没事,她乱说,会给顾纤云增加压力。 顾纤云见她沉默不语,道:“你也觉得不对劲是吗?” 苏星妍心里一紧,抬头冲她笑,“嫂子,你别有压力,孩子性格不一样,舟舟只是文静。” 顾纤云垂下眼帘望着舟舟,眼神哀痛,“可他也太文静了。” “听力有问题吗?” “都检查了,一切正常,就是不说话,不哭不闹。” 苏星妍心里慌慌的,把舟舟竖抱起来,让贴着自己的心口,自我安慰道:“没事,舟舟一定会没事的。平时多抱抱他,多跟他说说话就好了。是不是啊?舟舟。” 舟舟仍旧一动不动,漂亮的小脸一点表情都没有。 帆帆则在顾纤云怀里,冲苏星妍挥舞小手,咧开小嘴乐呵呵。 苏星妍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同卵双胞胎,差别怎么这么大? 她拿脸温柔地蹭蹭舟舟的小脸,柔声说:“我们舟舟是有什么心事吗?跟姑姑说说,看姑姑能帮你解决吗?” 可惜,舟舟仍没反应。 倒是帆帆在一边噢噢的,像是在抢答。 夜里,睡在哥哥家客房。 苏星妍把此事跟沈恪简单一说。 沈恪神色也凝重起来。 他拿起手机,拨给母亲沈惋问:“妈,我小时候是不是特别乖,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沈惋回忆了下说:“你小时候是很乖,但是你尿了会哭,妈妈亲你,你会笑,会摸妈妈的脸,特别懂事。” 苏星妍耳朵凑到手机上听到了。 美貌的脸沉沉如水。 看看时间不算晚,她拨通独孤城的手机号。 这次独孤城接了。 苏星妍问:“独孤叔叔,小天予三四个月的时候,是不是特别乖,不哭不闹,一动不动?” 独孤城道:“乖,但是极聪明,能听懂我的话,能辨百鸟认百虫。” 苏星妍觉得他太夸张了! 辨百鸟认百虫,成人都很难认全。 三四个月的小孩哪能做到? 说是视线跟随百鸟走,还差不多。 苏星妍又道:“独孤叔叔,青回跟我跟得太紧了,我身边有保镖,让他不必跟这么紧……” 手机传来盲音。 独孤城挂断电话。 苏星妍无奈一笑。 师徒俩这脾气,简直如出一辙。 不知小天予以后是不是也是这种脾气? 第二天是周六。 苏婳去店里。 苏星妍休息。 吃过早餐后,舟舟和帆帆也醒了。 月嫂们抱着他俩,坐在客厅沙发上玩。 顾逸风在同舟舟说话。 苏星妍走过去,摸摸舟舟的小手,笑容嫣然,语声温柔,“舟舟小可爱早上好,我是姑姑苏星妍。” 她把脸凑到他的头发上,轻轻亲了亲。 舟舟帅气的小脸面表情,毫无反应。 苏星妍看向顾逸风,眼露担忧。 顾逸风面色镇定,轻描淡写道:“没事,无论如何,我们养得起,也能应对。孩子能来我们家,就是缘分。你不要在你嫂子面前说,她心里有压力。” “我嫂子已经感觉到了。” 顾逸风眼神微沉,“她心思重,你平时多开导开导她,最近就住在我们家吧,女人之间更好说话。” “好。” 苏星妍深吸一口气,“我去院子里走走,顺顺气。” “去吧。” 苏星妍站起来。 沈恪急忙起身,过来搀扶她。 二人并肩朝外走。 夏日清早,庭院里鸟语花香,气温宜人。 漫步几分钟,苏星妍和沈恪都觉得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浑身不自在。 二人抬眸四处张望。 看到对面独栋别墅法氏楼盘的楼顶上,正立着个人。 那人一身青灰色衣裤,板寸短发,长脸,硬眉冷眼。 是青回。 青回居高临下,满脸幽怨地瞅着二人。 脚边是毯子、面包、矿泉水,走近了看,还有防止蚊虫叮咬的花露水。 昨夜他对面楼顶过的夜。 苏星妍和沈恪对视一眼,皆哭笑不得。 这果然很青回! 第1576章 想偷走他 一恍神的功夫。 青回抓着毯子等东西,从对面的楼顶上跳下来。 很快,他跑到顾逸风别墅大门口,立在黑色雕花大门外。 门口守卫的保镖认识他,客气地问:“青先生,您进来吗?” 青回摇头。 保镖还是打开门,做出欢迎的架势。 毕竟是沈恪亲妹妹的男朋友,不敢怠慢。 可青回却立在原地,动都不动。 苏星妍和沈恪走到大门口。 青回冷着脸,视线在她小腹上划过,又看了看她的面色,见无恙,这才收回视线。 苏星妍道:“你进来,我让厨房给你做早餐,想吃什么?” 青回双臂抱胸,下巴一昂,硬声道:“不进。” 苏星妍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可是她没料到他会如此执拗。 他在他们家小区有套大房子,去他们家也有地方住,他却偏偏在对面楼顶风餐露宿。 苏星妍放柔声音说:“青回哥,你进来吧,我错了。” 青回还是不动。 苏星妍思索一下,又说:“我哥绝对不会动手,我保证。” 青回这才抬脚跨进大门,鼻子里轻轻发出一声哼。 苏星妍觉得他有点点可爱。 很难想象他是个会使毒会下蛊,杀人不眨眼的危险人物。 三人来到客厅。 苏星妍让厨房准备早餐。 不知青回爱吃什么,问也问不出,便让厨房多准备了一些。 早餐端出来,青回去洗了把手,坐到餐桌前,一顿风卷残云,将三人份的早餐全塞入肚中,食量大得惊人。 顾逸风抱着舟舟从阳台走过来。 看到他,青回噌地从餐椅上站起来,迅速退到门口,一脸警惕。 此举让所有人都意外了。 顾逸风道:“别怕,来者是客,你不做坏事,我不会动你。” 青回盯着他的眼睛,见他说的不是假话,这才放松警惕。 苏星妍开口:“他奉师父的命保护我,我到哪,他跟到哪,我今晚恐怕得回自己家住了。” 顾逸风道:“不用。家里空房间多,让人收拾一间给他住,人多热闹。” 他扭头吩咐佣人:“去收拾一间客房。” 佣人听令,上楼。 青回的视线落在舟舟没有表情的小脸上,看了两眼,一张冷冰冰的棺材板脸越发冷。 顾逸风见他神情有异,问:“舟舟有问题吗?” 青回不应,目光移到帆帆身上。 帆帆在顾纤云怀里。 见青回看自己,帆帆咧开小嘴冲他笑,小胳膊小腿一蹬一蹬的,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婴语。 活泼可爱,萌人一脸血。 他生得太好看,白白嫩嫩,嫩得像鸡蛋白,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小圆脸,长长的睫毛,五官如画,像个可爱的洋娃娃。 从来对小孩子无感的青回,不由得多看了帆帆几眼。 想偷走。 他从裤兜里摸出个小小的似笛似箫的东西,放到嘴边吹起来。 幽怨的乐声响起。 顾逸风想起两年多前在酒店,他就是用这东西指挥蛇蝎的。 意识到不对,顾逸风迅速把孩子放到一旁保姆怀里。 人影一闪,他已经来到青回面前,劈手将他手中的笛子夺走。 可惜,已经晚了。 有蛇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 几十条婴儿手臂粗的蛇,五颜六色的,眨眼间来到人群面前,也不怕人,仰头吐芯子,阴气森森,十分可怖。 顾纤云急忙捂住帆帆的眼睛,朝后退。 沈恪和苏星妍则去捂舟舟的眼睛。 帆帆已经被吓哭了。 佣人们个个吓得脸色苍白,不知该如何应对。 舟舟却仍面无表情,大眼珠漆黑,丝毫不惧,胆子很大的样子。 顾逸风挥手就要对那些蛇下手。 青回急忙出声阻止:“不要!” 顾逸风回眸,英眉微蹙,厉声道:“你过分了!这些蛇会吓到孩子们!” 青回冷冰冰的脸上闪过一丝委屈,“给孩玩。” 顾逸风神色微顿,把手中笛子扔给他,“把蛇赶走,否则我全部杀了,一条不剩!” 青回伸手接过笛子,放到嘴边吹起来。 那些蛇纷纷原路退出去。 唰唰唰,速度极快! 短短瞬间,已爬到窗外,隐到庭院里的树丛后面。 众人皆惊住。 都不知已与蛇共处多时,且是五颜六色的毒蛇。 这要是不小心被咬一口,不得丧命? 帆帆还在哇哇地哭,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小嘴巴一瘪一瘪的,可爱又可怜。 顾逸风走到顾纤云面前,伸手将他接过来,让他趴在怀里,出声安慰道:“不哭,帆帆不哭,不怕。几条小长虫而已,回头爸爸逮了煲汤给你喝。” 顾纤云又拿了一堆玩具来,哄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他哄好。 自始至终,帆帆在保姆怀里一直异常安静,漆黑大眼珠盯着青回冷静地看。 青回也盯着他。 原本他觉得帆帆可爱,这会儿又觉得舟舟好。 帆帆哭得太烦人。 舟舟胆大安静,不哭不闹不烦人。 青回想把他偷走。 但是他打不过顾逸风,把这心思掐死了。 苏星妍对顾逸风说:“哥,我们还是回家吧。” 顾逸风微微颔首,不再留客。 这个青回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 他以为蛇好玩,把蛇召唤来给孩子玩,却不知小孩子会吓到。 留他在家里,不知还要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苏星妍看向青回,“走吧。” 青回却不走,眼睛盯着舟舟的小脸。 顾逸风沉着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冷声道:“还有事?” 青回压下偷孩子的心思,摇摇头。 三人离开星河湾,回到家。 穿过玄关,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不只有沈惋,还有虞瑜。 看到虞瑜,青回冷木的眼睛一亮,大步如风跑到她身边坐下,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沈恪和苏星妍对视一眼,再蛮再横的人,原来也有怕的。 虞瑜偏头问青回:“有没有惹事?” 青回摇头。 虞瑜不信,“说实话!” 青回瞅一眼苏星妍,怕她向虞瑜告状,这才开口:“叫蛇给孩玩,吓哭了一个。” 虞瑜一巴掌拍到他手臂上,呵斥道:“几个月大的小孩,你叫鸟给他们玩,都比叫蛇强,你是不是傻?” 青回点一下头,“下次叫鸟。” 虞瑜想到自己曾被他搞的怪鸟,整得死去活来,连忙说:“鸟也不行!以后不要去小孩子面前,吓坏了,你赔不起。” 青回小声嘀咕:“沈天予不怕。” 虞瑜翻眼瞪他,“把人家小孩子吓哭,你还有理了?” 青回忽地站起来,一手抓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就朝客房走去。 身体失重,虞瑜喊道:“死驴,你要干嘛?” 青回闷声说:“造小孩。” 第1577章 我救舟舟 不由分说,青回把虞瑜抱进客房,放到床上。 把房门反锁。 青回三下五除二,将外裤里裤全褪掉,光着腿,来脱虞瑜的裤子。 虞瑜死死按住裤腰,低声骂道:“这是我哥家,大白天的,你有没有点数?知不知道丢人?” 青回不应,嘴凑到她嘴上,来亲她的嘴。 虞瑜用力咬了他的舌头一口。 青回也不怕疼,单腿压到她身上,来撕扯她的衣服。 见他铁定要做,自己也犟不过他,虞瑜小声说:“去你买的那套房子吧。这是我哥家,沈惋阿姨和佣人们都在,还有小沈哲,动静太大,太尴尬。” 青回这才松开她。 拿起裤子穿上。 虞瑜整了整身上凌乱的衣服和头发。 二人走出来。 虞瑜对沈恪说:“哥,我和青回去他买的那套房子看看,久不住人,去开窗通通风。” 沈恪道:“好,中午过来吃饭。” “行,我想吃你做的京酱肉丝,葱烧海参,葱爆羊肉和糟熘鱼片。” 沈恪笑,“好,大哥给你做。” 虞瑜脸上浮现出被宠爱的小女人姿态,“有哥疼真好,哥哥家才是真正的家,我爸那个糟老头子的家,不叫家。” 沈恪心中有片刻柔软。 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可怜。 生母不在身边,且英年早逝,养母是害母凶手,父亲除了忙公事就是忙着拈花惹草。 找个男朋友还是这副阴冷木讷的古怪性子。 虞瑜看向青回:“走吧。” 青回却不走,冷着脸对苏星妍说:“一起。” 苏星妍一怔,“我去做什么?” 青回道:“保护你。” 苏星妍以为自己听错了,美貌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成年人了,都懂。 青回和虞瑜去那套房子肯定要做云雨之事。 让她去干什么? 旁听吗? 多尴尬! 她又没有恶趣味。 苏星妍笑着说:“今天周末,我就在家里,哪都不去,很安全,不用你保护。你累了几天了,歇两天吧,和虞瑜好好过个周末。” 青回声音硬梆梆,不容拒绝,“一起!” 苏星妍难为情,“我不想去,不去可以吗?” 青回脸冷如冬天的冰窟窿,“你若出事,我以死谢罪!” 苏星妍头皮阵阵发麻。 独孤城的规矩定得太死了。 青回也太不知变通了。 虞瑜伸手掐青回的胳膊,斥道:“死驴,别强人所难!” 青回冷声说:“师命难违,你杀了我也不行。”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无奈之下,苏星妍只好跟过去。 沈恪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来到青回买的那套房子。 一进屋,青回把门反锁上,将虞瑜抱起来,直奔他的房间而去! 苏星妍和沈恪则来到离他们房间最远的一间房,关上门,把耳朵塞上。 饶是如此,还是隐约能听到男欢女爱的声响。 苏星妍和沈恪面面相觑,总觉得青回是故意的。 与此同时。 青回把虞瑜按在卫生间里的浴缸里。 大刀阔斧,开天辟地。 青回如一头矫捷的豹子,凶猛,迅捷,激烈,永不知疲倦。 “战”鼓声声,墙摇人晃,天崩地裂。 虞瑜招架不住,嘴里发出痛苦又欢愉的声响。 她摸到毛巾,将一角含进嘴里,堵住呜咽声。 半个小时后,青回把她从温水里捞出来,拿浴巾草草擦干,把她拎进卧室床上…… 虞瑜伸手去床头柜上摸安全套。 青回按住她的手,“不用。” 虞瑜炸毛,“你要干嘛?” “要孩子。” 虞瑜心里咯噔一下,“你疯了?我们是契约情侣,期限很快就到,要什么孩子?” 青回不应,却更凶猛。 虞瑜心是硬的,身子却软,嘴更软,软得说不出话来。 被他撞得东摇西摆。 如狂风中的弱柳。 很久之后,青回才松开她。 虞瑜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满面绯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心里想着,等会儿得去买避孕药吃。 她排卵期还没过,太危险了。 现在公司还未恢复元气,这种时候若真怀上,无论是生还是流,都很耽误事。 即使真要生,也得找个优质基因吧。 就青回这样的,生出来的种肯定又是小青回,长大后,于他们虞氏集团一点用都没有。 父亲身体不好,说不定哪天就撒手归西。 到时公司就剩她和虞城兄妹俩支撑,不得不提前筹谋。 没有了庇护,又有那么大一摊子公司,她不能再把自己当女人,得把自己当男人,才能在男人的天下里站住脚。 青回单手握着她的腰,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 虞瑜心虚,别开视线。 青回又把她的脸扳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问:“想什么?” 虞瑜眼神躲闪地笑笑,“没什么。” 视线落在他的身体上。 他穿衣显瘦,脱衣却见健壮。 骨骼和肌肉形成大大小小的弧形明暗对比,匀称,和谐,多么富于力度和性感。 三角肌、肱二头肌、腹肌和括约肌,肌肉与骨骼亲密无间地结合在一起,不可分割。 肩胛上两团隆起的肌肉像犍牛的肩胛,是充满野性的雄性美。 她伸手落到他的肌肉上,轻轻抚摸,眼神带着怜惜。 睡了两年多了,竟生出些感情。 可是结婚生子,他不适合,只适合当床伴,当情侣。 她眼神太特别,和以往都不同,青回以为她又想要了。 稍事歇息,他把她拉到身下…… 又是一阵狂风骤雨…… 虞瑜伸手反抗,去推他,“你这个死驴,怎么没完没了……”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嘴里发出咿呀的声音。 她急忙拉起被子一角,塞进嘴里。 等青回再放开她时,她骨头都散架了,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 想到苏星妍和沈恪也在这套房子里,有可能听到声响,虞瑜羞耻得要死。 回头得想办法把这间房搞得再隔音些。 歇息了很久,虞瑜才缓过气来。 穿好衣服,下床,两腿颤颤发抖。 是被青回扶出房间的。 四人在客厅相聚。 沈恪和苏星妍面色镇定,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沈恪对虞瑜说:“你想吃的京酱肉丝,葱烧海参,葱爆羊肉和糟熘鱼片,我打电话订了,已经送到家里了。下次有时间,我亲手做给你吃。” 虞瑜心里暖乎乎的,“谢谢大哥!” 沈恪笑,“谢什么,走吧,这会儿回家正好趁热吃。” “好。” 沈恪和苏星妍拉开门,走出去。 虞瑜刚要跟出去,身子被青回按住。 反手关上门,他低头,嘴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孩子生下,否则你大哥死。” 虞瑜猛地抬头看向青回,怒目瞪着他。 青回的脸依旧冷冰冰,像冰块。 虞瑜觉得小瞧他了。 这人看着固执,一根筋,不知变通,心思其实也有灵光的时候。 他可能猜到她迟早要跟他分手,所以想用孩子绑住她,又用沈恪的性命威胁她生孩子。 孩子一生,这辈子都要绑在一起了。 盛怒过后,虞瑜渐渐冷静下来。 跟他硬碰硬肯定不行。 虞瑜佯装笑着说:“如果怀了就生,如果怀不上,那没办法。” 青回言简意赅,“不停做。” 虞瑜无语,拉开门走出去。 一行人走进电梯。 电梯安静下降。 四人各怀心事,无人说话。 “叮。” 电梯门打开。 众人抬脚出电梯,耳边忽然传来青回的声音,“你生孩子,我救舟舟。” 第1578章 不敢承诺 苏星妍猛然抬头看向青回,“你能救舟舟?舟舟到底怎么回事?” 青回扫一眼她,面无表情道:“天机不泄露。” 独孤城不想泄露天机,苏星妍尊重。 青回来这么一句,苏星妍不知为什么,想抽他。 虞瑜好奇地问:“舟舟怎么回事?” 青回眼皮撩起,不答。 苏星妍道:“舟舟脸上没有表情,不哭不闹不爱动,他的同卵双胞胎帆帆则活泼爱笑,两个孩子形成鲜明对比。我嫂子和我哥基因不匹配,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生下这对双胞胎,所以都担心舟舟有问题。” 没跟青回前,虞瑜曾爱慕过顾逸风。 此时不由得替他捏把汗。 那么完美的人,怎么摊上这种事? 如果舟舟真有问题,他一定很痛苦吧。 可是虞瑜不想生孩子,一点都不想生,一是时机不合适,二是和青回没到能生孩子的地步。 她从来没想过要给他生孩子。 心思杂乱如草。 一路无言,四人回到沈恪家。 吃过饭后,虞瑜和青回回客房午睡。 睡醒之后,虞瑜对青回说:“顾逸风俩孩子满月宴,我只让我哥带了礼金,没去参加。今天正好有空,我买点东西去看看孩子们。” 青回盯住她的眼睛,眼神咄咄逼人,“看孩子,还是看顾逸风?” 虞瑜恼了,“八百年前的事了,你还提?当时是你给我下情蛊,让我去追他,把我整得死去活来,你都忘了?我说去看孩子,就是看孩子。我看看舟舟到底有没有问题,再决定要不要给你生孩子!” 青回伸手将她捞在身下,就要脱她的衣服。 虞瑜用力推他,“上午逮着我搞了两次,还要搞?迟早把我搞死,你就开心了!” 见她生气了,青回停住手,将她按在怀里,头埋到她颈窝。 平时搞她,她挺喜欢的,搞多少次,都不会生气。 今天说要孩子,她翻脸了,可是青回想要孩子,要舟舟那样的。 虞瑜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化了个淡妆。 出门的时候,青回要拉着苏星妍,陪虞瑜去。 被虞瑜呵止了。 难为苏星妍了,怀着孕本就不舒服,还被青回支使来支使去。 沈恪要陪她一起去。 虞瑜笑,“放心,我早就把逸风放下了。我带着保镖去,很安全,难得周末,你在家好好陪嫂子吧。” 沈恪想想也是,“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大哥!” 虞瑜带着保镖坐上车,路上给孩子买了几样高档玩具,很快来到顾逸风家。 进屋的时候,顾逸风和顾纤云正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坐在阳台的秋千上,赏夕阳。 落日淡金色的余晖,洒在一家四口身上,说不出的温馨。 四人颜值皆超高,像偶像剧里的画面。 虞瑜望着顾逸风颀长英挺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倘若她能嫁给这样完美的男人,别说生孩子了,生到死,她都愿意。 虞瑜喊了声:“逸风哥,嫂子!” 顾逸风略一颔首,算回应。 顾纤云笑着招呼她坐。 虞瑜将礼盒放下,从包里摸出两个红包放到桌上,“舟舟和帆帆满月宴,我公司有事,没赶过来,这是给孩子们的见面礼。” 顾纤云道:“礼金已经给过了,红包就不要了。” “都不差这点钱,一点心意。” 顾纤云不再推辞,回头等她生了孩子,加倍给回来。 人情世故,有来有往。 虞瑜看了看两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好奇地问:“嫂子,哪个是舟舟?” 顾纤云微抬下巴,指指顾逸风怀里的孩子,“他是舟舟。” 虞瑜走到顾逸风面前,垂下眼帘打量舟舟。 舟舟也拿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沉静地瞅着她,英俊好看的小脸板着,没有任何表情。 虞瑜盯着舟舟,心里没来由得发慌。 离得近,鼻间全是顾逸风身上好闻的气息。 是那种巨富之家的清雅贵公子才会有的。 和青回身上的气息截然不同。 青回是蛮、硬、横、邪,连带着身上的气息都是硬硬的邪邪的,像古墓里出土的青铜剑,洗不掉的阴气和锈气。 虞瑜伸手摸摸舟舟的小脸,由衷地赞道:“好英俊的小孩!这么点点大,就有深沉的气质,长大了,可不得了!” 舟舟仍旧一动不动,任由她摸。 虞瑜原本对孩子无感。 奈何舟舟太漂亮,白皮肤大眼睛,小巧的鼻子红红的唇,尤其那双眼睛,本该纯净如水,可他却深沉如海。 难怪青回一见舟舟,就闹着要跟她生孩子。 可他不知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 顾逸风这样的男人,才能生出舟舟这么漂亮的小孩,他是种不出这样的种的。 顾纤云见虞瑜盯着舟舟出神,问:“阿瑜,有心事?” 虞瑜这才回过神来,扭头冲她笑,“青回见过舟舟,喜欢得紧,回去闹着让我生孩子。他觉得舟舟不太对劲,我过来看看。” 这话正戳到顾纤云的心窝子。 她心里骤然疼了一下,“你也觉得舟舟不对劲是吧?” 虞瑜对小孩子没太关注过,想了想说:“太深沉,不太像几个月大的小孩。医生怎么说?” 顾纤云道:“医生让按时体检,平时多留意,很多精神上的疾病要等一两岁后才能发现。” 虞瑜不知该怎么接话,青回说他能救。 可是那样她就得给他生孩子,一辈子同他绑到一起。 她做不到伟大无私,不敢轻易开口承诺。 顾纤云心思杂乱,垂目不语。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顾逸风把舟舟的小脸贴到自己的脸上说:“我们舟舟是体谅妈妈不容易,所以乖一点,不想妈妈辛苦而已。没什么不对劲的,他像我一样早熟,懂事。” 虞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心里暗暗羡慕顾纤云。 能得这么心细如发,温柔体谅的老公。 而她找的青回,只会把她摁到床上泄欲,动不动就要杀她全家。 离开顾逸风家。 途经药店,虞瑜进去买了避孕药,拿矿泉水吞服,并叮嘱保镖,不要告诉青回。 保镖是她的人,自然听她的。 心情不好,虞瑜又进了商场。 购物能释放压力。 她拿着卡给自己刷了两套昂贵珠宝,七八件高奢时装和包,又给苏星妍、沈恪各买了几套衣服,想给青回买套西装、买块表,打住了。 从前给他买过,他不穿不戴。 他那种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虞瑜自嘲地笑笑。 才两年多就已经厌倦他了吗? 如果生下他的孩子,就得和他绑一辈子,想想就像个噩梦。 逛着逛着,虞瑜要去卫生间。 保镖们拎着购物袋,守在女卫生间门外。 虞瑜走进卫生间隔断。 正方便着,有人敲门,礼貌的女声说:“小姐,您用的这个马桶坏了,我们正要维修,请您把门打开好吗?” 虞瑜赶紧方便完,提上裤子,拉开门。 刚要出去,来人挤进来,迅速将手中的白色纱布捂到她的鼻子上! 第1579章 密林营救 虞瑜瞬间意识到这是绑架。 要出声喊保镖,嘴唇却动不了,脑子也开始麻痹,比喝醉了酒还难受。 她想挣开那人的束缚,可是力气没她大,徒劳。 不过两三秒间,虞瑜便翻了白眼,失去意识。 穿着保洁制服的妇人,把超大号的深灰色垃圾桶拉进隔断,将虞瑜抱起来,轻轻放进垃圾桶里,盖上盖子,拉出去。 卫生间静悄悄,隔断里上厕所的其他女人,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保镖们在外面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虞瑜出来,打她电话关机。 意识到不对,保镖们连忙去找了商场的保安。 保安找来女保安,进去一看,哪还有虞瑜的影子? 保镖们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跟着商场保安去监控室调监控。 可是查来查去,都没看到虞瑜的影子,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有正常女顾客出入,保洁大妈拉着半人高的垃圾桶,进去收过垃圾。 窗户是那种外推式的,只能开一道缝隙,进不来人。 保镖们连忙把电话拨给沈恪,不敢拨给青回。 青回急眼了,不分青红皂白,会杀人。 沈恪听完迅速说:“先别报警。八成是绑架,对方图的应该是财,再等等,等绑匪主动联系我们,我们拿钱去赎人。如果报警,对方会撕票。我马上过去,你们把地址发过来。” 保镖照做。 收到地址,沈恪起身就要走。 被青回拦住。 青回板着脸问:“出事的是虞瑜?” 沈恪道:“对方肯定是求财,会让我们拿赎金去赎,到时会限制人数,只让一个人过去,我去把虞瑜赎回来。” 青回眉头一皱,身上杀机四起,“我去!” “你性格太冲,会把事情办砸。” 青回气到眼珠凸出,牙根咬出血,“我去!” “对方还没打电话,我先去商场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青回硬声说:“你在家,我去!” “我跟你一起。” 青回指着苏星妍,“她出事,我死,你看好她!” 话音刚落,沈恪手机响了。 来了一条匿名信息:100克的金条,准备500根,明晚七点,来城东废旧化工厂换人。若报警,撕票! 跟他的猜测,吻合。 沈恪思索片刻,对青回说:“这种时候,不是好勇斗狠的时候,保虞瑜的命要紧。我这边打电话让手下人去准备金条,再联系一下逸风,让他帮忙准备一架直升机。” 青回不再说话。 除了师父,他只服顾逸风。 虽然他曾是虞瑜的心上人。 沈恪快速拨通助理手机号,让马上准备五百根一百克的金条。 很快又拨通顾逸风的号码,将此事简单一说。 顾逸风道:“我马上让人准备直升机,随时待命。对方胆子太大了,大白天就敢绑架,不知虞瑜什么背景吗?” “应该不知,无知者无畏。” 一行人迅速赶到虞瑜出事的商场。 商场经理已经查清楚,那个时间段,没有保洁进去收垃圾。 显然是有人冒充商场保洁。 对方应该是惯犯,做得干脆利落,穿着商场专用的保洁服,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也没留下任何作案痕迹,对商场内部环境熟悉,能避开所有监控,且肯定有接应。 对方手机号匿名,去移动等运营公司,查不到有用信息。 这事沈恪没告诉虞城。 告诉了,他更冲动,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很快,顾逸风赶了过来。 几人商量出一套营救方案。 这一夜,众人皆无眠。 青回晚饭都没吃,把自己关进客房,抬手用力捶墙,捶得手指出血,懊悔自己没跟过去。 如果跟着,虞瑜就不会出事了。 次日,晚六点。 青回拿着沈恪的手机,开车带着五百根金条,前往城东废旧化工厂。 车子里有装定位器和窃听器。 直升机停在离废旧化工厂十公里开外,随时准备待命。 等青回准时赶到废旧化工厂的时候,并没看到绑匪。 对方手机号一直隐身匿名,无法主动联系。 只能干等。 夜色渐黑,青回盯着废旧化工厂的破门,木硬的脸越发冷戾。 心里暗暗发狠,逮到歹徒,直接弄死他们! 半个小时后,青回收到绑匪的信息:出城往东一百里路的密林,南处入口往里走三十米有看林小屋,黄金放到屋里,一手交黄金一手交人。 青回一咬牙,发动车子,把油门踩得冒火星。 车子后备箱里,不只有黄金,还有他的蛇、蝎和毒蜂。 妈的! 敢动他的女人,他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从来只有他威胁别人,没想到还有人敢在他头上拉屎撒尿! 按照要求,青回开车赶到百里开外的密林。 停下车,他背着五百根金条,从南处入口往里三十米,找到看林小屋。 屋里却没人! 青回气得血液逆流,下颔骨差点咬烂! 从看林小屋里出来,青回在附近转了十几圈。 夜色漆黑,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 此处是乡野密林,连个路灯都没有。 周围静悄悄,只能听到虫鸣声和不知名的呜咽声,像是某种兽类的声音。 青回不怕。 长这么大,能让他怕的不多。 死他都不怕。 但是他怕虞瑜死。 那女人,那女人是他唯一的女人,也是除了师父,他唯一的亲人。 她怎么能死呢? 她若死了,他就真成驴了,没有感情没有人性的野驴。 十分钟后,青回又收到绑匪的信息,往前走,走至密林尽头,有一处悬崖,把黄金放到悬崖上,你带人离开。 青回背着重重的金条,摸着黑埋头往前走。 密林太黑了。 若不是他打小跟着师父习武,耳聪目明,都能迷路。 走了四五十分钟,才走到密林尽头。 果然有一处悬崖。 悬崖边上有道细瘦的黑影坐着,身上绑着绳子。 青回扔掉黄金,朝她跑过去。 果然是虞瑜。 头发凌乱,脸上有土,身上被粗粗的麻绳五花大绑。 青回怒气刹那间上涌,血液膨胀,身上杀意冲天! 他一把将虞瑜嘴里的毛巾扯掉,从怀中掏出小刀将她身上的绳子唰唰割断。 虞瑜又怕又惊又饿,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流泪。 青回摸到笛子,递到嘴边,吹出幽怨的声响。 静谧的密林里传来诡异的沙沙声。 蛇蝎毒蜂悄然而至。 青回收回笛子,弯腰打横抱起虞瑜,朝原路返回。 走出去百米远,身后突然传来啊啊的惨叫声。 青回眯了眼。 天上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轰鸣声越来越近。 顾逸风等人驾着直升机抵达密林上空。 直升机舷梯降下来。 青回单手抱着虞瑜,另一只抓着舷梯往上攀爬。 直到直升机离开密林很远了,虞瑜还在瑟瑟发抖。 她被吓到了。 无论问什么,她都没反应。 青回坐在机舱里,旁若无人地抱紧她,亲她的脸,不轻不重地咬她的耳朵,这是她平时最喜欢的调情姿势。 她只喜欢他在床上的表现。 其他方面,她是嫌弃他的。 他心知肚明。 重返京都。 直升机要降落时,虞瑜忽然开口了,是对青回说,也是对顾逸风说:“孩子,我生,舟舟你救。” 第1580章 誓死效忠 惊喜从天上砸下来! 青回觉得天灵盖微微一麻! 他抱着虞瑜,站起来,就要在机舱里奔跑。 沈恪出声提醒:“危险,直升机马上落地,下飞机再跑。” 青回强忍着兴奋,抱着虞瑜重新坐下。 他逮着她的脸亲起来,亲得啧啧作响。 虞瑜头别到一边,闭上眼睛,人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 被绑了一夜一天,肚子饿得咕咕叫,对方给的饭难以下咽。 昨晚深夜,有蒙着脸的男人,对她动手动脚,若不是他们图钱,她就要被占便宜了。 这是第二次遇难,上次是被青回下蛊。 虞瑜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多希望有正常的父母双亲,打心眼里为她好,在她做得不对时指出来,引导她。 可她生母已逝,养母也死了,父亲只会一味指责她,利用她。 直升机在警局附近降落。 一行人走进警局。 要配合警方审理案子。 在密林里时,青回前脚把虞瑜带走,没过多久,刑侦队就冲进密林,将被毒蛇、蝎子、毒蜂咬伤的绑匪们抓获归案,一百斤的黄金也将被带回。 虞瑜坐在椅子上向警方交待细节时,青回守在她旁边,抓着她的手。 往常青回这样,虞瑜会嫌他烦。 今天不嫌了。 这个愣青头平时做事是一愣一愣的,且非常独断,独断得让人难以忍受,但是跟他在一起的这两年多,她起码是安全的。 被绑匪绑架的时候,她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活下去。 什么翩翩贵公子,莽夫,都不重要了。 命最重要。 她不想死。 虞瑜交待完,又等了大约一个小时,警方们带着绑匪和一百斤的黄金赃款,返回警局。 要走完程序,那些黄金才能还给沈恪。 绑匪是团队作案,只抓了守在悬崖附近取钱的一帮人,约五六个,皆是年青力壮的青壮小伙,其他人闻讯逃了,警方已经派人继续追捕。 这帮绑匪皆惨不忍睹,惨叫连天。 有被蝎子蜇得浑身鼓包,手指头像小胡萝卜那么粗。 有被毒蜂蜇得脸肿得像儿童脸盘那么大,嘴唇厚得像香肠,眼皮肿到透明。 还有被毒蛇咬得腿肿得比腰还粗,疼得奄奄一息。 刑侦队长走到顾逸风、沈恪和青回面前,向他们握手道谢。 谢完之后,刑侦队长对青回说:“青回同志,请问解药可以给我们吗?接下来要拘留这帮人,审理案子。如果他们死了,这案子就没法办了。” 青回鼻子冷哼一声,“活该!我是正当防卫。” 刑侦队长耐着性子解释:“你们正当防卫是应该的,但是如果防卫过当,致人死亡,就没法交待了。” 青回冷笑,“真想让他们死,我就带最毒的蛇,百步必死。让他们受着吧,等我高兴了再给他们解毒。” 刑侦队长无奈。 这么横的人,换了别人,早就出声呵斥了。 可这人是顾逸风和沈恪的人。 不看僧面,看佛面。 刑侦队长看向顾逸风,“顾总,您看这……” 顾逸风对青回说:“别为难队长,毒先解了吧。这帮人这么熟练,肯定是惯犯,法律会给他们应有的惩罚。毒死他们,其他受害者无法沉冤昭雪。” 青回这才从兜中掏出三袋药,扔到桌上。 刑侦队长吩咐手下人喂那几个绑匪服下。 离开警局,已是午夜。 几人坐车各回各家。 车子平稳行驶,青回这才想起苏星妍,急忙对沈恪说:“快给苏星妍打电话!” 沈恪无奈一笑,“这个点星妍早睡了,马上到家了,到家再说。” 青回固执道:“不行,她若出事,我要以死谢罪。” 沈恪只好给苏星妍去了条信息:星妍,你睡了吗? 苏星妍立马把电话拨过来,声音急促:“我一直没睡着,怕影响你们,不敢打电话。虞瑜怎么样了?救回来了吗?你们没受伤吧?” 沈恪道:“没受伤,大家配合得很好,警方也很给力,全部安全。虞瑜受了点惊吓,放心吧。” 苏星妍悬了许久的心,这才落了地。 沈恪微微勾唇,“青回让我问你是否安全?他等不到回家。” 苏星妍心里有些感动。 这么危急的时刻,他居然还挂念着她。 真的是尽心尽力,关键还是免费的,只为遵师命。 等三人回到家。 苏星妍让佣人给他们煮了夜宵。 吃过夜宵,青回搂着虞瑜回到客房。 虞瑜情绪还是不大好,不爱说话,又困又乏,疲倦得很。 青回手伸进她的睡衣里,揉着她的心口问:“还怕吗?” 虞瑜点点头,“怕。” “明天让苏星妍跟我们去岛城,你去哪里,她跟去哪里。” 放在平常虞瑜会骂她,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 被绑架一事,让她心有余悸。 青回吻她的脸颊,拿牙齿轻轻咬着她脸颊上的薄肉,不知该怎么表达他的激动和兴奋才好。 虞瑜伸手推开他的脸,“今晚不行,我很累,不想。” 青回道:“我也不想。” 虞瑜觉得他口是心非,明明身体有反应了。 青回坚硬的手臂箍着她的身子,“咱们的孩子,也叫舟舟。” 虞瑜眼神微微一滞,“青舟吗?还行,不算难听。” “不,虞舟。” 虞瑜一怔,“这么大方?” 青回闭唇不语。 独孤城教他武艺,他誓死效忠于他。 虞瑜给了他身子,给了他男欢女爱,供他吃喝拉撒。 虽然她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可是他却把她放到和师父同等的位置,誓死效忠。 命都可以给她,何况区区一个姓? 虞瑜头靠到他肩上,轻声说:“公司现在处于多事之秋,至少两三年才能缓过气来。怀了,我不一定有时间带,到时得多找几个月嫂。” “我带。” 虞瑜眉尾一抬,“你会吗?你这个莽夫,带孩子,跟让张飞绣花有什么区别?” “学。” “别教成小青驴就好。” “会像你。”青回想夸她几句,夸她聪明、漂亮、女强人,可是活了三十年,别说夸人了,话说得都少。 舌头像打了结一样,怎么都说不出口。 青回翻身下床。 虞瑜问:“你干嘛?” 青回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打开密码锁,从里面取出虞瑜送他的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 回来,他把卡递给虞瑜,“给。” 虞瑜不接,短促一笑,“我稀罕你这仨瓜俩枣吗?我们家这两年是不如从前,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搞点钱不容易,自己留着吧。” 青回拉起她的手,硬把卡放到她掌心里,硬声硬气地说:“入股你哥的公司,原始股,钱很多,付违约金。” 第1581章 意外惊喜 虞瑜没想到这个愣头青,还有滑头的一面,居然知道入股沈恪的公司,还知道原始股。 沈恪公司在国外上市成功,市值已过千亿。 将股份套现的话,这卡里的钱至少得过亿,甚至更多。 小瞧他了。 虞瑜好笑地问:“青驴子,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青回面无表情说:“没有学历,不代表没有能力。经营公司我也可以学,是你不让我插手。” 说完,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虞瑜急忙说:“深更半夜的,你去干嘛?” “看苏星妍。” 虞瑜哭笑不得。 得亏知道他的秉性,否则搁谁不吃醋? 青回拉开门走出去。 虞瑜躺在床上,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青回回屋。 她不放心,起身找出去。 发现青回坐在主卧门口的木地板上,头靠着门框睡着了。 眼睛闭着,睫毛垂下,硬梆梆的五官睡着后更硬了,周身一股冷蛮之气。 他平时相当警醒,稍有动静便会醒来,今天听到她的脚步声,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他…… 虞瑜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把手伸到他的鼻子下,试探他的鼻息。 平时嫌弃归嫌弃,可是对他有依赖。 食指间传来温热的呼吸。 虞瑜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不是死了,只是累了,累极了。 背着一百斤黄金在密林里徒步行走,对他这种身手来说,小意思,累的肯定是心。 她被绑的这一天一夜,估计他没合眼。 虞瑜眼圈不由得潮湿。 她缓缓蹲下,挨着他,伸手环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脸。 青回睁开眼睛,望着她,问:“你怎么出来了?” “回房睡吧,坐着睡得不舒服,对身体也不好。星妍和我哥这两天肯定也担心得睡不着,好不容易松口气,让他们好好休息。若真出事,他们会喊的。” 青回惜字如金,“遵师命。” “我明天跟独孤叔叔说说,规矩不要定那么死。” 青回不听,不是师父规矩定得死,是他必须要百分之百地保证苏星妍腹中孩子的安全。 师父只让他保护苏星妍的孩子,没说具体怎么保护。 是他对自己严格要求。 虞瑜犟不过他。 回房抱了被子和地毯,出来铺在门口地板上,让青回躺下。 要离开时,她扭头看了眼青回。 这头犟驴,死犟死犟的。 怕是世间只有这么一头犟驴。 她摸摸自己的小腹,这里将来要孕育一头小犟驴。 虞舟。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名字还挺好听,虞舟,虞轴。 万一真的轴,父子俩一轴一犟,到时有她好受的了。 次日早上。 顾逸风给沈恪来了个电话,“昨晚青回和虞瑜在,不方便问。虞瑜说,她生孩子,让青回救舟舟,是怎么回事?” 沈恪简单一说。 顾逸风明白了,道:“你对虞瑜说,孩子不是宠物,生下来,要负责一辈子。让她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别勉强自己。舟舟如果有问题,我们自己会想办法,跟她没关系。” “好,我回头找机会跟她说。” 挂掉电话,顾逸风返回主卧室,从婴儿床上抱起舟舟。 三四个月大的孩子太过冷静,顾逸风总觉得抱的不是孩子,是个智者。 他走到顾纤云面前,在她苍白秀美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笑道:“舟舟像个天使,太懂事。如果俩孩子都闹腾,会把父母和月嫂们累坏。” 顾纤云心里五味杂陈。 他情商太高。 孩子明明是有问题。 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优点。 顾逸风微抬下颔指指墙边的壁柜,“第二个抽屉,打开。” 顾纤云走过去,拉开第二个抽屉。 里面是个精美的大号首饰盒。 她打开首饰盒,一串蓝钻项链赫然入目。 澄澈的蓝色钻石,华贵浓郁,美得毫无瑕疵,在金色朝阳下,透出华美的火彩。 每颗都有五六克拉那么大,且用一圈白色小钻豪镶,一串差不多有五六十颗蓝钻。 蓝得很正,是大气周正的皇家蓝。 五六克拉大的蓝钻一颗都价值不菲,何况这么大一串? 饶是见过数不胜数珠宝的顾纤云,也不由得惊叹。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项链,扭头问顾逸风:“是送给我的吗?” 顾逸风唇角溢出一丝好看的笑,“傻,不送给你送给谁?”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突然送我项链?” “你肯回到我身边,这么大的事,怎么叫无缘无故?戴上看看,喜欢吗?” 顾纤云小心地戴到脖子上。 她皮肤苍白略显憔悴,但胜在五官明丽大气,脸形秀长,脖颈细长挺直,戴这种皇家蓝钻石项链,当真是美得夺目。 顾逸风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开心吗?” 顾纤云纤长手指轻轻摩挲项链上的钻石,连连点头,“开心,很开心。” 眼眶已经潮湿泛红。 顾逸风黑曜石般的眸子里蕴着笑意,“以后每天都给你一个惊喜,这样舟舟若真有事,你就不舍得抛弃我了。” 顾纤云心中骤然一疼。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顾纤云默默走到他身边,伸手环住他的腰,头埋到他肩上,碎声说:“老公。” 离婚后,她要么称呼他前夫哥,要么称呼他逸风哥。 这是头一次叫自己老公,顾逸风心里湿意上涌。 他沉声说:“抽个时间复婚吧,婚复了,你就不能乱跑了。” 顾纤云喉咙酸涩,说不出话来。 这时帆帆哇哇地哭起来。 月嫂急忙冲进来,要给帆帆换纸尿裤。 顾纤云道:“我来吧,你去打温水。” 她走到帆帆的婴儿床前,熟练地将他的纸尿裤脱下,给他擦屁股。 月嫂端来温水和毛巾,顾纤云拿湿毛巾给帆帆擦屁股,涂防止红屁股的油。 等给帆帆收拾完,舟舟铁定也会拉。 每次都是这样。 可能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 顾纤云和顾逸风又帮舟舟换纸尿裤。 换完,给俩孩子喂奶。 喂好后,顾纤云摘下项链,收好。 夫妇俩抱着孩子,到庭院里晒太阳。 夏日清早,气温温暖没有风,正适合婴儿晒太阳。 吃饱喝足的帆帆在顾逸风怀里乐得挥舞小手,咧着小嘴笑。 他活泼好动且爱笑,看到花会笑,有蝴蝶飞过也笑,看到鸟也笑。 舟舟正好相反,没有任何表情,对什么都不敢兴趣。 顾纤云将舟舟贴到自己胸口。 这样的孩子,总是特别惹人心疼。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道洪亮的大嗓门,“孙媳妇早啊,我来看我俩大重孙!昨晚做梦,梦见驼着他们俩,跑了一晚上。” 是顾傲霆。 身后跟着秦姝。 顾纤云冲他淡淡笑笑,喊了声:“顾爷爷早。” 却亲热地喊秦姝:“奶奶。” 顾傲霆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微微僵了僵。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情绪。 放下手中礼盒,他走到顾纤云面前朝她伸出手,“来,小舟舟,给太爷爷抱抱!” 顾纤云把舟舟递给他。 秦姝则去抱帆帆。 顾傲霆抱着舟舟,望着他没有表情的小帅脸,心里一揪一揪的,想到顾北弦小时候被绑架,受了惊吓,就是这副模样。 他亲亲舟舟的额头,叹道:“小可怜,真惹人心疼。” 舟舟微微别开脸,眼里似是有一丝嫌弃。 但是那丝嫌弃太淡了,谁都没注意到。 晒了会儿太阳,帆帆开始打呵欠,困意上来,昏昏欲睡。 舟舟不打呵欠,直接闭眼睡。 顾纤云和顾逸风送孩子回房间睡觉。 秦姝捏捏顾傲霆的手臂,“不管舟舟以后有什么问题,你都不要再吱吱,再瞎吱吱,等你死了,我立马改嫁。” 这招狠。 顾傲霆认怂,“不会,绝对不会!帆帆健康,有一个健康的能承大业就好了。舟舟若有事,咱们养着就是了,咱们家大业大,又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 话音刚落,天上有鸟儿飞过,扑棱下翅膀。 一滴白色的鸟屎恰好溅落到顾傲霆脸上。 第1582章 流连忘返 还没等顾傲霆反应过来,温热的鸟屎下滑,正好滑到他嘴里。 可把他恶心坏了! 顾傲霆弯下腰,呸呸吐出鸟屎。 那咸涩恶臭的味道,让顾傲霆永生难忘。 他气呼呼的,仰头去找那只鸟。 鸟儿早就飞得无影无踪了。 秦姝笑到小腹疼。 她从包里取出一包抽纸,递给他,嗔道:“让你乱说话!你这张破嘴,鸟儿都看不下去了。” 顾傲霆伸手接过纸,使劲擦嘴。 把嘴擦得都快掉皮了。 佣人急忙去打来水,让顾傲霆漱口。 顾傲霆连着漱了几十次,还是觉得恶心,又让佣人去取来新牙刷和牙膏。 把牙龈都快刷破了,顾傲霆这才作罢。 等他折腾完,秦姝说:“舟舟和帆帆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我们回家吧。” “我不走,才抱了一会儿,还没过够瘾。”顾傲霆走到旁边藤椅前坐下,“我要等舟舟帆帆醒过来,多陪陪他们。” 秦姝白他一眼,“顾老赖皮,全家属你脸皮最厚。” 顾傲霆咧嘴一笑,“知足吧你。等百年后我去了,到时没人在你耳边聒噪,你又嫌太清静。” 秦姝脸上的笑僵住。 少来夫妻,老来伴。 习惯了和他吵吵闹闹,若到时他真没了,估计挺不适应。 楼上。 顾逸风和顾纤云将舟舟帆帆,小心地放到婴儿床上。 双胞胎兄弟睡着后的表现也不一样。 帆帆睡梦中时不时会咧开小嘴无声地笑一下。 笑得甜甜的。 看得顾逸风和顾纤云心里也跟着涌起一股清甜。 舟舟睡着后也面无表情。 顾纤云忍不住摸摸他的小脸,心底泛起一片爱怜与担忧。 这样的孩子尤其让人心疼。 等两兄弟睡踏实了,夫妇二人轻轻起身,走出卧室,留月嫂守着。 来到各自的书房,处理各自的公事。 顾纤云紧着看拍卖行的财务报表,以及下半年的秋拍。 虽然拍卖行有顾骁和父亲打点,可她仍不放心。 半个小时后,她抬起头,转转酸胀的脖子。 生过孩子的身体,到底和从前不一样了。 稍微忙一会儿,颈椎、腰和手臂就酸疼。 顾逸风推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递给顾纤云,“厨房煲的,补气血,喝了。” 顾纤云唇角溢出盈盈笑意,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 有丈夫陪伴的日子,才叫日子。 她伸手接过来,一口气喝光,汤水喷香。 顾逸风伸手将她唇角的汤汁揩掉。 顾纤云吻了吻他的手指。 顾逸风眼神深了深,伸手握住她纤长脖颈,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抱紧,垂首,唇印上她的唇上。 她唇上沾着汤汁的鲜香,唇瓣柔软香滑。 压抑许久的欲望升腾。 如决堤的江水,滔滔而来! 唇舌交缠。 顾逸风情难自禁,弯腰,一把抱起她,就朝客房走去。 去的是最顶楼的房间。 这里没人上来,无人打扰。 二人边亲吻,边帮对方脱衣服。 很快不着寸缕,躺到床上。 顾纤云把身体向后仰,修长双腿勾住顾逸风的腰,盘在他身上,眼底爱意深浓凝望着他英挺的脸颊。 床垫发出轻轻的撞击声。 顾逸风先是温柔试探,继而狂风暴雨。 房顶在摇。 空间在扭曲。 来了。 万马奔腾,洪水决堤。 自打去年和顾纤云分开,两个人已经整整一年多未如此接近过了。 久违的兴奋纠缠在一起,拥有惊人的爆发力。 它完整,破碎,迷离,激烈,带着破镜重圆的隐痛。 怕顾纤云身体吃不消,顾逸风没持续太长时间,四五十分钟结束。 从热烈中抽身出来,他将她抱在怀里,温柔而爱怜地亲吻她的脖颈,她的锁骨,她的脸颊。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妻子。 是他人生唯一的爱侣。 是他要携手共度余生的女人。 是他的命! 他用力抱紧她,像要把她嵌到自己的骨头里,低沉如乐的声音低声问她:“以后还偷偷躲起来,不要我了吗?” 顾纤云心里猛地一痛。 她自以为是的为他好,却一直将他放到被遗弃的位置。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想来,自己怎么舍得? 这是她青梅竹马的爱人啊。 男人再坚强再强大,心里总有柔软的一面。 她却一直用躲避,伤害他内心最柔软的一面。 可当时的她,又能怎么办? 怪只怪造化弄人,偏偏让她和他基因不和,生不出孩子。 这种沉痛无奈的事,顾纤云不想再去多想。 她仰头笑着问顾逸风:“感觉好吗?” 顾逸风微微颔首,“好,如久旱之地遇甘霖。” “真的吗?” 产后她对自己的身体不太自信。 哪怕是剖腹产,总感觉身体走形了。 双胞胎好是好,可是太伤母体的根基了。 顾逸风笑,亲吻她漆黑柔软的发丝,“对,像探万山碧水,层峦叠峰,或巍峨雄壮,或小巧玲珑。林岭溪峡,山泉淙淙,危途小狭,美不胜收,引人流连忘返。” 顾纤云心头突突地跳。 这男人,怎么能把那事说得如此雅致,如此形象呢? 顾逸风问:“你呢?” 顾纤云想了想说:“很和谐。” 的确很和谐,很感动。 这一瞬间她明白了梁羽生为什么每次写到床戏,总喜欢用“生命大和谐”了。 它不是单纯的身体运动,而是通过这种运动,交付出去了所有的焦躁和烦恼,解开所有隔阂,心和心贴到一起,是骨肉血液体液互相交融的生命大和谐。 第1583章 阵仗最大 二人在楼顶的房间,相拥而眠,补了会儿觉。 等下楼返回书房时,顾逸风接到警方的来电。 刑侦队长谦恭的语气说:“顾总,案子破了,破得比想象得快。” 顾逸风道:“恭喜,是哪帮人干的?” “还要感谢你们的帮助。是一帮流窜各地作案的惯犯团伙,派了眼线,潜在各个大型商场附近,专门对挥金如土的富家女子下手。看到虞瑜一掷千金买了很多东西,又是陌生面孔,查出是外地人,于是起了歹心。” 顾逸风眉宇轻纾。 单纯图财问题不大。 不是仇杀就好。 队长又说:“那个青回青先生驯了一群蛇蝎毒蜂,挺好,关键时刻比带一群人去解救人质,更容易减少意外。要不是他让蛇蝎毒蜂对绑匪下手,绑匪交待得没这么快,案子恐怕要耽搁一阵子才能破。” 顾逸风知道这话是铺垫,下面该提请求了。 他笑道:“队长,有话请直说。” 队长哈哈笑了三声,掩饰被识破心思的尴尬,“什么也瞒不过顾总您。是这样的,下次若再有类似的绑架案劫持案,能否借青回先生的蛇蝎毒蜂一用?那些小东西悄无声息,比警员和警犬出面更方便。我们给他打过电话,他没听完就挂了。想着他听你的话,就来求你了。” 果然如此。 顾逸风笑道:“青回有案底,你们不怕?” “我们任人唯贤。再说他出狱后,没再犯,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嘛。” “他不太好说话,除非遇到实在无法解决的案子,寻常小案不要找他。” “明白明白,在这里先谢谢顾总。” 结束通话,顾逸风把手机放到一边。 “叩叩。” 有人敲门。 顾逸风伸手拉开门,是父亲顾北弦。 顾逸风道:“爸,您怎么没去公司?” 顾北弦将一沓资料放到写字台上,“中午刚结束一个应酬,路过,过来看看舟舟和帆帆。俩孩子在睡觉,我在来看看你。” 顾逸风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劳您费心惦记。” 顾北弦双眼皮折痕的眼睛目光温润清雅,“在爸爸眼里,你永远是孩子,纤云最近情绪好吗?” “好多了,希望舟舟没事,这是她的心病,也是隐患。” 顾北弦眼眸微敛,“这周末我去阿尧家提亲,回头抽个纤云方便的日子,给你们把婚礼办了。孩子都生了,还没有婚礼,对纤云不公平。这也是你妈妈的意思,我来跟你商量一下。” “成,有劳您了,辛苦。” 顾北弦儒雅一笑,“臭小子,跟爸爸还这么客气。” 他转身拉开门。 顾逸风出声:“爸,我几个月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顾北弦仔细回想了下,回眸道:“很可爱,活泼,爱笑,和帆帆很像,说话说得很早,走路也走,什么都比同龄人快,记忆力超好,过目不忘。” 顾逸风心沉了沉。 顾纤云小时候也很可爱,胖乎乎的,动不动就咧嘴笑。 俩爱笑的人,却生了面无表情不哭不闹的舟舟。 多半是基因变异了。 周末一早。 顾北弦用豪华车队,拉了一车队的聘礼,直接来到顾谨尧家门外。 坐在限量版豪车里,他给顾谨尧打电话:“阿尧,我来提亲了,人在大门外,你带人出来迎接我。” 这事来得太突然。 顾谨尧沉吟几秒,道:“纤云和逸风复婚的事不急,以后再说吧。” “先办婚礼,再领证。” 顾谨尧硬俊浓眉微扬,“有区别吗?” “有,纤云会喜欢,你这种军事学校里出来的大直男不懂。” 顾谨尧,“……” 他和云瑾带着人走出去。 好家伙! 路边一水儿排了十八辆豪车。 顾北弦迈开长腿,从为首的限量版豪车上下来,身穿高定正装,风度翩翩,冲顾谨尧笑,“这应该是全京都甚至全国,最豪华阵仗最大的提亲车队了。我和你相识三十年,风风雨雨,亲如手足,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忍心拒绝我这个好兄弟吗?” 顾谨尧觉得长一张好嘴,就是好,做任何事,都事半功倍。 顾北弦这张嘴,是他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他拒绝,就是不拿他当兄弟,不讲情义。 顾谨尧沉默三分钟道:“进去吧。” 顾北弦伸手拥抱了他一下,笑着说:“就知道阿尧会给我面子。” “先说好,只办婚礼,复婚的事以后再说。” 顾北弦暗道,婚礼都办了,去民政局扯那张证,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嘴上却笑,“成,都听你的。” 一帮人将提亲礼从车上抬下来,一箱箱地往顾谨尧家抬去。 十几个人,整整抬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抬完。 各种山珍海味,奇珍异宝,全堆在地下仓库里,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比所谓的金山银山还要珍贵。 顾谨尧挑不出毛病来。 顾北弦办事一向如此,让人很难找出漏洞。 搬完提亲礼,顾谨尧招呼顾北弦去客厅坐下,给他上了茶,“小办一下吧,只请自家亲人热闹一番就好。” 顾北弦轻轻勾唇,拈起白玉茶盅放到唇边抿一口道:“你这个异能队出身的大直男,擅长在战场和商场上打打杀杀,却不懂女人。婚礼是女人一辈子最看重的事,要么不办,要办就风风光光地大办,告诉全世界,我结婚了,我嫁给了这世上最爱我我最爱的男人。” 顾谨尧听得耳膜发麻。 一把年纪了,还能当众说出如此肉麻的话。 除了顾北弦,没谁了。 云瑾也在一旁帮腔:“弦哥说得对,我也是这个意思。要么不办,要办就办得隆重点。之前因为纤云不能生孩子才离婚,如今她生了俩孩子,虽然舟舟有点问题,但是帆帆聪明活泼可爱,肯定是正常孩子。办婚礼这么喜庆的大事,咱们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之前压着不让办婚礼,我就有意见,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顾谨尧抬眸看向顾北弦,“日子定了吗?” “定了,两个月后是俩人结婚的黄道吉日。酒店、场地都定好了,就等你点头,开始派请帖。” 顾谨尧挺佩服顾北弦。 这哪是商量? 这分明是一切安排就绪,直接上门来给他下通知。 他每说一句拒绝的话,他都有一箩筐的话等着他,有备而来。 顾谨尧又问:“纤云知道吗?” “知道,我妈今天上门给她量身体尺寸去了,她老人家亲自为她设计婚纱。” 顾谨尧,“……” 这家伙,做任何事都是一连串的,面面俱到,攻势凶猛,势如破竹。 见顾谨尧沉默不语,顾北弦以为他在犹豫,又道:“到时我爷爷奶奶亲自到场证婚。若老顾再敢闹腾,老太君当场拿龙头拐杖杖责他。爷爷奶奶岁数不小了,活一天少一天,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逸风和纤云办婚礼。你是忠孝贤良之人,肯定不忍心让俩古稀老人心存遗憾吧?” 顾谨尧觉得顾北弦在道德绑架。 但是他道德绑架得让他心里舒服。 顾傲霆绑架得令他心寒。 糖衣给了,道德绑架也使上了,顾谨尧哪还有拒绝的份儿? 他点点头,“办吧,按照你说的办。” 顾北弦英俊成熟的脸上浮现喜色,一把握住他的手,“阿尧,好兄弟!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不忍心拂我的面子!” 顾谨尧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谁让自己家是女儿呢。 只有女人能生儿育女,若出事,女人始终是吃亏的那一方。 同顾谨尧商量半天婚礼细节,顾北弦带人离开。 上车后,他拨通顾逸风的号码,声音难掩激动,“逸风,亲提完了,你岳父同意了!快感谢我!” 顾逸风笑。 这个可爱的爸爸来邀功了。 他笑道:“谢谢爸!” 顾北弦唇角扬起,“应该的,爸爸爱你!” 第1584章 逸风求婚 结束通话,顾逸风去了密室和花园。 等再上楼,他手里拿着两个卡通饼干筒,走进主卧,递给顾纤云,“尝尝。” 顾纤云秀脸神色微微一顿,伸手接过来,纳闷道:“怎么忽然拿饼干给我吃?我不饿。” 顾逸风唇角微勾,“打开看看,或许这种饼干你没吃过。” 顾纤云好奇地拧开饼干筒盖。 里面不是饼干,却是一小束宝石红色的玫瑰。 顾纤云唇角浮出笑意,把花放到鼻子下轻轻闻了闻,“好香的花。” 顾逸风道:“把花拿出来看看。” 顾纤云把玫瑰花倒出来,里面是一卷粉红色的钱。 顾逸风笑,“数数看。” 顾纤云把钱打开,熟练地数起来,一共520块。 下面还有一卷,她又倒出来,数了数是1314块。 520,1314。 我爱你一生一世。 顾纤云心里一阵甜蜜,仰头冲顾逸风弯起眉眼,“老公,有心了!” 顾逸风浓睫微垂,“别高兴得太早,下面还有。” 顾纤云把饼干筒翻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 里面还有一张支票,上面的阿拉伯数字是:5201314.99元。 逢年过节,顾纤云经常收红包,大额红包也不少。 但是从没收到过这么大的红包。 收红包和自己辛辛苦苦赚钱,是两码事。 顾纤云眼中泪意涌动,笑道:“谢谢老公!” 顾逸风抬起下颔指指另一个饼干筒,“把那筒也拆开看看。” 顾纤云脸上笑意盈盈,轻巧地拧开筒盖,里面是一小束白色玫瑰花。 她把玫瑰花拿出来,里面还有一个金色的袖珍相册。 翻开,相册里是她和顾逸风从小到大的合影。 顾逸风小时候便已经出落成美男子模样,浓眉大眼,眼神机敏,颇为帅气。而她小时候白白胖胖,胖胳膊胖腿,脸蛋也圆圆的,漂亮也是漂亮的,但是可爱居多。 后面的相册是她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时,和顾逸风的合照。 他们俩渐渐从幼态,矮小,到眉眼立体,骨骼纤长,最终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泪水滴下来,打湿相册。 这些合影,有些是单独的合影,有些是从全家福的合照里用ps抠取出来的。 他真的有心了。 她自己都不曾想过收集这些。 眼上传来温柔的揩拭,顾逸风拿手帕帮她擦眼泪。 顾纤云抬头冲他笑,“以前顶不爱哭,自打生了孩子,不知为什么老爱哭。估计是产后激素失调的原因,等孩子大一点会好。” 顾逸风抬手轻轻抱住她,“别想太多,把事情全往好的方向想。里面还有,你再往下掏。” 顾纤云手伸进去,摸到一个小巧的宝蓝色首饰盒。 打开,里面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澄澈华贵的皇家蓝,钻石大到夸张,周围镶一圈闪亮的白钻,成众星捧月之势。 看蓝钻成色,和顾逸风前些日子送她的蓝钻项链应该是一块原石上切下来的。 顾纤云唇角的笑压不住了,“为什么忽然送我钻戒?” 顾逸风伸手拿过钻戒,单膝跪到木地板上,朝她举起戒指,深邃好看的眸子深情满溢,道:“纤云,嫁给我吧!” 这婚求得太突然了! 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 顾纤云平素也是商场女强人,可这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捂着唇,眼泪流得越发汹涌,脸上却带着笑,“老夫老妻了,孩子都生了俩了,还求什么婚?” 她弯腰去拉他的手,“你快起来,地板硬。” 她爱他爱到,舍不得他受一点点苦。 顾逸风身体纹丝不动,手依旧高高举着钻戒,“你答应嫁给我,我就起来。” 顾纤云双手捂脸,到处找纸巾擦眼泪。 当然想答应。 可是办了婚礼,如果舟舟日后查出有问题,顾傲霆再逼她离开,到时她的脸往哪里搁? 脑子里正天人交战,卧室门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是顾骁、楚韵和秦陆、林柠。 顾纤云颇为意外,眼神略带疑惑看向顾逸风。 那意思,他们四个怎么来了? 顾逸风笑道:“星妍怀孕了不方便来,我师父和小姨要照顾他们的女儿。你喜欢低调,就不请长辈们过来了,只请了两对气氛组,活跃一下气氛。” 话音刚落,楚韵举起右手脆声喊:“嫁给他!嫁给他!快嫁给他!” 恰在这时,月嫂们抱着晒完太阳的舟舟和帆帆走进来。 帆帆学楚韵的模样,挥舞双手“啊啊啊”地叫,小胖脸乐呵呵的,比顾纤云这个当事人还激动。 舟舟则面无表情地瞅着屋内一切,仿佛所有人所有事都与他无关。 林柠不甘示弱。 她扭头冲秦陆说:“快!你扶我上去!” 秦陆笑道:“小黄鼠狼,你要上哪?” 林柠来不及细说,搂着他的腰就往他身上爬,像极了小白鼬往人身上爬的架势。 秦陆抓着她的手臂,很轻巧地把她拖起来。 林柠坐到他肩上,举着双手冲顾纤云大声喊:“嫁给他!嫁给他!嫂子,快点答应逸风哥的求婚吧!这么完美的男人,你不嫁,外面有的是人嫁!” 顾纤云哭笑不得。 这真是气氛组。 本来需要冷静思考的大事,结果这俩来了后,一开口,气氛瞬间飙升,她都无法保持冷静了。 眼见楚韵落了下风。 她也不甘示弱,对顾骁说:“骁哥,快!我要站到你的肩上喊!” 顾骁哭笑不得,拿手揉揉她的脸,“你不是悦宁,别玩杂技。别忘了我的身份,纤云嫁不嫁取决于我。” 楚韵着急道:“那你还等什么?快让纤云姐嫁给逸风哥啊!” 顾骁看向顾逸风,“跟我打一架,赢了纤云嫁给你,输了,这婚事就算了。” 顾逸风唇角淡扬,“你确定真要跟我打?” 顾骁心里其实没谱。 他师从父亲,父亲是异能队战士,身手超好不假,可他在战场上历练过五年,血雨腥风里杀出来的。而他,没上过战场,只跟一帮不成气候的坏人交过几次手,跟父亲远远不能比。 顾逸风师从墨鹤,墨鹤是武痴,功力深厚,且会轻功。 墨鹤的师父墨玄道长是一代隐士高人。 真要交手,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但顾骁要面子,马步扎起,双手挥拳,做出迎战的姿势,“来吧,三局两胜!” 刚说完,窗外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跟我打。” 第1585章 皆大欢喜 眨眼间,主卧室门走进来一道修长身影。 是墨鹤,手里抱着他那粉妆玉琢的小女儿陆锦语。 把陆锦语放到床上。 墨鹤手臂伸展,右脚向前跟步,左手翻掌向下,左臂平屈于胸前,与左手成抱球状,如白鹤之鸟舒展羽翼象形也。 这是陈氏太极招式,白鹤亮翅。 墨鹤墨眸漆黑,平静如水看向顾骁,“我不用我师父传给我的武功,用我平时随便学的招式跟你打,这招是前几天刚学的。我先让你十招,十招后,如果我能一招胜你,纤云嫁给逸风。一招胜不了,一切由你说了算。” 顾骁皱眉,“您是长辈,是逸风的师父,大我一辈,这不公平。” 墨鹤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比你大十多岁,看外形和你差不多年轻,我觉得这很公平。” 许是自幼习道家之术,功力深厚,又不用上班,不用为生计发愁,哪怕年过四十,他仍旧像二三十岁的。 看起来和顾骁真的差不了几岁。 顾骁只觉得他耍赖皮。 平时那么高风亮节,一副超然脱俗模样,可是一碰到徒弟顾逸风的事,他就不要脸了。 顾骁看向顾逸风,“你们师徒商量好的?” 顾逸风扬唇,“我师父要照顾小锦语,就没通知他,是他心灵感应,自己来的。” 顾骁马步扎不住了。 跟顾逸风交手,他都不一定有胜算。 跟墨鹤交手,铁定落下风。 他想把父亲叫过来撑场子,又觉得大男人,得顶天立地,叫父亲来做什么? 但是就这么打,真输了,挺丢人。 男人面子大过天。 顾骁偏头看向秦陆,“阿陆,咱俩一起上。” 秦陆不想得罪墨鹤和顾逸风,道:“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内部解决,别拉上我。里外不是人的事,我从来不干。” 顾骁觉得秦陆比秦野伯伯滑头多了。 如果是秦野在,铁定会上。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无论谁输谁赢,都不太好看。 顾纤云想了想,伸手从顾逸风手中接过钻戒,戴到自己的无名指上,道:“逸风哥,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顾逸风从地上站起来。 顾纤云弯腰去帮他掸膝盖上的灰尘。 顾逸风扶住她的手,“不用,地板很干净。” 顾骁暗暗松了口气,收回马步和双拳,嘴上却嫌弃道:“顾纤云,你还真是从小没出息到大。你就不能硬气一回吗?说离婚就离婚,说复婚就复婚,不能生孩子怪你吗?你扔下事业,偷偷躲到国外,做试管婴儿受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逸风甩个眼珠子大的戒指,就把你收买了?咱家就做这营生的,能缺着你珠宝?” 顾纤云想说,不只这一个钻戒。 还有一串蓝钻项链,五百二十一万的支票,顾老太太所有传家珠宝。 以及顾傲霆答应送她的孩子,他名下一半股份。 钱财身外物,钱太多时,钱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顾逸风对她的温柔、体贴、细心,顾北弦、苏婳和秦姝对她的尊重,老太太对她滔天的厚爱。 但是林柠和楚韵在,这种话说出来,会影响家庭和睦。 顾纤云笑道:“我愿意。” 顾骁想说她几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一遍遍地说:“没出息!真没出息!” 楚韵伸手掐他手指,娇嗔:“再难为我逸风哥,我这辈子都不嫁给你了!” 顾骁眼露委屈,“你逸风哥是你亲哥,我就不是你亲未婚夫了?” 楚韵娇滴滴地说:“哥永远是我亲哥,未婚夫可不一定永远是我未婚夫。” 顾骁火气一下子蹿到头顶,“好家伙,你还想换人?” 楚韵慧黠一笑,“未婚夫还可以变丈夫呀。” 寥寥十个字,让顾骁的火气瞬间熄灭了。 这小妮子成天搞这一套,让他的心忽上忽下,起起伏伏,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顾骁将楚韵的小手捏在掌间揉了揉,冲顾逸风摆摆手,“你们继续吧,结吧结,最好俩人打成个死结,牢牢绑死。既然要复婚,就好好过,再敢离婚,我下次打得你满地找牙。你们师徒俩一起上,我也不怕。” 顾逸风知道他是想找回面子,并不拆穿他,给足他面子。 顾骁顿了顿,又说:“我带楚韵出去兜兜风。” 楚韵心头一跳。 知道这男人燥气又上来了,想带她出去灭火。 两人离开。 林柠刚要开口,忽听几声清脆的“啪啪啪”声传来。 众人寻声看过去,是帆帆。 他乐呵呵地拍着小胖手,大眼睛弯弯,在月嫂怀里手舞足蹈。 那样子比被求婚的顾纤云还要开心。 林柠平时去孤儿院见的多是身体或者心理有问题的孩子,多沉闷自闭。 她见帆帆才几个月大,便能鼓掌能笑得这么开心,共情力如此强,颇为惊讶。 她走到帆帆面前,摸摸他胖乎乎的小脸,“咦,这是小神童哎。这么点点大,就聪明得出奇,长大了那可得了?” 舟舟在月嫂怀里,仍旧面无表情,眼里却闪过一丝细微的嫌弃。 可惜众人都没注意到。 “叮铃铃。” 顾逸风的手机响了。 是秦姝打来的,“逸风,纤云答应你的求婚了吗?” 顾逸风道:“答应了。” “好,我带人进去了啊。给纤云量量身体尺寸,尽快把婚纱和礼服设计出来,让人加班加点赶出来,别耽误你们的婚礼。” “谢谢奶奶。” “臭小子,跟自家亲奶奶说什么谢?” 很快,秦姝带着助理走进来。 她亲自拿软尺帮顾纤云量身体尺寸,助理负责记。 顾纤云腹部和腰身还未收回到从前,有些担心穿婚纱不好看。 秦姝笑道:“别担心,相信你奶奶的手艺,好的婚纱能扬长避短,到时奶奶会让你成为天下最美的新娘。” 林柠举起右手,“奶奶,我要当伴娘,伴娘服今天帮我一起量了吧。” 秦陆把她的手按下去,“你是已婚妇女,不能当伴娘。” 林柠白了他一眼,“我是已婚少女,我就要当伴娘!” 秦姝语气宠溺,“好好好,奶奶一会儿就给你量,一定会把小柠柠打扮得漂漂亮亮,成为世上最漂亮的伴娘。” 林柠开心得一把抱住秦姝,脸贴到她脖子上,“谢谢奶奶,奶奶您真疼我!” 秦姝笑,笑着笑着,眼里沁出泪花。 秦野打小被绑走,她一直觉得亏欠于他,怎么弥补都于事无补。 如今看秦陆成熟懂事,能独当一面,又娶了俏皮可爱的林柠,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纤云也是,终于回来,孩子生了,婚也要复。 皆大欢喜。 她一手抱着顾纤云,一手抱着林柠。 觉得此刻人生圆满。 帆帆仍旧在月嫂怀里乐呵呵地笑,笑得天真可爱,笑得毫无烦恼。 舟舟漆黑的大眼睛却微微眯了眯。 给顾纤云和林柠量完身体尺寸,问了她们想要的风格,秦姝带着助理离开。 下楼刚坐进车里。 秦姝接到顾傲霆的电话,“姝啊,快来医院,我爸他老人家……” 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第1586章 纤云出嫁 秦姝心里一空,慌慌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秦姝慌忙问:“老爷子严重吗?” “很严重,昏迷不醒,心率、血压波动、呼吸频率都不正常。” 这是自然衰老的症状。 快一百一十岁的人了,难免。 又匆匆问了两句,秦姝坐车赶到医院。 顾老爷子已经被推进重症监护室,进行抢救了。 顾傲霆垂着头趴在墙上,看不到脸上表情,想来不会太好看。 身后几个保镖将他围在中间。 秦姝走到顾傲霆身后。 保镖们让出一个缺口,让她进去。 秦姝抬手搭到顾傲霆后背上,低声安慰道:“傲霆,咱爸年纪大了,岁数摆在那里,你想开点。” 顾傲霆转过身,眼白红红的,脸上满是泪。 放在往常,秦姝早嫌他矫情了,可今天她只是从包里掏出面巾纸,默默地帮他擦眼泪。 种种原因,她对他很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顾傲霆头垂到她肩上,声音沙哑,“姝啊,如果我爸醒不过来,我就没爸了。” 秦姝平时挺会安慰人的,可这会儿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脑子像短路了一样,脑神经是硬的。 先后经历过父母双亲的死亡,她特别怕这种场景。 慢半拍,拍拍顾傲霆的后背,秦姝说:“你坚强点。” 顾傲霆吸吸鼻子,眼泪又涌出来,“我爸在,我年纪再大,也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是有爸妈疼的小孩。我爸要是撑不过,那我就……” 秦姝安慰道:“万一有个万一,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可以陪他一起,反正你已经活了八十多岁,够本了。” 顾傲霆哭得更厉害了,“我舍不得他,也舍不得我老妈,更舍不得你,还舍不得北弦、阿野、南音、逸风、阿陆、星妍、悦宁、楚晔、楚韵和舟舟帆帆,还有阿尧墨鹤他们一家……” 秦姝叹了口气,“纤云和逸风两个月后办婚礼,让医生无论花多大代价,都要把老爷子抢救过来,撑到婚礼后。” “没有婚礼,我也会让医生花大代价,抢救我爸的。” “告诉北弦他们了吗?” “说了,他们很快赶过来。” 很快,一帮子子孙孙们,能来的都来了。 老太太也赶了过来。 顾傲霆交待过佣人,不让她来,佣人拦不住。 和哭哭啼啼的顾傲霆截然相反,老太太超乎寻常的冷静,手拄着龙头拐杖,白发苍苍地立在走廊里,像个定海神针。 她呵斥顾傲霆:“死小子,你爸还没死呢,你瞎哭什么?” 顾傲霆红着眼圈走到她身边,伸手抱住她,“妈,我是怕呀。”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怂小子,没出息!” 老太太目光炯炯在众人脸上划过,最后落到顾北弦和苏婳身上,“尽快给逸风和纤云把婚礼办了吧,老头子被这件事吊着,多活了好几年。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之际,再不办,老头子就真带着遗憾走了。” 顾北弦道:“很多东西要准备,最快可以提前一个月。” 老太太点点头,“可以,等老头子能探望了,我进去找他念叨念叨,让他再多撑一个月。” 抢救了三天,老爷子终于有了意识。 老太太换好防护服,拄着拐杖走进去,在床边坐下,握住他枯皱如松树皮的手,盯着他罩着氧气罩的脸,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老头子,你再撑撑吧。逸风和纤云还有二十几天就办婚礼了,参加完婚礼,你再走。到时给你弄个c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次你来当一家之主,我绝对不抢你风头。傲霆那个臭小子,要是敢抢你风头,我拿拐杖打他!” 老爷子那张风烛残年的脸,已经老得做不了表情。 只能直勾勾地盯着老太太的眼睛。 许久,他千沟万壑的眼角缓缓溢出一滴浊泪。 老太太心里一阵酸涩,脸上却带笑,“老家伙,你这是舍不得我,对吗?” 老爷子吃力地点点头。 老太太摸摸他的手背,用一种堪破世态的空凉语调说:“没什么舍不得的,生老病死,自然现象,该死不死,地球得多挤啊。这一世,我们来过,看过,用心爱过,努力打拼过,子子孙孙们也都争气,知足吧。” 老爷子重重点头。 二十七天后。 天刚蒙蒙亮,顾逸风率着豪华车队来到顾谨尧家。 这一天天高气爽,万里无云。 东方一轮红日艳如血,美得如火如荼。 顾逸风一身墨色中式婚服,更显五官俊朗,气质上也多了几分温润,行走间自带翩翩风度,像极了古偶剧里的英俊男主。 率伴郎团上楼。 顾逸风推门,走进顾纤云以前住的闺房。 她一身织金嫁衣,凤冠霞帔,仪态秀雅,端坐在大床上。 织金嫁衣是绣工日以继夜加班加点赶出来的,美而华丽。 凤冠是老太太出嫁时戴过的,送给顾纤云,是一种家族兴旺的传承。 顾逸风垂眸凝望顾纤云。 眼里惊艳涌动。 难怪古人大婚,要让新娘子着这种织工繁复的中式婚服。 盛装扮起来的她,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典雅大气的。 她又是明丽大方的五官,个子也高,一身奢华隆重的凤冠霞帔,当真是美得倾国倾城,具凤仪之美。 顾逸风款步走到顾纤云面前,拉起她的手,道:“纤云,我来接你回家。” 顾纤云仰头冲他笑。 一笑,明眸皓齿,眉目生情。 顾逸风心脏闪过一丝电流。 结婚多年,没想到还有这种触电的感觉。 他帮她戴上红色盖头,握着她的纤纤玉足,拿起婚鞋,帮她穿上。 等伴娘们闹完,发完红包,拍好全家照,顾逸风俯身要抱顾纤云。 顾骁走过来,“我来吧。” 顾逸风回眸扫他一眼,“不用,我自己抱。” 顾骁语气强硬,“我今天亲自把顾纤云背出去,背多少步,你给我好好数着。如果你再把顾纤云‘送’回来,我今天背多少步,日后踹你多少脚,绝不留情!” 顾逸风知道离婚的事,他心里有气。 无论什么原因,他和顾纤云的确是离婚了。 纤云也的确受了委屈,吃了很大的苦头。 顾逸风道:“好。” 他闪身让开。 顾骁走到顾纤云面前,后背对着她,硬声说:“上来吧,没出息的姐!” 因为是双胞胎,年龄同样大,出差时间差得极小,打小顾骁就不肯喊顾纤云姐,都是直呼其名。 这是顾骁第一次喊她姐。 一声“姐”,喊得顾纤云泪眼汪汪。 第1587章 逸风大婚 顾纤云倾身趴到顾骁肩上。 他的后背不知何时变得宽阔有力,有着山一般的稳妥。 顾纤云泪眼模糊,笑着嗔道:“臭小子,长大了!” 顾骁闷闷地说:“奔三了,都当舅舅的人了,别再喊我臭小子了,记住了吗?” 顾纤云眉眼漾笑,难得俏皮一下,“好的,臭小子!” 顾骁,“……” 他拢着顾纤云的腿,把她往上一托,直起腰身就往前走。 顾逸风跟上去。 伴郎团和伴娘团随后。 人群中,有道娇甜的女声小声说:“哥,你听到了吗?等我出嫁那天,你也这么威胁顾骁。” 不用回头看,顾骁都知道那是楚韵。 楚晔眉目沉沉,微微颔首,语调低沉道:“听到了,如果他敢欺负你,我十倍还回去。” “不愧是我亲哥!”楚韵乐得眉开眼笑,亲昵地挽着楚晔的手臂。 顾骁拢顾纤云的手紧了紧,硬帅的脸沉下来。 暗道,这个小妮子,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一行人上车。 豪华车队浩浩荡荡地向前行驶。 一路上,十分引人注目。 却没开去星河湾,而是拐向顾家老宅。 老爷子今天从医院被接回来,配备了医疗团队,随时等待抢救。 老爷子穿一身青色锦缎绣龙纹的唐装,和老太太淡金色绣五彩凤纹的旗袍相得益彰。 二老端坐在正堂正位的太师椅上。 顾纤云和顾逸风拜完天地,开始拜高堂。 二人跪到老爷子和老太太面前的蒲团上。 顾纤云仰头恭恭敬敬地冲二老喊道:“太爷爷、太奶奶!” 老太太未开口,泪先流。 老爷子也是浊泪横流,手指颤颤巍巍地从唐装兜里摸红包。 手指迟钝麻木,摸了很久,老爷子才摸出一个大红包,递给顾纤云。 他缓缓蠕动嘴唇,很慢很慢地说:“小纤云,我们,老顾家,对不起你!这里是支票,还有,股份转让书,我名下,所有,股份,都给,给你!谢谢你!委屈你了,孩子!” 吃力地说完这句话,老爷子喘气如牛。 医生急忙上吸氧设备,让他吸氧。 踏入老宅门后,顾纤云提醒自己不哭不哭,怕对老爷子不吉利,也怕哭花妆。 可这会儿忍不住眼泪四溢。 怎么能不哭呢? 老爷子拼着一口气参加她的婚礼,名下所有股份都给她,是她,而是不像顾傲霆那样,给她的孩子。 咽得下多大的委屈,才能担得起多大的责任、财富和荣耀。 欲戴其冠,必先承其重。 顾纤云擦掉眼泪,接过红包,红着眼圈对老爷子说:“谢谢爷爷!我一定会把舟舟和帆帆培养成最优秀的顾家子孙,不负您老的期望!” 这正是老爷子最期盼的! 老爷子重重点头,氧气罩后的嘴唇蠕动着。 听不到声音,但是顾纤云能读出,是“谢谢你”。 老太太平时最爱出风头,今天硬是忍着,不多说话,把风头全让给老爷子。 等顾逸风和顾纤云拜完其他高堂和天地后,顾北弦提醒大家,围到老爷子和老太太身边,拍张全家福。 所有顾家人携妻子或女朋友,携丈夫或男朋友,全都围过来,顾谨尧和云瑾在,墨鹤和陆恩琦也在,连顾峥嵘和柳忘也来了。 一眼望去,泱泱大几十口子。 真正的名门望族,五世同堂。 顾逸风抱着帆帆,立在老爷子身畔。 舟舟则放到老太太怀里。 因为帆帆调皮,老太太年纪太大抱不好,舟舟安静乖巧。 摄影师拿着相机,调好灯光,刚要按快门。 门外传来一道低沉带穿透力的男声,“慢着。” 众人纷纷寻声看过去。 门外一道修长清瘦的墨色身影堪堪走进来,怀中抱一面无情的俊秀男童。 是独孤城和沈天予! 立在老太太身边的苏星妍,心头一跳,整个人像被强光照到,浑身激灵一下,拔腿就朝那人那童跑过去。 沈恪也想过去,又怕会克到孩子,悄悄后退了几步。 苏星妍跑到独孤城和沈天予面前,朝沈天予伸出手,激动地喊:“天予!” 沈天予瞥她一眼,抿着英气的小嘴唇不说话,俊秀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 苏星妍美眸潮湿,心酸地冲他笑,“天予,妈妈抱抱你好吗?” 沈天予依旧冷漠。 独孤城把沈天予放到苏星妍怀里,沉声对她说:“带沈天予去拍照,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听到“最后一程”,苏星妍心里一阵尖利的刺痛。 知道老爷子这是大限已至,花再多的钱也回天乏力了。 苏星妍压下难过的情绪,回头看看沈恪,“我先生在,会不会影响小天予?” 独孤城面无表情道:“来时做过布置,十分钟后还给我。” “谢谢独孤叔叔。” 苏星妍抱着沈天予,朝老爷子和老太太走过去。 这是老爷子和老太太第一次见到沈天予。 二老眼里皆闪着亮光。 老爷子吃力地抬手,想去摘氧气罩,情绪异常激动。 医生怕他太过激动,心脏会骤停,急忙帮他取下氧气罩。 老爷子伸出双手,做出要抱沈天予的手势。 苏星妍语气温柔,轻声问沈天予:“天予,太祖爷爷抱抱你,可以吗?” 沈天予高冷地嗯一声。 苏星妍觉得这孩子真是个小祖宗。 她小心地把小祖宗,放到老祖宗身上,重新站回到老太太身边。 沈天予微微偏头,拿眼角,瞟了老太太怀中的舟舟一眼。 恰好舟舟也在看他。 二人眼里皆露出嫌弃的表情。 细微表情转瞬即逝,二人很快恢复面无表情。 摄影师指挥众人看镜头。 热热闹闹声中,这张全家福永久定格。 老爷子原来老得下垂干瘪的唇角,扬上去,是过了百岁后,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拍完照,老太太眉开眼笑地摸摸沈天予的小脑袋,“这孩子长得真俊,像星妍,也像沈恪,还像北弦。北弦小时候长得可俊了,抱出去,谁不夸?” 沈天予小眉头轻蹙,却也没发作,耐着性子让老太太摸。 活了一岁多,头一次这么有耐性。 顾傲霆挤过来,想伸手摸摸沈天予,又怕他发飙,不敢。 他陪着笑脸说:“小天予,我是你太爷爷,我叫顾傲霆,骄傲的傲,雷霆万钧的霆。” 沈天予嫌他烦,抬头看向他身后的秦姝,非常清晰地喊道:“太奶奶!” 一声“太奶奶”,把极少流泪的秦姝,喊得泪流满面。 她把顾傲霆挤开,走过来将沈天予抱起来,头埋到他的小颈窝里亲了亲,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 十分钟眨眼即过。 苏星妍将沈天予从秦姝怀里接过来,朝独孤城走过去,走到面前,却舍不得还给他了。 她紧紧抱着沈天予。 所有不舍和依恋都写在肢体动作里。 独孤城没有表情道:“孩子给我。” 苏星妍恋恋不舍地把沈天予还给他,眼神黏在孩子身上,千言万语都写在眼睛里。 沈天予漆黑冷沉的大眼睛下移,落到她并未凸显的小腹上,小小的唇瓣微启,吐出两个字:“妹妹。” 苏星妍只当是独孤城告诉他,没多想,眼里闪烁着泪光,对他说:“儿子,好好听师父的话。” 沈天予张嘴喊道:“妈!” 苏星妍心都化了。 独孤城抱着沈天予踏步而去。 苏星妍急忙追到门外。 哪还有人影? 除了佣人和宾客,空空出也。 苏星妍拿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疼,这是真实发生的,不是平常的梦境。 这边举行完中式婚礼,顾逸风和顾纤云要去教堂,举行西式婚礼。 老宅这边邀请的皆是自家至亲。 西式婚礼邀请的是京都城的名流政要和平时的关系网。 众人走后,老宅恢复清静。 医生要把老爷子送去医院。 老爷子抓着老太太的手,死活不肯走。 老太太道:“去吧去吧,去医院撑到明天再走。今天大喜的日子,你别撑不住走了,晦气。” 老爷子蠕动嘴唇慢慢说:“我觉得,身上有了,力气,应该还能,撑两三天。最后的日子,我不想跟,医生在一起,想跟你,在一起,雅慈。” 雅慈是老太太的芳名。 从他嘴里喊出来,有着别样的温柔。 老太太脸上露出一抹属于少女的娇羞,嗔道:“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肉麻,随你便吧!” 她打发了医生,同顾北弦一起将老爷子送到床上。 老爷子一手抓着老太太的手,一手抓着顾北弦的手,对顾北弦交待道:“雅慈名下的,股份,给星妍的,孩子。那孩子,不一般,不一般……” 他缓缓闭上眼睛,阖目而睡。 第1588章 父爱如山 顾北弦帮老爷子盖好被子。 他搀扶着老太太,走到卧室外的沙发上,坐下。 顾北弦拿手帕帮老太太擦擦眼泪,说:“奶奶,您名下的股份留给我哥那俩孩子吧,小天予以后有我和苏婳疼。虽然我哥不是计较的人,但是东西全给了纤云和星妍,会寒了我哥的心。” 老太太点点头,思路清晰地说:“我就是这样打算的。我的珠宝首饰给纤云,苏婳的给星妍,秦姝的给林柠、悦宁和楚韵。秦姝手里的好东西,比我多得多。我手里股份给阿野俩孩子,老头子的给纤云,至于星妍,你看着处理。今天老头子是看到小天予激动坏了,口不择言。人老了都这样,特稀罕小孩,看到小孩子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掏给他。如果阿陆和悦宁带着孩子来,往他腿上一坐,他一高兴,肯定也会这么说。” 顾北弦拍拍她的后背。 许久没做如此亲昵的动作,这才惊觉她真是老了。 老宅配了营养师、厨师、家庭医生,一堆佣人照顾着,可她还是瘦骨嶙峋。 想到爷爷大限将至,奶奶也撑不了几年,顾北弦心底一阵酸楚。 他打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记忆里爷爷魁梧伟岸,奶奶优雅风趣,仿佛眨眼间,都衰老得不成样子了。 时光匆匆。 岁月不饶人。 他抬手环住老太太的肩背,低沉声音喊道:“奶奶。” 寻常的称呼,带着很深的感情和种种不舍。 老太太抬起眼帘瞅他,啧啧几声,“瞧瞧,你也开始矫情了?学谁不好,非得学你爸那个老东西。等你爷爷熬不过去了,你留意着点你爸,万一晕了,赶紧抢救,毕竟也是八十好几的人了。” 顾北弦颔首应着。 老太太拍拍他的腿,“逸风和纤云该办喜宴了,今天来的客人多,你去帮忙招呼招呼。这边有医生有佣人有保镖,不会有事。老头子一辈子省心,一定能撑过这几天的。” “好。” 顾北弦站起来,交待医生和佣人守好二老,有异常打电话。 上车,离开老宅。 顾北弦来到教堂。 正赶上顾谨尧牵着顾纤云的手,把她交到顾逸风手里。 平素顾谨尧极少穿西装打领带,今天西装笔挺,倒比平时多了一分精英范儿和风度。 顾北弦单手插兜,静静打量他。 很难想象,三十多年前,他和他为着苏婳,明争暗斗,争得满是火药味,如今却成为亲家,成为亲人。 对付情敌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与之结亲。 当然,这个情敌,得是正人君子。 如果是小人,后患无穷。 把顾纤云交到顾逸风手上,顾谨尧并未接司仪递过来的话筒。 他向来不是爱做秀的人,有些话,让顾逸风听到就够了。 他盯着顾逸风的眼睛,沉声说:“纤云性格有部分像我,做事比较轴,说好听了,叫执着。她这人想得多,责任心强,遇事喜欢自己一个人扛,苦自己吃,罪自己受。这种性格让人又好气又心疼,但是这种人踏实可靠,能同甘共苦,能担起重担,能成事,是好妻子,是好伴侣,也是好战友。人生这条路漫长艰辛,荆棘遍布,有纤云这样的妻子相伴,你会省很多心。” 他一向内敛自谦,少有这么夸自己人的时候。 顾纤云在旁边静静听着,眼圈又红了。 父爱如山。 说的就是父亲这种吧。 平时不喧哗,不多做表达,可是他对她的爱却如山一般巍峨,如山一般厚重。 她在国外做试管婴儿时,是父亲和母亲忙前忙后地陪着她,给予她最大的支持。 她为什么有勇气做单身妈妈? 因为有这样的父母在背后为她兜底。 顾逸风握紧顾纤云的手,对顾谨尧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爸您放心,我会纤云好,终始如一的好。” 一旁的云瑾,平时口才极好,此时哭得说不出话来。 是替纤云开心,也是心疼她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好在拨云见日,终得圆满。 在牧师的见证下,二人把手放在圣经上,对彼此说誓词: 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会永远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顾逸风手握话筒,凝望一袭白纱,高雅明艳的顾纤云,爱意从心底溢到眼里。 墨黑如玉的眸子越发漆黑动人。 他声音沉而坚硬,一字一顿道:“浮世三千,吾爱有三,舟舟为朝,帆帆为暮,你为朝朝暮暮。只要心脏还能跳动,我对你的爱,就不会熄灭。山盟海誓说再多没用,请大家监督我的表现。” 台下掌声哗哗啦啦。 顾纤云眼含泪花。 上次这样的仪式,是同他订婚,当时他说的誓言,时隔多年,她仍记忆犹新。 那时他的誓言,注重辞藻华丽,如今去了浮华,剩下筋骨,字字如筋,句句入骨。 谈恋爱时,情侣是悬在空中的,是梦幻美好的。 结婚却是夫妻沉下来,沉入俗世琐碎中,美好有,更多的是过普通平凡甚至庸俗的日子。 接下来,牧师让二人交换信物。 顾逸风和顾纤云互相为彼此戴戒指。 戒指戴好,顾逸风忽然倾身,打横把顾纤云抱起来。 他双脚踏地,纵身一跃,抱着顾纤云跃到半空中。 二人高挑的身形,在空中停顿了会儿。 这片刻,顾逸风掀开顾纤云的头纱,深深吻住她的唇。 打小跟着师父习武,其他一学就会,徒手攀爬几十层楼都不在话下,唯有原地起飞,怎么学都学不精。 为了婚礼这一吻,他硬是超常发挥了。 男人英俊,女人美貌,皆身形修长挺拔优美。 宛不是身上穿的是西装和西式婚纱,众人还以为是在拍武侠剧。 “哗!哗!哗!” 台下响起雷鸣的掌声! 经久不停。 “哇!哇!好浪漫,好!浪!漫!”楚韵大眼睛泪花闪烁,手都鼓疼了,扭头对顾骁说:“骁哥哥,学到了吗?等我们结婚,你也要这样飞着亲我。” 顾骁不敢接话,心中暗暗腹诽,臭逸风,鬼逸风! 结个婚,卷成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第1589章 这是喜丧 林柠手都鼓肿了,小白鼬一样的黑眼珠闪闪发光,盯着在空中接吻的顾逸风和顾纤云。 羡慕哭了! 好浪漫。 好神奇! 秦陆低眸扫她一眼,“羡慕?” “嗯嗯!”林柠重重点头。 “想要?” 林柠嗯嗯两声,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说:“不想要不想要!我只要阿陆你!我对逸风哥是年少不懂事,一时见色起意。对你是真爱,发自内心的爱,比24k纯金还真,一万个他都比不上你!” 秦陆轻轻拍她后脑勺一下。 论滑头,小黄鼠狼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躲在人群后的顾傲霆,悄悄抹掉眼尾的泪。 长孙大婚,这么风光的时刻,他很想盛装上台,好好出一番风头。 可是心中有愧,他不好意思,也不敢。 秦姝拿高跟鞋踩他的脚一下,低声警告道:“等会儿喜宴,你负责招呼客人就好了,少去纤云和阿尧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敢说一个不中听的字,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卤卤给你下酒,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顾傲霆点头如捣蒜。 接下来,一行人离开教堂,乘车去酒店。 顾北弦提前包下京都最豪华的七星级酒店。 婚宴规模堪称京都第一。 偌大京都城,凡是有头有脸的都来了,整整摆了好几层。 接下来,婚宴要连摆三天。 怕顾纤云累,敬完一圈酒,顾逸风把她送到酒店楼上的房间,让她休息。 他帮她拉下婚纱后面的拉链。 婚纱脱掉,这才注意到她里面穿了紧身塑身衣。 难怪腰身束得那么纤细。 小腹和腰围都被勒红了,勒出一道道印子。 顾逸风心疼地帮她小腹上的红痕,低声嗔道:“干嘛这么折腾自己?不难受吗?” “奶奶帮我设计了这么漂亮的婚纱,工人不分昼夜,帮我赶制出来。我当然要把腰束起来,用最好的一面展示它,也是给奶奶的婚纱馆打广告。”顾纤云纤长手指轻抚白色奢华婚纱。 整块纱是国外进口的定制面料,上面的刺绣是纯手工绣的,胸前钻石是真钻石,镶成星河的图案。 奢华重工。 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婚纱。 这件婚纱,她要保留到老。 顾逸风亲亲她的长发,打趣道:“不愧是女顾总,结个婚,都能想到打一波广告。” “当然,否则配不上你。” “你一直都配得上。”他帮她拆掉盘发上的珠宝,摘下脖颈上的项链和耳环,“换上睡衣,去卸个妆,好好睡一觉。舟舟和帆帆有我妈和月嫂们照顾,不用你操心。” “好,你去应酬宾客吧。” 顾逸风起身离开,去隔壁房间看看舟舟和帆帆。 刚才他们进来时,俩孩子在睡觉。 不知这会儿醒了没? 门一推开,好家伙! 顾傲霆和陆砚书,正在争着抱孩子,夸孩子。 顾傲霆怀里抱的是帆帆。 陆砚书怀里抱的是舟舟。 顾傲霆扯着嗓门说:“帆帆聪明活泼可爱,机灵乐观,像逸风小时候。从小看到大,帆帆长大后铁定能成大事,会成为我们老顾家最优秀的接班人!” 陆砚书抱着舟舟慢条斯理道:“舟舟沉静异常,与众不同,肯定是天才。你们老顾家最优秀的接班人,我觉得应该是舟舟。” 是不是不要紧,话上反正不能输。 顾傲霆瞥一眼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舟舟,总觉得他沉静得诡异。 想说他不成废物,就谢天谢地了,还成为接班人? 天方夜谭! 他抱起帆帆,脸贴到他白白嫩嫩的小胖脸上,语气宠溺说:“我们帆帆最棒,最聪明!帆帆快快长大,太爷爷好把打了一辈子的江山传给你!” 帆帆乐呵呵的,伸出小胖手摸摸他的老脸。 顾傲霆高兴坏了,“看,帆帆能听懂我的话!哎哟,我们帆帆可真是个大聪明,大天才!未来不可估量!” 陆砚书平素儒雅斯文,但是看不惯顾傲霆,忍不住想怼他:“你看人什么时候准过?” 顾傲霆说:“我看小姝准,看北弦看逸风都很准,看墨鹤也准。” 顾逸风唇角含笑望着两位老人家。 一对欢喜亲家。 一辈子互相看不顺眼。 他走过去,摸摸舟舟摸摸帆帆,交待几句,转身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走到门外,反手要关门时,看到舟舟的目光好像在追随他,以为看错了,定睛再细看时,舟舟的目光又恢复平时的懒散,漠不关心。 真是看错了。 顾逸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下楼去宴会厅招呼客人。 一个多小时后,一拨人已经吃好了,离席而去。 顾逸风和顾北弦、苏婳、秦姝去门口送客。 迎来送往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带着个女人走过来。 是顾胤和他女朋友。 他女友肚子比上次见,大了一些,人却瘦了很多,面色憔悴。 顾胤递给顾逸风一个红包,道:“恭喜!” 顾逸风伸手接过来,问:“什么时候结婚,提前通知一声。” 顾胤自嘲一笑,“结婚?再说吧,我爸不同意。” 那年轻女子缩在他身后,唇角露出苦涩一笑。 顾逸风道:“别伤害无辜的人。” 顾胤呵呵干笑两声,“我不无辜吗?可是仍旧被伤害,这世界哪有公平可言?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和纤云的孩子们还好吗?” 顾逸风微微颔首,“好。” 顾胤又从包中取出两个红包,“买东西你肯定不收,给红包吧,给俩孩子的。” 顾逸风不拂他的面子,伸手接过来,“等你们的孩子出生时,通知我,我去喝喜酒。虽然我们之间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但我仍旧把你当表哥。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已经长大成人,三十多岁了,是成熟男人,是男人就要有责任心。你爸妈不负责任,希望你能做个负责任的人。” 顾胤自嘲一笑,低头扫一眼身畔的女友,“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好男人?” 女子眼神躲闪,想点头,又怕顾胤生气,急忙摇头,小声说:“我喜欢你这种。” 顾胤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我这样的人渣有什么好喜欢的?你喜欢的是我的钱吧?” 女子不敢再出声,只拼命摇头,眼里泪珠涌动。 顾胤冲顾逸风一挥手,“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顾逸风淡嗯一声。 顾胤又冲苏婳和顾北弦、秦姝喊了声:“姨妈、姨父、奶奶,再见。” 三人皆应着,心情复杂。 这是个可怜可气又可悲的人。 希望他能幸福。 一周后,清早。 顾老爷子在睡梦中去世。 面容祥和安宁,僵硬干瘪的唇角保持上扬的弧度。 他是笑着去世的。 去世前做了个美梦,梦见顾家列祖列宗们夸他,夸他儿孙满堂,有福气,夸他治家有功。 梦到他又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拉着妻子的手。 那时的他高大年轻,精力充沛,浑身是干劲儿,妻子温柔优雅风趣可爱…… 年轻真好啊。 他的身体开始往上飘,因为器官衰老导致的陈年疼痛种种不适,统统消失了。 肉体还横在床上,他的灵魂却浮在上空,俯视着他一辈子的爱人,雅慈。 他要记住她的模样。 下一世,还想和她做夫妻。 这一世没做够。 众儿孙们闻讯,纷纷赶过来。 皆眼圈红红的,显然一路上哭过。 顾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颤颤巍巍地立在大厅中间,眉目清明道:“这是喜丧,老头子是笑着走的。他心满意足,没留任何遗憾,去极乐世界享福了,是好事。谁都不许哭,给我笑!” 可是众人都笑不出来,皆默默流泪。 顾傲霆趴在老爷子床头,抱着他老人家的僵硬冰冷的身体,哭得不能自抑。 先是咬着嘴唇无声流泪,接着憋不住,痛哭出声。 最后他伏在老爷胸口嚎啕大哭,“爸啊,爸,您老人家怎么就走了呢?您这一走,我可怎么办?爸,您醒醒啊,睁开眼睛,看看您不孝的儿子!爸,我的爸爸啊,我的老爸爸,我舍不得您啊,爸……” 他哭得撕心裂肺。 心太痛,眼白一翻,他哭晕了过去。 顾北弦急忙上前,来掐他的人中,唤家庭医生过来,帮他吸氧为他急救。 氧吸上,顾傲霆慢慢苏醒过来,眼睛闭着,仍旧泪流不止,哭得浑身抽搐。 秦姝怕他哭死了,凑到他耳边低声吓唬他:“老爷子的魂灵还在这屋内。你再这么哭,老爷子舍不得你,会把你带走。” 听秦姝这么一说,顾傲霆立马止住哭。 他不想死,膝下儿孙成群,一茬接一茬地长大,还有操不完的心。 第1590章 一生要强 顾北弦和管家以及主事的人,开始为老爷子操办后事。 老爷子大概早就料到大限已至,昨晚让男佣人提前帮他洗澡净身,身上也换好了寿衣,藏蓝色真丝缎寿服,上绣龙纹和仙鹤等祥瑞图案。 保镖们将寿棺抬过来。 寿棺极重,是名贵楠木材质,顾傲霆专门找人打造的,要八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才能抬得动。 该走的仪式办好后,顾北弦和秦野一起把老爷子的遗体,小心地抬进寿棺里,让他躺好。 并不盖棺盖。 潜意识里总觉得老爷子,只是睡着了。 不是去世了。 秦野望着老爷子安详的遗容,一向极少流泪的他,眼圈红了。 旷野般坚硬的男人,泪水无声滑落。 顾北弦递给他一方手帕,“擦擦。” 秦野接过来揩揩眼角,道:“逢年过节,我都是陪我养父过。这些年来,陪伴老爷子的时间太少了。”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老爷子身边贤子孝孙太多,而秦漠耕只有他和沈鸢两家。 打小没在老爷子身边长大,对他也没什么感情。 可是老爷子真去世了,秦野心中又生出遗憾和愧疚。 顾北弦拍拍他的后背,“没事,爷爷都理解,人生在世,很难两全。” 长明灯燃上。 今晚由顾北弦和秦野守灵。 二人跪坐在棺前,给老爷子烧纸。 灵堂寂静,却没人害怕。 总感觉老爷子的魂灵就在灵堂,正温和慈爱地注视着他们。 午夜时分。 留秦野和站岗的保镖们守灵,顾北弦起身,来到老太太的寝室。 往常大床上躺着老太太老爷子两个人,顾北弦不觉得凄清。 如今只剩老太太一个,孤零零地躺在那么宽的大床上,房间里有了凄悲孤冷的味儿,连空气都仿佛变成了灰扑扑的颜色。 他静悄悄走到床前坐下,轻轻帮老太太掖被角。 想抱抱老太太,又怕吵醒她,便无声地坐着,陪着她。 以前总觉得奶奶可爱,如今却变成了可怜。 相伴一生的爱人去世了,独留她一个。 他无法想象,日后若苏婳先他而去,他得多难过? 若他先苏婳而去,独留苏婳一人在世,她又得多孤独? 正沉思间,耳边传来老太太闷闷的声音,“臭小子,你偷偷摸摸来我屋做什么?” 就说吧,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顾北弦道:“我来陪陪您。” “我没事。”黑暗里,老太太空洞洞的眼珠盯着天花板,“老爷子只是暂时离开我一阵子,迟早都会在天堂里相见。你和阿野去睡觉吧,老爷子一辈子不喜欢麻烦人,如今死了,更不想麻烦人,不必熬夜守灵。” “守灵是应该的,我们人多,轮流着守,无碍。” “那你出去吧,你坐在这里影响我睡觉。我这么坚强的人,顶天立地大女子,活了一百多年,想得很开,真不会有事,你放心。” 顾北弦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难过。 倔强的小老太太,一生都要强。 顾北弦被她赶出卧室。 老太太闭上眼睛,后半夜终于沉沉睡去。 等清早醒来,一睁眼,看到床前的地板上,铺着被子,被子里露出个毛茸茸的花白脑袋,浓眉高鼻,国字脸。 是她儿子顾傲霆。 染黑的头发新长出了白发,脸上也不再红光满面。 一夜之间,他苍老了不少。 老太太叹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拿脚踢踢顾傲霆的被子,“老小子,矫情劲儿又上来了是吧?你的老妈妈坚强得很,用不着你来看。你岁数也不小了,睡地板,万一睡出个好歹来,等我下去了,你爸肯定会怪我。” 顾傲霆眼睛不睁,泪水又涌出来。 他没爸爸了。 好孤独哇,无助。 以后喊爸,再也没人答应了。 父亲不只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靠山,是他的良师益友,是他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 又怕父亲真舍不得他,来带他走,顾傲霆抬手擦掉眼泪,不敢多哭。 追悼会举行过后。 老爷子的骨灰该下葬了。 灵车和车队浩浩荡荡驶往顾家祖坟。 入秋了,天气阴阴的,不冷不热。 老太太下车,仰头看了看天,说:“老头子挺会挑时候,怕儿孙们热着,冻着,专门挑秋天走。” 这话没法接。 众人搀扶她,缓步朝顾家祖坟之地走去。 八个人高马大的抬棺人抬着老爷子的楠木棺材,百步一歇地往前走。 来到墓地。 墓坑早就提前挖好了。 棺材依照入葬规矩,小心地放入墓坑。 主事人指挥众人跪拜。 顾傲霆尤其重视这个,因为蒙受祖宗福荫多年,公司平稳发展,未曾出现过太大的起落。 老爷子的骨灰入葬之后,开始祭祀烧纸,鸡鱼肉蛋等贡品摆上,纸扎的轿子、金元宝、纸人、纸马等等焚起。 起风了。 秋风烈烈。 在老爷子的坟墓前直打转,旋转的风将纸灰吹起,却不吹乱,也不迷人眼。 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盯着墓碑上老爷子的照片,缓声问:“老头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风旋转得更厉害了。 老太太停顿一会儿,又说:“放心吧老头子,等我死后,跟你同葬一个墓穴。” 也是奇怪。 老太太这话一出口,旋转的风瞬间停了。 墓地方圆十里寂静无风,所有纸灰和残存的纸片,全部归于静止。 老太太眼里一把浊泪,脸上却浮笑,“老头子有灵性呢,能听到我说话。” 顾傲霆和他姐姐顾凤骄又呜呜地哭起来。 尤其顾凤骄哭得死去活来。 老爷子在世时,她来得少,人死了,才觉后悔。 她的儿孙们过来搀扶起她。 许久之后,众人缓步离开墓园,上车。 车子缓缓启动。 天上飘起霏霏细雨。 老太太隔窗望着窗外,唇角上扬,“老头子真省心,一辈子不给人添麻烦,死了也是。怕儿孙们湿了衣服,脏了鞋子,等我们离开,他才哭。” 顾北弦伸手握住她的手,“奶奶,搬去我们家住吧?” 老太太摇摇头,双目空荡荡,“不了,待在老宅,到处都是老头子的东西,就感觉他还在我身边。” 浩浩荡荡的车队走远后。 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怀中抱着个俊秀男童,踏入顾家墓园。 第1591章 无法弥补 是独孤城和沈天予。 独孤城身穿墨色长衣长裤,沈天予则穿白衣白裤白鞋,头戴白色孝帽。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行走在墓园间,十分打眼。 可能是下雨影响视线,看守墓园的人,没注意到二人闯入墓园。 绵绵细雨打在二人身上,在睫毛上挂下一层雾珠。 来到老爷子墓前,独孤城将沈天予放下,对他说:“沈天予,这是你太祖。跪下,给他磕三个响头,让他保佑你平安长大。” 沈天予小膝盖跪到泥地上,小手撑住地面上,老老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等他站起来,独孤城拿手帕帮他擦手,擦额头上的泥和裤腿上的泥。 沈天予回头,漆黑的大眼睛四处寻找。 没看到苏星妍,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独孤城将他抱起来,朝来路走。 沈天予的头一直保持回头望的姿势,四处寻找苏星妍的影子。 直到出了墓园,都没看到她。 沈天予黑沉沉的大眼珠渐渐蒙上一层雾气。 不知是泪水,还是被雨水打湿的。 独孤城道:“别找了,她怀孕了,不能来墓地。” 沈天予抬手悄悄抹掉眼里的泪珠。 想妈妈。 独孤城并未看他,却将他的举止扫入眼底。 二人上车。 独孤城摘掉他头上的孝帽。 独孤城的二徒弟发动车子,原路返回。 车子开出去一千米,独孤城忽然出声:“去沈恪家。” 二徒弟一愣,慢半秒应了声:“好的,师父。” 他打方向,拐弯朝京都城内开去。 四五十分钟后。 车子驶到沈恪小区大门外。 独孤城拨通苏星妍的号码,声音冰冷,“出来。” 苏星妍一怔,反应过来后,顿时惊喜,“独孤叔叔,您来京都了?” 独孤城将电话挂了。 苏星妍望着手机愣一下神,随即冲喊沈恪:“阿恪,衣服,快给我拿衣服!小天予来了,我要去看我儿子!” 沈恪迅速取来衣服,帮她换上。 打着伞,陪她下楼。 还想陪她去看小天予。 苏星妍猜到他的心思,捏捏他的手,“我帮你拍视频,回来给你看。” 这话沈恪不信。 每次她都这么说,结果每次都忘记拍。 沈恪送了几步,不再往前走,换保镖护送苏星妍。 出了小区大门。 苏星妍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古旧的黑色汽车,在一众轿车中,显得尤为特别。 她快步走到车前,伸手去拉车门。 手刚碰到门把手上,车门从里面推开。 沈天予俊秀冷傲的小脸映入眼帘。 苏星妍眼圈瞬间泛红,濡湿,朝他伸出双手,“天予,来,妈妈抱抱。” 沈天予头别到一边。 独孤城垂眸扫他一眼,道:“走?” 闻言,沈天予头扭过去,小身子朝苏星妍怀里倾。 苏星妍急忙把他从车里抱出来,脸贴着他的小脸。 他小脸发凉。 她把他放到地上,拿双手搓搓他的小脸,搓热了,又亲了亲,捧着他的小脸左看右看,眼里泪光晶莹,唇角却带笑。 她弯下腰,把他按到怀里,一遍遍喊道:“天予,天予。”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是真的,不是做梦。 沈天予板着英俊小脸不出声。 许久之后,他缓缓抬起双手,搂住苏星妍的身子,喊了声:“妈。” 声音略带哭腔。 有怨,有依恋,有不舍。 那丝丝哭腔,喊得苏星妍心都碎了。 以前坚定不移地选择沈恪,她从未后悔过。 可这声“妈”,喊得她后悔了。 她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有些事是永远无法弥补的,比如错过的童年,比如缺失的母爱。 车门推开,独孤城从车上下来,伸手将沈天予抱起来,坐进车里。 车门关上。 车子驶动,车影渐行渐远。 苏星妍泪眼模糊,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保镖伞撑在她头顶,提醒道:“人走远了,我们回去吧,星妍小姐。” 苏星妍不应,漂亮的眸子仍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直到手被一只修长雅气的大手握住。 那是沈恪的手。 苏星妍才回过神来。 沈恪将她拥入怀中,她身子冰凉。 明明才入秋,气温宜人,她身上也穿了保暖的长风衣。 沈恪牵着她的手,缓步往回走。 沈恪想安慰她,可是这一两年,安慰的话翻来覆去都说尽了,再说也没什么意义。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苏星妍突然出声:“我想见太奶奶。” “太奶奶刚从墓地回来,年纪大了,很累,改天再去好吗?” “就现在,太奶奶一定很孤独,我想陪陪她。” 沈恪拗不过她,只好开车把她送去老宅。 老太太正躲在卧室里,一个人悄悄抹眼泪呢。 老爷子刚去世那天,她太难过,人是懵的,脑子涨涨,哭不出来。 如今老爷子下葬了,她也缓过劲儿来了,想到老伴没了,以后就剩她一个人了,孤苦伶仃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泄而出。 苏星妍抬手敲门。 老太太慌忙擦掉眼泪,回头,把嫌弃搁在话音里,“你们这帮孩子,烦不烦人?我都说了,不去你们家,不去你们家,一个个的,没完了是吧?我就守在这老宅里,老宅安静自在,老头子时不时还能回来看看我。搬去你们家住,老头子想回来看我,不方便!” 苏星妍推门走进去,来到床前,俯身坐下,从后面抱住老太太。 老太太闻着她身上清雅好闻的香气,没了脾气,笑道:“原来是我的星妍小仙女来了,难怪香喷喷的。” 苏星妍头埋到她颈窝里,不出声。 老太太摸摸她纤长嫩滑的手,“小丫头,有心事?” “没有。” “因为小天予?” “太奶奶,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伤害了小天予。” 老太太咧嘴慈爱一笑,“傻丫头,你给了小天予生命,生恩也是恩。如果你不生他,他连来这世上的机会都没有。你受了那么大的罪生下他,又饱受母子分离之苦。小天予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怪你。就像阿野,他怪过秦姝吗?没有,他对秦姝只有心疼和体谅。你身上还怀着孩子呢,别胡思乱想。天塌了,有太奶奶帮你顶着。太奶奶顶不住了,还可以烧纸给你太爷爷,让他帮忙一起顶。” 苏星妍也笑了。 有的人天生自带正能量气场。 哪怕只是听她说说话,都能让人心情为之一振。 苏星妍抱着她枯瘦的身子,声音软糯清雅,“太奶奶,我要在老宅住一阵子,陪陪您。” 老太太能拒绝顾傲霆和顾北弦他们几个,却无法拒绝香香软软的苏星妍,无奈的语气说:“成吧,成,说好了,住几天,你就回去啊。身上带着孩子呢,还来照顾我这把老骨头。” 苏星妍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小天予说是妹妹,求太奶奶赐名。” 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摸摸她的小腹,说:“这等小事,让你妈或者你爱人取吧,解决不了的大事,再来找我。” 苏星妍笑。 笑老太太民主,不像爷爷顾傲霆那样什么都大包大揽,不给别人机会。 正说着,秦悦宁来了。 冲门口的沈恪打了声招呼,她走进卧室,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地对老太太说:“太奶奶在上,小重孙女悦宁在下!今天给太奶奶表演胸口碎大石、蒙眼扔飞镖、单掌开砖头、喉咙顶枪尖、钻火圈、空中飞人、飞踢、铁头功,太奶奶想先看哪个节目?” 这些功夫,只是听听,老太太都心疼。 她连连摆手,“我心情很好,真的很好,你不用表演。” 秦悦宁思索半秒,拳头一抱,“那我给您表演个招魂术吧,把太爷爷的魂招来,让他陪您说几句话。” 第1592章 太热情了 老太太惊得睁大双眼。 小丫头,年纪轻轻的,什么时候连招魂术都学上了? 虽然很想老爷子,可是招魂术这东西,邪气得很,真要使上了,怕是要伤秦悦宁的元气。 老太太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太爷爷刚走,让他安生几天吧,别折腾他了。” 秦悦宁陷入沉思。 她打小假小子作派,不太会哄人,平时哄元峻,亲他几下揉他几把,比什么都好使。 可是用哄元峻的招数,来哄太奶奶,貌似不太合适。 秦悦宁从兜里掏出手机,走到窗前,给元峻发信息:峻哥,江湖救急!太奶奶很伤心,我该怎么哄她? 元峻回:太奶奶现在肯定很孤独,你抱抱她,多陪陪她。 秦悦宁道:我试试。 把手机放回兜里,秦悦宁走到老太太面前坐下,伸手抱住她。 她劲儿大,又太想给老太太安慰,有点用力过猛。 老太太被她勒得两侧肋骨疼。 忍了一两分钟,见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老太太咳嗽一声,说:“小悦宁,那什么,太奶奶快被你送走了,咱能小点劲儿吗?” 秦悦宁慌忙松开手,忙不迭地帮老太太揉肋骨,“对不起,对不起太奶奶,我太急于求成了。” 老太太摸摸她的短发,一脸慈爱地说:“好孩子,太奶奶知道你的心意。你们俩都回去吧,太奶奶好得很,不会有事。这么一大家子人在,太奶奶不会想不开。” 秦悦宁说:“我还没到开学时间,趁这机会多陪陪您,过几天一开学,我就没时间来了。” 见劝不走她,老太太扭头看向苏星妍,“小星妍,你回去吧,你怀着孩子,身体不比平时。这几天老头子走,害你们难过了。” 她摸摸她清婉漂亮的脸颊,“看,小脸都瘦了,怀着孩子,也不见你长胖。” 苏星妍又伸手搂住她。 是依恋,也是心疼她。 她和小天予只是母子分离,都难受得心如刀割,而她和老爷子是阴阳两隔,嘴上不说,她心里得痛成什么样? 老太太伸手抱住她俩。 俩重孙女,一个清雅,温柔细腻,一个英气,直得可爱,都讨人喜欢得紧。 当天,秦悦宁留下来陪老太太。 苏星妍和沈恪离开老宅。 一出老宅大门,看到青回正立在门外。 他现在行事风格略有提高,既能暗中保护她,又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青回递给沈恪一个手机。 沈恪接过来,手机里是一个长视频,长达十几分钟。 点开,里面是苏星妍抱小天予的画面。 原来他隐在暗处,帮他录了视频。 沈恪心中感动,将视频压缩,发到自己的邮箱,把手机还给他,“谢谢你。” 青回接过手机,面无表情道:“我要娶虞瑜。” 沈恪明白他话外的意思,“等你们结婚,我会派人操办婚礼。虞棣那边,交给我,但前提是,虞瑜是心甘情愿嫁给你。” 青回板着一张棺材板儿脸,“她会。” 夫妇二人上车。 青回开车跟在后面。 苏星妍给秦悦宁发信息:太奶奶喜欢听邓丽君的歌,你唱给她听,不会唱就放唱片。她喜欢吃素芳斋的点心,最好是刚做出来的,你让管家隔三差五派人去买点,买含木糖醇的。控制一下食量,一次给她吃一块就好,吃多血糖也会升高。花园里有蔷薇花和玫瑰,每天早上摘一朵放到她床头柜上。太奶奶是老小孩,当小孩子哄就好了,多抱抱她,夸夸她,给她梳梳头,按摩。不要按太大劲儿,她只是喜欢那种亲昵方式。 秦悦宁自愧不如。 平常她有空多围着外公鹿巍转。 老爷子一去世,才发现对老太太疏忽太多。 可她平时对待外公,奉行的是,打是亲,骂是爱。 冷不丁换成老太太,一时不知该怎么对她才好。 秦悦宁上网搜索《甜蜜蜜》,记了下歌词和曲调。 歌词很简单,曲调也不难。 哼了几句,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但是为了表示孝心,为了哄老太太开心,她豁出去了。 来到老太太面前,她清清嗓子开始唱:“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唱了一半,秦悦宁实在唱不下去了,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小米粒,舌头上都长满了。 她平时最爱唱的歌是《精忠报国》。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这种壮志凌云的歌词,雄浑有力的曲调,唱多久都不会起鸡皮疙瘩。 老太太看出她的为难,“别唱了孩子,孝心我领了。” “那太奶奶,我照顾您睡觉吧?” 老太太着实困了,累了。 秦悦宁帮她脱了鞋和外衣,服侍她躺下。 她也和衣躺在她身边。 爸爸交待她,让她多过来陪陪老太太,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陪。 这一觉老太太睡了一个多小时。 醒来,老太太想去卫生间。 见秦悦宁还在睡着,她拿起淡粉色的老年手机,拨通女佣人的号码,让她过来扶她。 秦悦宁醒了,睁开眼睛看向老太太,“太奶奶,您要去卫生间吗?” “对。” 秦悦宁掀开被子坐起来,一手伸到老太腋下,另一只伸到老太太腿弯下,抱着她就下床,朝主卧自带的卫生间走去。 老太太只年轻时被老爷子这样抱过,自打上了年纪后,哪经过这阵仗? 吓得她紧紧搂着秦悦宁的脖子。 生怕小丫头一个重心不稳,再把她给摔了。 秦悦宁稳稳地把老太太抱到卫生间,放下,帮她脱了裤子,放到马桶上。 她立在旁边,等她方便完,再抱回去。 老太太大家闺秀出身,害羞。 平时佣人都会回避,等她方便完,再进来。 可这个小孙女,虎视眈眈地瞅着她,那架势,仿佛在阅兵。 老太太咳嗽一声,难为情地说:“那什么,小悦宁,你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 秦悦宁不在意道:“没事的,太奶奶,大家都是女人。您快点尿,尿完我给您擦屁股。” 老太太羞得老脸通红。 这孩子太热情了! 热情得让人有点吃不消。 第1593章 冷得彻骨 老太太红着脸说:“不用,真不用。” 秦悦宁不以为然,“您平时洗澡,肯定是佣人帮您洗吧?佣人能做,我也能做,亲重孙女比佣人更体己。” 老太太感动她的孝心,不再说什么。 忍着羞赧,方便完,她扯了抽纸擦。 秦悦宁伸手抢过来,帮她擦了,迅速帮她提好裤子。 全程一气呵成。 她速度快得像闪电,老太太压根反应不过来,一张老脸顿时羞得比红富士苹果还红。 她一生要强,好面子,在这帮小辈面前都是优雅体面的形象。 体面了一辈子,今天却被秦悦宁又抱又擦屁股,底裤都被她脱了。 偏偏她又是一番好心。 老太太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又感动又暖心,又有点哭笑不得。 秦悦宁弯腰打横,公主抱般,把她抱出卫生间,放到床上。 老太太羞得垂着眼帘,盘腿坐着。 秦悦宁见她脸红红的,以为感冒发烧了,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不烫啊,脸怎么这么红?” 她起身要去找家庭医生,被老太太叫住了。 老太太小声说:“我没生病,我只是害羞。” 秦悦宁觉得老太太真可爱。 一百多岁了,居然还害羞,还红脸。 她只在和元峻刚开始交往时,会脸红害羞,如今,她比他还彪悍。 她放缓力度,轻轻抱了抱老太太,“太奶奶,你等着,我去外面给您摘朵玫瑰花。” “好。” 秦悦宁大步如风,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手扶窗台,纵身往下一跳,很轻巧地跳到了一楼。 两三分钟功夫,秦悦宁的头从窗下冒出来。 再上来,她手里捧着一整束带着雨丝的蔷薇花,送到老太太面前,“太奶奶,给您花!” 老太太接过来,低头嗅嗅芳香的花,“谢谢小悦宁。” “应该的,这几天我要一直陪着您。” 老太太刚消红的脸,噌的一下又红了。 接下来,这小丫头估计要给她洗澡,喂饭,伺候她吃喝拉撒和睡觉。 果然,秦悦宁说:“太奶奶,您从墓地回来,受了寒气。我去放一桶温水,给您泡泡,驱驱寒。我外公有特制的强身健体中药包,我打电话让他送过来。下次给您泡中药浴,保您长命千岁。” 老太太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真不用……” 话未说完,秦悦宁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到了卫生间。 很快,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趁着放水,秦悦宁掏出手机拨给鹿巍,“外公,您那些个强身健体的中药包,给我整几百包。让您徒弟马上送过来,我给太奶奶泡澡用。” 那些个中药包配料含很多稀有名贵的中草药。 要么花高价买的,要么是他带徒弟去悬崖峭壁上采的。 前者还好说,有钱就行。 后者可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采到的。 平时只给最亲近的亲人泡,一听是给一百多岁的老太太用,鹿巍不太乐意。 慢一拍,鹿巍道:“老太太年纪太大了,吸收不好,用那么好的中药包浪费。” 秦悦宁嗓音一沉,“你送不送?” 鹿巍忿忿不平,“老爷子去世之前把名下股份都给了纤云,没分给你一点,你那么上赶着讨好她干嘛?即使她手里有点股份,还有星妍、楚韵、楚晔,分给你的也寥寥无几。有这闲功夫,你不如去元峻外公外婆面前,多露露脸。元峻妈妈是独生女,只有俩儿子,到时你分得会更多。” 秦悦宁斥道:“你的人品真是稳定,七八十年没变过!我就问你送不送?不送,等你以后老得不能动了,想死我,我都不会去看你一眼!” 鹿巍最疼她,自然最怕这个。 他连忙说:“十包,不能再多了。” “两百包,一包都不能少!” “二十,家里没那么多了。” 秦悦宁发脾气了,“再磨叽,我跟你断绝关系!” “好好好,不磨叽,我现在就让徒弟送过去。白疼你这个小丫头了,胳膊肘子往外拐!” “那是我亲太奶奶!” “他们老顾家,压根就没把你们一家当成亲生的。自古都是长子掌权,结果公司是次子顾北弦当老大。好吧,上一辈因为你爸从小被绑架,没接受过良好教育,秦陆总可以了吧?结果又落到逸风手上了。你再看顾傲霆对帆帆的态度,未来继承人肯定是他。你们这一房,凭什么世世代代被他们那一房压一头?” 秦悦宁骂道:“你是不是吃太饱,撑得慌?我爸那脾气,一言不合就甩飞刀,让他接管公司,对他是折磨!我哥那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以后,你都活不了那么久,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 鹿巍闷声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狗屁鸿鹄之志!你就是眼红,心太贪!有本事自己去争去闯,别成天惦记别人的!别废话了,麻利地给我送中药来!” 秦悦宁挂断电话。 泡浴的大木桶满了。 秦悦宁关上水龙头,洒上干玫瑰花瓣。 她拉开门,走到床前,伸手抱起老太太,进了卫生间,放到旁边的沙发上,开始帮她脱衣服。 老太太按住自己的衣服,神情焦灼羞赧,“小丫头,你去喊佣人过来帮我,你歇歇去。” “佣人是外人,我是您亲重孙女,身体里流着您的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由分说,秦悦宁三下五除二,将她身上的衣服剥了个精光。 老太太抬手遮着自己胸口,一百零几岁的人羞得像二八豆蔻少女。 秦悦宁抱起她,把她放进木桶里。 她拿毛巾打湿水,帮她搓肩上的灰。 老太太捂着胸口,又幸福又啼笑皆非。 以前只知道她是假小子,动不动就喜欢胸口碎石,单掌开砖头,喉咙顶枪尖,没想到她热情起来,简直就是把人架在火上烤。 帮老太太泡好澡,秦悦宁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给她擦干净身上的水,又帮她穿上干净衣服。 从前洗澡,都要两三个佣人照顾。 年纪大了,怕有闪失。 没想到秦悦宁一个人就把她打理得利利索索。 力气大有力气大的好处。 秦悦宁把老太太抱到床上,手机响了。 是鹿巍的徒弟来送中药包了。 秦悦宁唤了佣人守着老太太。 她出门去取中药。 拿完药,看到门口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红旗车,不知停了多久。 车牌号挺特别,是京a000几。 这是元峻父亲平时坐的车之一。 老爷子追悼会,他和元老一起来过。 今天的葬礼只邀请了自家一帮亲戚,没邀请他,不知他的车,这种时候停在老太太门口做什么? 秦悦宁两手拎着药包,静静立在原地,隔空望着那辆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么忙的人,真正的日理万机,抽出时间来这里,肯定有原因。 司机下车,拉开后车门。 车里走下来一道伟岸威严的身影。 果然是元峻的父亲,元伯君。 秦悦宁调动脸上的肌肉,笑着冲他打招呼,“元伯伯您好。” 元伯君脸上浮起客气的笑,“我有公事,恰好路过此地,正好别人送了几样补品,捎给老太太。” “谢谢元伯伯。” 元伯君的司机打开后备箱,拎出几盒补品。 秦悦宁道:“元伯伯,您进我太奶奶家坐坐,喝杯茶吧。” 元伯君还是笑,那是一种身在高位,让人有距离的笑,“小姑娘,快满二十岁了吧?” 秦悦宁老老实实地回答:“对,重阳节满二十周岁。” “阿峻从小做事,目的明确,轻易不下决定,一旦下决定,就一定要做成。春节前,他要和你订婚,我拒绝了。等你满二十周岁,他要做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当口,提这种事,是不太妥当,但是马上就到你生日了,我明天又要出国,一走就是两个月,回不来。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方便,还是当面说一下比较好……” 后面的话,他不说,秦悦宁也明白。 他不想让元峻和她领证。 秦悦宁忽然觉得冷。 初秋的天,宛若寒冬。 长风灌过来,冷得彻骨。 钢筋一般的女汉子,一向流血不流泪,此时突然很想哭。 鼻子酸溜溜的,她强忍住泪意,冲元伯君笑了笑,“我知道该怎么做。” 元伯君脸上无懈可击的表情有些微舒缓,“我和我们家老爷子都挺喜欢你们顾家,但是阿峻身上不容许有任何差池。纸是包不住火的,有些事我都知道,何况对手?他那样的人,生来肩上就担着重担,不能随心所欲,望你谅解。” 第1594章 你去解决 秦悦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老宅的。 机械地放下草药包。 她没上楼去找太奶奶,在客厅沙发上枯坐着。 这一天早就预料到,一直提心吊胆,如今终于来了,她心中悬挂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她故作洒脱地笑了笑,脸上肌肉却是僵的,笑不动。 心里很痛,有种缺血般的虚无。 她用力闭上眼睛。 脑子里浮现出元峻英俊深沉的面孔。 他带她骑马,教她学驾驶直升机,带她去见他父母,见他爷爷,见他外公外婆,带她去薰衣草花海。 他们在漫天花海中接吻,在她家练武室接吻,在他的书房接吻,在他准备的婚房里疯狂接吻。 他驾驶上还挂着仙女专座的牌子。 他送她的月牙黄金项链,金手链金手链脚镯耳环,还有钻戒。 戒指上她让刻了:敢出轨,打断腿,六个字。 她伸手摩挲指上的钻戒。 记忆仍在,信物也在。 他们的感情却要终止。 其实去年就该终止的,可是她太贪恋和他恋爱的感觉了。 以前总盼望长大,真长大了才发现,还是年少时好,无忧无虑,即使有烦恼,动动手动动嘴就能解决。 感情却不是动手动嘴就能解决的。 太复杂,牵扯太多。 尤其元峻这种家庭。 “狼烟起,江山北望……” 手机响了。 秦悦宁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扫一眼,是元峻打来的。 接吧,她想。 成年了,即使结束感情,也要结束得体体面面。 秦悦宁按了接通,手机里传来元峻的声音,“我爸去找你了?” “嗯。” 元峻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知道了,知道我爸年轻时曾盗过墓。” “我原本打算等和你领过证,再找机会告诉他这件事,结果他派人查到了。” 在秦悦宁的意料之中,春节前元伯君不让他们订婚,应该就是起疑了,如今来找她,是已经确认。 查了这么久,才查到,挺难查的。 元峻道:“悦宁……” 秦悦宁打断他的话,“没必要再坚持了,爱情这东西拥有过即可。和你恋爱的这一年多,我很开心,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爱情。在你面前,我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不再是假小子,这就已经足够。”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明明心疼得快要碎了,她居然还能说出如此冷静的话。 二人皆沉默。 一分钟后,手机里传来元峻的声音:“我会去做我父亲的思想工作,他并未找我,直接就去找你了。” 秦悦宁唇角弯了弯,弯出个无奈的弧度。 他父亲如果是个普通人,这思想工作能做,偏偏他父亲不是。 能做到那个位置的人,手腕必然非常硬,心也必然异常狠,对付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否则厮杀不上去。 在他还能好好说话前,她退出,是最明智的选择。 秦悦宁深吸一口气,“我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等我结果。” 秦悦宁挂断电话。 安静地坐了几分钟,她站起来,伸展手臂,打了一套拳,越打越快。 打了二十多分钟,打得身上微微出汗,血液翻涌,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 她把唇角弯上去,弯出个凝固的笑容。 拎着中草药和元伯君送的几盒补品,秦悦宁上楼。 老太太盘腿坐在床上,瞅着她,“小悦宁,你去拿中草药怎么拿了这么久?” 秦悦宁举举手中的中草药和补品,故作轻松地说:“元峻他爸路过,给你带了几盒补品,让你节哀。” 老太太点点头,“我听保镖说了。” 她朝她招招手,“孩子,你过来。” 秦悦宁把中草药和补品放下,走到她身边。 老太太伸出枯瘦的手,将她搂进怀里,干瘦的手轻轻摩挲她的后背,语气慈爱地说:“心里难受就跟太奶奶说说。说出来,难受的情绪会变淡。憋在心里,难受的情绪会发酵,会越来越难受。” 秦悦宁觉得老太太神了。 她明明脸上带着笑,伪装得也很好。 为什么老太太还能看出她心里难受? 秦悦宁笑道:“奶奶,我不难受,没什么好难受的。” “傻孩子,太奶奶活了一百多岁,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看二十岁的你,就像看纯净水似的。你以为你脸上挤出个笑容,就能骗过我?元峻他爸来找你,是不是查出阿野年轻时盗过墓,来让你离开元峻?” 秦悦宁惊讶。 人老成精,看样子是真的。 秦悦宁问:“太奶奶,您是神算子吗?” 老太太条理清晰地说:“你们家没啥大事,就阿野盗墓这一桩。他们家走仕途,自然十分介意这个。当初你和元峻谈恋爱,我就捏着把汗,担心会有这么一天。分手就分手,咱们小悦宁大高个大长腿,长得漂亮,又会打拳,还会招魂术,何愁找不到好人家?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会发现,万事万物都是过眼云烟。元峻也好,岛城叫虞城的那个小子也罢,都是你漫长人生中的一粒沙,无足轻重。你的人生就像漂亮的海滩,会有沙子,石子,贝壳,珍珠和闪闪发光的宝石,好东西还在后面呢……” 秦悦宁觉得老太太才是真正的大女主。 核心太稳了。 难怪能将老爷子拿捏一辈子。 她抬起手臂抱住她。 原本是来安慰她的,结果还要被她安慰。 祖孙俩紧紧相拥,互相给予力量。 秦悦宁这才知,百岁人瑞的怀抱虽瘦,但是那种带着岁月沉淀的浓厚的稳妥感,是普通人所没有的。 “叩叩。” 门上传来极轻的敲门声。 老太太喊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顾傲霆,手里拎着两个纸袋。 一个里面装的是老太太最爱吃的素芳斋的点心和坚果,另一个是她喜欢吃的水果。 顾傲霆走到床前,对秦悦宁说:“小悦宁,你回家吧,夜里爷爷照顾老太太。” 老太太嫌弃地瞥他一眼,“我不要你这个糟老头子照顾,我要小悦宁照顾。小悦宁能抱着我飞跑,还会唱《甜蜜蜜》给我听,给我洗澡,摘蔷薇花送我,你只会烦我。” 顾傲霆委屈,“天地良心,我哪敢烦您老人家?” 老太太鼻子轻哼,“阿野为什么盗墓,你没点屁数?如今元峻他爸又因为这事,来找小悦宁,让她离开元峻。事情是因你而起,你去解决吧,解决不好,别来见我!” 第1595章 很难两全 顾傲霆呆住! 没想到一辈子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结果自个儿亲孙女,居然被人嫌弃了! 他一声不吭,放下纸袋,拉开门,走出去。 秦悦宁喊道:“爷爷,您别去!” 老太太按了按她的手,“让他去,让他尝尝被人挫的滋味,省得以后再作妖。元峻父亲那种人,也就你爷爷这种老狐狸才能对付。他自己惹的烂摊子,让他自己去收拾。你爸性格太硬,做事不够圆滑,不是元峻父亲的对手。” 秦悦宁觉得老太太太睿智了。 真正的家一老,如有一宝。 她一方面劝她心宽,放下,一方面又安排顾傲霆去帮她,两手准备。 顾傲霆出门上了车,拨通元峻的号码,把慈爱和威严搁在话音里,“小峻,你帮我约下你爸,我有事要跟他谈。” 元峻正在思考如何说服父亲。 结果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了。 他当即给二人约好见面时间。 就在今晚,因为明天父亲要出国。 二人在元峻皇城根下的家见的面。 顾傲霆进屋,打量一下室内装修,远不如他家装修豪华,也不如他家大,却有一股子迫人的威压。 大概就是上位者的威仪。 从前顾傲霆每见元伯君,脸上都会露出讨好的笑,未开口,先谦卑三分。 可是讨好也没用。 他收起所有讨好,摆出不卑不亢的架势。 落座后,顾傲霆开门见山地说:“我大儿子是盗过墓,但他是迫不得已。他刚出生,被人绑架,扔到深山里,差点死了,被他养父收养。他养父世代盗墓,靠盗墓生活,我大儿子没得选择,只能盗墓。盗过墓,不代表人品不好,他年轻时自考了学历,在考古队屡次做贡献,赡养他养父几十年,孝顺、忠义、可靠。” 元伯君拿起茶壶替他斟茶,“秦野同志人品是不错,但是小峻想在仕途上走,这一关很难绕开。” 顾傲霆斟酌了下这句话,仕途和从商不一样,的确很难绕开这一关。 这事没得商量。 既然没得商量,那就不必商量了。 顾傲霆硬声说:“我今天来,不是来争取结果,只是来告诉你,我们家小悦宁,十分出色,不能被嫌弃!我大儿子阿野,也十分优秀,不是污点!这门亲事,是我们家不同意!” 撂下这句话,他起身离开。 茶都没喝。 元伯君习惯了他平时的讨好和圆滑,一时不太适应他如此硬气。 慢几秒,才想来要送客。 等他起身去送客时,顾傲霆已经没影了。 八十多岁了,还能这么利索,不容易。 元伯君返回沙发前坐下,端起茶递到唇边,抿了一口,眉头微蹙。 元太太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帮他倒茶。 元伯君看她一眼,问:“小峻呢?” “小峻去咱爸那边了。” “搬救星?” “为爱争取。”元太太放下茶壶,不紧不慢地说:“小峻无论对人对事都非常认真,从开始和秦悦宁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如果是秦悦宁盗过墓就罢了,可是盗墓的是她父亲,还是几十年前的事。匡正图卖主求荣背叛你,你都能原谅他,为什么不能绕开秦野盗墓呢?” 元伯君捻着茶杯,神情肃穆,“匡正图卖主求荣,不影响小峻的仕途,秦野盗墓却影响。你们女人总喜欢感情用事,成大事者,最忌讳感情用事。你别妇人之仁,擅自插手,毁了小峻的前途。选秦悦宁,就得放弃仕途升迁。选仕途,就放弃秦悦宁,只能二选一。” 元太太沉默了会儿,起身去卧室,给元峻回电话:“你爸主意坚决,没得商量,你爷爷怎么说?” “我爷爷也让我二选一。” 元太太叹了口气,“人在浪中飘,身不由己。你打算怎么选?” 元峻道:“选仕途,对不起悦宁,是为不忠不义。选悦宁,对不起爷爷和父母的栽培,是为不孝不顺。自古忠孝很难两全。” “去看看那丫头吧,该补偿的补偿。” “父亲行事一向稳妥,这次未免太武断了。悦宁太爷爷刚去事,他就登门提这种事。” “马上到秦悦宁生日了,他料到你要先斩后奏,提前掐断这条线。你是他的儿子,你每走一步,他都能提前料到。” 从元老家出来,元峻开车去了顾家老宅。 坐在车里凝望老宅的灯光,元峻英俊面容越发冷峻。 手机就在手边,可是他却不想打。 因为事情没解决好。 没法给秦悦宁交待。 原以为秦野盗墓之事,隐瞒得极好,暴雷至少要等到三四十年后,他参与竞选时,才会暴雷,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父亲查出来了,这么快父亲就出手了。 打乱了原先的节奏。 黑色的越野如黑色的巨兽,蛰伏在老宅门外。 一待就是一整夜。 秦悦宁在楼上看到了。 看到了元峻的沉默和纠结。 意料之中,换了她,她也会纠结。 当初因为父母不同意,因为虞城家会影响她入军校,影响她入异能队,也因为当时年龄太小,那份感情懵懂居多,而放弃了虞城。 如今被摆在秤上的,是她。 天亮之后,元峻开着车走了。 秦悦宁也看到了。 心很疼,空落落的。 但是能忍受。 一年过去了,她又成长了,去年得知父亲盗墓会影响元峻的仕途,她提出分手,当时难过得要死,跑去借酒消愁。 如今连酒都不想喝。 不知是心疼得麻木了,还是早有心理准备? 秦悦宁推开窗户,跃到一楼,来到玫瑰花园,开始摘玫瑰花。 懒得去找剪刀,她徒手摘。 一不小心被玫瑰刺,扎到了手。 血渗出来,她望着指腹上鲜红色的血珠,人生何尝不就是这玫瑰花? 漂亮却带刺,给人感官愉悦的同时,又冷不丁扎你一下子,疼得人直流血。 秦悦宁摘了几朵,拿花纸包扎,抱着花刚要原路返回。 看到佣人步伐匆匆,朝正屋走去。 秦悦宁好奇地问:“有事吗?” 佣人道:“大门外有个自称岛城虞城的,来探望老夫人,我进去问问老夫人愿不愿意见?” 秦悦宁啼笑皆非。 这小子,已经来参加过追悼会了,还私下来探望老太太,未免太过热情。 秦悦宁吩咐佣人:“就说我太奶奶还没睡醒,让他回去吧。” “如果他说等老太太睡醒呢?” 这的确是虞城能办出来的事。 “算了。”秦悦宁把手中的花塞到她手里,“你进去请示我太奶奶吧,我去别的房间待着,别说我在。” “好的,悦宁小姐。” 佣人进去请示。 老太太心软,喊虞城进来。 虞城一手抱着粉色玩偶,一手拎着几个超级大的纸袋,来到老太太的卧室。 进屋,他放下纸袋,把粉色玩偶摆到老太太床上说:“太奶奶,玩偶洗过消过毒了,您尽管抱着玩。” 老太太最喜欢粉色的东西,手指摸着玩偶淡粉色毛茸茸的面料,心更柔软了。 虞城弯下腰,从纸袋里往外掏,掏出粉色老年智能手机,粉色游戏机,粉色发箍,粉色发夹,粉色碧玺手串,粉色珍珠项链、粉色丝绸衣裤等等。 顿时整个房间都是粉乎乎一片。 他拿起粉色丝绸上衣披到老太太身上,又拿起粉色碧玺手串戴到她手腕上,把粉色发箍戴到她苍白的头发上,左看右看,说:“太奶奶,您皮肤白,气质好,戴粉色真好看,像十八岁的小仙女!” 老太太哭笑不得。 她优雅了一辈子,喜欢粉色,但是不喜欢穿戴粉色。 虞城拿起粉色游戏机,坐到老太太身边,“太奶奶,这是我专门为您买的老年游戏机。您平时没事,玩玩这个,打发时间。” 老太太看看游戏机,看看他,“是因为小悦宁,才来看我这个老太婆的吗?” 虞城摇摇头,“不是,我早就把宁子放下了。只是觉得您心情肯定不好,正好来京都办公事,顺路过来看看您老人家。” 说顺路的,多半不是顺路。 但是这份心,让老太太心里暖乎乎的。 这个曾经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小子,心里也有赤诚的一面。 如果小悦宁当初跟他谈,会不会少受很多委屈?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第1596章 躲到床下 虞城陪老太太,一陪就是一上午。 快到饭点了,老太太留他吃午饭。 虞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太太,乘电梯下楼。 来到餐桌前,虞城殷勤地给老太太夹菜,剥鱼剥虾剔肉,伺候她吃饭,把佣人的活儿都干了。 这反客为主的架势,让老太太哭笑不得。 老太太拍拍他的手臂,“孩子,你是客,你吃自己的,不用管我,她们会帮我夹菜。” 虞城将牛骨髓用小勺挑出来,喂到老太太嘴里,帅气的脸浮现温柔的笑,“您是长辈,我是小辈,照顾您是应该的。只是您儿孙众多,怎么没人过来陪您呢?” 老太太想说,小悦宁在。 但是这半天了,都没见她露面,明显是在躲着虞城。 老太太道:“被我赶走了,北弦、苏婳、南音、逸风、纤云、星妍、楚韵、傲霆他们,争着要陪我,我身边一堆佣人,干嘛让他们陪?一个个的,要忙工作,要带孩子,还有怀孕的。” 虞城想说,悦宁不是放假么? 不忙工作,不带孩子,也没怀孕。 话到嘴边,憋住了。 物是人非了,干嘛老是忍不住想提她? 没出息! 吃过午饭,虞城陪老太太看了会儿电视,又陪她去庭院里散了会儿步,接着搀扶她去楼上卧室,睡午觉。 他不说走,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便对他说:“城城,你去找间客房睡会儿吧。” “也行,我明天一早的飞机。” 老太太明白,这小子打算今晚也住在这里了。 家里空房间多,不多他一个人住,可是他在,悦宁就得一直回避。 那小丫头不知躲哪去了,午饭都没吃呢,该饿肚子了。 虞城帮老太太盖好被子,转身走出去。 佣人带他来到靠西的一间客房。 好巧不巧,秦悦宁就躲在那间房里,等虞城走。 左等右等,他就是不走了,她昨晚没睡好,等得无聊,歪在床上睡着了。 听到开门声,她瞬间警醒。 看到门外伸进来一只脚,那脚上是一只名贵的限量版名牌休闲鞋,除了虞城,没别人,秦悦宁迅速从床上跳下去。 想跳窗已经来不及,只能滚到床底下。 虞城走到床前,脱了鞋躺到床上,翻了两下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秦悦宁没想到这小子如此不见外。 在这里吃就罢了,还要在这睡。 她趴在床底下,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虞城气息加重的声音,只能屏住呼吸继续等。 结果虞城居然给她发起了信息:宁子,我顺路来看你太奶奶了。你太爷爷去世,太奶奶一定很孤独,我多陪她一会儿。 “叮咚!” 信息声从床底下传出来。 虞城吓了一跳。 秦悦宁急忙把手机关机。 虞城已经把头探到床底下,正对上秦悦宁的眼睛。 四目相对,虞城惊住。 看到她趴在床底下狼狈的模样,虞城有点心疼,又挺难过。 她这是故意躲着他呢。 宁愿躲到床底下,都不愿见他。 难道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虞城委屈地说:“宁子,你不用躲我,我早就把你放下了,大家做朋友挺好。你还没吃饭吧?快下楼吃吧。” 秦悦宁一言不发,从床底下爬出来。 长这么大,上过天,下过地,入过海,就是没钻过床底,丢死人了! 连她都不清楚,干嘛要钻床底? 大大方方打个招呼不好吗? 秦悦宁掸掸身上的灰尘,一声不吭朝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虞城的声音,“宁子,你放心,你今天钻床底的事,我不会对别人说。” 秦悦宁手指微紧,扭头问:“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秦悦宁打开微信,转给他一笔钱,“这是酒店费,你今晚去酒店住。” 虞城环视房间,“太奶奶家这么多空房间,我随便住一间就好,下午还能多陪陪太奶奶。” 秦悦宁压了压情绪,“她是我亲太奶,我会照顾她。你睡完午觉就走吧,晚上元峻有可能会过来,看到你留宿,会误会。” 哪怕要分手,也不想让元峻误会她水性杨花,和他刚分手,就立马和虞城牵扯不清。 虞城犹豫片刻,“成吧,成!” 秦悦宁拉开门。 虞城望着她的背影说:“其实我也给你带了礼物,有青铜剑、弓箭、玩具枪、水枪、捏捏乐、欢叫鸡、音乐盒,还有你喜欢的连衣裙、漂亮的小皮鞋。你太爷爷去世,你一定很难过,等我睡醒了,就去车里给你拿。” 秦悦宁喉咙微硬,头也不回地说:“把这心思用在找女朋友上吧,我不需要。” 虞城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说:“你脸色苍白,气色很差,等会儿让佣人给你煲一份红枣桂圆粥,或者当归羊肉汤、黄芪枸杞鸽子汤、黄芪枸杞炖鸡也可以。下次我给你带八珍膏、阿胶,别以为自己打小习武,就不当回事。你们练武的人,都是挑战人体极限,身体损耗比普通人严重。” 秦悦宁没接话,抬脚走了。 以前他说什么,她若听不惯,都是直接开怼,或者上手打。 如今长大了,男女有别,要保持距离,二人也不是从前什么都可以做的关系了。 吃过晚饭后,虞城要走。 老太太让秦悦宁去地下仓库室取一些补品,作为回礼给虞城,让他带给他爷爷奶奶。 秦悦宁去仓库取了十多盒。 她肩背手扛,虞城也帮忙提着。 来到大门外,秦悦宁让虞城打开后备箱,放进去。 虞城则把他给秦悦宁买的礼物拎出来,给她。 秦悦宁不肯收。 二人让来让去,秦悦宁忍不住想发火,大老爷们怎么这么肉呢? 刚要开口,忽然察觉远处有异样的目光在盯着她。 她抬头,看到六七十米开外,停着一辆黑色suv。 路灯灯光下,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一张脸,深眉高鼻,沉峻漆黑的眼,表情不辨喜怒。 是元峻。 秦悦宁表情怔了怔,天刚刚擦黑,他怎么就来了? 她扭头对虞城说:“你慢点开车。” 撂下这句话,不等他回答,她抬脚朝元峻走过去。 第1597章 下落不明 秦悦宁来到车前。 元峻推开车门,下车,眸色依然沉峻如海。 逆光中,他五官比平常冷峻许多。 影子覆在秦悦宁头顶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威压又来了。 秦悦宁垂下睫毛说:“你不用每晚都来,你工作挺忙的,晚上休息不好,会影响白天的工作。我爸年轻时盗过墓是事实,如果有心人真想查,多费点功夫总能查出来。你家重点培养你,培养了二十七年,别因为这点事,前功尽弃。不是所有的恋爱都会有结果,这一年多,你没突破最后的底线,不就是怕日后会分手吗?” 元峻垂眸静静望着她。 等她终于说完,他抬手将她按进怀里。 低沉浑厚的男声从头顶上落下来,“我也说过,我会处理,事情比较棘手,给我点时间。” 他力气太大,手臂坚硬如铁,秦悦宁挣了几下,没挣动。 脸被他按得贴在他的脖颈里。 熟悉的气息排山倒海而来,他的温度,他的皮肤,他脖颈筋脉跳动的频率,都那样让人依恋。 只是这样抱着,她都能心跳加速。 秦悦宁鼻子发酸。 她发现,她还是好爱他。 去年提分手,她舍不得,今年被迫分手,还是好舍不得。 俩人从相亲到交往到热恋,再到现在,持续一年半了。 按说爱情保质期该过了,可她为什么还是无法割舍他? 秦悦宁努力调整好情绪,故作平静地说:“我给你时间,你爸恐怕不会给。他登门找我,是好言提醒,如果我不识抬举,他不会等闲视之。我不只是我,我背后还有顾家。自古民不与官斗,你们家位高权重,惹恼了你爸,随便派人给我们家公司使个绊子,都够我们家忙活一阵子的。” “我爸是正人君子,不会。” “他对家人友人自己人不会,但是对敌人会。现在他眼中的我,已经是敌对方了。” 元峻沉默片刻道:“你军校毕业前,我会妥善解决。如果你军校毕业了,我还解决不好,你再谈新男友,好吗?做事别太决绝,给彼此一个缓冲的机会。” 秦悦宁知道,他这是误会她和虞城了。 她解释:“虞城不知我在老宅,顺路过来探望我太奶奶。要走了,我拎几盒回礼,替我太奶奶送送他,就这么简单。” “我信。” “松开我吧,人被快被你勒死了。” 元峻没松,“我在隔壁省的任期到了,工作要调动,去南省一个县级市做副市长,这两天就动身。” 秦悦宁明白。 虽然是县级市,但也是史上最年轻的副市长了。 如果政绩做得足够好,将会一路平步青云。 他有政绩在,资历也够,升迁符合正常流程,但也是元伯君对她的一种变相警告。 有时候秦悦宁恨自己太灵透,不该懂的,居然一点就透。 等了会儿,没等到秦悦宁的回应,元峻松开她,抓起她的左手。 见他送她的戒指还在,眸色舒缓了些。 他扣着她的手指,保持亲昵的姿势,沉默不语。 六七十米开外的虞城,默默发动车子,离开。 说好的,拿秦悦宁当朋友,祝福他们,可是亲眼目睹二人拥抱,他还是心如锥刺。 疼痛和挫败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虞城猛踩油门,将车子开得飞快。 等虞城走远了,元峻才松开秦悦宁的手。 秦悦宁道:“不早了,你走吧。” 元峻抬眸看向门口守卫的保镖。 保镖扭过头,不看他们。 元峻垂首,捏起秦悦宁的下巴。 秦悦宁知道他要亲自己,用力往后缩,伸手推他。 元峻另一只手搂上她的腰。 秦悦宁后退不了,去掰他那只手臂,可任凭她怎么使劲,那只手臂纹丝不动。 她一直觉得自己劲儿挺大,没想到元峻力气比她大得多,平时倒是深藏不露。 他嘴凑过来,吻上她的唇。 秦悦宁偏头避开,他复又凑上来,轻轻含住她的唇,舌尖往里探。 秦悦宁拿牙齿咬他的舌尖。 他没躲,任由她咬。 血腥味儿在舌尖蔓延,鲜血的味道混着荷尔蒙,这个吻吻得又痛又热又悲情。 秦悦宁觉得即使分手了,情丝也斩不断。 以前不懂情丝为何物,现在才知情丝原来如此,长而柔软,软而无形,如透明的蛛丝,缠住她和他,缠住过往和眷恋,留下无处藏身的心酸。 竟叫她这种硬骨铮铮的女汉子,也生出些柔肠和惆怅。 人在情字里坠落。 一吻结束,元峻抬手揩揩唇角,手覆到秦悦宁修长的脖颈上轻轻摩挲她的肌肤,“你答应我的,别着急找男朋友。” 秦悦宁想怼他,何必管她? 又不忍伤他。 元峻道:“你回家吧。” “你也走。在这路边待一夜没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给我增加心理负担,也会让你爸觉得我不懂事。” 元峻低嗯一声。 秦悦宁转身就走,走得干脆利落。 心里想,下次再和他这样藕断丝连,搂搂抱抱,她就自宫! 到了大门口,她借着开门的间隙,不着痕迹地回头,看到元峻仍立在原地。 逆光中,他身影更显高大,面容英挺冷峻,双眸沉沉望着她。 他的性格和形象,都是她理想中的男友形象,硬汉,沉稳内敛。 可惜,天不遂人愿。 直到秦悦宁到了楼上,元峻的车才离开。 秦悦宁来到老太太的卧室。 太奶奶瞅着她,“元峻也来找你了?” 秦悦宁一怔,“您老怎么什么都知道?” 老太太晃了晃手中的粉色望远镜,“虞城送我的,让我夜里睡不着时看星星,看月亮,白天看小鸟打架。我刚才好奇,拿望远镜看你和虞城,结果看到了不该看的。” “元峻也送过您一个天文望远镜,观星的,专业级别。” “虞城送的这个轻巧可爱,随手拿着就可以看。元峻送的太大了,那镜筒比我的老腰还粗,想看,还得跑到楼顶那间房去看,不方便。” 秦悦宁想说她偏心眼,话到嘴边,想到自己不也在偏心眼吗? 心脏本来长得就偏,很难正。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小悦宁,你再品品我刚才说的话。” 秦悦宁仔细咂摸了一下,回过味来了。 老太太这是在以物喻人呢。 虞城没有架子,轻松,自在,家世不如顾家,若嫁于他,丝毫压力没有。 元峻送的专业天文望远镜虽好,但是太隆重,看个星星还得往楼上爬,得绷着身子,一脸严肃地观摩,一如他们家的环境,一如她和他的感情现状。 秦悦宁提醒老太太,“您老可别暗示虞城,也别助攻。” 老太太手指摩挲着手里的粉色望远镜,“我觉得城城不错。看得出来,那孩子还是很喜欢你,等了你这么多年,不会介意你和元峻交往过的。” “不是介意不介意,我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感情的事哪能儿戏?” 老太太见她急了,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后知后觉,这两天,她被悦宁和虞城轮番强迫般的照顾,竟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一周后。 秦悦宁公主抱抱着老太太坐电梯去一楼。 带去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又把她扶进客厅沙发上坐下。 她按下电热壶,给老太太煮红枣桂圆人参茶喝。 老太太则拿起遥控器,对着电视找节目,想找部恋爱剧或者韩剧看看,找着找着,调到了午间新闻。 新闻上报,南方沿海几个城市突发台风,死伤无数。 “南方”,“城市”,四个字没来由得让秦悦宁心里咯噔一下。 元峻新上任的城市就在南方,某个县级市。 名字他没说,她也没问。 新闻很快被老太太调过去了。 秦悦宁伸手从老太太手中夺过遥控器,调回新闻台。 屏幕里狂风大作,海浪滔天,周边房屋倒塌,汽车淹没在汪洋大水里,到处风雨飘零,惨不忍睹。 人在自然灾害面前,那么渺小。 渺小如蚁,不堪一击。 老太太扶了扶鼻子上的老花镜,认真看了看新闻,鼻子酸溜溜的,眼泪流出来,说:“快!快打电话让你二叔派人去捐款捐物资!” “好。” 秦悦宁放下遥控器,拨通二叔顾北弦的号码,将此事对他一说。 汇报完,她又拨通林柠的号码,“元峻新上任的那个县级市是哪个市?” 林柠道:“狮市。” 狮市,狮市,正是被台风突袭的城市之一。 秦悦宁心慌慌的,急忙问:“元峻没事吧?” 再开口林柠的声音带了哭腔,“他带手下冲在第一线去转移受灾村民,下落不明,今天是失踪的第二天……” 第1598章 挺身涉险 秦悦宁脑子一瞬间定格。 耳朵里轰隆作响。 她捏着手机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被冻在冰天雪地里,从上到下都是冷的,上下牙齿咬得咯咯响。 “小悦宁,小悦宁,你怎么了?”老太太好奇地打量着她,“小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白?是谁发生什么事了?” 秦悦宁听不清,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元峻失踪了。 他带人冲到灾区第一线,昨天失踪的。 灾区,失踪,台风。 失踪一天一夜加一上午,凶多吉少。 “小悦宁!小悦宁!”老太太提高音量,又喊了好几声。 秦悦宁才像梦中人被扯醒一般。 回过神来,心脏突突地跳。 她冲老太太说:“太奶奶,您先看电视,我出去打个电话!” 不等老太太回应,她抓着手机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到庭院里,才发觉自己的腿是抖的,像小时候跟外公学扎步,扎累了那么抖。 迅速拨通母亲鹿宁的号码,秦悦宁说:“妈,我要去狮市一趟,今天动身。我现在就订机票,马上回家收拾行李。” 鹿宁正在家里看新闻联播,听到“狮市”二字,觉得耳熟。 慢半秒,想起那是台风重灾区。 鹿宁道:“去可以。发生这么严重的灾情,公司肯定会有所行动,到时你跟大家一起去,人多好有个照应。” “元峻失踪了,昨天失踪的,我等不了那么久。” 手机里安静了半分钟,鹿宁才开口,“让你哥跟你一起去。” “我一个人去。台风灾区十分危险,这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一个人承担。” 鹿宁听出秦悦宁话外的意思。 兄妹俩一起去,若双双出事,秦家血脉就断了。 她不想连累任何人。 鹿宁眼眶发潮,“我陪你去。” “不用,您来陪太奶奶。我会平安归来的,妈,请相信我。” 鹿宁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来。 打小给这孩子灌输“义”字当先,每次有人出事,她都一马当先地冲在前头。 为虞城、为沈恪、为虞瑜奋不顾身,这次是为元峻。 却从来不考虑她自己是否危险。 虽然大义为上,没什么不好的,可这是她的亲骨肉,她不想她有生命危险。 秦悦宁挂断电话,返回正房,坐到老太太身边,伸手轻轻抱住她,“太奶奶,我有事要离开几天,我妈很快过来陪您,别想我啊。” 她语气十分轻松。 仿佛离开几天是去旅游,而不是去危险之地找人。 老太太摸摸她英气泛白的小脸,“是不是元峻出事了?” 秦悦宁故作平静,“别担心,问题不大。” “那你多带几个保镖。” “好。” 秦悦宁起身就走。 出了正房,步伐飞快。 庭院大到空旷,可她短短几秒钟就跑到了大门口。 取了车,一路狂赶到家里,鹿宁已经替她收拾好了行李,备了衣服、急救药品、手电筒、保温杯、睡袋、营灯、指南针、地图、浮水衣、防蚊液、望远镜等。 以前在职时,鹿宁经常去荒郊野外出战,有野外生存经验,知道要准备什么。 秦悦宁拿上身份证和行李箱。 鹿宁开车送她和保镖们去机场。 离登机还要四个多小时,可秦悦宁心里着急,提前赶到。 要去安检时,鹿宁帮她整了整衣领,“到了狮市给妈妈报平安。太危险的地方不要去,有问题给妈妈打电话,妈妈经验比你多。” “放心。之前陪沈恪哥去国外收古董,海盗都遇到过,我不也平安归来了吗?还有那次大家群起对付独孤城叔叔的黑鸟,我被毒鸟咬伤了都没死。老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直到坐进飞机里,秦悦宁都没告诉鹿宁,元伯君来找过她,让她离开元峻。 如果告诉了,她铁定会反对她去狮市。 台风天影响路程,飞机在中途省份停靠,高铁也停了,秦悦宁一行人只能去坐火车。 平时坐飞机三个多小时的行程,秦悦宁硬是花了一天一夜才赶到。 抵达狮市已是次日上午。 秦悦宁急得上火,长了一嘴泡。 元峻失踪第三天了。 晚一天,多一天的凶险。 秦悦宁和保镖们风尘仆仆赶到元峻就职的单位,找到他的属下,了解情况。 出了这么大的事,元伯君和他太太都没来。 只派了一帮人过来搜寻。 秦悦宁暗道,位高权重有位高权重的麻烦,太忙,忙得身不由己,儿子出事下落不明,夫妇俩都没法赶过来。 去年元峻车祸落水,生死攸关间,也是她和父母第一时间赶过去。 那次元伯君夫妇挺感激他们一家的,可是查出父亲有盗墓前科,元伯君便斩立决。 最是无情帝王家,虽然元家不是帝王之家,但处事态度大同小异。 问清元峻失踪的村落,秦悦宁带保镖们赶到灾区前线。 这会儿台风小些了,处处狼藉,风雨飘零,海浪翻滚,大树倾倒,房屋坍塌。 现场比电视里看到的更震撼。 台风破坏力之强,不输于地震。 秦悦宁和保镖们四散分开,同救援队一起寻找元峻和失踪的村民们。 通讯设施被台风摧毁,手机没信号,遇到问题,秦悦宁也没法同母亲联系。 这个县级市多山,台风引发多处泥石流、山洪暴发。 浑浊的洪水淹没洼地,水里漂浮着死猪、死鸡等牲畜,到处一片空凉沉重,是死亡的气息。 秦悦宁穿着雨衣,一路踏着山石,趟着泥水,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寻找元峻的身影,不时把手拢到嘴边,大声喊他的名字。 污水湿了她的鞋子和裤子,湿冷入骨,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可秦悦宁丝毫不在意。 满脑子里都是元峻英挺沉峻的脸。 他们相处一年多的点点滴滴。 那样坚硬的一个人,却把浪漫柔情全给了她。 找着找着,秦悦宁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回头一望,只见自家的保镖们正在忙忙碌碌。 秦悦宁继续往前搜寻,没走几步,仍觉得身后有异样的气息。 打小练出来的敏锐,告诉她,那气息绝非同类。 她拧眉回望,细细审视一圈,大声喊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连喊三声,一道青色削瘦身影从断树后走出来。 第1599章 感动死他 出乎秦悦宁的意料。 来人是青回。 一个最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人。 秦悦宁诧异,望着他脚上被泥水泡脏的青黑色布鞋,问:“你为什么跟着我来这里?你不是奉师命保护我星妍姐的吗?” 青回冷着一张脸道:“遵师命。” “师命?你师父算出元峻出事了,让你来找我?” “你。”青回惜字如金。 事到如今,自己出不出事,秦悦宁已经顾不上了。 她急忙问:“那你师父有没有说,去哪个方位找元峻?” 青回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单薄眼皮之下的眼神满是不耐烦,嘴唇抿得紧紧的。 显然独孤城没告知。 秦悦宁懂了。 母亲退休前,救过他们师徒一命,所以独孤城派青回来保护她,只保护她。 元峻于独孤城和青回来说,是旁人,生死与他们无关。 这师徒俩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但绝不做滥好人。 一行人继续搜寻元峻的下落。 灾情严重,到处都是失踪的人,涉及面积广大,且地势崎岖不平,搜救人手又不够,一帮人找了一整天,一无所获。 夜里,帐篷搭在山上。 秦悦宁手里握着干粮,坐在帐篷里,仰头望天,眼神担忧。 明明肚子很饿,可是秦悦宁吃不下饭。 天黑沉沉的,雨还在一直下。 不知何时会停。 不知元峻此时到底在哪里? 是死是活? 他若死了,她恐怕再也遇不到那样完美的男人了。 秦悦宁心开始痛起来,刚开始是闷着痛,过了一会儿,刀绞一般。 这种痛远胜过失恋的痛。 将干粮草草塞进嘴里,和衣躺下,眯了会儿眼,很快被噩梦惊醒。 梦见元峻找到了,但是找到的却是冰冷的尸首。 短短一个噩梦,把秦悦宁吓得满头大汗。 她匆忙穿上雨衣,从帐篷里走出来。 拿着手电筒,往下游去找元峻。 她有帐篷睡,元峻却没有。 她有干粮吃,元峻也没有。 她有热水喝,元峻或许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她找人分白天黑夜,找累了可以休息,元峻如果遇险,肯定是一分一秒地熬着,不分昼夜地熬着,等人去救援。 山路崎岖,比平路难走得多。 秦悦宁一路找找停停,不时喊元峻的名字。 这恶劣天气,哪怕有夜视眼,于秦悦宁来说,也困难重重。 发洪水,蛇鼠跑到山上不说,泥路还发滑,又下着雨,一不小心,就会跌到山下去,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找着找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不怕死?” 不用回头看,秦悦宁也知那人是青回。 秦悦宁扭头对他说:“你回去睡觉吧,我睡不着,再找一阵子就回去。” 青回冷冰冰吐出六个字,“你死,我也得死。” 秦悦宁无言以对。 当今社会,人心浮躁,如此谨遵师命忠诚不二的人极少见了。 秦悦宁不想麻烦青回,抬脚朝原路返回。 青回伸手隔空拦住她,“找!” 秦悦宁少有的,被青回感动到了。 这个人嘴巴像在冰窖里冻过,心却是热的。 两个人摸黑找了大晚上,仍没找到。 手机没信号,联系不上,这样找人,如大海捞针。 第二天,天刚亮,一帮人在帐篷里简单吃了点干粮,又继续寻找。 心里担忧,又熬夜不睡,吃不好,喝不好,长途跋涉,环境艰险,秦悦宁才二十岁满是胶原蛋白的脸都折腾垮了,苍白,憔悴,眼圈发青。 下午的时候,市里的通讯设备恢复。 手机终于有信号了。 秦悦宁接到母亲的电话,“悦宁,你现在平安吗?” 山里信号不比市区,微弱得很。 一句话,秦悦宁喂了好几遍,才听全。 她声音沙哑说:“平安,只是没找到元峻。” 鹿宁的声音从手机里断断续续地传来,“我和你爸,都来了,你哥和林柠也来了。逸风带着救援车队、物资也赶了过来,以公司名义参与捐款。沈恪也派了人赶过来救援,你外公也偷偷跑到了狮市,你现在在哪?” 这两句话,秦悦宁又听了好几分钟,才听全。 心里涌起厚重的感动和暖流。 原想自己一人做事一人担,出了事自己一个人兜着,可是架不住家人太温暖。 原来父母给她最大的财产,不是巨额财富,而是一帮拥有赤诚之心的家人。 一人有难,八方来援。 秦悦宁握着手机看了看周围环境。 此处到处是山与洪水,脉脉青山,绵延不断。 走了一天一夜,已经不知此山为何山。 秦悦宁一手举手机,一手去背包里掏指南针和地图。 身后忽然伸过一只手,将她手中的手机拿走。 秦悦宁扭头,是青回。 青回板着脸,对手机里的鹿宁说:“秀山南脉,半山腰,有象形巨石。” 鹿宁道:“收到,你们原地驻扎休息,我们马上赶过去汇合。” 青回把手机还给秦悦宁。 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一黑一白两个道上的人,居然如此有默契。 秦悦宁接过手机,对他说:“谢谢你,青回哥。” 青回依旧黑着脸,“我要娶虞瑜。” 这个话题来得太突然。 秦悦宁接不上话。 慢一拍,秦悦宁说:“如果虞瑜姐想嫁给你,你们尽管结婚,我去给你们做伴娘。我妈退休在家,到时可以帮你们操办婚事。” 青回面无表情。 对个二十岁的小女孩期待什么? 还是沈恪靠谱。 一个多小时后,鹿宁带人来同他们汇合。 来的不只有秦野、顾逸风、秦陆、林柠、鹿巍,还有一张不太熟悉的面孔,三十多岁的英毅男子,身后带着一队人马。 是元赫。 元峻的亲哥。 林柠跑到秦悦宁身边,见她脸白唇白,眼圈发青,头发乱糟糟的,裤子满是泥点子,裤腿撕坏了,鞋是湿的脏的,手指上有不小心被树枝划破的血痕。 哪还有平时英姿飒爽的模样? 活像刚从战火硝烟的战场上下来。 她翘起脚摸摸秦悦宁的脸,“可怜的小悦宁,脸都累垮了,被折磨得没个人样了。要是我元峻表哥还活着,看到你这副模样,得心疼死!” 秦悦宁心口一阵尖利的刺痛。 仿佛被利锥捅过,胸腔呼呼漏风。 这种情况下,最忌讳这种话。 听都听不得。 元赫对众人说:“非常感谢大家能赶过来帮我们家找小峻,你们顾家的恩情,我们元家没齿难忘。” 鹿巍一改平时讨好的嘴脸,没好气地说:“别嘴上说得好听,你爸私下找小悦宁的事,傲霆都对我说了。我七十多岁的高龄,冒着台风天又坐飞机又坐火车又坐牛车的,跑来这山沟沟里,来帮你们家找人,图的是什么?没有小悦宁,元峻算老几?” 元赫知道他要提要求,道:“前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鹿巍鼻子哼出一声气流,“这么多人都在,给我们做个见证。如果我们帮你们找到元峻,元峻必须要娶小悦宁,别再跟我扯些有的没的。他从不了政,那就从商!你们家培养元峻不容易,我们家培养小悦宁就容易?你们元峻是个宝,我们小悦宁不是宝?别伤小悦宁,什么都好说。谁伤小悦宁的心,我鹿巍跟谁没完!哪怕他是玉皇大帝小老儿,我也敢跟他拼一拼!” 元赫凝眉斟酌一番。 这是家族大事,他一个人拿不了主意。 可是眼下找元峻要紧。 鹿巍是异能队元老成员,身上有的是本事。 鹿宁是前异能队一把手,本事也不小。 顾逸风和秦陆也是文韬武略皆具之人,秦野更是打小就在野外生存。 这一帮能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抵得上他身后带的这一帮人。 有他们在,事半功倍。 元赫道:“成,我替小峻做这个主。” 林柠急忙从背包里取出纸、笔和印泥,递给元赫,“大表哥,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请您写下来,签字,按手印。” 元赫垂眸盯着她手中的纸笔和印泥,暗道,小丫头才跟了秦陆几天,胳膊肘子就朝外拐了。 他接过来,立下字据,签字按了手印,交给鹿巍。 鹿巍将纸揣进上衣内兜里,拉上拉链,生怕弄丢了。 秦悦宁已经等急了,催促鹿巍:“外公,我们快去找元峻吧,生死攸关。” 鹿巍环视一圈道:“这地方我年轻时带队来打过三次仗,救过两次灾,熟悉得很。山里有几处山洞,几处山洼,我闭着眼睛都能摸清。” 他大手一挥,“跟我走!” 他打头走在前面。 众人跟在后面。 望山跑死马。 一大群人跟着鹿巍,七绕八绕,走走停停,拐到天黑。 终于,鹿巍停住脚步,抬手指向不远处一处山洞,“看,那山里有烟,有烟就有人。小悦宁,你第一个进去,逮住元峻一把抱住他,感动死他!” 第1600章 真的是他 秦悦宁听外公说元峻就在前面山洞里,惊喜像海啸一样在心中汹涌! 她拔腿就跑! 恨不得一口气冲进山洞里,一把抱住元峻! 看看他瘦了没? 受伤了没? 如果没受伤,她要把他举起来,围着山洞跑三圈。 可是跑出去几十米,她停下了脚步。 父亲曾盗过墓是不更的事实,是元峻平步青云路上的隐患和地雷。 她冒险来找他,完全是看在过去一年多的情义,以此为道德绑架逼他娶她,有点不厚道,也不是她的为人。 这样要挟来的爱情和婚姻,也不是她想要的。 秦悦宁扭头对元赫说:“大哥,你带人进去吧。” 这倒出乎元赫的意料。 他眼中浮现欣赏的目光,“你先进。如果小峻真在山洞里,他最想看到的应该是你,至于其他,先别考虑太多。” 秦悦宁固执地说:“不用,你进,我带我家人走,不要告诉元峻我们来过。” 元赫微微一笑。 难怪元峻那么喜欢她。 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大爱,大义,豁达,坚强,睿智,隐忍,这些放在当今社会是极稀缺的品质。 元赫道:“还是你进吧。” 秦悦宁语气斩钉截铁,“你进。” 鹿巍嫌弃她:“小悦宁,你是不是傻?这种时候,讲什么仁义道德?是他爸先不讲的。位高权重就能为所欲为?不行早说,浪费你的青春和感情,玷污你的名声。” 秦悦宁刚要开口。 顾逸风闪身走到她身后,手指在她身上轻轻点了两下,接着扶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摔倒。 秦悦宁没想到被会自家堂哥偷袭。 身体发麻动不了,腿迈不开,头也扭不动。 她被点穴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点穴。 秦悦宁对顾逸风说:“逸风哥,你帮我把穴位解开。” 顾逸风道:“今天我站鹿爷爷。” 秦陆走到秦悦宁身后,抓着她的两条手臂,往肩上一甩,扛着她就往前走。 秦悦宁想挣扎,奈何身体被点了穴,挣扎不了,只能骂秦陆:“狗哥,你快把我放下来!” 秦陆不放,牢牢按着她的手臂和腿,嫌弃道:“秦悦宁你太重了,该减肥了!没事长这么高干嘛?看林柠,身高一米二,好扛好抱,拎起来往肩上一扔,像扛只小猫。” 秦悦宁想掐他,掐不了,骂道:“我体脂率10%,减个屁肥?你快把我放下来,别打岔!” 林柠也不乐意了,“我一米六,哪来的一米二?” 秦陆朝她递了个眼色。 林柠明白了,秦陆这是故意的。 故意拖延时间。 吵吵闹闹间,秦陆已经把秦悦宁扛进了山洞里。 山洞入口不算大,门口有石块拦着。 秦陆扛着秦悦宁,纵身一跳,跳了进去。 林柠爬进去,打着手电筒,帮他们照明。 里面有半个小型篮球场那么大,呈圆顶,顶上有参差不齐的岩石。 中间生了一堆篝火,有几个人正围着篝火烤肉吃。 肉香味儿扑入鼻中。 冷不丁进人,山洞里的人顿时呈戒备状态。 待看清是秦陆扛着秦悦宁,为首的男人出声,沉哑干涩的声音中透着惊喜,“悦宁?真的是你?” 秦悦宁趴在秦陆肩上,眼泪不争气地滑落。 是元峻! 真的是元峻! 她不远千里,找了过来,跋山涉水,没黑没夜,找了他整整两天一夜! 终于找到了! 他没死! 没死! 她喜极而泣。 秦陆把秦悦宁从肩上放下来,扶着她,对元峻说:“这小丫头来此地好几天了,围着这几座山转来转去,没黑没夜地找你。饭吃不下,觉睡不着,要是再找不到你,她得死。你看看她,才二十岁,脸垮成什么样了?活像个逃荒的难民。” 元峻望着秦悦宁苍白消瘦的脸,发青的黑眼圈,干涸的嘴唇,心里仿佛塌了一角。 他单腿朝她跳过去。 秦悦宁眼睛死死盯着他不能动的那条腿,内心充满恐惧,“元峻,你的腿,你的腿怎么了?” 元峻轻描淡写道:“骨折了,无碍。” “都骨折了,还无碍?” 元峻已经跳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按进怀里。 他单腿站着有点吃力。 顾逸风走到秦悦宁身后,在她被点住的穴位上轻轻一点。 秦悦宁的身体很快恢复正常。 她反手抱住元峻,把受力点挪到自己身上,下巴担在他肩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下次不许这么吓唬我了,记住了吗?” 元峻道:“好。” 秦悦宁还想说,你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担心你吗? 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出事吗? 知道有多怕你会死吗?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真正的爱情,并不会因为分手而截止。 即使分手,即使明知道没有结果,她仍旧爱她,仍会义无反顾地来找他,为他做任何事,哪怕付出一切,都在所不辞。 从来不知道,她竟这么在意这个男人。 那么多话窝在心里,翻江倒海,她却说不出来。 一是太肉麻,二是已经不适合说了。 “咕噜咕噜。” 肚子传来尴尬的声响。 是秦悦宁的肚子,也是元峻的肚子。 元峻摸摸她消瘦的脸,“烤了肉,你吃点垫垫肚子,没有调料,你将就一下。” 他又用力抱了她一下,转身单腿跳着要去取肉。 秦悦宁抓住他的手臂,望着他同样消瘦的脸,“我不饿,你吃,吃完我背你下山,去给你看腿,别落下后遗症。” 元峻微微一笑,“我们一起吃,吃饱再下山,下山路程很远,需要体力。” 元赫吩咐手下人取干粮和水,发给这帮人。 鹿宁和秦野、顾逸风等人则走到这些人面前,去摸他们的额头,看眼皮,检查身上有没有伤。 这帮人有老有幼有弱有残,总共五六个人,是山里的居民,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 其中有个孩子发烧了,额头覆着块湿布降温。 鹿宁喂他吃了点干粮,喝了几口水,又给他服了退烧药。 元峻伤得最重,伤的是腿,没法将他们带出去,所以一拨人暂住山洞,等待救援。 元峻拿起一串烤肉递给秦悦宁,“尝尝。” 秦悦宁接过来。 林柠也凑了过来,鼻子趴到烤肉上闻了闻,“好香啊,这是什么肉?” 元峻道:“黄鼠狼。” 第1601章 无声反抗 林柠吓得浑身一激灵。 以前对黄鼠狼无感,自打收养了小白鼬,又被秦陆称呼小黄鼠狼后,她对这种动物生出种特殊的感情。 林柠大声嗔道:“臭表哥,黄鼠狼有灵性,且报复心很强,你吃它的肉,就等着被它的族类报复吧!” 秦陆轻拍她后脑勺一下,“傻,你表哥骗你呢。黄鼠狼跑得多快,他一条腿能追上?” 其他人都是老弱病残,更抓不住黄鼠狼。 林柠恍然大悟,“说的对,那这是什么肉?” 秦陆道:“不重要,能吃,能让人活下来就行。” 林柠一愣,吓得花容失色,“该不会是人肉吗?” 见林柠说得离谱,元峻开口:“别听他吓唬你,我是单腿跑不快,但是会做工具,可以诱捕,这是蟒蛇肉。你想吃,就过来吃点。这边城市很多野味店卖的蛇肉,有些就是从山上抓的。” 他撕下一块蛇肉,塞进秦悦宁嘴里。 秦悦宁细细咀嚼,肉质细腻,口感筋道。 但因为没放调料,她觉得味道淡,有点怪,吃不了这口。 背过身,悄悄吐了出来。 她从背包里取出火腿肠和罐头,撕开包装,递给元峻,“吃这个吧,这些蟒蛇在山上吃老鼠吃野兔,很脏……” 说到一半,她停住了嘴。 这些东西,元峻和这几个灾民已经吃了四五天了。 他的伤腿一直没得到治疗,无时无刻不在疼。 他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下山,但是为了保护这帮非亲非故的灾民,硬是在山上忍了四五天。 她心疼得想抱住他,碍于人多,忍住了。 元峻见她眼露心疼,压低声线说:“我的腿受伤了,初来这个城市上任,对山路不熟,下山会迷路。手机没电没信号,等我下山,带人再来找他们,一来一回好几天,他们会饿出生命危险。在这里等救援,是唯一的办法。别担心,我的腿没你想得那么疼?” “你手下人呢?” “他们负责其他山,我负责这片山的留守老人和儿童,手机没电了,失联。” “吃吧。” 秦悦宁把火腿肠塞进他嘴里。 眼下她顾不上太多人,只要元峻活着就好。 众人也拿出干粮,纷纷吃起来。 吃饱喝足,短暂休整后,一人背起一个,该下山了。 秦陆来到元峻面前,俯身,背对着他,“上来。” 元峻道:“我拄着木棍,可以走。” 元赫走过来,“我背吧,小峻,来。” 元峻说:“下山路陡,天又黑,背人危险,真不用。” 话音刚落,秦悦宁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手抓着他的腰,把他抡到自己背上,抬脚就朝外面走。 元峻啼笑皆非。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人背? 他个子高,虽然这几天瘦了很多,但是骨架摆在那里,还是挺沉的。 元峻忙说:“悦宁,你快放我下来,扶着我走就好。” 秦悦宁语气强硬,“再磨叽,我把你扔山谷里喂狼!” 元峻不出声了。 这个虎女子,又硬又虎又野,虎得让人心疼。 元赫看向秦陆,“你妹妹可以吗?” 秦陆摆摆手,“没事,让她背吧,她力大无穷,两个元峻都没问题。等她背累了,你和我换着背。” 一行人往山下走。 天色黑沉,山路崎岖不平,下山虽然轻松,但要比上山危险得多。 尤其背人的人,得万分小心,否则脚下一滑,会摔下去。 那帮人背的是老弱病残,要么瘦,要么小,还好些。 元峻一个青壮男人,个高身沉,怕连累到秦悦宁,背出去几十米,他朝元赫递了个眼色。 元赫意会,走到秦悦宁面前,“秦小姐,你该累了,我来背小峻吧。” 秦悦宁手臂箍着元峻的腿,弓着身体,盯着脚下,硬声硬气,“我不累!” 元赫劝道:“元峻心疼你,不舍得让你背。这么多男人在,让你一个女人背他,显得我们很无能。” 秦悦宁这才把元峻交给他。 她走在他俩前面。 万一元赫脚滑摔到,她可以挡住二人,缓冲一下,防止摔下山。 好在元赫也是在军队里历练过的,没秦悦宁想得那么怂。 一行人走走停停,走了整整一夜零大半天,直到次日傍晚,才走到山下。 得亏有鹿巍做向导,否则还要多绕两天。 元赫安排了车。 一行人上车,赶去市区最好的医院。 受伤灾民被送到相应科室,进行治疗。 元峻的腿骨折,要做手术接骨,被送到骨科。 没得到及时的治疗,伤腿骨折加剧,腿红肿得厉害,甚至已经出现感染。 做了相关检查后,他被推进手术室做手术。 等待的功夫,秦悦宁在外面的走廊里走来走去,担心他手术会出风险,担心他的腿愈合不好,会瘸。 他那样完美的人,打小就要求自己不许有任何瑕疵,不犯任何错误。 如果腿瘸了,对他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走到第一千多步时,走廊尽头来了一道魁伟伟岸的身影,身后跟着一帮人。 是元伯君。 秦悦宁停下脚步,远远望着他,一时不知该以何种面表情面对他。 她答应他,远离元峻,可她食言了。 若她不食言,不来找元峻,那么元峻到现在还在山洞里带着灾民茹毛饮血,到时他那条伤腿,接都接不上,只能截肢。 截肢对元峻精神伤害更大。 元伯君越走越近。 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威压,让原本喧哗的走廊瞬间变得安静,针落有声。 鹿巍本来想好了,见到元伯君该说什么。 想了好几天,想了一肚子话,可是真见到本人,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身上那种强大的威压,胜过他从前交手过的任何一个强敌,胜过在职时异能队的一把手。 鹿巍不得不佩服顾傲霆。 他就敢给元伯君甩脸子。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奸商,嘴比他巧得多。 元伯君径直走到秦悦宁面前,低眸看她,道:“谢谢你,秦悦宁同志,感谢你带着你们家人来救小峻和狮市受伤灾民,你们都是伟大的救灾英雄。” 这公事公办的口吻。 秦悦宁听着不太舒服。 她笑了个客气疏离的笑,“我和元峻曾是男女朋友,救他是冲这份情谊,没想做什么救灾英雄。我家人也是为了我的安全,才赶过来,并不想沽名钓誉。” 平静下的语气下,是对他无声的反抗。 告诉他,他所看中的那些,他们家不稀罕。 元伯君没想到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小姑娘,也敢反抗她。 他抬眸看向秦野,想让他说几句话。 秦野看都不看他,阔步走到秦悦宁面前,对她说:“悦宁,我们走。我秦野的女儿在我眼里比玉皇大帝的女儿还优秀,谁都配不上!” 秦悦宁扭头看了眼手术室,抬脚和秦野朝出口走去。 鹿巍、鹿宁、顾逸风、秦陆、林柠、青回等人也跟上去。 林柠连声大舅都没喊。 元伯君盯着她的背影,暗道,这小丫头,胳膊肘拐得太离谱了。 当了她二十三年的亲大舅,抵不过一个认识一年多的男人。 元赫出声提醒元伯君:“爸,秦悦宁在山上转了几天几夜,没黑没夜地找小峻,好好一个小姑娘瘦得快没人形了。顾家能出动的全出动了,鹿巍老前辈七十多高龄了,千里迢迢地飞过来,带着我们在山上找。如果不是他们一家,小峻的腿会截肢,一旦截肢,他的仕途也毁了。您好好给个交待,别寒了他们一家人的心。” 元伯君眼皮微垂,思索半秒,扭头冲秦悦宁道:“慢着!” 第1602章 无需高攀 闻声,秦悦宁回头看向元伯君,脚下却一动不动。 元伯君没想到这家人架子都这么大。 老的脾气大就罢了,小的脾气也不小。 他有话要对她说,她不应该快点过来吗? 他是长辈,职位又摆在那里,向来都是被人拥戴的角色,眼下却要将就她? 又等了一分钟,见秦悦宁真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元伯君只好抬脚朝她走过去。 来到她面前,他收敛威仪,和颜悦色地对她说:“悦宁小同志,小峻还在手术室,等他出来你再走吧。感谢你和你的家人,连日寻找小峻,尤其是鹿巍老前辈,不顾年迈,在山上寻找小峻和受伤灾民。这种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精神,可歌可泣,非常令人感动。” 这话有点人情味了。 秦悦宁绷紧的小脸稍微缓和了些,“您不怕我趁机对元峻死缠烂打?” 元伯君道:“你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从去年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这个小同志,人品不错,否则小峻不会喜欢你。” 秦悦宁短促一笑,“我的确不是,元峻是。从去年,我提出跟他分手,是他一直对我死缠烂打,纠缠不放。包括这次,我主动提分手,也是他不肯,说他会妥善处理,让我等他等到毕业。” 元伯君沉默不语。 人在高位时,身边都是好人,看到的都是笑脸,听到的都是好听话。 即使心怀叵测之人,也不敢如此顶撞他。 元伯君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这种直来直去的话了。 秦悦宁语气坚硬,“所以别总觉得我高攀了你们家,我秦悦宁不是攀龙附凤之人,无需高攀。离开元峻,我还是我,有他,我也是我,对我改变不大。我打小的理想和抱负,就是习一身武功,长大后进异能队,为国家和人民的安全尽献绵薄之力。死都不怕,我还怕分手?” 元伯君依旧沉默。 小丫头在教训他呢。 敢教训他的不多,父亲元老算一个。 被个乳臭未干的小黄毛丫头教训,生平还是头一次。 元赫见二人气氛僵硬,生怕谈崩了,急忙走过来打圆场。 他笑着对秦悦宁说:“悦宁,你留下来吧,否则小峻做完手术出来,看不到你,会难过。” 有被顾傲霆熏陶过,秦悦宁也懂见好就收,“这可是你们父子俩求我的,不是我死缠烂打啊?” 元赫配合道:“对,是我们父子俩求你。” 秦悦宁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青回说:“青回大哥,元峻找到了,我安全了,你回去保护我星妍姐吧。” 青回冷着脸嗯一声。 秦悦宁又看向秦野和鹿宁,“爸妈,你们带着我外公和哥哥嫂子们,找个酒店休息,明天回京都吧,我这边忙完就回去。” 秦野扫一眼元伯君,嘱咐她:“有事给爸爸打电话,爸爸这辈子就没怕过人。天下又不止元峻一个男人,你才二十岁,人生长着呢,着什么急?” 这满满的安全感。 秦悦宁心里一片潮湿,“谢谢爸!” 秦野微微颔首。 后知后觉,意识到,当初看元峻不顺眼,不是因为他不够好,而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后面会有这么一劫。 原以为当年费了那么大功夫,曾盗过墓的事都处理妥当了。 没想到三十年后又被元家翻出来说事。 也就元家人处事老道,滴水不漏,但凡被他找着个由头,他都敢好好教训教训这帮人一番。 秦野带人离开。 走廊恢复从前的安静。 没过多久,院长得知消息,率着一大帮人赶过来,谦恭而热情地邀请元伯君去他办公室小坐。 走廊里人来人往,且不安全,的确不适合他这种身份的人久留,元伯君同意。 元赫对秦悦宁说:“悦宁,你跟我爸一起去院长办公室喝杯茶,休息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等小峻做完手术,我打电话告诉你们。” 秦悦宁惜字如金,“不必。” 元赫微微一笑。 小丫头,挺有性格。 也就这么有性格的人,能拿捏住元峻和父亲元伯君,能在他们这种家族中立足。 那种柔弱小白花,连他们家的入场券都拿不到。 三四个小时后,元峻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秦悦宁长腿大步,走到医生面前,问:“医生,元峻的腿怎么样?” 医生道:“手术很成功,感染的地方也处理了,后面一定要坚持做康复治疗,否则会有影响。” 秦悦宁暗暗松了口气。 这说明致瘸率不算太大。 瘸不了就好。 万一瘸了,对元峻这种不容许自己有一点缺陷的人,是致命打击。 元峻偏头冲秦悦宁笑了笑,“以为你走了。” 秦悦宁俯身,朝他伸出手,“没有。” 元峻抓住她的手,抓得很用力。 秦悦宁感觉到被需要,轻声说:“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不管。” 元峻干涸双唇微启,“谢谢。” 这声“谢谢”不是客气,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也是道歉,是猜到父亲肯定会给她委屈。 她为了他,忍下了委屈,他心生愧疚。 秦悦宁听懂了他的话外意,低声对他说:“别担心,除了你,没人敢给我气受。” 元峻唇角微微扬了扬。 他越来越爱这个铁骨铮铮的硬直女了。 也越来越离不开她。 很快,元峻被推进病房。 元伯君接到元赫的电话,赶了过来,垂手立于病床边,对元峻说:“小峻,爸妈公务缠身,走不开,爸爸今天才赶过来,你妈得明天才能回来。” 元峻浮于表面地笑了笑,“没事。” 他伸手握住秦悦宁的手,“我有悦宁。” 小时候还期望自己生病,父母能第一时间赶到,但是每次陪在身边的,要么是父亲的手下,要么是警卫员或者护士、保姆。 久而久之,对父母就不抱期待了。 他抬头凝望秦悦宁,漆黑眸子深沉而潮热,又重复了一遍,“我有悦宁。” 元伯君明白他的心思,抿紧唇不语。 他不来,气氛还算轻松。 他一来,气氛变得压抑沉重。 元峻偏头看向他,“爸,您接连出国好多天,公务繁忙,又长途奔波,肯定十分劳累,快去休息吧,有悦宁照顾我就好了。” 元伯君也不是会照顾人的人,“我让人给你请护工。” 元峻道:“不必,我有悦宁。” 这是他第三次说这四个字。 不是随便说说,是在一遍遍强调,秦悦宁对他有多重要。 胜过他这个当父亲的。 元伯君眯起眼睛,眼神变得幽深。 第1603章 选择悦宁 元伯君垂眸,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半分钟,道:“也好,有事叫我。” 元峻低嗯一声。 元伯君又看向秦悦宁,“悦宁小同志,辛苦你了。” 当着外人的面,他说话带个同志,秦悦宁没觉得有什么。 如今病房里只有他们几个人,他还一口一个同志地叫,秦悦宁听着别扭。 有种上下级的感觉。 元峻纠正道:“爸,是悦宁,不是悦宁小同志。” 元伯君眸色微僵,“好,悦宁。” 他转身离开。 元赫也很有眼色地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二人。 病房里只剩元峻和秦悦宁。 秦悦宁问:“想喝水吗?” 元峻盯着她苍白消瘦的脸,“想。” “我去接水。” 她接来一杯温水,递到他嘴边。 元峻说:“我没刷牙,能帮我刷刷牙吗?” 秦悦宁笑,“腿都快没了,还想着干净?” 元峻浓黑硬睫微垂,“干净惯了,受不了几天不洗澡不刷牙的自己。刚才在手术室,医生只给我的伤腿消了毒,其他地方没消毒。” “等着。” 秦悦宁去卫生间取来漱口杯和牙刷牙膏,是元赫派人买的。 秦悦宁把牙膏挤到牙刷上,递给元峻。 麻药劲儿已经过了,元峻强忍疼痛,撑着坐起来。 腿上打了石膏,动作比平时笨拙很多。 他接过牙刷,开始刷牙。 刷好牙,秦悦宁打来温水,拿湿毛巾帮他擦脸擦手擦上半身,擦另一条腿和脚。 擦完去卫生间倒掉水。 洗了把手,回来,秦悦宁问:“清爽了?” 元峻微微颔首,“清爽了。” 秦悦宁弯起唇角,“大男人也这么矫情。” 她把水杯递给他,“牙刷了,身上也擦干净了,喝水吧。” 元峻却没接,“你喂我。” 秦悦宁把水杯递到他嘴边,嗔道:“多大的人了,还让人喂?” 元峻道:“不是这样喂。” 秦悦宁英气长眉一拧,“还要怎么喂?在你脖子上切个口,插管喂?或者挂个吊瓶,给你静脉注射几瓶纯净水?嘴一张,就能喝,为什么非得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元峻觉得她真不解风情。 他为什么要刷牙,要擦脸擦澡? 换个正常女人都明白。 可就是她这种不解风情,给他枯燥沉重的生活,增添了很多欢乐。 他冲秦悦宁笑道:“傻,用喂嘴。” 秦悦宁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那么娘的动作,是她能做得出来的吗? 平时亲个嘴,她都觉得娘。 秦悦宁把水杯往他嘴里硬塞,“爱喝就喝,不喝我打你了啊。” 元峻只好张开嘴,喝下一整杯水。 水喝完,元峻执着地问:“现在可以亲我了吗?” 秦悦宁乐了,“难怪都说男人只有挂在墙上,躺在棺材里,才会老实。你这做了大手术,刚出手术室没多久,就想亲啊抱的,伤口不疼了?” 元峻眼神漆黑望着她,“疼,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秦悦宁双臂环胸,站直身子,“不想亲,都分手了,再亲就是耍流氓。” “是你单方面提分手,我没同意。” “你爸他……” “我刚才已经表明态度,我爸听进去了,会想办法,他办法比我多。” 秦悦宁眼神有片刻松动,矜持了一下说:“你睡会儿吧,在山洞里几天几夜没合眼吧?” “是。” 的确几夜没合眼。 山洞里有蛇鼠出没,还有蝙蝠以及各种毒虫。 那几个灾民要么老,要么幼小,要么病残,自保和生存能力极低,全靠他照顾和保护。 “睡吧。”秦悦宁弯腰帮他拉被子。 手擦过元峻的手时,被他拉住。 他用力往后一扯。 秦悦宁趴到他上半身上。 元峻用没输液的那只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脸拉到自己的脸上,嘴靠近她的嘴,舌尖抵进去。 他闭上眼睛吻她,吻得很用力,像要把她吸进腹中。 在山洞里待的那几天,特别想她。 很想这样狠狠地亲她。 和她做尽情侣该做的所有事。 真是奇怪,身处危险时,他想的不是生自己养自己的父母,却是谈了一年多的女朋友。 秦悦宁睁大眼睛,身体僵硬地趴在他身上。 大脑做出指令,要推开他,身体却不受脑子指挥。 元峻也做好思想准备,她会咬自己。 可她没有。 这个吻,吻了很长时间。 要不是肺活量大,秦悦宁能晕过去。 元峻终于松开秦悦宁。 秦悦宁大口喘气,道:“我忘了刷牙。” 元峻笑,“没关系,我不介意,悦悦不刷牙,嘴也香。” 秦悦宁想,臭男人。 都快死了,还这么会哄人。 一个长长的吻,让她坚硬的骨头变得柔软。 她趴到元峻胸膛上,听着他雄浑有力的心跳声,想说几句话,可是每句都觉得肉麻,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元峻修长手指轻轻摸着她毛糙的短发。 几天没洗头了,她头发间一股头油味儿。 可他却觉得香。 那是一种朴实的烟火味儿,让人心里踏实,安定。 从小到大,被父亲和爷爷教导,心怀天下,齐家治国,儿女情长并不重要。 可是遇到秦悦宁后,他突然觉得儿女情长虽然不如齐家治国重要,但是能让他快乐。 太完美太压抑的人,是很难快乐的。 秦悦宁抬起头,问:“在想什么?” “如果我瘸了,你会嫌弃我吗?” “你瘸了,就没法往高位爬了,你爸自然不会对你要求那么高,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娶你了。” 元峻啼笑皆非,“你娶我?秦悦宁,你只是性格像男人,你不是男人。” “你们家大男子主义挺重的。我们家,我堂姑父靳帅,上门女婿,常年住在岳父家。我小姨父墨鹤,也是上门女婿,孩子都姓岳父的姓。” 元峻无言以对,抬手揉揉她的脸。 “笃笃。” 有人叩门。 秦悦宁坐直身子。 元峻道:“请进。” 进来的是他的副手。 手里拎着东西过来探望。 元峻问:“此次灾情死伤多少人?” 副手道:“目前无一人死亡,受伤的较多。省部和京都派来的支援已到,特种部队和士兵也到位了,一齐奔赴第一线救灾,您安心养伤。” 元峻略一颔首,“有事及时向我汇报。” “好的,领导,电视台要采访您。” 元峻思忖一瞬,“不必了。” 副手好意劝道:“这是您扬名的好机会,您不要错过。” 元峻自然知道,这次他亲临现场救灾,可以为晋升铺路。 放在从前,他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但这次,他突然累了,腻了。 台风席卷狮市,狂风中,他把那帮人一个个带离危险之地,几次差点被台风刮走。 在山洞里,没吃没喝,每天一睁眼,就是想办法给那些人弄吃弄喝,还要防御毒蛇毒虫,随时有死亡的风险。 那几天他想了很多很多。 如果真被台风刮走了,被毒蛇毒虫咬死了,命没了,他此生是有遗憾的。 遗憾就是没和秦悦宁结婚。 少了那一步,人生不圆满。 副手又劝了几句,见劝不动,离开。 秦悦宁把门关上,返回来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低调?” 元峻不接话,只拿一双漆黑眸瞳望着她,眼神很深,如深不见底的海。 秦悦宁抬手摸他的眼睛,“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睡吧,再不睡,该困死了。” “你别趁我睡着,偷偷走。” 他眉眼坚毅,面容英俊成熟,说出来的话,却像个小男孩才会说的话。 秦悦宁坚硬的语气变得柔软,“不走,我躺你旁边睡,好好看着你,行了吗?元小峻。” 元峻笑。 笑完,他低沉声线道:“秦悦宁,我爱你。” 耳朵一麻,秦悦宁觉得坚硬的身子像过电了般,麻酥酥的。 她伸手抱住他的头,拿牙齿轻轻咬了下他的耳朵。 第二天清早。 元伯君来病房。 推门就看到秦悦宁和衣躺在元峻身边,身体呈保护的姿势,圈着他。 两人皆闭着眼睛。 可能配合得好,小小的病床,两个大人躺着却也不显拥挤。 听到有人进门,秦悦宁忽地睁开眼睛,从床上一跃而起,瞬间呈现防备状态。 见是元伯君,秦悦宁身上的戒备收起。 元伯君眼神又深了深。 元峻缓缓睁开眼,看向元伯君,喊了声:“爸,您来了。” 元伯君在他床前的椅子上坐下,问:“腿疼得厉害吗?受不了,就吃止疼药。” 元峻抬眸看向秦悦宁,眸光温柔,“有悦宁在,不疼。” 又来了。 元伯君有点受不了。 从来没想到自己那无懈可击的儿子,谈起恋爱来,竟这样肉麻。 元伯君道:“听你副手说,你不肯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是。” “为什么?” 元峻抓起秦悦宁的手,声音执着有力道:“因为我打算弃政从商,去我外公公司接手他们家的生意。” 第1604章 至忠至情 秦悦宁心里咣地惊喜了一下。 元峻居然肯为她弃政从商?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他是那样理智现实的一个人,打小就接受爷爷和父母的培养,弃政从商是舍掉二十七年的努力和心血。 他怎么舍得? 她反手握住元峻的手,感动和激动全写在眼睛里。 手劲儿太大,抓得元峻指骨疼。 元伯君的心情与秦悦宁截然相反。 他几乎想摔门离去! 强压住盛怒,元伯君语气尽量平和道:“小峻,你刚来狮市上任,如今又亲临救灾现场,也算立了一功。只要控制好灾情,别出太大的乱子,三年内把狮市的经济搞上去,等待你的将是更好的前程。这种时候退出,前功尽弃,对得起你的努力吗?对得起我和你爷爷对你的辛苦栽培吗?” 元峻眸光坚毅,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商量,“我主意已定,等伤好后,就辞官返回京都,去我外公公司。” 见他冥顽不灵,元伯君一甩袖子,起身离开。 关门的时候,声响巨大。 他做事一向稳如泰山,任何事都波澜不惊,少有如此失控的时候。 显然已经怒不可遏。 约摸元伯君同手下人已经走远了,秦悦宁对元峻说:“你的决定,我很感动,但是我不支持。从商和走仕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赛道。转而经商,你要重新开始,元老也会对你失望,对我生出不好的印象。” 元峻摸摸她苍白英气的小脸,“傻,三十六计,以退为进。我要辞职,最难以接受的是我爸,损失最大的也是他。以我的能力和阅历,目前很难妥善解决你爸的事,但是我爸能,就看他肯不肯。如果他不肯,我就真的辞职,只要有能力,哪个赛道都能跑赢。” 秦悦宁把头靠到他肩上,“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吗?” 元峻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握,“千辛万苦选的,你说呢?” 秦悦宁很少流泪,此时眼圈泛红。 元峻亲亲她的额头,“我两次出事,最先见到的都是你。这次如果没有你,我这条腿怕是保不住了。以后这双腿就是你的,你让它跑,它就跑,你让它站,它就站,你让它跪,它就跪,听你指挥。” 秦悦宁不解,“无缘无故的,我让你的腿跪干嘛?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上天和父母高堂。” 元峻唇角溢出一抹浅淡的笑。 那笑细品,有点儿不正经,有点坏。 秦悦宁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脸噌地红了。 狗男人。 腿都断了,还想睡她。 她站起来,就朝卫生间大步走去。 元峻望着她的背影,“生气了?” 秦悦宁不理他。 进了卫生间,将门反锁上,开始洗头洗澡。 这几天在山上没日没夜地转来转去寻找元峻,没心情洗头洗澡,人都馊了。 昨晚太累,躺他床边睡着了,今天说什么都得好好洗一洗。 再不洗该生虱子了。 冲完澡,刷完牙,换上从京都带来的干净衣服,秦悦宁清清爽爽地走出来,手里端着盆和牙刷牙杯,牙刷上挤着牙膏。 来到病床前,秦悦宁把牙刷和牙杯递给元峻,“给,刷牙。” 元峻接过牙刷牙杯,扫一眼她刚洗的头发,暗道,也不是一窍不开。 他点一下,她立马去洗澡,未来可期。 元峻开始刷牙。 秦悦宁拿毛巾蘸了温水,帮他擦脸和脖子。 等元峻刷完牙,她又帮他擦干净嘴上的牙膏沫。 接着她撸起袖子,开始给他按摩没受伤的那条腿。 元峻望着她卖力按摩的动作,怔住。 这小丫头,有劲儿是真给他使啊。 原以为她洗澡刷牙洗头,是为了跟他亲热,没想到她来这么一出。 元峻道:“悦宁,你累了,休息吧,不用按。” 秦悦宁头也不抬,用力按着他小腿肚上的肌肉,“你腿受伤了,缺乏运动,时间久了肌肉会萎缩,经常按摩可防止肌肉萎缩。” 元峻望着她潮湿的短发,立体精致的五官,心里涌起一股温热的感觉,是感动。 她对他的好,朴实厚道,没有任何花架子。 就是打心眼地为他好,细致入微。 是一种入骨暖心的爱。 按着按着,瞟一眼尿袋满了,秦悦宁手脚麻利地取下尿袋,帮他换上,将尿袋扔到卫生间垃圾桶里。 又打了温水取了毛巾。 元峻笑,“不是已经全擦过了?还要擦哪里?” 秦悦宁一言不发,打湿毛巾拧干,就要来掀被子。 元峻这才意识到她要给他清洁隐私部位,急忙阻止,“喊我哥来吧。” 秦悦宁垂着头,没有情绪的声音说:“都是器官,不分高低贵贱,随手一擦的事,谁擦都一样,不清洁干净会导致尿路感染。” 元峻啼笑皆非。 从来没害羞过的人,被她整得挺难为情。 不是不想给她看,但是想在状态最好的时候给她看。 现在这副样子,给她看了也白看,什么都做不了。 他用力按着被子一角,“悦宁,真不用。” 说话间,他另一只手迅速摸起手机,拨给元赫,“哥,你快过来。” 元赫道:“好,马上去,五分钟。” 秦悦宁转过身,背对着元峻,用力深呼吸一口气。 脸早就红了。 她觉得自己牺牲挺大的,没想到他还不领情。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元赫很快来到病房。 元峻道:“哥,你帮我清洁一下,防止尿路感染。” 又对秦悦宁说:“悦宁,你去楼下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秦悦宁红着脸嗯一声,推门离去。 元赫换了温水,帮元峻清洁,问道:“你俩还没到那一步?” “没,打算等她到结婚年龄,领了证再说。结果咱爸出手了,找到她让她退出,又把我调到狮市。” 元赫挺意外,“没到那一步,她还这么全心全意地对你,看样子是个至忠至情至仁至义的好女孩,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第1605章 无声对峙 元峻道:“会的。” 以前觉得往上爬,爬到顶端,心怀天下,齐家治国,是人生终极目标。 历经两劫,两次都和死亡擦肩而过。 忽然发现,他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也不是荣华富贵和流芳千古的名誉,而是妥帖的温暖,厚实的安全感。 这些父母给不了他,秦悦宁却能。 元赫帮他擦完,盖好被子,叮嘱几句道:“我该回去了,爸爸下午也要动身,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咱妈下午能到医院。生在我们这种家庭,人不是自己的,是国家的,不是我们不肯多陪你,实在是身不由己。” 元峻淡淡一笑,“明白,还好我有悦宁。” “是的,还好有悦宁陪着你,我们都能放心。父母只能陪你前十几年,好的伴侣却能陪你一辈子,喜欢就好好把握住她,别错失了。” 元峻面上含笑,心中却知,父母连十几年都没陪够。 他们太忙了,陪他的日子屈指可数。 每次碰面,父亲都是填鸭似的说教,教他为官之道,满口韬略和大道理。 从没问过他,他真正需要什么? 元赫离开后,秦悦宁很快返回来,面色已经恢复正常。 和元峻目光对上时,眼神慌忙躲开。 元峻笑,“刚才那虎劲儿怎么没了?这会儿又害羞了?想看,等领证后,给你看个够。” 秦悦宁又闹了个大红脸,嗔道:“臭流氓,谁爱看你那玩意儿?我只是怕你尿路感染,难受,好心当成驴肝肺!” 元峻盯着她红彤彤的脸。 不由得好奇,这样性格的女孩子,同她做那事时,她会是什么表现? 喜欢主动,还是被动? 上还是下? 肯定是前者。 估计能把那事做得像打仗。 想想那画面,他没忍住,笑出声。 秦悦宁脸更红了,硬生硬气道:“不许笑话我!” 元峻止住笑,正色说:“等我腿好了,我们去把证领了,你记得提前准备好户口本和身份证。到时我包架飞机向你求婚,把我家人和你家人全都邀请到飞机上,谁不同意,把谁扔下去。” 秦悦宁这边不同意的,恐怕没有。 唯一不同意的,就是元峻的父亲了。 秦悦宁知道他是开玩笑,毕竟是亲爹,哪能真扔? 但是她也挺感动,感动他把她放在他父亲之上。 等医生过来查完房,元峻的副手送来早餐,并汇报了救灾进度。 元峻给他安排了余下的工作。 副手走后,秦悦宁喂元峻吃早餐。 正喂着,有人敲门。 元峻道:“请进。” 进来的是鹿宁,手里拎着两个银色保温桶。 元峻冲她露出感激的笑容,“鹿阿姨,谢谢你来看我。” 鹿宁没什么表情地说:“不用谢,我是来看我女儿的。” 元峻知道,父亲搞那么一出,寒了顾家人的心。 鹿宁把保温桶放到桌上,对秦悦宁说:“你外公在汤里配了活血化瘀,有助于断骨再生的中草药,他今天一早去山上采的。悦宁,你趁热喝。” 秦悦宁紧抿着唇,忍住笑。 没想到一向看好元峻的妈妈,也开始拧巴上了。 她故意拉长腔调说:“外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马上把我的腿打折,喝他的药。” 鹿宁道:“汤里没下蛊,我盯着他煲的。” 秦悦宁语气略有些夸张,“没下蛊,元峻都要为我弃政从商了。如果我外公再下蛊,那元峻喝了可还得了?他今天一早亲口对他爸说了。” 几句话让鹿宁释怀。 不管弃政从商是手段,还是真心的,起码元峻有所作为。 而不是悦宁一味付出。 鹿宁从包里取出一瓶药,递给秦悦宁,“你外公给的。等元峻出院后,他再给配一些中草药外敷,防止留下后遗症。” 元峻道:“谢谢岳母和外公。” 一句话给鹿宁整不会了。 她沉默片刻说:“悦宁这孩子单纯,实心眼,如果给不了她未来,就别拿好听话哄她。” 元峻收敛眸色,“我会为我和悦宁的未来竭尽所能地争取,岳母您请放心,我元峻一向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他这种身份的人,说话一般是板上钉钉。 鹿宁点点头,走出去。 下楼,秦野迎上来,问:“那小子有没有欺负悦宁?” “没,元峻对他爸说,要弃政从商,接下来看他爸怎么处理了。” “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如果他没所为,我今天就带悦宁回京都。” 夫妻二人抬脚朝医院大门走去。 行至一半,有衣着灰色便装容貌普通的清瘦男人拦住他们,客气地说:“秦先生,秦太太,我们领导有请。” 鹿宁认出他是元伯君身边的人,思忖一秒道:“好。” 二人同他上了他们的车。 被带到狮市专门用于招待重要人员的酒店。 偌大酒店静悄悄,除了工作人员,没有来往的客人,应该是清场了。 鹿宁和秦野敏锐地发现,酒店里处处都是暗桩,显然元伯君先前经历过暗杀,所以才如此谨慎。 三人乘电梯,来到元伯君的房间。 室内窗帘拉着,大白天开着灯。 鹿宁明白,拉窗帘,是为了防止狙击枪。 高处不胜寒,所言不假。 鹿宁将腕上携带的手镯摘下来,递给那个着灰色便装的清瘦男人。 手镯是暗器,里面有装数根利针,按动开关,可射出利针,平时用于防身。 她朝秦野递了个眼色。 秦野也将腰上携带的柳叶大小的飞刀拆下来。 这些飞刀上飞机前是没开刃的,来狮市后,现开的刃。 青灰色便装的男人接过飞刀,带他们去书房,推开房门对里面的人说:“领导,秦先生和秦太太来了。” 元伯君放下手中文件,站起来,冲秦野和鹿宁笑道:“用这种方式把二位请来,请恕我冒昧,来,快请坐。” 秦野和鹿宁皆不坐。 秦野道:“的确挺冒昧,有事说事,说完我们走。” 元伯君眸色微沉,没想到他脾气越来越大了。 他又看向鹿宁。 鹿宁好歹做过异能队的一把手,是体制内的,应该好说话。 没料到鹿宁也是肩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 元伯君本来准备了一席话,想劝说二人带秦悦宁走,让秦悦宁放弃元峻,如今竟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他这种人物,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平常出去,打交道的都是上层统治者那一拨人。 今天却被这对商人夫妇掣肘。 元伯君打了个哈哈,“你们想喝什么茶?我让人去泡。” 秦野道:“我们很忙,没空喝茶,有话请直说。” 元伯君轻轻咽一下喉咙。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他怎么开口? 气氛太僵硬了。 三人皆站立不动。 等了几分钟,见元伯君不开口,秦野耐心尽失,伸手撕掉袖口上的墨玉纽扣,朝空中扔去,嘴里斥道:“好好的酒店,封闭得这么严实,哪来的苍蝇?嗡嗡嗡叫得烦人!” 那纽扣如一枚呼啸的子弹,嗖地一下穿过空气,射到墙边的花瓶上。 半人高的瓷质花瓶发出噗的一声钝响! 坚硬结实的瓶身顷刻间碎成无数片! 苍蝇肯定没有。 但这纽扣的杀伤力,却让元伯君倒抽一口冷气。 他眯了眸子,盯着花瓶,眼神变冷。 秦野扫一眼他,见他还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硬声道:“我身手是我们全家最差的。有本事从自己儿子身上下手,别来打我女儿的主意。伤我女儿者,破花瓶就是他的下场!无论他是尊还是卑!” 元伯君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蜷起。 无声对峙。 数分钟后,元伯君收敛眼底冷意,面上浮笑道:“秦先生,言重了。我请你们二位来,是想同你们商量商量,怎样才能更好地解决你当年盗过墓的事。那件事,比较棘手,需要从长计议。” 第1606章 多手准备 见元伯君换了商量的口吻,秦野这才走到沙发前坐下。 鹿宁夫唱妇随,随他坐下。 青灰色便装男人端来茶水。 给三人斟上茶,掩门退出去。 元伯君坐下,品一口茶,苦笑,“小峻给我搞的这个难题,太让人头疼了。来,咱们各抒己见,看看哪个方式能更好地解决问题?” 秦野面无表情道:“很简单,让你儿子别再纠缠悦宁。本来悦宁快快乐乐地读军校,刚上大一,你儿子就看上了她,把我们家里里外外查了个遍,接着对悦宁死缠烂打,还总给悦宁添麻烦。上次他的车被撞进水里,人差点没了。这次又被台风堵到山洞里,腿摔断了。下次还不知会出什么事?这多灾多难的招灾体质,能讨上媳妇都不容易,还挑三拣四。” 元伯君一口茶噎在喉咙里,差点呛到。 他都放下架子,以诚相待了,他还不依不饶。 这是谈合作的态度吗? 鹿宁拿手臂轻轻碰了碰秦野。 秦野闭唇不语。 他其实想了很久,都想不出能妥善解决的法子,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故意打压元峻。 不管怎么说,气势上得赢。 元伯君抬手按按酸胀的太阳穴,“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小峻要为了悦宁弃政从商。弃政从商不现实,既然出现了问题,我们就得妥善解决问题。” 秦野道:“我的户口三十多年前落到了我妈户下,当时履历做得非常干净。你们的竞争对手即使查到了,也找不到切实证据,只能靠揣测或者找一些当年的人,制造制造舆论。你们家族几代为官,如果连压个舆论的本事都没有,那元峻也不必往高处爬了。” 元伯君胸腔用力一鼓。 觉得不能再和秦野继续交谈下去了。 谈多了,他多年的涵养压不住脾气。 从前和秦野打交道,没看出他是如此难缠的人。 元伯君打开包,取出一个黑色笔记本,递给鹿宁,道:“鹿局,笔记本里记的是小峻未来潜在对手的所有资料,以及他们家不为人知的一些隐私。希望你们能继续补充,暗中给予压制。身份需要,我不能出面,鹿巍老前辈经验多,比较适合做这份工作。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必须要齐心协力,方能成大事。” 鹿宁伸手接过笔记本。 表面答应着,心中却暗道,难怪能做到那么高的位置。 瞧这一段话,暗含了多少心机? 既拉拢了他们夫妇,又留好了退路,还利用他们帮元家做事,替他家压制异己,把每个人的分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多手准备。 短短几句话,够他们家一伙人忙好几年的了。 三人又商量了半个小时,秦野和鹿宁起身离开。 青灰色便装男人推门走进来,道:“领导,属下无能,让您受惊了,我来领罚。” 他指的是秦野撕掉纽扣,拿纽扣弹碎花瓶一事。 元伯君抬手往下压了压,威严的脸不辨喜怒,声音异常平静,“不用,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青灰色便装男人收拾了残局,离开。 没多久,元赫敲门走进来说:“爸,我妈到狮市了,我已经派车去车站接她了,很快会送到医院去探望小峻。我马上要动身回北省,公务缠身,不能离开太久,起程前来看看您。” 元伯君正坐在沙发上拈着茶杯喝茶,眉目暗沉,似在思考事情。 闻听此言,他手一扬,茶杯摔到元赫身上。 元赫能躲开,但没躲。 热水淋在他胸膛衬衫上,烫得皮肤火辣辣的。 他忍住,大气不敢喘一声。 元伯君抬眉看他,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小峻是你亲弟弟,你连亲弟弟都敢算计!” 元赫垂眸盯着地面,声音不疾不徐,“爸,小峻不是您的工具,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感情。我支持他和秦悦宁在一起,只是想让他能快乐一点,不是您想的那样,为了打压异己,故意跟您作对。您以为我们生来起点便高于普通人,却不知我和小峻从小连最普通的父母陪伴都没有。有的只是高强度的压力和绷紧的神经,力求完美,不能犯任何错误。” “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种小事都忍受不了,怎么成大事?” 元赫唇角溢出一抹很浅的苦笑,“爸,我该走了,您老保重。” 他转身拉开门,退出去。 上了车,把身上的茶渍擦干净。 元赫拨通元峻的手机号,“小峻,爸约你岳父岳母见面了。” 元峻道:“在我的预料之中,谈得怎么样?” “爸脾气很差,应该是谈得差不多了。” “好,谢谢大哥。” “别辜负秦悦宁。他们一家都跟我们家绑上了,你若辜负她,对不起的将是他们一家人。” “明白。” 医院里。 元峻放下手机,伸手摸摸秦悦宁的头,漆黑眸瞳沉沉望着她。 秦悦宁正坐在他床边帮他揉胳膊,嗔道:“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好瘆人。” 元峻抬手拢着她的后背,将她按进自己怀里,“我爸和你爸妈应该是达成某种协议了,我们不用分手了。” “什么协议?” “很快就会知道。以后我会对你好,对岳父岳母好,还有外公。” 秦悦宁受不了这么正经的肉麻,从他怀里挣出来,“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元峻盯着她瘦削的脸,“想吃你。” 秦悦宁脸唰地红了,“你能不能正经点?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第几天,就满脑子黄泡泡,不怕脑子被泡泡撑炸?” 元峻微微笑了笑,就喜欢逗她,看她着急。 人生唯一的乐子。 以前都没乐子可言。 很快,元峻的副手进来汇报工作。 秦悦宁下楼去对面的超市,给元峻和自己买一些生活用品。 等她拎着大包小包回到病房,推开门,看到了她此生最不想看到的人。 第1607章 嗅到杀机 是匡珂。 匡珂也来探望元峻了。 和她一起的,还有匡珂的父亲匡正图,以及元峻的母亲元太太。 有时候,秦悦宁挺佩服这帮人,明明互不待见,还能和睦相处。 反正她是做不到。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即使碰到,招呼都懒得打。 怕秦悦宁误会,元太太向她解释:“小匡的亲戚也是狮市人,在台风中受了伤,来这家医院住院。她和她爸过来支援救灾,来探望亲戚,听说小峻在这里住院,过来看一眼。” 秦悦宁唇角微微抽了抽,抽出个敷衍的笑容,算回应。 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秦悦宁道:“医生让元峻好好休息,减少探望。腿断了,公事却没断,从早到晚,进来找他汇报工作的,就没消停过,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是给匡珂和匡正图下逐客令了。 匡正图听出来了,笑着说:“小峻,你好好养伤,改天匡叔叔再来探望你。” 元峻客气疏离道:“您公务繁忙,不必客气。” 匡正图转身朝门口走去。 匡珂脚下却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峻。 她也想在这里陪元峻。 这阵子相亲相了无数个,但是都比不上元峻万分之一。 越相越生气,好好的青梅竹马,被父亲搞崩了,想挽回时,又被秦悦宁撬了墙角。 秦悦宁走到她身边,给元峻递东西时,手臂故意撞了她一下。 她劲儿大。 匡珂差点被她撞倒。 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秦悦宁扭头白她一眼,“你爸都走了,你还不走,是打算在这里办个vip吗?医院病房最近十分紧张,你好手好脚没病没伤,办住院肯定办不上。要不要我帮你打断腿脚,和阿峻做病友?” 匡珂莫名觉得腿脚发疼,急忙说:“不用。” 秦悦宁直接出言赶她,“既然不想做病友,那就走吧,阿峻要休息。” 匡珂叮嘱道:“峻哥,你缺什么,打电话告诉我,我派人给你送。” 元峻面无表情地拒绝:“不必,悦宁会给我买。” 匡珂噎了一下,“那你安心养伤,我改天再和我爸来看你。” 元峻浓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不必,我很忙,没空接待闲杂人等。” 匡珂脸红一阵白一阵,抬头看向元太太,声音带了一丝委屈,“阿姨,当年是我爸的错,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承担错误的却是我?” 元太太道:“造化弄人。人要学会往前看,别沉迷在过去不可自拔。小匡,你先回去吧。” 匡珂心里很不好受。 元太太以前都称呼她小珂或者珂珂的,现在变成了有距离感的小匡。 匡珂抬脚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又扭头朝元峻看过去,眼里满是渴望和不甘。 秦悦宁抓起一包抽纸,头都没回,手一扬,朝门上扔去。 抽纸擦着匡珂的脸,砸到门上。 带起来的风,吹乱了匡珂的头发。 没伤到她,侮辱性却很强。 匡珂被吓得心脏怦怦乱跳,愣在原地。 慢两拍,她抬手整整耳边乱发,心中暗暗骂道:母老虎,这么凶,迟早会被元峻抛弃! 平复了下心情,她扭头对元太太笑着说:“阿姨,峻哥女朋友这脾气,挺辣的。原以为商人之女,会很圆滑,没想到还有这么刚的脾气。我一个局外人无所谓,您以后恐怕要好好经营婆媳关系了。” 这挑拨离间,挑拨得不要太明显。 元太太脸上没有了客气的笑容,道:“小匡,你话太多了。悦宁是是非分明之人,她这么对你,肯定有原因。” 匡珂强撑着,“阿姨,我是为您好,婚姻大事,还请您三思。” 秦悦宁走到元太太面前,俯身,一手伸到她腋下,一手伸到她腿弯,很轻巧地就把她抱起来,对匡珂说:“我和我阿姨关系很好,好得像一个人,不劳你一个外人操心。追元峻,又追我哥,追不上我哥,再来找元峻。我秦悦宁活了整整二十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匡珂脸色发青,“我没有追你哥,是误会!” 秦悦宁变了脸,“滚!趁我动手之前,立马消失!” 匡珂不想走,但也怕她真动手。 好女不吃眼前亏。 匡珂慌忙拉开门走出去。 秦悦宁垂目看看怀中的元太太,道歉:“对不起阿姨,刚才火气上来了,没控制住,让您受惊了。” 元太太在她怀中哭笑不得。 平素都是端庄大方的母仪之姿,丈夫都很少这样抱她,今天却被秦悦宁抱了。 秦悦宁将她放下,帮她掸平衣服。 元太太也整理着衣服,脸微微有些红,暗道,这样的女孩子,可真是天下独一份。 真怕她脾气上来了,日后会家暴元峻。 如果真那样,这门婚事,她得慎重考虑。 元峻猜出了母亲的顾忌,笑道:“妈,您放心,悦宁不会打我。他们家祖传护内,对自己人掏心掏肺,对伤害自己人的人,同仇敌忾。这次我出事,若不是她和她家人在山上齐心协力地找我,我恐怕还在山洞中,接不到救援,腿耽误治疗感染化脓,会被截肢。” 元太太盯着他打着石膏的腿。 这些事,元赫已经打电话告诉过她。 元太太笑着对秦悦宁说:“谢谢你,悦宁。” 秦悦宁手一挥,“应该的,我的男人我来守护!” 元太太和元峻被她大大咧咧的模样逗笑了。 元峻眉眼漾笑望着秦悦宁忙来忙去的身影,“是不是觉得她特别有意思?跟她相处久了,你会发现,和她在一起非常解压。” 元太太若有所思,“的确挺解压。” “笃笃。” 有人敲门。 元峻道:“请进。” 进来的是元峻的堂弟元坚,身后跟着一帮属下。 属下手中拎着众多名贵补品。 补品放下,那帮属下鱼贯退出。 元坚走到病床前,一副十分关心他的模样说:“哥,你的事迹我都听说了。每次一有事,你都冲在最前面,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真把自己当公仆了。其实我们这种职位,做好指挥工作就好了,没必要真枪真刀地冲到第一线。万一你真出了大事,我们这帮家人该多伤心?尤其是爷爷,爷爷最喜欢的就是你。听闻你腿断了,非要坐飞机赶过来,要不是我们拦着,他早到狮市了。” 元峻冲他淡淡一笑,“让爷爷放心,我不会瘸。” 元坚视线掠过他打着石膏的腿,脸上洋溢着大朵的笑容,“瘸不了就好。” 心里却气,为什么不瘸? 为什么不死在山洞里? 他若死在山洞里,他就少一个竞争对手,到时元家会倾全力扶持他和元赫。 元赫和他差十岁,能错开,还好一些。 元峻和他同龄,所有资源都往元峻身上倾斜,疏忽了同样优秀的他。 虚情假意地关心了元峻十几分钟,元坚道:“哥,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元峻道:“好,慢走。” 元坚点一下头,眼角余光在秦悦宁脸上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眼神复杂。 又同元太太说了句,“伯母,我走了。” 元太太送他到电梯。 下了电梯,司机把车开进来。 司机拉开车门,元坚刚要上车,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坚哥。” 元坚回头。 来人是匡珂。 匡珂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 元坚眼珠微微转了转,道:“此处不宜多聊,我先上车,电话联系。” “好。” 元坚上车。 二十分钟后,二人约在一家比较僻静的酒店。 酒店窗帘拉得严实,只开了一盏台灯,灯光暗黄。 匡珂到的时候,里面并不见元坚。 只有一个面孔陌生的年轻男人。 男人递给匡珂一个小型密码箱, 匡珂按照他提供的密码打开密码箱,里面是厚厚几沓文件。 匡珂拿起文件,眯起眼睛认真看,看着看着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 兴奋难耐,她急急忙忙从包里摸出手机,拨通元峻的号码,“峻哥,秦悦宁的爸爸曾经盗过墓,你娶不成她了。” 手机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寂静空旷,坚硬,静到匡珂仿佛嗅到了杀机。 女人的潜意识让她害怕。 她本能地想挂断电话,可是又对元峻心存希望。 就在她忐忑不安时,手机里终于传来元峻冷峻的声音,“如果不想死,就别往浑水里趟!” 第1608章 奇耻大辱 这样的元峻让匡珂害怕。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微颤。 曾多次纠缠元峻,甚至去追秦陆,报复他,膈应他,可他都没这么生气过。 挂断电话,匡珂脸色发白。 昏黄灯光打在她脸上,像失血过多。 她仰头看向给她密码箱的年轻男人,“你说,这个电话我是不是不该打?” 男人低嗯一声。 匡珂僵着脸,垂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你们给我看这些资料,想让我怎么做?” 男人道:“拿给你爸吧。” 匡珂脑子嗡的一声。 父亲曾出卖过元伯君。 如果这些资料到他手里,事情会超出她的控制。 她迟疑一下问:“这样做会不会毁了元峻?” 男人道:“如果他识趣,放弃秦悦宁,不会。如果他不识趣,执意要和秦悦宁在一起,会毁了他的仕途。” 匡珂本来还担心会毁了元峻,听到秦悦宁的名字,心硬下来。 她得不到元峻。 那秦悦宁也别想和元峻长长久久。 匡珂把资料放进密码箱,锁好,拎着密码箱站起来说:“我会交给我爸,你们放心。” 男人沉着脸提醒道:“不要出卖坚哥。资料是你找私家侦探查到的,我就是那个私家侦探。查这些资料,花费二十万,来狮城取资料是为了避人耳目,记住了吗?” 匡珂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坚哥是谁?元坚吗?我跟他不熟,点头之交,怎么可能被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啪!” 男人抬手打了个响指,“不愧是匡家的女儿,聪明!” 匡珂表情冷漠下来,恢复先前的傲慢,拎着密码箱走出去。 等她走后,男人拨通元坚的号码,“坚哥,匡珂没我们想象得那么聪明,比匡正图差很远。拿到秦野当年盗墓的资料,她不想办法去报复元峻,却第一时间打电话告知元峻,做事感性又任性,恐怕难当重任。” 元坚鼻子哼出一声嘲笑,“这说明她不够恨,也不够狠,我们可以推她一把。” “怎么推?您请吩咐。” 元坚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找人奸了她,再拍裸照威胁,就说元峻交待的。” 这招太阴毒! 年轻男人皱眉,“坚哥,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她是匡正图的女儿,不是普通人。搞得这么大,匡正图势必会严查到底。一旦查出来,我们会进局子,您也会受牵连。元老最忌讳内讧,被他知道,将得不偿失。我们还是想个保险的法子吧,这是大事,必须得慎重,急不得。” 元坚沉默几秒,烦躁地说:“等我命令吧。” 半个小时后。 匡珂乘车,回到父亲匡正图入住的酒店。 把密码箱打开,交给他。 匡正图拿起资料,开始翻看。 看完神情复杂,陷入沉默。 匡珂道:“爸,用这些资料逼秦悦宁离开元峻,您觉得可行吗?怎么操作比较好?” 匡正图斜眼看她,“资料哪来的?真实吗?” “我找私家侦探查的,花了二十万。” 匡正图冷笑一声,“秦野和鹿宁结婚了,说明当年是过了政审的,普通私家侦探查不出,除非内部有人。你说实话,否则我没法帮你操作。” 匡珂犹豫许久才开口:“元坚派人给我的,让我保密,您也保密。” 闻言,匡正图忽地抬手。 把手中资料砸到匡珂脸上。 资料滑落到地上。 微疼,更多的是不解和难过。 弯腰捡起资料,匡珂纳闷,“爸,您干嘛打我?” 匡正图厉声斥道:“早就让你放下元峻,你不听!好了,现在被拽进元家内斗!他们是一家人,真出了事,被拉去垫背的必然是你!就你那二钱脑子,自己都玩不明白,还想玩大的?到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匡珂吓得脸色煞白,小声嗫嚅:“就几份资料而已,有那么严重吗?” “这事还有谁知道?” “我打电话告诉过元峻,他也是这么说的,让我不想死,就别蹚浑水。” 匡正图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匡珂的鼻子,“你,你,你蠢死算了!” 一甩袖子,他走到窗前,双手叉腰,面向窗外,怒气冲脑,不知该怎么解决才好。 十几年前,被逼着背叛过元伯君,借此平步青云。 外人只看到他的风光,却不知他和三姓家奴吕布差不多,里外不是人,不过是用来掣肘对方的一枚棋子,随时都会被牺牲掉。 如今女儿又被人当枪使,把他也拉进元家内斗的漩涡。 元家是是非之地,他避之不及,现在倒好,父女俩都进去了。 好不容易克制好情绪,匡正图转身,阴着脸道:“跟我走!” 匡珂一怔,“回京都吗?” “去医院,找元峻!这事解决不好,你回不了京都!” “元峻刚骂过我,等他气消了吧?” 匡正图忽然抬脚,一脚踹到她的小腿上! “哎哟!” 匡珂吃痛倒地,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小腿,眼泪流出来。 这是父亲第一次打她。 平时父亲对她严肃归严肃,教训归教训,但还是很疼她的,从来不曾打过她一根指头。 去年她找人给沈恪的公司使绊子,拦着不让上市,父亲得知后,也不过是训斥她一顿,停掉她半年的零花钱。 直到这时,匡珂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没想到只是去了趟酒店,见了个陌生人,拿了几份资料而已。 很稀松平常的事,怎么就变得这么严重了? 手臂忽然被匡正图一把拽住。 他一手拖着她,一手拎起密码箱,出了酒店门。 上车,急匆匆赶到医院。 进了元峻病房门。 匡正图一脚将匡珂踹到地上! 匡珂没防备,身子一个趔趄,噗地一下跪到元峻病床前! 膝盖钻心的疼,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屈辱! 她屈辱得快要哭了! 秦悦宁就立在旁边。 父亲居然让她当着她的面,下跪。 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啊! 匡珂双手撑着地板,忍着疼痛,想爬起来。 身子刚起到一半,匡正图又一脚踹下来,直接将她踹得趴到地板上。 第1609章 真命天女 匡珂四肢着地,下巴颏磕在地上,整个身子像只死掉的青蛙一样,趴在人人踩踏的地板上。 这是怎样深不见底的屈辱啊! 屈辱得让她连疼都顾不上了。 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一动,四肢百骸疼得要命,她爬不起来。 元太太不知内情,见闹得太难看,急忙过来搀扶匡珂,嘴里嗔道:“孩子做错事,骂她几句就好了,干嘛打她?” 匡正图道:“嫂夫人,您别管她,让她跪。” 元太太已经把匡珂扶起来。 匡珂双手捂着脸,呜呜呜哭成了个泪人儿。 匡正图道:“闭嘴!你还有脸哭?” 匡珂怕再挨打,紧咬着唇,将哭声压下去。 匡正图看向元峻,“阿峻,珂珂这死丫头,没有防备心,被人利用了。回去路上被陌生人拦住,给了她几份资料,想拿她当枪使。” 他把密码箱放到床头柜上,“资料都在这里面。密码箱上如果有指纹,你找人查,应该能查出对方身份。” 元峻掀起眼皮,冷静地扫他几眼。 心中已然明白。 匡正图这是不想蹚浑水,所以才演这么一出“苦肉戏”。 对方明显使的是“借刀杀人”之计,有这种脑子的,不会在密码箱上留下任何指纹。 匡正图自然知道,这么说,是不想告诉他,背后之人是谁。 狮市被台风袭击,道路监控已毁,人都忙着去救灾了,顾不上修道路监控。 想查都难。 元峻启唇,“匡叔叔,您带她走吧,让她嘴闭紧点,以后不该见的人不要见。” 匡正图暗暗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说:“好好,我今天就带她回京都。以后对她严加管教,不让她见任何不该见的人。” 元峻略一颔首。 匡正图抓着匡珂的手臂,将她拎出去。 听着脚步声走远了,元峻看向元太太,“妈,您猜是谁?” 元太太沉吟片刻,“有可能是匡正图贼喊捉贼,也有可能是元坚。当然,也不排除一些隐在暗处的人,前二者嫌疑更大一些。” 元峻微微点头。 秦悦宁原以为自家爷爷被蔺家杀猪盘,那档子事就够阴暗了。 眼下见元家不逊于自家。 元峻眼角余光瞄她一眼,见她若有所思,调柔声音问:“悦悦,怕了?” 秦悦宁嗤笑一声,“当我是鼠胆吗?这么点小场面,我怎么会怕?” 她抬手将自己胸口拍得啪啪作响,“放心!以后有我秦悦宁贴身保护你,任何鼠辈都伤不到你!” 一句话惹得元峻母子又笑出声。 元峻身手不在秦悦宁之下。 若真遇事,谁保护谁,说不定。 但是再强势的人,也渴望有人这样爱护自己。 元峻笑道:“妈,您看,这位就是我的真命天女。一开始跟您说,您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元太太想到她打横抱自己时的轻巧模样,笑着点头,“信了信了,回头我去你爸面前,多多美言她几句。” 她笑吟吟地望着秦悦宁,越看越喜欢。 小姑娘浓眉大眼,美得英气不做作,细细高高的身板却一身的劲儿,胸腔里长的是赤诚之心和侠肝义胆,除了性格太硬,似乎没什么太大的缺点。 当真是万中无一。 难怪元峻当成稀罕宝贝,舍不得放手,不惜弃政从商。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秦悦宁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外公。 秦悦宁按了接通,走到窗前问:“外公,您老人家怎么还没和我爸妈回京都?” 鹿巍道:“你那个狡猾的未来准公公,给我安排了份差事,暂时走不了了。” “什么差事?” “让我暗中查匡正图、元坚、元仲怀,还有一些你不认识的人。” 想必这就是元峻说的,元伯君和她父母达成的协议。 秦悦宁默然片刻说:“如果您不想查,就交给我吧,我抽空去查。” 鹿巍嗐一声,“想!谁说我不想的?这可是元伯君给我下的指令!以前在异能队,觉得局长就顶天了。现在看来,区区一局之长算什么?我连元伯君那种职位的,都敢直呼其名。他见了面,都得恭恭敬敬地尊称我一声,鹿老前辈。我爷爷在世时,曾在元老的率领下,打过鬼子。如今我和元伯君并肩作战,除坏人。如果我爷爷知道了,一定会为我自豪。” 秦悦宁听着听着,鼻子不知为什么酸了。 老头子一辈子争强好胜,性格原因在单位郁郁不得志,又因野心太大,在整个家族都不受待见。 如今七十多高龄,终于找到了使命感。 这份使命感,缘自于对她的爱。 秦悦宁压低声音说:“看把你能耐的,被人当枪使,还挺自豪。” 鹿巍道:“看给谁当枪了,给我们家小悦宁当枪当炮当坦克,我乐意!成天在家闲得皮痒,找点事做,防止老年痴呆。好了,我马上上楼了,三分钟后,给我开门。” 三分钟后。 果然有人敲门。 秦悦宁拉开门。 鹿巍左手拎着保温桶,右手拎着药箱。 秦悦宁微微拧眉,“我妈今天一早刚来送的补汤,这样补下去,元峻该营养过剩了。” 鹿巍擦着她的手臂走过去,“你不懂,元峻在山洞里吃蛇肉鼠肉,身体内有余毒,需要喝我调的汤排毒。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喝了我配的药,六十天就能活蹦乱跳。” 元峻道:“这汤送给跟我一起待在山洞里的村民喝吧,我年轻力壮,没事。” 鹿巍手一挥,“都有份,那几个人鹿宁去送了,我今天一早起来,熬了一大锅呢。” 他把保温桶拧开,倒进碗里,对秦悦宁说:“小悦宁,你来,喂元峻。你性子太刚了,以后要温柔点,男人都喜欢温柔的。” 秦悦宁撇撇嘴,“汤里没下蛊吧?” 鹿巍老脸一拉,“当然没有!这可是我亲外孙女婿,我怎么舍得?再说我鹿巍堂堂正正,异能队元老成员。我爷爷曾是抗日军官,根红苗正。我能是那种下蛊使毒的卑鄙小人吗?” 老头儿三言两语,把自己洗得雪白。 秦悦宁闷笑,“您的确不是。” 心里却道,不是才怪。 她走到病床前,拿起汤勺,喂元峻喝汤。 鹿巍则走到元太太面前,打量她一眼,说:“元夫人,您胸胁,小腹部胀满疼痛,体内有气乱串,不经意叹气,苔薄白,脉弦,对吗?” 元太太神色微顿,“对。” “这是肝的疏泄功能失常,气机不畅而肝郁气滞。我给您开个滋阴疏肝、调和气机的药方,您派人去抓几副药,吃吃就好。” 不由分说,他大步如风走到桌前,拿起纸和笔唰唰开起来。 开完递给元太太。 元太太接过来,不由得暗暗佩服这家人,真是能人辈出。 七十多岁的人了,耳不聋眼不花,走路如风,思维敏捷,字写得横平竖直,硬挺有力。 身上斗志昂扬的精气神儿,比她五十多岁的人还好。 元太太道:“谢谢您,鹿老先生。” “不客气,只要您对我外孙女好,我日后负责您的身体调养,保您长命百岁,容颜不老。” “我比您小,您不用对我使敬称。” “要的要的,您身份摆在那里。” 元太太笑,这家人太可爱了! 小的又硬又直,直得可爱。 老的也是,一副热心肠,老顽童一样招人喜欢。 元太太叫来自己的手下,把药方给他,让他去取药。 鹿巍趁机出去,找了个僻静处给顾傲霆打电话,“傲霆啊,我按照你说的法子,给元峻送补汤补药,给元太太开中药,说要保她容颜不老,她很开心。她一开心,铁定会对咱们小悦宁好。元伯君那边,我们也同他达成了协议。你不用担心小悦宁和元峻了。” 闻听此言,顾傲霆长长地松了口气。 后知后觉,发现鹿巍言语间有点张狂。 他忍不住吐槽:“老鹿,你以前都喊我顾董的,怎么今天变成傲霆了?” 鹿巍摸摸下颔,一字一字地说:“放在古代,我现在的身份算国师级别,你是大富商。国师是士,富商是商,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我称呼你一声‘傲霆’,没喊你‘小顾’,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顾傲霆气得想吐血。 该死的老鹿,小人得志! 鹿巍等了半天,没等到顾傲霆回应,喂了几声也没人回,挂断电话。 刚要返回病房,忽见楼下暗影里有人影鬼鬼祟祟。 他夜视眼,看得清。 迅速从裤兜里掏出绳子系到窗棱上。 他抓住垂下的绳子,噌噌噌下了楼,直冲那鬼鬼祟祟的人影跑去! 第1610章 棋高一着 那鬼鬼祟祟的人影,也不是等闲之辈。 见有人追来,拔腿就跑,脚下生风,像长了双飞毛腿一下,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鹿巍使了几次暗器,都被他躲开了。 他不顾年迈,一路狂追,追得气喘吁吁。 毕竟上了年纪,竟被那人逃脱了。 后悔没带驯好的马蜂来,如果带了,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鹿巍返回元峻的病房。 秦悦宁见他老脸红扑扑的,额头还有汗,急忙扯了几张纸巾,走到他面前,帮他擦汗,边擦边问:“外公,您脸怎么这么红?” 鹿巍盯着她的眼睛,“小悦宁,从今天开始,我要寸步不离你左右。” 秦悦宁嫌他肉麻,“您老皮又痒痒了是吧?您这么大一个老男人,在这里方便吗?” 鹿巍一脸严肃地说:“不方便也得方便。楼下有人鬼鬼祟祟,我一下去,他就跑。为什么跑?因为他心虚。为什么心虚?多半是冲元峻来的。元峻跟我没血缘关系,但你是我的亲外孙女,你要是出事,我没法向你妈和你外婆交待。那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身手不赖,也不知还有多少同伙,万万不可大意。” 闻言,秦悦宁不由得心生戒备。 放在平时,元峻好手好脚,倒是不怕。 眼下元峻一条腿骨折,行动不便,若有多人偷袭,凭她和隐在暗处的两个保镖,恐难招架。 秦悦宁拍拍鹿巍的肩膀,“外公,那就麻烦您了。” 鹿巍白她一眼,“虚伪,跟自己亲外公还客套。” 元太太见祖孙俩感情这么好,又见秦悦宁性子爽利,对这家人越发满意。 这家人除了秦野年轻时盗过墓,比较有性格,再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鹿巍看向元太太,“元夫人,天色不早了,您快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和小悦宁。您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元峻。” 元太太原本想留下照顾元峻,见秦悦宁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将小情侣拆开,便说:“那就有劳鹿老先生,辛苦您了。” 鹿巍感动得想哭。 前半辈子在异能队被排挤,被打压。 后来被自己亲女儿防贼似的防着,前妻也离他而去,顾家全家人都不待见他。 元太太这种身居高位的人,却对他毕恭毕敬,一口一个鹿老先生。 鹿巍觉得就冲这份尊敬,让他肝脑涂地,他都乐意。 当天夜里。 元峻的病房临时加了张看护床。 秦悦宁睡一张,鹿巍睡一张,将元峻的病床夹在中间。 有生之年,元峻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殊荣。 父母身份特殊,难得有空闲时间陪他。 爷爷身上都是旧伤,外公外婆身体也不好,都是需要人照顾的年龄,更不可能像鹿巍这样给他守夜。 元峻躺在病床上,看一眼秦悦宁,再看一眼鹿巍。 这一老一少,让他突然有了种尘世的幸福感,是带着烟火气的亲情。 秦悦宁将灯调暗,侧脸瞅着睁着双眼不睡觉的元峻,问道:“想什么呢?元小峻。” 元峻唇角情不自禁扬起。 打小被家人寄予众望,灌输以天下为己任的思想,所有人都把他当成无懈可击的机器人,力求他行事完美,样样出众,不能犯任何错误。 秦悦宁这个比他小七岁的女孩子,却把他当成小孩。 元峻用口型对她说:“想你。” 秦悦宁同样用口型对他说:“别皮,我外公在呢。” 元峻无声道:“秦悦宁,我爱你。” 秦悦宁白了他一眼,用口型回:“肉麻。” 鹿巍闭着眼睛说:“你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年纪大了耳朵背,什么都听不到。晚上睡得死沉死沉的,地震了,我都感觉不到。” 秦悦宁和元峻对视一眼,皆无声地笑。 像瞒着家长偷偷早恋的少男少女。 睡至半夜,秦悦宁起身去给元峻换尿袋,换完去卫生间。 回来看到鹿巍掀开窗帘一角,正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秦悦宁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后,也同样往下看,低声问:“有异常吗?外公。” 鹿巍小声说:“这个点是人最困的时候,也是歹徒最爱动手的时候。我盯一个时辰,你去睡觉,有动静我喊你。” “您年纪大了,您去睡吧,我来盯。” “我才七十多,平时养精蓄锐,注重调养,身体素质比你好。你去睡吧,我白天能去酒店补觉。” 习惯了他的不着调,难得这么正能量,秦悦宁一时有些不适应,“您老怎么突然这么正经了?灵魂被人夺舍了吗?” 鹿巍没好气道:“我本来就很正经,是你们都戴有色眼镜看我。” 秦悦宁趴到他耳边小声说:“元峻家从政,可没多少油水让你捞,你别拐着弯问他们家要保护费,丢人。缺钱了,我会给你转,知道吗?” 鹿巍觉得被侮辱,“我现在是国师级别的角色,谈钱俗气!” 秦悦宁觉得可以呀。 这老小子思想觉悟突然间就提高了。 背后一定有高人给他洗过脑。 从前那么贪财的人,竟然不爱钱了,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 可能是对方暴露了行踪,也可能察觉到鹿巍在守夜,一夜风平浪静,无人偷袭。 隔一天。 元坚拎了补品,同保镖一起,来探望元峻。 明是探望元峻,实则试探匡珂有没有出卖他? 匡珂被匡正图带来医院的事,早有探子将消息传到了他耳中。 将礼品放下,元坚在元峻床边坐下,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道:“二哥,我在这边的支援工作结束了,该回去了,临走前来看看你。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元峻俊挺的脸含着浅淡的笑,“伤筋动骨一百天,没那么快好,谢谢关心。” “那挺耽误工作的。灾情是灾也是福,正是立功的好时机,你却受伤了。” 元峻应一声,“是很耽误工作。” 元坚试探地问:“听说匡珂也在狮市,没来探望你吗?” 元峻言简意赅两个字,“来了。” 元坚见他面无波澜,情绪稳定,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看样子姓匡的嘴挺严,没出卖他。 扯起眼皮,扫一眼立在墙边虎视眈眈的鹿巍,再瞟一眼同样虎视眈眈的秦悦宁,元坚觉得这俩人像俩煞神。 非常误事! 他嘴上却笑道:“到底是二哥棋高一着,挑女朋友去军校挑。古代皇帝身边的御前带刀侍卫,多是英烈遗孤,对皇帝忠心耿耿。军校里的女孩子也是,多是将士之后,根红苗正,一腔忠心。选这样的人为妻安全可靠,比富家千金和女明星靠谱得多,以后我得像二哥多学习。可惜像秦小姐这样的好女孩,整个军校就这么一个。” 第1611章 替他出气 这话多少沾点挑拨的意味了。 仿佛元峻找秦悦宁做女朋友,是为着自身的安全和忠心。 元峻侧眸凝望秦悦宁英俊精致的小脸,眉目沉沉道:“我对悦宁一见钟情,她恰好长在我的审美点上,性格也是我喜欢的。” 秦悦宁冲他眨了眨眼睛。 意思是,放心,她不会被人挑拨。 元峻唇角扬了扬,又看向元坚,“阿坚,你的性格更适合女明星。” 元坚眼神微微飘了一下,笑着说:“二哥别开玩笑了。自古戏子无情,娱乐圈是最乱的,女明星只配逢场作个戏。真要娶妻,还是要娶秦小姐这样的好女孩,纯洁,专一,身手好,连保镖都省了。” 元峻沉峻英挺的脸没什么表情,“所以女明星和你般配。” 他平素身上自带威严,笑的时候还好,不笑,便让人觉得有压迫感。 一句“和你般配”,让元坚本来放下的心,又开始七上八下。 暗暗怀疑匡珂出卖他了? 所以元峻故意拿话点他? 元坚脸上的笑略微有点塌,“二哥言重了。女明星和我配不配,不好说,但是秦小姐比匡珂更配你。匡正图曾卖主求荣出卖过大伯,上梁不正下梁歪,匡珂想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看不惯他们父女俩的作派,对匡珂爱搭不理,曾说过几句难听话,可能得罪她了。女人嘛,心眼针尖那么大,很爱记仇。” 言外之意,若匡珂在你面前说我坏话,是故意挑拨,是报复。 不要当真。 元峻明白了。 把秦野盗墓的资料交给匡珂的,是元坚。 原本只是怀疑他,这下子坐实了。 元峻眼神渐渐冷峻下来。 爷爷元老最忌讳祸起萧墙,元坚居然敢明知故犯。 元坚见他眼神冷峻,越发心虚,打着哈哈又夸奖了他和秦悦宁几句,起身告辞,带着贴身保镖离开。 下了住院部的楼。 上车后,元坚问驾驶座上的贴身保镖:“那个叫鹿巍的老头,功力几成?” 贴身保镖是他花高价雇的世外高人之子,道:“功力应该在我之上。听我父亲说他是异能队的元老成员,曾当过队长,在任时带队出战,下手非常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被撸去了队长一职。后来又接连得罪人,被调去闲职,直到内退。” “那老头在职时有没有触犯过法律?” “异能队最早那批,制定的规则并不完善,奉行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只要能杀敌,就是好猫。即使手上有人命,也不算触犯法律。” 元坚抬手烦躁地按按脑门。 元峻本人就够难付的了,如今又添秦悦宁、鹿巍、秦野、鹿宁、秦陆,背后还有顾家。 顾家一堆能人,苏婳、顾北弦、顾逸风、顾谨尧等人,有文有武,有才有财。 元坚后悔,当初就该对秦悦宁下手。 管她像不像假小子呢,就冲顾家这背后的实力,也得想办法追到她,娶了她。 得顾家者,得天下也。 他懊恼地捶一下车门,骂了句脏话。 本想利用匡珂,将秦野早年盗过墓的消息,放出去,用舆论逼元峻放弃秦悦宁。 结果那个匡珂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办不成事。 元坚拨通父亲元仲怀的手机号,“爸,元峻的生辰八字您知道吗?” 元仲怀问:“要这个做什么?” “元峻命太大了,台风都搞不死他,反倒让他立了一功。刚来狮市上任,就成了舍身为民的好官,被人拥戴上了。既然什么手段都不行,那就上点玄学吧。” 元仲怀道:“小坚,你太沉不住气了!‘静中藏争,稳中藏急’,古人造这俩字,就是告诉我们,越争,心越要静,越急,心越要稳,方能成大事。你跟元峻学学,看他多稳?” “爷爷手把手地教导他,所有人脉资源都往他身上倾斜,如今又得顾家殿后,他当然可以稳坐泰山了。我有什么?都是爷爷的孙子,为什么要偏心?你和大伯也是,都是爷爷的儿子,凭什么大伯高高在上,你屈居他后?” “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元峻成了气候,就更难下手了。” “元赫和元峻都是在外地出生的,生辰八字对外保密,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用这一招。” 元坚暗骂道,真他妈鸡贼! 挂断电话,他想派人对匡珂下手,又顾忌匡正图。 讨厌死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了! 人人都以为他高高在上,贵为元老的孙子,走到哪里都被人前呼后拥,受人尊敬,却不知他处处被同龄的元峻压一头,活得有多憋屈。 一旦他日后得了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首先拿元峻和匡珂开刀。 骨科住院楼。 鹿巍立在窗前,拿望远镜盯着元坚的车。 直到他的车消失得无影无踪,鹿巍才收起望远镜,转身对元峻说:“小峻子,我看那个叫元坚的小子不怎么顺眼,具体哪里不顺眼,我说不上来。你能多说说他吗?” 元峻道:“我二叔元仲怀家的儿子,从小便事事与我攀比,却处处逊我一筹。” 鹿巍手指摩挲下颔,“你去年在原来那个省任职时,车子被人撞下水,差点闹出人命,案子破了吗?” “没有。” 鹿巍眼神闪烁,“你怀疑是谁?” “当时的怀疑对象是青回、我二叔、匡正图,还有几个人。” “青回那个愣头青可以排除嫌疑了。如果他真想弄死你,不会陪悦宁来找你。” “对,所以我后来让人放了他。” “依我多年的办案经验,这个叫元坚的小子,嫌疑很大,年轻气盛,沉不住气。你看他的眼神,狡黠中透着股狠劲儿,不是等闲之辈。人不会嫉恨不相干的人,只会嫉恨身边人,尤其你和他走的是同样的路,同行是冤家,他又处处受你压制,时间久了,自然会心生杀机。下次找机会,我给他下点虫子,让他尝尝苦头,替你出口气。” 元峻唇角轻勾。 果然是亦正亦邪的老前辈。 打打杀杀,快意恩仇。 秦悦宁侧脸瞥了鹿巍一眼,“外公,您老毛病又犯了,别给元峻惹麻烦,该怎么做,他会告诉你。” 鹿巍想反驳,忽然想起顾傲霆告诉他的,让他收敛一下野心和狠戾,做事乖一点。 元峻和他们从商之人不一样。 他们心思绵密,想得多,想得远,伴君如伴虎。 鹿巍急忙改口:“好好,我听小峻指挥,都听小峻的!” 很快,医生来查房。 鹿巍听医生说,元峻的伤腿恢复良好。 他掏出老年手机看看时间,吩咐秦悦宁:“你照顾好小峻,我回酒店补个觉,晚上再来值夜班。” 秦悦宁笑,“好,我等会儿打电话告诉我外婆,多夸夸你。” 鹿巍嘴笑得咧到耳朵根。 一晃和前妻离婚快三十年了,一直没复婚。 如果能复婚,死也无憾了。 出了医院,台风没再席卷而来。 很多酒店、商场修修补补之后,都恢复了正常营业。 想到前妻关岚,鹿巍对司机说:“先别回酒店,去商场吧,我要给我前妻买点首饰。” 司机调转方向,朝狮市最大的商场开去。 来到商场首饰专柜,鹿巍瞥到远处一抹半熟的身影,是元坚。 他新换了一身橄榄绿色的休闲便衣,鼻梁上架着个超级大的墨镜,身边跟着一年轻貌美的女子,三米外是保镖。 俩人正在看名表。 鹿巍眼珠一转,拿口罩罩到脸上,悄悄进了卫生间,在脸上一顿涂抹,头上也戴了假发套。 等再出来,他俨然换了个人,像四五十岁的富商,五官有些像年轻时的顾傲霆,尤其那双大丹凤眼,简直神似。 鹿巍佯装看表,买了块表,又买了两样首饰。 元坚和他的女伴买完表之后,同保镖离开。 鹿巍拦了辆出租车跟着。 跟到他们要吃饭的酒店…… 当晚,元坚突然腹痛难忍,上吐下泻,被连夜送到元峻入住的医院。 医生诊断是水土不服引起的急性肠胃炎。 得知消息的鹿巍躲到卫生间里,暗搓搓地笑个不停,可算是替元峻出气了! 敢惹他的人,活腻了! 第1612章 他娶定了 元坚在医院按照急性肠胃炎治了三天,病情非但没缓解,反而加重。 上吐下泻,喝口热水都能吐半天,吐得面色枯黄,头昏脑胀,浑身绵软无力,躺在床上像软面条一样蔫蔫巴巴的,爬不起来。 别说处理公事了,私事他都做不了。 吃喝拉撒全靠手下人伺候。 元家名声在外,医生不敢得罪,借口他这病得回京都治,本就是水土不服引起的急性肠胃炎,在狮市治,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明是为他好,实是想把这烫手山药,快快甩出去! 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临走前,保镖用轮椅推着元坚,来向元峻道别。 短短三天不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圈。 原本还算个一表人才的俊俏男子,如今瘦得尖嘴猴腮,都脱相了。 白生生的面皮黄得像婴儿得了黄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患了什么不治之症。 鹿巍立在元峻病床后面,瞅着元坚的憔悴模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乐翻了天! 新鼓捣的这个病菌真好,比早年间给云恬用的虫子更高明。 虫子容易被人怀疑是下蛊,可这种类似肠胃炎的病菌,很容易被医院误诊,按照肠胃炎治,怎么都治不好。 果然,人要活到老,学到老。 技多不压身。 巧不巧的,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元坚靠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毛毯还是冷,耷拉着头,有气无力地对元峻说:“二哥,你见多识广,见过急性肠胃炎,有这么严重的吗?” 元峻英挺面容神色平静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狮市的水土你不服,回京都治治看。”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元坚吃力地抬起头,朝鹿巍看过去,断断续续道:“听说鹿老前辈,是异能队元老成员,所学颇深,不知有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急性肠胃炎?越打针,越吃药,越严重。” 鹿巍眼神闪一下,笑,“我这把年纪,都快老糊涂了,即使见过也忘了。” 元坚盯紧他的眼睛,“您能治吗?” 鹿巍哈哈大笑,“小伙子,我看你是病急乱投医。我一介打打杀杀的武夫,又不是医生,怎么能治这种疑难杂症?术业有专攻,有病找医生,不要听信偏方。” 元坚意有所指,“传言您会解蛊,自然也会下蛊。” “都说了是传言,耳听为虚。我一退休老头儿,就等着混吃等死,哪有那么多本事?再说蛊是虫,你肚子里有虫吗?” 元坚查了,抽血查,做彩超查,各种查,腹内都没有虫。 正因为没有虫,才奇怪。 有虫还好说,去苗疆找专业解蛊人解就好了。 元坚不再兜圈子,直接道:“我派人调了我曾去过的商场监控,看到了您的身影。很奇怪,只有进的身影,没有出的身影。” 鹿巍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监控有盲区,我离开可能误入监控盲区吧。这样吧,下次你在我身上装个监控,走哪都能看到我的行踪。” 元坚拳头握得绷紧。 这只狡猾的老狐狸! 他不怕正人君子,正人君子做事有底线,就怕这种没底线的老狐狸。 见在鹿巍这里讨不到法子,元坚向元峻告辞,离开病房。 等他们走远,元峻看向鹿巍,“外公,您出手了?” 鹿巍嘿嘿一笑,“不是我,我可是正人君子,做不出那下三滥的事。他就是水土不服,或者吃错了东西。” 他那笑,看着就不像好笑。 元峻明白了。 上次他车子落水,差点车毁人亡,刑侦队异能队等部门联手查了大半年,查不出头绪,最后案子不了了之。 老爷子这是在替他出气呢。 这是把双刃剑,好用是好用,但是不能得罪他。 一旦得罪他,元坚的下场将是他的下场,甚至有可能更惨。 元峻只觉后背森寒,仿佛有冷气在吹。 他抬眸看向立在一旁的秦悦宁,“推我去花园里晒晒太阳吧,医生让多晒晒太阳,促进骨头愈合。” “好嘞!” 秦悦宁推来电动轮椅。 元峻手臂撑床,抻着一条腿,要往轮椅上挪。 秦悦宁走到他面前,俯身,一手伸到他腋下,另一只手伸到他没受伤的那条腿下,很轻巧地就把他抱了起来,放到轮椅上。 元峻啼笑皆非。 有个力气大的女朋友,是种什么体验? 就是他现在这种感觉。 哭笑不得,但是又觉得很幸福,踏实入微的温暖。 她融汇了恋人、战友多重身份。 秦悦宁推着元峻,朝病房门口走去。 鹿巍打开窗户通风,室内一股子元坚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之气。 很快,鹿巍跟到楼下。 秦悦宁从包中掏出个墨镜,架到元峻鼻梁上,“你成天在室内,别晒伤眼睛,狮市阳光强。” 元峻伸手握住她秀长的手指,“你学校开学了,明天回校吧,我的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别耽误学业。” “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其实我的身手去不去军校锻炼无所谓,去读不过是走个系统培训,显得正规一点。凭我的本事,现在就可以进入异能队,只不过我爸妈和我外公爷爷他们不希望我小小年纪就去异能队做任务。至于落下的文化课,你帮我补。” 元峻抬眸看她,眼神深浓,握她的手微微用力。 她一句情话没说过,却胜过任何山盟海誓。 二人聊天,鹿巍也没闲着。 他围着他俩兜圈子,一圈一圈绕个不停。 绕得秦悦宁眼晕。 秦悦宁忍不住嗔道:“外公,您干嘛呢?不停地转圈圈,头不晕?这么大年纪了,您就不能消停点吗?” 鹿巍抬手一指医院对面的小区,“那里有几栋高楼,万一有人在里面埋伏,拿狙击枪射击小峻怎么办?我围着你们转圈圈,可以混淆他们的视线。” 元峻打小被爷爷和父亲教导,禁止感情用事,禁止喜形于色,练成了没什么波动的情绪。 闻听鹿巍此言,他胸腔中涌起一股感动的情愫,那情愫浓酽,热烈。 是从前少有的。 老爷子在拿自己的肉身,替他遮挡风险。 秦悦宁也是不顾台风,不顾危险,去山上找他。 这祖孙俩对他的好,胜于所有人。 元峻看向隐在暗处的两个保镖,保镖再忠心,也抵不过家人。 他拿起秦悦宁的手,按到自己胸口。 这个女孩子,他娶定了。 第1613章 高攀顾家 元峻捏了捏秦悦宁的手指,“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生日当天,我们去领证。先订婚,婚礼等你毕业后办,可以吗?” 秦悦宁神色微顿,“你爸妈你爷爷同意了?” “我爸已经同你爸妈达成协议,就是想要妥协的意思。我会让他们明白,是我高攀你们家,相信我。” 一听这话,正围着二人转圈圈的鹿巍,脚步瞬间停下。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元峻面前,弯下腰,一把抱住他!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元峻措手不及。 慢半拍,元峻问:“外公,您有话想对我说吗?” 鹿巍下巴枕在他肩上,头埋在他脖颈里,沉默了好几分钟才开口:“小峻,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是我误会你了。” “误会?” “对,我以前总觉得你高高在上,不近人情,担心小悦宁日后嫁给你,会受委屈。担心你对小悦宁只是利用,没有真感情,担心你瞧不起我们家。” 元峻拍拍他的后背,“怎么会?我和悦宁是强强联手,我们两家也是实力相当,只不过赛道不同。” 鹿巍用力挤了挤眼睛。 想挤出几滴泪,可是怎么挤,都挤不出来。 他故作哽咽地说:“小峻,只要你对小悦宁好,我这把老骨头,随时听你使唤,别说为你挡子弹了,就是给你炼丹都行!” 元峻忍俊不禁,“不用。我身份摆在这里,他们只敢玩阴的,不敢明目张胆上狙击枪,您老休息会儿吧。” “好好。” 鹿巍松开他。 等元峻晒好太阳,被秦悦宁推上楼。 鹿巍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掏出手机拨给顾傲霆,“傲霆啊,我按照你说的,多打感情牌,可把元峻给感动坏了。他刚才说等小悦宁生日,就和她领证,还说会说服他父母。我发现长张会说的嘴真好,三言两语,事半功倍。不像我以前,真刀实枪地出力,累死累活,受了一身的伤,结果出力不讨好。” 顾傲霆酸溜溜道:“您老已经是国师级别的角色了,怎么还按照我说的法子?您不应该自创新招吗?是吧,鹿国师?” 一句话堵得鹿巍半天接不上话。 憋得老脸通红。 鹿巍赌气说:“不跟你废话了!我要去楼上保护元峻和小悦宁了!你那么有能耐,有什么用?不还得靠我?把元峻拿下,对你们公司有利,成为你们家的保护伞。算起来,我是你们顾氏集团的大恩人。识相的话,怎么着你也给我配一个名誉董事长当当吧。” 这算盘打的,算盘珠子都崩到顾傲霆脸上了。 顾傲霆呵呵两声,岔开话题,“别跟得太紧了,给他俩点空间,好好培养培养感情,要懂得张弛有度,适可而止。记住了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鹿国师。” 鹿巍不服气,“我年轻的时候,带队去处理妖魔鬼怪,立下赫赫战功。你呢,你被‘杀猪盘’折磨得焦头烂额,害得全家人受累,害阿野刚出生就失踪,害得阿野去盗墓,影响小悦宁的婚事,害了全家好几代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顾傲霆啪地摁断电话! 气得想吐! 一周后。 元伯君和元太太百忙之中,抽空来探望元峻。 他们到的时候,秦悦宁正抱着元峻,去卫生间。 元峻是地道的京都人,北方汉子,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又是军人出身,身子骨坚硬。 秦悦宁虽然高,但是细瘦,抱元峻却像抱个孩子一样轻松,不费吹灰之力。 元伯君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意外。 元太太也颇为惊讶。 原以为秦悦宁上次抱她,就已经很超纲了,没想到抱元峻也这般轻松。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禁暗叹,儿子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 秦悦宁抱着元峻去了卫生间。 等他解决完,又把他抱回来,放到床上。 全程大气不喘,脸不变色,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显然是做惯了的。 元太太对元伯君道:“这姑娘真好,实心眼,对小峻没的说,比咱们当父母的还周到。” 那意思,这么好的姑娘,你就别挑剔了。 元伯君肃穆面容喜怒不辨,却听进去了。 元峻把室内护士和保镖等人都支出去,对父母说:“元坚派人查出我岳父盗墓的事了,把资料交给了匡珂,想利用匡珂父子,把这件事闹大。匡正图有脑子,带着匡珂来负荆请罪,把他们父女摘出去了。元坚因为在狮市水土不服得了急性肠胃炎,听说回京都治了一周都没治好,只剩一口气吊着,暂时没精力找下一个替死鬼。我二叔老谋深算,即使要动我,也不会是现在动。” 元伯君面色波澜不变,只微微颔首。 知道他铺垫这么多,肯定有重要话要说。 果然,元峻道:“悦宁生日马上就到了,我要和她领证。” 元伯君眼眸微动,“悦宁还小,为什么这么着急?” 他想看秦野和鹿宁的办事能力,再决定。 谈恋爱事小,结婚事大,必须慎重。 元峻面色平静,不疾不徐道:“元坚觊觎悦宁,上次来看悦宁,对她垂涎三尺。父亲如此聪慧,应该知道悦宁不只是悦宁,悦宁背后是顾家。顾家上有顾傲霆爷爷、秦姝奶奶,中有顾北弦叔叔、苏婳阿姨,我岳父和岳母也是人中龙凤,不容小觑,还有顾谨尧、云瑾、顾南音、楚墨沉,皆是风云人物。年轻一代顾逸风、顾纤云、苏星妍、沈恪、秦陆、顾骁等人,也是卧龙凤雏。他们背后还有墨鹤、独孤城,均是世外高人。得顾家者,得天下也,是我们高攀了顾家。若我不着急和悦宁领证,会有人着急。元坚的性子,您比我更清楚。” 元伯君阖唇沉默。 元坚打小争强好胜,性子较偏激,偏偏无论学习、处事、身手,还是从政能力,皆逊于元峻。 俩人同龄,赛道一致,难免产生竞争心理。 就如他和二弟元仲怀,他处处胜他一筹。 元仲怀心有不服,明上不做什么,暗处没少给他使绊子。 可是秦野和鹿宁接了他的任务,刚开始筹谋,还未见明显成效。 元伯君不想这么快同意。 正权衡间,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鹿巍的电话。 来电显示是顾傲霆。 鹿巍扫一眼元伯君,按了接通,快步走到窗前说:“喂,小坚,你找我有事吗?” 顾傲霆一头雾水,“我是傲霆,什么小坚?你老糊涂了?” 鹿巍提高嗓门,“什么?只要我愿意给你治病,你什么都肯答应我?你还想娶悦宁?想得美!” 顾傲霆懂了。 鹿巍那边肯定有情况。 他不再说话,静静听着他演。 鹿巍又说:“谁都知道我们鹿家是一块大肥肉,得鹿家者,得天下也。悦宁不只是悦宁,背后还有我们鹿家,有顾家、秦家、楚家、云家、陆家、墨家、独孤家等等等等。有财有才有势有利有文有武,想娶我们小悦宁,你得拿出天大的诚意来,我才肯考虑考虑。” 顾傲霆忍不住吐槽,“鹿巍,你能要点脸不?你们鹿家有什么?” 鹿巍道:“什么?你说你愿意拿出天大的诚意?让我回京都跟你谈?好,好,我现在就订机票。” 挂断电话,鹿巍对元峻说:“元坚约我去京都跟我谈,他说他也喜欢小悦宁。虽然有点离谱,但是你们俩没领证,只算男女朋友,也无伤大雅。我收拾一下东西,今天走。抱歉,不能保护你了。” 元峻面露不悦之色,心中却想笑。 老爷子进步飞快。 演得很像那么回事。 元峻道:“是挺离谱,一女不嫁二夫。外公您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厚道?” 鹿巍摊摊手,“没办法,你家门槛太高,反正都是元家人,条件也差不多,谁诚意大,我们小悦宁选择谁。” 他冲元伯君点点头,“我回京都找元坚了,您多加派人手,保镖元峻。” 元伯君眸子微眯,面色沉沉,并不接话。 鹿巍朝门口走去,伸手拉开门。 元伯君盯着他的背影,沉声道:“慢着!” 第1614章 非常值得 鹿巍就等元伯君这句话。 他心中暗暗窃喜,慢慢松开门把手,扭头看向元伯君,等他继续说。 元伯君面容肃穆道:“手机给我。” 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 鹿巍慌神了。 一犹豫的功夫,元伯君的手下推门而入,将鹿巍的手机拿过来,用他的手指解了屏,走到元伯君面前,递给他。 元伯君翻看通话记录,见刚才打来的是顾傲霆。 不是元坚。 元伯君严肃的面容缓和了些,把手机递给手下,“还给鹿老先生吧。” 手下照做。 鹿巍怔怔地接过手机。 他觉得自己演技挺棒的,没想到被元伯君当场识破。 太尴尬了。 鹿巍硬着头皮解释,“我,我一时情急才……” 元伯君严肃的语气变得宽厚谦和,“没关系,能理解。只是老先生,纵横捭阖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我这人最忌讳不忠,您老别好心办坏事。” 鹿巍暗暗叫苦。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他只是即兴表演一场,居然被上纲上线,扣上了“纵横捭阖”的帽子。 “纵横捭阖”是用于国与国之间政治外交分化与争取的手段。 他只是想让元峻和秦悦宁快点领证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 元伯君看向元峻,“证明年再领,就这么说定了。” 不等元峻回应,他抬脚走出去。 步伐一如他的性格,果断,决绝,不容商量。 元太太无奈地看看他的背影,再看看元峻,叹了口气,满眼愧意地对秦悦宁说:“悦宁,你元伯伯性格比较强硬,不是不认可你的意思,是他顾虑比较多。你放心,我们都很喜欢你和你的家人,只是他需要时间布置一些事情。仕比商要复杂得多,做生意输了,顶多赔钱。仕若输了,等待的轻则是牢狱之灾,重则会丢掉身家性命,不得不慎之又慎。你妈妈是异能队的,你应该有所耳闻。” 秦悦宁淡淡一笑,“没事,我不着急,一直都是元峻比较急。” 元太太扫了元峻一眼,“他是急,老大不小了。唉,这个老元,太固执了,我再去好好劝劝他。” 她抬脚追随元伯君而去。 鹿巍垂着头,走到秦悦宁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说:“小悦宁,外公错了,弄巧成拙,坏你好事了。” 他突然这么懂事,秦悦宁有点不适应,一挥手道:“没事,你不掺和,元伯伯该不同意的也不会同意。他那种位置的人,怎么会轻易被人影响?” “我出去抽根烟,你俩好好聊聊。” 鹿巍转身走出去,给二人让出空间。 这是顾傲霆教他的。 门关上,病房里只剩了元峻和秦悦宁两个人。 元峻看向秦悦宁,墨沉的眸子带一丝愧疚,“对不起。” 秦悦宁不在乎的口吻说:“没关系,好事多磨嘛。能成更好,实在不成,也无所谓,人不可能只谈一次恋爱就结婚……” 手臂被元峻一把拉住。 他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拿嘴堵住她的嘴。 他用力亲她,亲得她嘴都麻了。 手从她的领口伸进去…… 秦悦宁脑子刹那间空白。 她抵得了千军万马,却抵不了元峻的手。 他的手太会了,强势又温柔,像能摸着她的心一样,指腹间的薄茧轻轻剐蹭着她的肌肤,掀起阵阵火花。 只是手,便已能让她尝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她的唇在他嘴里剧烈地喘息着,手指划到他的腰上,摸到他肌肉结实,线条明显的腰。 不敢再往下滑。 怕碰到危险又神秘的东西。 等二人松开彼此的身体,呼吸都变得粗重。 元峻盯着她绯红的英气小脸说:“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有所谓,我初吻给了你,第一次抚摸给了你,第一次动情也给了你,第一次想娶的女人也是你。” 秦悦宁笑,“别一副受委屈的小女人模样,活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搞得我像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是有点。每次一遇点波折,你就要退出,如果不是我一直争取,早分手了。” 他这口才,秦悦宁还能说什么? 甘拜下风。 夜晚。 天空墨蓝,星星如闪闪发光的钻石一般洒在天上。 台风后的夜空,有种破碎凄迷的美。 元峻对秦悦宁说:“把灯关上。” 秦悦宁不解,“无缘无故的,关灯干嘛?” “关吧。” 秦悦宁照做。 “啪!” 黑暗中,元峻抬手打了个响指。 只见室内突然出现了无数个小小的荧光,米粒大小,在空中飞来飞去,像流星划过天际,神秘又梦幻。 虽然不如烟花那么绚烂,但是胜在新奇。 秦悦宁哇了一声,“是萤火虫吗?” “是。” 京都极少见这种虫,是稀罕玩意儿。 她跳起来去捉。 左挥手,右挥手,眨眼间捉到一大把。 她小心地摊开手指,垂眸观察。 夜视眼能清晰地看到手中的东西。 这小小的虫子,看似平平无奇,居然能发光,十分神奇。 元峻问道:“心情有没有好点?” “本来就没受多大的影响,意料之中。” 漆黑光线中,元峻盯着她清晰的下颔线,“开心吗?” “开心!哪来的萤火虫?” “让保镖捉的,照顾病人很枯燥,给你添点浪漫。” 秦悦宁抻开手指,将萤火虫放飞,走到他身前坐下,伸手揽住他,“我乐意照顾你,别有心理压力。你是我男朋友,是我喜欢的理想型,无论以后结局怎么样,我都不后悔……” 嘴又被元峻堵住。 一阵深吻之后,元峻道:“又来,白天刚对你说过,以后不许说这种话。我爸不是不同意,只是需要时间筹谋、布置。就像宝岛,迟早要回归,但是需要长期筹备和时机。” “懂。” 二人在萤火虫闪闪荧光中,无声拥抱。 时间静谧,似乎将二人融在一起。 许久之后,秦悦宁出声问:“值得吗?你完全可以找个没这么麻烦的女孩子结婚。你这么理智的人,不像是被爱冲昏头脑的恋爱脑。” “你呢?值得吗?” “我先问的,你先说。” 元峻道:“家家都有雷,不如娶个自己喜欢的。强强联合,一加一大于二,娶你非常值得。” 第1615章 如此深情 鹿巍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元峻的话,暗暗松了口气。 以前在异能队时,总想往上爬,成天钻营这个,钻营那个,野心勃勃,斗志昂扬。 现在才知,高处不胜寒。 像元伯君这种,位高权重,父辈几代人走仕途,原以为可以呼风唤雨,所向披靡,如今才知烦恼比普通人更多更大,活得也比普通人更小心。 普通人为一日三餐烦恼,他们却要筹谋几代人的路,不容许犯一丁点错,活得真累。 鹿巍心里窝了一辈子的结,突然间就释怀了。 还是做普通人更舒服。 正感慨着,手机忽然来了条短信。 鹿巍从裤兜中掏出手机看了眼。 是虞城发来的:鹿爷爷,我在新闻上看到元峻坐着轮椅去开会,是腿受伤了吗? 鹿巍走远一些,回信息:是,一条腿骨折了。 虞城道:我带人来发生台风的这几个城市捐款和物资,正好经过狮市,明天去看看元峻,您把医院病房号发来。 鹿巍迅速给他发信息:悦宁在,会很尴尬。 虞城把电话拨过来,“鹿爷爷,我和悦宁已经是过去式了,我早就把她放下了,现在和她是好朋友。我们家公司去年出事,是元峻让林柠来给我们注资,并扶持我们公司,公司才得已翻身。喝水不忘挖井人,我如果不知道元峻出事还好,知道了,不去看,会显得我薄情寡义。” 鹿巍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小子,终于长成大人了!就这格局,很难不成大事!” “是鹿爷爷教导的好。” “小嘴真甜。” 挂断电话,鹿巍把元峻的病房号发给虞城。 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他还是挺喜欢虞城这小子的,虽然不如元峻那般深沉稳重,但是胜在嘴甜骨头软,听话,和他相处无所顾忌。 可是如果没有元峻相助,虞城的公司早就破产了。 一个破产的富二代,还不如普通人。 因果循环,从不给人反悔的机会。 次日晌午。 虞城带着手下拎着各种补品来到元峻的病房。 鹿巍事先未打招呼。 元峻和秦悦宁都挺意外。 虞城让手下人放下补品,退出去。 他看向元峻,面色平和地说:“这些是捐给灾民剩的,不值什么钱。这边台风天把商场超市都泡了,物资十分紧缺,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你去年帮过我,就当还人情。” 元峻扫一眼他带来的补品。 都是些几十年老山参、冬虫夏草、鹿茸、灵芝、藏红花、燕窝等。 每样都挺值钱。 元峻道:“这些东西你带回去,我用不着。” “不是贿赂,我之前送给顾爷爷、北弦叔叔和逸风他们,也是送这些。再说你在狮市任职,我在岛城,相隔几千里,我贿赂你,有什么用?只代表朋友情谊。” 元峻不再拒绝。 这小子,挺适合经商。 圆滑得很。 全程虞城没朝秦悦宁看一眼。 仿佛她是空气。 又问了元峻几句伤势,让他好好休息,虞城借口还有事,离开。 鹿巍去送他。 下了楼,鹿巍和他并肩行走,交待道:“小城子,以后再有麻烦,给鹿爷爷打电话,文的帮不了你,武的我能帮,鹿爷爷有的是花招。” 虞城没接话,走神了,心思扑在秦悦宁身上。 虽然没正眼看她,但是进门时,眼角余光瞥到她。 本来就瘦,来狮市后,她更瘦了。 瘦瘦长长,像根细竹竿。 也不知吃了多少苦,瘦了多少累? 虞城心里一揪揪地痛。 鹿巍拿手臂碰他胳膊一下,“小城子,鹿爷爷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 虞城这才回过神来,“啊?听到了,谢谢鹿爷爷。” “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二十八了吧?” “是,等到除夕满二十八周岁。” “遇到喜欢的姑娘,就谈谈,谈得差不多了,觉得合适就结婚吧。” 虞城心里酸溜溜,空落落的,像缺了一角。 最近有在相亲,有父亲和爷爷奶奶安排的,有客户和公司股东介绍的,都是岛城有名的富家小姐,长相漂亮,家境优渥。 可是那些人,要么娇气,要么装,要么太大家闺秀,要么太女强人,要么事儿多,比来比去,都不如秦悦宁好。 和秦悦宁在一起轻松自在,舒服,有安全感。 虞城觉得自己没治了,天生的贱癖。 一颗心黏在秦悦宁身上,怎么都撕不下来,一撕就疼得钻心,像撕伤口上的嫩肉。 不过他现在已经学会了伪装,装得若无其事。 鹿巍把虞城送到他坐的车前,拍拍他的肩头,“没事别在这里多待,台风说不定哪天又回来了,趁这几天天气稍好点,你快回去。” 虞城眼圈泛红,“鹿爷爷,您真疼我。” 鹿巍突然间良心发现,如实说:“我其实不是个好人,当初哄你等悦宁,是看上你们家财家了。” 虞城道:“我知道,一家人,钱放在谁那里不是花?孩子姓都打算生个姓鹿的,可惜,我和悦宁有缘无份……” 鹿巍叹了口气。 元家那么强势,别说生个孩子姓鹿了,姓秦估计都难。 临上车前,虞城伸手抱住鹿巍,“鹿爷爷,您多保重。我故意给元峻送了很多补品,他吃不了,给您吃,也给悦宁吃点,她太瘦了。二十岁,还在长身体呢,不能缺了营养。” “元峻让人给她炖补品了,她就是吃不胖的体质。” 虞城心里难受了下。 是啊,她不再是他的宁子了,是元峻的女朋友。 这是不更的事实。 大家都在往前走,只有他陷在过去,怎么都走不出来,像鬼打墙一样。 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花花公子哥儿,见一个爱一个,现在才知,自己竟如此深情,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当天下午。 虞城离开狮市,回到岛城。 稍作休整,便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这天夜晚,他带着几个副手宴请重要人员吃饭。 去了一家隐蔽的私人会所。 会所外表低调,内里装修得富丽堂皇。 一帮位高权重的老头子,贼喜欢灌人喝酒,说白了,就是服从性测试。 虞城和几个副手喝得醉醺醺。 酒罢,给他们安排好,虞城在司机和保镖的搀扶下离开。 出了会所,刚要上车。 一阵秋风迎面吹来,虞城胃里一阵翻涌,直想吐。 他用力摁着胸口大着舌头说:“快扶我去找垃圾桶!” 保镖急忙搀扶他,朝路边的垃圾桶走去。 晕晕乎乎中,虞城恍然想起有一年,他喝醉酒,秦悦宁直接把他抱起来,抱到垃圾桶前。 还有次,他晕船想吐,秦悦宁也是麻利地扛着他,弄到垃圾桶前,又是给他拍背,又是喂他喝水,照顾了他一整夜。 过去好几年了,很多事都忘记了,唯独和秦悦宁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记得那么清晰。 哪怕喝醉了,都能记起来。 心里有伤,胃也难受,没到垃圾桶前,虞城就吐了。 嘴里发出难听的噪音,酸腐的秽物随着他的嘶吼冲出喉管,拖出粗哑的尾音。 秽物溅到一双精致的高跟鞋上。 柔软的黑白色格纹小羊皮材质,脚面白皙细嫩。 纤细的脚踝,淡藕合色丝质裙摆随风扫着她光洁的小腿。 虞城嘴里说着对不起,直起腰身去看她。 模糊中看到她的脸,他心里咯噔一下,酒顿时醒了三分! 第1616章 冤家路窄 冤家路窄。 此女是匡珂。 因为秦悦宁的原因,虞城对匡珂多少了解点,知道她是元峻的青梅竹马。 虞城朝保镖伸出手,“钱包给我。” 保镖急忙把虞城的钱包从他的包里拿出来,打开,递给他。 虞城接过钱包,从里面抽出厚厚一沓现金,朝匡珂递过去,“对不起,小姐,我喝多了,吐脏了你的鞋。这钱,你拿去买双新鞋,抱歉。” 匡珂并不伸手,皱着眉头,不悦道:“你喊谁小姐呢?会不会说话?” 虞城略一停顿,“那,小姐姐?” 匡珂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出声呛道:“我有那么老吗?你多大?” “二十八。” “我二十六,你有没有礼貌?” 虞城终于知道元峻和她青梅竹马,长大后却没走到一起的原因了,除了一定的客观原因,还有性格原因。 这性格让人不舒服。 虞城本来醉意朦胧,这会儿酒又醒了两分。 他蹙眉,硬着舌头问:“这位美丽优雅的姑娘,请问你想怎么解决?” “你道歉。” “对不起,你不是小姐,也不是小姐姐。你一点都不老,年轻漂亮,像十八岁。” 匡珂这才作罢,伸手把钱接过来,数出三千块,将剩下的钱还给他,“鞋子三千九买的,穿过几天,九成新,收你三千。下次再吐,长长眼睛,别吐别人鞋上。” 虞城点点头,“谢谢提醒,下次会改。” 脑子被酒精麻痹,身体反应慢。 他想挪步,腿又软又沉,挪不动。 保镖以为他还有话要对匡珂说,便也没扶他走。 匡珂从肩上背着的包里,掏出一小包湿巾,撕开,抽出一张,弯腰去擦高跟鞋上的秽物。 她身材不错,腰细臀圆,弯下腰时,从虞城的视角看,像一只琵琶。 虞城想到《西游记》里的琵琶精。 秋风吹起,将匡珂淡藕合色裙摆掀起来,露出半截大腿,白花花的,耀眼。 一旁的男保镖眼睛都看直了。 匡珂急忙起身按住裙摆。 虞城想扭头别开视线,可是脖颈不听大脑指挥。 人喝醉时,眼神是直的,呆的。 见虞城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匡珂瞪圆一双眼骂道:“流氓!” 虞城冤枉。 他的视角看不到她的大腿,只能看到她的腰臀曲线,模模糊糊,重影,看不太分明。 他也没想看。 匡珂不如秦悦宁高,身材也不如秦悦宁好,没秦悦宁漂亮,没秦悦宁性格好,有什么好看的? 想到秦悦宁,虞城心里无数种情绪滚动,爱悔交织,掺杂浓浓的遗憾。 鼻头发酸,鼻腔里上不来气,心脏像被水泥闷住了一样,呼吸困难。 他想给她打电话。 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解了锁,用力按着快捷键2,拨不出去。 又去按1,按3,按4,按5…… 挨个按了一遍,全都打不出去。 怕喝醉后乱给她打电话,影响她的生活,他早就把她的专属快捷键给删了。 他闭上眼睛,眉头拧起,帅气的脸上是爱而不得的痛。 匡珂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分钟,“你,好像有点面熟。” 虞城靠在保镖身上,不接话,满脑子都是秦悦宁,秦悦宁。 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宁子啊,早已不是他的了,不,她从来就没属于过他,可他还是很爱她。 心痛得像裹了玻璃碴子,滋滋蠕动,流着血。 匡珂终于想起来了,“你是秦悦宁的前男友,你姓虞,叫虞城对吧?” 之前找私家侦探查秦悦宁时,查出过这么一茬。 但因为虞城远在岛城,离太远,够不着,就没放在心上。 眼下她来岛城散心,没想到碰上了。 虞城对保镖说:“扶我走。” “好的,城少。”保镖连忙架起他。 听到“城少”二字,匡珂确定这人就是虞城了。 她抬脚去追他,追到他前面,挡住他的去路,用商量的语气对他说:“虞总,你是秦悦宁的前男友,我是元峻的前女友。既然你还爱着秦悦宁,我也还爱着元峻,不如我们联手合作,实现互惠互利,合作双赢,怎么样?” 虞城脚步停下,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她。 盯着盯着,他忽然笑起来。 是自我嘲讽的笑。 差不多的蠢事,他也曾做过。 去年秦悦宁和元峻刚交往,他去争取过,去闹过,没有理智地闹。 争取了半天,闹了半天,一点用都没有。 反而起了催化剂的作用,加快了那俩人的感情进程。 原以为匡珂这种权贵之女,肯定比他聪明,比他理智冷静,没想到陷入爱而不得的人,都一个德性,不作不死。 见虞城一个劲儿地傻笑,匡珂以为他这是要同意,朝他伸出右手,笑道:“来,先祝我们合作成功。留个联系方式,等你酒醒了,联系我,我们商量一下具体合作方式。” 虞城轻轻启唇,吐出一个字,“蠢!” 匡珂一愣,脸上浮现怒容,“姓虞的,别给脸不要脸,跟你合作是看得起你!” 虞城刚要说话,一股秋风吹来,漩到他嘴里。 灌进嗓子眼,胃里浊气瞬间上涌。 虞城呕的一声,胃里残存的秽物随着他的嘶吼冲出喉管,直接喷到了匡珂脸上、胸前。 被胃液腐蚀了一半的食糜带着酸臭味,熏得匡珂想吐。 脸都气歪了! 她手忙脚乱去包里掏纸巾,擦脸,擦上衣,边擦边语无伦次地骂道:“脏!啊,好脏!臭死了!姓虞的,你就是故意的!气死我了!” 虞城没想吐她一脸一身。 见事态越来越严重。 他慌了神,急忙朝保镖伸手,“支票,支票给我,快!” 保镖急忙从虞城的包里掏出支票本和笔递给他。 虞城接过来,想开支票,可是眼神看东西重影,手指握笔也握不稳,字写得歪歪扭扭。 接连开废了好几张,好不容易开出一张差不多的。 签上字盖好章,他把支票递给匡珂,“小,不,美丽优雅,年轻温柔的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张支票,你拿去,去美容院,洗个脸,冲个澡,再买套新衣服和化妆品。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匡珂本来想骂死他,但是瞟到支票上的数字是一百万,不吱声了。 第1617章 这是财神 留学四年,拼力考公,参加工作后,匡珂的基本工资是几千块。 父亲倒是有钱,但是怕被查,严格约束她的开销。 平时她想买点东西,只能刷信用卡,数额稍微大点,都要被父亲说教一顿。 而虞城,一出手就是一百万。 匡珂伸手夺过支票,“算你识趣!” 本来约了岛城的朋友一起吃饭的,眼下没法吃了。 匡珂从包中摸出手机,拨通朋友的手机号道:“今天出门没看八字,倒霉死了,在酒店门口碰到个瘟神,吐了我一脸一身,臭死了!我得回酒店冲个澡,明天再约吧。” 电话里那人吃了一惊,“谁这么大胆子,敢吐你一脸一身?他知道你是谁吗?” 匡珂白了一眼虞城,“他喝多了。” “喝多了,就能吐你一脸一身了?你等着,我马上去找你,给你讨个说法!” 匡珂捏了捏手中支票,“不用了,他给了我一张支票做赔偿。” “多少?” “一百万。” “哇!”那人大叫一声,“这不是瘟神,这是财神啊!你让他等着,我下去让他也吐我一脸一身!” “他叫虞城,你自己找他吧,我回酒店冲澡了,快臭晕了!” “等等,虞城?虞氏集团的虞城吗?那小子是岛城有名的高富帅,去年公司出了点事,但是得高人相助后,又起死回生了。你把他的联系方式要到,改天我们请他吃饭。” “你自己想办法要吧,我现在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 挂断电话,匡珂狠狠瞪了虞城一眼,扭头就走。 脸上的秽物擦干净了,可是那种难闻的腐臭味直窜天灵盖。 臭不可闻! 见终于把她打发走了,虞城问身边的保镖:“支票我开了多少?” 保镖道:“城少,您开了一百万。” 虞城一拍大腿。 开多了! 想开十万的,结果手抖,多填了个零。 他责怪保镖:“为什么不提醒我?” 保镖说:“大写数字您填的是十,字迹写得有点潦草,那位小姐可能被熏晕了,没仔细看。大写数字和小写数字对不上,支票作废,到时她会再来找您。那时您是清醒的,可以重新和她谈赔偿。” 虞城头皮更麻了! 还不如填一百万,损失的只是钱。 搞出这样的乌龙,匡珂还得来找他的麻烦。 那个难缠的琵琶精,他并不想和她打太多交道。 果然。 第二天下午,匡珂就出现在了虞氏集团。 虞城不想接见她,但是架不住她爹是匡正图。 这种身份的人,巴结她,得不到太大的好处,但是一旦得罪她,她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随便找个绊子,都能让人白忙很久。 虞城让秘书带她上来。 秘书将匡珂请进虞城办公室,好茶好水地端上来,伺候她好一会儿,离开。 匡珂把支票甩到虞城办公桌上,冷嘲热讽道:“赔不起,就不要穷大方!数字开个一百万,大写填十万,耍人玩吗?” 虞城脸上露出商业化的笑容,“我昨晚喝多了,字都看不清,不是故意开错。这样吧,我重新开一张支票,让司机开车送你去银行,把款转入你的账户。你在岛城玩,可以入住虞氏集团旗下的酒店,所有费用全部免费,到时给我打个电话,我说一声,即可免单。你看这样解决,行吗?” 见他做事周到,匡珂挑不出毛病,点点头,“可以。” 正好,她入住的酒店,正是虞氏集团名下的酒店。 体验感还是蛮不错的。 虞城拿出支票本,重新开了一张,签字盖章,交给匡珂。 他打电话给自己的司机,一一安排下去。 匡珂将支票放进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放到他的办公桌上,笑道:“虞总,昨晚我跟你说的事,还记得吗?想同我合作,可以联系我。” 虞城把名片推回去,客气地说:“抱歉,我昨晚喝太多,记不清你说的事了。” 这是婉拒的意思。 谁都不得罪。 匡珂勾起唇角,笑容复杂,“不愧是商人之子,够圆滑。” 虞城不跟她争口舌之快,推了大班椅,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送你下楼,希望匡小姐在岛城玩得开心。日后若高升了,别忘了提携一下我们岛城。” 这话说得谦虚、漂亮又有分寸感。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匡珂入仕途,自然也想往上爬。 岛城本就发展得不错,用不着她提携,但是虞城这马屁拍得她很舒服,又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见他个高腿长,五官帅气,身上没有仕途之人的谨慎威严,更多的是富二代公子哥儿的洒脱不羁,散发着纸醉金迷的都市感,骨子里透着性感、风流,还有点小资、浪漫的情调。 这是男人中的尤物,高帅多金,又富有情趣。 不知秦悦宁为什么放弃他? 当然,元峻足够优秀,可是虞城也不算差。 她更加想和他合作了。 来到高管专用电梯前,虞城让她先进。 进了电梯,虞城主动按电梯键。 出电梯时,虞城依旧让匡珂先走,手臂还伸出来在电梯门前拦一下,防止电梯出意外,夹到匡珂。 这体贴又绅士的细节,让匡珂十分舒服。 平时相亲对象,官二代居多。 京都那帮大院少爷们,骨子里张扬傲慢,哪有虞城这般绅士、高情商? 且她父亲当年卖主求荣的事,圈子里多少知道点,对她的态度谈不上多尊重。 人就怕比,这一比,差距明显。 出了一楼大厅。 虞城的司机早就将车停到门口,车门拉开,等她上车。 虞城将匡珂送至车门前,手在车门内顶那儿挡了一下,防止她碰到头。 并不是真怕碰到她的头,是怕她再找茬。 力求做得尽善尽美,快快把这尊瘟神送走。 匡珂坐进车里,仰头冲虞城说:“你再好好考虑,我随时等你。” 虞城冲她笑道:“既然来度假,就别想烦心事,好好玩。” 一句话戳到匡珂的伤疤上。 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在狮市,被父亲一脚踹倒在元峻和秦悦宁面前,丢人丢到地球外了。 这辈子都没那么丢人过! 回京都后,班都懒得上了,请了假来岛城旅游散心。 匡珂张了张嘴,还想游说虞城。 虞城不等她说出来,抬手将车门关上,面含微笑,目送车子离开。 再转身,他脸上的笑容消失。 从西裤兜中掏出手机,拨给助理,虞城命令道:“查一下匡珂住在哪个酒店?如果住的是我们的酒店,她的所有费用免单。多派几个人对她特殊照顾,别让她挑出毛病,她是匡正图的女儿,难缠得很。” “好的,虞总,我马上去办。” 助理很快查出来,一一安排好。 三天后。 虞城带着手下人去旗下众多酒店视察。 下午视察到匡珂入住的酒店,在大厅里正好碰巧遇到匡珂。 匡珂一身薄荷绿色休闲装,背着包戴着墨镜要出去玩。 远远瞥到身穿高定衬衫长裤的虞城,被一众人等簇拥着,朝她走过来。 他遗传了虞棣的高大身形,又有生母郦儿的美貌。 匡珂暗暗感叹,富家公子哥儿身上这种浪漫不羁又洒脱自在的风流气,是仕途之人怎么学都学不来的。 以为他专程找自己谈合作,拆散元峻和秦悦宁。 匡珂摘下墨镜,笑着冲虞城打招呼,“嗨,虞总,我们又见面了!” 虞城深提一口气。 这几天公司事多,忙晕了,把这尊瘟神给忘记了。 第1618章 又美又飒 虞城彬彬有礼又有距离感地说:“我来这边检查,匡同志,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匡珂不爱听“匡同志”这个称呼,把她喊得直接老了三十岁。 但是虞城之前喊她小姐,被她怼过,再纠正显得自己事儿多。 匡珂耸耸肩,巧笑嫣然,“虞总,合作的事,你考虑清楚了吗?” 虞城头皮微微发紧。 又来了。 这帮二代做事真是执着啊。 但这女人有背景,不能得罪。 虞城面浮微笑道:“感谢国家,感谢革命先烈的付出,感谢袁爷爷,让我们能在和平环境下成长,能吃饱饭。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咱们还是做点正能量的事吧。匡同志从京都来,又是先烈之后,更应该起表率作用。” 匡珂无语。 这小子是真滑头啊。 拿大义来压她。 她打开包,取出支票还给他,“支票我没兑出来,还给你。我那晚被你吐了一身,当时太生气了,想给你一点惩罚,才收你支票的。这钱我拿了,回家会被我爸骂死。” 虞城知道,她这是怕落下把柄。 作归作,倒是能分得清大是大非。 虞城伸手接过支票,“也好,匡同志,你去忙,我去楼上开会了,马上到时间了。” “好好。” 虞城大步朝电梯厅走去。 进了电梯,他交待助理:“我那晚喝醉了,吐了匡珂一身,你回头照着她的穿衣风格,给她买套品牌衣服,护肤品挑着最贵的买一套,话说得好听点。她那种人,不能吃亏,吃点亏会记很久。” “好的,虞总。” 视察完工作,虞城给酒店高层开了一个小时的会议,离开。 坐进车里,他拨通元峻的号码,“你前女友匡珂,来岛城旅游遇到我。我喝醉吐了她一身,道歉了,也赔偿了,然后她要跟我合作,拆散你和悦宁。我拒绝了三次,她仍不死心。我初跟她打交道,摸不清她的路数,望指点。” 元峻觉得这小子进步挺快。 不再意气用事了。 元峻道:“我来安排,你不用管了。” “她性格有点睚眦必报,希望你能委婉处理。” “放心,不会牵连到你。” “谢谢。” 结束通话,元峻拨给匡正图,“匡叔叔,匡珂在岛城玩得太久了,您找个借口把她召回京都吧。” 匡正图何其精明,一听这话,就知道匡珂在岛城惹事了,忙说:“好,好,我现在就打电话把她叫回来。” “明天再叫吧。对了,她到现在还对我不死心,希望您抽空能多开导开导她。” “放心,我会尽快安排她的婚事。” “好。” 元峻摁断电话,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匡珂和元坚串通一事,歪打正着,既暴露了元坚的狼子野心,又拿捏了匡正图。 元峻终于明白爷爷元老在位时的手段了。 身边即容得下忠义之士,也容得下小人。 无论什么角色,都有他们的用处,前提是这人得有足够的能力,盘动这些人,若能力不够,会遭反噬。 秦悦宁端起汤碗,用汤勺舀一勺汤递到元峻嘴边。 元峻张嘴喝了一口,垂眸凝望秦悦宁。 但是枕边人,必须得是至忠至义之人。 因为是人都有脆弱之处,他最脆弱的地方,要暴露给她。 “我来吧。”元峻从她手中接过汤碗和汤勺,却没自己喝,舀了一勺汤,喂到秦悦宁嘴里。 秦悦宁喝下汤,笑,“你一个病人,反倒照顾起我来。” “我是病人,你是我的爱人,爱人之间要相濡以沫。”元峻又舀了一勺汤,喂到她嘴里。 秦悦宁觉得入口的汤,甚是清香。 次日一早。 元峻去开会。 秦悦宁和他手下人,一路护送他去会场。 鹿巍则隐在暗处,检查不安定因素。 台风改道,移去东面的国家了。 狮市暂时安全了,各种重建工作都在热火朝天地进行。 这边来了很多企业捐款救灾,也来了许多报社电台记者,以及很多自媒体工作者。 元峻因为是狮市一把手,又因舍身救灾民,且颜值超高,一露面,便吸引了无数闪光灯和手机的追随。 他的手下用轮椅推着他,朝会场入口走去。 平素他是深沉,不苟言笑的形象,眼下镜头太多,怕被人说端架子,便微扬唇角,保持亲和的笑容,一路脸都笑僵了。 秦悦宁伴随左右。 她身形清瘦高挑,五官立体,大大的小鹿眼目光锐利,长腿大步,行走间自带武者气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不测。 右手一直微抬,呈戒备状态。 因为右边是元峻。 那是一旦发生危险,她随时会舍身保护元峻的架势。 终于把元峻送入会议室。 秦悦宁松了口气,和鹿巍被请到附近一间休息室等候。 秦悦宁拿起手机,打开视频软件刷新闻,看台风动向和狮市其他地区的救灾情况。 她以后入异能队,要接的任务,比这凶险得多,且复杂数倍,提前适应一下。 刷着刷着,秦悦宁刷到了自己。 一头短发,长腿长身,眼神锐利,大步护送元峻进会场。 画面附大字:又美又飒女保镖,保护最帅轮椅市长。 网友:她一个眼神就杀死我了! 秦悦宁哭笑不得。 短短时间,这条视频点赞、转发达十万条以上了,评论过千条。 秦悦宁点开进去看了看,最热的一条评论是:女中豪杰,现代穆桂英! 下面还有:美女保镖,目光犀利! 以一敌十没问题! 为女保镖点赞! 看她的眼神,就不是一般的女子,眼睛滴溜溜地转,不停扫描,扫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仔细看她的手,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兜里应该有枪! 我在她手里应该活不过六十秒。 其中一条提醒大家:不要去爆料这种身份的人,会给他们带去危险隐患,最好不要为了点流量去曝光他们。 这是比较理性的。 秦悦宁继续往下刷,结果刷一下是她,再刷一下,还是她。 满屏都是她。 她把鹿巍的手机抢过来,刷了几十下,居然还是她。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以这种方式意外走红了。 第1619章 唇齿相依 鹿巍盯着视频中的秦悦宁说:“小悦宁,没想到你还挺上镜。平时没觉得你长得多好看,这样一对比,你是人群中最靓的仔。” 秦悦宁白他一眼,“肤浅。” 鹿巍哼一声,“你就口是心非吧,突然这么出名,你心里肯定乐翻天。上一次这么出名的是我爷爷,你可算是给我们老鹿家光宗耀祖了。早知站在元峻身边会出名,我站他旁边,你去暗处排除隐患。” 秦悦宁扫了他一眼,“我能出名,是因为女保镖少。你这样的,就是趴到元峻身上,也出不了名。” 鹿巍瘪瘪嘴,不服气。 遗传了父母的秉性,秦悦宁虽大大咧咧,却是低调的性子,平日最多上个武术比赛,没想到今天会以这种方式,被刷屏。 她倒无所谓。 关键是这对元峻会造成影响。 秦悦宁给元峻去了条信息:让你手下人处理一下有关我的视频。 很快,秦悦宁收到元峻的信息:马上。 七分钟后,秦悦宁再刷,全网已经没了她的视频。 速度如此之快,想必是元伯君派人出手了吧? 七分之前,元坚也看到了这无数条视频。 不过他的关注点在元峻身上。 最帅轮椅市长? 呵呵,这条路铺得真风光! 两人同龄,他还在县里待着,他已经往上升了一级! 此次又是立功又是出名,正面形象立得如此光风伟正! 真有心机! 元坚摔了办公桌上的烟灰缸! 他拿起私人手机拨给父亲元仲怀,“爸,元峻和秦悦宁在网络意外走红。秦野盗过墓的事,是不是可以趁着这波热度放出去?” 元仲怀沉默半秒,道:“你爷爷刚才打电话给我,让我安排人处理视频的事。你猜,他是什么意思?” 元坚握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难道爷爷开始怀疑我们了?” “这说明,你爷爷知道秦野盗墓的事。这么大的事,你爷爷没出手干涉,说明他默许了。前些年,你小婶在国外雇凶杀人,你爷爷雷霆大怒,立马让你小叔和她离婚,并且大义灭亲,让人把她抓起来,把你小叔赶去国外,没有他的召唤,永远不得回国。你可以趁着热度,把秦野盗过墓的事放出去,但是若被你爷爷查出来,始作俑者是你,你的前途就完了,还会连累到我。” 元坚忿忿不平,“爷爷真偏心!” “小坚,你需要磨炼的地方还有很多,切记,戒急,戒躁。” 挂断电话后,元坚把手机摔了! 他觉得自己能力在元峻之上,就因为元峻是长子元伯君的儿子,便被爷爷高看一眼,受他喜爱,被他重用。 而他是次子元仲怀的儿子,就得被他压一头。 凭什么? 元坚双手背在身后,在办公室内里走来走去。 不行,得想个法子,让元峻栽个大跟头! 最好是栽倒永远爬不起来的那种,那样,他就能得爷爷全部的喜爱和重用了。 两个小时后。 元峻开完会。 被手下人从会场推出来。 秦悦宁再现身,脸上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元峻抬眸看向她,打趣道:“怎么,最美女保镖也怕露脸?” 秦悦宁拿手指轻轻掐他肩膀肌肉一下,“还说呢,都因为你。平时我去哪都很少戴口罩,也没人拍我,今天被你连累了。” “我给爷爷打电话,让他派我二叔处理,效率还可以。” 闻言,秦悦宁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好一计,一石二鸟。 敲山震虎,四两拨千金。 有能力的人,三言两语,便能把大事化小,反之,有的人会把小事变成麻烦事,越处理麻烦越多。 几人上车后。 元峻问鹿巍:“外公,刚才我在开会,没顾得上刷视频,您有没有保存的,给我看看。” “有有有,怕删,我特意保存了好几十条。回头去给我爷爷上坟时,好放给他看。”鹿巍把手机递给元峻。 元峻点开视频。 看到视频里的秦悦宁浑身戒备,随时舍得要护他的架势,心中涌起一股潮热的情愫。 有种唇齿相依,血泪交融的感觉。 他选对了人。 择偶这方面,选择大于努力。 元峻指着视频上的字道:“这个配字不对,应该是最美市长夫人,自媒体乱配标题。” 秦悦宁甩了他一个大白眼,“美得你,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别做白日梦。” 元峻唇角微勾,“以后,我会冠你最美夫人。” “野心真大!” 元峻笑容更盛。 就喜欢她这种说话方式,又野又解压,舒服自在。 中途经过一家商场。 元峻喊司机停车,从钱包中抽出一张卡,递给鹿巍,“外公,您去商场帮我给悦宁买几样她喜欢的东西,犒劳犒劳她,您自己也挑几样。我现在走哪都容易被人围观,不太方便。” 秦悦宁道:“不用。” 话音未落,鹿巍已经接过卡,下了车,一溜烟去了商场。 那劲头,一点都不像七十多的。 秦悦宁瞅着他那没出息的模样,恨铁不成钢。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元峻又看向司机:“你下去帮我们买几瓶水。” 司机明白,领导这是想亲热,故意支开他,便说:“行,我多买几箱,回头放车里备用。” 很快,车里只剩了元峻和秦悦宁。 秦悦宁道:“你真大胆,车停在路边,不怕被人盯上?” “越是人多的地方,越安全。” 他伸手捧起她英气清瘦的脸,嘴凑到她的唇上,吻住她。 他应该是提前吃过口香糖,嘴里有一股薄荷的清凉味道。 浓浓的雄性魅力,铺天盖地,秦悦宁唇齿仿佛融化成了一汪水。 觉得他真是个亲亲怪。 动不动就想亲她,亲得她难受。 每次都被搞得湿漉漉的,心被提得不上不下,有种隔靴搔痒,欲求不满的感觉。 她伸手推开他。 元峻望着她泛红的脸颊,问:“怎么了?” 秦悦宁抬手擦了擦嘴唇,“以后别总亲我了。” “恋人之间亲吻很正常,你不喜欢?” “小腹胀得难受。” 元峻笑,“我胀得更厉害,都没说,你倒是喊上了。” 秦悦宁低头去看他的腹部,看看有多胀。 却看到了令人惊悚的东西。 秦悦宁并不害羞,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研究起来,暗自揣摩。 元峻反倒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了。 他抬手挡住她的眼睛,“等明年领证了,就可以融会贯通,帮你彻底打通任督任督二脉。” 秦悦宁兀自脸红了,推开他的手,头扭到一边,低声嗔道:“俗。” “食色性也,正常。你想听雅的,那我说点雅的。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誓海盟山,抟弄得千般旖旎;羞云怯雨,揉搓得万种妖娆。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呀呀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 秦悦宁竟神奇得听懂了,脸红得像火烧云。 她捂住耳朵。 这仕途之人,流氓起来,可比流氓流氓多了。 这叫雅氓。 秦悦宁盯着他英挺的俊脸,嗔道:“哪来的这些不正经东西?” “这可是正经书《水浒传》里的,别想歪了。” 秦悦宁也看过《水浒传》,怎么没注意到这些东西? 元峻见她脸红彤彤认真想事的模样煞是可爱,情不自禁伸手拉她的手臂,接着手一松。 秦悦宁趴到了他肩上。 鼻尖全是他身上的荷尔蒙味道。 秦悦宁一时情迷心乱,在他脖颈里轻轻咬了一口,吓唬道:“小子,别有事没事撩我,撩急了,我一口吞了你!” 第1620章 以毒解毒 元峻垂眸盯着秦悦宁弧度好看的嘴唇,端详片刻,英挺沉峻的脸一本正经道:“一口恐怕吞不下。” 这话说的,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秦悦宁脑子里莫名地有了具体画面。 脸更红了。 她抬手捂住脸,笑喷了。 要不是他腿骨折了,她能把他拉下车,打一顿。 流氓不可怕,就怕有文化的雅氓。 秦悦宁遮着眼睛说:“你且收一收吧,一会儿我外公和司机来,看到多尴尬?” 元峻故意逗她,“你帮我收。” 秦悦宁猛女娇羞,脸红到了脖子根,嗔道:“我劝你最好自己收,让我动手,我能给搞秃噜皮,不信你就试试。” 这话元峻信。 她劲儿那么大,脱皮都是轻的,折断都有可能。 元峻不再撩她,闭上眼睛深呼吸。 想在山洞里吃蛇打鼠的画面,想他在台风天把孤寡老人从断壁残垣背出来的画面。 想他为了护那个小孩子,不慎摔断腿的画面。 想了七八分钟,作战武器终于偃旗息鼓。 他摸起手机给元老发信息:爷爷,您老抽空同我爸好好商量商量,怎么妥善处理我岳父盗墓一事。我太着急娶悦宁,再娶不到,人就废了。 元老很快回信息:主要秦野是悦宁的直系亲属,总不能为了他改法吧?你爸让悦宁父母配合他,他也安排人着手去处理,我这边也想想办法,加把劲。 元峻:谢谢爷爷! 元老:谁让你比小坚有出息呢。小坚最近上吐下泻,挺严重,看了许多医生没治好,巫医也找过,没用。他现在躺在办公室里打针输液,病得那么严重还不忘工作,精神可嘉。 元峻明白了。 元老在委婉地点他。 言外之意,如果真是他这边的人所为,差不多得了;如果不是,正好。 元峻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悦宁外公以前在异能队,经的事多,我让他帮忙找找人,看有没有办法? 元老道:可以。你俩都是我的亲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坚性格急躁一些,你稳重,也比他聪明,日后多提点他一下。 元峻:放心。 又等了会儿,鹿巍拎着大包小包来了。 上车开始往外掏他买的东西,给秦悦宁买了一对宽宽的黄金传承手镯,得有一百克重。 还有一条粗重的黄金项链,一双黄金筷子和一个黄金碗、黄金算盘。 秦悦宁瞅着他这贪财样,想揍他。 太上不得台面了! 这点爷爷顾傲霆要体面得多。 鹿巍拍了拍购物袋,“给你外婆买的,就不拿给你们看了。” 他从兜里掏出银行卡还给元峻,“小峻,让你破费了。” 元峻没接,“卡放你那里吧,外公。钱是我外公公司给我的一笔分红,绝对干净。我平时花费极少,工资卡已经够花。” 这卡,鹿巍在商场让收银员查过余额,里面有七位数。 鹿巍不由得暗暗咂舌。 悦宁命真好,天生的富贵命。 以前虞城上赶着给她送钱花,如今元峻也是,连带着他也跟着沾光。 秦悦宁见鹿巍不想还卡,一把把卡夺过来,塞到元峻的钱包里,“别惯着他,他手里不能有太多的钱,会坏事。” 鹿巍直撇嘴。 臭丫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元峻道:“外公,您见多识广,元坚的病,您帮忙想想办法好吗?我爷爷很担心他。” 鹿巍懂这话的利害。 他拨通苏星妍的手机号,对她说:“小星妍啊,青回在你家吗?” “在的,鹿爷爷。” “元峻的堂弟元坚,来狮市水土不服,应该是感染了狮市的变异病菌。青回擅长驭蛇蝎和蜈蚣,你让他去找元坚,把他的蜈蚣放到元坚肚子里转一圈,以毒攻毒。你问他答应吗?” “我问问他。” 鹿巍交待道:“你就说是鹿宁让的。” “好的,鹿爷爷。” 鹿巍挂断电话。 秦悦宁狐疑地望着鹿巍,“怎么感觉你这招有点损?别搞出人命来。” 鹿巍一脸认真地说:“蜈蚣是好东西,能解毒散结,通经活络。青回的蜈蚣是大山深处的蜈蚣,他会下蛊,那么他应该有本命蛊。等他找到元坚,会看着办,不用你们担心。” 秦悦宁警告他:“别出人命什么都好说,万一出人命,会连累到青回和元峻。” 鹿巍白她一眼,“我又不傻,分得清轻重缓急,我说没事就没事。” 他看向元峻,“小峻,你让元坚联系青回吧。” “好。” 元峻打电话给元坚,安排下去。 同一时间,京都。 苏星妍把鹿巍的话原话转告。 一听是鹿宁有求,青回答应了,他们师徒欠她的。 当天下午,元坚就派车来接青回。 接到他母亲名下的一处别墅碰面。 青回的确有本命蛊,是一条蜈蚣,平时从不轻易示人,以备关键时刻保命用。 他让元坚洗干净躺到床上。 他心中默念口诀,很快一条黑得发亮,长约八九厘米,有无数只脚的蜈蚣,从他裤腰带里爬出来。 元坚面色微变,张口问道:“青先生,这虫……” 话未说完,只见眼前倏地闪过一道细小黑影。 那只蜈蚣已经钻入元坚的嘴中。 元坚只觉得喉头一噎,有东西顺着他的喉管一路往下,像吃鱼卡到了刺,有尖锐的疼痛,又有毛毛糙糙的感觉,还像生吞了只长虫。 那种异物感很难受。 没多大会儿,元坚觉得腹中疼痛难忍,肠子像被人拿无数只手翻搅着,撕扯着。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翻肠搅肚般的疼痛。 那是怎样的疼痛啊。 语言难以描述。 女人生孩子也不过如此吧? 他抱着肚子在床上翻滚着,抽搐着,呻吟着,口中直呼疼,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身上衣服很快汗湿。 元坚的母亲守在一旁,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声问青回:“我儿子没事吧?他这是怎么了?一只小小的蜈蚣为什么会让他这么疼?” 青回双臂环胸立在三米开外,一言不发。 元坚母亲平素受人尊敬,有问必答,见青回态度漠然,不由得生气。 这样的疼痛持续了二三十分钟。 青回口中默念口诀,越念越快。 念到最后,他忽然大呵一声:“收!” 一道黑影顺着元坚呻吟的嘴,窜了出来,弹到青回的裤腰上,顺着松紧的腰带缝隙强行钻进去。 细看,那蜈蚣比先前肥了不少。 第1621章 翩翩公子 “好了。” 冷冰冰撂下两个字,青回扭头就走。 元坚母亲追上他,“青先生,我儿子这就好了吗?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他还需要什么注意事项吗?要不要忌口?要不要吃点什么补一补?还用输液补充体液吗?” 青回嫌她啰嗦,不耐烦道:“不用。” 他大步朝楼下走去。 元坚母亲见他不礼貌,对他也没有什么好感,唤了佣人送他出门。 她返回楼上卧室,见元坚不再叫嚷疼痛。 往常这个时间他该上吐下泻了,这次没吐也没泄,只是浑身皮肤蜡黄,整个人都汗淋淋的,虚弱得像刚死过一回似的。 卧室里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息,像汗臭味,又有点尸骸的气味。 元坚母亲不敢开窗通风,急忙走到床边问元坚:“小坚,你难受吗?要不要叫医生?想吐吗?” 元坚无力地摇摇头,“很累,不怎么难受了,不想吐。” 元坚母亲暗暗松了口气,“那人性格虽然古怪,倒是有点本事。” 元仲怀从隔壁房间走过来。 身份原因,他一直没露面,躲在隔壁房间,用隐形监控观察这屋里的一切。 隐形监控录下的画面还可以做证据。 若元坚的病治不好,或有生命危险,可以拿青回问罪,还可以借此弹劾元峻。 一举两得。 元仲怀让佣人端来一杯温水,喂元坚喝下。 他在床边坐下,拿起毛巾帮元坚擦掉脸上汗珠,问道:“小坚,感觉怎么样?” 元坚虚弱地答:“好点了。” “衣服脱掉,换个房间睡会儿?” 元坚摇头,“我现在浑身无力,不想动,就在这房间睡吧。” “好。” 忽然想到什么,元坚皱眉问:“爸,青回那只蜈蚣从哪里出来的,您看清楚了吗?” 元仲怀道:“之前给你找的几个巫医,听他们说,有种蛊叫本命蛊,养在蛊主体内。召唤时,要么从口中出来,要么从肛门出来。我在隐形监控里看到那只蜈蚣是从青回裤腰里钻出来的……” 话未听完,元坚忽然哇地一声吐起来。 喷了元仲怀一身。 元仲怀连忙站起来。 这次吐的不是之前那种米汤样的呕吐物,是泛黑的,巨臭,像下水道里沤了几百年的垃圾淤泥。 元仲怀慌忙问:“小坚,你怎么样?” 元坚母亲也吓得面容失色,赶忙过来搀扶元坚,帮他擦嘴边的秽物。 元坚捂着胸口摇头,“不难受。” 元仲怀忍着巨臭,盯着那呕吐物分析道:“那这应该是余毒。你在狮市得的这个肠胃炎,很是奇怪,西医解不了,中医解不了,巫医也解不了。这个叫青回的愣头青,却能解。要么是他医术高超,要么给你下毒的人是他。” 元坚仔细想了想,“我跟他没接触过。我去找元峻的时候,他早就走了,应该不是他。” “我派人查查他离开狮市的时间。” 元仲怀从兜中掏出手机,拨给副手,安排下去。 放下手机,元仲怀把元坚抱去隔壁房间。 这间卧室太臭了,能把人熏晕。 一通收拾,夫妇俩把元坚安顿好。 元坚漱完口道:“爸,顾家藏龙卧虎,能人辈出,远比我们想象得更可怕。随便叫来一个,都远胜我们找到的奇人异士。这种人,要么除掉,要么收为己用。除掉显然不现实,只能收为己用。若能收为己用,正好可以与元峻平分秋色。” 元仲怀睨他一眼,埋怨的口吻说:“顾家不缺钱,想收为己用,只能联姻。之前让你追苏星妍,你追不上。让你追秦悦宁,你嫌她像个假小子,不肯出手。楚韵早就有男朋友,你也没戏。你说吧,怎么收为己用?” “我研究过,楚家的长子楚晔未婚,正好我妹妹毕业回国了,让她去。楚晔母亲是顾南音,顾南音是顾北弦的亲妹妹,搭上楚晔,就是搭上顾家。楚家、顾北弦家、顾谨尧家,还有云家、陆家,几大家族,是京都城最大最殷实的家族,几十年来长盛不衰。” “楚晔未婚,不代表没女朋友。万一小伙子有女朋友,你妹妹怎么好意思上?” 元坚眼睛微眯,目露寒光,“没有女朋友更好,若有,想办法赶走。我妹妹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由不得她。” 元仲怀思忖片刻,“也行。楚晔模样斯文,家教良好,能力出众,配得上你妹妹。” 三日后。 元坚的妹妹元娉,出现在楚晔会去的慈善拍卖会。 她没像往常那样盛妆着华贵礼服,只略施粉黛,穿简单的白衬衫黑色长裤黑色高跟鞋,头发也利落地盘起,是写字楼高级白领的打扮。 她背着一只小众牌子的黑色法棍包,悄无声息地坐到楚晔身畔。 位置是她哥哥元坚提前安排好的。 并不看楚晔,也不同他说话,元娉低头翻看手中资料,神色安静。 今天这场拍卖会所有拍到的善款,将用于白血病儿童的治疗。 每个人身上都有痛点。 想拿下一个人,从他身上的痛点入手,事半功倍。 楚晔的痛点就是年少时,他父亲白血病突然复发,这对一向幸福的家庭是巨大变故。 父亲倒了,娇气倍受宠爱的母亲不得不站出来,用单薄的肩膀接住整个楚氏集团的经营大权,而他年仅十几岁,便开始介入公司经营。 上要照顾病父,辅佐母亲,下要照顾双胞胎妹妹,还要兼顾学业,可谓是早早当家。 元娉本来挺排斥这门亲事,眼下对楚晔了解多了,突然对他生出好感。 她拿眼角余光悄悄打量他一眼。 见他五官俊朗,气质斯文,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被他穿得气度不凡。 他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干净、温厚、儒雅,正所谓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 那气质让她十分舒服。 想靠近。 这是个善良、稳重、靠谱,心怀大爱的男人。 元娉不由得轻勾唇角,心中漾起圈圈细微的涟漪。 她清楚,自己对这个年轻英俊的精英男有好感。 拍卖会很快开始。 家境原因,元娉要低调,她只举牌竞拍一些价格不太昂贵的拍品。 楚晔是真心做慈善,想帮助偏远地区那些得了白血病却没钱治疗的儿童。 父亲患病的原因,他知道白血病是多么可怕的病,多需要钱治疗。 几轮竞拍下来,元娉只拍了一枚六万块的红宝石胸针。 楚晔则拍了一套祖母绿项链和耳饰,一只翡翠手镯,一枚钻石胸针,共花费九千万。 许是经常参加这种义拍,九千万甩出去,楚晔面不改色。 元娉不由得暗暗敬佩。 许多生意人或者明星来参加义拍,是为了做样子,为公司镀金,或者打造人设,假拍假捐层出不穷,楚晔却是真善良。 离场时,元娉脚下一崴,身子朝楚晔身上倒去。 楚晔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扶了她一把,低声道:“小心。” 元娉见好就收,立直身子,冲他浅浅一笑,“谢谢你。” 不加称呼,表明她不是有备而来。 楚晔绅士道:“小事,不用。” 他扭头吩咐身边助理,让他去和拍卖会的人交接,付款。 接下来参与拍卖的大佬和明星,要上台拍照留影,用于宣传,也是互相结交人脉的一种方式。 楚晔没去。 他年轻英俊,家世显赫,每次来这种场合,经常会被年轻漂亮的女明星搭讪。 教养原因,刚开始他还礼貌回应,久而久之,有点烦。 有的女明星做事没下限,故意蹭他的热度,甚至骚扰他,试图傍上他。 没多久,楚晔坐进自己的车里。 司机发动车子。 楚晔拿起手机拨给母亲顾南音,“妈,今天拍了一套祖母绿项链和耳饰,一只翡翠手镯,一枚钻石胸针,是民国名媛严茹婉的藏品,她一百零九岁仍健在,等会儿回家送给您。” 顾南音笑道:“我儿子长大了,这么孝顺,这是希望我也像严茹婉老太太那样长寿吗?” “希望妈妈比她更长寿。” “妈妈不缺珠宝,留着送你未来的女朋友吧。” 楚晔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张清瘦洁白的面孔,那女孩有双弯弯的笑眼,笑起来干净美好。 挂断电话,楚晔把手机放到一边,低眸去拿装有首饰的保险箱,却瞥到肩膀有一抹淡淡的红。 那红虽淡,但在白衬衫却十分显眼。 楚晔思索一瞬,想起是在慈善拍卖会时,扶的那个姑娘蹭上去的。 他微微一笑,摇摇头。 伸手打开保险箱,刚要取首饰盒,却看到自己腰带上缠着一只精致婉约的长耳坠,上面镶着几颗小粒钻石,散发莹莹微光。 他拿起那只耳坠,盯着看了几秒。 这耳坠应该是拍卖会扶过的那姑娘的,跌倒时落到了他腰带上。 刚要安排助理联系她,还给她,手机响了。 楚晔接听,手机里传来元娉着急的声音,“你好,楚先生是吗?” “对,我是楚晔。” “楚先生有没有看到我的耳环?那只耳环对我很重要,是我外婆送我的十八岁成年礼物。” 楚晔低眸打量手中耳环,“有,在我这里。” “你还没离开酒店吧?能稍等我一会儿吗?我马上去找你。” 楚晔看向窗外,道:“可以,我让司机把车开回去。” 第1622章 奔向明月 五六分钟后。 楚晔的车停在慈善拍卖会会场大门外。 他拨通元娉的手机号,“你好,我到了,开一辆黑色红旗l5。” 他报了车牌号。 元娉握着手机站在路边,微微翘首望,“我看到你的车了,谢谢你,楚先生,麻烦你多跑一趟了。” “没事。” 元娉快步朝楚晔的车走过去。 年轻一代的富二代多喜欢开各种炫酷的进口豪车,元娉没想到年纪轻轻且有留学背景的楚晔,居然喜欢这么成熟庄重的车型,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这可能就是普通富二代和贵公子的区别吧。 司机拉开车门。 楚晔下车,立在车前等着。 他身形修长,气质斯文清雅,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 身上流淌的荷尔蒙就像白衬衫上被风吹起的褶皱,是天然的,毫不做作,也不会颓废。 背后是漫天霓虹。 流光溢彩的光影,仿佛给他镀了一层七彩光晕。 好一个容貌俊雅温润如玉的青年公子,骨子里散发着因为良好家世带来的纯粹贵气。 元娉唇角漾笑,脚步不由得加快。 奔向他。 仿佛奔向明月。 快步来到楚晔面前,元娉又道了声谢。 楚晔把耳环还给她。 元娉接过来,莞尔一笑,“我姓元,元娉,‘娉娉袅袅倚东风,柔媚忍轻摘’的娉。谢谢楚先生,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楚晔知道这是宋代诗人赵师侠《好事近·垂丝海棠》里的诗句。 他礼貌道:“小事一桩,不用。” “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却是非常重要的事。这顿饭,我一定要请。” “真不用。”楚晔绅士地说:“天色不早了,元小姐快回家吧。” 再盛情邀请,显得自己有纠缠的嫌疑,元娉懂得火候,“那你也上车吧,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楚晔俯身坐进车里。 等他的车开远了,元娉去停车场取了车。 开车回到元坚所住的别墅。 她向元坚汇报今晚的情况。 元坚听完皱眉,不悦道:“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没把下一次见面时间约好?” 元娉回:“楚晔不同于其他公子哥儿,他绅士有风度,彬彬有礼,强行邀约,会让他反感,弄巧成拙。” “我不管他什么样,你想办法尽快把他拿下,最好赶在元峻和秦悦宁结婚前,嫁给他。” 元娉静默片刻,鼓起勇气问:“如果我努力去追了,可他对我还是不感兴趣,怎么办?” 元坚眉头拧成个疙瘩,“那就继续努力!” 元娉暗暗吸一口气,压下想说的话。 元坚朝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还愣着干嘛?快去想办法,不会追男人,就去好好学。” 元娉欲言又止。 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元坚母亲推门走进来,见元坚面露不悦,走到床边坐下说:“小坚,你太心急了。你妹妹和楚晔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就想让她和他干柴烈火,打成一片,不现实。我们是元家人,又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户,要有自己的骄傲。绣球花抛出去了,等着楚晔接就好了。他若识相,会主动约小娉。小娉是女孩子,太主动,掉我们家的价。” 元坚抬手捏捏眉心,“早知如此,您和我爸当年多收养几个女儿,总会有个机灵的。” 元母手指急忙按到他嘴上,扭头朝门口快速看了看,压低声音对他说:“你小点声,别被小娉听到。她要是知道,她不是我们家亲生的,就没那么忠心了,更不会听话。” 元坚唇角抽了抽,“我们不说,外人就不会闲言碎语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会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恃宠而骄,让她做什么,她不听。知道自己的身世,没了底气,才会乖乖听话。” “先不要说,听我的。” 元坚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次日,清早。 元娉端着早餐敲门进屋。 把早餐放到床头柜上。 元娉过来搀扶元坚坐起来,取来小餐桌支在床上,方便他吃饭。 元坚拿起筷子,打量她一眼,“想出怎么拿下楚晔了吗?” 元娉摇摇头,“这种事急不得,一急楚晔会察觉。昨晚约他吃饭,他不肯吃,我觉得他应该是看出什么了。我这几天正在准备应聘,边找工作边追他。” “找什么工作?直接去楚晔的公司应聘呗,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行,太刻意了。” 元坚眯起眼睛,不耐烦写在眼神里。 他夹起一片清蒸洋蓟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后说:“用苦肉计吧。” 元娉抬眉,“什么苦肉计?” “楚晔不是好男人吗?对好男人来说,苦肉计最有效,因为他们善良,会怜香惜玉。” “怎么用?” “半个月后,海城有个亚太经济合作组织会议,楚晔肯定会去,你也去,和他住同个酒店,其他的,我来安排。” 元娉柳眉微锁,“楚晔十几岁就介入公司经营,不是等闲之辈,我们这么刻意,他能察觉出来。” 元坚呵一声冷笑,“这个世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爷爷为什么能成就一番春秋霸业,除了睿智,还因为胆子够大。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其他的,我来处理。” 元娉犹豫几分钟,点点头。 半个月后。 海城。 相比京都的大气周正,海城是浪漫之都,处处洋溢着浓郁的浪漫气息。 结束一天的会议和应酬,楚晔同助理和保镖,去外滩随意走走。 外滩灯火繁华,夜色撩人。 江岸恢宏浪漫的建筑在夜幕下熠熠生辉,如置身于繁华的油画世界。 楚晔拿起手机拍了几张流光溢彩的夜景,发给母亲顾南音,把电话拨给她,“妈,我在外滩,您有没有想要的?我买了,给您寄回去。” 顾南音笑声似银铃,“你啊,快点找个女朋友吧,别走哪都想着给妈妈买礼物,妈妈不缺。” “不急。” “二十五岁了,还不急?你妹妹二十岁就谈恋爱了。” 楚晔道:“楚韵是女孩子,我是男人,男人而立之年成家也不晚。” 话音刚落,耳边忽然传来“啊”的一声痛叫。 楚晔扭头,寻声看过去。 夜色里,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一脸凄惶,捂着小腹痛苦倒地。 第1623章 施苦肉计 是元娉。 半个月曾有过一面之交的元娉。 楚晔迅速对手机那端的顾南音说:“妈,有人受伤了,我去看看。” “好,你小心点。” “我带着保镖的,放心。” 结束通话,楚晔握着手机,穿过人群,大步朝元娉走过去。 眨眼间的功夫,她身边已经围了一拨人。 楚晔拨开人群,在元娉身边蹲下,问:“元小姐,你伤到哪儿了?” 元娉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半睁半闭。 她张了张嘴唇,疼得说不出话来。 楚晔瞥到她腹部的白衬衫上一片鲜红的血渍,红得刺目。 这明显不是意外。 他快速解开她衬衫纽扣,看到腹部右下方,全是血,好在肠子没有翻出来。 他脱掉身上衬衫,只着一件白背心,将自己的衬衫勒到她小腹上缠住,止血。 又拨通120的号码,叫救护车,叫完救护车,拨了110报警。 冷静地做完这一切,他吩咐自家保镖去附近寻找凶手。 这么多人,就敢拿刀捅人,太胆大妄为了! 元娉强忍疼痛,伸手拉拉他的手臂,虚弱地说:“你的安全重要,保镖不能离开你,等警方来吧。” 保镖闻言,不敢离开楚晔左右。 楚晔环视一圈问:“你出行怎么不带保镖?” 元娉不知他有没有查过自己的身世,想必没有吧。 他对她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元娉垂下睫毛说:“我平时都不带的。” “捅你的是什么人,知道吗?” 元娉握紧拳头,忍疼摇摇头,“不知道。我正在拿手机拍夜景,忽然有个戴口罩的人,朝我冲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肚子上噗的一声,那人拔掉刀子就跑了。等我反应过来,那人早没影了。我肚子疼,开始流血,才知道被人捅了一刀。” 她闭上眼睛,剧烈的腹疼让她脑子发蒙,失血过多导致她浑身冰冷,心口发闷,呼吸有些困难。 没想到元坚说的苦肉计,这么苦。 直接派人捅她的小腹。 腹部有五脏六腑、大动脉、子宫和肠子,捅不巧,能直接要她的命。 哪怕打断她的腿,也好过捅肚子吧? 楚晔问:“对方没抢你东西吧?” “没。” “应该是寻仇。” 元娉声音虚浮,“是吧。” 楚晔却觉得有些地方不太符合逻辑。 真要寻仇,歹徒为什么不去偏僻地方寻?却来这种人群熙攘的地方? 救护车很快赶到,用担架把元娉抬上救护车,对她进行抢救。 楚晔陪她一起上了车。 来到医院。 元娉家人来不了,楚晔帮忙代签手术同意书,去刷卡交费。 元娉被推进手术室,做缝合手术。 楚晔想联系元娉的家人来医院。 她的手机锁屏了,打不开,无法联系。 楚晔吩咐助理:“想办法查一下元娉的身份,通知她父母来医院。” “好的,楚总。” 助理走到一边,打电话查元娉。 五分钟后,助理回来,向楚晔汇报:“楚总,元娉应该是元老的孙女,元仲怀的小女儿,元坚的妹妹。” 楚晔没想到元娉也是元老家的人。 他之前听楚韵提过一嘴,说元家只有林柠一个女孩子,都比较稀罕她,怎么又来一个? 楚晔看向助理,“消息可靠吗?” “可靠。” “元家只有林柠一个女孩子,你是不是查混了?” 助理道:“可能元娉平时比较低调,又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在家族中存在感不强。如果元家人说,只有林柠小姐一个女孩子,这里面可能有秘密。我只查到了元坚的手机号,他父母的号码对外保密,查不到。我马上联系元坚来医院。” 楚晔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只是碰巧遇到,顺手救她一把,对她的秘密没有太大的兴趣。 助理拨通元坚的号码,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元坚沉默片刻说:“我大病未痊愈,又公务缠身,走不开。我父母出国有要事,几天内回不来。麻烦你和楚总帮忙照顾一下我妹妹,银行账户发来,我把医药费和辛苦费给转过去。” 助理没想到还有这样当哥的。 自己的妹妹受伤,来不了,就派几个人来呗。 居然让他和楚总照顾,非亲非故的。 助理报了楚晔的银行卡账号和医药费金额。 元坚很快把钱转过来,转了五倍的医药费,言外之意,那四倍是感谢费。 楚晔想把多转的医药费,还给他,不知他账户,转不过去。 这事让他不太舒服。 数小时后,元娉被从手术室推出来。 好在没伤到五脏六腑、子宫和肠道。 对方捅得很有技巧,出了很多血,但是避开了要害部位,不致命。 医护人员把元娉推进手术室。 安顿好她。 楚晔道:“元小姐,你好好休息,我给你找个女护工来照顾你,我该回酒店了。” 元娉脸色苍白,扯起唇角,笑了个无比凄惶的笑,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她点点头,“谢谢楚先生。” 她这一流泪,楚晔有些心软。 那会儿捅到肚子,血流满腹,那么疼,她没哭。 这会儿因为他要走,她居然哭了。 楚晔浅提一口气说:“你爸妈在国外,回不来。你哥说他大病未愈,公务缠身,来不了。我给你找两个专业女护工照顾你一晚,明天中午我开完会,就来看你。” 元娉极轻地摇摇头,“不用,你去忙。老是麻烦你,对不起,楚先生。” 楚晔平时接触的要么是母亲那种活泼不失坚强的女强人,要么是楚韵那种小甜妹。 或者是干练的女合作方,要么是公司公事公办的女职员。 偶尔扑上来纠缠的女明星,心机和野心全写在脸上,一眼识破。 头一次接触元娉这种,楚晔一时不知该如何招架。 走吧,她流泪流得让人心里难受。 留下来照顾她吧,非亲非故的,他没这个义务。 助理很快带了两个护工来。 楚晔硬下心肠,拉开门走出去。 走到楼下了,才想起元娉的手机还在他包里。 他又返回楼上,敲了敲病房门,进去。 看到元娉躺在病床上,满脸是泪,不知何时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 手机完全可以让助理送的,可楚晔却亲自来了。 后知后觉,应该是担心她哭。 楚晔把她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轻声安慰道:“你家人不是不关心你,是公务缠身,来不了。别想太多,好好养伤。” 元娉抬手抹掉眼泪,冲他笑,“谢谢你,楚先生,你是个好人。快回酒店休息吧,明天不要来看我了。” 楚晔垂在腿侧的手微微弯了弯,“好好休息,再见。” 元娉轻声道:“再见。” 楚晔快步离开。 再不走,又要动恻隐之心了。 他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太善良,看不得人哭,看不得人受苦。 坐进车里。 楚晔拨通楚韵的号码,“韵韵,你抽空问问林柠,元娉什么情况?” 楚韵一怔,“元娉是谁?没听说过,也是元峻家的人吗?” “元仲怀的女儿,元坚的妹妹。” 楚韵纳闷,“无缘无故的,你打听她做什么?” “我出差来海城,碰巧遇到她。她受伤住院了,她家人一个没来,小姑娘孤零零的躺在病房里,哭得很可怜。” 楚韵哦了一声。 都等不到明天,当即就打给了林柠,把楚晔的话转述了一遍。 闻言,林柠沉默许久才出声:“她很可怜。父亲是缉毒英雄,当卧底执行任务时牺牲了,全家遭到毒贩报复,被杀光了,只剩她一个。我爷爷知道这件事后,为了保护她,让我二舅收养了她。” 第1624章 喜欢上了 楚韵被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自己少女时期,爸爸患白血病,就够惨了。 没想到元娉比她惨一万倍,全家团灭。 简直惨烈至极! 太平盛世,国泰民安,是因为背后有很多像元娉父亲那样的人,负重前行,舍身为国。 林柠叮嘱楚韵:“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小娉姐姐应该也不知情,你千万要保密。她爸当年得罪的毒枭,是个很大的犯罪团伙,老巢在金三角。如果知道她还活着,会想办法找人弄死她。那帮毒枭跨国作案,手中又有武器弹药,做事毫无人性,没有底线可言。” 楚韵听得不寒而栗,“放心,我只告诉我亲哥,不会告诉任何人。” 林柠迟疑一下,提醒道:“让楚晔哥一定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小娉姐姐就越安全。” “好。” 挂断电话,楚韵将此事转告给楚晔。 楚晔听完,陷入长久沉默。 原来他对她心软,不只因为她受伤,还因为她是英烈的后代。 只是她身上疑点太多。 初次见面,耳环一事有可能是巧合,但今天的伤,经不起仔细推敲。 如果是仇杀,对方不会选择那么热闹的地方下手。 捅小腹,捅得那么有技巧,避开所有要害,像蓄意而为。 这让他起了疑心。 次日中午,楚晔临时有应酬,去不了医院。 派助理去医院探望元娉,并把元坚打给他的钱取出来,让助理带给元娉。 接下来的几天,楚晔要么开会,要么应酬海城的朋友或合作伙伴,忙得不可开交。 但他每天会派助理或者保镖,去探望元娉。 毕竟是英烈之后,关怀一下,是应该的。 亚太会议持续一周。 会议最后一天,元坚着急了,坐飞机赶到海城。 见元娉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脸形消瘦,锁骨伶仃,原本漂亮润滑的长发变得毛糙。 像朵娇嫩的鲜花失了颜色。 元坚把护工支出去,问:“楚晔今天也没说来?” 元娉木着脸道:“没有。” “你主动给楚晔打电话啊,他不来,你的伤白受了!” 元娉唇角极轻地抽了抽,泪光在眼里聚焦,仰头盯着天花板将泪压下去,声音没有情绪地问:“如果我追不上他,你是不是要杀了我?” 见她心灰意冷,元坚态度软下来,“哥哥知道你很疼,可是做戏得做真,再说不是没捅到你的要害部位吗?” 元娉忽地扭头瞪着他,目光喷射怒火,“我是你妹妹,不是你养的狗!” 元坚眼底露出一丝讥笑,声音却真诚,“正因为你是我妹妹,所以我才帮你追楚晔。楚晔无论外形、家世还是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受点伤,就能嫁给他,值!” 元娉闭上眼睛,强压下怒火。 再睁开眼睛,她看向元坚,神色平静,“哥,你过来。” 元坚走到床前,“干什么?” “你扶我坐起来。” 元坚弯腰去按病床的升降开关。 元娉手朝床头柜伸过去,摸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忽地顶到元坚的小腹上,冷冷道:“要使‘苦肉计’,大家一起使!” 元坚受过专业训练,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手中的刀夺下来,扔到墙角! 他一巴掌甩到她脸上! 元娉被打得脸偏到一边! 身体大幅度晃动,扯到小腹伤口,疼得她五官瞬间扭曲变形。 元坚怒道:“你疯了?我使什么苦肉计?我又不追楚晔!” 元娉冷笑,“你可以追别人,匡正图的女儿也单身,你使个苦肉计追她吧。” 元坚后退几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暗道,缉毒警的后代性子就是刚烈。 这么多年磨炼她,挫她身上的棱角,把她往温柔听话逆来顺受那一挂打造。 平时还好,关键时刻,她暴露本性。 见此招不行,元坚改用别的招术。 他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说:“我手机没电了,用你手机给爸妈打个电话,他们应该快回国了,让他们来看看你。” 元娉觉得伤口可能扯裂了,疼得钻心,顾不上他。 元坚拿起手机朝门口走去,拨通父亲元仲怀的手机号问:“爸,您和我妈什么时候回国?” 元仲怀道:“明天,小娉怎么样了?” “恢复得还可以。” 说话间,他拉开门走出去。 又同父亲说了几句,他挂断电话。 调出楚晔的手机号,斟酌片刻,给他发信息:楚先生,谢谢你救了我,你哪天回京都?临走前,我想见你一面,表达一下谢意。 楚晔回道:不必客气,救死扶伤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 元坚暗骂,真难对付! 难怪元娉都伤成这样了,和他还没有任何进展。 元娉人如其名,娉娉婷婷,长得很漂亮,性格温柔大方,不失干练,是母亲按照大多数男人喜欢的类型打造的。 楚晔却不为所动。 难不成他喜欢男人? 元坚又发信息:你来一趟医院好吗?我想见你,很想。 这语气像哀求,又有点撒娇的意味。 楚晔平时和元娉打交道,她都是极客气的。 少有这样的时候。 估计是太脆弱了。 楚晔脑子里浮现出六天前,她躺在病床上哭得泪眼汪汪的模样,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回信息:好。 元坚发道:等你。 把信息全部删掉,元坚返回病房,对元娉说:“爸妈明天回国,来海城看你。” 元娉没有表情地点点头。 元坚放下手机,拿起梳子,帮她梳头发,边梳边说:“小娉,别怪哥哥下手狠,哥哥是为你好,想成大事,就得狠。有付出,才有回报。我觉得楚晔对你肯定有好感,他这几天虽然没来看你,但是派了手下人来看你。男人都很现实,如果对女人没有好感,不会在她身上浪费一点心思。我猜他今天一定会来看你,我帮你收拾收拾一下脸,你这副样子太憔悴了。” 元娉脑子里浮现出楚晔清雅修长的身影,温润清贵的面容。 突然很想哭。 亲哥哥为达目的,不顾她的死活,派人捅她一刀。 一面之交的楚晔却救了她,送她到医院,还天天派人来探望她。 她闭上眼睛,任由元坚在她头上脸上收拾。 心里却清楚地知道,她喜欢上了那个叫楚晔的男人。 第1625章 爱意涌出 当天晚上,楚晔推了一个应酬,来到医院。 和元娉交情不深,买花不合适,楚晔拎了个进口果篮,带了两样补品。 敲开病房门。 病房里只有元娉一个人,元坚已经回避,且把护工也支开了。 元娉秀发垂肩,头发涂了发乳不再毛糙,脸也被元坚洗得干干净净,擦了层薄薄的粉,嘴唇上涂了浅浅一层口红。 仍然苍白,却不再憔悴,反倒添了丝楚楚可怜的味道。 病号服被元坚解开了两颗扣子。 元坚算过,依楚晔的身高,在床前椅子上坐下时,恰好能看到元娉若隐若现的春光。 楚晔走到病床前,把水果和补品放下,绅士地对元娉说:“不好意思,元小姐,白天要开会,实在没时间,晚上才来看你。” 元娉唇角含笑望着他,眼圈却泛潮。 漂亮的眸子潮湿清亮,像沾了雾水的星辰,定定地望着他。 人会本能地渴望美好,她也不例外。 她渴望靠近他,又有罪恶感。 见她不语,楚晔以为她生气了,问:“伤势恢复得怎么样?” 元娉道:“挺好的,谢谢楚先生来看我。” 楚晔俯身坐下,刚要开口对她说话,目光瞥到她胸前若隐若现的春光。 他迅速将视线挪开,深呼吸一声,努力平复情绪。 平时别有目的接近他的女人或女明星,比这更暴露的多的是,他视若无睹,心如止水,今天却心虚地移开目光。 压下情绪,楚晔故作镇定地问:“你家人还没来?” “我爸妈明天来。” “有爸妈在身边,心里会好受些。警方那边抓到凶手了吗?” 元娉摇摇头。 其实这些事情,楚晔都知道。 助理和他的保镖每天向他汇报,再问一遍,纯属没话找话,和元娉不熟,可聊的话题不多,他也不是夸夸其谈的性格。 两人皆沉默起来。 一个有心事,一个是不熟。 虽然沉默,却不觉得尴尬。 元娉视线落在楚晔的手上,那双手薄而修长,骨节漂亮,不失刚劲,指甲修得短而清洁,是斯文性感的一双手。 被捅的那晚,他用力抓住她的手,一遍遍地对她说:撑住,别睡。 靠着这四个字,她度过了六个难熬的夜晚。 多么可笑,最难的时候,要靠外人的话来撑过生死。 沉默地坐了十几分钟,楚晔抬腕看看表,夜晚七点半了。 他开口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该回去了。” 元娉想说,别走,再陪我一会儿好吗?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她发现,人是不能动心的,动了心,想得就多,想得多,就会有顾忌,一有顾忌,嘴就不如从前利索。 楚晔也觉得元娉和初见时不一样了。 初见时,她落落大方,挺机灵的一个人。 今晚的她像换了个人,欲语还休,心事重重,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会说话似的,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仿佛在挽留他。 楚晔安静了片刻,又说了一遍,“元小姐,我走了。” 他站起来。 元娉仰头望着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目光却带着依恋和渴望,像飞蛾渴望灯火,像游鱼渴望湖水,像婴童渴望爱。 楚晔硬下心肠,转身走了。 人走了,元娉的目光却装到了他的心里。 挺可怜的一个女孩子,父亲缉毒牺牲,全家被仇杀,隐姓埋名地躲到元家。 肚子被捅,这么大的事,住了快一周的院了,养父母看都不来看她,平时对她的态度可见一斑。 等楚晔走远了,元坚推门进屋。 刚才的一切,他已经通过装在空调旁边的隐形摄像头,全部看到。 元坚脸色很不好看,几乎是怒不可遏了,冲元娉吼道:“你怎么回事?脑子也被捅了吗?楚晔好不容易来一趟,你那张嘴上锁了吗?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想办法留住他?你可以假装无意地碰碰他的手,让他喂你喝水,喂你吃水果,眼神肢体动作用起来!撒娇会吗?男人喜欢会撒娇会搞暧昧有风情的女人,而不是像你这样哑巴似的,只会拿一双死鱼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元娉静静等他发完火,平静地说:“我退出,不追了。” 元坚脸上的怒气瞬间化为狠戾,“你什么意思?” “我不追了。” 元坚气得连连冷笑,想骂她,一个破孤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若不是他们家收养她护佑她,她早被毒枭找人剁得稀碎! 居然敢忤逆他! 养不熟的白眼狼! 元坚在病房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越走越快,想直接告诉她她的身世,挟恩图报,逼她就范! 又怕她像母亲说的那样,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不会忠心。 早知她这么难用,还不如当时收养交际花的女儿。 交际花的女儿骨子里刻着风情,生下来便知怎么同男人周旋。 元坚停下脚步面向元娉,“楚晔对我们家很重要,你追也得追,不追也得追,这是家族使命。你现在有伤,心情不好,我能理解。这样吧,等你伤好回京都后,我找人教你怎么追男人。” 元娉不说话。 元坚想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晃清醒。 又怕彻底惹恼她,真撂挑子不干了。 “叩叩。” 有人敲门。 元娉眼睛朝门口看去,以为是楚晔像上次那样去而复返,眼里露出一丝欣喜,但是元坚在,她眼中的欣喜很快消失,变得黯淡。 元坚则抬手揉了揉脸,把脸上的戾气揉去,咳嗽一声道:“请进。” 进来的却是医生和护士。 医生走到病床前说:“元小姐,你病号服上有血迹,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元娉低头去看。 蓝色粗条纹的病号服,小腹位置果然有隐约的血迹。 显然不是元坚通知的医生,护工被元坚支走了,也看不到。 能看到且通知医生的,只有楚晔。 只有他温暖而细心。 元娉心里仿佛有暖风拂过,感动与爱意喷然而出,涌上心间。 医生解开她的病号服,腹部包着的白色纱布被血洇红,沁到病号服上。 医生拿起药棉和工具迅速帮元娉处理伤口,处理完交待道:“一定要注意,伤口再裂开,会发炎,以后留下的疤痕也会更严重。” 元娉抬眼看向元坚。 是他动手打她,伤口才裂开的。 元坚心虚,咳嗽一声,对医生说:“放心,我会看好我妹妹。” 医生又交待了几句离开。 元坚送医生和护士出门,找了个僻静处,用自己手机拨通楚晔的号码,把笑声和感激搁在话音里,“你好,我是元娉的哥哥,非常感谢楚总救我妹妹,还派人照顾她。改天有空,我们兄妹请你吃饭。” 楚晔道:“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一顿饭而已,楚总就别推辞了。” “真不用,换了任何人受伤,我都会救的。” 元坚沉默半秒,“那让我们家老爷子亲自请你吃饭吧。虽然小娉在我们家族十分低调,存在感很弱,但是老爷子很照顾她。” 他们家老爷子自然是元老元宗勋了。 那种政坛巨擘一般的大人物请客,楚晔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 楚晔只能答应下来。 生意需要,他和很多政要应酬过,却没和元老那么大的人物同桌共宴过。 不知他脾性如何? 决定当天喊上外公顾傲霆陪同,以示对元老的尊重。 楚晔乘车回到酒店。 伸手扯掉领带,解开衬衫纽扣,放松脖颈。 手指划过第三颗纽扣时,脑子里不知为何浮现出元娉病号服下若隐若现的雪白春光。 楚晔用力摇了摇头。 将要抬头的念头强压下去。 刚要脱衣服去洗澡,助理来敲门。 楚晔走到门口拉开门,问:“有事?” 助理兴冲冲道:“楚总,好消息!您之前让找的那个小姑娘,找了七年,终于找到了!” 第1626章 美丽的谜 闻言,楚晔温润俊雅的眸子骤然一亮,问道:“那个小姑娘现在在哪?” 助理回:“京都。我已经派人把她安顿好了,等明天我们返程,就可以去见她了。” “好!” 顿一下,楚晔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姓叶,叶灵,钟灵毓秀的灵。巧了,她的姓和您的名字是同一个音,都是yè。” 楚晔脑子里浮现出小姑娘那双弯弯的笑眼,脆生生的嗓音,是挺灵秀,人如其名。 七年前,他十八岁。 那年正月十五,他和保镖上灵山,去给患白血病的父亲以及墨鹤祈福。 那时的他,特别信这东西。 说是信,其实是一种美好寄托。 希望父亲白血病痊愈,永不复发,希望墨鹤身体永远健康。 人在身处绝境时,总希望借助一些神秘的力量。 当天午后,他们下山时,行至半山腰,突发暴风雪。 山路滑,他不小心摔下山,脚踝扭了,四肢摔伤了,摔到后脑勺,人晕倒了。 脸也摔伤了,不只划破了皮,还肿了,伤得面目全非。 手机也摔坏了,暴风雪阻断了信号。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若不是叶灵碰巧遇到,救了他,说不定他还要被暴风雪冻伤。 等他清醒了,要给她报酬,她坚决不要。 问她要联系方式,她也不给。 问她名字,她也不肯说。 等保镖们找过来了,小姑娘留下几包药,交待几句,走了。 从那以后,楚晔每年正月十五上灵山祈福,都会派人打听那个清瘦洁白,笑眼弯弯的小姑娘。 可是一连找了整整七年,再也没见过她。 她就像一朵洁白的栀子花,永远封印在了他的印象里,成了一个美丽的谜。 当晚,楚晔做了个梦。 梦到他回到京都,见到了那个笑眼弯弯的叶灵姑娘。 七年不见,她长成了大姑娘。 他带她去京都最好吃的餐厅吃饭,带她去最美的景区玩,叶灵姑娘笑得眼睛更弯了。 可是笑着笑着,她眼里慢慢沁出泪来。 不知为什么,那张脸变成了元娉。 元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欲语还休,心事重重地盯着他。 忽然间,她小腹有血涌出,肠子翻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抓着她的肠子,往她肚子里塞,却怎么都塞不进去…… 然后他急醒了。 楚晔伸手拧开台灯。 抓起床头柜上的腕表,看了看,凌晨三点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的都是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只是他这个梦梦得太离奇,是凶梦。 他想给元娉发信息,问问她是不是出事了? 手机拿起来,又觉得深更半夜的,跟她算不上太熟,贸然发信息,显得唐突。 再说了,她人在医院,若真出事,有医生。 楚晔下床去了趟卫生间,回来重新躺下,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睡着。 天亮之后。 他和助理保镖等人,乘坐飞机返回京都。 家都没回,楚晔直接去了叶灵入住的酒店。 见到了找了整整七年的人。 叶灵的确是清瘦洁白的一张脸,形似瓜子。 眼睛虽是单眼皮,但是很大,笑起来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儿,说话也脆生生的,如百灵鸟的声音。 是他印象里的人,又不太像。 具体哪里不像,时隔太久,楚晔说不上来。 女大十八变。 七年过去了,她有些许变化,很正常。 楚晔朝她伸出右手,彬彬有礼道:“你好,叶灵小姐,我是楚晔,日华晔。” 叶灵握住他的手,盯着他温润俊气的五官仔细打量,眼睛笑得更弯了,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说:“早知你长得这么好看,当年我就给你留联系方式了。” 当年楚晔摔得脸破皮,满是划伤,还肿了,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只是他觉得他心目中的小姑娘,不该是这种只看脸的人。 楚晔笑道:“午饭吃了吗?” “没呢。” “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叶灵漂亮的单眼皮眼波流转,“烤鸭吧,听说京都烤鸭很出名。” “好。” 楚晔带她去了全京都烤鸭最好吃的饭店。 点了一份烤鸭和其他几样菜,点了一个汤。 叶灵虽然瘦,胃口却很好,酷爱吃鸭皮。 酥脆肥香的鸭皮,她丝毫不嫌油腻,拿着筷子咔咔地往嘴里塞,不蘸酱,也不卷饼。 楚晔想,没想到当年神神秘秘的小姑娘,居然是个接地气的小吃货。 吃热量这么高的食物,却不见长胖,有点像楚韵的体质。 那丫头打小就爱偷吃各种虫子和炸物,经常吃得满嘴流油,却依旧瘦瘦小小一只。 想着想着,楚晔不由自主想到了元娉。 不知她喜欢吃什么食物? 楚晔把自己那份鸭皮推到叶灵面前,问:“吃完想去哪里玩?” “故宫吧。” “好。” 叶灵吃一口鸭皮,抬头问他:“楚晔,你单身吗?” “是。” “巧了,我也单身。” 楚晔扬唇笑,“你当年的救命之恩,我一直想报答。这七年每次去灵山,我都会派人打听你。想找人画你的像,去网络上找,又怕给你带来麻烦,只能派人私下找,今年终于找到你了。” 叶灵笑了个调皮的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楚晔想,她当年救他,应该就像他救元娉一样,没想回报,纯粹是心善之举。 施恩的人不图回报,受恩的人,却是欠了一份天大的人情。 楚晔问道:“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这是想用物质报答恩情。 叶灵没应。 她垂着头默默地往嘴里塞鸭肉,直塞得两腮鼓鼓的。 楚晔斯文地笑了笑,“尽管说,我都可以满足你。” 叶灵依旧不应,默默地盛了一碗汤,喝起来。 等把汤喝完,她这才抬起头看他,盯着他俊朗立体的脸出神。 楚晔远比她想象得更英俊。 举手投足间颇有风度,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好一个清正俊雅的贵公子。 楚晔被她看得不太自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叶灵摇摇头,“没有。” 楚晔鼓励她:“喜欢什么?大胆地说。” “喜欢什么都可以得到吗?” “当然。” 叶灵又安静了许久才开口:“喜欢你,可以吗?” 第1627章 打死我吧 楚晔没想到叶灵这么直接。 有时候女方太直接了,把男人该说的话都说了,男人会不知该如何招架。 慢半拍,楚晔开口:“可以。” 叶灵微微仰头盯着他漆黑温润的眼睛,“可以得到吗?” 可以得到你吗? 楚晔原本想送她钱送她礼物,送车送房,至于其他,看缘分。 毕竟是救过自己的人,他对她印象一直挺好的。 否则不会派人找她那么多年。 可是这么快,互相不了解,就让他给个答复,楚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感情方面,他遗传了父亲的慢热。 楚晔伸手拿起叶灵的汤碗,帮她又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先喝汤,等会儿我们去故宫,再去商场。” 叶灵咧开嘴笑,笑得大眼睛弯弯,“你这是在婉拒我吗?” “先互相了解一下,觉得性格合适,再谈下一步,这是对你负责。” 叶灵不接话,端起碗递到嘴边喝汤。 喝得呼呼噜噜响。 喝完她放下汤碗,冲楚晔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楚晔抽了张餐巾纸递给她,“擦擦嘴。” 叶灵接过来擦了擦唇角的汤汁,“我是不是和你们圈子里的大家闺秀不一样?不够淑女,不够优雅?” “我们圈子里的人,也不全是淑女,大家各有性格,你跟我妹妹有点像。” “是吗?” “是。” 二人离开餐厅,去了故宫。 保镖交钱买了门票。 楚晔给叶灵讲故宫里的种种典故。 他打小在京都城长大,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都是母亲顾南音告诉他的,包括一些灵异事件,讲起来如数家珍。 叶灵耳朵听着,眼睛望着他的脸,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笑道:“你比我想象得有意思。” 楚晔微微一笑,“谢谢。” 辗转间,二人来到后面的宫殿。 保镖跟在后面七八米开外。 叶灵隔门望着外面气派里面却空空的殿堂,叹道:“生前再风光,死后白骨一堆,人生来可怜。偏偏当时不自知,一群女人,为着个男人,争得死去活来,斗来斗去斗到最后一场空。” 见她如此悲观,楚晔问:“是不是家里出变故了?” 叶灵没应,“我们走吧,突然有点冷。” 楚晔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 这会儿是午后,秋日的阳光大而明亮地悬在天上,并不冷。 二人朝原路返回。 到达保和殿时,楚晔问道:“叶小姐家是哪里?” 叶灵避而不答,只说:“叫我叶灵吧,我算哪门子小姐?” “好,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出头。” 她的身世,助理没查出来,很神秘的一个人,家是哪的未知,父母是谁也不知。 但是她的长相和他记忆里的模样,大体符合。 上车后,楚晔把她带到了商场。 直接去了珠宝首饰区。 平时逢年过节过生日,送母亲送妹妹和其他女性家人礼物,他都是亲自来挑选一样珠宝。 带着叶灵径直走到他常去的品牌柜台。 楚晔对叶灵说:“想要什么直接挑,不要在意价格。” 叶灵偏头冲他咧嘴一笑,大眼睛弯得眯成一道缝,“霸道总裁爱上我吗?以前总觉得电视剧里演得太浮夸,没想到今天被我遇上了。” 楚晔笑。 没想到她还挺可爱。 有点不拘小节,有点俏皮。 他温声说:“快选吧,选完了,再带你去选包选衣服。” 叶灵低头看看柜台里的白金镶钻手链,看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对他说:“不买了。” “不喜欢这个牌子?那我们换一家。” “不要了。” 楚晔以为她不好意思,指着她刚才视线瞟过的几条手链,对售货员说:“把这几条全包起来吧。” 叶灵吃惊得睁大眼睛,“我戴不了那么多,一条就好了!” “没多少钱。”楚晔对售货员道:“开单吧,我去刷卡。” 售货员急忙开好单子,递给他。 楚晔把单子和卡交给保镖。 很快,保镖刷完卡,售货员将那七八条白金镶钻的手链装好,放到购物袋里,交给叶灵。 叶灵拎着购物袋,不再言语,漂亮的单眼皮微微垂着,仿佛有心事的样子。 她这副模样,让楚晔想到一个人,元娉。 她最近也是心事重重,欲语还休。 昨晚半夜要给她发信息,问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当时太晚觉得唐突,今天一早赶飞机,接着来见叶灵,陪她吃饭,陪她逛故宫,又来逛商场,没顾得上问。 眼下再给她发信息,更不合适。 楚晔要带叶灵去楼上女装部看衣服和包,叶灵死活不肯去了。 楚晔拿她没办法,只好带她离开商场。 二人上了车。 楚晔道:“住酒店不方便,我们家有闲置的房子,你去那里住几天吧。” “好。” “晚上去我们家吃饭,我爸妈一直想见见你,感谢你当年救了我。” 叶灵慢几秒问:“你爸妈好说话吗?” “我爸话少,我妈话多,特别好说话,很可爱很善良的一个人。” 叶灵似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楚晔拨通母亲顾南音的号码,将此事告诉她。 又问了叶灵爱吃什么,打电话给家中厨师,让他们准备晚餐。 接着,楚晔带叶灵去了自家一套闲置的别墅,给她安顿好房间。 等再出来,天色已黑。 苍青的夜色,薄纱一样笼照着大地。 华灯初上,漫天霓虹,一如海城的夜景。 楚晔把视线收回,带着叶灵去自己家。 路上,他不时问叶灵几句,平时喜欢做什么?有什么爱好? 叶灵挑着想答的,答几句。 浑然不知,有几辆黑色的轿车轮换着,跟了他们一路,从烤鸭店跟到故宫,跟到商场,再跟到他带叶灵去的别墅。 因为是几辆车轮换,护在后面的楚家保镖也没察觉出异常。 快跟到楚晔家时,跟踪的车子车头一扭,去了别的道路。 开出去一段距离,车里的人拨通元坚的手机号,汇报道:“坚少,楚晔今天从海城回来,去酒店见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小姑娘身材苗条,模样清秀。楚晔陪她去吃饭,去故宫去商场,还带她去别墅,又带她回自己家了。” 元坚眼神闪过一丝阴寒,“哪来的小姑娘?” “不认识,应该不是本地人,或者不是本地名人富人。长得瘦瘦干干,脸很白,单眼皮,很爱笑,一笑眼睛眯成一道缝。我有拍照片,马上发您手机上。” “快点。” 这人迅速将偷拍的照片发给元坚。 元坚点开微信,盯着照片里的女孩,觉得有点面熟。 但照片是偷拍的,拍得不太清楚。 不好确认。 他捏着手机,寒着脸,转身回到病房,把房内的护工支出去。 等门关上,元坚把手机扔到元娉胸口,厉声道:“让你抓紧,你不抓紧,这下好了,楚晔有新欢了!我的计划要落空了!你这一刀白挨了,满意了?” 手机是金属的,很硬,打人很疼。 元娉胸口一阵剧痛。 疼得她五官拧到一起,扯得腹部伤口也疼起来,冷汗都出来了。 缓了好一会儿,疼意才渐渐消失。 她抓起胸口的手机,朝元坚身上扔去,硬声道:“我是你妹妹,不是你养的狗!自己的计划,自己去实施,拿我出什么气?” 元坚盯着她,眼睛眯起,冷意迸溅。 没想到只是给了她一刀,捅得不深,也避开了要害,居然把她的反骨给捅出来了! 平时那么柔顺的一个人,三番两次忤逆他! 当初说用苦肉计,她答应了,如今出尔反尔的,也是她! 元坚弯腰捡起手机,手机没摔坏,还能用。 元坚点开照片,走到元娉面前,递给她,“你看这女的干干瘦瘦,没你好看,没你身材好,喜欢吃烤鸭,故宫也是头一次去,想必家境一般,阅历一般。明天我们回京都,你去找楚晔,想办法把他抢回来。” 元娉不想看照片,也不想知道她是谁,更不想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心里被浓浓的悲伤充斥。 腹部本就有伤,还是被亲哥哥伤的,喜欢的人又有了喜欢的人。 双重打击,让她无法承受。 她闭上眼睛,用力将难过、悲痛和绝望的情绪咽下去。 许久,她深提一口气,睁开眼睛说:“我祝福他们,你打死我吧!” 第1628章 她的目的 元坚被元娉的破罐子破摔,气得肺都要冒烟。 一股恶气在他每个毛孔里横冲直撞! 父母收养的这个妹妹,平时挺听话的,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反抗。 刚开始让她去接近楚晔,她做得也蛮好的,突然之间就如脱了缰绳的野马一样,开始撂蹄子,耍脾气。 元坚垂下眼睑睨着她,命令的语气说:“明天带你回京都。” 元娉神情一顿,随即冷笑连连,“我肚子被捅,今天才第八天,怎么回京都?你想弄死我,直接来个痛快的,用不着这么折磨我!” 元坚还要用她,不能跟她闹掰。 他弯腰在她床边坐下,伸手去帮她整理耳边乱发。 元娉头一偏,避开他的手,眼神厌恶。 元坚语气调柔说:“小娉,哥哥对不起你,‘苦肉计’没把握好度,用得太过了。可是哥哥是真心为你好,楚晔是京都为数不多的翩翩俊公子,外形好,品性好,脾气好,能力强,家族繁荣昌盛。若能嫁给他,你后半生就浸到蜜罐里了。勾践为达目的,连夫差的屎都吃得下去。唐太宗为达目的,弑兄逼父。武媚娘为达目的,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忍心掐死。成大事者,必须要对自己够狠。” 元娉胸中怒火燃烧,“不,你对自己一点都不狠,你只是对我狠!” 元坚懒得再跟她废话。 觉得她死犟死犟的,钻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想成大事,做点牺牲不是应该的吗? 她父亲为了缉毒,连命都能搭上,怎么她轻轻挨一刀,就这么矫情呢? 元坚站起来,走到病房外,拨通楚晔的手机号,礼貌又热忱地说:“楚晔兄弟,你回海城了吗?” 楚晔道:“对,回来了。” “难怪你今天没来看小娉。她今天一整天,眼巴巴地瞅着病房门,每次都充满希望,见进来的人不是你,又失望。一整天从早到晚都这样,魔怔了似的。” 楚晔觉得这话有水分。 他只是救了元娉一命,元娉对他感激,有好感正常,却被元坚形容得仿佛他和她是多年情侣似的。 楚晔客气地说:“让元小姐保重身体。” “她闹着要回京都,想见你,我劝不住她。” “用我劝她吗?” 怕露馅,元坚急忙说:“不用,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到时跟我爷爷一起吃饭。” “好。” 挂断电话,没过多久,楚晔和叶灵乘坐的车,抵达自己家。 二人下了车。 叶灵四处打量着楚晔家阔大雅气的庭院,道:“你们家装修得挺有品味。” “这是我妈喜欢的风格。” “你爸一定很宠爱你妈吧?” “对,我爸妈感情特别好。”说这话时,楚晔眼睛里有光,是打小被父母宠爱出来的光。 叶灵情绪有些微低落,“真好。” “你爸妈感情不好吗?” “好?好,好。” 楚晔觉得她口是心非。 七年前,她笑眼弯弯,眼神干净美好。 如今她心事重重,言辞含糊,眼睛里仿佛有故事,估计这七年间,她经历了不少事。 二人来到客厅。 楚晔亲自给她倒饮料,切水果给她吃,救命恩人,当然要厚待。 叶灵吃着水果,打量着客厅的装修,最后视线落到楚晔脸上。 越看他越英俊! 那五官生得仿佛女娲花尽心思精雕细捏出来的,简直完美! 她弯起唇角,笑得眉眼弯弯。 如果能嫁给他,就不用嫁父亲给她安排的二世祖了。 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和楚晔这种翩翩如玉的斯文贵公子,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没多久,顾南音和楚墨沉回来了。 楚晔起身向父母介绍道:“爸,妈,这位就是叶灵,七年前是她救了我。” 楚墨沉朝叶灵颔首微笑,算打招呼。 顾南音则笑眯眯地看向叶灵,声音甜柔道:“你好啊,小叶子!” 叶灵没想到楚晔的妈妈居然如此有趣可亲! 一声“小叶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她慌忙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朝顾南音走过去,双手用力握住她的手,兴冲冲地说:“阿姨,您好您好!我终于知道楚晔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性格还好了,原来是有个漂亮又有趣的好妈妈!阿姨,您看着真年轻,一点都不像当妈的人,像漂亮姐姐!” 顾南音笑,“小姑娘嘴真甜。” “实话!大实话!阿姨就是年轻!” 楚晔立在一旁,静静望着叶灵和母亲互动,印象里那个小姑娘好像没这么活泼善谈。 她安静美好,性格似乎有点固执,又有点小孤傲。 不过七年时间,一个人的性格有变化也正常。 佣人将晚餐端上来。 四人开始用餐。 叶灵很活泼,嘴也甜,一会儿喊叔叔,一会儿喊阿姨,不时地夸奖顾南音,把她逗得眉开眼笑。 楚晔觉得这小姑娘是双重性格,有时活泼俏皮,有楚韵的风格。 有时又心事重重,神神秘秘。 吃完饭后,顾南音让佣人泡了有助于消化的果茶,给叶灵喝。 趁她喝茶看剧的功夫,顾南音朝楚晔使了个眼色。 楚晔意会。 顾南音笑着对叶灵说:“小叶子,阿姨上楼给你拿点礼物。你当年救了楚晔,这么大的恩情,我们可得好好报。” 叶灵连忙摆手,“不用,真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顾南音佯装生气,“再跟阿姨客气,阿姨可生气了啊。” 叶灵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谢谢阿姨。” 顾南音起身上楼。 楚晔借口去卫生间,随后跟她上楼。 来到顾南音的衣帽间。 把门关上,顾南音问:“确定是当年救你的小姑娘?” 楚晔道:“和我记忆里的面孔符合。当年跟我一起去灵山的保镖们也见过她,都确认是她,但是性格有些许变化。” 顾南音抬眉,“人是怎么找到的?” 第1629章 芳心凌乱 楚晔道:“我派了两个当年跟我一起去灵山的保镖,长年留在灵山,留意着去上香的人,看有没有她。那两个保镖找到的。” 顾南音若有所思,“长得像的人有很多。很多人非亲非故,没有血缘关系,模样也会差不多。当年你外公外婆寻找你大舅,成千上万的骗子来认亲,骗术层出不穷。救命之恩是得报,但是不能让骗子和别有用心的人钻漏洞。你外公当年被杀猪盘的教训,太惨烈了。” “当年我送给她一块表,她不要,送她钱,她也不要,问她名字,她不说,要联系方式也不给。没有信物可以对证。” 顾南音笑了个难以捉摸的笑,“小姑娘家是哪的?背景查过吗?” “查不出来。保镖问她要身份证,她不肯给,问她家是哪的,她不说,但因为长得太像,保镖不想得罪她,直接带回来了。” 顾南音俏眉微蹙,“当年不想和你多接触,如今突然改变主意,这地方值得好好推敲推敲。” “叶灵说早知我长得这么好看,当年就留联系方式了,估计以前嫌我摔得鼻青脸肿难看?但我觉得她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顾南音笑,“你也觉得不对劲是吧?” “有点。” “你不方便确认,那我来吧。” “好。” 顾南音打开首饰柜,取了一只设计款的钻石胸针,拿礼盒包装好。 下楼,来到叶灵身边。 顾南音俯身坐下,把那只胸针推到叶灵面前,笑道:“这枚胸针,带回家送给你妈妈,改天有空,我和楚晔亲自登门拜访,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以后就当亲戚来往。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闻言,叶灵睫毛垂下,低声说:“我妈去世了。” 顾南音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你节哀。” 叶灵弯了弯眼睛。 顾南音拿起壶帮她添了茶,问:“你爸做什么生意的?看看我们有没有可以合作的地方。” 说是合作,依着楚家的财力和人脉,其实是接济和帮助。 叶灵嗐了一声,“他一个卖海鲜的海鲜佬,跟你们公司有什么可合作的?” 顾南音脑子里开始迅速过滤。 卖海鲜的,姓叶,丧妻。 国内还真有这么一位,生意做得不算小。 南城,叶镇海。 只是不知叶灵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想确认,打听到叶镇海的手机号码,一个电话便知。 顾南音笑盈盈地望着叶灵说:“小叶子,阿姨很喜欢你,想跟你合个照,回头让人把照片洗出来,装裱好,挂到我书房里,可以吗?” 这个理由,叶灵没法拒绝。 她笑着答应。 顾南音伸手揽住她,拿起手机打开相机,拍了张合照。 接着顾南音对楚晔说:“你陪小叶子玩会儿,我去楼上收个邮件,有笔国外的生意,要对接。” 楚晔略一颔首,“您去。” 顾南音冲楚墨沉使了个眼色。 夫妻二人上楼。 楚墨沉拿起手机,几个电话拨出去,很快查到南城叶镇海的联系方式。 事不宜迟! 顾南音当即拨通了叶镇海的手机号,报了自己的名号。 叶镇海一听是顾南音,楚氏集团的当家主母,语气立马变得恭敬庄重起来,“你好,楚太太,不知找我有何贵干?” 顾南音道:“令千金在我们家,不知你知不知情?跟你说一声,省得你担心。” 叶镇海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臭丫头,怪不得我派人到处找,找不到她,原来跑京都去了!楚太太,麻烦你让她接下电话好吗?她手机我打不通。” 顾南音心中有数了,“她在我们家很安全,叶先生先别着急。加个微信,我发一下照片,看看是不是令千金?” “好。” 二人互相加了微信。 顾南音把她和叶灵的合照发给他。 一分钟后,叶镇海把电话拨过来,“正是小女,跑到你们府上,多有叨扰,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对了,七年前,正月十五,令千金有没有去过灵山?” 叶镇海想了一下说:“那小丫头顽劣得很,一有空就到处乱跑,保镖看都看不住。七年前,她去没去过灵山,我真不清楚。她有没有打着我的名义,去你们家做坏事?” “这倒没有。” “你们别给她好脸色,让她快快回家,就说她老子被她气得只剩一口气了。再不回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好,我找机会原话转达。” 挂断电话,顾南音和楚墨沉对视一眼。 叶灵身份是真。 叶镇海是做正经生意的,不是像蔺家那种骗子世家。 排除“杀猪盘”的嫌疑。 留楚墨沉在楼上,顾南音乘电梯下楼,恰巧看到叶灵捏了葡萄往楚晔嘴里塞。 楚晔微微偏头,想避开。 叶灵直接把葡萄硬塞进他嘴里,眉眼弯如月牙儿似的瞅着他,一副得逞的模样,调皮又可爱。 顾南音唇角微微弯了弯。 很明显,这小丫头喜欢楚晔。 叶家论综合实力不如楚家,但也不算差。 如果小姑娘品性不错,和楚晔合得来,这门亲事,可以结。 顾南音朝楚晔看了一眼,递了个眼色,那意思,叶灵背景没问题。 楚晔意会,抬腕看了看表,快十点了。 他对叶灵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叶灵望着他英俊清润如白玉的脸,有些不舍,暗怪时间过得好快,但还是说:“好吧。” 二人出门上车。 休闲时间,楚晔没再开红旗,换了辆进口跑车。 天蓝色的法拉利跑车和他斯文矜贵的气质很配。 叶灵坐在副驾上,偏头瞅着楚晔英俊的侧脸,心里仿佛有一群小鱼儿乱拱,拱得她芳心凌乱。 这么帅的男人,不比父亲逼她嫁的那个二世祖香? 以前不懂秀色可餐,如今懂了。 和这种芝兰玉树的贵公子在一起,时间过得都快,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香的,这才是真正美好的人生啊。 去他的二世祖,谁爱嫁谁嫁! 车子开进自家闲置的别墅。 楚晔停好车,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 叶灵早已经推开车门,一溜烟跑到驾驶座门前,拉开车门,弯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声音甜甜地说:“王子请下车!” 楚晔唇角情不自禁上扬。 这活泼劲儿,像极了他的双胞胎妹妹楚韵。 却不像七年前救他的那个小姑娘。 那姑娘没这么活泼。 楚晔送叶灵穿过庭院,边走边交待道:“有什么需要的,告诉管家。” “告诉你可以吗?” 楚晔微微一顿,道:“也可以。” 叶灵突然停住脚步。 楚晔也跟着停下。 叶灵仰头望着他,做出微微吃惊的表情,“咦,你眼睛里有月亮!” 楚晔抬头看天。 天上的确有一轮明月,银盘一般明亮。 秋夜的风把云吹得流动起来,一缕一缕的,绸缎一样飘逸,摇曳而下的月光,为地面的一切染上一层梦幻的光泽。 他垂眸看叶灵。 月光落在她脸上,让她原本就白生生的小脸,镀了一层牛奶光,单眼皮下的大眼睛闪闪发光,盛着明晃晃的月光。 这是个漂亮又可爱的小姑娘。 月色太温柔,桂花香正浓。 被温柔月色和花香笼罩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变得浪漫起来。 楚晔想说:“你眼里也有很漂亮的月光。” 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闪过元娉心事重重,欲语还休的眼睛。 楚晔心里莫名地疼了一下。 本来想接叶灵的话,没心情接了,他抬脚道:“秋寒,外面凉,快进屋吧。” 叶灵小脸拉下来,噢了一声,眼里浮现失落。 花前月下,秋凉气爽,俊男美女,正适合谈情说爱。 这么好的机会。 她想把握,他不给。 来到房前,楚晔手指伸到密码锁上,按了几下,问叶灵:“密码记住了吗?” 叶灵点点头,“记住了!” 楚晔推开门,身子仍立在门外,斯文清润的声音道:“进去吧,太晚了,我不进去了。” 叶灵却没动,心脏咚咚乱跳。 楚晔等了会儿,回眸看她,“怎么了?” “没事。” 安静片刻,叶灵鼓足勇气,突然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他,抱得紧紧的。 第1630章 比他争气 叶灵突如其来的拥抱,出乎楚晔的意料。 近乎陌生的女性身体,抱他抱得那么紧。 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年纪,按说会有异样的反应,可是楚晔没有。 除了意外,就是意外。 他印象里纯净美好的小姑娘,不该如此主动。 楚晔伸手握住叶灵的手臂,从自己腰上拉开,退后一步,同她保持距离。 他沉声道:“不早了,你早点睡。” 叶灵心里有些许失落,但仍做出俏皮的模样,笑着说:“原以为柳下惠是古人杜撰出来的,没想到今天真被我遇到了。楚晔,你是个正人君子。” 楚晔想起在海城,瞥到元娉病号服下若隐若现的雪白春光。 当时他心虚地移开目光。 好一会儿才平复好情绪。 人这种生物,很奇怪。 有时候连自己都琢磨不透自己。 楚晔冲叶灵微微点一下头,算回应,转身走了。 叶灵没进屋,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 直到他上了车,车子出了别墅大门,她才进屋。 鞋柜前摆放着楚晔派人给她买的新拖鞋,柔软的嫩绿色,像新生的柳芽儿。 她换好拖鞋,走到沙发前,身子一歪躺下。 瞅着天花板上悬挂的水晶灯,绷起眉头想,怎样才能拿下楚晔? 她真的好喜欢他! 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从前闺蜜对她说一见钟情,她会笑话她们是见色起意,如今落到自己身上,才知世上真有一见钟情这玩意儿。 不只因为他高大英俊的外形,还因为他的气质,他的体贴,他的细心,他的绅士风度,以及他的所有。 他笑时,她喜欢。 他不笑,她也喜欢。 他推开她,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她更喜欢他了。 叶灵从包里掏出平时和家人联系的手机,打开机。 刚开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信息和微信叮叮咚咚地蹦出来。 父亲叶镇海打得最多。 叶灵拨通他的号码,说:“镇海,你找我?” 叶镇海气不打一处来,咆哮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死丫头,你改改你的臭毛病,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走就走吧,你好歹带几个保镖!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全国各地乱跑,万一被坏人盯上,怎么办?” 叶灵被他吵得耳朵疼,把手机拿得远远的,嗔道:“瞧您说的,和平年代,哪有那么多坏人?” “谁说没有?”叶镇海大声吼:“遍地都是!强奸犯、绑架犯、拐卖犯,最喜欢拿你这种小姑娘下手!” 叶灵坐起来,一脸严肃地说:“镇海同志,我不想跟你吵架。我打电话是要跟你说件大事,我不要嫁你安排的那个二世祖,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 “先不告诉你,等我拿下了,再通知你,省得你坏我好事!” 不等叶镇海回答,叶灵挂断电话,把手机关机。 气得远在南城的叶镇海直跳脚! 次日清早。 叶灵打车来到楚晔家门前,也不进去,就站在别墅外面静静地等。 她来得太早了。 等了大半个小时,楚晔的车才出来。 叶灵朝他招手打招呼,“早上好啊,英俊潇洒的楚晔同学!” 楚晔吩咐司机停车。 叶灵拉开车门上车,递给他两个纸质购物袋,“呶,送你的。” 楚晔接过来看了看,里面装的是一个颈椎按摩仪和一个男士打火机。 他微微扬了扬唇,“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一大清早去二十四小时营业商场买的。” 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楚晔收下了,并道了声谢。 叶灵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俊脸问:“京都房价现在几万一平了?” “几万的都有,几十万的也有,谁要买房子?” “我啊。” “我们家空房子多的是,你来京都,随便住。” 叶灵试探地说:“总住你家不方便,等你以后有了女朋友,会介意的。” 闻言,楚晔有片刻恍神。 从前外公、爷爷和客户要帮他介绍女朋友,他婉拒时,脑子里会浮现出七年前那个清瘦洁白,眉眼弯弯的小姑娘。 可是真找到那个小姑娘了,他却没有要把她变成女朋友的劲头儿。 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也或许是当年他才十八岁,情窦初开,如今二十五岁,已是成年,情窦初开的感觉已经消逝。 感觉这东西挺不靠谱。 楚晔道:“买房子不是小事,你先在那里住着吧,房子多,容得下你。” 这是没那意思。 叶灵心里再次失望。 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 怎么她和他之间这层纱,这么厚? 叶灵陪楚晔到他家公司大楼楼下。 楚晔吩咐司机:“你陪叶小姐随处逛逛,她要去哪,你就去哪儿。我等会儿出门,用别的车。” “好的楚总。”司机答应着。 叶灵要去商场,给楚晔买礼物。 从今天开始,她要包办他的衣饰,他的各种生活用品,包括牙膏、洗面奶、牙护肤品、剃须刀等等。 这样他穿衣时会想起她,刷牙时会想起她,洗脸时会想起她,剃胡须时也会想起她。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她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就不信追不上他! 车子朝商场开去。 叶灵不知他们的车后五十米开外,有辆黑色汽车暗中跟着。 车内的人拨通元坚的手机,向他汇报:“坚少,楚晔昨晚送那干瘦黄毛丫头,去他们家一处闲置别墅住的。楚晔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从进门到离开,总共五六分钟。今天一早,那干瘦黄毛丫头又来楚晔家门前堵着,送他东西,还陪他去他公司楼下。要不要给她点教训?” 听完,元坚倒是松了口气。 原以为元娉挺不上道,没想到这个黄毛丫头也不行。 如果楚晔对她有意思,不会只待五六分钟。 他是男人,懂男人的尿性,待上五六十分钟,才合理。 元坚吩咐手下人:“不用,顺其自然吧。教训她,让她受伤受委屈,会激发楚晔的保护欲,适得其反。” “好的,坚少。” 一周后。 元坚做东,在低调却精致的私房菜府,宴请楚晔。 楚晔带上顾傲霆作陪。 元老自然也在。 元老是顾傲霆的偶像,是空中明日一般的存在。 以前元老在位时,顾傲霆时刻响应他的号召。 他的每次发言,顾傲霆都会反复研读揣摩,从中参悟商机,跟着他的风向走,才能保障自家企业百年不衰,主打一个不长反骨。 往常作为优秀企业家,被元老约见一次,顾傲霆能激动很久。 没想到沾了楚晔的光,居然能和他老人家同桌吃饭,吃的还是这种休闲时光的饭局,且以恩人的身份来做客。 顾傲霆不由对楚晔刮目相看。 年轻一代辈有英才出,小辈们都比他争气。 顾傲霆脸上洋溢着大朵的笑容,笑得眼角的褶子都舒展了。 直到元娉被保镖扶进来,扶到楚晔身边坐下时,顾傲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第1631章 无法自拔 瞅着坐在楚晔身畔的元娉,顾傲霆心思杂乱如麻。 元家人这是要干嘛? 把元娉塞给楚晔吗? 他以前经常干这种事,瞟一眼便知全貌,百分之百是! 好家伙! 悦宁上了元峻的船,秦陆上了林柠的船,如今元家人还想把楚晔也拐到他们家船上! 他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商人逐利,实现最大利益化是一个合格商人的自我修养,也是本性,所以他们的婚姻不叫婚姻,叫联姻,说白了就是资源联合。 祭出悦宁已经足够,秦陆和林柠那桩婚姻都多余。 往常的酒局,顾傲霆舌灿莲花,谈笑风生。 今晚的顾傲霆沉默寡言,兴致缺缺,菜吃得都很少。 元老察觉顾傲霆的异样,笑道:“傲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顾傲霆慢一拍才开口:“饭菜挺好,是我的问题。心里窝着点烦心事,让大家扫兴了,不好意思。” 元老是人精,知道他这话不是无缘无故说的。 肯定有意图。 元老问道:“什么烦心事?说来我听听,看能不能解决。” 顾傲霆环视众人一圈,视线最后落到元老身上,唇角含笑慢腾腾地说:“我外孙小晔,先前给他说了门亲事,原本想等着和悦宁一起订婚。悦宁这边迟迟没动静,小晔的也要往后推推。”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朝顾傲霆看过来。 元坚眼神暗了暗,眯起眼睛遮住眼底的阴寒。 元娉则很快垂下睫毛,将真实情绪收敛好。 楚晔偏头望着顾傲霆,那意思,什么时候给我说的亲事?我怎么不知情? 顾傲霆伸长腿轻轻碰碰他的腿,示意他别出声。 元老哈哈大笑,食指指着顾傲霆,“你这个老同志,这是给我使激将法呢。悦宁和元峻的事,我和伯君已经在处理了,放心吧。” 这话一语三关。 安顾傲霆,点元坚,防患于未然。 也是告诉楚晔,不会把元娉往他身上安了,让他放心。 见目的达到,顾傲霆举起酒杯,站起来对元老说:“我替小悦宁谢谢您老人家,等俩孩子订婚时,我再同您好好喝。” 元老又是一阵洪亮的大笑,“傲霆同志,你有点狡猾啊,我应该比你大了几岁,被你说得老了好几辈。” “老不单指年龄,还代表资历和地位。来,元老,我干了,您随意。” 说罢顾傲霆将杯中酒一口喝光。 元老也是个痛快人,一仰头,也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顾傲霆拿公筷给他夹菜。 元老也同样给他夹菜。 两人一派和睦。 元坚暗暗打量着两个久经商场和战场、官场的老狐狸,有点后悔借爷爷元老之名,宴请楚晔了。 本来挺有希望的事,被两个老家伙三言两语给搞黄了。 元坚举起酒杯,对楚晔说:“晔弟,我敬你一杯,感谢你在海城救了小娉一命。如果不是你,小娉恐怕现在还躺在医院不能动。” 楚晔扫一眼面色苍白消瘦的元娉,问元坚:“案子破了吗?” 元坚面露失望,“没有。” 楚晔眼眸微敛道:“案子疑点重重。元小姐没丢贵重东西,不是劫财。当晚海滩那么多人在,劫色也不可能。如果是仇杀,杀手会选择人少的地方。元小姐伤口不致命,杀手那一刀避开所有要害位置。坚少,这事你怎么看?” 闻言,元娉不由得抬起眼帘,看了楚晔一眼。 这个英俊公子哥儿,看着斯文温润,翩翩如玉,一副与世无争的俊逸模样,没想到思维还挺老辣。 元坚正好相反,如坐针毡,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烤。 短短几句话,他无数次想掐死楚晔。 可是元老在,他不敢轻举妄动。 掌心已经出汗,面色却如常,元坚唇角带笑冷静地说:“很多凶手作案,会故意挑衅。这个杀手应该就是在故意挑衅我们,挑衅警方。” 楚晔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茶,慢条斯理道:“元小姐平素低调得不为外人所知,杀手想挑衅你们挑衅警方,拿你下手更有说服力。” 元坚面色微变,唇角的笑已经僵硬。 是他小瞧这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儿了! 元坚想反驳,一时却找不出破绽反驳。 等组织好反驳的语言时,一分钟已经过去了,错过了最佳反驳时机,再开口,还不如不说。 一道冷飕飕的目光朝他看过来,元坚抬眼看去。 是爷爷元老。 他慈爱的目光此时变得冷厉如刀! 有的人只用眼神就能杀死人。 元坚顿时觉得如芒刺背,坐立不安,后背不知不觉间已经湿透。 他不敢再多言,生怕楚晔再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 好好的一场谢恩宴,原本是给元娉制造机会,接近楚晔,结果弄巧成拙。 元娉端起茶杯,对楚晔说:“谢谢楚总在海城救了我一命,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楚晔扫一眼她杯中是茶水,抬手叫来服务生,让给她换成白开水。 他微微扬唇道:“你伤势未愈,身体虚弱,夜晚喝茶水,影响睡眠。” 这熨帖的小细节让元娉不由得心生暖意。 如此良君,可惜她不配拥有。 宴毕。 顾傲霆陪同元老出去。 元坚搀扶着元老一起出去。 来时,有保镖搀扶元娉,走时,搀扶元娉的那两个保镖却没进来。 元娉拿着包起身往外走。 尽管她努力支撑,想装出身体没事的样子,可是伤的是小腹,怎么可能和正常人一样? 楚晔望着她纤弱的身子,快走几步,伸手搀住她的手臂,低声道:“恢复得怎么样?” 他没加“元小姐”三个字。 不再是客气绅士,而是一种近似朋友的语气。 元娉心里仿佛有微风吹过。 她仰头冲他浅浅一笑,“恢复得挺好,谢谢你。” 楚晔恰好垂眸看她。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有奇异的电流感穿过元娉的心脏,紧张与期待并存,还夹杂着疼。 她迅速收回目光,掩饰心中的情意。 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对他动情,不能,否则会让他落入元坚的圈套。 楚晔心中也有异样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搀扶着元娉,送她进电梯,下楼。 出了酒店,却没有车来接元娉。 元娉瘦瘦薄薄地立在孤冷的秋风里,如一株细瘦单薄的枯树。 一阵冷风袭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楚晔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问道:“你们家车呢?” 元娉心知肚明,车自然让元坚支走了。 她冲他淡淡笑了笑,“我打车,你回家吧。” 楚晔沉默一瞬,“上我的车吧,送你回去,出租车不舒服。” 司机早就把他的车开过来,就在三米开外。 元娉望着那辆低调大气的黑色红旗l6,身体想上去,理智却要求她,不要上去,不要,会害了楚晔。 一纠结的功夫,楚晔已经扶着她,走到他的车前。 司机把后车门打开。 楚晔小心地扶着元娉坐进车里。 随后他也俯身坐进去。 司机将车门关上。 车内空间密闭,能清晰地闻到楚晔身上的气息,清冽好闻,像某款昂贵的男士香水,但又不是。 元娉的心怦怦直跳。 她缓缓闭上眼睛,后背靠着椅背,不敢多看楚晔。 看多了,会不受控制,会沉迷,会深陷,会无法自拔。 司机发动车子。 元娉和楚晔谁都没开口,各怀心事,皆沉默地坐着。 行至一半,元娉的手机叮咚一声。 是信息。 元娉从包中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是元坚发来的。 信息是:好好表现。 元娉看完,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手指轻触手机屏幕,点了删除。 元坚等了片刻没等到回信,把手机收起来,看向坐在他身边的元老,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说:“爷爷,楚晔今天喝多了,说的话颠三倒四,您别往心里去。” 元老身体靠在汽车座椅上,阖目不语。 等了半分钟,没等到元老发话。 元坚斟酌着用词,小心地说:“小娉命苦,楚晔人好父母好家世好。小娉如果能嫁给他,也算是好事一桩,我们元家对得起他们家满门忠烈了,望爷爷成全。” 元老依旧神色肃穆,闭唇不语。 元坚心里没底,忐忑不安。 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元老所住大院。 元坚没等到元老发话,不敢擅自离开,一路同警卫员搀扶元老进家。 进了客厅,元老终于开口了,支开所有人。 元坚心里开始打怵。 元老一双老眸漆黑凌厉如鹰视狼顾,直直盯着元坚,厉声道:“小娉的伤,是你叫人捅的?” 元坚腿不由得发软,仍嘴硬,“不是我,爷爷,我怎么……” “闭嘴!” 元老厉声喝止,“我让你们好好照顾小娉,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 元坚额头开始冒冷汗,“爷爷,您误会了!” 话音刚落,忽觉脑门一凉,有黑而硬的东西顶到他的太阳穴上! 抬头看去,元坚顿时面白如纸! 第1632章 杀一儆百 元坚紧张地握紧双拳,眼睛尽力上翻盯着太阳穴上的枪,声音早已不如从前那般利索,“爷,爷爷,这是枪,不是别的,万一不小心擦枪走火,我会死的。您先放下,有话咱们慢慢说,慢慢说,好吗?您把枪放下吧,爷爷,我是您的亲孙子。” 元老不为所动。 依旧将枪顶着元坚的太阳穴。 他厉声道:“你给我好好交待,再撒谎,别怪我大义灭亲!” 元坚拳头开始发抖。 大脑迅速权衡,交待肯定不行,不交待也不行。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没想到一向慈爱的爷爷,居然为了元娉那个没有血缘的小孤女,要对他下狠手! “砰!” 元老忽然将枪对准阳台的花瓶开了一枪。 硕大的青花瓷花瓶瞬间裂成碎片,里面的花枝倾倒在地,花瓣嫣红如血。 元老把枪口顶到元坚的嘴上,苍老的声音充满狠厉,“小兔崽子,再不交待,我打烂你的嘴!” 元坚浑身开始哆嗦。 爷爷要打死自己,元坚觉得不太可能。 可是打烂自己的嘴,元坚觉得他说到会做到,毕竟他有好几个亲孙子,自己又是最不受宠的那个。 脑中天人交战一番,元坚硬着头皮,一五一十地交待了。 没敢撒谎。 因为时间太短,那出‘苦肉计’布置得不够周密,依着爷爷的能力,想派人查那桩案子,不是太难的事。 等他交待完,元老一向从容的脸上露出愤怒、痛苦、懊悔、愧疚的神色。 那表情太复杂,一张脸快盛不下那么多表情。 他将枪卸了子弹,扔到茶几上。 元坚心中窃喜,暗道,虽然自己不受宠,但毕竟是爷爷的亲孙子。 他只是吓唬吓唬自己,不会动真格的。 元老忽地转身,俯身摸起果盘里的水果刀。 元坚面色顿时大变! 元老手一扬,把水果刀朝元坚扔过去! 元坚急忙伸手接住。 元老面色肃穆,缓缓道:“你的人是怎么捅小娉的,你就怎么捅自己。” 放下这句话,他抬脚朝卧室方向走去。 愤怒、失望、寒心、愧疚和自责,让他原本魁梧的身形看起来有些佝偻。 元坚望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再低头看看手中的刀。 虽是水果刀,可是这把是特制的,刀刃削薄锋利,在灯光下散发着幽幽寒光。 还没开始捅,元坚就觉得肉痛了。 万万没想到,捅到元娉身上的刀,有一天会落到自己身上! 可他是元老的亲孙子,金贵之躯。 元娉不过是个收养的小小孤女,怎么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元坚一咬牙,握着刀往自己小腹上比了比,终是下不去手。 他从裤兜中掏出手机,拨给父亲元仲怀,把此事避重就轻地说了一遍。 闻言,元仲怀怒不可遏,“你说小娉被捅,不是意外,是你使的苦肉计?” “是。” 元仲怀破口大骂,“蠢货!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越急越要稳,越争越要静,你为什么听不进去?苦肉计就苦肉计,你能不能做得缜密点?好了,现在你爷爷知道了,不只你出事,连我也要被牵连!” 元坚苦着脸,“爸,您就向我爷爷求个情吧。我前些日子被肠胃炎折磨得死去活来,如今再挨这一刀,我半条命都没了。” 元仲怀思忖许久才回应:“这事我救不了你。你爷爷的脾气我了解,刚正不阿,说一不二,谁去求情,谁遭殃。如果我去求情,我的位置将不保。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撇清自己,留得青山在,才会有柴烧。若我完了,咱俩永无翻身之时。” 元坚声音都哑了,“可这是我的肚子,肚子是器官最密集的地方。你只有我一个亲儿子,若我有个意外,你就绝后了!” 元仲怀道:“你学过刺刀,懂刀术,小心点,朝右边髋骨突出位置和肚脐连线的1/3处,也就是阑尾处捅,一定要找准位置,捅浅一点,和做个阑尾炎手术差不多。我现在打电话叫医生赶过去,你再拖拖,拖到医生到了再动手。” 见父亲如此说,元坚心灰意冷! 他懊恼,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下场? 哪里都没错,结局却错得离谱。 磨蹭到医护人员来,元坚才动手。 动手之前,让医生在他小腹位置,用笔画好位置。 他握着刀,闭上眼睛,浅浅捅了一刀。 鲜血瞬时顺着刀口涌出来! 刚开始是木,过了片刻才感觉到疼,元坚疼得浑身发冷,抖,脑子发麻,空白,身体开始失血。 他撑不住,卧倒在医生铺的一次性手术垫上。 医生刚要给他止血。 卧室里传来元老苍老冰冷的声音,“小陈医生,刀口再往里入一寸,否则他不会长记性。” 姓陈的医生不敢得罪元坚,更不敢违背元老的命令,只能照做。 一寸是三点三厘米。 刀子往里入了一寸,元坚已疼得面无血色,脸白得像刷过乳胶漆的白墙。 过量失血,让他嘴唇开始哆嗦。 他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一次性手术垫,觉得离死亡如此接近。 医生迅速帮他止血,和其他医护人员将他往担架上抬。 卧室里又传来元老的声音,“元坚,你受伤需要养伤,停职休养一阵子再说吧。” 这话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赔了夫人,又折兵! 怒火攻心,元坚眼白一翻,晕死过去。 医护人员急忙对他进行急救,接着将他抬出去。 佣人进来收拾地上的血迹,开窗通风,将阳台的碎花瓶清理干净。 几分钟后,房间恢复原样。 谁都看不出来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除了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许久之后,立在窗前的元老,缓缓睁开双眼,拿起手机,拨通元仲怀的号码。 他语气强硬道:“今天的事,杀一儆百!以后不管是谁,若再发生此类事,就不只是自捅一刀这么简单了!” 元仲怀心疼元坚心疼得滴血,却敢怒不敢言,嘴里附和着:“爸,您做得对!小坚太糊涂了!小娉是他妹妹,他怎么舍得下手?等他出院后,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您请息怒,爸!” 元老面色苍青,痛心疾首,“小娉是忠烈之后,还曾舍身救过他一命。再怎么着,他也不能派人去捅小娉!” 第1633章 绰绰有余 元仲怀不敢反驳,忙不迭道:“是是是,这事小坚做得太过了!怪我平时工作太忙,无暇管教他,以后一定会对他严加管教!这事他事先没透露,我不知情,但凡我知道点风声,早就阻止他了,太荒唐了!小娉那边,我会好好补偿她,您老请放心!” 元老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他拨通顾傲霆的手机号,亲切地称呼道:“傲霆。” 这是元老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 顾傲霆受宠若惊,“元老,您好您好!” 元老声音缓慢有力地说:“小娉是个好姑娘,有情有义,品格高尚,正当适婚年龄。傲霆,你人脉广,帮忙留意一下。如果有合适的小伙子,告诉我一声。悦宁和元峻的婚事迟早要办,林柠和秦陆也已经领证,咱们是一家人,以后要经常联系。” 顾傲霆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开始犯嘀咕。 元老打这通电话是什么意思? 他人脉是广,但跟他那种位高权重的人一比,明显差着一小截。 这些身处高位的人,说话都不明着说,非得让人悟。 结束通话,顾傲霆悟来悟去,觉得元老应该是识破了他的谎言。 话里话外还是想打楚晔的主意。 顾傲霆一刻也坐不住了。 叫了司机,开车连夜赶往楚晔家。 楚晔正在书房处理公事。 看到风尘仆仆赶过来的顾傲霆,满眼焦急。 楚晔微微诧异,起身道:“外公,这么晚了您来做什么?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好了,还让您跑一套。” 他拿起手机拨给佣人,让准备顾傲霆夜里爱喝的养生花茶。 顾傲霆噗地一下坐到旁边沙发上,喘口气说:“小晔,你快,快找个女朋友临时挡一阵子!元老盯上你了,听他话的意思,还是想把元娉许给你。幸好是现在这个年代,要是搁在古代,就跟皇帝赐婚差不多了!” 楚晔脑海里闪过元娉那双心事重重、欲语还休的眼睛,秋风中细瘦单薄的身子,心里骤然疼了一下。 刚开始对她没什么感觉。 后来见义勇为救了她,她家人没一个来探望的,觉得她很可怜。 知道她是英烈之后,觉得得对英烈之后特殊照顾一下,再到后来是心疼,总是情不自禁想起她。 但是照顾归照顾,心疼归心疼,到不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结婚是两家人、两个大家族的事。 他不喜欢元坚那个人,也不想往元家里挤。 楚晔道:“找假女朋友,对别的女孩子不公平,也容易招惹麻烦。这事我来处理吧,会处理好,您老放心。” 顾傲霆不放心,“你怎么处理?” “我向元坚直接挑明。” “成吧,有事随时跟我沟通。” 次日晌午。 楚晔拨通元坚的手机,“坚少,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喝杯咖啡。” 已经做好缝合手术,正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的元坚,声音细若游丝地说:“受伤了,咖啡就不喝了,时间随时有。” “伤到哪了?” 元坚不敢说实话,说了就是承认自己派杀手捅元娉的小腹。 遮羞布还是要有的。 元坚微转眼珠道:“急性阑尾炎,刚做了个阑尾手术。” “在哪家医院?” 元坚把医院和病房号发给楚晔。 没过多久,楚晔就带了补品和鲜花来探望了。 见元坚面白如纸躺在床上,神色憔悴,手背上插着针头输着液,下面有插尿袋,床边围着各种仪器。 昨晚吃饭时,他还好好的,突然就做了个阑尾手术。 和元娉被捅的位置一模一样。 巧合太巧了,就像人为。 楚晔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肯定是元老出手了。 昨晚酒宴上,他那两番话,起了作用。 有时候杀人是不用刀的,区区几句话,就可以“借刀杀人”了。 也算是替元娉报了仇。 楚晔佯装关心地问了几句元坚的伤情,也不多兜圈子,直接挑明说:“悦宁和元峻在交往,秦陆和林柠已经领证,我再和元家联姻不合适。坚少的好意我懂,但是只能心领。” 元坚面上没有变化,心里却气个半死! 元娉挨了一刀,他挨了一刀,结果换来的,就是这? 他前后筹谋那么久,刀子都上了,血也见了,图什么? 不就图能和楚家联姻,以后把顾家一族的人为自己所用,好同元峻抗衡吗? 这叫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晔见他不回应,问:“坚少,能听懂我的话吗?如果听不懂汉语,我分别用英语、法语、俄语再给你翻译一遍。” 元坚肠子都气青了,面上还得含笑说:“楚总这话说的,不想联姻,就做朋友吧,朋友多了,路好走。” “我的意思,请帮忙转达给元老。” “行,有机会,我会转达。” 目的已达到,楚晔懒得再和元坚虚与委蛇,起身离开。 出门下楼时,恰好碰到元娉。 她被保镖搀扶着,慢腾腾地走着。 阳光下,她的脸苍白得像棉花一样,比初见时消瘦了很多。 人一瘦就干巴,一干巴就失了风韵,显得青涩。 楚晔盯着她苍白清瘦的脸,觉得有一点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是他记忆里那个洁白清瘦的少女,是叶灵那样的单眼皮,而不是元娉这种折痕很深的双眼皮,鼻梁也没那么高挺。 楚晔冲元娉微微颔首,打招呼:“你好,元小姐。” 元娉压抑着剧烈的心跳,冲他礼貌道:“你好,楚先生。” 二人不再多言。 擦肩而过时,元娉低声说:“谢谢你让林柠送的祛疤膏,我用了,效果很好。” 楚晔倒是意外了下。 他交给秦陆,让林柠送,特意叮嘱过,不要说是他让送的。 林柠那么鬼精的人,自然不会说。 想必是元娉自己猜出来的。 这是个长了颗七窍玲珑心的人,可惜被养在了元坚家。 楚晔冲她微微一笑,“好好休养,没事不要到处乱跑,对自己好点。” 贴心的语气,带着些许霸道,元娉心里颤抖了几下,眼神里的爱慕呼之欲出。 每多见一次这个男人,她对他的爱意便深一层。 怕被识破心思,她迅速垂下眼睫,将眼中爱慕遮住。 被保镖扶着上了楼。 来到元坚的病房。 元坚躺在病床上,扭头盯着她,眼神阴冷。 元娉并不怵,目光清冷,盯回去。 元坚冷笑一声,支开其他人。 等房门关上,元坚冷冷道:“这下你满意了?” 元娉唇角浮出极轻的笑,“一大清早便打电话催着让我来,又想使什么计?” “你坐,坐下说。” 元娉并不坐,身子虚,宁愿靠墙站着,也不肯离他太近。 元坚眯眸注视她片刻道:“知道楚晔专程过来是做什么的吗?” “别绕弯子,直接说。” “他来告诉我,他不会和元家联姻。” 元娉心里一阵尖细的刺痛,但是能理解楚晔。 他不和元家联姻也好,不和元家联姻,就不会落入元坚的圈套,也不会被元坚一家所用。 元坚像打量货物一样地打量着她,“你好好吃饭,稍微长点肉更漂亮。这才几天,你看你瘦得干巴巴的,肋骨都凸出来了,快赶上那个叶灵了。” 元娉神色一顿,“叶灵?” “就是围在楚晔身边的那个黄毛丫头,之前跟你提过一嘴。那丫头住在楚晔家一处闲置别墅里,成天追着他跑,黏着他。楚晔不想和元家联姻,应该和她有关系。你太矜持了,不讨男人喜欢。” 元娉心里又疼了一下,像有人拿绳子勒着她的胸口,堵得慌。 但是如果叶灵是真心对楚晔好。 她替他开心。 耳边又传来元坚的声音,“青回是岛城虞城的人。” 元娉猛地抬头瞪着他,冷声问:“你又想做什么?” 元坚唇角浮笑,“青回那个人颇有本事,体内的本命蛊,能治病能解毒,十分厉害。如果得不到顾家的支持,得到虞家人的支持也不错。虞城单身,长相帅气,家世虽然比不上楚家顾家,但是配你绰绰有余。” 元娉气得浑身发抖,冷笑连连,“我是你亲妹妹,不是你买来的奴隶,让你配来配去!” 撂下这句话,元娉拉开门就往外跑。 保镖急忙去追她。 元坚喊道:“不用管她,让她跑!近来脾气越来越大了,我看没了元家的庇护,她能活多久?” 元娉一口气跑到了医院大门外。 腹部伤口疼得漏风,腰直不起来。 她靠在道路边的树上,捂着小腹弯下腰喘粗气,等车子。 路上车水马龙,路边高楼林立。 人人都有去处。 她却不知该去哪里? 她闭紧眼睛,将眼中泪意强行压下去。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元娉忍疼抬头,看到一张帅气不羁的面孔,正含笑望着她,眼里散发着善良的清辉。 第1634章 冤家相聚 是虞城。 元娉不认识他,冲他摇摇头,“不用,谢谢你。” 虞城生性善良,往常路上遇到卖菜的老大爷都忍不住出手相助。 何况元娉是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病弱女子。 虞城说:“别怕,我不是坏人。如果你不舒服,我扶你去医院看看,举手之劳的事。” 怕元娉不信任,他从钱包中掏出身份证,朝她亮了亮,“我是岛城人,来京都谈正经生意,恰好路过。” 元娉没仔细看他身份证,但见他衣着不凡,身上一股子富家子弟的特质,量他也不是坏人。 医院是最难打车的地方。 怕元坚的人追上来再强迫她做这做那,元娉问:“你开车了吗?” 虞城指指停在路边的天蓝色跑车,“开了,在那里。” “可以借坐一下你的车吗?” “看你很难受,真不用去医院?” 元娉道:“没事,我是旧伤刚愈,身体虚弱,一跑扯疼了伤口,缓一会儿就没事了。” “好吧。” 虞城走到她身侧,小心地搀扶着她,朝自己的跑车开过去。 从小他就坚信行善积德,哪怕他纨绔不羁的那些年,也不忘做好事。 积的这些德,让他无数次逢凶化吉,好手好脚活到现在,虽然有波折有低谷,但仍不失富贵。 把元娉扶到自己跑车副驾上,虞城也上了车,发动车子,问:“小姐,你要去哪?” 元娉不知该去哪? 回家吗? 父母不在家,即使在家,对她也谈不上多亲昵。 亲哥只会要求她这,要求她那,把她配给这个,配给那个。 元娉沉默了许久说:“去楚氏集团吧,把车开到对面就好,谢谢你。” 她想在对面找家咖啡馆坐坐。 并不想做什么,只是想离楚晔近一点,远远看他一眼即可。 一听楚氏集团,虞城来劲头了。 那可是秦悦宁的亲戚! 他问:“是楚墨沉家的那个楚氏集团吗?” 闻言,元娉不由得偏头看了眼他,“你认识他们?” “岂止是认识,我和楚晔、楚韵很熟,认识好多年了。” 听到楚晔的名字,元娉的心脏不由得绷紧,几乎是脱口而出,“能说说楚晔吗?” “楚晔啊,楚晔是悦宁的亲表哥。他和悦宁性格截然相反,他做事沉稳大气,十几岁就帮助母亲管理公司。看外表斯斯文文,但是如果你把他当成个普通的斯文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顾家每一个人都各有特色,不容小觑,有的擅文,有的擅武,有的文武双全。悦宁擅武,楚晔擅文,玉树临风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轻敌,不知不觉间,便能四两拨千金。” 元娉想到昨晚酒宴上,楚晔轻描淡写地问了元坚几句话。 今天一早元坚就躺到了医院里。 不知不觉间,没费一兵一卒,就悄无声息地帮她报了仇。 她唇角不由得弯起,笑着笑着,笑容变成了苦笑。 红灯亮了。 虞城刹了车,一扭头恰好捕捉到了元娉唇角的苦笑,问:“你喜欢楚晔?” 元娉微微摇头,“你喜欢悦宁对吗?刚才听你提过她好几次。” 虞城突然间沉默了,心口一阵酸涩。 喜欢有什么用? 徒伤悲。 绿灯亮了,虞城默默发动车子。 二人一路都没再说话。 直到车子停到楚氏集团对面,元娉才开口:“谢谢你,你贵姓?” “我姓虞。以后有机会,你去岛城玩,报我名字,所有虞氏集团旗下的酒店,随便住,免费!” 元娉笑了笑。 不愧是齐鲁大地之人,就是豪爽。 忽然想起元坚说的,虞城也是岛城人,且长相帅气。 元娉试探地问:“你该不会就是岛城虞城吧?” 虞城也吃了一惊,“你贵姓?” “姓元。” 虞城重新打量她,“京都姓元的很少,难不成你也是元老的孙辈?可他们家清一色的汉子,只林柠一个女的,没听说过有别的姑娘。” 见他和楚晔、顾家很熟,元娉也不再藏着掖着,如实说:“我是元坚的妹妹。” 虞城喔了一声。 跟元坚不熟,倒是偶然见过两面,气场不合。 元娉从包中摸出一个领带夹,作为谢礼递给虞城,“谢谢你送我来这里。” 虞城嗐了一声,把领带夹推回去,“你可别埋汰我了!让别人知道我送你一程,还收礼,会被笑话死的!我这人毛病一大堆,唯一的优点就是大方,喜欢交朋友。既然你喜欢楚晔,那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元娉没纠正他,也不再多客套,推开车门。 脚刚要落地,又迅速收回来,俯身坐下,接着将车门关上。 虞城问:“怎么了?” 元娉没说话,心里杂乱如麻。 虞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见路对面停着一辆低调大气的黑色红旗l6。 楚晔正立在车前,要上车,被一个细细瘦瘦的年轻女孩拦住了。 女孩手里捧着一束由淡蓝色为主色调的细支烟组成的花束,朝楚晔手里塞。 楚晔并不接,不知同她说什么。 女孩来拉他的手,那架势非要让他收。 虞城啧一声,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一直上赶着追秦悦宁,送花送衣服送首饰,可是她全部退回来,一样不收。 扫一眼元娉,见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起,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苍白,清秀的眉微拧,神色复杂。 虞城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问:“需要帮忙吗?” 元娉低声说:“不用,咱们走吧。” 虞城却没发动车子,而是推开车门,大步朝路对面走去。 穿过人行横道。 来到楚晔和干瘦女孩面前。 虞城冲楚晔点一下头算打招呼,冲干瘦女孩说:“小姑娘,追人不是这么追的。眼睛长这么大,看不出来人家对你不感冒吗?男人对你没意思,你再怎么上赶着,男人也不会动心的,浪费时间和精力。” 干瘦女孩正是叶灵。 面对半路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叶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谁啊?我想怎么追就怎么追,关你什么事?” 虞城叹了口气,“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可惜有的人听不进去,非得撞到南墙,撞得头破血流才后悔。” 叶灵瞪着他,“多管闲事!” 楚晔抬腕看了看表,对叶灵道:“我要去项目现场,再不走该迟到了。想去哪玩,你跟司机说,让他开车载你去。” 他冲虞城喊了声“城哥,我先走一步。” 虞城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先走,他会帮他解围。 楚晔道了声谢,俯身坐进车里。 叶灵飞快地绕到车子另一侧,拉开车门,也坐了进去。 虞城暗道一声“好家伙!” 这女孩的脸皮比他的还厚呢! 说好听了,这叫为爱奋不顾身。 说难听了,就是死缠烂打。 虞城也绕过去,拉开车门,抓着叶灵的手臂,把她拎出来,接着将车门摔上。 楚晔的司机趁机发动车子,把车开走。 叶灵想追车子,追不上,扭头瞪着虞城,“你到底谁啊?为什么坏我好事?我跟你有仇吗?” 虞城手在脸上虚虚一划拉,“我姓雷,请叫我雷锋。” 叶灵气呼呼道:“我看你应该姓程,程咬金!姓管,管闲事!” 虞城被她逗乐了,“我名字里的确有个城,不过是倾国倾城的城,不是程咬金的程。” 叶灵冷哼一声,“城咬金!” 第1635章 准得可怕 楚晔的车子已经走远,虞城任务完成。 他抬脚朝原路返回。 叶灵不依不饶,“城咬金,你坏了我的好事就想走?没门!” 虞城伫足,上下打量她。 白白瘦瘦,长得也算漂亮,薄薄的单眼皮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有灵性。 但是可能太骨感又有点孩子气的原因,缺少女人味,让男人生不出什么兴趣。 难怪楚晔对她不感冒。 倒是元娉,虽然也苍白消瘦,却比叶灵多几分女人味,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虞城冲叶灵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楚晔喊你城哥,你跟他很熟?” “是,认识很多年了。” “你帮我追楚晔,等追上了,我送你一辆跑车。” 虞城觉得被侮辱! 他们家虽然去年出过事,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差她一辆跑车啊? 他岛城虞少是谁都能收买的吗? 虞城撂下一句话,“别妄想了!我还有事,没空跟你磨牙。” 他大步朝人行横道走过去。 叶灵紧跟着去撵他。 虞城回头瞅她一眼,嫌弃道:“小尾巴,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跟着我没用!” “我有名字,我姓叶。” “叶尾巴。” 更难听了! 叶灵的小脸拉下来。 穿过马路,虞城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叶灵拦在他的车前,隔着挡风玻璃,盯着副驾上的元娉,出声问:“你也喜欢楚晔?” 元娉没接话,只是静静望着她。 看在叶灵眼里,就是默认了。 叶灵冷笑,“我就说呢!这个城咬金突然杀出来,让我在楚晔面前丢脸,原来是为了帮你!你们这是不正当竞争!” 元娉觉得这姑娘有点面熟。 瘦巴巴的,有点像少女时期发育不良的自己。 不过,自己以前什么模样,是通过照片了解的。 六年前,她出过一场车祸。 当时为了保护元坚,她头部受了伤,伤到了丘脑和大脑内侧颞叶之间的海马胆,很多东西都忘记了。 虞城降下跑车敞篷,冲叶灵说:“叶尾巴,你起开,不起开我让我的保镖把你拖走了啊。” 叶灵睨他一眼,不说话。 绕到车子后座,她双手撑着车框,腿一迈跨了进去,坐好。 虞城扭头看她,哭笑不得,“难怪你追不上楚晔,你这性格让人很不舒服。” 叶灵哼了一声,扯出安全带绑好,“我反正没事做,你把楚晔给我放走了,接下来我要跟着你。” “胆子真大!不怕我把你拉到山旮旯里卖了?” “我叶灵十四岁就孤身一人走南闯北,游遍大江南北,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还怕你区区一个城咬金?” 说这话时,叶灵是盯着元娉后脑勺的。 她对这个女人充满好奇! 前些天,她去灵山烧香许愿,被楚家的保镖追着问,七年前是不是来过灵山? 七年前,她的确去灵山玩过,便答应着。 楚家保镖又问她,是不是救过一个人? 七年前,她在灵山上救了一只受伤的鸟,但那天她太无聊了,想找点事做,便又答应着。 楚家保镖拿出楚晔的照片,给她看,问她认不认识这个人? 她看到照片里的男人年轻英俊,个子高挑,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眼前顿时一亮。 这不比父亲非让她嫁的那个二世祖香? 于是她将计就计,说认识,还编了一些瞎话,跟着保镖回到了京都。 结果一见楚晔真人,比照片里还英俊,还有魅力,且是单身,她动了心思。 管他真相如何,先拿下楚晔再说! 即使楚晔真正想找的救命恩人,日后找到了,到时用别的方法报恩就好了。 可是看到元娉,让她心生不安。 这可能就是女人神奇的第六感吧。 见甩不掉叶灵,虞城抬腕看了看表,快到午餐时间了。 他早饭吃得少,这会儿肚子饿了。 他转头问元娉:“元小姐,你想吃什么?我载你去吃点,吃完送你回家。” 元娉道:“我什么都可以,去你喜欢吃的地方就行,我请你。” 一顿饭而已,虞城不跟她争。 应了一声,发动车子。 来到一家滋补为主的中餐厅。 虞城停好车,推开车门下车,绕到元娉这边,伸手搀扶着她。 元娉轻声说:“我自己可以走,不用扶,谢谢你。” “没事,举手之劳。” 叶灵暗中留意着,原来想让男人喜欢,说话得轻声细语,还得弱了吧唧。 三人两前一后进了餐厅。 虞城要了个包间。 服务生把菜单递过来。 虞城将菜谱推到元娉面前,“元小姐,想吃什么,你看着点。” 元娉是这家店的会员,点了几道做得比较好的特色菜。 虞城又加了两个补气血的汤,接着把菜谱递给服务生,“快上菜吧,都饿了,菜里不要放辣椒,不要太咸,元小姐有伤。” 服务生一一记下,转身走出去。 叶灵喊道:“我还没点菜呢!” 虞城白她一眼,“你一个蹭饭的,随便吃点就好了,点什么菜?” 叶灵从包里抽出一沓现金,啪地甩到餐桌上,“这顿我请!请问我可以点菜了吗?” 虞城刚想埋汰她几句。 元娉对服务生说:“把菜谱给这个小姑娘,让她点,菜金从我的卡里刷。” 她在这里有充会员卡,报了手机号后四位。 服务生照做。 叶灵不由得暗暗吃味。 难怪男人都对她好呢,这性格这作派,连她一个女的都觉得舒服。 希望她不是楚晔要找的那个救命恩人,否则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叶灵点了两个自己爱吃的菜。 等菜的间隙,虞城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元娉,又扫了眼坐在元娉旁边的叶灵。 如果他是楚晔,会选择元娉。 元娉是女人,适合当爱侣。 叶灵是黄毛丫头,适合当妹妹。 忽然发觉这两人猛一看,有些相似,但是细看,五官又不同。 元娉长得更精致,轮廓更立体,双眼皮,高鼻梁,精雕细琢的五官,一张漂亮的鹅蛋脸。 叶灵是单眼皮,鼻梁不高,瓜子脸。 单看叶灵也挺漂亮,可是跟元娉一对比,韵味和气质差着一截。 饭菜一道道地上,三人开始吃菜。 虞城帮元娉盛了碗汤,说:“这汤补气血,你身子弱,多喝点。” 元娉道了声谢。 虞城又盛了一碗。 叶灵以为他是给她盛的,急忙站起来,伸手去接。 虞城却把汤碗放到了自己面前。 叶灵胃里憋了一口气! 大家都是女人,凭什么区别对待? 她拿起汤勺自己盛,把碗勺弄得砰砰作响。 虞城瞅她一眼,嗔道:“蹭饭的那个,想吃就吃,不想吃出去!” 叶灵狠狠瞪了他一眼,还是楚晔好啊。 楚晔斯文贵公子,温润如玉,绅士风度,从来不像虞城这样没礼貌,也从来不会冲她大喊大叫。 正想着,手机响了。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楚晔。 叶灵急忙拿起手机,按了接听,兴冲冲地说:“楚晔,你想我了?” 元娉心里尖锐地疼了一下。 她垂下眼睫,假装喝汤,掩饰真实情绪。 楚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听司机说你上了虞城哥的车,去吃饭了?” “是啊,那个城咬金太没风度了,我气都气饱了!” “吃完饭让司机陪你去玩吧。虞城哥挺忙的,你跟着他,会影响他工作。” “他才不忙呢,他正对着个……” 想说,他正对着个美女大献殷勤,话到嘴边又住了口,直觉害怕楚晔问那美女是谁。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 楚晔道:“那你慢慢吃,我派人去结账。” “好啊。” 一个小时后。 三人吃完,下楼。 虞城依旧搀扶着元娉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朝车子走去。 叶灵不时拿眼瞪他,心里暗暗骂他,舔狗。 一辆黑色红旗l6忽然开过来,在三人面前停下。 司机下车拉开车门。 一双颀长的腿伸出来,走下来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 正是楚晔。 叶灵眼前一亮,拔腿就朝楚晔跑过去! 楚晔视线却落在元娉身上。 他看看元娉,再看看朝他跑过的叶灵,眸眸微敛,若有所思,总觉得两人猛一眼有两三分相像。 第1636章 环环相套 叶灵飞快地跑到楚晔面前,双手抓着他的手臂,仰头冲他笑得眉眼弯弯,“楚晔,你不是说派人来结账吗?怎么你亲自来了?忙完了?” 楚晔低嗯一声。 视线仍落在元娉身上。 这个女人,不知为何,看到她,他心里总会生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类似痛惜,怜惜。 尤其她受伤,她消瘦。 他看不得她受苦。 可能因为她的身世可敬可怜可悲,又被元坚当成工具人。 叶灵摇晃楚晔的手臂,“楚晔,咱们上车吧!” 楚晔垂眸,望着她笑得甜而弯的眉眼,低声问:“你有没有表姐堂姐?” 叶灵想了一下,“没有呢。” 楚晔不再言语。 这世上没有血缘关系,长得像的有很多,娱乐圈里比比皆是。 叶灵洁白清瘦的脸,弯弯的笑眼,单眼皮大眼睛,和他记忆里七年前的少女重合。 时间地点人物都能对上。 当年在场的保镖们也一口咬定,七年前救他的少女,就是叶灵。 楚晔不再怀疑,把叶灵的双手从自己手臂下拿开,冲虞城和元娉笑道:“谢谢你们帮忙照顾叶灵。” 元娉心脏颤了颤,一阵寡痛。 这是把叶灵当成自己人的口吻。 不过,这样也好。 那小姑娘活泼开朗,家世肯定没她复杂。 楚晔若能和她修成正果,比往她家的浑水里蹚要好得多。 元娉冲楚晔微微笑了笑,算是回应。 虞城推她一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傻笑什么?你过去跟他说,你喜欢他。今天出现在他家公司楼前,不是巧合,是你想见他。” 元娉轻声道:“不必了,我们走吧。” 虞城嘿了一声,“看我这急脾气,最看不得有人横刀夺爱了!” 他冲楚晔喊道:“楚晔,元小姐她……” 元娉急忙抬手堵住他的嘴。 虞城剩下的话被堵了回去。 楚晔看向虞城,“城哥,你刚才要说什么?” 元娉道:“没什么,你和叶小姐快回去吧。” 楚晔视线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半分钟之久,眼神若有所思,觉得她身上有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可是她的鹅蛋脸、双眼皮、高鼻梁,和他记忆中的小姑娘关系不大。 她笑起来矜持而优雅,浅笑居多,从来没见她笑得眉眼弯弯过。 是他想多了。 楚晔冲元娉点一下头,转身上车。 叶灵跟着上了楚晔的车。 关车门时,叶灵忽然转身冲虞城做了个鬼脸,拇指倒竖,用口型无声地说:“臭城咬金,闲事精!” 虞城也冲她倒竖大拇指,做了个鄙视的表情。 元娉朝虞城的车走去。 虞城急忙上前去搀扶她,边走边替她打抱不平,“你明明喜欢楚晔,楚晔看你的眼神也和看叶灵的不一样,搞不懂你俩怎么回事?明明互相喜欢,为什么不挑明?非得便宜那个叶灵?我最讨厌有人横刀夺爱,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了,我和悦宁……” 忽然想起,元峻是她亲堂哥。 虞城急忙改口:“算了,当我没说。” 元娉静默不语。 她不能告诉他,元坚一直把元峻当成对手。 让她接近楚晔,嫁给楚晔,并不是想让她幸福,而是想利用她和楚晔的关系,方便到时调动顾家的人脉,和元峻抗衡。 一旦元坚和元峻对峙,楚家人和顾家人势必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真喜欢他,就离他远远的,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元娉弯腰坐进车里。 虞城也上了车,发动车子,把她送到了她住的别院外,位于皇城根下。 门口有站姿笔直的哨兵把守,高墙大院,戒备森严。 这地方,他过去曾数次开车经过,若不是送元娉,这辈子都不会靠得如此近。 别院看着有些陈旧了,远不如他们家别墅豪华。 但是他们家别墅有钱就能买到,这里却是花再多钱都买不到的。 虞城好人做到底,想下车,把元娉送到她家去。 元娉阻止了他的好意。 环视一圈,见车外无人跟踪,元娉低声对他说:“我哥盯上你们家了。如果他派人去怂恿你们家联姻,切记,不要同意。这里水很深,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的。” 虞城一怔。 没想到自己家远在岛城,居然也被元坚盯上了! 这个元坚还真不是个善类。 虞城讪讪一笑,“我家去年出过事,苟延残喘到现在。泱泱京都城,比我们家有钱的富商,多的是。你哥瞧上我们家什么了?” 元娉道:“青回。” 虞城不出声了。 青回背后是独孤城。 想必元坚派人调查过青回了。 他们这些人职位至此,钱自然不缺,智囊团也不缺,缺的是青回和独孤城那样的奇人异士。 窥一斑而知全豹,元坚的野心由此可见一斑。 交待完,元娉推开车门下车,叫了个警卫员扶自己回家。 虞城发动车子,朝沈恪家开去。 刚入他家门,虞城就接到了父亲虞棣的来电,“城城,元峻的堂弟元坚,刚给我打过电话,说他有个如花似玉的亲妹妹,性格很好,气质高洁,洁身自爱,深得元老喜爱。他的意思,是想跟我们家联姻,你愿意吗?” 虞城暗道一声好家伙! 这速度简直了! 得亏元娉提醒过他,否则就入元坚的圈套了。 虞城厉声说:“不愿意!我一万个不愿意!这个元坚没安好心,他看中的是青回和独孤城叔叔!” 虞棣沙哑的声音里隐约带着些许得意,“元家权势在京都数一数二,林柠随手帮了我们一把,就能让我们家起死回生。若能和元家联姻,不久的将来,我们虞家就是下一个顾家!” 虞城揶揄道:“天还没黑,你就开始做美梦了?顾家能长盛不衰,是因为傲霆爷爷从不在外面眠花宿柳,要么勤勤恳恳搞事业,要么一门心思培养接班人。你倒好,我小小年纪,你们就把我扔到国外自生自灭,对虞瑜也不管不问。你成天要么倒在酒桌上,要么倒在女人裙下,还想成为下一个顾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不同意和元坚家联姻,你也别想打虞瑜的主意!元坚看中的是青回,不是虞瑜!” 虞棣慢悠悠地说:“晚了,我已经答应了。” 第1637章 快来救我 虞城快要被这个酷爱攀龙附凤的爹气死了! 他多年行善积德,遇到元娉。 元娉提醒他,让他免于沦为内斗牺牲品。 却抵不上有个趋炎附势的爹! 虞城冲虞棣大发脾气,“我和元娉是朋友,即使不联姻,日后若出事,她也会出手相助。元坚看中的不是我,是想借此笼络青回和独孤城叔叔,以此制衡元峻。这堂兄弟俩乃二虎,一山容不下二虎,他俩日后必有一战。同他们家联姻,就是提前站队。虽然元峻抢了悦宁,但我还是站元峻,因为他稳,元坚差点意思。” 虞棣敷衍道:“等你回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吧。” 挂断电话,虞城把手机朝沙发一扔。 他走到沈恪身边坐下,头歪到他肩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哥,你没和老虞相认是对的。这老家伙财迷心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打电话,沈恪听到了,猜出个八九成。 他从前修复文物,熟读古代史。 历朝历代,权谋之术大同小异,万变不离其宗。 沈恪拍拍虞城的后背,“你做得对。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 虞城醍醐灌顶。 元娉明明喜欢楚晔喜欢得紧,却只能深埋心底,是怕连累楚晔。 他忽然很心疼那个苍白消瘦的女子。 一如心疼爱而不得的自己。 他手臂搭到沈恪的肩膀上,有感而发,“哥,这个世界真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的,太多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越长大越无助。” “又想悦宁了?” 虞城脸埋在他颈窝里,闷闷地说:“不是因为悦宁。” “谁?” “元娉。” 难得,沈恪眼神微微沉了沉。 触景生情,他想小天予,想得心肝肺揪在一起。 那孩子一岁多了,他连近距离看一眼,都做不到。 苏星妍拿着手机,缓步轻移朝她走过来。 沈恪急忙起身去扶她,扶到沙发上坐她。 苏星妍把手中手机递给他,“天予,独孤城叔叔让徒弟刚发过来的。” 沈恪接过手机,目光沉沉盯着屏幕里的小天予。 天予小小的身子穿一套墨青色棉质秋袍,俊秀的小脸绷着,眼珠漆黑清亮,透着锐利的锋芒。 他手指掐诀立在一株大树旁,嘴唇快速蠕动。 原本静止不动的大树,忽然随风晃动。 飘摇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犹如狂风大作。 沈恪早已见怪不怪,全程贪恋地盯着天予俊秀的小脸,怎么看都看不够,很想将他抱在怀里,一直抱着,一直抱着。 虞城却吃惊地瞪大双眼。 视频结束,沈恪循环播放。 虞城喃喃道:“这是真的,还是特效?” 没人回答他。 虞城自言自语,“活了二十八年,还不如个一岁多的小孩。这一定是孤城叔叔找人做的特效,忽悠你们的,怕你们问他要孩子。不建议这么小的小孩学法术,因为我学不到。” 一道森冷的声音从博古架后面传过来,“你资质差。” 言外之意,你学不会,不是那块料,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是青回。 虞城朝他的方向白了一眼,“你倒是学会了,还不是怕我妹怕得要死?” 青回冷冷扫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 虞城换了种讨好的语气,“青回哥,眼下元坚要我同他们家联姻,我自然不会同意。如果元坚出手相逼,你能给他点颜色看看吗?” 青回寒着脸嗯一声。 沈恪出声阻止,“不可。元坚若真出手相逼,最好的办法是借力打力,借元峻或者元伯君、元老之手教训元坚即可,哪怕借元仲怀的手,都比让青回出手强。蛊毒虫本就是邪术,是当权者最忌讳的。” 虞城听进去了。 青回却没听进去。 当天半夜,夜深人静。 趁众人熟睡之际,青回悄无声息地从窗户下去了。 他体内的本命蛊,曾在元坚腹中待过,有元坚身上残留的气息,指引着青回找到医院。 元坚住在十二楼vip病房。 青回一路避开监控,来到阴影处,从背上的包里掏出一个棕色小笼,打开笼口,里面飞出几只毒蚊。 比正常蚊子体型大,爪子张扬纤细,身上有非常明显的艳丽花斑。 这是东南亚地区的花斑蚊,多生活在阴暗潮湿处,有着非常强的抗寒能力,身上不只携带多种病毒,还被青回喂过蜈蚣和蛇蝎的血。 青回盯着花斑蚊,口中念念有词。 花斑蚊振翅往上飞,直飞到十二楼,顺着窗户飞进去。 此时已是寒秋接近入冬,北方蚊蝇已经不多见,何况是十二楼,蚊蝇上不来,所以窗户不会关太严。 没多久,熟睡的元坚就被蚊子叮醒了。 脸、手、手臂无一幸免,越挠越痒。 等医生赶来时,他的脸、手和手臂上已经鼓出了几个蟠桃大的包,且被挠得破皮红肿流水。 医生观察过后,帮他涂药处理,又派人抽血化验,生怕被问责。 药涂过之后,第二天仍旧没消肿,反而越来越痒,又疼又痒。 疼能忍受,吃止疼药会减轻。 可是这个痒,比疼磨人得多。 元坚疼痒难忍,躺在床上想打滚,腹部又有伤,滚都不能滚。 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吧? 想他活了二十七年,何曾遭过这么大的罪? 院长紧急召来院内数名顶尖医生前来会诊,皮肤科、感染科、神经内科、急诊科、病毒科都来了。 会诊过后,配出的药,只能管一时不痒,除不了根。 病急乱投医,元坚想到青回。 他解毒的方法虽然恶心,但是快而有效。 这样的人必须要为己所用! 他急忙派手下人去请青回。 又安排了两批人,分头去找元娉和虞城。 数小时后,元娉和虞城被带到了郊外一处别墅。 二人对视一眼,皆面面相觑。 元娉惊讶地问:“虞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虞城抬手摸摸后脑勺,“有便衣上门找我,说有一桩行贿案需要我配合调查。我看了证件是真的,就跟来了,去年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习以为常。怎么今年审案子不去警局,要找个别墅审?元小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家也出事了?” 元娉唇角浮起一抹苦笑,“这是我外婆家名下一处度假别墅,他们说我外婆身体抱恙,想见我,把我接来了。” 虞城瞬间明白了。 他俩都被骗了! 虞城急忙朝门口走去,伸手拉门,却死活拉不动。 显然有人在外面锁上了。 虞城又走到窗前,去推窗户,窗户被提前固定死了,怎么推都推不动。 虞城急忙去裤兜里摸手机,摸出手机拨打青回的号码。 手机却拨不出去。 没信号。 元娉走到沙发前坐下,轻声说:“没用的。他们既然把我们接来,肯定是有备而来。没没收我们的手机,自然就会屏蔽信号。”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们要做什么?” 元娉拿起茶壶,壶里有热水。 元娉将水倒入两个杯中,抬头缓缓道:“联姻。” 虞城气不打一处来,在室内暴走,“什么年代了,还逼人婚嫁?简直不把人当成人!你哥太过分了!” 元娉眼睫垂下,笑容凄悲。 亲妹妹都能当成工具人,说捅就捅,何况虞城一个外人? 虞城忽然停下脚步,吸了吸鼻子,“什么气味这么好闻?” 元娉也闻到了,细细嗅了嗅,像是檀香,又不太像。 一进屋好像就有,只不过那会儿淡,这会儿浓郁。 元坚不会那么好心,给他们燃香,其中必定有诈。 元娉抬手捂住鼻子,冲虞城喊道:“快堵住鼻孔!” 虞城急忙拿手去捂,可惜已经晚了。 他只觉体内血液开始发热,像喝了一锅刚出锅的姜水。 渐渐的,发烫的热流顺着血管快速地窜流到了全身,一瞬间集合到了一个地方。 皮肤酥痒发麻,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在他身上爬。 他是成熟男人,懂那种冲动,是男性本能的冲动,此时再看元娉,眉目生动,分外妖娆,肤白如雪,面颊绯红如桃花,美貌至极。 昨天看她还苍白清瘦,我见犹怜。 这一定是幻觉! 元娉喜欢楚晔,楚晔也喜欢元娉。 兄弟妻不可欺! 虞城使劲咬住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 疼痛能缓解身上的灼热。 他软着腿跑到门口,用拳头拼命砸门,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有种出来当面杠,背后玩阴的算什么?” 可惜,他喊了很久,都没人回应。 元娉已经支撑不住,躺在沙发上,把嘴唇咬出了血。 虞城又挪着发软的双腿,来到窗前,冲窗外大喊:“青回,青回哥,快来救我!孤城叔叔,孤城叔叔,城城有难!宁子,宁子,你在哪里?你再不来,我就清白不保了!宁子,快来救我!” 他帅气面孔满是痛苦、愤懑与焦急。 谁都知道这是徒劳。 这些人又不是神,不可能一喊就来。 正当绝望之际,门外突然传来极轻的金属碰撞声。 第1638章 太凶猛了 那细微的金属声像是撬锁的声音! 虞城如遇救星,打了鸡血一般,吃力地挪着麻软的双腿,来到门前。 他用无力的双手拍打着门,喊道:“谁?是青回哥?还是孤城叔叔?” 门外人不语。 轻微的金属声仍在响。 元娉冲虞城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对他说:“房间内,应该有装监控,别打草惊蛇。” 虞城慌忙朝旁边挪。 他觉得元娉不愧是元老的孙女。 这冷静镇定的模样,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换了旁的女人,中了迷香,早就惊慌失措,大喊大叫,乱成一团了,可她仍能冷静思考,顾及细节。 虞城这会儿意识已经迷乱。 腿支撑不住,毫无形象地倒在地上,后背靠着墙。 浑身是汗,着了火一样,脑子里仿佛有东西怂恿着他,蛊惑他朝元娉靠近,再靠近。 靠近她,占有她,就不会如此难受了。 可那是畜生才会做的事。 他堂堂岛城虞少,怎么能做那种下三滥的事? 对得起秦悦宁吗?对起得楚晔吗?对得起顾家所有帮过他们兄妹的人吗? 虞城用手使劲掐自己的大腿,手使不上劲,就用指甲掐。 把大腿掐出一道道青色紫色红色的印痕,掐到最后都掐出血了。 血迹顺着裤子面料渗出来。 元娉也好不到哪里去,通体泛粉如三月的桃花,香汗淋漓,眼神迷离,四肢软绵绵的,细长的身子姿态柔媚地躺在沙发上,是平时没有的妩媚。 房间内温度渐渐升高。 元娉想去找迷香,将其吹灭,可是身体软得挪不动,只能拼命咬着嘴唇,拿手掐自己身上的肉。 “咔哒。” 似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门从外面推开。 走进来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 男人眉目俊朗,身姿翩翩,眼神却焦急。 不是青回,不是独孤城,更不是秦悦宁,是两人都没想到的人。 楚晔。 元娉抬手遮脸,潜意识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窘态。 虞城红着一张帅气的脸冲楚晔无力地笑,“老弟!我感谢你全家!救我们出水火!” 楚晔朝身后人吩咐道:“快带城哥出去!” 他的保镖们应声,立马走到虞城身边,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来。 楚晔则朝元娉大步走过去。 来到元娉面前,楚晔俯身,伸手摸她的额头。 他的手上带着从外面裹挟进来的冷秋的寒凉,碰到元娉烫如炭火的脸,她顿时浑身一哆嗦。 一是温差,二是男人的肉香。 体内仿佛有野兽疯狂地驱使着她,驱使她扑到楚晔身上,扒光他的衣服,和他行巫山云雨之事…… 活了二十三年,她从来没这么渴望过性。 迷香劲儿太凶猛了。 楚晔嗅到异香,迅速屏住呼吸,弯下腰把她抱起来,快步朝门外大步走去。 元娉手臂软绵绵地缠在他脖颈上。 头靠到他颈窝里。 鼻间全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干净的有力的充满魅力的雄性荷尔蒙。 那气息让她着迷,让她失控,让她浑身着火,蠢蠢欲动。 她用力往下咽了咽口水,低声说:“换个人,抱我。” 楚晔却没换,今天带的皆是男保镖。 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别的男人碰她。 他双腿大步如风往前走,垂眸扫一眼她娇红的脸颊,墨羽般浓密的睫毛,心中怦怦乱跳。 她柔软滚烫的身子,隔着衣服烫着他的皮肤。 楚晔觉得自己好像靠近一堆篝火,身体快被这篝火烤化了。 脑子有点晕,类似微醺的感觉。 从前不是没接触过女人,漂亮的女客户,合作方的女儿,艳光四射的女明星,京都众多名媛千金,还有叶灵,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可是能让他心乱的,只有元娉。 “那些人呢?”元娉趴在他怀里神智不清地问。 一说话,嘴唇在他脖颈间蠕动,仿佛在吻他。 楚晔觉得血液顺着脖颈往下冲,冲得小腹鼓胀,很不舒服。 他克制着冲动,声线沉着道:“已经派人处理了,别担心。” 元娉一愣,“死了?” “打晕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沈恪哥打电话告诉我,说虞城被人带走配合调查,我在警局和法院有人脉,能帮得上忙。我安排人暗中跟着城哥,结果他被带到的地方居然是一处别墅,不是警局。我怀疑其中有诈,便带人赶了过来,没想到你也在。” 如果他没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楚晔心里有些后怕,元坚做事居然如此没下限! 元娉默默听着,秀美的脸往他脖颈里靠了靠。 他身上散发着可以依赖的香气。 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哥哥,给不了她安全感,可是这个认识区区几十天的男人,却给足了她安全感。 楚晔抱着元娉上了车。 车内空间密闭,元娉难受得浑身血脉凸起,像要炸了一样。 楚晔见她难受,修长手指轻抚她的头,低声说:“再忍忍,我送你去医院。” 元娉只觉天灵盖一麻,被他抚过的地方像过了电一般。 嘴唇不受控制地凑到他脸上,她吻住他削薄好看的唇,吻得疯狂又毫无章法。 她渴望他,迫切地渴望,如渴思浆,如热思凉。 楚晔一怔,理智想推开她,身体却不想。 手臂不受大脑控制地搂到了她纤瘦若细竹的腰上。 他垂首,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间夹杂着元娉唇上的血腥味。 两张唇紧紧地贴到一起,舌尖跟舌尖缠绵。 元娉如大旱三年干得龟裂的田地遇到甘霖,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和他接吻的感觉真好啊,真好,真好真好。 她还想要更多。 理智已经被体内的迷香冲去了爪哇岛,她伸手去抠他的腰带。 以前没解过男士腰带,抠不开。 她有点着急,粗暴地去拽。 楚晔腾出手,按住腰带,把她的手拿开。 元娉的手又黏上来,在他身上乱摸。 摸得楚晔浑身炽热,想把按到身下,解救她,帮助她。 可是现实种种,由不得他做这种放肆的事。 他把唇从她的唇上挪开,催促司机:“快点开车,元小姐顶不住了。” 司机是个老司机,跟了楚晔多年,问:“晔少,要不要就近找家酒店?” 楚晔低眸望着复又缠上来的妩媚动人又滚烫柔软的元娉,喉咙上下滚动几下,克制着冲动道:“去最近的医院,快!” 司机沉默片刻说:“元小姐中的是迷香,不是药,去医院也没什么好法子,洗胃洗不了,打钉吃药也不顶用。去了医院,一样受煎熬。元小姐是元家人,不比做生意的商人,最顾忌面子和名声,一旦去了医院,这事就闹得不可收拾了。” 楚晔眼眸微垂问:“你想表达什么?” 司机回:“晔少,看得出来元小姐喜欢您,您也很在乎她,不如用最省事也最安全的方法解决。” 第1639章 禽兽不如 司机这话太有蛊惑性了! 楚晔差点就心动了。 倘若他是个普通的富家子弟,家中兄弟好几人,有人继承家业,那么他不假思索,抱着元娉就去酒店,同她做尽男欢女爱之事,然后去元家提亲,娶了她。 可他是家中长子,且是楚氏集团的重要继承人。 若他出事,娇宠长大的妹妹楚韵,担不起重任。 他每一步都得慎重,尤其是婚姻大事。 楚晔拿起手机拨通易川的电话,“川哥,我有两个朋友中了迷香,身份原因,不能去医院,能麻烦你来一趟吗?” 易川道:“都是自家兄弟,说麻烦就见外了。你朋友什么情况?” 楚晔把元娉和虞城的状况,清晰又迅速地说了一遍。 易川听完思索片刻说:“你们先找个地方等着,我去找我同事配药,配好药,马上赶过去。” “谢谢川哥。” “客气了。” 收起手机,楚晔朝车窗外看了看,前面就是叶灵借住的那处别墅。 眼下离那套最近,其他别墅至少得多开四五十分钟的车程。 去酒店,人多眼杂,更不是明智之举。 楚晔吩咐司机:“去前面那套别墅吧,易医生很快会赶过来。” 司机应着:“好的晔少。” 楚晔把位置发给易川,又给虞城那辆车上的司机去了个电话,让开去前面别墅。 三五分钟后,车队抵达别墅。 楚晔抱着元娉,大步朝里走。 虞城则被保镖一左一右地架着,往里走。 楚晔打电话的时候,叶灵也在给他打电话,可他手机一直占线,终于打通了,楚晔腾不出手来接,便任由它响着。 叶灵握着手机站在窗前,犹豫要不要给顾南音打电话问问,楚晔为什么不接电话? 就看到庭院里来了好多人。 为首的正是楚晔! 叶灵眼前一亮,心中充满小欢喜,拔腿就要奔下去找他,却见楚晔怀中打横抱着个女人。 哪怕身子蜷着,也能看出那是个身姿曼妙面部轮廓柔美的年轻女子。 叶灵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和嫉妒。 她趿拉着拖鞋,就朝楼下跑。 拉开门,一口气跑到楚晔面前。 借着柔和的路灯光线,看到楚晔怀中抱着的是元娉。 元娉面颊绯红,眼神迷离,两条细瘦的手臂缠在楚晔脖颈上,脸紧紧贴到楚晔的颈窝里,嘴唇似乎在吻他的脖子。 叶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声音混杂着怒意和委屈,“楚晔,这么晚了,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楚晔脚下不停道:“元小姐和虞城哥出了点小事故,等会儿医生会过来。不方便去酒店和医院,这里距离最近,在此歇息一下,打扰你休息了。” 叶灵瞥到虞城被保镖架着,忍不住埋怨:“那你也不能抱着她吧?让保镖架着她就好了,城咬金不就被保镖架着的吗?” 楚晔垂眸扫了她一眼,眼神微微暗了暗,带着一丝不悦。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是女朋友。 未免管得太宽了。 楚晔脾气好,但不是没脾气。 他不再回应,抱着元娉加快步伐,来到一楼。 找了间向阳的房间,把她小心地放到床上。 元娉这会儿已经昏迷了,身上烫得像烧红的炭火。 楚晔吩咐保镖:“去打盆凉水,带几块毛巾。虞城哥那边也是,找人用湿毛巾给额头降温,别烧坏了脑子。” 保镖照做。 凉水很快打来,保镖把湿毛巾拧好,递到楚晔手中。 楚晔将毛巾折叠成小块,放到元娉额头上。 帮她处理了嘴唇上的伤口,接着又拿起一块湿毛巾帮她擦脖颈。 许是毛巾凉,元娉无意识地轻吟了一声。 那声音娇媚多情,听得楚晔心中一颤,血里仿佛涌起浪花。 元娉身上氤氲的汗香随着她的呼吸飘到楚晔身上,罩着他的肺。 打小在美人圈里长大的人,突然觉得元娉好美,妩媚多姿,风情万种,眉眼间却又有一种倔强的清冷,不输自家那些倾国倾城的美人亲戚。 楚晔握着毛巾的手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停留片刻。 不停留,会忍不住扒她衣服。 他深呼吸一声,让脑子恢复冷静。 叶灵立在他身后,双臂环胸,冷冷瞅着这一切,忍不住说:“楚晔,我来照顾元小姐吧,你去照顾虞城。” 楚晔没什么情绪道:“不用。不早了,你去睡吧。” “为什么不用?” 楚晔头也不回,“不放心。” 叶灵快要气死了! 楚晔是她看上的人,她追得那么用心,元娉凭什么弯道超车? 什么叫出了点小事故? 该不会是“苦肉计”吧? 叶灵心情烦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如无头的苍蝇,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楚晔本就担心元娉,被叶灵杂乱的脚步声弄得心烦意乱,回眸对她说:“你去睡吧,等医生来了,给元小姐和虞城用好药,脱离危险,我们就走。” 叶灵脾气上来了,“走什么走?这是你家的别墅,该走的是我!” 她扭头就朝外走,边走边赌气说:“我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 说离开,其实是想让楚晔挽留。 楚晔吩咐身后的保镖:“看住她,太晚了出门不安全。” 保镖应着,急忙去追叶灵。 叶灵都到门外了,楚晔还能听到她吵吵嚷嚷发脾气的声音。 他不由得怀疑,她是当年救自己的那个小姑娘吗? 七年前的那个小姑娘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年纪虽小,做事却冷静理智,情绪稳定。 叶灵二十二岁了,平时还好,今天的行为冲动任性,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易川很快带着他的同事来了。 他的同事去了虞城那屋。 易川则来治疗元娉。 他扒了扒元娉的眼皮,又观察了下她的唇舌,试了下体温,给她输上液。 接着撸起元娉的袖子,抽了三管血,要回去化验有没有特殊成分。 楚晔问:“川哥,元小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易川道:“别担心,是短暂昏迷,也是累了睡着了,这是人体开启的一种自我保护功能,给她输的是补充体液和解毒的药液。得等化验结果出来,我再给配几副解毒的中药,中药温和,副作用小,排毒效果好。” “会不会对她身体造成损伤?” “会,神经和内分泌都会有影响。” “大概要几天,才能恢复正常?” “少则三五天,多则一星期。” 楚晔暗骂元坚禽兽不如的东西! 派人捅元娉一刀还不够,又用迷香迷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易川交待道:“小心观察她。如果她身体出现颤抖,嘴唇发青发紫或者口吐白沫,及时联系我。我现在回医院,送血样标本进行化验。” “好,辛苦了,川哥。” “应该的。” 等易川走后,楚晔拿手机录了元娉沉睡的视频,等明天一早,发给元老。 这么大的事,必须得让他知道。 他自己家的狗,让他自己管教。 楚晔起身去看了眼虞城,虞城也睡着了。 叮嘱保镖看好虞城,楚晔来到元娉身边坐下,盯着她输液。 等输完三袋药液,已是凌晨两三点钟。 困意席卷,楚晔撑着观察了会儿元娉,见她没有颤抖,嘴唇也没发青发紫,再也撑不住,趴在床头上睡着了。 等醒来,天色已微亮。 他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元娉的眼睛。 她眼神仍残留着昨晚的迷乱和媚态,但是比昨晚好一点了。 元娉眼中有愧意,轻声说:“给你添麻烦了,楚先生。” 往常她都是称呼他楚先生或者楚总,楚晔并不觉得有什么,今天突然听着不太舒服。 楚晔道:“叫我楚晔吧。” “好,虞总呢?” “在隔壁房间。” “他怎么样了?” 楚晔回:“跟你差不多。” 元娉盯着他泛白的面孔,眼底下略发青的眼圈,以及眼白中的红血丝,猜他肯定熬了大半宿照顾自己,心中不由得感动丛生又夹杂愧疚。 她柔声说:“你去床上睡吧,我没事了。” 楚晔注视着她苍白憔悴却不失美丽的面孔道:“你还没脱离危险,我不能走。” “找个保镖来看着我就好。” 楚晔斯文清润的俊脸变得严肃,“保镖是男人,别考验人性,人性经不起考验。” 元娉神色微微一顿,才想起他要表达的是什么,这是怕保镖玷污她。 她现在脑子昏昏沉沉,昨晚发生的事,很多都记不清了。 元娉小心地试探道:“我昨晚有没有出丑?” “有。” 元娉的脸腾地红了,“我昨晚做什么了?” “解我腰带,扒我裤子。” 元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打小被父母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的,怎么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楚晔盯着她红如樱花的脸颊,沉默许久出声道:“如果有一天,你父母被杀,你会为他们报仇吗?” 他在试探她的态度。 他想把她从那个禽兽不如的哥哥手里捞出来。 第1640章 爱这男人 元娉想也不想地说:“当然会!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爸妈生我养我,供我读书教我做人。若他们真被杀,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帮他们报仇雪恨!” 楚晔静默地注视着她漆黑坚硬的眼珠。 暗道,果然是缉毒英雄的女儿,外表被元家磨得再柔顺,忠和烈却刻在骨子里。 元仲怀一家对她谈不上多宠爱,她都要拼死为他们报仇。 若她知道自己全家人被毒枭团伙杀光,铁定拼了命,不顾一切地去报仇! 可她一个弱女子,去对抗一帮荷枪实弹视王法为儿戏没有任何底线的国际犯罪团伙,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去帮她报仇,也不现实。 自己有父有母有公司要继承,成年人了,做事不能一时冲动,不顾后果。 元老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他更不可能妥善解决。 楚晔原本打算告诉她,她的真正身世。 权衡一番利弊,只能将心中念头压下来。 他抬手拍拍她纤薄的肩头,“过几天搬出来住吧。先是被捅一刀,接着被下迷香,你有几条命够这样折腾?” 元娉点点头,“我这几天开始找房子。” “住我家吧。” 元娉一怔,“你家?” 楚晔喉间低嗯一声,“我有套公寓,在我们公司附近,平时空着,你过几天搬去住。” 元娉思索一下,“好,房租多少?我转给你。” 楚晔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低声嗔道:“真被迷傻了?” 这举动太亲昵,是恋人之间才会有的举动。 他的语气也太温柔,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 元娉心中莫名激动,兴奋和紧张交杂,还有一些懵怔。 之前他们之间是发乎情,止乎礼。 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得这般亲昵? 元娉红着脸试探地问:“我昨晚,是不是真非礼你了?” 楚晔见惯了她一本正经大家闺秀的模样,看她脸红红的样子着实有趣,便故意逗她:“是,你吵着闹着要睡我,推都推不开。” 元娉顿时面红如赤血。 翩翩如玉的儒雅贵公子,一向文质彬彬的,今天不知为何,说话如此直白,直白得近乎粗野。 元娉窘得低下头,声若蚊蝇地问:“那,睡了吗?” 楚晔想笑。 睡没睡的,她自己不清楚吗? 傻乎乎的样子竟比平时精明干练的模样更动人,大约是反差萌。 楚晔道:“睡了,你会怎么处理?” 元娉吓了一跳! 浑身酸软无力不假,但是身下没有撕裂的痛感。 脑子胀疼,雾蒙蒙一片,她实在记不清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垂下浓睫不敢看他,极小声地说:“我会给你补偿,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楚晔快要绷不住了。 没想到她是这么有意思的人。 正常思维是女人问男人要补偿,到她这里反过来了。 果然,骨子里是忠厚之人,没被元坚带坏。 “想要什么补偿,我现在想不出来,先扶你去洗漱吧,肚子该饿了。”楚晔站起来,搀扶她。 元娉把腿从被子下伸出来,双脚落地。 往前迈时,脚像踩在棉花上,使不上劲。 身子不稳,歪到了楚晔怀里。 初次见面,她也是这样歪到楚晔怀里的,当时他心如止水,十分绅士地扶住她。 这次一歪,歪得楚晔心跳加速。 一股麻酸的电流顺着全身血管,快速地窜流到了全身,一瞬间又集合到了一个地方,让它膨胀起来。 楚晔屏住呼吸。 身体比大脑诚实。 他弯腰打横抱起元娉,朝卫生间走去。 将她放到马桶上,接着退出去,掩上门。 元娉觉得他好体贴啊,像朵解语花,居然知道她被晨尿憋得难受。 等她方便完,门外的脚步声响起。 楚晔推门走进来,把她从马桶上搀扶起来,搀到洗手盆前,帮她挤好牙膏塞到她手里,又在后面扶着她,方便她站稳,好刷牙洗脸。 元娉感动得快要哭了!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的男人? 难怪林柠拼了命也要嫁给秦陆。 想必秦陆也如楚晔这般细心体贴吧? 元娉刷完牙,捧起水冲了冲脸。 刚要转身,脚下突然腾空,楚晔又将她抱了起来。 长这么大,哪受过这等待遇? 元娉拘在他怀中,有些不自在地说:“你扶着我就好,抱来抱去,挺沉的。” 楚晔清润的嗓音道:“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哪里沉?” 这亲昵的语气,让元娉觉得和他像交往多年的恋人。 楚晔抱着她,大步走出卫生间,将她放到床上。 这时保镖拎着购物袋,敲门走进来。 楚晔从保镖手中接过购物袋,拆开包装,取出一瓶瓶护肤品,放到床头柜上,说:“不知道你平时用什么牌子,这是楚韵常用的,你先将就着用。用不惯告诉我,我再派人去买。” 元娉盯着那精美的瓶瓶罐罐,泪光在眼中聚焦。 原本对楚晔是喜欢,是爱慕。 如今是爱了。 是的,她爱这个男人! 好感在一次次接触中累积成了扎扎实实的爱。 这么细心熨贴的男人,人如其名,像太阳一般明亮温暖。 如果能嫁给他,同他生活一辈子,一定很幸福吧。 可惜,她不能嫁。 元娉心里开始痛起来,刚开始细若游丝地痛,过了一会儿锥刺一般。 很快女佣人端着饭菜走进来,有炖得粘稠的米粥,还有两样小菜和做得精美的面食。 楚晔道:“等会儿还要输液服药,你先吃得清淡点。等你好了,我带你出去放开肚子使劲吃。” 元娉盯着他墨玉般温润漂亮的眸子,“你别对我太好。” 楚晔唇角微抬,“你怕什么?” “你懂。”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 楚晔拿起汤勺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 元娉张开嘴,牙齿不小心碰到了勺子,牙根酸酸的,心里也酸溜溜的。 楚晔目光清润望着她,“没被喂过?喝个粥都能咬到勺子。” 元娉点点头。 父母太忙,她从小被要求独立,这样的温情于她来说是稀罕物。 吃至一半,易川敲门进屋。 见楚晔正陪元娉喝粥,他将手中中药包放到旁边的壁柜上,对楚晔说:“你女朋友的药配好了,有点苦。等会儿她吃的时候,准备点糖果压一压。” 楚晔和元娉同时回眸。 两人异口同声。 元娉说:“不是女朋友。” 楚晔道:“谢谢川哥。” 第1641章 给个痛快 易川是过来人,懂。 感情嘛,总是说不清,道不明。 男人思维和女人思维不一样,有差异很正常。 他不由得想起苏星妍,那个美若天仙、倾国倾城的美貌女子,哪怕她二胎了,仍然让他难以忘怀。 她如同绚烂的烟花一般,成为他生命中最璀璨的光。 易川不动声色地走到元娉面前,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眼珠,又听了听她的心跳,问了一些情况,说:“还得继续输液,再输两天,观察一下,中药喝一周。期间若有异常反应,及时打电话告诉我。” 元娉点点头。 头疼头晕脑胀,双腿仍然绵软无力,楚晔一碰她,她就敏感得想和他发生点什么。 这是体内还残留迷香的原因。 不知元坚从哪里弄来的这种下三滥的奇怪东西。 易川交待了煎药的方法,给元娉扎上针,去隔壁看虞城。 楚晔吩咐保镖把药拿去厨房煎,继续喂元娉喝粥。 等药煎好,已是一个小时后。 那棕褐色的药汁,只是闻着就已经令人作呕。 楚晔用汤勺舀了一勺,递到元娉嘴边。 元娉屏住呼吸,张开嘴。 药汁入口,奇苦无比,元娉生理性地干哕了一下,本能地往外吐。 楚晔俯身,唇凑到她的唇瓣上轻吻一下。 元娉一怔,脑子发麻,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他,喉咙条件反射一般咕咚一下,将药咽入喉中,连苦都忘了。 楚晔笑,“好乖。” 元娉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男人看着文质彬彬,矜贵得像不染尘世的玉人,没想到还挺会。 楚晔又舀了一勺药,递到她嘴边,语声温柔说:“喝一口药,亲一下,喝完给糖吃。” 这是前些年父亲生病时,母亲经常对父亲说的话,耳濡目染,他自然学会了。 当时觉得肉麻,如今觉得刚刚好。 元娉脸烧得慌。 她伸手将碗抢过来,屏住呼吸,咕嘟咕嘟大口将药灌入肚中。 楚晔递给她一杯温水,让她漱漱口。 漱完口,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 糖很甜,可是那药汁太苦了,比苦胆还苦。 浓郁的苦弥漫在她的唇齿间、喉咙和胃里,再甜的糖也压不住那苦。 她眉头极轻地皱着。 楚晔手忽然伸过来,捏起她的下巴,舌尖撬开她的唇瓣,顶进去。 元娉再次呆住,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楚晔闭上眼睛,唇瓣紧贴着她的唇,舌尖绞着她的舌,吻得十分投入,丝毫不嫌她口中的苦味。 元娉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跳得剧烈,像兔子跌入陷阱,不停往上蹿跳,眼睛湿了,心湿了,心如潮水,在胸腔内掀起惊涛骇浪。 之前他们还是互相敬重的关系。 怎么突然就这么亲密了呢? 理智上该推开他,可是她的手却不听话地举起来,搂住他的腰。 又想脱他的衣服了。 今天比昨天清醒,都有这种冲动,昨晚的狼狈之态,可想而知。 她用力搂住他,情深意长地吻着他,同他唇齿缠绵。 忽然觉得人生苍茫,喜欢就亲吧,管他明天如何? 哪怕明天就不相往来,亲这一次也值了。 “砰!”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元娉想从楚晔怀中挣脱出来。 楚晔却搂紧她,不让她挣脱,依旧保持接吻的姿势。 凡是保镖、佣人、管家、医生进来都会敲门,不敲门的铁定是叶灵。 叶灵直愣愣地杵在门口,望着两人缠绵悱恻地接吻,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身体发木,脑子发蒙,一片空白,心如刀绞!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楚晔是她喜欢的人啊。 眼泪从眼眶滑落,叶灵哭着转身就跑。 一口气跑到庭院里。 楚晔松开元娉。 元娉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身体内有残留的迷香,太敏感了,整个身子软成了一汪水。 她努力平复好情绪问:“这样是不是太伤叶小姐的心了?” 楚晔道:“七年前她曾救过我,救命之恩有很种报法,没必要以身相许。早认清早好,省得让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你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正月十五去灵山许愿,遭遇暴风雪,山路滑,我不小心跌下了山。” 元娉心疼,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抓得很用力,“摔到哪了?” 紧张之情呼之欲出。 楚晔笑,“摔到了头、脸、胳膊和腿,几乎全身都有伤。不过当时年少,恢复得很快,没留后遗症,脸上也没留疤。等你以后扒掉我的衣服,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又来了。 这种近乎粗野的风流话,从这种斯文矜贵的贵公子口中说出来,有着别样的反差。 颇有风情。 元娉简直爱惨了他。 他温暖体贴,英俊深沉,又不失风趣。 楚晔帮她摆好枕头说:“睡会儿吧,我去趟公司,中午回来看你。” 元娉眼神潮湿地望着他,“好,你去忙。” 楚晔转身朝门口走去,叫来女佣守着元娉,帮忙换药。 又派了两个保镖在门口站岗,阻止叶灵进入。 那小丫头从昨晚就不对劲,怕她一气之下,会伤害元娉。 出门,上车。 楚晔打电话安排了两个人让去自己公寓收拾一下,等元娉身体恢复些,就把她挪到那套公寓去。 约摸着元老该吃完早餐了。 楚晔拨通了他的号码,将昨晚的事挑着重点,简明扼要地对他一说,并把虞城和元娉当时的视频,发给他。 元老看完视频怒不可遏! 强压住怒火,他语气平和地对楚晔说:“家丑啊,家丑。愚鲁小子屡次犯蠢,让小同志见笑了。” 楚晔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元峻哥兄弟俩就非常优秀。” 元老声音沧桑夹带愧疚,“是我教导无方。” “您平常国事繁忙,一生都献给了国家。一个人精力有限,难免无暇顾及孩子们,不是您的原因。” 家丑外扬,元老本来颜面无光。 听闻楚晔这么一说,顿觉这小子年纪轻轻便有这等口才这等情商这等手腕,两次借力打力,借他的手去教训元坚。 借刀杀人,本是最令元老反感的,可是楚晔手段高明,情商也高,竟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反感。 这等才智,即使没有家族依托,也是一枚大才。 如果元娉日后真能嫁他,也算是对得起她家满门忠烈了。 元老沉默片刻说:“代我向小娉和姓虞的小同志道歉,就说我元宗勋会给他们一个说法。” “好,我马上带话给他们,谢谢元爷爷。” 元老语重心长又懊悔,“小娉是个好姑娘,值得被好好疼爱。这十数年,我被蒙蔽了双眼,竟不知她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惭愧啊,惭愧!” 见火候到了,楚晔趁机说:“元爷爷,我有个不情之请,能让元娉从那家脱离出来吗?” 元老道:“我回头对仲怀说。不过这事不能大张旗鼓,小娉身世不凡,必须低调。” “好的,元爷爷,听您安排。” 听他的回答,元老明白,这小子铁定知道元娉的身世了,八成是林柠那小丫头告知的。 傍晚时分。 元老出现在元坚的病房里。 楚晔带人夜袭他外婆家别墅,并将元娉和虞城连夜带走,元坚已经接到手下人汇报了。 忐忑不安了一夜零大半天,元老果然来了。 元坚压抑着惧意,冲元老咧嘴一笑说:“是虞棣的主意,跟我无关,我也是被他骗了。” 元老一双老眼眼神锐利如鹰盯着他。 他不言不语的模样最是吓人。 元坚心虚,不敢与之对视,“不信您把虞棣召过来,一问便知。我那天打电话给虞棣,感谢他未来女婿青回给我治病,问他有什么需要,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满足。他说他有一子,今年二十八岁,长相帅气,至今单身。想请我给介绍个适龄女子,正好小娉单身,我顺嘴提了一下,他连忙答应。我说小娉比较有性格,恐怕有点难度。他说他儿子也比较顽劣,不过他有法子,让我不用管了,他来处理,但是得用我的人我的地。我也是为小娉着想,一时情急,便轻信了他,谁知他做事如此没有下限,竟想出这等肮脏的法子。” 元老眯起眼睛,眼芒锋利睨着他,仍是一言不发。 元坚被他盯得无处遁形。 他匆忙拿起手机,拨通虞棣的手机号,“虞董,你在京都吗?” 门外传来虞棣的声音,“坚公子,我到医院了,来看看您。” “我爷爷来了,你快进来吧,向我爷爷说清楚。” 虞棣推门进屋,看到元老,吓了一跳。 叱诧战场的风云人物,身上自带杀气,如今又敛着一股怒意。 那气势让整个病房都笼罩着一股骇人的低气压! “啪啪啪!” 虞棣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三个耳光,“元老,是我的错!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您要打要罚要送我去坐牢,都听您发落!” 元老冷冷盯着这个替死鬼,开口问道:“迷香还有吗?” “有有有。”虞棣慌忙从包中掏出一盒棕色的细香,“这是青回给我的。那小子来路不凡,手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坚少出身名门,光风霁月,哪能弄得到这东西?” 元老蠕动双唇缓缓道:“迷香点上,你俩在这屋里,谁都不许出去!” 撂下这句话,他双手背后,抬步离开。 元坚面色瞬间煞白! 这是让他和虞棣这个糟老头子做蝇营狗苟之事? 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 第1642章 人间炼狱 元老的人从虞棣手中拿过棕色细香,抽出三根,扣动打火机点燃。 异香扑鼻,细烟袅袅。 他屏住呼吸,将香插到桌上摆放着的坚果拼盘中。 接着迅速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严。 这人退出去,将门掩紧。 元坚急忙伸手捂住鼻子,可是再捂能撑多久? 没多大会儿就憋得他脸通红发胀,撑不住了。 那奇异的香气仿佛有穿透力,顺着他的鼻孔、毛发、皮肤、毛孔,往血管里钻,往脑子里挤,往五脏六腑里压。 元坚只觉得头开始晕脑子发蒙,浑身发热,口干舌燥,身体里仿佛爬着无数只细小的蚂蚁,钻进他的血肉里窸窸窣窣,麻麻糙糙。 奇异的生理反应迅速席卷了他! 他想下床,腹部伤口未愈,身上还被花斑毒蚊咬得满是包。 好不容易挪到床下,挪了没几步,就支撑不住了,靠在墙上大口喘气,腹疼腿软,浑身都软,不想硬的,却奇硬无比。 爷爷的命令,他又不敢违抗,不敢开窗,更不敢去开门。 那煎熬,下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虞棣更惨。 他生性风流,在性事上自控能力极差,癌症治愈没多少年,体虚,更容易被迷香迷惑,早已面红脑晕,浑身冒汗。 此时看元坚眉清目秀,甚是动人。 他朝元坚走过去,不由分说,抱住他就要动手动脚。 元坚顿觉恶心! 想推他,一推扯得伤口巨疼。 他冲虞棣大声吼:“滚开!谁让你带香来的?” 虞棣委屈,“你让我带的啊,怕元老不相信。” 元坚理屈,“滚!滚!滚远点!” 虞棣性致难耐,又伸手来抱他。 元坚抬脚去踹他小腿,一踹扯得腹部伤口裂开。 疼得他呲牙咧嘴。 他双手抱腹,一瘸一拐挪到门前,大声拍门,冲门外喊道:“爷爷,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爷爷!我再也不敢了!” 外面并没传来元老的回应。 只有他手下人公事公办的声音说:“坚少,忍忍吧,元老的脾气您了解。也不要去开窗户,我刚才关窗时,在那里装了个微型监控。” 这还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元坚心凉半截,身体却如油锅里的大虾,岂止一个煎熬了得? 身体烫如铁杵。 他渴望女人。 无比渴望。 元坚虚汗淋漓,趴在门上,冲门外人喊道:“能把我女朋友叫来吗?” 元老的手下口吻坚硬,“不行。您也别打电话叫人,元老的性格向来说一不二,没人敢违抗。” 后面的事情,元坚此生再也不想回忆。 勾践当年吃吴王夫差的屎,也不过如此吧。 真狠啊,他想。 这哪是亲爷爷? 这分明是活阎王! 怎么可着亲孙子往死里折磨呢? 要不是他长得太像父亲和母亲,他都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元娉才是他的亲孙女。 否则他怎么那么护着她呢? 将近两个小时后,虞棣被人抬出去。 元坚也被转移到别的病房。 他烂泥一样瘫在病床上,浑身是伤,虚弱无力,脸色蜡黄,活脱脱像大病卧床多年的。 有医生进来,帮他输解毒的药,处理身上的伤口。 等医生走后,元老才移步进入他的病房。 元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翻翻眼白,有力无力地瞅了眼元老,动了动嘴唇,眼泪流出来。 疼痛都在其次了。 那深不见底的屈辱啊,让他这辈子都留下了阴影。 元老的手下把外人支开,将门关上。 元老缓缓走到元坚病床前,双手背后,犀利如鹰的眼冷冷扫他一眼道:“好受吗?” 元坚痛苦而屈辱地摇摇头。 “你自己也知道不好受,为什么接二连三对小娉下毒手?六年前,你们兄妹俩到国外游玩,发生车祸,小娉舍命救你。你非但不感恩,还这么糟蹋她。你扪心自问,对得起她吗?” 元坚垂下眼皮暗道,收养那个小孤女,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刻替他挡灾吗? 古代皇帝的御前带刀侍卫,多是战死沙场的将帅之子,看中的就是他们的忠义,能舍身救主。 还真当成亲孙女疼了? 当然,这话他肯定不能说。 元坚抬起眼皮,费力地对元老说:“爷爷,我错了,我不该给虞棣希望,让他铸成大错……” “放肆!虞棣去年公司刚出过事,正是惊弓之鸟,想找替死鬼,也找个靠谱的。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已统率千军万马,南征北战。你倒好,有精力不花在正事上,全用来搞歪门邪道!我好不容易闲下来,想安享个晚年,还得劳神费心给你擦屁股!” 元坚被训得如丧家之犬,不再言语。 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逻辑也正确,挑不出毛病,可还是逃不过爷爷的法眼。 元老睨他一眼,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他离开没多久。 他的手下走进来,晃了晃手中u盘,对元坚说:“坚少,元老的意思,让您以后安分点,东西都拷到u盘里了。别再触他的底线了,您瞒不了他的。再不安生,您也要被罚到国外去,永不准踏入京都一步。您父亲,也被元老紧急召回,停职半个月,专门用来管教您。” 接二连三的重创,让元坚脆弱的神经被打击到麻痹。 他呆若木鸡,机械地朝那人摆摆手,“走吧,走,去告诉他,让他直接弄死我吧!” 元老的手下看他一眼,捏着u盘,离开。 上了元老的车。 他向元老汇报道:“元老,您让我说的,都说了。” 元老微微颔首,拿起手机拨给楚晔,“小楚同志,我派人给小娉账户转了一笔钱,让她出去置办一处住宅,就说爷爷对不住她,给她一点补偿。” 京都住宅全国最贵。 元老虽然位高权重,但一生清廉。 这笔钱估计是他多年积蓄和退休金。 楚晔道:“元爷爷,那钱元娉不能收。您肯为她出头,我们就已经很感激,房子我家有,她有地方住。” “你的是你的,我给的是我给的,这是爷爷的一点心意。就这么说定了,再推辞我生气了。” 不等楚晔回话,元老挂断电话。 只有这样做,他的良心才会稍微安点。 楚晔把手机递给保镖。 他走进元娉住的房间。 元娉正坐在床头看书,身体还是虚弱,可总是躺着太无聊。 楚晔在她身边坐下,摸摸她的头,“你爷爷替你出气了,狠狠收拾了元坚一顿,还往你账户里打了一笔钱,让你置办一套住宅。不要把钱退回去,他会生气。” 元娉心里一股浓浓的热流渐渐蔓延,有感动,有受宠若惊。 平时和爷爷接触不多,没想到他还是挺疼自己的。 这帮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她是唯一一个,他出钱给置办房产的。 楚晔俯身,一手伸到她腋下,另一只手伸到她腿弯,将她抱起来。 元娉一怔,“我不去卫生间。” “不去卫生间,公寓收拾好了,带你走。” 元娉微微错愕,“这么快?” 楚晔唇角微扬,“现在知道你男朋友的优点了吧?高效、高质、高标,三高男人。” 第1643章 动他心魄 元娉是又意外又惊喜,又觉得好笑。 他半调侃地说他是她男朋友。 这种表白方式丝滑又搞笑,让她没法反驳。 说不是吧,楚晔肯定说他在开玩笑,反倒显得她刻意了。 楚晔抱着她出了卧室,朝门口走去。 黄昏中,天空乌蓝的冷调和夕阳的暖调交叠,空气被秋风挤搡着,发出细小的澎湃声。 夕阳硕大而宁静地悬在城市的高楼间,红得近乎透明,红得薄薄脆脆,像琉璃,又像旧时深宫里妃子脸上的胭脂。 元娉觉得今天的夕阳好美。 是以前没有过的美好。 她把脸朝楚晔脖颈里靠了靠,手臂搂他更紧。 他身上散发着可以依赖的温度。 楚晔唇角微微上扬。 他喜欢被她依赖。 他低头吻了下她头顶的秀发。 元娉仰头冲他笑。 两人眼里的笑意交相呼应。 那一刻梨花胜雪,一眼望去,人生似锦如织。 二人行至庭院假山处,一道瘦巴巴的身影突然从假山后钻出来,拦住二人的去路。 是叶灵。 她神色憔悴,眼白泛红,头发潦草地在脑后绑了个马尾,上衣纽扣都扣错了。 她单单薄薄地站在那里,橙红的夕阳似乎能将穿透。 元娉本来双臂搂着楚晔的脖颈,此时松开一只,望向叶灵,微抿唇瓣。 不知该以何种情绪面对她。 叶灵不看她,盯着楚晔,大大的眼睛里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水。 失望、嫉妒、痛苦、委屈全写在眼睛里。 叶灵问:“你们要去哪?” 楚晔斯文英俊的脸面不改色,“小娉需要静养,我带她换个地方住。” 叶灵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就是防我呗。我能怎么着她?我除了发发脾气,还能做什么坏事?” 楚晔道:“天色不早了,你去吃饭吧。” “我不饿!” “小娉饿了,我带她去吃饭。” 叶灵怒火噌地上来了,“小娉小娉,叫得好亲热啊!” 楚晔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他从未向她表白过,也没和她搞过暧昧,对她一直都是客客气气,彬彬有礼,感恩加感激。 是对恩人的正常态度。 楚晔语气平和道:“叶小姐,你救过我,我非常感激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会满足你。” 叶灵用力咬着唇,咬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开口:“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我喜欢你,楚晔,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了你!” 元娉觉得这个小姑娘敢爱敢恨,比她勇敢得多。 可这种时候表白,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正常人都会否决。 楚晔似是意料之中,声音没有起伏地说:“叶小姐,谢谢你的喜欢。可是感情需要两情相悦,以后你会遇到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去吃饭吧,吃完饭好好睡一觉。明天让司机带你多去几个地方玩玩,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淡忘这份喜欢。” 挫败感铺天盖地! 叶灵觉得脸火辣辣的疼,比被打耳光还难受。 人生第一次表白就被拒,让她颜面无存。 她气得用力跺一下脚,扭头就跑。 楚晔吩咐身后的保镖:“去看着叶小姐,别让她做傻事。” 保镖照做。 楚晔抱着元娉继续往前走。 元娉低声说:“给你添麻烦了。” 楚晔想咬她一口。 来招惹他的时候,不说添麻烦,把他惹得动了情,又说添麻烦。 这么客气,是拿他当什么呢? 见他面露不悦,元娉急忙拿话找补,“对不起,我这两天脑子昏昏沉沉,反应有点慢,一时还不太适应。” 楚晔笑,“没事,我反应快就好了。” 元娉冁然一笑,抬手轻轻捶他肩头一下。 这一下有娇嗔有亲昵,有小女人的妩媚,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楚晔心里十分受用,步伐轻快起来。 二人上车,司机发动车子。 来到位于楚氏集团附近的高档公寓楼。 这里处在京都最繁华的cbd,寸土寸金。 元娉原以为是小户型的单身公寓。 没想到公寓是复式,仅一楼客厅就有一百多平方。 楚晔把她放到沙发上说:“有时候忙到半夜,回家会吵到家人,就在这里暂住一宿。” 元娉想,他真是个细心体贴的好男人。 对家人对叶灵对虞城对她,都无微不至,在公司肯定也是个好上司好领导。 才二十五岁,刚踏入社会的年纪,却有着四五十岁成熟男人才有的周到和体贴,想必是因为年少时父亲病重,便早早承担起重担,一点点磨炼出来的。 她不由得心疼他,问:“想吃什么?我打电话要。” 楚晔修长手指揉揉她的唇,漆黑英俊的眸子垂眸望着她,轻启薄唇,吐出一个字,“你。” 这? 元娉心里咚咚跳得像打鼓。 体内本就残毒未消,哪里经得他这么撩? 她克制着冲动,微垂眼帘说:“等我身体好一些,就离开。我哥的性格我了解,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什么野心,你肯定知道。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正好进了他的圈套,到时会让顾家人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 楚晔静默地听她说完,转身去接了杯恒温水,回来递给她。 他开口道:“元老已经同意让你从那家脱离出来,以后元坚没有权利再要求你做什么。从前是我高看元坚了,几次交手,他能力在我之下。我既然把你带出来,就会负责到底,相信我。” 元娉心里像挤破了一眼滚烫的泉。 果然是三高男人。 行事高效、高速、高质。 短短时间,他将困囿她很久的问题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一句“负责到底”,胜过所有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 她把水放到茶几上,起身站起来,伸手抱住楚晔的腰。 头埋到他胸膛上。 温柔而沉静地抱着,想抱到地老天荒。 头顶传来楚晔清润好听的声音,“再不松开,我会顶不住。” 元娉笑,“初次见你,你不近女色,无欲无求像柳下惠。” “那是对外人。” “现在呢?” “自己人。” 元娉笑容嫣然,笑得很甜很美,双眼皮下的大眼睛弯得像牙儿。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可惜,楚晔比她高很多,在他的角度看不到。 元娉松开他的腰,“浴室在哪?我想去冲个澡。昨晚应该流了很多汗,身上臭烘烘的。” 楚晔没觉得她臭,觉得她很香。 是一种奇怪的充满蛊惑的香气,引得他动不动就动情。 可能是她中的迷香,从汗毛孔里排出来的原因。 楚晔抬起下颔指了指远处的卫生间,“浴室在那里,里面有浴巾、睡袍、内衣,都是清洗过并消毒的。” “好,我去了。” 元娉抬脚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腿还是软,她尽量走得稳一些,怕楚晔再来抱她。 男人抱女人去浴室洗澡,太暧昧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做出扒他衣服的狼狈事。 等冲完澡再出来,她身上穿着楚晔让人准备的浴袍。 浴袍是楚晔派助理准备的。 助理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揣摩人的心思,给元娉准备的浴袍不是那种毛茸茸的厚浴袍,也不是纯棉的,而是真丝的。 虽然是长袖裙式,但是真丝面料薄而滑,穿在身上太显身材。 楚晔望着她鼓鼓的胸,纤细如竹的腰,白皙纤细的小腿。 脑子嗡嗡的。 元娉走到沙发前坐下,坐得很端庄,双膝并拢微斜,一双月光般莹白的小腿极美。 她拿起手机给附近高档酒店打电话,开始订餐。 之前元坚给过她楚晔的资料。 她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楚晔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她的牙齿很漂亮,洁白整齐,白皙的手指有一种骨感美,指甲干净亮泽。 从前知道她好看,但也只是好看而已。 如今美得动人心魄。 明明被折磨得苍白憔悴,可他就是觉得她美.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没道理。 元娉放下手机,微微仰头冲他优雅地笑笑,“饭菜很快到。我没找到女装,等吃完饭,我下楼去附近商场买几套衣服换洗穿。” “我陪你去。” “你这两天一直陪我,工作肯定没顾上,去公司忙吧,让保镖陪我去就可以。” 楚晔垂眸望着她苍白清瘦的脸道:“不放心。” 元娉听得心头一烫,忍不住小声嗔:“你自己的保镖,还不放心?” “除了我,谁陪都不放心。” 元娉弯起唇角笑起来,笑着笑着,笑得眼眶濡湿。 被人在意,原来是这种感觉。 第1644章 白马王子 楚晔抬手轻揩元娉眼角的泪珠,声线温柔,“无缘无故的,怎么哭了?” 元娉握住他修长冷白的手指,泪光晶莹,凝望着他清润英挺的眸子,道:“云水楼里初相遇。” 还想说“一见楚君误终身”,觉得烫嘴,没说出口。 云水楼是他们初遇时,那场慈善拍卖会租赁的酒店名字。 楚晔当时对她其实没什么感觉。 只觉得她是一个优雅知性的女子,年轻漂亮,有点心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动心的?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可能爱情就是莫名的,情不知所起,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产生不了爱情。 酒店人员很快把饭菜送过来。 楚晔去洗了手,出来吃饭。 吃着饭,视线却忍不住她身上瞟。 她看着瘦瘦的,身材却挺好,脖颈修长,腰细,胸美。 不是大到夸张的那种,但是很挺拔。 宛若水滴。 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对女性有些冷淡,直到遇到她。 元娉吃饭极淑女,小口小口地吃,优雅得像偶像剧中的大家闺秀。 楚晔笑,“别拘束,饿了就大口大口吃,想吃什么吃什么。” 元娉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吃了,从小到大被父母严格按照名媛淑女打造,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吃要有吃相,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 就像西瓜被装进方型模型里,就会长成方型西瓜一样。 楚晔见她有些局促,笑道:“别担心,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我爸性格温厚,我妈非常随和,是个很可爱的人。等你见到她,肯定会喜欢她,她特别招人喜欢。” 元娉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打算让她见家长的节奏吗? 虽然楚晔再三保证,可她还是怕元坚不会善罢甘休,她太了解他了。 吃完饭,元娉开始收拾饭盒。 楚晔道:“放着吧,等会儿有佣人过来打扫卫生。” “不用,很快的,顺手的事。” 说话间,元娉已经把酒店的一次性饭盒碗筷和剩菜收拾好,扔进了垃圾桶里。 楚晔有些心疼她。 到底是养女,按照名媛淑女打造,是为了让她嫁个于元坚有用的人家,看她干活这么利索,估计平时都是当佣人使唤的。 如果是亲生女儿,宠都来不及,谁舍得给她套模型? 元娉服下中药,歇了会儿,换上先前的衣服。 楚晔带她去附近商场,给她买新衣服。 他打小富贵,平时要么穿私人定制,买成衣最便宜也不下五位数。 元娉家世原因,需要低调,最贵不能超过四位数。 可楚晔带她来的品牌,没有低于五位数的,连件普普通通的衬衫都贵得离谱。 元娉一时无从下手。 楚晔指指她视线瞟过的所有衣服,对柜姐说:“都包起来。” 又指了位于c位模特上的两件大衣,“大衣也包起来,拿她的码。” 他从钱包中抽出一张购物卡,递给柜姐,“刷卡吧。” “好的,先生。”柜姐殷勤地答应着,忙不迭地接过购物卡,唤来同事一起拿衣服叠衣服包衣服。 元娉哭笑不得,“我还没试。” 楚晔上下打量她,“不用试,你身材好,披麻袋都好看。” 元娉怀疑她中迷香时,不是她扒他衣服,而是他扒了她的衣服,否则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或者他也中了迷香。 元娉盯着他的眼睛,“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楚晔忍住笑,“是,你呢?” “我现在感觉像在做梦,很不真实。” 楚晔伸手抓起她的手,放到唇边温柔地吻了一下,眉眼漾笑,“现在感觉真实了吗?” 这也太罗曼蒂克了。 有女顾客朝这边看过来,眼里闪烁着艳羡的光。 商场流光溢彩的灯光下,楚晔一袭风衣,衫衫笔挺,高大俊雅,风度翩翩,眉眼间漾着款款深情。 一如童话中的白马王子。 元娉微微闭了闭眼睛,心想,若能和他相爱一场,死亦足矣。 起先说好的,她当饵,去钓楚晔。 结果却被他钓到了船里。 买好衣服,保镖拎着数个购物袋。 一行人来到楚晔的公寓。 天色不早了。 楚晔交待保镖们:“你们轮流换班,守在门外。若有意外发生,及时给我打电话。” 保镖们异口同声道:“遵命,楚总!” 楚晔摸摸元娉纤薄的肩头,“我走了,公司还有点事要处理。忙完会很晚,就不来看你了,有事打电话找我。” 元娉点点头。 楚晔把私人手机号发给她。 只有家人才知道的手机号,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 都交待完,楚晔却没走,垂眸盯着元娉。 元娉也没动,微微仰头望着他,目光盈盈,心中一片皎洁。 楚晔笑,调侃道:“你们这个‘美人计’,只有美人,没有计。你哥方方面面输元峻一头,偏偏没有自知之明。” 元娉朝保镖们看了一眼。 保镖们退出去,将门关上。 元娉踮起脚尖,一只手攀到楚晔肩上,嘴唇凑到他修长的脖颈上,开始亲起来。 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出元坚之前给她看过的录像。 怎么吻男人才能让他情动。 怎么摸男人,才能让他起反应。 舌尖学着视频里的模样,吻了他片刻,又觉得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这样的行为,让她自轻自贱。 她松开楚晔,低声说:“对不起。” 楚晔微诧,“对不起什么?” “没什么,你去忙吧。” 楚晔捏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重重一吻,眉目清润如玉,“放轻松,谈恋爱是很快乐的事,别有心理压力,也不用管元坚一家。” “好。” 楚晔离开。 元娉换了睡衣,躺到床上。 脑子里满是楚晔英挺斯文的脸,楚晔修长漂亮的手,楚晔灼热的吻。 她的脸微微烧起来。 正想着,手机响了。 是父亲元仲怀打来的。 元娉按了接通。 元仲怀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关爱,“小娉,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爸爸妈妈说呢?” 从前元娉是相信他的,毫无保留地相信。 现在她不信了。 元坚自捅一刀,爷爷元老今天又教训了他一顿,做这些都是替她出头。 这种事,元坚肯定早就告诉父亲了。 按说父亲该责怪她,可他竟如此淡定,甚至打电话来关心她,让人觉得反常。 反常得有点假,假得有点可怕。 元娉坐起来说:“爸,哥哥接二连三的做法,让我很寒心。以前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你们让我向东,我不敢向西,让我打狗,我不敢撵鸡。现在我想做回自己。” 第1645章 他好温暖 元仲怀埋怨道:“你这孩子,在家也可以做回自己啊。你爷爷突然给我打电话,下命令让我们跟你脱离关系,我以为发生多大的事了。爸爸妈妈很爱你,可能方式不太对,但是爸妈都是为你好。你现在在哪里?爸爸去看看你,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 元娉顿一下说:“不用了。我身上余毒未消,每天都要吃药打针,不方便见您。” 元仲怀叹了口气,“小坚这孩子还是太年轻,经不住虞棣的怂恿。那老家伙,风流成性,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能使出来。你爷爷今天把小坚教训得不轻,这次他长记性了,以后再也不会做蠢事。都是一家人,你还是回家住吧。” 不知为什么,他越是想让自己回家,元娉越不敢回。 如果他上来劈头盖脸地骂她一顿,她反倒没那么害怕。 多么可悲。 父亲本该是孩子最信赖的人。 “爸,我困了,您也早点睡吧。”说完,元娉把电话挂了。 父亲那种人物,论口才,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他的。 挂电话是明智之举。 元仲怀面色阴沉,咚的一声把手机扔到桌上。 一向温顺,对他言听计从的养女,如今越来越不听话。 眼下还要脱离他的掌控,让他烦躁。 元太太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蜡黄,萎靡不振的元坚,又心疼又生气。 她抱怨道:“我当初就说那丫头是灾星,克爹克娘克死全家人,不要收养不要收养,你非不听!为了在你爸面前邀功,你抢着收养她,现在好了,看把小坚害的,肚子上挨了一刀还不行,又被姓虞的那个死老头子羞辱。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小坚怎么做人?” 元仲怀不耐烦道:“你就少说两句话吧,小心隔墙有耳!” 元太太嗓门提高,“就因为你怕这怕那,老爷子才可着劲儿地欺负咱们家!他怎么不让元峻捅自己肚子一刀?怎么不让姓虞的去糟蹋元峻?” 元仲怀瞥她一眼,“妇人之见!一点事就嚷嚷!成大事者,必须要忍天下事!” 元太太鼻子哼出一声冷笑。 元仲怀走到病床前坐下,拿起毛巾帮元坚擦了擦额头的汗,“好些了吗?小坚。” 元坚臊眉耷眼,怏怏的,话都不想说。 元仲怀拍拍他的肩膀,“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十年,受尽痛苦和羞辱,终于重聚雄兵,一战灭吴。孙膑被庞涓砍掉双腿,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孙膑装疯,住猪圈吃猪粪,最终用计射杀庞涓雪恨。司马懿忍死了刘备,忍死了曹操,忍死了曹丕,忍死了诸葛亮,忍死了曹睿。最终,司马懿家族建立晋朝,成为三国最大的赢家。懂爸爸的意思吗?” 元坚脸木木的,仍旧不言不语。 元太太骂道:“忍忍忍!再忍下去,小坚该成精神病了!我不要他成什么大事,我只要我儿子好好活着!” 元仲怀看向她,“明天早上,你给小娉打个电话,买点东西去看看她,好好照顾照顾她。话说得好听点,态度好点。不能断绝关系,否则过去二十三年白养了。听手下人汇报,她是被楚晔带走的。说明那小子对她有心,这是好事。能和楚家联姻,比和虞家联姻更有优势。” 元太太冷笑一声,“那个灾星,我懒得沾,要照顾你去照顾吧!” “前几年小坚出车祸,是小娉拿身体护住他。那场车祸,小娉差点死了,你忘了?” 元太太眉毛一竖,“要不是她在车上,小坚能出车祸?她就是个灾星,净给小坚招灾!” 元仲怀觉得跟女人讲不通道理。 大哥元伯君的妻子也是富商之女,却通情达理,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为他立下不少功劳,生的两个儿子也聪明能干,极少惹事。 而自己的太太,家世不比她差,学历也不低,综合素养却差着一截。 生的儿子性情急躁,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连他也被连累。 元仲怀双手背后,在病房里踱来踱去。 一时烦躁不已。 照这样下去,别说扶持元坚青云直上了,连他自己的仕途恐怕也要被影响。 眼下能帮他扳回一局的,只有元娉。 毕竟是英烈之后,老爷子对自家人严苛,对外人却宽容得很。 那是一把尚方宝剑,怎么着都得攥紧在掌心。 次日晌午。 元仲怀连劝带逼让自己太太,去探望元娉。 元娉住址是他派手下人连夜查出来的。 元太太带着随从,来到楚晔居住的高档公寓小区,报了自己的名号。 她容貌贵气,身上隐隐散发着盛气凌人的气势。 守卫的保安不敢怠慢,连忙用手机上网搜了下照片,见长相符合,又迅速打电话向上司请示了一下,便放行了。 元太太带着随从,大摇大摆地进了小区。 正赶上元娉坐在小区池塘边的木椅上,赏鱼散心。 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保镖,形影不离地保护她。 她身上穿的浅驼色大衣是顶级小羊驼绒的。 元太太有一件,一眼就认出来了,价值二十多万,整个京都城就来了那么几件,显然是楚晔给她买的。 元太太心里嗤笑一声。 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本来该送孤儿院的孤儿,被他们家收养后,镀了一层金,才能攀上楚晔。 否则楚晔知道她是谁? “小娉,外面风大,怎么出来了?” 元太太脸上堆起假笑,朝元娉走过去。 元娉回头,见是自己的母亲,脸上表情稍微绷了一下,出声喊道:“妈。” 元太太走到她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捂着,语气慈爱地说:“你哥自打去了趟狮市,得了怪病,上吐下泻后,脑子也不清醒了,又被小人教唆。你爷爷狠狠收拾了他两顿,我和你爸也打了他一顿,骂了他一晚上。他现在可老实了,说想见你,向你好好道个歉,求得你的原谅。” 元娉轻声道:“不必了。” “唉,兄妹俩哪有隔夜仇?你去骂他几句,打他一顿,这事就过去了。你受了伤,他也受了伤,你没被虞城糟蹋,他被糟蹋了,翻篇吧,啊,孩子。” 元娉执着道:“不必。” 元太太本来就压着脾气,耐着性子。 见她接二连三拂自己面子,火气噌地一下子蹿上来了。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元娉,“小娉,差不多得了!跟我们脱离关系,你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真以为楚晔看中的是你本人?他看中的是我们元家的背景!” 话音刚落。 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不好意思,我看中的还真是她本人。至于你家的背景,我不稀罕!” 元太太的脸登时垮下来。 暗道,好狂妄的小子!一派狂言! 扭头一看,是楚晔。 想起丈夫元仲怀的叮嘱,她脸上硬挤出一抹假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楚公子啊。” 楚晔不搭理她,径直走到元娉身边,将手中拎着的包装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条小羊驼绒围巾,一圈一圈地围到她的脖颈上。 他目光温柔打量她几秒,冲她灿然一笑,笑如春山,“和大衣很配,小娉适合穿这种温柔的颜色。” 元娉鼻子酸溜溜的,目光湿漉漉地望着他。 小羊驼绒的围巾很暖很暖,整个脖子和脸都是暖乎乎的。 但是他更暖,暖的是她的心。 把她的心暖化成了一滩水。 楚晔扶她站起来,“快入冬了,凉,别在外面待太久。你身上新伤加旧伤,还没养好,寒气入侵,容易落病根。” 他搀扶着她朝所住的楼宇走去。 把元太太当成了空气。 元太太看着俩人旁若无人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提高嗓门道:“哎,小娉,楚公子!” 二人置若罔闻,脚步不停。 走出去很远,元娉说:“我妈很难缠,会给你们家添麻烦。” 楚晔笑,“巧了,我妈人称‘小辣椒’,最会治难缠之人。最近几年家里太太平,她老人家英雄无用武之地,还挺失落。” 元娉偏头凝望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楚晔道:“可能是前世我欠了你的,这世遇到你,让我报恩。” 第1646章 金屋藏娇 元娉不知道自己前世积了什么大德? 这世能遇到这么好的男人?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若日后他有危险,她一定舍命相救。 以报他对她的温情。 楚晔一手搀扶着她,一手牵起她的手道:“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挺爱说话,现在话少了很多。” 刚开始话多,是因为有任务在身。 完不成任务,元坚那里没法交待。 如今话少,是因为对他动了情,入了心,怕说错话,也是心里有顾忌,放不开。 元娉偏头看他,“我是不是有点闷?” “还好。希望你能快乐一点,心情不好,可以告诉我,别什么都憋在心里。” “好。” 楚晔搀扶元娉回到住处。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管进口祛疤膏递给她,“小腹伤口的疤痕,一直抹,抹够三月,防止增生,淡化疤痕。” 元娉答应着接过来。 楚晔视线落到她平坦的小腹处,“痒吗?” “痒。” “我看看,是对祛疤膏过敏?还是新肉在长?” 元娉脱掉大衣,把衬衫下摆从长裤里拉出来,给他看伤口。 雪白的小腹上,两三厘米的刀口横在那里,泛红,还起白皮。 楚晔拿起手机拨给易川,“川哥,我女朋友小腹的刀口泛红起白屑,发痒,一直在用祛疤膏,是什么情况?” 易川问:“多久了?” “不到一个月。” 易川道:“正常,局部组织生长,会出现瘙痒的情况,起白屑是局部坏死的皮肤在脱落。没有过敏症状,祛疤膏可以继续用。平时禁食辛辣海鲜等食物,若红肿或感染及时就医。” “好的,谢谢川哥。” 放下手机,楚晔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拿起祛疤膏挤出适量涂到元娉小腹的伤口,边涂边揉道:“要稍微按摩一会儿,吸收得更好。” 元娉没想到斯文君子的他,这么主动。 毕竟伤口位置挺暧昧的,就在耻骨边缘。 他手指暖而修长,力度温柔,揉得不疼,反而很舒服。 揉得她心跳加速,骨头发酥,起生理反应。 元娉觉得这迷香后劲儿真大。 每次楚晔一碰她,她就浑身酥麻,难以自控。 揉了三五分钟,楚晔面不改色,收起手指,帮她把衬衫下摆塞进裤子里。 抬眸,看到元娉脸已泛红,像跳动的火苗。 楚晔淡淡一笑。 她虽然只比叶灵大一岁,但平时是知性成熟的形象,看着倒比叶灵大许多,没想到私底下动不动就娇羞,像个怀春少女,分外动人。 陪她吃了午饭,又看着她服了中药。 楚晔离开。 之所以把她安排在这套公寓里,就是为了方便抽空来看她。 楚晔前脚刚走没多久,爷爷楚砚儒后脚就来了。 这套公寓是他前几年买了送给楚晔的,方便他中午小憩或者晚上忙到很晚,过来睡一觉。 公寓里来打扫卫生的佣人,也是他安排的。 听佣人说楚晔金屋藏娇。 怕楚晔年轻,被贪钱的坏女人盯上,再走顾傲霆的老路。 趁他去公司,楚砚儒赶过来看看。 来的路上,楚砚儒特意给顾傲霆去了个电话,借鉴借鉴经验。 他什么经验都有,唯独缺少这方面的经验。 顾傲霆听着楚砚儒对姑娘外貌的描述,就知道是元娉,心里暗道一声,怕什么来什么,一帮孩子都往元家挤,烦人! 不是元家不好。 而是都上他们家的船,一旦元家出事,顾家楚家都跟着遭殃。 就像投资,不能把所有钱都压到一个项目上,风险太大。 顾傲霆道:“老楚啊,那姑娘叫元娉,爷爷是元宗勋元老,父亲是元仲怀,母亲姓简,是富商之女,哥哥叫元坚。听说一家人脾气都不好,尤其那个元坚,性格急躁。小晔脾气那么好,若真成了,肯定要被他们家压一头。” 一听是元宗勋的孙女,楚砚儒顿时压力山大。 这真要成了,楚晔就跟过去的驸马爷差不了多少了。 谁都知道,驸马爷那种差事可不好当。 伴君如伴虎啊。 他没顾傲霆那么强的好胜心,只希望子孙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好好经营自家公司。 听到顾傲霆继续说:“话我就说到这里。你不像我,我有两个孙子,你只有楚晔一个孙子。孙子择偶是大事,一定要慎重,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你年轻的时候,在这方面犯过错,知道其中利害,你派人好好去查查吧。” 楚砚儒闷声道:“知道了。” “小晔年轻,年轻人嘛,容易冲动,觉得姑娘长得漂亮就动心,或者来感觉了,脑子一热,就想跟她过一辈子。他们当局者迷,咱们当长辈的可不能迷,知道吗?” “知道。” “去吧,老楚,加油!” 挂掉电话,楚砚儒给楚晔的贴身保镖去了个电话。 不问不知道,一问气炸肺。 元娉居然被亲哥派人下迷香,送给虞城。 这亲哥简直毫无人性! 近朱者赤,近墨者墨,那么卑鄙的哥,那么复杂的家庭,能养出什么好女孩? 下了车后,楚砚儒拄着拐杖,在保镖的搀扶下,来到公寓。 门锁密码他有,直接输入密码进屋。 门口的保镖是楚晔的保镖,但也是楚氏集团的保镖。 楚砚儒相当于楚氏集团的太上皇,保镖自然不敢拦他。 楚砚儒进了屋后,环视一圈,冲客房位置清清嗓子,问:“有人吗?” 元娉刚躺下,听到声音掀开被子,穿好衣服,走出来。 看到一位八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者,元娉礼貌道:“您好,爷爷,我在此借住几天,请问您是?” 楚砚儒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眯起眼睛打量着她。 姑娘长得挺漂亮,虽然气色差了点,但是五官很出众,双眼皮大眼睛,高鼻梁,鹅蛋脸,面相看起很舒服,说话也客气,彬彬有礼。 不过人不可貌相。 他之前就被温柔得像小绵羊似的华棋柔,骗得极其惨烈。 楚砚儒走到沙发前坐下,朝保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保镖识趣地走到门外候着。 楚砚儒看向元娉,缓缓道:“我是小晔的亲爷爷。小晔那孩子单纯、老实,我们打算让他以后找女朋友,也找个单纯点的。你家的情况,我都听说了,比我想象得要复杂得多。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你和小晔的关系,我不太看好。姑娘,你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能不能礼貌地离开小晔?就当我这八十多岁的老人家求你,好吗?” 元娉脸臊得像起了火。 元坚骂她,她习以为常,不是多难受。 母亲训她,她也只是寒心,谈不上多生气。 可是楚晔的爷爷这么求她,让她无地自容,仿佛做了很大的错事。 第1647章 美好易逝 元娉沉默许久说:“好的,楚爷爷。” 楚砚儒盯着她苍白的脸,“看你气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元娉道:“是,快好了,不要紧的。” 楚砚儒面目和蔼地说:“别急着走,等身体养好了再说,否则小晔能看出来。我就那么一个亲孙子,很疼他,不想和他关系闹得太僵。” 元娉点点头。 楚砚儒从兜里摸出一张礼品卡,放到茶几上,“这张礼品卡,你拿去商场买点吃的。不是收买你的意思,是补偿,也是愧疚。孩子们的婚事,我一向不反对,头一次做这种事,说实话,良心不安。希望你能对小晔说,我很满意你,可你觉得不合适。” 他一把年纪了,姿态又放得这么低,近乎哀求。 元娉心里很过意不去。 她俯身将那张卡拿起来。 见金额巨大,有六位数,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把卡放到楚砚儒的手里说:“楚爷爷,这卡还给您,我不能要。楚晔帮了我很多,我感激他都来不及,怎么能要您的钱呢?” 楚砚儒不知道她本性如此,还是装的? 如果本性如此,那这姑娘品性还算不错。 如果是装的,这段位也太高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是本性还是装的,短时间内也看不出来。 楚砚儒把卡收起来说:“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我老楚欠你一个人情。” “好的,楚爷爷。” 楚砚儒拄着拐杖要站起来。 元娉急忙绕过去,扶他起来。 楚砚儒有片刻恍惚,是不是错怪这姑娘了? 她给他的感觉很舒服,不装,不做作,不矫情,脾气也很好,不尖锐,没有乱七八糟的戾气。 元娉搀扶着楚砚儒,把他送到门口,送到他的保镖手里,语气平和地对他说:“楚爷爷,您慢走,外面风大,下楼记得戴好口罩,别灌风了,容易肚子疼。” 楚砚儒更愧疚了。 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他点点头,被保镖搀扶着,进了电梯。 下楼,坐进车里。 楚砚儒给顾傲霆打电话,“老顾啊,我怎么觉得元娉那个小姑娘挺好的,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我可没说元娉不堪,你别给我乱扣帽子,我是说他们家情况复杂。仕途之人哪有简单的?元峻年纪轻轻,精得像老狐狸,心眼多得跟我有一拼。林柠小小年纪,鬼灵精怪,外号小黄鼠狼,成天把我气得要死。元娉也是元家人,能简单到哪里去?” “可那姑娘性格很好,成熟,稳重,善良,细心,不浮躁,不拜金,情绪非常稳定。” “如果一个人让你很舒服,你更要小心。是人都有缺点,哪有什么完美性格?除非伪装。” 楚砚儒若有所思,“我也觉得她是装的。华棋柔刚开始对我也好得离谱,结果……算了,提她干嘛,恶心人!” “知道就好,咱们这些老家伙得严防死守,可不能让孩子们再重蹈咱们的覆辙。” “你说得对。” 楚砚儒前脚刚出门,楚晔的保镖就将他到访的事,打电话向楚晔汇报了。 楚晔当即把电话拨给元娉,问:“我爷爷去找你了?” 元娉道:“对,楚爷爷很和蔼,对我也很满意。” 楚晔悬着的心归位,“我爷爷对我们小一辈的感情生活一向不干涉,去看你,可能是出于好奇。” “对,是好奇。” “你性格好,我们家人应该都会喜欢你。” 元娉心里五味杂陈,乱得像荒芜的野草。 他爷爷已经登门,明确表态,不同意他俩交往,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去接受他父母和他其他家人的审视。 听林柠说,他们家最难缠最挑剔的是他外公,顾傲霆。 和楚晔就是个美丽的梦。 没必要因为一个美梦,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颜面尽失。 四天后,中午。 楚晔来陪元娉吃午饭。 元娉望着他欲言又止,迟疑半天鼓起勇气说:“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我外婆给我打来电话,说想我了,我想去她家看看她。” 楚晔想起,初遇时,她一枚钻石耳坠挂到他的皮带上。 当时她十分焦急地说,是她十八岁成人礼时,外婆送的礼物。 上次被元坚骗,也是打着外婆的名义骗过去的。 想必外婆对她不算差。 楚晔问道:“这次不是元坚找人骗你的吧?” 元娉睫毛微垂,“不是,外婆亲自打的电话。” “好,吃完饭,我送你过去。” “不用,外婆会派车来接我。” 楚晔坚持己见,“我中午正好有空,顺便过去认一下门。” 元娉硬不过他,只好答应。 饭后,元娉进卧室换上了自己以前的衣服。 那些昂贵的衣物和护肤品一样没带,只带了他送的祛疤膏。 楚晔看了看她的薄呢外套,进卧室把那件小羊驼大衣和同面料围巾取出来,披到她身上,给她围好,叮嘱道:“身子虚,天气越来越冷,要穿暖一点,记住了吗?” 元娉心里一片潮湿。 这种举动,爸妈从没对她做过。 哥哥更没有。 头一次有人对她如此温暖,如此体贴周到。 可惜美好太短暂,马上就要失去。 她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她伸手抱住楚晔的腰,很悲很沉地抱着,脸紧紧贴到他的胸膛上,是爱,是依恋,是不舍。 她发现,人最爱一个人,除了热恋,就是要失去他的时候。 因为失去,给这份感情蒙上了一层悲剧色彩。 悲剧最绝望,也最痛。 还没离开,她的心就已经开始疼了,疼得身上的筋绞着,扭着。 抱了很久很久,她忽然踮起脚去吻楚晔的唇,很疯狂地吻着,用元坚给她的教学视频里教的方式吻,用舌尖纠缠他。 她喜欢跟他接吻。 仅仅是接吻,就能令她燃烧。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自己给他,作为报答。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她伸手去抠他的腰带,上次是昏迷的,这次却是清醒的。 抠了两下,她又停下了。 这是在干什么? 都要离开了,还做这种荒唐事。 她又开始自轻自贱起来。 楚晔见她反复无常,调侃道:“就分开一阵子,等你在外婆家住两天,我就把你接回来。” 元娉心里一阵酸涩,面上却平和地笑道:“好。” 楚晔牵着她的手,上了自己的车。 元娉报了外婆家的地址。 司机输入导航,发动车子。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抵达一处徽派建筑风格的园林别墅区。 小楼依水而建,青砖粉墙黛瓦,高低错落,质朴雅致,别有徽州古韵。 司机将车门打开。 楚晔先下车,过来牵元娉的手,小心地将她扶下车,道:“我后备箱有备的礼,送你进去,正好看看老人家。” 元娉雅静地笑笑,“下次吧。我先跟外婆说一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楚晔伸手捏捏她纤薄的肩头,“外婆应该是老江湖了,还要做心理准备?” “要的。” 楚晔垂眸眉目清润望着她,“在外婆家待得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如果元坚敢来欺负你,一定打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赶到,赶不过来就让我的保镖来。” 元娉心如潮水,千言万语窝在心口却无法说出来,只能重重点头。 “外面风大,快进去吧。” 元娉转身朝大门口走去,输入门锁密码打开门。 等她身影在庭院里消失,楚晔才上车。 约摸车子走远了,元娉从庭院里走出来。 这不是外婆的家。 是母亲名下的一处别墅,平时空着,偶尔过来度假时,才住一住。 元娉走到路边,伸手招了辆车,坐进去对司机说:“去机场,谢谢。” “好嘞!” 司机发动车子。 元娉手指握紧,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脑子却全是楚晔的脸,楚晔说过的每句话,楚晔给她的每一份温柔。 再见了。 不,再也不见。 她默默地对心里的他说。 车子开出去三个路口,忽然从斜刺里蹿出一辆车,倏地一下打横拦住他们的车! 第1648章 她失踪了 出租车司机猛踩刹车! 要不是刹车技术高超,就撞到那辆车上了。 惯性原因,元娉身子猛地朝前倾去! 她本能地伸出双手捂住脸! 幸好身上绑着安全带,否则就撞到前面椅背上了。 司机气得飙了句脏话! 元娉很快镇定下来,扫一眼那辆黑色汽车,很普通的车型,不是熟悉的车牌。 车门迅速打开,走下来四个一身黑衣的彪形大汉,皆以口罩遮面。 四人来势汹汹,不像好人。 眨眼间,一帮人走到出租车前。 其中一人敲了敲出租车驾驶座,示意司机开锁。 剩下的三个人则堵在后车座位置。 有个人用工具撬车锁。 司机见势不妙,扭头问元娉:“姑娘,这都是些什么人?你得罪谁了?” 元娉低声说:“走,我加钱,一百倍,往后倒,趁机冲出去!车子如果撞坏了,我赔你两辆!” 司机差点就心动了,抬头瞅一眼趴在驾驶座玻璃上的男人。 见那人眼神凶狠,不是善茬。 那人失去耐心,烦躁地拿手掌使劲拍打车窗玻璃,拍得啪啪作响。 司机都怕他把车窗玻璃给拍坏了。 司机害怕了,苦着脸对元娉说:“姑娘,你还是下去吧。这四个人不像好人,我怕你给的钱,我有命拿,没命花。我也不想把你放下去,可我上老下有小,你别怨我。” 元娉手心开始冒细汗,手早就伸到包里,趁着同司机说话的功夫,拨通了110。 可是还没等她说话,车门咣地被外面的人拉开。 一只大手伸进来,抓着她的手臂,把她从车上拽下去。 有人拿沾了麻醉剂的毛巾,迅速往她嘴上一捂。 刺鼻的味道袭来。 片刻后,元娉失去了意识。 手指变得僵硬苍白,耷拉下来,手里攥着的手机,掉到地上。 有人捡起手机,一甩胳膊,扔到旁边的河里。 有人打开后备箱,把元娉塞进去。 另一个人则恶狠狠地警告出租车司机:“敢报警,杀你全家!车牌号已经记下了!” 司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见过半夜行凶的,没见过大白天行凶行得如此肆无忌惮的。 他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摆手,忙不迭地说:“不报!绝对不报!放过我吧,我就是个开出租车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很凶地瞪他一眼,扭头上了黑色汽车。 车子发动。 朝城外开去。 同一时间。 楚晔坐在返程的车里,刚分开,就有点想她了。 他隔窗望向窗外。 看楼是她,看河是她,看树是她,看太阳亦是她,目之所及皆是她。 他唇角扬起,情不自禁笑了笑。 原来谈恋爱这么有意思。 一张无形的网,将原本毫无关系的男女网到一起,生出至亲至近的情愫。 难怪自古至今,无论皇帝佬儿,还是寻常百姓,皆逃不过一个“情”字。 楚晔拿起手机,调出元娉的手机号,拨出去,想告诉她,他想她了。 手机打出去,回应他的却是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楚晔看了看手机,拨打的号码的确是:元娉。 他挂断继续拨打,仍旧显示关机。 楚晔要了司机的手机,拨打元娉的号码,还是提示关机。 楚晔蹙眉,是她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还是她出事了? 楚晔吩咐司机:“倒车,回去。” “好的,晔少。” 司机绕到前面调头,往元娉下车的别墅区开。 途经花店,司机问:“晔少,要不要给元娉小姐买束花?姑娘们都喜欢花。” 楚晔担心元娉,漫不经心地应着:“好。” 司机靠路边停车,进去挑了一大束白玫瑰。 车子重新发动。 来到元娉进去的徽派园林别墅。 楚晔抱着玫瑰下车,来到门前。 司机按响门铃。 按了好几声后,有佣人来开门。 楚晔彬彬有礼道:“你好,我找元娉,她手机关机了,联系不上,麻烦给叫一下。” 那人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衣冠楚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便客气地回道:“二小姐来了一下,很快就走了,没多停留。” “走了?” “是的。” 楚晔眉心微紧,“这是元娉外婆家对吗?” “老夫人不住在这里,这是二小姐母亲名下的一处度假别墅。” 楚晔抱着玫瑰花的手微微用力,元娉说谎了。 为什么说谎? 肯定是有苦衷。 后知后觉,楚晔想起临行前,元娉的举动有点儿反常。 仿佛有心事的样子,主动吻了他,甚至还抠了两下他的腰带。 当时以为她是不小心碰到,或者是一时兴起的亲昵举动。 如今才悟到,她可能是想跟他上床。 她是被元仲怀一家按照大家闺秀培养的,要联姻,实现利益最大化,清醒状态下,是做不出那种冒失举动的。 那么,她应该是决绝或者想献身。 楚晔问那佣人:“元娉离开后去哪里了?” 佣人摇摇头,“二小姐什么都没说,进门后,连屋子都没进,就离开了。” 楚晔眼神沉了沉,把花往司机手里一放,转身上车。 司机急忙跟上去,把花放到副驾上,问楚晔:“晔少,我们现在去哪?” 楚晔道:“往相反方向开。” 元娉显然是想躲他。 躲他的话,自然不会跟他同路,更不会真去她外婆家。 司机发动车子。 楚晔拨通林柠的手机号,道:“嫂子,元娉失踪了,手机打不通。说去她外婆家,来的却是她母亲名下的一处别墅。还有没有别的方式能联系上她?或者她有没有常去的地方?” 林柠一听火星子都从头顶冒出来了,“是不是你们家那个老baby又作妖了?” “哪个老baby?” 林柠没好气地说:“还能有谁?顾·惹是生非·傲霆呗,专业拆人姻缘三十年,不拆手痒皮痒浑身痒!” “他没来找元娉,倒是我爷爷四天前,来我公寓见过元娉。但是元娉当时说,我爷爷对她很满意,今天元娉才失踪。” “那你爷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果你爷爷真对我小娉姐满意,她不会离开。我小娉姐打小懂事,不会让所有人为难,只会为难自己。既然她想悄悄离开,肯定不会在京都待了,你去机场或者高铁站找找看,汽车站也派人去找找。” 楚晔应道:“好,元娉还有别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 “谢谢嫂子。” “应该的,回头等你俩结婚,让我坐主桌就好。我小娉姐命太苦了,如果能嫁给你,也算老天开眼了。” 楚晔觉得林柠这张嘴当真伶俐,难怪能追上秦陆。 那可是块非常难啃的骨头。 结束通话,楚晔拨通助理的号码,让去查机场、高铁、汽车,有没有元娉的购票信息。 司机继续往前开。 楚晔降下车窗,看向窗外。 一路盯着人行道,多希望元娉没打上车,而是在步行。 这样他就能拣到她了。 一路看过去,人行道上并没有她的身影。 车子开出一两千米,楚晔忽然瞥到路边地上有细小的东西闪闪发光。 是首饰。 有点面熟。 像是元娉大衣上的胸针。 楚晔忙道:“停车!” 第1649章 我们错了 司机迅速靠路边停好车。 不等司机来开车门,楚晔已经推开车门,大步朝那只闪闪发光的首饰走过去。 走近了,果然是元娉大衣上的胸针。 一只绚丽的黑色蝴蝶,由黑蝶贝贝壳雕琢而成,上面交错镶嵌着细小的黑钻和白钻,阳光打在胸针上,散发着细碎的流动的光芒,宛若闪烁的流沙。 楚晔弯腰捡起那只胸针。 翻过来,胸针的别针缝隙夹着几根细而短的羊驼毛。 如果胸针是碰巧相似,那么这羊驼毛百分百确定是元娉大衣上的毛了。 因为那件大衣是他买给她的。 胸针后面的针很结实,不会轻易掉。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元娉故意把胸针扯下来,扔到地上。 她在求救。 或者胸针是在暴力情况下,被扯掉的。 胸针十分精致,且值一点钱,但是没被捡走,说明事情刚发生没多久。 楚晔手指蜷起,将胸针用力握在掌心。 细碎的钻硌着他的肌肤,细微的痛感传来。 楚晔的胸口像塞满了流沙,堵得难受。 他眯起眸子,环视一圈,吩咐司机:“报警!元娉出事了!” 司机连忙拿起手机拨打110。 楚晔则拨通元坚的手机号。 打了好几遍,没人接。 楚晔向林柠要了元仲怀的手机号,拨通。 响了两声,元仲怀就接了。 楚晔道:“元娉失踪了,被劫走的可能性很大。消失在尊夫人名下一套别墅的附近,您怎么看?” 元仲怀沉默半秒说:“不是小坚。小坚还在医院住院,神智一直不太好,不言不语,吃饭靠喂,上厕所要扶,不可能派人去劫持小娉。我太太更不可能,因为没必要。” 楚晔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到底不是亲爹。 若是亲爹,第一反应是着急,担心元娉的安危,想尽办法去救她,而不是忙着撇清责任。 元娉的英雄父亲如果地下有灵,知道自己的遗孤被人这般对待,不知会不会寒心? 楚晔克制着情绪说:“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先找到元娉。她一个姑娘家,落入贼人之手非常危险。若出事,肯定也不是您想发生的。” 元仲怀也觉得自己疏忽了,急忙找补,“报警了吗?” “报了,民警应该很快就到。目前证据不足,只靠一枚胸针,就想破失踪案,非常棘手。” 元仲怀懂他的言外之意,道:“我现在给刑侦队打电话,让派几个破案高手过去,一切以寻找小娉要紧。” “好,谢谢您。” “应该的,小娉是我的女儿,我马上赶过去,你发个地址给我。” 楚晔用微信发了个定位给他。 警方很快赶过来。 调监控时,发现这半截路的监控被人为破坏了,调不出元娉出事的画面。 楚晔的心沉下去。 看样子对方是有备而来,反侦察能力很强,且有一定的财力。 谁都不怕,怕就怕是元娉生父生前得罪的大毒枭,派人来报复。 如果是他们,元娉必死无疑。 如果是别人,元娉还可能有活路。 楚晔浓眉蹙紧,俊朗的脸冷沉如水。 满脑子都是那个优雅秀美的女人,一双心事重重的眼睛,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会给他留下一生的阴影。 楚晔垂在腿侧的双手,用力握紧,指骨泛白。 转念一想,应该不是毒枭的人。 那帮亡命之徒,逮到元娉,会直接射杀,不可能大费周折地劫走她。 元仲怀也坐车紧急赶过来,问了警方情况,冲他们发脾气,“这么多人,破个案子这么费事吗?太平盛世,活生生的人,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劫走,传出去,岂不要被人笑掉大牙?” 楚晔觉得他有点虚张声势。 不是真的担心元娉的安危,而是故意做给他看。 刑侦队长向元仲怀敬了个礼道:“领导,您请息怒,我们正派人用特殊手段提取鞋印,回去和信息资源库做对比。一定会尽快破案,解救令千金。” “出入境人员资源库也要对比!” “遵命!” 元仲怀朝他摆了摆手,“快去吧,一定要尽快找到小娉,确保她的人身安全,否则我没法向老爷子交待。” 刑侦队长又敬了个礼,转身朝手下人走去。 其余路段的监控,也在紧急调取中。 车辆众多,需要时间。 楚晔没有心情等。 辞别元仲怀,他上车朝楚砚儒家赶去。 来到楚府。 楚砚儒正躺在庭院枫树下的躺椅上,微眯着眼睛,赏落日红云,身上盖着软绒绒的毛毯。 树上挂着个鸟笼,里面装着一只翠羽绯胸红嘴的鹦鹉。 看到楚晔到来,鹦鹉张开红嘴,学电视剧中女人的腔调风情万种地喊:“公子!公子!你好啊,公子!好久不见!死鬼!总也不来看我!” 这只鹦鹉是八九年前,他买了送给爷爷楚砚儒,陪他解闷的。 往常楚晔每次来,都会逗它说几句话,今天没心情。 他吩咐楚砚儒的佣人:“把鹦鹉带走,你们也退下去吧。” 佣人应着,拎起鸟笼子离开。 等佣人走远,楚晔俊雅的眸子阴霾浮显,垂眸看向楚砚儒道:“元娉失踪了。” “啪嗒。” 楚砚儒手里把玩着的沉香奇楠手串掉到地上。 他眼里闪过片刻仓惶,接着用双手撑着躺椅,慢慢坐起来,扭头问楚晔:“什么时候的事?” 楚晔直直地盯紧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细微表情,“不久前,警方正在查。” 楚砚儒眼皮垂下,“你怀疑是我派人把她劫走的?” 楚晔平静的语气下风起云涌,“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我只希望元娉平安无事。” 楚砚儒缓缓说:“不是我,那姑娘性格很好,很有教养……” “请说实话。” 一个“请”字,无形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也给楚砚儒施加了压力。 楚砚儒头皮微微发艮,不敢再瞒着,如实说:“小晔,听说那姑娘家世复杂。虽然家里位高权利,但是哥哥品行不怎么样。同一个父母养不出两种人,我希望你未来伴侣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而不是搅进元家的是是非非。爷爷年轻的时候,被华棋柔和乌锁锁母女俩,害得家破人亡,不想你再走我的老路。” 楚晔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他。 楚砚儒伸手接过来,拆开。 里面是一张残旧的报纸。 报纸发黄,带着岁月的痕迹,折痕也很多,看着很有些年头了。 楚砚儒摸起老花镜戴上,看清上面的标题是:光明与黑暗间,他们是真正的“伪装者”。 致敬刀尖上的舞者,隐形英雄,伟大的缉毒警! 白纸黑字,帧帧黑色的照片。 血淋淋的暴力和鲜血,触目惊心。 那些缉毒英雄都没有名字,唯独有一个连名带姓。 因为他们生前尽职尽责,大多以卧底形式,潜在毒枭之中,给毒贩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以至于死后毒贩恨他们恨到连前去祭拜的亲友,都不愿放过。 为了保护他们的亲属,一般情况下不给牺牲的缉毒警立碑,新闻报导也不会报名字。 出现姓名,说明那位缉毒警,已经没有家人了。 楚砚儒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很久。 不知为何,眼里涌出两滴浊泪。 他缓慢地抬起头,老眼泛红地注视着楚晔,“你的意思是元娉……” 楚晔眉目沉着,颔首道:“当年的新闻只报导了这些,事实远比报导出来的更残酷。全家被杀,只有她一个侥幸活下来。元娉和乌锁锁不一样,乌锁锁的生父是地痞流氓,元娉的生父是舍身为国的英雄。” 楚砚儒用力抓紧手中报纸,手背上青筋揪起。 他朝楚晔摆了摆手,“你先去忙,我打个电话。” 楚晔目光深沉地看他一眼。 楚砚儒忙说:“你放心,我会保密。” 楚晔转身朝楼宇走去。 等他走远,楚砚儒摸到手机,拨通顾傲霆的电话,“老顾啊,我们好像做错了。” “做错什么?” 楚砚儒声音沙哑道:“我们错怪那姑娘了。她现在失踪了,你要是知情,快把她送回来。小晔现在怀疑我,逼着我交人。” 第1650章 快找疯了 顾傲霆不高兴了,劈头盖脸道:“什么叫我知情?我知什么情?我是那样的人吗?能动嘴的,我干嘛要动手?我也是有孙女有外孙女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和我孙女外孙女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下那么狠的手?” 楚砚儒被他唬住,“真不是你?” “不是!不是!不是!” “那会是谁?” “我怎么知道?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楚砚儒叹了口气,“都怪我一时糊涂,不该去找那姑娘。不去找,那姑娘就不会离开,不离开,也不会被坏人有机可乘。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就成罪人了。” “别唉声叹气了,快去找人吧,有没有头绪?” “警方正在调查,需要时间。小晔担心元娉出事,着急,来审我。” “元娉是元家人,元家会想办法找她。劫她的人胆子是真大,连元家的人都敢劫,还是在元家的地盘上。” 楚砚儒想说,那姑娘不是真正的元家人,是元家收养的烈士遗孤。 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怕顾傲霆这个大嘴巴到处乱嚷嚷。 确定不是顾傲霆所为,楚砚儒不再跟他废话。 他站起来,拄着打拐杖走进客厅,对楚晔说:“小晔啊,排除我,排除你外公,你再去找找别人。我和你外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可能对个小姑娘下手,有损我们的名望。” 楚晔盯着他的眼睛,见他眼神定而沉,想必真不是他。 楚晔点一下头,抬脚就走。 楚砚儒叫住他,“等救出元小姐,代我向她道声歉,就说我对不起她。” “好。” 离开楚府,楚晔上车,拨通叶灵的手机号,“你去哪了?” 叶灵声音委屈中透着点埋怨,“你管我?” “我有事要见你一面,发地址给我。” 叶灵不由得心生欢喜,嘴上却故意拿乔,“当我是什么啊?想见了就见,不想见就不见?” “事情紧急,你现在在哪?” “什么事?我来灵山许愿了。” 前去灵山要数小时。 楚晔等不及,道:“元娉失踪了。” 叶灵原以为他是来哄自己的,没想到却是来找元娉的,当即炸毛了,“你该不会以为她失踪,是我找人绑架的吧?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十恶不赦吗?” “抱歉,我连自己亲爷爷亲外公都怀疑过,希望你能理解。” “好一个病急乱投医!”叶灵酸溜溜地说:“如果哪天我失踪了,你也能这么着急,让我死了都情愿。” “如果你知道元娉的下落,请告诉我。她是无辜的,请别伤害她。只要她能平安归来,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让你娶我,你也愿意?” 楚晔安静片刻,低声道:“愿意。” 叶灵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被气出了眼泪。 人性本贱。 她那么喜欢他,他不要。 如今为了元娉,他居然答应娶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自己真派人绑了元娉,这样就能得到楚晔了,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人也是好的。 可惜,她不是魔术师,变不出元娉来。 叶灵幽幽地说:“好了,知道你爱她了。人不是我绑的,你快去别处找找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真不是你?” “我看到只受伤的鸟,都会出手相救,怎么可能去害人?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什么事都挂在嘴上的人,心都不会狠。” 楚晔握着手机陷入沉默。 叶灵的确不像心狠之人。 他也是一时情急,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 可有作案动机的几个人都排除了,不是毒枭报复,不是元坚,不是爷爷和外公,也不是叶灵。 到底是谁? 劫走元娉,有什么目的? 这会儿夜色已沉,到晚饭的点了,可楚晔担心元娉的安危,无心吃饭。 警方那边还没锁定目标,倒是找到元娉乘坐的出租车司机了。 但司机只说四个劫匪都戴着口罩,穿着黑衣服,认不出来,也没敢看车牌号。 晚上的应酬,楚晔推了。 坐车赶到医院。 来到元坚的病房。 元坚依旧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面无表情。 楚晔进来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楚晔盯着元坚僵尸一样的脸,暗想,幸好他那天接到电话,长了个心眼,派人跟着虞城,把元娉救出来了,否则元娉若被虞城糟蹋了,也会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楚晔走到元坚床前,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元坚眼皮微微动一下,不吭声。 楚晔眼神一沉,抓着他身上的病号服,将他揪起来,“别装死!说,你或者元娉,有没有什么仇家?” 元太太急忙走过来,冲楚晔喊道:“哎,楚公子,你干嘛动手呀?看不到小坚病着吗?” 楚晔手并不松,双手抓得更紧的,衣领勒着他的脖子。 他睨着元坚的眼睛,下颔骨咬紧,厉声道:“说话!” 元坚这才翻起眼皮,扫他一眼,唇角扯起一边冷笑,“我得罪的人多了,想我死的人也多了,我哪能记得清?” 楚晔怒极反笑,“好,不说是吧?” 他松开他,从保镖手中接过手机,拨通元老的手机号说:“元爷爷,小娉被绑架了,警方找不到线索,元坚拒不配合……” 话未说完。 元坚噌地从病床上爬起来! 他一把夺过楚晔的手机,慌慌张张地对手机那端的元老说:“爷爷,不是楚晔说的那样。我说我得罪的人多了,记不清了,我要好好想一想。” 元老严厉警告道:“你欠小娉一条命,好好配合楚晔和警方营救小娉!若因为你的原因,让小娉出现任何闪失,后果自负!” 元坚真是怕了楚晔的招数,忙说:“我会好好配合,一定好好配合!爷爷,您放心吧!” 挂断电话。 元坚把手机扔给楚晔,翻眼瞪他,“你除了会找我爷爷告状,还会什么?” 楚晔俊雅矜贵的脸神色冷沉道:“少废话,快想!” 元坚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楚晔这么难对付,打死他,都不会让元娉同楚晔联姻。 原本打算踩着元娉的肩膀,搭上楚晔,与楚家顾家风雨同舟休戚与共,结果,他所有的风雨,都来自楚晔。 元坚闭目思索,到底是哪个龟儿子,好死不死赶在这个点害元娉? 连累他都没法好好休息! 正想着,他的手机咚的一声,来信息了。 元坚伸手去枕下摸手机。 手机被楚晔夺走。 楚晔非常强硬地拿起他的手指,解了屏,点开信息。 信息是隐匿的号码发来的:明天凌晨一点整,来黄泉谷交换元娉,你一个人来,若带帮手,元娉死! 第1651章 真正凶手 楚晔盯着那一行字,手指用力握紧手机,差点把手机捏碎。 元娉是被元坚连累了! 这个该死的养兄,毫无用处,除了连累她,就是害她! “咣!” 楚晔把手机扔到元坚胸膛上! 元坚疼得哎哟一声,扭头瞪着他,“楚晔,你别得寸进尺!我不是怕你,是尊重我爷爷!” 元太太也拉了脸,“楚公子,差不多得了!小坚有伤,别以为有人撑腰,就为所欲为,再怎么着,元老是小坚的亲爷爷!真要理论起来,元老还是要向着我们小坚!” 楚晔道:“你们好好看看信息,再说话!” 元坚摸起手机,扫一眼信息,心里咯噔一下。 急忙睁大眼睛,又看了一遍。 绑匪居然是冲他来的! 他在医院,身边二十四小时不断人,医院处处是监控,绑匪无从下手,于是退而求其次,绑了元娉,引他前去。 元坚心里开始慌起来,乱如麻绳。 原本蜡黄的脸更黄了。 元太太发现他的异常,凑过来看信息,嘴里说:“什么信息,把你吓成这样?” 看完信息,她的脸唰地一下子白了! 脑子有片刻空白。 她蠕动嘴唇问:“小坚,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六年前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交通事故,也是冲你来的吧?” 元坚摇头,“我不知道。” 元太太抓着他的胳膊,“你说实话,否则我们没法帮你。” 元坚双手抱住头,做出痛苦状,“我最近神智不清醒,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别逼我。” 楚晔微微敛眸,冷冷睨他一眼,转身,大步朝卫生间走去。 等再回来,他手里端着一盆凉水。 还没等元坚反应过来,那盆水哗地一下泼到了他的头上! 元坚被冰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抽搐了一下。 他快要气死了,急忙拿起毛巾擦头发上的水。 元太太再也绷不住,不顾涵养,冲楚晔吼道:“楚晔,你够了!再这样,我让保镖把你轰出去了!” 楚晔不理他,看向元坚,“现在清醒了吗?如果还不清醒,我打电话让青回过来,给你喂点蜈蚣、蝎子或者眼镜蛇,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元坚活了二十七年,从未如此憋屈过! 是他小看楚晔了! 刚开始看他斯斯文文,以为他好控制,才让元娉去勾引他,好和他们家联姻,将楚家和顾家的人脉为自己所用。 谁知道,这小子闷着坏! 贼精贼精的! 他不接话,默默脱掉身上的病号服,扔到一边,拿被子裹住自己。 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楚晔拿起手机拨通虞城的号码,“虞城哥,你让青回哥来一趟元坚住的医院。元娉被绑架了,元坚不肯老实交待,青回哥应该有法子治他。” 虞城道:“我支使不动青回,但是虞瑜可以,等我……” 还未说完,手机被元坚一把抢走,“我说,我说,虞城你别叫青回过来!” 虞城冷哼一声,挂断电话。 元坚沉默了一两分钟闷声说:“七年前,我看上了一个女人,想办法把她追到手。谈了半年,我对她没感觉了,就提出分手,谁知那女人承受不住,服安眠药自杀了。男女谈恋爱,有感觉在一起,没感觉就分手,这很正常吧?她自杀是她想不开,跟我无关吧?可他们家对我不依不饶,我好不容易才打发掉。如果真有人报复我,他们家嫌疑最大。” 元太太埋怨道:“你谈恋爱,我不反对,只是挑对象怎么不慎重点?找个这种素质的,动不动就要死要活,太可怕了!看,埋下隐患了吧?眼下你不去救小娉,你爷爷那边说不过去。你去救小娉,对方不会放过你!你说吧,该怎么办?” 楚晔终于知道,元坚自私自利的性格像谁了。 像他妈。 别人一条活生生的命没了,元太太非但不愧疚,反而嫌弃女方素质不行。 楚晔懒得听这母子俩废话。 要不是为了救元娉,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楚晔问元坚:“对方什么背景?” 元坚道:“她家做生意,生意做得不算大。后来我才知道,她还有个亲小叔在东南亚有些势力。如果知道这么麻烦,我当初就不找她了,我又不是非她不可。” “你前女友家在哪?” “七年前她自杀后,我派人去摆平,后来他们家移民东南亚了。” 楚晔眉心蹙起。 想把元坚扔下楼。 若这家人在国内,还有办法救元娉。 可他们家全家移民东南亚,只派杀手来办事,想找个人质都难。 元坚该死,可是元娉无辜。 他真怕对方拿元娉泄愤,敢在京都城这么明目张胆地劫走元娉,不像守规矩之人。 楚晔道:“明天凌晨一点钟,你去换元娉。” 元坚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我有伤,身手也不是顶级好,去了必死无疑,还是让青回乔装打扮成我的模样去吧。他有本命蛊护身,对方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楚晔没想到他是一点人性都没有,“你和青回长相不一样,骗不了对方。” “你姑妈苏婳会易容术,警方编外人员,请她出山即可。” 楚晔有种冲动,想掐死他。 这是对顾家和顾家周边的人,都深入调查过了。 还没联姻,就开始使唤顾家人了。 “我明天晚上派人来接你,你最好给我乖乖地待在医院,不要乱跑。”放下这句话,楚晔离开。 留下两个保镖守在病房附近。 坐在车里,楚晔隔窗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漫天霓虹。 后悔为什么听信元娉的话,放她回外婆家? 若他再强势一点,不放她走,就没这么多麻烦。 她也不会受苦。 他抬头摁了摁蹙紧的眉心。 头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比公司的事棘手多了。 他闭上眸子,想该如何更好拯救元娉? 明晚元坚不一定会去,即使去了,对方丧心病狂,也不一定真放了元娉。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手机响了。 楚晔垂眸扫一眼来电显示,是林柠打来的。 林柠脆脆的嗓音问:“楚公子,我小娉姐找到了吗?” “没,他被绑架了。” “什么?被绑架了?” 楚晔把在医院发生的事挑着重点,简明扼要一说。 林柠当即暴跳如雷,“我二舅家的这个表哥,平时看着人模狗样,怎么背地里净不干人事?难怪我外公偏心我元峻表哥!就他那死样的,扶不起的刘阿斗!不,阿斗比他听话得多,人家阿斗多听诸葛亮的话啊,他连阿斗的小拇指都不如!” 楚晔沉默不语。 他已经过了骂元坚撒气的时候了。 他担心元娉的安危,担心得紧。 一帮穷凶极恶的匪徒,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如羊入虎口。 林柠问:“如果明晚元坚死活不去,你想好对策了吗?” “他不去,我乔装打扮成他的模样,去救元娉。” 林柠哇地大叫一声,“真的吗?” “嗯。” “有你这句话,我小娉姐死而无憾了!但是你比元坚高,气质也比他好太多,你伪装成他的模样,一眼就会被识破。到时非但救不了我小娉姐,反而会害了她,你考虑过吗?” 这也是楚晔最担心的。 可是元娉是他的女朋友。 这么危险的事,让别人去做,不厚道。 林柠脆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楚公子,别发愁了,这事就交给我吧。虽然我和小娉姐相处不多,但是每次在一起,她都很照顾我,逢年过节过生日,会给我寄礼物,我念她这份情。” “你怎么做?” 林柠故意卖关子,“秘密,尽管等着吧!保准把这事给你办得漂漂亮亮,顺利救出我小娉姐。信小黄鼠狼,得永生!” 第1652章 一举多得 楚晔和林柠打交道很少。 不太相信她的能力。 这么严重的事,人命关天,交给她一个鬼灵精怪的姑娘家去做,怎么都不放心。 楚晔吩咐司机:“去我姑妈家。” “好的,晔少。” 司机在前面拐弯,朝日月湾开过去。 来到苏婳家。 楚晔将元娉被劫之事,拣着重点对她说了一遍,最后道:“元坚那小子十分滑头,不一定能指望上他,我得做两手准备,到时希望姑妈能帮我易容。” 易容于苏婳,不是件难事。 可是大哥楚墨沉,就这么一个儿子。 此行凶险。 当姑妈的她,实在不希望楚晔去送死。 苏婳微拧黛眉,望着他的眼睛,“我现在派人去准备材料,你提供元坚的静态照片和动态视频,等会儿帮你易容。去救人的时候,叫上逸风,多个人多一份安全。” 楚晔道:“此行十分危险,就不让我哥涉险了。” 这不愿麻烦人的性格,和他爸楚墨沉不要太像。 苏婳抬手拍拍他的肩头,嗔道:“臭小子,你是我亲大哥的儿子,就是我的孩子。你只会一些防身术,逸风打小跟着墨鹤习武,身手好一些。有他暗中帮衬,我放心。这事就别跟你爸妈说了,省得他们提心吊胆。” “我哥孩子还小,这趟真的很凶险……” 苏婳打断他的话,“去救人没错,但是得有足够的实力,只靠脑子不行,还得有武力,相信逸风。” 楚晔心中涌起厚重的感动。 血浓于水。 有这样的亲人,胜过拥有亿万家财。 苏婳打电话给助理沈鸢,让她去准备易容的材料,又把顾逸风叫过来。 楚晔和顾逸风商量营救元娉的方案。 苏婳则去楼上书房做准备事宜。 二人商量到一半时,佣人带着一对男女走进来。 女的是古灵精怪的林柠。 男的是长着一张棺材板脸的青回。 青回的到来,让人颇为意外。 谁都知道,青回是最难沟通,最难请的,主打一个我行我素,谁都不甩,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 楚晔不由得对林柠刮目相看。 这小丫头个头娇小,性格娇蛮张扬,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倒是有两把刷子。 林柠冲楚晔眨眨眼睛,“怎么样?楚公子,信小黄鼠狼没错吧?” 楚晔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林柠伸手扒拉了下青回的手臂,“青回和元坚个头差不多,胖瘦也差不多,都是大长脸,细长眼,让他易容,比你更像。你和逸风哥都太高了,又不能把腿锯掉一截,一见面就露馅。” 青回是头一次被人扒拉,还是被个女人,本就冷冰冰的脸更冷了。 他低头瞪了林柠一眼。 眼神阴冷。 林柠丝毫不害怕,反瞪回去。 楚晔好奇,“嫂子,你是怎么请动青回哥的?” “啪!” 林柠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一脸傲娇地炫耀:“很简单,一物降一物。青回听他师父独孤城的,独孤城只要是我婆婆的事,都会尽力去办。我还许诺青回,若顺利救出我小娉姐,等我以后生了孩子,拿到傲霆老baby的股份,分给他0.1%。不要小瞧这0.1%哦,可以卖很多钱,够青回哥风风光光地迎娶虞瑜姐了。” 马屁拍得好,不如拍得巧。 青回的冰块脸解冻了。 楚晔不得不佩服林柠,的确称得上“小黄鼠狼”这个称号。 这样一来,等回头她生了孩子,若外公顾傲霆反悔,还能使唤青回,帮她要股份。 一举多得。 苏婳听到动静下楼。 林柠笑脸如花朝她挥手,“嗨,我漂亮优雅高贵、多才多艺、惊才绝艳的苏婳婶婶,我把武林‘第一蛇神’青回哥,给请过来了,把他易容成元坚吧。” 苏婳啼笑皆非。 林柠这张嘴,无敌了。 秦野和鹿宁都是话少之人,娶了个嘴这么巧的儿媳妇。 林柠从包里掏出手机,把元坚的静态照片和动态视频,发到苏婳手机上。 接下来一帮人开始商量营救措施。 林柠对元坚比较了解,鬼点子也多。 有她的加入,事半功倍。 当晚。 被易容过的青回,蒙着口罩穿白大褂,戴金边眼镜,扮作医生模样,走进元坚的病房。 很快,他同元坚换了衣服。 元坚则蒙着口罩着白大褂,走出去。 除了很少几个知情的人,谁都不知道,已经狸猫换了太子。 青回躺到病床上,装成元坚。 以防外面有人监视。 临行前,楚晔来给青回送行。 他将一张支票递给他,说:“青回哥,这是给你的辛苦费,有劳了。” 青回扫一眼金额,八位数,没接,没有表情道:“打到虞瑜账户。” “好,我等会儿派助理去转。”楚晔抬手放到他的肩上,“谢谢你,青回哥。” 青回仍旧没有表情。 楚晔以为他嫌报酬少,刚要再给他开张支票。 青回开口了,“以后有难找我。” 楚晔暗道,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谁还想有下次? 楚晔扶着青回,往外走。 青回身形笔直,挺得像竹竿,一步一个脚印,一看就中气十足,是练家子,哪像虚弱的元坚? 楚晔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道:“虚弱,弱一点。” 青回斜他一眼,嫌他事多。 楚晔怕他罢工,不再多言。 元坚的司机把车开进来,下车,递给青回车钥匙。 青回接过钥匙,刚要上车。 不远处传来一道低厚的男声,“等等!” 青回抬头,眼里是满满的不耐烦。 来人是元仲怀。 元仲怀大步走到青回面前,打量着他,低声对楚晔说:“很像。” 楚晔鼻间嗯一声,不想同他多废话。 元仲怀又说:“我得做做样子,万一有人在附近跟踪,我表现得太镇定,会露馅。” 楚晔又嗯了一声。 元仲怀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抱青回,像父亲送别儿子那样抱。 手刚伸出去一半,还没碰到青回,忽觉指尖传来尖利的刺痛。 夜色里,他的食指肉眼可见地肿起来。 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咬的。 元仲怀疼得眉头隆成个疙瘩,想训斥青回几句,可他此行是替元坚去救人。 元仲怀压下情绪,小声问:“这个有毒吗?” 话音未落,青回中指一弹。 元仲怀只觉嘴里突然进了粒豆粒大的异物,极苦。 还没反应过来,那粒东西已经滑入他的喉咙里。 元仲怀抠着嗓子想吐,却吐不出来。 青回道:“解药。” 元仲怀年轻的时候,也在部队待过,身手不赖,没想到反应速度比青回却差着一大截。 这等本事,即使一个人去,应该也能救出元娉,还能顺利脱身。 元仲怀放心了。 青回转身看向楚晔,面无表情道:“下次找我。” 说完转身坐进车里,发动车子,举止淡定得仿佛只是出趟远门。 第1653章 营救元娉 元仲怀望着消失的车影,叹道:“这帮奇人异士,天生骨骼精奇,又有高师指导,所有时间都用来习武练功,只做一件事,身手自然不容小觑。希望他此行顺利,救回小娉。” 楚晔没接话,转身走了。 懒得看他惺惺作态。 他敬元老,其他不值得敬的人,不必浪费时间。 京都离黄泉谷将近七八百里的路程。 开车去的话,下了高速,还要开两个多小时。 楚晔去找顾逸风。 计划于三个小时后,他们乘坐私人飞机赶过去,同青回和元娉汇合。 上了私人飞机,楚晔发现秦陆和林柠也在。 楚晔平时和顾逸风亲近,和秦陆略疏远,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 楚晔开口道:“秦陆哥,此行凶险,你带嫂子回去吧,我和逸风哥去就好了。” 秦陆抬手将林柠揽进怀里,“小黄鼠狼说,元娉是她堂姐。元家人出事,元家却一个都不露面,丢元老的人,非要闹着去。她去,我自然也得跟着。” 楚晔看向林柠。 她娇娇俏俏一小只,衣着时髦,小鼓脸,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二十三了,却仍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看着最不靠谱的人,却做着最靠谱的事。 反观元坚一家,元仲怀和元母口口声声说为元娉好,结果一个个都不敢跟过去,躲在京都城做缩头乌龟。 人不可貌相。 机长启动飞机。 一行人掐着时间,赶到黄泉谷百里开外。 还未收到青回释放的信号,众人不好贸然行动。 怕私人飞机惊扰到对方,机长找了处平地停靠,等青回的消息。 同一时间。 青回扮作元坚,只身一人来到黄泉谷。 他个头和元坚差不多高,身板和被疾病折磨的元坚也差不多瘦,又是长脸,经过苏婳高超的易容术,足以以假乱真。 除了眼神不一样。 青回眼神又愣又硬,无所畏惧,一副阎王爷来了都不怕的神态。 元坚的眼神则狡猾得多。 车子停在平路上。 青回顺着崎岖山道往里走。 劫匪只说来黄泉谷,却没说在黄泉谷具体哪个地方见面。 想必是怕报警。 黄泉谷谷如其名,位于两山之间,随处可见泉水涌出,泉水不是白色,却是偏黄的颜色。 此处人烟稀少,到处是密林和杂草,又是深夜,处处树影幢幢,深山处不时还有奇怪的叫声传来,一股子阴森之气,很接地府,颇有地下黄泉之气。 夜深人静。 天上的月亮隐到云朵后,本就昏黑的夜更黑了。 青回举着手电筒在山谷里转。 举手电筒是为了吸引劫匪注意。 走着走着,青回走得不耐烦了,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凌晨一点过十五分了。 手机是元坚的手机,方便联系劫匪。 可到现在,也没收到劫匪发来的信息。 青回把这帮人翻来覆去地骂了又骂,发誓等逮到他们,给他们喂蝎子喂蜈蚣喂毒蛇,每人再灌一斤水银二斤朱砂三斤猪粪。 青回停下脚步,想喊两声。 话到嘴边,才意识到自己和元坚的声音不一样。 当时也懒得模仿。 他弯腰折了两根粗粗的枯树枝,拿打火机点燃。 双手高举火把,来放大目标。 在黄泉谷中又转悠了十多分钟,手机突然叮了一声。 青回将火把放下,摸出手机,扫一眼,隐匿的手机号发来的信息:往前走,有山洞,进洞。 青回暗道,行!等见了面,把你们全都打回姥姥家! 烦死了! 要不是楚晔给的大额支票,和林柠许的空头支票,他才懒得来这鬼地方折腾! 青回捡起火把,大步朝前走。 又走了七八分钟,果然看到一处山洞。 山洞入口不大,黑漆漆的,像只巨型蛤蟆,无声地吞噬着黑夜。 那嘴也像张开的蛤蟆嘴。 仿佛要将所有进洞的人,吞进腹中。 青回知道,这帮人原本就没打算让元坚活着回去。 山洞里必然有埋伏。 青回咳嗽一声。 洞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 青回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洞里传来幽幽的声音,“进来吧,你妹妹就在洞里。” 青回耳翼转动,捕捉到了声音所处位置,离地面一米多的距离,想必人是站着的,就等他进去,给他致命一击。 青回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三四分钟后,山洞里突然传来女人啊的一声痛叫。 青回明白,对方见他不进去,故意伤害元娉,来引他进去。 要是被劫的是虞瑜,他早就不顾一切地冲进去了。 死也不怕,残更不怕! 可这是元娉,又不是他的女人。 他犯不着冒那么大的风险,留着好身体,以后还得娶虞瑜。 在元娉第二声痛叫的时候,青回精准地确定了她的位置,扔掉火把,身子像一道利剑般冲进去,捞起元娉就要跑! “轰隆!” 突然一声巨响! 山洞被巨石拦上! 无数个蘸了松油的火把瞬间燃起! 山洞内顿时亮如白昼! 青回看到自己手中抓着的元娉,长发散乱,身上只着单薄的衬衫长裤,白衬衫早已脏兮兮,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有红痕有血迹,是被人打的。 七八个彪形大汉,一脸横肉,浑身戾气,皆挥拳呈战斗状态,朝他围过来。 有亚裔,还有黑白人种,人均一米九以上,身上自带精光之气,一身的腱子肉,仿佛要从衣服下钻出来。 显然皆是懂擒拿格斗之人。 这帮人脸上都没戴口罩。 青回混迹江湖多年,自然知道,杀手么,一旦暴露自己的脸,那么目标人物必死。 此时的他,在他们眼里,俨然已是死人。 可是青回仍面无表情,保持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眼里丝毫惧怕的神色都没有。 元娉颇为惊讶。 这不是她印象中的哥哥。 印象中的哥哥,精明利已,压根都不可能冒死来救她。 可是他的脸是元坚的脸,五官一模一样,个头也一样,身上衣服也是元坚平时穿的,连男士香水的味道都一样。 她的视线落到青回的手上。 那只手和元坚的不一样。 元坚的手细长白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只有指腹部位有细微的薄茧。 而这只手,干瘦硬,手上的青筋鼓起,仿佛能看到血液涌动,指腹上的茧硌着她的手臂,很糙。 这不是元坚。 是假的! 有人乔装易容成元坚的模样来救她了! 元娉忽然间就镇定下来。 眼瞅着那帮人就要靠近自己,青回迅速从裤兜中摸出个类似笛子的东西放到唇边吹起来。 诡异的乐声响起! 让人头皮发麻! 蛇蝎和蜈蚣、毒蚊、蝙蝠等各种毒虫毒鸟,从巨石和山洞口缝隙中钻进来,闪电般直冲那帮人而去! 速度之快,快到那帮人高马大的劫匪还没反应过来,便纷纷中招! 有拳头被咬的,有小腿被咬的,有脚踝被咬的,还有脸被咬的。 甚至山洞深处的蝙蝠听到动静,也跑出来凑热闹。 呼啦啦一大群,遮天蔽日,将那帮劫匪包围起来,围得水泄不通。 蛇蝎和蜈蚣、毒蚊、蝙蝠太多了,多到密密麻麻,攻击力又强,让人躲闪不及。 劫匪纷纷痛叫,各国语言的骂声响起。 青回拉着元娉朝山洞门口跑去! 来到门口,他双手运功,开始用力推巨石。 可是巨石只被推开一点点。 青回吸气,再吸气,继续推巨石。 元娉也凑过来推。 奈何巨石太大太重,青回擅长驭虫,不擅长使力,元娉一个姑娘家,也没有多大的力气,徒劳。 正当二人正使劲之际,元娉忽然开口:“外面好像来人了,我听到有人说话声,是楚晔,楚晔来了。” 别人的声音,她能听错,但是楚晔的,打死她都听不错。 青回道:“退后!” 元娉拽着他往旁边岔洞跑去。 “轰!” 巨响震耳欲聋! 巨石被震成几大块! 震得山洞跟着抖了三抖! 碎掉的巨石,被外面的人迅速抬走。 月亮从云后出来了,柔和的月光透进洞门照进来。 元娉在一群人中,看到一张俊雅温润的脸。 是楚晔! 她伤痛都忘了,拔腿朝他跑过去! 第1654章 悄然升华 楚晔从一群被蛇缠被虫咬被蝙蝠攻击的人群中,也一眼看到了元娉! 他抬腿朝她跑过去! 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心从来没靠得如此近过。 仿佛穿过彼此的皮肉,进入对方的胸腔。 看到活的完整的元娉,楚晔悬着的心暂时归位,失而复得的惊喜充斥全身,如海啸一样汹涌。 元娉更是感动、激动、惊喜各种情绪交织,从未有过的复杂心情。 耳边传来青回冷冰冰的声音,“出去抱。” 这话提醒了楚晔。 他弯腰一把将元娉抱起来,就朝外面跑去。 青回扭头冷冷瞅了眼那帮被毒蛇毒蝎和蝙蝠围攻的七八个彪形大汉,暗道,一群废物! 真以为会点擒拿格斗术,就能所向披靡了? 人多又怎么样? 有他的蛇蝎和蜈蚣多吗? 他不只蛇蝎和蜈蚣多,还能就地取材! 轻敌大意是兵家大忌! 青回板着一张棺材板儿脸,不紧不慢地走出山洞。 顾逸风和秦陆本来打算进洞帮忙,见青回这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帮忙都省了。 青回看向二人,“巨石谁震的?” 秦陆道:“我和我哥。” 青回扫他一眼,觉得顾逸风震得应该更大,他能感觉到顾逸风的内力远在秦陆之上。 “唰唰唰!” 脚步声由远及近。 细听,至少得十人以上。 青回眼神一紧,身体迅速呈防备状态。 顾逸风道:“别紧张,是刑侦队的人。” 青回这才卸去身上的防备之态。 林柠抱紧秦陆的手臂,好奇地探头朝里看。 见洞里惨不忍睹。 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劫匪,有挠脖子的,有捂脸的,有拍手的,有拍腿的,有抱头鼠窜的,有原地打滚的。 短短时间,有的脸肿得像屁股,有的小腿肿得如大腿那么粗。 那些蛇蝎和蝙蝠身上自带的毒,能麻痹人的神经。 被咬过的人,神智反应比正常人慢几拍。 林柠看得直咂舌,低声对秦陆说:“幸好青回是友不是敌,否则被这些东西咬一口,可怎么活?” 秦陆淡声道:“曾经是敌,被我妈感化了。” 林柠眼里闪着小星星,“我婆婆好厉害!” 秦陆轻轻拧拧她的嘴,“你老公更厉害,走,出谷。” “我老公不只厉害,还帅!” 这种话秦陆天天听,还是会起鸡皮疙瘩,硬着声道:“别肉麻了,走了。” 林柠撒娇,“我脚疼,这破山路太难走了,脚都快磨破了。” 秦陆想把她拎起来,扔到肩上扛着,又怕她害怕,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 楚晔正在检查元娉身上的伤,见她手臂有伤,身上有没有,没法掀她衣服检查。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元娉披上,握紧她的手问:“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元娉懂他说的欺负是什么。 她摇摇头,“我说我有艾滋,刚确诊。我还说谁敢碰我,我就咬舌自尽,让他们没法和元坚交换。这帮杀手应该有点数,没对我做太过分的事。”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是过程肯定没这么平静。 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落到一帮彪悍的劫匪中,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 楚晔将她揽进怀里,扭头对顾逸风说:“哥,我带元娉去飞机上处理一下伤口。” 顾逸风道:“你们都走,我来善后。” 青回没走,得等着收他的那些蛇兵蝎将蜈蚣军。 只咬他们这一会儿,不足以解恨。 照他的思维,全咬死都不为过。 警方很快赶了过来。 顾逸风对为首的刑侦队长说:“都在里面了。那帮人是职业杀手,当街劫走元娉,意图引诱元坚来。青回进去营救元娉,遭到他们的群殴,青回迫不得已正当防卫。一人打七八个,难度异常大,所以青回使了点特殊工具,不违法吧?” 刑侦队长看看里面疼得鬼哭狼嚎的劫匪,再看看好模好样的青回,道:“不违法,合理合法,非常感谢你们帮我们破案!” 顾逸风道:“希望你们能把背后之人绳之以法,以绝后患。” “我们会尽力。” 队长派手下人进去收拾残局。 他则看向青回。 这易容术绝了! 若不是元仲怀事先打电话告知,他会以为这就是元坚本人。 队长问青回:“听我的同僚说,上次他们有案子,也是你参与破的案?” 青回面如冰块哼了一声,算回答。 队长对顾逸风说:“非常感谢你们见义勇为。日后若再有这种没有头绪的案子,可否帮忙?” 这队长是元仲怀的人。 顾逸风跟他不熟,便回道:“我也很想为你们的工作尽一份力,但我平时工作非常忙,恐难胜任。若有实在解决不了的,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出谋划策。” 队长伸手握住他的手,“感谢感谢!” 他又去握青回的手。 青回没抬手,脸上表情硬梆梆的,拒绝配合。 队长有点尴尬。 青回嘴微张,蹦出三个字,“我很贵。” 队长问:“多贵?” “一千万,起。” 队长抬手按了按额头。 这简直是天价! 得了,用不起他! 青回从兜中摸出五瓶解药,扔给队长,“一百万。” 队长头疼。 这不是解药,这是仙丹。 经费太高,超额了,他回去不好报销。 顾逸风拍拍青回的肩膀,“回去我给你。” 青回道:“不用,教我震石。” 顾逸风觉得他自打和虞瑜在一起后,学精明了。 觉得差不多了,青回从腰间摸出乐器,吹起诡异的音乐。 那些蛇蝎蜈蚣等,迅速从山洞中退出来。 和警方交接完后,顾逸风和青回出谷。 车子交给保镖开,蛇蝎蜈蚣等入笼,放入后备箱。 青回同顾逸风上了直升机。 楚晔已经给元娉处理完身上的伤口了,除了手臂,后背还有淤青,显然是被那帮劫匪打的。 这些伤,楚晔回去找元坚好好算。 这一天一夜情绪高度紧张,又担惊受怕,元娉十分疲惫。 返程途中,楚晔全程一直抱着她,像抱小孩子那样抱着,把她抱得小小软软。 哪怕上卫生间,也陪着。 形影不离。 夜色深浓。 他们在劫后的激荡中,微凉的双手紧紧握着,心灵柔软而紧密地靠到一起。 某些无形的东西,在悄然升华。 第1655章 浴室春光 林柠靠在秦陆怀里,扭头对元娉说:“小娉姐,看楚公子多爱你!本来他要易容成元坚,来救你。那可是一群不要命的悍匪,职业杀手,他一个翩翩公子哥儿,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这不是明摆着送死吗?但是他不怕,义无反顾,让我苏婳婶婶给他易容。幸好我拦着,否则你的俊俏公子哥,早就变成血人儿了!” 闻言,元娉不由得抱紧楚晔。 抱得异常用力。 细瘦的手臂硌着楚晔的腰,所有情绪全在肢体里,在眼神里。 没想到短短时间,楚晔对她如此情深义重。 楚晔抬眸,朝林柠投去感激的一瞥。 林柠冲他俏皮地眨眨眼睛,继续推波助澜,“小娉姐,遇到楚公子这么好的男人,你可一定要抓紧哦!楚公子和我们家阿陆一样抢手,你不抓紧,就被别人抢走了!” 秦陆道:“楚晔性格好,比我抢手得多。我脾气太臭,不爱理人,除了你敢对我死缠烂打,没人敢。” 林柠抬手揉揉他硬气英俊的脸,撒娇地说:“我不管,我们家阿陆就是天下第一抢手!和楚公子、逸风哥并列第一,青回哥也是!” 本来青回的脸一直板着,听到这句话面色稍稍缓和了些。 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和顾逸风、楚晔、秦陆这样的世家公子,齐头并进。 元娉挨个向所有人道谢。 顾逸风道:“楚晔是我弟,不用客气。” 林柠耸耸肩,“你是我姐,妹妹救姐姐,万死不辞。” 元娉心生感动,又觉得寒心。 林柠是她堂妹,平时接触不多,她都能冒着危险,前来救自己。 林柠可是出了名的娇小姐,手无缚鸡之力都不怕。 而她自己的亲哥,她曾在车祸来临时,拿自己的肉身护着他,却面都不露。 父亲也是,手段和身手都不错,也没来。 从小就知道家里重男轻女,但没想到生死攸关之际,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她的安危。 她把脸贴到楚晔的怀里。 心想,只要他不嫌弃,她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他。 以后他让她生,她便生。 他让她死,她便死。 楚晔仿佛猜到她的心思,抬手轻抚她的头,声音放柔说:“别想太多了,你还有我,有我们。” 元娉心里有片刻释怀。 是啊,重男轻女的父母不在乎她,可是楚晔在乎。 还有林柠、秦陆、顾逸风和青回。 两个小时后。 私人飞机抵达京都。 已是晨色熹微之际,东边一片金黄色的火烧云。 黑暗过后,黎明终将到来。 私人飞机先送楚晔和元娉。 要下飞机时,楚晔从包中掏出一张支票,递给青回,“青回哥,这是尾款,非常感谢你。” 青回扫一眼金额,还是八位数,没接。 楚晔明白,“我明天让助理把这笔款子,也打到虞瑜姐账户上。” 青回绷着脸,“不用,介绍客户。” 楚晔没想到青回也开始变通了,这是打算开门做生意了。 将他们送入楚晔的公寓。 一入公寓门,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菜香味。 楚晔帮元娉脱掉外套,挂到衣架上,说:“提前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饭菜。快去洗把手,先吃饭吧,再去冲澡。” 元娉再次被感动。 被劫匪掳到山洞里,那帮人就没把她当活人看。 他们剩下的饭,扔给她吃点,只要别饿死,能撑到元坚来就行。 元娉去洗了把手,走到沙发前拿起筷子吃起来。 身上邋里邋遢,也不顾不上什么优雅的吃相了,先填满肚子要紧。 楚晔吃得很少,目光清亮潮湿地望着她,像看认识多年的人。 元娉抬头看他,“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临行前吃过饭。” 元娉低头继续吃,吃了很多,感觉力气慢慢恢复了,虚弱眩晕的感觉也缓和了。 吃好刚要收拾,楚晔的手伸过来,“我收拾吧,你去洗澡。” “好。” 元娉起身走向客房的卫生间。 温水已经放好了。 应该是楚晔刚才借口去卫生间放的。 雪白的恒温浴缸里,飘着宝石红色的干玫瑰花瓣,硕大美丽的进口玫瑰花瓣被温水氤氲出芬芳的香气,空气都变得温柔起来。 她不知道,这些花正是楚晔那天买了送给她的。 脱掉身上的脏衣服,扔进垃圾桶里,踩着拖鞋,先去花洒下把身上的脏污冲掉,洗了头发泡好,元娉这才走进浴缸,坐下泡澡。 水里有放活血的药油,泡着很解乏。 这一天一夜,元娉眼睛都不敢闭,生怕那帮劫匪趁她睡着,对她下手。 好不容易松弛下来,困意袭来。 上下眼皮直打架。 元娉头一歪,靠在浴缸里睡着了。 楚晔在外面左等右等,等了快一个小时,都不见元娉出来。 怕她出事,楚晔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喊道:“元娉。” 没人应。 楚晔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 楚晔手指微握,停顿一下,接着把门推开。 看到元娉躺在浴缸里,眼睛闭着,头往下歪,快要垂到水里了。 他大步如风走过去。 扶正她的头,手伸到她鼻息下试了试,呼吸平稳。 是睡沉了。 不是昏迷。 楚晔轻舒一口气,抬手轻轻推推她的肩膀,想把她推醒。 她肩膀光裸削瘦,雪白皮肤滑腻湿润。 楚晔只觉得自己的手指仿佛在触碰一块凝脂,柔柔滑滑,腻而雅洁。 她的脸、肩颈轮廓柔美,胸口春光若隐若现。 宝石红色玫瑰花和她的雪白凝脂交相映衬,衬得她越发秀雅动人。 楚晔呼吸微紧。 不好再碰她的肩,楚晔抬手推她的头,“元娉,醒醒,去床上睡。浴缸睡久了,皮肤会泡皱。” 元娉太困了,仍旧没醒。 楚晔想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 可她没穿衣服。 尽管很想看,但是君子不能趁人之危。 他把头别到一边,将衬衫袖子挽起,手臂伸进去,去摸她的腰。 结果没把握好尺寸,手太往下,摸到了她弹而嫩的俏臀。 那弹性那柔腻的触感,宛若软玉温香。 血倏地冲到脑门上! 楚晔只觉浑身开始燥热起来。 另一条手臂好不容易伸到她的腋下。 结果手一滑,又触到了软而弹的东西。 楚晔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这种考验,谁能受得住? 平时她穿着衣服,他抱来抱去没什么事,可是没穿衣服的她,如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能将他引爆。 好不容易把她湿漉漉的身体从水里捞出来。 他偏着头,抱着她,走到立柜房,拿起浴巾裹到她身上,给她擦身上的水。 结果碰哪儿都是雷区。 他干脆就那样用浴巾裹着她,抱着朝卧室走去。 把她放到床上。 他刚要拉被子给她盖上。 元娉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浴巾滑落,雪白美好的身段一览无余。 楚晔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全看到了。 他拉着被子的手微微一顿,只觉喉间一片潮热,浑身血液沸腾,如煮沸的水。 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该给元娉盖被子。 拉起被子盖到元娉身上,刚要转身离开。 手腕却被她抓住。 元娉仍闭着眼睛,眉心微皱,嘴里嗫嚅道:“别扔下我,妈……” 第1656章 不要离开 一声“妈”,让楚晔冷静了三分。 不知道当年元娉是怎么侥幸存活下来的。 想必也是一场血雨腥风。 有些东西即使成年后,记不得了,仍会残存在潜意识里,有时会以梦的形式表现出来。 楚晔俯身在元娉身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安抚她。 那几年父亲病重,被化疗折磨得疼痛难忍,母亲经常这样握住他的手,一遍遍地抚摸,还会说些有趣的事,逗父亲开心。 心理上的安慰,有时候会起到药物起不到的作用。 父母相爱,让他耳濡目染,学会了怎么爱人。 许是他的抚摸起了作用,也许是元娉又换了新的梦。 她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可是手指扔紧紧抓住楚晔的手,不肯松开。 楚晔坐在床边,静静陪着她。 他垂眸凝望她清瘦秀美的脸庞,很想以后好好爱护这个女人,让她也尝尝被人无限宠爱的滋味。 不知坐了多久,有些累了,他俯身在元娉身边躺下。 她身上有好闻的玫瑰花香。 香气细糯氤氲,随着她的呼吸往他鼻子里钻,沁着他的肺,猫一样轻柔地挠着他的心。 她乌黑浓密的睫毛毛茸茸的,又热又痒又美。 活了二十五年,头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人。 连她身上的边边角角,都喜欢得紧。 人这种生物挺有意思。 喜欢和不喜欢,分得明明白白。 他轻探身子,嘴唇凑到她的额头上,极轻地吻了吻。 她头发还是湿的,想把她叫醒,给她吹干,可是看她实在困倦,又不忍心叫醒她,只是伸手将她包头的毛巾拆下来。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楚晔迅速从裤兜中掏出来,按了静音。 是母亲顾南音打来的。 看一眼元娉没被吵醒,他小心地把她抓着自己的手指轻轻掰开,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走出卧室。 去书房给母亲回电话。 顾南音嗔道:“又是一夜未归。阿晔,你这两天夜不归宿的,在忙什么?没去公司,也没出差,更没去朋友家。” 楚晔道:“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来帮她了,等会儿就去公司。” “哪个朋友?男还是女?” “妈,您怎么突然这么八卦了?” 顾南音笑声似银铃,“你妈一直都很八卦,该不会是叶灵吧?她是你唯一带回家的女孩儿。那姑娘性格不错,家世也还可以,又救过你。如果你在她那里留宿了,就堂堂正正地交往,妈支持!” 楚晔道:“不是叶灵,是元娉。” “元娉?元峻的堂妹?你俩睡了?” 楚晔脸红了,“没,元娉是大家闺秀,很保守。” 顾南音笑得花枝乱颤,“我儿子长大了,这么袒护她,一定很喜欢她吧?” “是。” “改天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好。别听我外公乱说,我外公对她有些偏见。” “放心吧,你妈是天底下最可爱最开明的妈妈。只要我儿子喜欢,女方别太过分,妈妈绝对不会棒打鸳鸯。至于你外公,当他不存在。我们这么多人,他哪个不反对?哪个反对成功了?凡是他反对的,最后都结婚了;他不反对的,反而分了。这就是真香定律。” 楚晔觉得一个人有钱没钱,长得美与丑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性格好。 母亲这性格,谁不喜欢? “妈,我要睡一会儿,下午再去公司,这两天太困了。” “睡吧,公司有我和你爸、你妹呢。不知道小娉娉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相信我儿子的眼光,绝对不会看错人。” 楚晔觉得母亲像极了天上挥舞翅膀的天使。 如果元娉的养母也像母亲这么好,元娉肯定是楚韵那种开朗活泼的性格。 挂断电话,楚晔去浴室冲了个澡。 抱了床被子,来到元娉的房间,在她身边躺下了。 这几天实在忧心,又累,躺下没多久,就睡沉了。 等再醒来,已是日偏西。 饭菜的香气从外面飘进来。 元娉没在床上。 楚晔以为她离开了。 他翻身从床上起来,就朝外面走去。 却看到元娉从厨房出来,湿着手,冲他嫣然一笑,“醒了?” 楚晔点点头,“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好了,你该饿了吧?” 楚晔道:“有点,你在做饭?” “煲了汤,我煲汤很好喝的,要不要尝尝?” 楚晔微微颔首,心里却暗暗心疼她,按说生在元坚那种家庭,家里有保姆有厨师,用不着她做饭煲汤。 她手臂和后背上还有伤。 元娉转身回厨房,很快盛出来两碗汤,“竹荪山药鸡、野生菌菇汤,你尝尝。食材让保镖新去买的,很新鲜。” “好。” 楚晔去盥洗室刷牙洗了把脸,出来,坐在餐桌前,拿起汤勺尝了一口。 汤汁果然鲜美无比,却是云城那边的做法。 她生父生母就是云城人。 一个人的口味多少会受父母的影响,哪怕没在一起生活过。 楚晔抬眸对元娉说:“汤很好喝,以后让佣人做吧,做饭很累。” 元娉笑,“我喜欢做饭,以前在家里,我爸妈和我哥都喜欢吃我……” 她忽然住了嘴。 不想再提他们。 手机响起,又是父亲元仲怀打来的。 元娉挂断。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看一个人是否爱你,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父母惯会对她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可是做的事,却全是为哥哥元坚好。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保镖打开门,对楚晔说:“晔少,老楚董想进去看看元小姐,可以吗?” 楚晔知道,爷爷这是来向元娉道歉了。 没想到他老人家虽然老,却不顽固,便说:“让他进来吧。” 保镖把楚砚儒请进来。 楚砚儒拄着拐杖,缓缓朝元娉走过去。 元娉急忙起身去搀扶他。 楚砚儒抬起眼皮打量着她,见她面色苍白,眉眼秀气,眼神里却有坚毅之色,一股子刚正不阿的正气,想必是遗传了她的英雄父亲。 对方有没有权,有没有钱,其实于他们楚家来说影响不太大,毕竟双顾楚云陆五大家族,已经占据了整个京都商业的一半。 主要是人品得好。 不是元坚的亲妹妹就行。 元娉扶楚砚儒坐下,笑着对他说:“楚爷爷,我去给您盛碗汤,我之前答应您的……” 楚砚儒抬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姑娘,楚爷爷错了,你不要离开小晔了。” 第1657章 大智若愚 元娉怔住。 原以为楚砚儒是来喝斥她言而无信的。 没成想他是来道歉的。 林柠曾对她说过,顾傲霆特别难缠。 楚砚儒看年纪比顾傲霆还大,看面相也不是好说话的人,按说应该比顾傲霆更顽固才对。 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让他态度大变? 她朝楚晔看过去,眼底微露疑惑。 楚晔勾唇笑道:“我爷爷比我外公省心得多。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我外公,他是典型的搞事精,每次都要作一作,作完了,再上赶着弥补。到时你趁机问他要东西,要钱要房要地要股份都可以。这个林柠比较有经验,你可以问她。” 元娉觉得这样的顾傲霆有点顽皮。 她转身,走进厨房,盛了一大碗竹荪山药鸡汤,放到楚砚儒面前,“楚爷爷,您请喝汤。哪里不合口味,您告诉我,我下次改进。” 楚砚儒低头看汤。 汤色淡黄,清亮,上面的油花也撇去了。 楚砚儒拿起汤勺,尝了一口。 汤汁鲜美无比,香而不腻。 他上了年纪,身体又得过病,胃口比年轻时差了很多,家里厨子换了好几拨,怎么做都不合他的胃口。 已经很多年没喝到这么好喝的汤了。 现在女孩子会做饭的少得可怜。 楚砚儒不由得对元娉刮目相看,到底是烈士的女儿,老根上不差。 他得罪了她,来道歉,按说一般人都会得理不饶人,可她没有。 她温温和和,不计前嫌,还给他盛汤。 楚砚儒将一碗鸡汤全喝光了,把元娉盛的米饭也吃光了,小菜吃了小半盘子。 胃里熨帖舒服,心情也顺畅。 再看元娉,怎么看怎么顺眼。 她煲的汤之所以比厨师煲得好喝,因为是用心煲的。 这个姑娘善良、漂亮、脾气温和,胸怀宽大,英烈之后,厨艺好,最主要的是真心爱楚晔。 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再挑剔就是他为老不尊了。 楚砚儒拿起拐杖,缓缓站起来。 元娉急忙来搀扶他。 楚砚儒望着她,说:“姑娘,小晔的外公对你还有点偏见,我等会儿去给他好好做做思想工作。” 元娉感激涕零,忙说:“谢谢楚爷爷。” 楚砚儒愧疚,“你能安全回来就好,我差点就成罪人了!” 元娉觉得他人挺不错,知道自责的人,都是有良心的。 从公寓里出来。 楚砚儒立马给顾傲霆去了个电话,要去游说他。 顾傲霆在顾逸风家。 楚砚儒坐车赶了过去。 客厅里,顾傲霆正坐在沙发上,抱着白嫩可爱的帆帆在亲。 亲完了奶呼呼的小脸,帆帆又伸出两只小手给他亲。 顾傲霆乐呵呵地照做。 亲完小手,帆帆又伸出小脚丫给他亲。 顾傲霆握着他的两只小脚丫,放到嘴边,吧唧吧唧各亲了好几口,亲得异常响亮。 亲完,他乐呵呵地说:“我们帆帆的性格真好,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帆帆转过小身子,把小屁股撅给他,让他亲。 顾傲霆一愣,哈哈大笑,对楚砚儒说:“这孩子,每次我来,都让我从头到脚地亲上一遍才行,今天把屁股又加上了。小小年纪,就这么有仪式感,长大后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说完他把帆帆的纸尿裤脱下来,对着小屁股蛋两边各叭叭地亲了好几口。 必须对称,否则帆帆会不依不饶。 舟舟坐在一旁,拿眼角瞥顾傲霆和帆帆一眼,眼神无比嫌弃。 楚砚儒拄着拐杖立在一旁,看着顾傲霆含饴弄重孙,羡慕死了。 这把年纪,荣华富贵享受过,大风大浪经历过,生死也看淡,唯一能掀起他内心波澜的,就是这奶呼呼的小婴儿了。 楚砚儒拄着拐杖朝顾傲霆和孩子们走过去。 在舟舟身边坐下。 他伸手想抱抱舟舟。 舟舟面无表情板着一张婴儿脸,漆黑的大眼珠,异常高冷地瞅着他。 楚砚儒伸出去的双手,杵在半空中,硬是没敢碰到他身上。 总感觉碰了他,这孩子能跳起来打自己。 他不明白,统共八九个月大的小奶娃娃,为什么会给他这种错觉? 顾纤云走过来,把舟舟抱起来,对楚砚儒说:“舟舟怕生,不喜欢别人碰他,楚爷爷,您去抱帆帆吧,帆帆喜欢热闹。” 舟舟趴在顾纤云肩上,一边唇角上扬,笑了个成年男子才有的冷笑。 那笑一闪而逝。 快到所有人都看不到。 楚砚儒答应着,拄着拐杖挪到顾傲霆身边,坐下,朝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讨好地说:“傲霆,小重孙给我抱下,就抱一下下。” 顾傲霆白他一眼,“想抱让楚晔生去,我的小重孙娇贵得很,不给你们这些糟老头子抱。” 见话题引过来了。 楚砚儒收回双手和所有讨好,正襟危坐,咳嗽一声,非常严肃地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高低说两句。元娉那姑娘,楚晔喜欢,我也喜欢。根正苗红,大家闺秀,将帅之家,英雄之后,长得漂亮大方,性格宽容平和,大肚能容不记仇,温柔贤良还会做饭,这门婚事我不反对。你要是反对,就是嫉妒我们小烨。” 顾傲霆被气笑了,“我嫉妒?老楚,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元坚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是元娉的亲哥,到时你们会遇到麻烦一大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楚砚儒想说,不是亲哥! 不是! 舟舟挺烦这俩老头子的,聒噪! 他在顾纤云怀里蹬了下脚。 母子连心。 顾纤云知道他这是想离开,抱着他站起来,朝阳台走去。 舟舟趴在顾纤云肩上,正面对楚砚儒。 楚砚儒望着舟舟黑沉沉的大眼睛,总感觉这孩子这双眼睛幽深不可见底,让他害怕。 楚砚儒拄着拐杖站起来,“老顾,这是我们家事,不劳你操心。小烨喜欢元娉,我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就这样,我还有事,走了。” 不等顾傲霆回答,楚砚儒拄着拐杖朝门口走去。 他的保镖急忙进屋扶他。 顾傲霆瞅着他的背影嘿了一声。 这老楚头,还没攀上元家呢,就硬气了啊。 等着以后后悔吧! 楚砚儒出了日月湾。 坐进车里。 拿起手机,拨通楚晔的号码。 楚砚儒满口慈爱地说:“小烨,我说服你外公了,你和元娉好好的。” 楚晔不信,“他什么时候这么敢说话了?” “真的。你和元娉加快速度,争取早点生个孩子,不,生一对,像舟舟帆帆那样的就行。趁我还活着,我帮你们看孩子,你俩生下来就不用管了,该干嘛干嘛去。” 都说老顽固,老顽固。 楚晔没想到自家爷爷,转变这么快。 “元娉有伤,要生也得结婚后,养好身体再生,只生一个。” “一个啊,一个有点少,不过你们不多生,我也没办法。” 楚砚儒脑子里浮现出舟舟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非要生一个,就生个舟舟那样的吧,总感觉那孩子与众不同,大智若愚。” 第1658章 被架空了 楚晔没想到爷爷眼光与众不同。 帆帆活泼开朗,机灵可爱,和大人互动频繁,才八九个月就已经开始咿呀学语,会察言观色,会模仿大人的表情和动作,聪明得很。 而舟舟,表情没有,互动没有,石头人一样。 纤云一家为他操碎了心,医生没少看,检查没少做,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晔道:“还是生个帆帆那样的孩子吧,更保险一些,舟舟那样的风险太大,要赌概率。” 要么是天才,要么智力有问题。 后者概率明显更大一些。 楚砚儒忙答应着:“好好,你们想生什么就生什么,生什么我都开心。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尽管来找我。我身体不好,活一天少一天,临死之前想看你结婚生孩子。” “好。” 放下手机,楚晔转身走进卧室。 元娉正拿着本书坐在沙发上,凝神在看。 楚晔含笑看她片刻,开口道:“我妈想见你,就今晚吧,准备一下跟我回家。” 元娉握书的手一滞。 太快了! 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楚晔走到她面前,修长手拂轻拂她苍白秀雅的面颊,温声说:“儿媳妇总要见公婆,放心,我妈肯定会喜欢你。她外号‘小辣椒’,对坏人辣,对自己人超甜,你是自己人。” 元娉站起来,“我去给阿姨买礼物。” 楚晔垂眸凝视她,“不用,人到就行,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元娉心生感动。 他上一世一定是一尊佛吧,这一世来渡她。 交待完,楚晔去公司处理公事。 夜幕降临。 他从公司回来接元娉。 元娉挑着端庄素净的衣服,穿了一套。 怕自己气色太差,吓到顾南音,特意化了点淡妆。 给顾南音买了一套顶级抗衰的护肤品,给楚墨沉买了一支钢笔。 之前元坚给过她资料,楚砚儒是儒雅内敛的一个人,送补品,人家不缺。 送烟酒,他身体不好,不能送。 送钢笔,刚好符合他儒雅的气质,钢笔还代表尊重、崇敬和佩服。 楚晔拎着礼物,和元娉出门。 乘车抵达楚家。 车子停稳。 楚晔下车,来扶元娉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还是父亲元仲怀打来的。 这次元娉按了接听。 元仲怀声音慈爱里略带责怪,“小娉啊,生爸爸的气了?” 元娉没什么情绪地说:“不敢。” “青回易容成你哥的模样,易容得非常像,连我都难辨真假。出发前,我特意考验过他,他身手很棒,反应迅速,出招凶狠,一个人足以应对那帮劫匪。我去了,也是徒增麻烦,不如在后方坐镇指挥,刑侦队便是我派过去的。小娉,爸爸一直很爱你,只是性格原因,不善表达。” 话说得很漂亮。 滴水不漏。 以前元娉是信的,非常信。 如今,只觉得讽刺。 元娉声音微凉,“还有吗?” 元仲怀停顿一下说:“小娉,父女没有隔夜仇,心里有结,当面说开就好了。你这样,让我很难受。” 元娉冷笑,“你儿子找人拿刀我往身上捅的时候,你不难受。你儿子派人给我下迷香,把我送给虞城的时候,你不难受。我冷淡你一下,你就难受了?看不出来,爸爸原来这么玻璃心。” 电话那端的元仲怀,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能让他低声下气的人不多。 若不是看着元娉还有些用处,懒得同她周旋这么多。 元仲怀组织一下语言说:“听人说看去你和楚晔去他们家了?” 元娉心里反感。 哪是听说? 明明是暗中派人跟踪。 和元坚一个德行。 元娉道:“您想让我做什么?请直说。” “你这次出事,楚晔非常上心,如今又带你回家见他父母,这场联姻八九不离十了。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有什么需要我们出面的,一定告知爸妈。” 楚晔把手机拿过去,冷声道:“不必。” 元仲怀忍了忍,“日后小娉出嫁,要从我们家发嫁。再怎么说,我是小娉的父亲,楚公子,大可不必跟我们闹得这么僵。” 楚晔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到时小娉会从元老家发嫁,以后来往也是同元老,跟您无关。” 元仲怀噎得说不出话来。 平生头一次被个年轻后生,三言两语怼得说不出话来。 这小子,看着斯斯文文,一副翩翩公子模样,怎么一张嘴如此厉害? 好家伙! 他和元坚铺垫这么久,培养了元娉长达二十三年,这是直接被架空了? 白付出这么多了? 元仲怀气到握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楚晔掐断电话,把他的号码拉黑,还给元娉。 元娉接过手机,侧目凝望他英俊清雅的面容。 谁说只有武力强的硬汉,才能给人安全感? 楚晔温润斯文,谦谦君子,但是智商够商,口才够好,擅长用人借力,连她爷爷元老那种身份的人,都被他支使得团团转。 元娉伸手挽住楚晔的手臂,头靠到他肩上。 十分依赖的样子。 楚晔笑,“怎么了?” 元娉轻声说:“我知道你一直在资助白血病患者,中华骨髓库里也有你的资料。若有配型合适的患者,你会义无反顾地捐献自己的骨髓。” 楚晔微诧,半调侃道:“对我这么了解?是不是连我身上哪里有痣都一清二楚?” “当初元坚让我接近你,特意做过调查。” 楚晔轻嗯一声,不想提那件事,“外面冷,快回家吧。” “等我说完。” “好,你说。” “我和你是非亲缘高配,全相合。若你以后出事,用我的骨髓和血。” 楚晔不由得将目光移到她秀丽玉洁的脸上。 刚开始她揣着目的接近他,各种方式试图勾搭,后来不知何原因,一直退缩,拒他于千里之外。 今天这话是终于往前进一步了。 楚晔仿佛听到脑中炸过一圈绚烂的烟花。 他抬手将她揽入怀中,手中礼物放到地上,另一只手轻抚她美丽面颊,“小娉这是向我告白吗?以你之髓,救我之命?” 元娉眼神清亮坚定注视着他,“是。” “好特别的告白。”楚晔扬唇。 笑着笑着,突然有种眼底涌泪的冲动。 这种女子性格坚定。 不轻易许诺,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低头,拿额角抵着她的额头,清朗磁性的声音带着潮气,“谢谢小娉,谢谢你这么爱我。” 他还想说,你家一家七口在天之灵暗中保护着你。 应该不会再让他得白血病,也不会再让她给他捐骨髓。 真这样,老天就太欺负人了! “哟!这恩爱秀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忽然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 元娉急忙从楚晔怀里挣出来。 扭头一看,一个貌美如花娇俏贵气的女子,从不远处风风火火地走过来。 那女子看不出年龄,给人感觉很年轻,说三十多有人信,说二十多,也有人信。 一双漂亮的杏仁眼弯弯的,看一眼像吃了蜜那么甜。 元娉从元坚给她的资料上知道,这是楚晔的母亲顾南音。 只是没想到真人比照片更年轻,也更灵动。 原来真有人,看一眼便让人喜欢上她。 元娉端直身姿,略有些拘谨地喊道:“阿姨好。” 顾南音走近了,上下打量着元娉,啪啪拍了两下手,脆声说:“这姑娘,我喜欢!一看就是我们楚家的人!” 第1659章 无人能比 元娉平时接触的多是像母亲元太太那样的官太太。 威仪,自傲。 头一次遇到像顾南音这种活泼、生动,热情似火,不端架子的长辈,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犹豫的功夫,顾南音已经抓住她的双手。 元娉垂眸,笑笑地打量着顾南音。 楚晔已经二十五岁,那么顾南音至少得五十开外。 可她身上仍旧一股少女感,眼神清澈纯粹,富有朝气,哪怕眼角松弛,有细微的皱纹,仍不妨碍她给人很年轻的感觉。 按照元坚给她的资料上看,顾南音中年时期,丈夫患重病。 她临危受命,接手夫家生意,摇身一变成女强人,用单薄的肩膀担起楚氏集团的重担。 商场向来都是男人的天地。 女人在男人堆里抢饭吃,何其艰难? 可顾南音身上只见阅历,不见风霜,内心得多强大多富足,才能做到这般? 顾南音握着元娉细长瘦削的手,微微仰头,笑盈盈地端详着她的脸,对楚晔说:“小晔,你看,娉娉有点害羞呢。‘娉娉袅袅,晕娇黄,玉色轻明’,好一个含羞带怯的大美人。” 元娉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叫出来,竟如此动听。 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原来这般美好。 她心头一阵酸涩,很想哭。 这是和自己母亲相处,从未有过的冲动。 “走,外面冷,跟阿姨回家去!”不由分说,顾南音伸手揽住她细瘦的腰,就把她朝府宅门口拥。 这一揽,倒是惊住了顾南音,“小娉娉,你瘦得有些过分了!肋骨硌我的手!是不是阿晔虐待你了?” 楚晔扫她一眼。 这是亲妈。 才见第一面,胳膊肘就拐到元娉身上了。 元娉忙说:“阿晔对我很好,是我自己的原因,过段时间会养胖一点。” “什么原因?如果阿晔对你不好,一定要告诉我,我收拾他!” 楚晔道:“小娉身上有伤,你轻点揽。” “伤在哪?为什么伤的?” 人已经救出来了,也不怕母亲担心了,楚晔说:“小娉被劫匪劫走,青回哥易容成元坚的模样,把她救出来。她手臂和后背都有伤,没破皮,但是很疼,你轻点。” 顾南音急忙松开手。 生怕风风火火,没点分寸,再弄疼她。 一行三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家门。 楚墨沉走过来,伸手扶了顾南音一把,递拖鞋给她穿,帮她脱外套。 这让元娉意外。 在自己家,男尊女卑。 向来都是佣人给母亲递鞋脱衣,或者母亲给父亲递鞋脱衣,父亲从未对母亲做过这种举动。 落座后。 元娉从楚晔手中接过礼物,一一递给顾南音和楚墨沉。 顾南音护肤品都是顶级,不缺这东西,但仍接过来,拆开,一瓶一瓶地看,做出爱不释手的样子。 她疼爱儿子,对儿子的女朋友自然要给足尊重。 楚墨沉接过钢笔。 精致的木质礼盒里装着一支墨黑色派克笔,首尾皆纯金。 他打小酷爱收集各种钢笔,这型号的,他有一支,但仍向元娉笑道:“我正好缺这个型号的钢笔,元姑娘有心了。” 元娉笑道:“叔叔喜欢就好。” 怕元娉初来乍到,会不自在,顾南音问:“小娉娉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元娉道:“看书、弹琴、舞蹈、绘画、插花、下棋,针线女红也会一些,还有做饭。” 打小母亲按照好嫁风,培养她的。 每到周末,各种培训课排得密密麻麻,一个接一个,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琴弹不好,舞跳错了,都要受处罚。 罚站、罚不吃饭,是常有的事。 她一直以为别的小朋友,过的也是这种生活,后来才知道,不是的,别的小朋友有童年,有自己的空间和爱好,可以尽情地玩。 而她没有,她是被父母装在模型里的工具人,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顾南音叹了口气,“小小年纪学那么多一定很累吧?” 元娉落寞轻笑,“都过去了。” “兴趣班,有兴趣就学,没兴趣不学,干嘛往死里逼孩子?每天的功课已经够累了,我从来不逼阿晔和韵韵,主打一个开心就好。” 元娉羡慕楚晔和楚韵,有这么开明这么美好的妈妈。 说笑间,佣人进来报:“太太,叶小姐来拜访。” 顾南音面色微变。 楚晔眉头也微微一蹙。 叶灵是不请自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种时候来。 不让她进来吧,将救命恩人拒之门外,是忘恩负义。 让她进来,元娉心里肯定不舒服。 元娉看出他们的为难,对佣人说:“没事,快请叶小姐进来吧,外面冷。” “好的,元小姐。” 佣人还没去请,叶灵已经拎着礼物来了。 径直进屋,把礼物放到墙边的壁柜上。 叶灵搓搓手,淡淡扫一眼元娉,看向顾南音,“南音阿姨,我想死你了!” 她跑到顾南音面前,一把抱住她。 顾南音身形极轻微地僵了一下,慢一拍伸手抱住她,笑道:“小叶子,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你去哪玩了?” “我啊,去灵山烧了香,去观音山锁了同心锁,又去拜了菩萨、拜了月老,拜了如来老祖。” 说完拿眼角余光瞥了楚晔一眼。 去灵山烧香,保佑他能快点离开元娉,回到自己身边。 去观音山把写有自己名字和他名字的锁,锁在一起,希望和他同心同德。 去拜菩萨拜月老拜如来老祖,希望他们保佑自己和楚晔能修成正果。 不能离他太近,也不能对他死缠烂打,只能寄希望于玄学。 顾南音松开叶灵,对她说:“快坐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叶灵坐下。 佣人去端暖茶。 顾南音起身走到元娉身边坐下,弯腰将她抱住,“小娉娉,阿姨也抱抱你,不能偏心眼,只抱小叶子,不抱你。” 元娉意外。 这细腻的心思,无人能比。 从小在家,父母何曾这般顾及她? 元娉笑道:“阿姨,不打紧的,我没事。” 顾南音嘴唇贴到她耳边,在叶灵看不到的方向,无声耳语:“小叶子曾经救过阿晔,是阿晔的恩人。我对她是对恩人的拥抱,抱你是抱儿媳妇,你别介意。” 元娉双眼泛潮。 就冲这句话,让她为顾南音肝脑涂地,她都义无反顾。 第1660章 天生犯克 叶灵酸溜溜地望着顾南音拥抱元娉。 她也想让顾南音做自己的妈妈,想嫁给楚晔,做梦都想。 她不明白。 她比元娉性格好,比她显小,比她可爱,在楚晔眼里,还有救命恩人这顶帽子,为什么就输了呢? 到底输在哪? 因为元家有权有势吗? 可是楚家这等家世,不需要借联姻,去攀龙附凤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叶灵希望自己也被劫持。 那样,楚晔是不是就会对她上心了? 喝过暖茶,佣人将饭菜端上桌。 众人移步餐厅就餐。 席间,顾南音一碗水端平,给元娉夹菜,也给叶灵夹。 一个是楚晔的心上人,一个是楚晔的救命恩人,厚此薄彼,她长久以来的修养不允许。 叶灵大大咧咧惯了。 顾南音夹了菜,她便笑纳,冲她甜甜地说一句,“谢谢阿姨!” 元娉却看出了顾南音左右为难的心思,冲她微微一笑,“阿姨,您吃,不用管我,我不拘束的。” 顾南音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秒。 漂亮的杏仁眼里目光柔和。 其实她年轻时的性格更像叶灵,可不知为什么,她喜欢元娉多一点,可能是楚晔喜欢,她爱屋及乌。 饭毕。 元娉主动泡茶给大家喝。 叶灵望着她一双雪白的纤纤玉手,行云流水般的置茶、洗茶、冲泡、出汤、分茶。 一套动作没有一丝多余的。 这怕是专业的茶艺吧? 她手长得漂亮,人也清雅动人,娴娴静静地坐在那里泡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叶灵不由得有点自惭形秽,原来楚晔喜欢这样的。 她决定明天也去报几个班,学茶艺学仪态,学做大家闺秀。 自幼丧母,父亲另结新欢,让她叛逆,打小野惯了,二十多岁居然要学做大家闺秀,要是被父亲知道,不得笑话死她? 可是她真的好喜欢楚晔,愿意为他做出改变。 那么斯文清贵、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谁不爱? 下了无数次决定要离开京都,结果在外面野了一圈,她又不受控制地跑回来了。 茶分完,众人喝光一杯。 元娉拿起公道杯要续杯时,楚晔握住她的手,“我们去楼上。” 元娉看向叶灵,“还有客人。” “让我妈招待,去楼上,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元娉站起来。 叶灵也想站起来,跟上去。 可是真那样做,就太不识趣了! 楚晔牵着元娉的手,朝电梯方向走去。 叶灵眼神追寻着楚晔的身影,清瘦洁白的小脸上满是失落。 顾南音拍拍她的手臂,“小叶子,想玩什么,阿姨陪你玩。” 叶灵再也忍不住,转身,一把抱住她,眼圈红了,“阿姨,我真的好喜欢楚晔,我看到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顾南音摩挲她的后背,“可惜阿姨只生了一个儿子,又不能把他劈成两半。你多看看其他人,京都城优秀的男孩子不少,回头阿姨给你介绍几个。” 叶灵喉头哽咽,“可是楚晔只有一个。” “感情讲究个两情相悦,咱还是放弃吧,小叶子。” “我放不下,怎么办?阿姨。” 这个顾南音没经验。 她只谈了楚墨沉一个,楚墨沉对她言听计从,宠爱有加,天天把她捧在头顶上。 顾南音安慰道:“等你以后遇到更喜欢的,就放下了。” “遇不到,我只喜欢楚晔。” 顾南音也没招了。 生的儿子太优秀,怪不得她。 正为难间,顾南音手机响了。 是虞城打来的。 顾南音松开叶灵,按了接听,“城城,找阿姨有事?” 虞城道:“听虞瑜说,青回去救元娉,收了楚晔一大笔钱。虞瑜让我把钱退给楚晔,楚晔肯定不会收,我还是退给您吧。” “一点辛苦费,让小青回拿着喝茶,退来退去的做什么?” “我到您家门口了。” “那你快进来,今天冷。” “好。” 几分钟后,佣人带着虞城走进屋。 一眼看到沙发坐着的叶灵,虞城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这么没分寸的女孩子,还是头一回见。 转念一想,自己以前不也做过这种事? 罢了罢了,大哥莫笑二哥,浑身上下一般货。 虞城将手中礼物交给佣人,在沙发上坐下后,从包中取出一个红包,放到茶几上,对顾南音说:“阿姨,这是楚晔派人给虞瑜账户打的钱,我存到一张卡上了,密码写在卡后面。前几年,顾家集全家之力救虞瑜,悦宁还为此受了伤。那么大的恩德,我们虞家一辈子都报答不完。青回使点蝎子毒蛇咬几个人,又没什么成本,怎么能收你们钱呢?这钱我们不能要,要了以后没法抬头见人。” 顾南音见他执意不收,也不再推辞。 回头派人给他们家一个项目就好了。 这点小事,不值得她劳神。 寒暄几句,虞城见天色不早,起身要离开。 看到叶灵没有要走的打算,又瞥到沙发另一端放着一只简洁素雅的女包。 那只包是素米色,小牛皮,看不出牌子,包型很有女人味,雅静优美,偏古典,显然不是叶灵的风格。 像元娉的。 虞城明白了。 元娉来见楚晔的父母,叶灵是来搅局的。 虞城嘿了一声,这小丫头又来夺人所爱了! 在这方面受过伤,所以他最见不得有人横刀夺爱。 虞城拿眼白瞟了眼叶灵,“叶尾巴,不早了,该走了,做人有点眼色是最起码的。” 叶灵翻眼瞪他,“要你管,城咬金!” 虞城指指自己腕上的劳力士手表,“九点多了,南音阿姨和墨沉叔叔该休息了,他们明天还要工作。不像你,无业游民一个,成天野猴子一样到处乱窜。” 本来叶灵还想等到楚晔下楼。 可是被虞城这么直白地挑明,叶灵也坐不住了。 她站起来对顾南音和楚墨沉说:“阿姨叔叔,我改天再来登门拜访。” 顾南音刚要开口。 虞城抢先说:“得了!你不来骚扰人家,就是对阿姨和叔叔最大的尊重!” 叶灵气得牙根痒痒。 很想揍虞城! 和这小子天生犯克,每次一见面就吵,火药味乱窜。 叶灵抓起背包,往肩上一搭,气鼓鼓地朝门口走去。 顾南音抬脚要去送她。 虞城伸手拦住,“阿姨,您别惯着她。您一惯她,她以为您多喜欢她,下次还来。单纯来看您倒好些,怕就怕,她目的不单纯,冲着楚晔来的。有些东西不能纵容,一纵容,就容易滋生扩散放大,变得可怕。宫斗剧里的女人,刚进宫时,也是纯良美好的豆蔻少女,后来全变成了杀人不见血的魔鬼。叶灵就交给我吧,我去打发她。” 顾南音觉得虞城这孩子真仗义。 可惜和悦宁没成。 她踮起脚拍拍他的后脑勺,“臭小子,快点把悦宁放下吧,以后找个知暖知热的做个伴儿。这帮孩子,就只剩你单着了,阿姨还等着吃你的喜酒呢。等你以后结婚,提前通知阿姨,阿姨帮你操办婚事。” 虞城命中缺妈,最听不得这种话。 他眼圈含着雾气说:“会的,以后会想办法结婚,等悦宁结了,我就结。” 顾南音拧拧他帅气的脸,“痴情城,可惜阿姨只生了楚韵一个女儿,否则高低也得许给你一个。” 虞城喉咙一热,失口喊道:“干妈,阿姨您以后就是我干妈了。” “好,以后城城就是我的干儿子。” 虞城伸手抱抱顾南音,又去抱了抱楚墨沉。 离开楚家。 虞城坐进跑车里。 刚要发动车子。 一道细瘦的身影从一旁蹿过来,一跃跳到他的车头上,趴到挡风玻璃上,冲他凶巴巴地说:“城咬金,你坏了我的好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1661章 同病相怜 隔着挡风玻璃,虞城望着叶灵张牙舞爪的模样,觉得好笑。 这瘦巴巴的小丫头一定是鹦鹉变的,动不动就炸毛。 就这破脾气,这没教养的架势,难怪楚晔看不上他。 他也看不上。 白给都不要! 虞城抬手按了下喇叭,降下车窗,冲叶灵喊道:“叶尾巴,你赶紧给我下去!我要开车了,待会儿把你甩到地上,可别怪我!” 叶灵身手敏捷,攀着车头,往他车顶上爬。 虞城暗骂,男人婆! 白长了一副女人皮囊,不干女人事。 他推开车门,下车。 叶灵趴在他的车顶上,冲他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挑衅道:“我就不下去!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那欠揍的模样,虞城很想扇她一耳光。 可他从来不打女人。 他朝自己的保镖招了招手。 保镖们立马围过来。 虞城吩咐道:“快把她弄下来,趴我车上,弄脏了我的车。” “好的城少。” 保镖们有抓叶灵腿的,有抓叶灵胳膊的,把她从车顶上扯了下来。 脚一沾地,叶灵像泥鳅一下,唰地一下子滑到了跑车的驾驶座前,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 虞城刚才下车,车钥匙没拔。 叶灵迅速拧动钥匙,发动车子。 一溜烟把虞城的车开走了,开走了。 从进车到发动车子,全程不过眨眼间。 虞城追在后面跑。 保镖们留下一半保护他,另一半则飞速上车,去追车。 虞城追了二三十米,停下来,冲车内的叶灵吼道:“叶尾巴,你这个偷车贼,等我逮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上了保镖们的另一辆车。 一群人追出去好几个路口,才拦住叶灵。 叶灵坐在车里,死活不肯开车门。 幸亏虞城有带备用车钥匙,将车门打开。 他抓住叶灵的手腕凶巴巴地说:“走,送你去派出所!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干些鸡鸣狗盗的事!你要是真穷,就跟我说一声,我赏你几口吃的,干嘛偷我的车?偷了你也卖不掉,卖掉,你也没法花。” 叶灵冷哼一声,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抽出一沓粉色的钞票,扔到虞城胸膛上,“说谁穷呢?你去好好打听打听,我是谁?市面上的高档海鲜,有一半是我家的。我会缺你那仨瓜俩枣?” 虞城弯腰捡起钞票,扔到她头上,“那你是心穷!穷鬼!” 叶灵骂不过他,跳起来去拧他的嘴。 虞城头一歪,叶灵拧到了他的下颔骨。 被他下颔骨上的胡渣扎到了手。 不疼。 就是有点痒。 叶灵甩了甩手,想骂虞城几句,一时词穷。 她抬脚就朝前走。 走着走着,忽然很想哭。 被父亲逼着嫁二世祖,气得她离家出走,躲到灵山,机缘巧合见到楚晔,对他一见钟情。 她冒着顶替他救命恩人的风险和良心不安,接近他,可他只感激她报答她,却不要她。 这悲催的人生,如此不顺。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途经一处烧烤摊。 她走过去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对服务员说:“烤半斤羊肉,来一盘毛豆,一盘黄瓜,半筐啤酒。” 服务员一口地道的京片子答应着去准备。 叶灵从包里摸出手机,想给楚晔发个信息。 可他这会儿肯定和元娉在一起。 她信息发过去,也是自讨没趣。 叶灵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回包里。 羊肉烤好送上来,烤得嗞啦冒油,肉香味混着孜然味,香气扑鼻,可叶灵没心情吃。 她拿起开好的啤酒,倒进啤酒杯,抓起杯子,咕嘟咕嘟地往自己嘴里灌。 天气本就寒凉,啤酒入胃,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抓起酒瓶,又倒满一杯,端起来刚要往嘴里灌。 酒杯被人从身后夺走。 叶灵扭头冲身后的人吼:“你干嘛抢我的酒杯?” 话音刚落,看清这人是虞城。 叶灵更生气了,“城咬金,你还真是人如其名,每次都半路杀出来,坏我的好事!我喝杯酒,都能碰到你,晦气!” “彼此彼此!我每次来京都都碰到你,才是晦气!” 虞城抓着她的酒杯,绕到她对面坐下,冲服务员招招手,“来一斤羊肉,一盘花生,五串鸡心,十只烤生蚝,一对鸡翅,一条鱿鱼。” 他又指指身后两桌的保镖,“那两桌算我的。” 服务员答应着。 叶灵趁机抓起酒瓶,又要倒酒。 虞城伸手将酒瓶夺过来。 后知后觉,才想起,这场景有些熟悉。 前几年他追苏星妍被拒,跑出来喝酒,被秦悦宁带到一家烧烤摊上。 他扭头看了看,好像就是这家烧烤店。 当时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秦悦宁不让他喝,他不听,被她揍了。 揍得哪儿,他忘了,只记得揍得不疼,她收着手的。 往事历历在目,可是她已是别人的女朋友。 浓浓的惆怅,像泉水一样,从心底缓缓涌出。 一时悲从中起,虞城端起从叶灵手里抢来的酒,咕嘟咕嘟地喝起来。 喝完,把杯子放桌上一放,抬手擦擦嘴。 他叹了口气。 想秦悦宁。 想得抓心挠肝。 可是有什么用呢? 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人也不是你喜欢,就能拥有的,越长大,无奈的事越多。 虞城拿起从叶灵那里抢来的啤酒,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气又喝光了。 叶灵鄙夷地瞅着他,嗔道:“穷鬼!钱全用来买跑车装13了吗?连喝酒的钱都没有,还得抢别人的酒喝!” 她知道他是富家子,但就是想骂他。 谁让他先骂她穷呢? 她记仇。 虞城想从包里掏出两沓现金砸到她脑门上,告诉她,瞧不起谁呢? 但是一想,这动作她做过。 他再做,就是邯郸学步。 他现在已经是成熟男人了,才不做如此幼稚的事。 虞城伸手朝服务员招了招手,“来一筐啤酒。” 服务生很快搬来一筐啤酒,烤羊肉烤鸡翅等也陆续送上来。 虞城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 脑子里全是秦悦宁的脸,秦悦宁的身姿,秦悦宁说过的话,以及他和秦悦宁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心如刀绞。 不知闷头喝了多少杯,脑子开始昏沉,眼神也渐渐模糊。 再抬头,虞城看到对面坐着的,正是秦悦宁。 第1662章 暧昧起火 惊喜从天而降! 日思夜想的人儿,突然出现在眼前! 虞城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就朝对面跑过去,一把抓住秦悦宁的手,兴奋地喊:“宁子,真的是你吗?宁子,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宁子,谢谢你能来找我……” 他喉咙发涩,眼圈泛红,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那人一把抽回手,没好气地说:“擦亮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谁!” 虞城俯身蹲下,用力揉了揉眼睛,瞪大眼珠,又看了一遍。 一张清瘦洁白的脸,单眼皮,大眼睛,马尾辫。 不是秦悦宁。 秦悦宁是短发,五官比她明艳比她立体,个头也比她高。 虞城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失望。 这是叶灵。 酒果然不是好东西,喝多了容易眼花,看错人。 他一摇三晃地回到座位上坐下。 叶灵却来了兴致。 就像跛脚的人,一直为自己的跛脚而苦恼,直到遇到没有腿的人,突然觉得自己的日子还能过。 她端起酒杯,绕到虞城面前,拉了小马扎在他身边坐下,用酒杯咣地碰了下他的酒杯,调侃道:“来,哥们,说出你的故事,让我开心开心!宁子是谁?你心上人吗?” 虞城白她一眼,斥道:“滚!莫挨老子!” 他越是恼羞成怒,叶灵越开心。 她拿起一串羊肉串,递到他嘴边,“哥们,吃点肉,吃饱喝足才有力气难过啊。” 虞城晚饭没吃多少,这一折腾,又饿了。 他张嘴咬下两块肉,慢慢咀嚼起来,嚼着嚼着,忽然想起秦悦宁也曾这样喂过他。 不该喝酒的,他想。 一喝酒,更想秦悦宁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叶灵喂他吃了一串羊肉串,拿了根黄瓜蘸了酱,塞到他嘴里,“羊肉吃多了,腻,吃点黄瓜清爽一下。” 虞城张嘴咬下。 黄瓜清爽脆凉,胃中的油腻感少了几分。 叶灵端起酒杯递到他嘴边,“来,喝杯啤酒,说出你的故事。有事别埋在心里,说出来会轻松很多。” 虞城伸手接过来,一仰头,将一大杯酒喝下。 叶灵鼓掌叫好,“好酒量!你是岛城人吧?听说岛城人特别能喝,白酒能喝三斤,啤酒能喝一筐,是吗?” 虞城是岛城人不假,但是酒量并不好。 这会儿两眼发蒙,舌头发直,头昏脑胀。 人在半醉的时候,自控力特别差,越喝越想喝,要是旁边有个煽风点火的,会喝得更猛。 后来虞城就喝高了,醉得一塌糊涂,连亲爹都不认识。 他搂着叶灵的腰不肯松手,一口一个“宁子”地叫,又哭又笑,鼻涕眼泪抹了她一头一脸。 叶灵嫌弃得很,想挣脱他的束缚。 奈何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男人力气本就比女人大,喝醉酒的男人更是蛮力惊人。 叶灵这才意识到,醉酒的男人不能惹,后悔将父亲给她安排的保镖甩掉了。 她冲虞城的保镖们喊道:“你们愣着干嘛?快过来把我们俩分开啊!” 保镖们急忙走过来。 几人小心翼翼地抓着虞城的手臂,想将他和叶灵分开。 可是虞城一身蛮力,掰不开,硬掰会伤到他。 这金枝玉叶的,谁敢伤? 还指望他给发工资和奖金呢。 为首的保镖一脸歉意地对叶灵说:“抱歉,叶小姐,要不咱们先找家酒店休息一下,等会儿我们城少困了睡着了,自然会松开你。” 叶灵大发脾气,“你们说的是人话吗?他一个大男人,还喝醉了,跟他去酒店,他要是对我动手动脚怎么办?” 保镖上下打量她,“放心,我们城少有心上人,他的心上人非常优秀,应该不会怎么着你。” 叶灵觉得被侮辱。 被元娉压一头就罢了,出来喝杯酒散散心,还要被虞城的心上人再压一头。 她就那么差呢? 叶灵抬起脚踩到虞城的脚上,狠狠碾了一下。 可惜虞城喝多了,感觉不到疼。 叶灵又伸长手臂去拧他脸颊的肉。 拧了一下,虞城没反应,又拧了一下。 别说,这男人脸颊上的肉还挺嫩,触感滑滑的,也不知是天生丽质,还是后天保养的? 叶灵盯着他的脸仔细看。 脸上没斑没痘没黑头没皱纹,干干净净,细皮嫩肉,嫩到连毛孔都看不到。 过分了啊! 一个臭男人,皮肤比她还好。 父亲逼她嫁的那个二世祖,脸上有粉刺鼻子上有黑头,毛孔大到蚊子能在里面产卵。 同为二世祖,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叶灵又用力挣扎了几下,虞城手臂像钢筋一样箍着她,挣扎不动。 她不耐烦道:“算了,去酒店吧!” 保镖们连忙结了账。 接下来,保镖们扶着虞城,虞城箍着叶灵,上了保镖们的车。 虞城的跑车空间太小,盛不开。 就近找了家五星级酒店。 保镖开了间有双卧室的套房。 虞城住一间,保镖们挤在另外一间。 得看好虞城,生怕他酒后乱性,让叶灵占了便宜。 虞城搂着叶灵的腰,倒在床上,眼睛闭着,嘴里还在喃喃地喊:“宁子,宁子,宁子啊,宁子。” 叶灵是又气又好笑。 后悔没事灌他酒干嘛? 这下好了,脱不了身了。 他是没对她动真格的,可他折磨她的精神。 她的头发和脸上全是他的鼻涕和眼泪,还有一身的酒气,脏兮兮的,想去冲个澡。 她冲立在一旁的保镖喊道:“把我手机拿来,我要报警,让警察叔叔来把我们俩分开。” 保镖们对视一眼,说:“先别报警,再等等,我们城少很快就该睡着了,睡着了自然会松开你。” 许是虞城一个姿势躺累了。 他搂着叶灵翻了个身,正好把叶灵压到身下。 叶灵快要气死了! 他一米八多的大高个,身上还有健身痕迹,死沉死沉的,压在自己身上,快要把自己压扁了。 她想拿脚去踢他,可是腿被他压实了。 她拿手去抓他后背,可虞城丝毫感觉不到疼。 叶灵冲保镖发脾气,“你们是故意的吧?快把他翻下来!” 保镖们过来帮忙,翻虞城。 结果一翻,把叶灵翻到了虞城身上。 虞城的手臂还如钢索一样锁着她的腰。 两人就像连体人一样。 叶灵怒极反笑! 头一次知道,人被气到极点时,会笑。 这个姓虞的二世祖,大概是上天派来,专门克她的! 每次遇到他,诸事不顺,闹剧丛生! 她伸手想去挠他的脸,就这么欺负自己,给他挠毁容都不为过吧? 可是手指落到他细皮嫩肉的脸上,叶灵却下不去手了。 这张脸长得是真帅,浓眉大眼,高鼻梁,脉脉含情的花瓣唇。 这么帅的脸给挠毁容了,有点可惜。 可是她老压在他身上,也不是个事,这都好一会儿了,也没见他有松开她的意思。 室内开着空调,气温挺暖的。 她身上穿着外套,热了,后背开始出汗,想脱衣服,却没法脱。 她扭头吩咐保镖:“空调调得低点,热死了!” 保镖照做,去调气温。 温度调低了,可是叶灵还是觉得热。 能不热吗? 她一个身心正常的妙龄女子,像青蛙一样,趴在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身上,被他用力箍着腰。 两人身体贴着身体,腿贴着腿,小腹贴着小腹,胸口贴着胸口,姿势暧昧得起火。 一开始,她还撑着头,不靠到虞城身上。 后来脖子累到酸疼,撑不住了。 她只好趴到他颈窝里。 鼻子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 她盯着他的脸,暗暗想,幸好这臭男人皮囊长得还不错,否则得被恶心死。 正想着,虞城忽然歪了歪头,眼睛闭着,嘴唇凑到叶灵的脸上,胡乱亲了一口,嘴里嘟囔着:“宁子。” 叶灵的脸噌了一下子红了! 这是她的初吻! 她快要气疯了! 初吻稀里糊涂地被个醉汉夺走了! 还是叫着别人的名字夺走的! 第1663章 向我提亲 叶灵伸手就去拧虞城的嘴。 可他醉得厉害,丝毫感觉不到疼。 叶灵又去掐他的手指,想让他松开自己的腰,可是任凭她怎么掐,怎么砸,怎么捶,虞城死活不肯松手。 那双手就像焊在了她的腰上。 牢牢箍着她。 长这么大,叶灵从来没遇到过如此难缠的人。 她抬眼狠狠瞪着虞城的保镖,暗道一群废物! 她不信,这么多人掰不开她和虞城。 感觉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看她出丑,故意让虞城占她便宜! 一群大男人欺负她一个女人! 好在后来虞城又翻了个身,侧躺着箍着她。 侧躺的姿势,她稍微能舒服点。 她强压愤怒,想等虞城睡沉,好松开他。 等着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困意袭来,上下眼皮直打架,她没撑住,睡着了。 保镖们留了个人站岗,剩下的去隔壁卧室睡觉去了。 睡至半夜,虞城被尿憋醒了,松开叶灵,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来。 站岗的保镖急忙搀扶他去卫生间。 虞城在卫生间吐了。 保镖忙前忙后地照顾他一番,趁机把他身上弄脏的外套给脱了,帮他换上了酒店的睡袍。 从卫生间出来,保镖又倒了杯水喂他喝下。 虞城神智依旧不清醒,晃晃荡荡地回到床上,视线模糊地盯着叶灵的身影看了会儿,身子一歪躺到了她身边。 他手势僵硬地拉起被子盖到她身上,嘴里嘟囔着:“宁子,盖,被子。” 叶灵也喝了酒,睡得比平时要沉,丝毫听不到。 等再醒来,天已大亮。 叶灵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 一歪头看到一张苍白帅气的脸。 是虞城! 她心里咯噔一下! 身子滑到了床下,摔到了地毯上。 揉揉浑沌的头,想了片刻,叶灵才想起,原本想等虞城睡沉松开她,她好离开的。 怎么就跟他同床共枕睡了一整夜? 她气虞城,也气自己。 越想越气! 气得她大叫一声,伸脚去踹虞城的腿! 踹了三五脚,虞城被踹醒了。 这会儿他酒也醒得差不多了,视线恢复正常。 看到叶灵,虞城也吓了一大跳! 他一骨碌坐起来,连滚带爬地跳下床,指着叶灵的鼻子,气得声音发抖,“你,你,你怎么在我房间?” 叶灵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昨晚喝醉了,搂着我的腰死活不松手,喊了大半夜的宁子。” 虞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酒店的睡袍。 再看叶灵,外套脱掉了,身上的棉质长t和裤子皱皱巴巴,棉t领口斜着,露出半个肩头,下摆撩上来一角,露出雪白的小肚子,头发乱蓬蓬的,很像被蹂躏过的样子。 虞城头痛欲裂。 他抱着头努力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任凭他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来。 昨晚他喝断片了! 他扭头看向一旁站岗的保镖,“说,我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保镖是亲保镖,眼见他为秦悦宁痛苦了好几年,不忍心他再痛苦下去,又见他和叶灵几次三番互动,互相起绰号,昨晚怕她喝多,他还夺她的酒杯,醉酒后抱着她不松手,便想撮合他们一把。 于是保镖抠着字眼,实话实说:“城少,您昨晚抱着叶小姐睡了一晚上。” 抱? 睡? 一晚上? 短短五个字,如五雷轰顶! 虞城头都要炸了! 血气方刚的男人抱着年轻女人,在一张床上,睡一晚上,能发生什么事?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他冲保镖吼道:“你们为什么不拦着我?” 保镖委屈,“您把叶小姐当成了悦宁小姐,抱得太紧,我们掰了,掰不开。怕弄伤您的手,就没敢再硬掰。” 虞城气到说不出话来,嘴唇都在颤抖! 深呼吸! 再呼吸! 他扭头看向叶灵,“叶尾巴,我有没有怎么着你?” 叶灵可逮着机会收拾他了,当即绷着脸说:“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你好好给我个交待吧!我可是良家少女,我爸是南城叶镇海,做海鲜生意的,虽然比不上顾家楚家,但也富甲一方,配你们虞家绰绰有余。你回去备好彩礼,去我家提亲吧!胆敢吃完抹抹嘴赖账,我告你强奸告到死!” 保镖有点佩服叶灵的机灵和不要脸。 这几年,对虞城有意思的女人层出不穷,向他示好的,主动追求他的,也是络绎不绝。 可他一概婉拒。 照这样下去,是要打光棍的节奏。 虞老太太曾私下找过他们很多次,让他们好好劝劝虞城,找个差不多的女人结婚吧,可是他们一开口,虞城就喝斥他们住嘴。 如果和叶灵真能成,虞老太太那边的赏赐肯定少不了。 虞城烦躁地瞪着叶灵,忽地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进了卫生间,啪地一下将门反锁上。 他解开身上的睡袍扔到一边,脱掉底裤,走到花洒下,拧开花洒,开始冲澡。 觉得自己脏了。 烦恼铺天盖地,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怎么就喝断片了呢? 怎么就睡了那个假女人? 那女人瘦巴巴的,像没发育好的,前后一马平川,没胸没屁股,拎出去像领个女高中生,五官长得还行,可是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虞城越想越气。 秦悦宁也没女人味,但是她五官明丽大气,身材好,身手好,让他有安全感。 这个叶灵有什么? 家里是有几个臭钱,可他家又不缺钱。 虞城打上沐浴露,一遍遍地搓洗自己的身体。 搓了七八遍,皮都搓红了,还是觉得自己脏。 不能再搓了,再搓该破皮了。 虞城关上花洒,草草擦掉身上的水珠,找了新的睡袍穿上。 想抽烟。 在卫生间找了找,没找到。 沉默地待了半个小时,虞城拧开卫生间的门锁,走出去。 走到卧室床前,他掀开被子。 落红这东西,他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被子掀开,床单洁白,没有任何血迹。 虞城抬头看向叶灵,端详她片刻,神色凝重地说:“我是第一次,你不是。咱俩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你喜欢楚晔,我也有心上人,咱俩互相嫌弃,一见面就吵。如果真结婚,以后肯定天天吵吵闹闹。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肯定不是你想要的,提亲的事,就算了吧。我给你一笔钱补偿,你看行吗?如果可以,你说个金额。” 叶灵本来只是想逗逗他,出口气。 没想到他这么好忽悠。 叶灵乐了,面上仍板着脸说:“我也是第一次,不是每个女人第一次都会落红。我家不缺钱,我只要你对我负责。我爸逼着我嫁给一个二世祖,你正好去我家提亲,帮我解围。” 第1664章 坦白真相 虞城烦躁地捶一下头。 遇上这种糟心事,想找个明白人商量都找不到。 找父亲吧,父亲只会让他攀龙附凤,上娶,之前非让他娶匡珂,匡珂父亲位高权重,日后可以罩着虞氏集团。 找爷爷奶奶吧,爷爷奶奶恨不得他立马结婚生孩子。 虞城找到自己的手机,又进了卫生间,拨通虞瑜的号码,把此事对她一说。 虞瑜道:“娶啊娶!快点去叶家提亲!咱这样的家庭,爹花心,养母是死刑犯,公司还出过事,有人愿意嫁就不错了,你还挑剔什么?” 虞城听着刺耳,“想嫁我的人多着呢!” “别自作多情了!你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你;看上你的,你又看不上人家,高不成低不就!再说了,你都睡了那个女孩子,是个男人,就负起责任来!不负责任,跟咱那渣爹有什么区别?” 得嘞!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这电话打了也是白打! 虞城气得挂断电话。 他又拨通独孤城的手机号,想找他讨个主意。 可是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没人接。 打沈恪的,沈恪因公出国了,也没接电话。 想来想去,虞城拨通了顾南音的手机号,未开口,喉咙已经发涩,“干妈,我摊上事了。” 顾南音一怔,“什么事?城城,你慢慢说,不着急,有事干妈帮你解决。” “我昨晚喝多了,和叶灵,和叶灵睡了。” 这惊天巨雷,把顾南音雷得娇躯一震! 好半晌,顾南音才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 虞城抓着头发烦躁地说:“我想给她补偿,她不要,非让我去她家提亲,让我娶她。” “那你喜欢她吗?” 虞城想也不想地说:“不喜欢!” “叶灵是女孩子,清白这种事对女孩子来说特别重要,可是如果你不喜欢她,勉强娶了她,这日子也过不长久。城子,这事比较棘手,容干妈好好想想,再给你答复。” “好,谢谢干妈!” 虞城打电话的功夫,保镖把叶灵拉到一边,悄声对她说:“叶小姐,你是不是玩得太大了?你和城少是睡在一张床上,但是没发生关系。如果城少日后知道你骗他,会惩罚我们的。” 叶灵道:“他折腾了我一夜,我折腾他一个月。一个月后,我自然会告诉他实情。我不骗他钱不骗他色,就图一个出口气。你们谁敢走漏风声,别怪我不客气。他喝醉酒抱着我不松手,大晚上把我带到酒店,按在床上睡了一整夜,即使没发生关系,也已经构成猥亵罪。酒店有监控,是物证,前台小姐也看到了,是人证,人证物证皆有,打官司我必胜诉。你们一帮人围着,没一个帮忙的,全都是帮凶。一旦我报警,你们都要被拘留。我家有的是钱,如果你们不顺着我,我可以跟你们打一辈子官司。” 保镖抬手打了自己的脸一下。 当保镖就当保镖呗,干嘛要当媒婆? 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 这下好了,引狼入室了! 小姑娘看着大大咧咧,没想到粗中有细,睚眦必报,心机了得。 叶灵吩咐保镖:“你去跟另外几个保镖通个气,接下来全都听我的。” 保镖苦着脸应了声,去跟其他几个人商量去了。 虞城握着手机走出来,扫一眼叶灵,不想看她。 叶灵道:“脸拉得那么长,给谁看呢?昨晚是你抱着我死活不肯松手的,是你欺负了我,又不是我欺负你。” 虞城冷着脸,找到自己的包,取出支票本,开了五百万,甩给她,“我不爱你,娶你不现实。这钱你拿着,五百万不算少。” 叶灵也从包里摸出支票本,拿笔唰唰开了张支票,甩到他脸上,“这是一千万,你拿着,备些彩礼,去我家提亲,明早就动身。” 虞城蹙眉,“你喜欢的是楚晔!” 叶灵毫不相让,“楚晔不要我,你睡了我,我和楚晔更没有可能了!” 虞城烦躁地搓搓头发,冲卧室外面喊道:“全都给我进来!” 保镖们慌忙走进来。 虞城冲他们发火,“昨晚为什么不拦着我?” 保镖们均低下头。 虞城怒道:“一群废物!高手打不过就罢了,连个女人都搞不定,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保镖们瞅着叶灵,欲言又止。 叶灵眼神凌厉地扫他们一眼,是警告。 昨晚一帮人欺负她,今天她要反击。 虞城没拿支票,一甩袖子朝门口走去。 叶灵道:“别去删监控,否则我立马报警!” 虞城脚步一顿,面色阴沉,暗暗发誓,以后若再喝酒,就是乌龟王八蛋! 等他们全走了,叶灵去前台调了监控。 出了酒店大门。 叶灵看到虞城的蓝色法拉利跑车,还停在酒店门口。 以为他生气开车走了,没想到他没有。 叶灵倒是意外了一下。 她走到跑车面前,抬手敲敲车窗。 虞城降下车窗,冷着脸,目视前方道:“上车!” 叶灵乐了。 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倒是比他平时笑面虎的模样,有意思得多。 叶灵问:“去哪?该不会是载着我,找个地方,悄悄把我分尸吧?” 虞城咬着牙根,“是!” “那我可不敢上车,我还是先回南城,等你来我家提亲吧。”叶灵晃晃手机,“昨晚你搂着我来酒店,进酒店房间的监控,我都已经拷到手机上了。给你三天时间,你若不去我家提亲,我就报警哦。” 虞城最讨厌被人要挟。 如果叶灵不逼他娶她,他对她是愧疚,会想办法弥补她。 可她逼他娶她,他就挺反感。 他倏地推开车门,抓着叶灵的手腕,把她拽到后座上。 他也俯身坐进去。 保镖发动车子。 虞城吩咐道:“去药店!” “好的,城少。” 保镖把车开到一家药店前。 虞城道:“进去买药。” 保镖一怔,“什么药?” 虞城咬牙切齿,“避孕药!傻吗?” 保镖想说实话,叶灵咳嗽一声提醒他。 保镖立马将话咽下去。 他推开车门,下车,进去买了一盒避孕药,回来递给虞城。 虞城扔给叶灵,“吃了!” 叶灵不想吃这玩意儿,听说会扰乱内分泌。 但她又想借虞城的名头,打发家中老爹和那个联姻的二世祖,便抠出一粒,塞进嘴里,压到舌头底下。 中途趁虞城不注意,又吐了出来。 车子一直往前开。 路边的树唰唰往后倒。 叶灵扭头看一眼虞城冷冰冰的脸。 平时那张脸帅帅的,随时憋着笑,不太正经的样子,突然变得这么冷,她有点不适应。 但是那种爱搭不理,睥睨一切,不屑一顾的模样,又挺禁欲。 叶灵笑着问:“城少,你要带我去哪?” 虞城没好气,“找个地方把你埋了!” “我老爹虽然有了新欢,但我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我要是死了,我老爹还是会花点心思为我报仇的。” “你别说话,我现在很恶心。” 叶灵存心逗他,“你昨晚抱我亲我睡我的时候,怎么不嫌恶心?” “我喝醉了!” “喝醉只是借口,酒后才是人的真实反应。” 虞城头别到窗外,不想理她。 如果有时光穿梭机就好了。 穿回去,他一定离这个叶灵远远的。 叶灵突然瞥到前面那幢庄严巍峨的高楼是楚氏集团。 盯着楼于上的“楚”字,心里痛了一下。 她对开车的保镖说:“前面楚氏集团停一下。” 出来太久了,该回家了。 临行前,她想向楚晔道个别,毕竟喜欢他,喜欢了有些日子。 很快,保镖将车停在楚低集团门口。 他下车,为叶灵拉开后车门。 叶灵扭头对虞城说:“城少,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虞城鼻子哼出一声冷笑,“你可真不拿我当外人。” 叶灵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转身看向他,脸上慢慢浮出一抹好笑的笑,“城少,你这是在吃醋吗?” 虞城冷呵一声,又冷呵一声,“我吃什么醋?你喜欢楚晔,我喜欢宁子。我不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可以补偿的方式有很多种,非得逼我娶你。” “可惜楚晔不要我,宁子不要你。人总得结婚吧,难道你一辈子不娶?我一辈子不嫁?照这样下去,人类该灭绝了!” 虞城不耐烦地朝她挥挥手。 示意她快去快去,别烦他。 叶灵弯起唇角,下车。 来到楚氏集团。 被秘书小姐带到顶楼高层办公室。 进了楚晔的办公室。 望着斯文矜贵的翩翩贵公子,叶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楚晔,我该回家了,麻烦你太久了。” 楚晔道:“机票订了吗?” “这几天就动身,订票很快。” 楚晔绅士地说:“临行前,说一声,我派人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虞城会送我。” “虞城哥?” 叶灵点点头,“对。” 楚晔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正纳闷俩人怎么突然这么亲近了? 听到叶灵又说:“南音阿姨送我的珠宝首饰,和你送我的所有礼物,我全都放到我住的那间房的床头柜里了。这些日子的开支花销,我算了个大概的数,存到了一张卡上,卡也放到床头柜里了,密码是你手机号后六位。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我在京都玩得很开心。” 楚晔道:“应该的,你救过我。” 叶灵慢慢抬起头,望着他清润明澈的眼睛,“楚晔,其实我骗了你,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女孩。” 第1665章 去而复返 叶灵坦白,楚晔并没有太吃惊。 虽然她的长相和他印象中的小姑娘重合,当年在场的保镖也都说是她,但是接触得越多,楚晔越发现,叶灵和他印象中的小姑娘性格有出入。 一直以为是她长大了的原因。 如今终于找到答案。 她是假的。 假的真不了。 只是不知真的到底在哪里? 叶灵弯下腰,朝楚晔深深地鞠了个躬,一脸真诚地说:“楚晔,对不起!” 楚晔垂眸望着她,“为什么这么做?” 叶灵直起腰,“我爸逼我嫁给一个二世祖,我不喜欢,就离家出走了。去了灵山,正好碰到你的保镖,追着我问当年有没有来过灵山?哪天来的?七年前的正月十五,我的确去过灵山,只不过救的是只受伤的鸟,不是你。当时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打发打发时间也好。后来看到你,被你吸引,觉得你比我爸让我嫁的那个二世祖好太多,对你动了心思。我错了,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报警抓我也行。那张卡里我多存了一笔钱,是给你的精神补偿费。” 楚晔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 果然母亲是对的。 这年头,冒名顶替的太多。 只不过从前冒名顶替秦野舅舅的,都是图钱的。 叶灵不图钱,图的是好玩,图他。 好在没造成太大的损失,她也做出了弥补。 楚晔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便说:“下不为例。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骗人都是不对的。” 叶灵内疚自责又侥幸地吐了吐舌头,望着他俊朗矜贵的面孔,还是好喜欢他。 可惜,他心中从未有过她的一席之地。 叶灵叹了口气说:“楚晔,我走了。” “一路顺风。”楚晔抬腕看了看表,“我马上有个会要开,让秘书送你下楼。” 叶灵应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被秘书送到楼下。 虞城的跑车竟然还停在原处。 他没走。 看样子他虽然外表长得纨绔痞帅,像个不靠谱的二世祖,但也是个负责任的。 叶灵这会儿已经消气了。 她弯腰坐进虞城的跑车,对他说:“你昨晚喝醉酒,抱着我死活不肯松手,亲了我,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但是没睡我。” 虞城一怔,“真的?” “真的。” 虞城快要气死了! 生平最讨厌被人骗,被戏弄! 更可气的是,连自己的保镖都骗他! 虞城冲前面驾驶座上的保镖发脾气,“你们为什么骗我?还想不想干了?” 保镖百口莫辩。 叶灵道:“是我用报警,逼他们骗你的,要怪就怪我吧。” 虞城想揍她,骂了声“小骗子!” 叶灵不怒不气,十分平静地说:“如果你妹妹,被个几乎陌生的醉汉,带到酒店,压到床上,搂着死活不松手。一帮保镖明明可以将两人拉开,却不肯拉,眼睁睁地看着你欺负我。你会不会生气?男人喝醉了,本就很容易冲动。如果你昨晚真要强奸我,我没有任何招架之力。我也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要白白被你糟蹋?” 虞城的气突然就消了。 如果是虞瑜遇到这种事,他得带人去把那个醉汉狠狠揍一顿,不揍残废不解气! 他只顾着自己的感受。 忽略叶灵的感受了。 虽然她很气人,但也是个女孩子。 这种事,女人天生是弱势的一方。 虞城抬手打了自己的脸一巴掌,“对不起,我昨晚不该喝那么多酒,更不该趁着酒醉,非礼你。” 叶灵盯着他被打红的半边脸,安静了片刻说:“算了,我也有错,不该灌你酒。送我去机场吧,出来浪太久了,该回家了。” “好。” 虞城吩咐保镖:“开车。” 见“暴风雨”没刮起来,保镖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答应着:“好的,城少。” 他发动车子。 一路上,二人都没说话。 四十分钟后,抵达机场。 叶灵背着包下了车,朝机场入口走去。 虞城也跟着下了车,目送她瘦巴巴的身影往前走。 他平时出行,都是保镖不离身,生怕被人绑架勒索。 她一个小姑娘,瘦瘦薄薄的,连个保镖都不带,家里那么有钱,不怕被人惦记吗? 虞城冲她的背影喊道:“叶尾巴,下次出门带上保镖,外面坏人太多!” 叶灵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在意的口吻说:“没事,被绑走杀了正好!” 虞城心里硌了一下,道:“别大意!真被绑了,有你哭的时候!” 叶灵脚步没停。 心里却想,死了正好,死了就可以去地下找妈妈了。 来到购票口,叶灵排队买了票。 当天的航班只有晚上起飞的了。 叶灵坐在候机大厅的座椅上,抱着包,发呆。 本来想如果能和楚晔有所发展,就留在京都,不回南城了。 可是楚晔眼里没有她。 回家就得嫁那个二世祖。 那个二世祖长得不好看不说,能力也没有多少,脾气倒是挺大,听说泡吧喝酒把妹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就因为是后妈的一个亲戚,后妈想让她嫁,父亲就逼她嫁。 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爹,是真的。 如果亲妈还活着,铁定不会让她嫁个那样的人。 叶灵伸手去摸衣服的吊坠,却摸了个空。 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吊坠用一根深棕色绳系在脖子里,吊坠是可以打开的,里面嵌着她和妈妈的合影。 那是唯一一张她和妈妈的合影! 叶灵抓起包,就朝外面跑! 一口气跑到机场出口,她朝打车的地方跑去。 出租车要排队。 她站在路边,打电话给楚晔,要了虞城的手机号。 拨通虞城的号码,叶灵气喘吁吁地说:“城咬金,你看看,你的车里有没有我的吊坠?” 虞城扫了眼车子座椅,问:“什么吊坠?” “18k金做的吊坠,圆形,直径四厘米,用深棕色绳绑着。那个吊坠对我很重要,你好好找找,你车上有没有?如果有,请一定给我,我付你酬金!” 叶灵快要急哭了。 虞城在车里仔细找了下,没看到她说的吊坠。 他对叶灵说:“可能落到酒店里了。你别着急,我现在打酒店电话问问,如果真落到酒店里了,我派人去取,取到给你寄到家里。” 叶灵等不及,“不用了,我马上去酒店!” “机场好打车吗?” 叶灵看着前面排成长龙的人群,“不好打,我正在排队。” 虞城吩咐保镖:“调头,回机场。” “好嘞,城少!” 保镖一个漂移,将车调转头,迅速朝机场开去! 第1666章 一起回去 虞城的车很快回到机场。 叶灵上了他的车。 保镖把车开得飞快,擦着限速开。 一路上,叶灵神色焦急,双手用力抓着裤子,眼圈微微泛红。 每次见她,她都挺烦人的,这次突然这副样子,虞城一时有些无措,安慰道:“没事,肯定能找到。我刚才给酒店的前台打电话了,他们已经派人去找了。” 叶灵嗯了一声。 按说如果落在酒店,服务员去收拾床铺时,应该能看到。 没看到,多半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酒店打来电话,告知虞城,房间里没有他说的吊坠。 叶灵固执地说:“去酒店,我自己找!” 三十分钟后。 车子抵达酒店。 车子刚停稳,叶灵就推开车门,跳下车,一路飞跑朝酒店大门跑去。 虞城跟着也下了车。 如果不是昨晚他醉酒后搂着她不肯松手,她的吊坠不会丢。 这事他有责任。 叶灵跑到前台,要了房卡,乘电梯来到昨晚他们住的套房。 进了她和虞城住的那间卧室。 叶灵跪在地毯上,头钻到床底下,去找吊坠。 她记得,今天一早,她摔到了床下。 是不是那时候弄掉的? 虞城也跟着帮忙找,并唤来所有保镖帮忙,酒店的服务员也跟着一起找。 可是一群人找了大半天,都没找到。 叶灵焦躁至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 那个吊坠自打妈妈去世后,她就一直戴着。 戴了那么多年,怎么就丢了呢? 找到最后,她泄气地坐在地毯上,双手抱头,瘦巴巴的身子蜷成一团,指腹用力抓着自己的头皮,懊恼又焦急。 虞城看不下去了,说:“走吧,去商场,我买个一模一样地送给你。” 叶灵失望地摇摇头,“买不到。” 虞城不解地问:“什么吊坠这么重要?” “吊坠里嵌了我和我妈的合影。” “你不是要回家的吗?回去和你妈再重新照一张就好了。” 叶灵眼泪突然涌出来,忽地仰头,冲他很凶地说:“我妈早就死了!我怎么和她照?怎么照?” 虞城面色讪讪,低声道:“对不起,我不知情,请节哀。” 叶灵噌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厉声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赔我吊坠!你赔我和我妈的合照!那是我妈唯一的照片!” 这气势汹汹的模样,放在从前,虞城早就骂她了,可今天他却觉得她可怜。 他也是没妈的孩子。 太懂那种滋味了! 她起码还有和妈妈的合照,而他知道亲妈时,亲妈已经死了一年多,只能看一下她的尸体聊以慰藉。 虞城握着她的双手,从自己衣襟上掰开,问:“你昨晚还去过哪里?去那里找找看,冲我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 叶灵扭头就朝外跑。 虞城急忙跟上去。 一行人上车,朝昨晚的烧烤摊开去。 来到烧烤店,叶灵跨进屋,跑到前台,向前台小姐描述了吊坠的形状。 前台小姐拿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棕色绳挂着18k金吊坠的吊坠。 叶灵伸手就要去拿。 前台小姐把手往后收了收,问:“吊坠里有什么?” 叶灵道:“我和我妈的合影。” 前台小姐这才把吊坠还给她。 叶灵一把抓住,抠开吊坠,看到里面的照片完好。 悬着的一颗心咚地一下落回胸腔里! 叶灵用力攥紧吊坠,摁到胸口,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虞城见她急得面色煞白,嘴唇也泛白,像是贫血的样子。 他打开钱包,抽出一张百元钞,放到前台,对前台小姐说:“麻烦让人给泡一杯红糖水,放几颗红枣,红枣切开去核,谢谢。” 前台小姐答应着。 虞城扶着叶灵走到旁边的座椅上坐下。 很快红糖水端过来。 叶灵还在盯着吊坠里自己和母亲的合影出神。 等红糖水放温,虞城推给她,“叶尾巴,你是不是有点低血糖?来,喝口糖水。” 叶灵像没听到似的,仍旧捏着吊坠,一动不动。 虞城端起杯子递到她唇边,“叶尾巴,张嘴,水温刚刚好。” 叶灵这才注意到糖水,接过杯子,咕嘟咕嘟地喝起来。 一杯红糖水下肚,她的气色好了一点,对虞城说:“谢谢你。” “不客气。” 虞城扫了眼她掌心吊坠中的照片。 照片里是个很年轻的女子,约摸二十七八岁,和叶灵长得有七八分像,清瘦洁白一张脸,长发披肩,单眼皮大眼睛。 但是照片里的女子目光温柔,散发母爱光辉,唇角浅笑盈盈,面相娴静柔和。 虞城又看了看她身旁的小女孩,六七岁的模样,娃娃头,胖乎乎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樱桃唇一点点大,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 自然是叶灵了。 虞城没想到那么讨人嫌的叶灵,小时候竟长得这么讨喜。 虞城问:“你妈去世很久了吗?” 叶灵啪地一下合上吊坠,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古怪的脾气,虞城也习惯得差不多了。 合照终止在她六七岁,想必六七岁母亲就死了。 小小年纪,母亲就去世了,父亲那么年轻,又有钱,自然不会缺女人。 难怪她是如此别扭的性格。 非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容易养成两种极端的性格,要么自卑乖巧,要么叛逆不羁。 虞城问:“吊坠绳子是不是松了?重新穿一下再戴吧,省得再丢了。” 叶灵嗯了一声,握紧吊坠站起来,就朝门口走去。 虞城跟上她。 坐进车里,叶灵说:“谢谢你帮我找吊坠。” “应该的。要不是我昨晚喝醉酒,抱着你不松手,吊坠不会丢。” 叶灵没说话。 就是昨晚被他抱着,她挣扎的时候弄掉的。 当时她也喝酒了,神智不太清醒,大意了。 一路沉默,来到机场。 叶灵打开包,从里面抽了一沓钱,放到座椅上说:“车费和辛苦费。” 不等虞城回答,她推开车门,跳下车。 虞城觉得受辱,“哎,你这,你埋汰谁呢?” 他抓着钱,也跟着下了车,追上叶灵,把钱往她包里塞,“谁缺你这点钱?别埋汰人!” 叶灵争不过他。 钱被塞进她的包里。 叶灵道:“有机会去南城,吱一声,我请你吃海鲜大餐,南城的海鲜比岛城的品种要多一些。” “先谢了。” 叶灵转身就走。 瘦巴巴的身影,比上次更飘了。 虞城望着她干瘦如柴的身影喊道:“回家后多吃点!骨瘦如柴只是你们女人觉得好看,男人并不觉得美!” 叶灵头也不回,举起右手挥了挥,算回应。 该走了,虞城却没走,仍站在原地。 许是同病相怜,他有点心疼这个小小年纪便丧母的女孩。 一如心疼小小年纪,便被送到国外他乡读书的自己。 当年小小的他,想家了想爸妈了,却回不去,只能冲当时照顾他的保姆和保镖发脾气。 那个叛逆少爷,当时也挺招人烦的。 他们只知道他烦人,却不知道当时的他有多无助,多孤独,多想家。 保镖见他这副模样,提醒道:“叶小姐这次回家,要结婚。今早上听她说,她爸逼她嫁给一个富二代,她是为了逃婚才跑来京都的。” 虞城心里突然七上八下。 如十五个吊桶打水。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慌什么? 一个并不熟的瘦巴巴的姑娘,萍水相逢,有什么值得他慌的? 耳边又传来保镖的声音,“叶小姐又轴又犟,还大小姐脾气。这种性格要是嫁个不喜欢的人,估计得天天被打。她那么瘦,哪里撑得住打?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打死了。” 虞城心里像塞了把沙子,堵得慌。 他暗暗骂自己圣父心。 她要嫁谁,是否被打,关他什么事? 跟她又不熟。 眼瞅着叶灵的身影就要消失。 虞城忽地抬起脚,大步朝她走过去,越走越快。 最后他跑起来,边跑边冲她的背影喊道:“叶尾巴,你等等我!” 第1667章 娶一送一 听到喊声,叶灵回头,看着匆匆跑过来的虞城,一脸疑惑。 待他跑近了,叶灵好奇地问:“城咬金,我还欠你什么吗?” 虞城气息微喘,道:“不欠了。” “那你追着我跑干嘛?” 虞城抬手挠挠后脑勺,少有的,有些难为情,“我记得,今天早上,你说你爸逼你嫁给一个二世祖,你不想嫁,让我去你家提亲,替你解围,是真是假?” 叶灵道:“你没睡我,不用了。” 虞城觉得自己挺贱的。 她逼他去她家提亲,他烦烦的,一万个不情愿。 可她不让他去,他反而想去了。 主打一个叛逆。 虞城说:“我这次来京都刚签了个大单,正好放假休息一下。去你家陪你做场戏,一来一回三天足够了。我这人是文殊菩萨转世,最看不得人受委屈,就当日行一善吧。” 叶灵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他,“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明明就是半路杀出来的城咬金,还文殊菩萨。文殊菩萨听到你这句话,能气得从庙里飞出来,找你算账。” 虞城想给自己一巴掌。 得嘞! 就说圣父心泛滥,没好事。 果然,这小丫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虞城扭头就走。 刚走没几步,叶灵拔腿追上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虞城脚步停下,低头看她抱自己手臂的手。 这手太细了,他想,鸡爪子一样。 叶灵仰头冲他笑,不再是刚才的嗤笑,是讨好的笑,“虞城哥哥,我盛情邀请你去我家做客,海鲜管饱,附带陪你游山玩水,机票住宿我全包,临走还给你包个大红包。” 她又看向他的几个保镖,“每个保镖哥哥也是同等待遇,可以吗?” 虞城觉得她也挺贱的。 他上赶着去她家帮她,她不稀罕。 他要走了,她又来挽留。 如果她有八十斤,那么身上的反骨至少得七十九斤。 虞城双臂抱胸,故意沉默几分钟,才开口:“既然你这么热情地邀请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一趟吧。不过我可先说好,住宿的酒店不能低于五星,房间起码是商务套房,给我的红包要高于保镖们的。” 叶灵高兴得一蹦二尺高,“谢谢虞城哥!” 虞城下颔微抬,一脸傲娇,“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买机票吧!” “好嘞!身份证给我!”叶灵朝他伸出右手。 虞城从包里取出身份证,递给她。 保镖们也一一掏出身份证,递给她。 虞城撩起眼皮扫他们一眼,“你们的机票自己去买。一个个大老爷们,使唤人家小姑娘跑腿,要脸吗?” 叶灵暗暗白了他一眼,心道,你不是大老爷们? 不也在使唤我吗? 但是眼下有求于他,不好怼他。 很快,叶灵和一个保镖去排队买机票。 虞城和其他保镖,找了个座位坐下。 手机响了。 是顾南音打来的。 顾南音问:“城城,你和小叶子那事怎么处理的?” 虞城忙说:“误会一场,没事了,干妈。” “没事就好,有事尽管找干妈,以后就把干妈当成你的亲妈,把我家当成你的家,不要不好意思。” 虞城心中暖意丛生,像喝了碗刚出锅的热姜汤,“干妈,您人真好。” 顾南音脆声笑,“干妈就喜欢孩子,甭管你这么大的孩子,还是舟舟帆帆天予那么大的孩子,都喜欢。” 虞城暗暗羡慕楚晔和楚韵。 能有这么可爱美好的妈。 当天晚上。 一行人坐上驶往南城的飞机。 三个多小时后,抵达南城。 此时已是后半夜,叶灵把虞城和保镖安排进一家五星级酒店。 这么晚回家,会打扰父亲和后妈休息,叶灵干脆也在那家酒店开了间房。 一觉醒来,已是次日中午。 叶灵洗漱好,换上衣服,拉开门要出去。 结果看去到门口有保镖站岗。 是虞城的保镖。 叶灵颇为意外。 这个城咬金不只会坏她的好事,有时候还挺细心。 父亲派来的保镖看着她,她很反感,可是虞城的保镖看着她,她丝毫不反感,还挺感动。 一行人在酒店吃了顿便饭,又去商场置办了一身行头。 挨到夜幕降临,叶灵把虞城带回家了。 她亲昵地挽着虞城的手臂,进门就大声喊:“镇海,叶镇海同志,我带男朋友来拜见您老了!” 听到动静,叶镇海夫妇从楼上下来。 两个人四只眼睛,闪光灯一样上下打量着虞城。 见虞城大个高,长相帅气,衣着时髦有品味,腕上的表是劳力士白金表,值个百来万。 无论面相还是穿着打扮,都像个富家公子哥儿,叶镇海对他还算满意。 叶太太却不满意。 很不满意! 她答应了那个亲戚,把叶灵许给他。 结果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把叶灵给撬走了! 她怎么向那个亲戚交待? 叶太太脸上堆起假笑,走到叶灵面前,语气温柔地对她说:“灵灵,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这外面的人,咱们不知底细,还是自己人放心。傅甲是我亲戚,我看着他长大的,知根知底。你嫁过去,我和你爸也放心些。” 虞城要被“傅甲”这个名字笑死。 他觉得自己家就挺暴发户的,没想到还有比他们家更庸俗的。 傅甲谐音“富甲”,取自“富甲一方”,取名字的人,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有钱吗? 直接取名叫傅有钱,不是更明显? 叶灵伸手用力一揽虞城的腰,对叶太太说:“阿姨,您说得对,傅甲是不错,可我和阿城已经睡了!” 叶太太的脸唰地变了色! 叶镇海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想大骂叶灵几句,奈何有外人在,他要面子。 叶灵伸手摸摸自己的小腹,“我肚子里已经有了阿城的孩子。阿姨,麻烦您去问问傅甲,他愿意喜当爹不?如果他不介意,我可以带着孩子嫁给他,娶一送一,挺划算的!” 叶太太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扭头就朝楼上走去! 叶镇海再也忍不住,指着叶灵的鼻子骂道:“死丫头,你就作吧!这才几天,你就怀了他的孩子!你知道他家是干什么的吗?知道他有什么过去吗?知道他这个人靠不靠谱吗?你这么随随便便就怀他的孩子,迟早会后悔!” 虞城伸手搂住叶灵的肩膀,“叶叔叔请放心,我不会让她后悔!” 第1668章 将错就错 叶灵仰头看向虞城。 暗道,这小子可以啊,演技过关。 这趟没白让他来。 叶镇海气得手指微微哆嗦,问虞城:“你家是做什么的?” 虞城道:“我家做连锁酒店、航运、物流、旅游和餐饮生意,海鲜加工也有涉猎。岛城虞氏集团就是我家的,叶叔叔您可以派人去查。” 叶镇海一听这家公司,脸都气青了! 这家公司去年涉嫌行贿,卷入一场“扫贪除腐”风暴,差点就破产了,后来京都来人,扶了他们家一把,才勉强撑下来。 这事去年闹得挺大,行内的人都知道。 当时人人自危,以此为戒。 叶镇海去年还和几个股东,专门开会研究过他家公司,对虞氏集团的股东构架多少了解一些,知道董事长虞棣风流成性,曾经的副董事长成琼因杀人,被判死刑。 这样的家庭,他怎么放心把女儿嫁过去? 叶镇海拉下脸对叶灵说:“你明天去医院,把孩子打了!我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 撂下这句话,他一甩袖子,转身也上了楼。 叶灵面色丝毫不变,笑着对虞城说:“甭管他们,一群戏精!走,带你去我房间打游戏去。明天想去哪里玩?我陪你去。” 虞城盯着她的小腹,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明天你爸要真带你去医院打孩子,怎么办?” “不去就好了!” “你老是扯谎,不怕谎言暴露?” “不然呢?乖乖地嫁给那个二世祖?听从他们摆布?”叶灵踮起脚拍拍他的头,“小子,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虞城无言以对。 叶灵带他去了楼上自己的卧室。 她的卧室一点都不像女孩子的闺房,男里男气的。 虞城觉得比自己的卧室布置得还男性化。 黑色的床白色床单白色被罩,仅有的几件家具也是非黑即白,没有女孩子喜欢的娃娃和玩偶,也没有梳妆台,房间里一点柔和的色彩都没有。 墙边的黑色柜子里倒是摆放了很多专业摄像机。 虞城走到柜子前,隔着透明玻璃,望着里面的摄像机问:“你喜欢摄影?” 叶灵不在意的口吻说:“瞎拍。” “你读过大学吗?” 叶灵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拿着手机调出游戏,吊儿郎当的口吻说:“瞎读了几年。” “什么专业?” “导演。” 虞城倒是意外了。 原以为她早就辍学了,看着太像经常逃课的差等生了。 没想到却是导演系。 导演艺考难度很高,通过率极低,不仅要求考生具备扎实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表演经验,还要求考生具备良好的写作能力和舞台表现力,对文化成绩要求也较高。 虞城走到她身边坐下,抬手捶了她肩头一下,“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学霸。” 叶灵抬手拍拍被他捶过的地方,“学霸个锤子!瞎猫碰到死老鼠,考试的时候超常发挥罢了。你还不如说是我妈在天之灵保佑我,可信度更高一些。” 她伸手从旁边的柜子里摸出个最新款游戏机,“呶,拿去玩。” 虞城没接,“我坐会儿就回酒店。” “还回什么酒店?我都怀了你的孩子,你今晚得跟我睡一床,否则就露馅了。” 虞城暗道,不愧是导演系科班出身。 怀孕这种事,对个未出阁的姑娘,是多难以启齿的事? 可她却信口开河,面不改色。 难怪前天早上把他骗得一愣一愣的。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叶灵一把抓起虞城的手臂,小声说:“去床上。” 虞城一怔,“去床上干什么?” “肯定是叶镇海和他老婆,派人来试探真假,听我的,没错!” 虞城初来乍到,摸不清状况,只好照做。 叶灵拉着他快速来到床前,甩掉鞋子,上了床。 她伸手就去脱虞城的衣服。 虞城急忙按住她的手,“衣服就不用脱了吧?” “脱,自己脱,来不及了。” 虞城迅速解开扣子,把外套脱了,扔到旁边的飘窗上。 扭头一看叶灵上半身都快脱光了,只留一件白色吊带。 小巧削薄的肩膀,微乳,细细的腰,细细的手臂。 像个刚开始发育的女初中生。 虞城急忙把头扭到一边,耳朵兀自红了半边。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红的? 叶灵那小身板,青涩得像根没长开的嫩黄瓜,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叶灵拉起被子盖住两人的腿,伸手来脱虞城身上的黑色高奢品牌t恤。 虞城低声说:“再脱上半身可就没衣服了。” 叶灵瞪他一眼,嗔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娇羞什么?快脱。” 虞城抬手将t恤脱了。 叶灵上下打量着他壁垒分明的胸肌和腹肌,评判的口吻说:“肌内练得不错,比傅甲那个二世祖强太多。” “咚咚。” 有人敲门。 叶灵警惕地问:“谁?” 门外传来佣人的声音:“大小姐,太太让我给你送燕窝,说你舟车劳顿辛苦了,喝点燕窝润润肺。” 叶灵道:“进来。” 佣人推门而入。 叶灵一把抱住虞城,嘴凑到他的嘴上就开始亲。 虞城想挣扎,又觉得既然是来帮忙的,挣扎显得过于矫情了。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矫情的?她一个女人都不怕。 便配合着她。 两个人一个穿吊带,一个光着膀子。 都很白。 佣人眼睛被晃了一下,慌忙垂下视线,赔笑说:“不好意思大小姐,燕窝我放到壁柜上了,您等会儿喝。” 叶灵唔了一声,嘴唇还黏在虞城的嘴上,含糊地说:“快退出去吧,别再来打扰了。我和阿城正处在热恋期,干柴烈火的,忍不住,成年人都懂。” “好,好的,大小姐。” 佣人赶忙退出去。 等门关上,叶灵迅速松开虞城,抬手擦了擦嘴。 再看虞城,他的脸也红了大半边。 叶灵乐不可支,笑得浑身乱颤。 她跳下床,跑到门口,将门拉开一道门缝,朝外看去。 见没人盯梢,这才放心。 她跑回床上,指着虞城的鼻子笑,“城咬金,你不会吧?怎么这么纯情?你多大了?” 虞城抬手揉揉脸,想让脸不再那么烧,如实说:“二十八。” 叶灵笑到捧腹,“大哥,你是二十八,不是十八,不用装纯情少男。” 虞城微恼,“你装一个试试?” “我可装不出来。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你俩没亲过?” 虞城顿了一下,道:“亲过。” “亲过你害什么臊?” 虞城抬手摩挲唇瓣,那一年,顾家集全家之力救了中蛊的虞瑜,秦悦宁因此受了伤。 他冒着被秦悦宁打死的风险,偷偷亲了她的脸颊一下。 那时候紧张得要死,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虞城盯着叶灵的嘴,心里乱如杂草。 虽然只是和她嘴唇碰嘴唇,没伸舌头,可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唇吻。 他抬手擦了擦嘴。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叶灵扑哧笑出声,“这个吻额外加钱,好了,别委屈了。” 虞城没说话。 委屈谈不上。 但是他没跟女人脱了衣服,抱在一起这样亲过。 外人都当他是风流阔少,以为他平时商业应酬那么多,肯定经常在外面左拥右抱,眠花宿柳,可他并没有。 相反,他有点点情感洁癖,且心里一直揣着秦悦宁。 如今被叶灵亲了,且亲的是嘴。 他觉得愧对秦悦宁,觉得自己不洁了。 醉酒那晚,他是无意识的,今天却是清醒的。 清醒状态下,这种感觉更强烈。 虞城掀开被子,迈着长腿下床,拿起t恤套到身上,又去拿外套往身上穿,边穿边说:“不行,我得回酒店。” 叶灵盯着他漂亮多情的桃花眼,“你不能回去,回去就穿帮了,所有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你千里迢迢飞来南城,就是为了帮我的,你忘了?” 虞城穿衣服的手停下,“不回去,我今晚睡哪?” 叶灵拍拍身边的床,眼睛漆黑清亮,语气略有些强硬,“睡这里,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虞城手指用力捏着外套衣襟。 脸和耳朵仍红红的,难以消退。 看了眼她清瘦雪白的身子,虞城目光微微躲闪道:“叶小姐,我是正常男人,有正常的生理功能,你是正常女人,确定真要跟我同床共枕睡一整夜?” 叶灵跳下床,朝他走过去。 虞城退后一步,视线挪到一边。 她虽然瘦,可是皮肤太白。 白得耀眼。 雪白的锁骨,微鼓的小胸,细白的手臂,纤白的小蛮腰,雪一样,耀得他眼睛疼。 他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用力往下咽了咽。 叶灵走到他面前,双手抓着他的衣襟,仰头望着他鼓鼓的喉结,唇瓣微启,“阿城,你在紧张什么?难道,你喜欢我?” 第1669章 一起努力 虞城脖颈伸长,身体微微往后倾,眼睛后瞥,不看她,道:“不喜欢,你别自作多情。” 叶灵扑哧一笑,“狗男人,口是心非。不喜欢,非亲非故的,你大老远跟我跑到南城?” 虞城硬声说:“我是可怜你,跟喜欢不沾边。” “好好,可怜是吧?”叶灵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这小丫头脑子转得太快了。 忽而这样,忽而那样,疾风一样多变。 虞城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问:“大晚上的,你去哪?” “不困,去露台看月亮。” 虞城见她身上还穿着个白色小吊带,急忙从床上拿起外套,追上去,披到她肩上,说:“伸胳膊。” 叶灵把胳膊分别伸进两只袖子里。 虞城绕到她面前,弯腰帮她系纽扣。 叶灵望着他帅气不羁的脸,高挺的鼻梁,不由自主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鼻子,“城咬金,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护肤品?一个大男人皮肤怎么这么好?” 虞城翻起眼皮瞟她一眼,“天生丽质,妈生的。” “你长得这么帅,你妈一定很漂亮吧?” 虞城扣纽扣的手停顿一下,嗯一声,说:“当然,我妈绝世大美人一个,可惜命不好。” 叶灵不出声了。 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帮叶灵扣完纽扣,虞城直起腰,问:“你妈是什么原因去世的?” 叶灵垂在腿边的手微微蜷起,语气却平静,“溺水。” “意外?自杀?还是他杀?” “警方说是意外。” 二十几岁溺水身亡,红颜早逝,太可惜了。 虞城问:“有没有疑点?会不会是他杀?” “大哥,我当年才六七岁,有疑点,我也不知道啊。等我长大懂事了,有疑点也找不到证据了。”叶灵拉开门,走出去。 虞城抬腿跟上去。 叶灵进了电梯。 虞城也跟着进去。 来到楼顶,叶灵走到露台边缘,扶着栏杆,仰头望天。 天上一弯金色的弦月,皎洁而温柔,像橘子瓣儿。 叶灵盯着那弯月亮出神,记忆里妈妈很爱笑,一笑眼睛弯弯的,像极了今天的月牙儿。 耳边传来虞城的声音,“露台风大,待一会儿就下去吧,这半弯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叶灵扭头看他,“你不去酒店了?” “等你下楼我再走。” “这是怕我想不开,跳楼自杀吗?” 虞城觉得这小丫头,人如其名,机灵得很,起码猜他是准的,一猜一个准。 入冬了。 南城的冬天虽然不像北方那样寒冷入骨,但也挺凉的。 叶灵朝虞城伸出双手,“我手冷。” 虞城道:“插自己兜里。” 叶灵直接把手塞到他手里,“你帮我捂捂。” 虞城觉得这小丫头挺会,这是来套路自己了。 明知她在套路自己,他却没松开,垂眸看着掌心里她细细长长的手指,很漂亮的一双手,雪白修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在月亮和露台灯光下呈现淡淡的粉色。 虞城好奇,“你天天到处乱跑,为什么还这么白?” “基因呗,我妈白,所以我怎么都晒不黑。” 虞城想到母亲郦儿躺在水晶棺里的苍白面孔,道:“我妈也白。” “你妈好相处吗?” “应该好相处,我妈看起来很温柔。” “等下次去岛城,请你妈吃饭。” 虞城心像被人拿锥子狠狠扎了一下,低声说:“我妈也去世了。” 叶灵一怔,转身,双手捧起他的脸,语气温柔了三分,“大城城,你好可怜。” “你更可怜,我妈去世时至少四十出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叶灵深吸一口气,直接把冰凉的手顺着他的领口伸了进去,放到他胸肌上捂着。 那手凉得像冰块,冰得虞城打了个寒颤。 往常不是没有女人追他,也不是没有女人向他示好,暗送秋波、投怀送抱的不少,像叶灵这样调皮捣蛋的,却是第一个。 那种风情的妩媚的,虞城觉得油腻。 可是叶灵这种,自然而然,清清爽爽,没有丝毫油腻的感觉。 虞城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从自己胸口拿出来,从t恤下摆塞了进去,说:“胳膊举着累,放到腹肌上暖吧。” 叶灵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过片刻,问:“你这么暖,这么帅,你前女友为什么不要你?” 虞城盯着她雪白清瘦的面孔,“你长得漂亮,人也机灵,楚晔为什么不要你?” 这人是懂扎心的。 叶灵手指用力抓了把他的腹肌。 虞城觉得自己的腹肌像被冰爪子挠了几下。 凉凉的,痒痒的。 她和秦悦宁都是清爽不做作的人,但是她比秦悦宁更调皮,也更会撩,可能是导演系毕业的原因,见惯了娱乐圈各种男欢女爱,懂点风月。 见他出神,叶灵问:“还在想你的宁子呢?打算什么时候忘掉她?” 虞城默了几秒,叹口气,“恐怕很难。” 叶灵仰头望着天上闪烁的繁星,话却是对虞城说的,“大城城,咱们一起努力吧。” “努力什么?” “努力忘掉旧人,接纳新人。” “你和楚晔认识时间短,想忘掉很快。我和宁子认识四五年了,一起经历过太多,想忘掉没你那么容易。” 叶灵忽然把手从他t恤中抽出来,转过身,面对着他。 她伸长左手臂攀住他的肩头,右手臂则按着他的脖子,让他的头低一点。 她踮起脚尖,嘴凑到他的嘴上,像吸果冻一样轻轻吮吸他的嘴唇。 虞城一愣,暗道,又来。 这次不是做戏了,露台上没有观众。 按说应该推开她,可他却没有。 可能是单身太久了,太寂寞,也可能是今晚的繁星和弯月太美好,也有可能是室外太冷,把他的脑子冻得反应迟钝。 叶灵吮了会儿他的唇,见他没抗拒,轻声说:“大城城,我要伸舌头了,你不许咬我啊。” 虞城想笑。 这是个什么宝? 怎么这么可爱? 第1670章 谈恋爱吧 虞城说:“我没刷牙。” “我也没刷。”叶灵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小包口香糖,拆开,往他嘴里塞了一片,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 咀嚼了几下,叶灵把口香糖吐到包装纸上,递到虞城嘴边,“吐出来。” 虞城照做。 叶灵把咀嚼过的口香糖包好,朝旁边的圆桌上用力一弹。 她对虞城说:“你可以闭上眼睛,如果觉得不适,就喊停。” 虞城不知该怎么接话。 明明他是男人。 这些话,应该他说才对。 叶灵捏起他的下巴,舌尖探进去。 以前在学校上课时,要观摩各种演技课,电影电视剧经典片段,其中不乏各种吻戏和床戏。 不会演戏的导演,不是好导演。 吻戏什么的,她从电影电视剧里学过一些,从没实战过。 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她灵巧的舌先是轻轻撩着虞城唇内侧的皮肤,接着勾着他的舌舔舐吮吸,又吮他的牙齿,唇舌缠绵。 妈呀。 原来接吻这么美好。 那上床不得爽翻天? 体内仿佛有条细长的虫从天灵盖顺着身体往脚底爬。 那是情欲的虫,勾着她的心。 她掀起眼皮,盯着虞城的脸。 不知何时,他已经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垂下来。 月色下,他帅气的五官,分外动人。 叶灵心中默念,忘掉楚晔,忘掉楚晔,从今天开始喜欢虞城。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有些生疏,但是因为新鲜,体验感很棒。 叶灵松开虞城的脸,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虞城耳翼又红了。 叶灵觉得自己的耳朵又热又痒,想必也红了。 她弯起大眼睛笑盈盈地对他说:“大城城,咱们谈恋爱吧?年轻的肉体多美好,不谈恋爱,浪费你妈给你的好基因。熬到七老八十了,想谈也谈不动了,空余恨。” 虞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忘不掉宁子,对你不公平。” “你可以继续想宁子,但是我们恋爱的这段时间,你的身体必须忠于我。” “这是自然,宁子有男朋友。” “那就够了。” 她拉起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走吧,咱们下楼。” 虞城低眸看着和她交握的手,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就谈恋爱了? 确定就是她了? 可他明明喜欢的是秦悦宁那种,五官明丽大气,个高腿长身材好,身手也好的。 真要和这个青黄瓜一样瘦巴巴的姑娘谈吗? 诚然她长得很漂亮,也很会撩,可是身材太瘦了。 叶灵仿佛猜到他的心思,说:“如果交往期间,你觉得我不合适,随时可以退出。我没那么保守,也不是逮着个男人非得从一而终的人。谈恋爱么,主打一个开心,合则聚,不合则散。万一哪天我像我妈那样,二十几岁就死了,恋爱都没谈一次,太可惜了。” 虞城心里莫名发堵。 为什么堵,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为什么是我?”虞城问。 叶灵仰头冲他笑,大眼睛弯弯似天上的月牙儿,“你长得帅,温暖,细心,足够了。” 虞城觉得她这人追求特别简单。 和她在一起,很放松。 他不需要有高强的身手,不需要强大的背景,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帅、暖,细心,便可轻松俘获她的芳心。 把叶灵送进卧室。 虞城安静片刻说:“我现在无法冷静思考,我不知道我是因为寂寞和你在一起,还是因为喜欢。我今晚先回酒店,等我考虑清楚,再给你答复好吗?” 叶灵非常痛快,“好。” “那我走了?” “走吧。” 虞城觉得自己的叛逆心又上来了。 她让他走,他反而不想走了。 她让他留下来的时候,他一个劲儿地想走。 这别扭的性格,连他自己都烦,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他抬手拍拍她清瘦的肩膀,“早点睡。” 叶灵握住他的手,“我送你到大门口。” “好。” 叶灵牵着他的手,坐电梯朝楼下走去,一路穿过院子,来到大门口。 他的保镖还在车上等着他。 叶灵嘴里说:“你上车吧。” 手却用力抓着他的手。 手指被抓得疼,虞城问:“你在怕什么?怕我走了不回来了?” “有点。” “这么在意我?” “是。” 短短时间,便被女人如此在意,虞城从前没遇到过,觉得新鲜。 在秦悦宁那边丢失的自信,又回来了。 转念一想,她是导演系的,导演导演,肯定要比演员更会演,否则怎么导? 说不定,她是故意演给他看的。 虞城把她的手从自己手上拿开,朝她挥手道别,转身朝车子走去。 保镖拉开车门。 虞城弯腰坐进去。 保镖要关车门时,叶灵忽地蹿过来,上了车,坐到虞城身边,冲他笑,“我跟你一起去酒店。” “做戏,还是真心的?” 叶灵嫌他矫情,吩咐保镖:“开车去酒店。” 保镖应道:“好的,叶小姐。” “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们家城少,正式交往了,以后就叫我小叶子吧,请多多关照。” 保镖没想到她如此平易近人,连他们这些当保镖的都这么尊重,倒是出乎意料。 之前那么难缠的人,突然间就转变了性格。 果然,爱情能改变一切。 保镖激动地想给虞老太太打个电话,邀功讨赏。 车子朝酒店方向开去。 二楼主卧室的窗户后面。 叶镇海和叶太太隔窗瞅着门外的车。 目送叶灵和虞城离开,叶太太肺都气炸了。 这个继女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从来没有! 明明气得要死,但她脸上仍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说:“镇海,灵灵半夜和那个叫虞城的走了,你怎么不叫人拦着她?女孩子家,连个名分都没有,就跟男人去酒店开房。传出去,咱们老叶家,会被人家说闲话的。” 叶镇海皱眉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我能拦得住吗?拦轻了不管用,拦狠了,她直接离家出走!” 叶太太柔声说:“你啊,就是太惯着她了,从小不给她立规矩,长大了,想立也晚了。” 叶镇海烦躁道:“她妈妈死得早,她那时小,看着挺可怜,我没法给她立规矩。” “可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佣人敲门走进来,对叶太太说:“太太,大小姐没喝燕窝。’ 叶太太更生气了,暗骂叶灵狡猾。 燕窝里放了磨成药粉的米非司酮片。 这种药片无臭无味,口服适用于小月份流产。 若被发现,就说某个怀孕的女佣要喝的,不小心端错了燕窝。 替死鬼都找好了,结果她不上钩。 趁叶镇海去洗澡的功夫,叶太太拨通傅甲的电话,悄声对他说:“阿甲,灵灵终于回来了。” 傅甲兴奋道:“那我明天带上彩礼去你们家提亲!” “灵灵还带回来个男人,你有个思想准备。” “什么男人?有我们家有钱吗?” “姓虞,岛城虞氏集团的大公子,应该比你们家有钱吧。” 傅甲气不打一处来,“叶灵是我先看上的,他一个外来仔凭什么跟我争?” “我和镇海更看好你,知根知底,又是南城本地人,可灵灵年轻,不懂事,分不清好人坏人。” “叶灵现在在哪?” “和那个姓虞的走了,应该是去酒店了。我派人暗中跟着他们,等会儿把酒店地址发给你,你多带一帮人去把灵灵抢过来。咱们南城本地人,不能被个外来仔欺负了。” 傅甲咬牙:“好!我现在就叫人去抢叶灵!” 第1671章 虞城高光 叶太太的人开车,暗中跟着虞城的车,一路尾随至酒店。 摸清这帮人住的房间号,发给叶太太。 叶太太又发给傅甲。 傅甲很快带了一帮人,往酒店赶。 虞城和叶灵却从酒店出来了。 保镖们跟在后面。 虞城想步行去酒店对面的商场,给叶灵买一套高档护肤品,再买件晚上穿的睡衣,和几件换洗衣服。 女孩子家家,怎么活得那么粗糙? 清水洗一下脸,拿毛巾擦一把,脸上什么都不抹,就ok了。 他一个大男人还用洗面奶、水乳眼霜和面膜呢。 从前叶灵跟他没关系,活得再粗糙,他也管不着,可如今,她亲了他,还要和他交往,算是半个他的人了,他自然得管起来。 一行人行至岔路口,被傅甲的人拦住了。 虞城两个人,加四个保镖,共六个人。 可傅甲却来了二十一个人。 除了傅甲有点人样,其他的二十个人大冬天皆光着膀子,粗壮遒劲的手臂上或纹青龙,或纹黑虎,或纹豹子,还有纹蛇、蝎子、蜈蚣的,有剃光头的,有脸上有疤的,有一脸横肉,有浑身戾气的。 看外形,像是牢里刚放出来的。 一群人把虞城等人团团围在中间。 虞城本能地想呼唤青回,可是青回远在京都,隔着上千公里,喊破喉咙,也喊不过来。 呼唤独孤城更不现实。 他想,如果秦悦宁在就好了,这帮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叶灵面色微变,冲傅甲斥道:“傅甲,你要干什么?” 傅甲右手握一根黑色钢棍轻轻拍打着左手掌心,乜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虞城,道:“灵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我哪点配不上你?我去你家提过三次亲,我爸也登门提过一次。你爸妈都同意了,只要走个过场,咱俩就能结婚了。你怎么能带个小白脸回来呢?你这么做,让我的脸往哪儿放?我傅甲以后在南城还怎么做人?” 叶灵往前一步,站到虞城面前,说:“我追的他,跟他没关系,有什么事冲我来!” 傅甲歪歪嘴邪气地笑笑,“灵灵,你越是这么护着他,我心里越难受。从你一点点大,我就说过要娶你,好不容易等到你大学毕业,我婚房都搞好了,你却找了个小白脸。傅甲哥等了你那么多年,得多伤心?” 叶灵做出想吐的表情,“别把自己搞得多深情,你也没闲着,女朋友隔三差五地换!” 傅甲眯眼笑,“那些都是逢场作戏,闹着玩的,傅甲哥想娶的只有你一个。” 虞城扭头看了眼自己的保镖。 保镖意会,偷偷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要发信息报警。 傅甲拉长腔道:“小子,报警没用的,哥上面有人,不信你就报报试试!” 见叶灵没反驳,虞城知道,这个傅甲上面真有人。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何况他不是强龙,只是一有钱公子哥儿。 可是在叶灵面前怂,太丢脸。 虞城心一横,抓着叶灵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他抬起右手凑到唇边,轻咳一声说:“傅先生,当街打架斗殴是犯法的。现在网络发达,你上面再有人,万一被拍了视频传到网上,也经不住查。” 傅甲轻蔑地扫他一眼,对叶灵说:“灵灵,还以为你找的这个小白脸,有多大能耐,原来是怂货一个!除了有张脸有点钱,还有啥?你跟着他干嘛?丢人现眼吗?” 从前被秦悦宁骂怂货、软蛋,虞城从不生气。 可是被傅甲骂怂货,虞城气得怒火中烧! 他朝保镖伸出手,“包给我!” 保镖急忙把他的高奢包递过来。 虞城拉开包链,在里面翻来翻去,翻了半天,最后翻出个小型的似笛似箫的乐器。 这是青回送给他的。 在岛城时,青回曾经教他吹过,但青回没什么耐心,只教了六七次,就懒得再教了,让他关键时刻拿出来吹吹,说有大用。 是去年秋天教的,怎么吹,虞城忘得差不多了。 此时他心里也没谱。 可是叶灵在,再没谱也得硬装下去。 从前不知自己竟然是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 虞城对傅甲说:“你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聚众当街斗殴,影响太坏。要不咱俩单打独斗吧,你赢了,你带叶灵走。我赢了,叶灵跟我走,你以后不许再来骚扰她。” 傅甲看看他手中的乐器,再看看自己手中将近一米长的钢棍,脸上露出讥诮的笑。 就这豆腐脑子,怎么做生意? 拿十厘米长笛不笛箫不箫的乐器,来跟他一米长的钢棍打,明摆着以卵击石嘛,能打赢才怪! 傅甲拿钢棍指着虞城的鼻子,“这可是你说的,说话算数?” 虞城硬着头皮说:“当然算数!” 傅甲又看向叶灵,“灵灵,你听清楚了,这小子拿你跟我打赌。如果我赢了,你可不许耍赖啊。” 叶灵在虞城背后,悄悄拉拉他的衣服,小声问:“大城城,你行不行?” 虞城低声说:“试试吧,死马当成活马医。” “我不想嫁给他,你一定要赢。” 虞城想,如果青回在就好了,秦悦宁、独孤城、顾逸风,随便哪个人来,伸根小手指头,都能把傅甲碾死。 可是牛皮吹出去了,眼下不行也得行。 虞城晃晃手中似笛似箫的乐器道:“我的武器小,你的武器大。为了公平起见,我先出招,你再出招。” 来之前,傅甲曾查过他,富二代,公子哥一个,有点经商头脑,爱健身,会应该也只是会一点防身术,花拳绣腿不足为惧。 傅甲晃晃手中的钢棍,“让就让,你开始吧。” 虞城把手中乐器放到嘴边,吹起来。 悲悲戚戚的乐声幽幽地传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傅甲和一帮小弟捧腹大笑。 原以为虞城拿乐器是攻击人的,没想到他是用来吹的。 傅甲拿钢棍拍着自己的掌心,一脸狂妄,“小白脸,知道自己要输,提前奏个乐,要给我庆祝吗?” 虞城不应,专注地吹着,绞尽脑汁地回想青回曾经教他的曲子。 吹了好几分钟,终于找到感觉了。 乐声越发悲戚,悲戚中透着诡异,诡异得让人寒毛直竖,空气仿佛骤然变冷,气压降低, 叶灵觉得四周忽然间就变得阴气森森,天色好像也暗了一度。 傅甲也隐约觉得晦气扑面,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寒气从脚底慢慢往上爬。 他那帮仿佛刚从牢里出来的小弟们,也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来,纷纷止住笑,眯起眼睛盯着虞城唇边的乐器。 这乐器不是普通乐器,有古怪。 超出他们的认知了。 忽听有人喊道:“妈的,好多蟑螂!” 他抬脚去踩蟑螂。 又有人惊恐地叫出声:“蛇!蛇!市里哪来的蛇?” “他妈的,我被咬了!是隐翅虫!这玩意儿有毒!” 傅甲刚要上前来夺虞城手中的乐器,脚却迈不出动了。 低头一看,脚被一条成人手臂粗的蟒蛇缠了两圈。 那蟒蛇朝他吐着腥红的芯子,一双蛇眼阴鸷冰冷。 傅甲吓了一跳,挥起手中的钢棍就朝那条蟒蛇砸去! “快走!”虞城抓起叶灵的手臂,就朝酒店大门跑去! 第1672章 让他沸腾 叶灵不知什么情况,跟着虞城飞快地跑起来。 保镖们也冲出人群,护送二人朝酒店跑去! 傅甲那帮人被蟑螂、蛇、隐翅虫缠住,想追虞城,怕他又有什么后招,不敢轻举妄动,都低头处理身上的蛇和虫。 虞城拉着叶灵跑进酒店大门,又进了房间。 把门关紧,虞城这才松开叶灵的手,按着胸口喘粗气。 刚才那状况,让他又惊喜,又后怕,又觉得刺激,就像初拿到驾照的人,第一次开车上路,惊喜与惊吓并存。 叶灵气喘吁吁地看着他,单眼皮下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大城城,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招!好厉害!” 虞城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叶灵提高音量,朝他竖起大拇指,兴冲冲地说:“你好厉害!好棒!居然能召唤蛇虫和蟑螂!敢问你是哪位高人的高徒?” “好厉害”这种词,跟虞城从来没沾过边。 所以秦悦宁总喊他怂货、软蛋。 听惯了怂货、软蛋,冷不丁地听到如此清新脱俗的词,虞城一时有些不适应,问:“小叶子,你是在夸我吗?” “对,夸你!不是夸,是实事求是!你今天的表现太精彩了!傅甲以后估计再也不敢来找我的事了!” 虞城抬手挠挠后脑勺,“其实我心里也没谱,今天是第一次招蛇。刚开始吹得不在调上,把蛇引来后,我不会指挥,必须要跑,否则那些蛇连我们都咬。” “南城蟑螂遍地都是,隐翅虫也容易找,可是那些蛇是哪来的?市区很少见蛇。” “应该是附近有养蛇的,或者有蛇肉馆。” 叶灵思索了下,附近的确有家很出名的蛇肉馆。 她好奇地问:“能把你的乐器拿给我看看吗?” 虞城将手中的乐器递给她。 叶灵接过来,觉得好神奇,这小小的东西,似笛似箫的,吹响后,就能把蛇虫给招来。 她放到唇边,吹了一下,吹出的声音响亮清脆,吹不出那种悲戚诡异的乐声。 她眨着眼睛问虞城:“可以教教我吗?” “我试试。”虞城接过来。 也是奇怪,再吹,怎么都吹不出那种诡异阴森的感觉了,调子不对,自然也招不来蛇虫。 看样子,刚才在下面路口,他是超常发挥了。 虞城又试了试,还是找不到感觉,只好说:“不行,得在特定环境下,我才能吹出来。” “那也很厉害!” 虞城想说真正厉害的是青回。 他只是学了点皮毛,吓唬人可以,真要打起来,经不起考验。 但是又怕叶灵转而崇拜青回,忍住没说。 平时崇拜他的,都是崇拜他的经商能力,崇拜他有钱,是拜金的拜,讨好拍马屁的成分居多,头一次因为特殊技能被女人崇拜,虞城一时有些飘飘然。 太喜欢这种被人崇拜的感觉了。 叶灵让他有了保护欲。 虞城抬腕看看表。 这一折腾,十点半了。 傅甲那帮人还没散尽,商场自然去不了。 虞城对叶灵说:“去睡吧,明天再去商场给你买护肤品,睡衣你先将就着穿酒店的。” “好,晚安。” “晚安。” 叶灵转身朝套房另一个卧室走去。 虞城视线落在她清瘦的背影上,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隔壁卧室,才收回来。 想到她刚才夸自己好厉害,虞城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这就是所谓的情绪价值吧。 这小丫头瘦巴巴的,没想到会的挺多,嘴也甜,乐于夸人,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虞城吩咐保镖:“你和他,今晚不要睡觉了,去叶灵卧室门前守着,白天再睡。” “遵命!”两个保镖走向叶灵卧室门口。 虞城脱掉鞋,换上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去卫生间冲澡。 脱裤子时,看到裤脚有蟑螂爬出来。 给他恶心坏了! 几万块的裤子,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裤子上巨贵的腰带也不要了。 青回驭蛇驭虫功夫熟练,从来没这种烦恼。 看样子召唤蛇虫,不是随便学学,就能学会的,其中门道太多。 虞城刚要脱掉上身的t恤,忽听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从隔壁卧室传来! 是叶灵的声音! 虞城拔腿就朝隔壁卧室跑去! 两个保镖也正要冲进去。 虞城冷着脸说:“你们先在外面候着,听我吩咐。大晚上的,叶灵穿得少,进去之前,要先问问方便不方便才能进去,不得冒失。” 保镖瞅着他只穿底裤的长腿,暗道,你这么穿倒是挺方便,嘴上却顺从地回:“记住了,城少。” 虞城冲进叶灵的卧室。 没看到她。 叶灵尖锐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蟑螂!臭蟑螂!来人,快来打蟑螂!” 虞城拔腿冲进浴室。 看到叶灵也脱了衣服,身上只着内衣裤,拿着裤子在赶蟑螂。 那蟑螂像被迷惑了,是昏沉的,趴在她的小腿上,死活不下来,吓得叶灵花容失色。 虞城接过她手中的裤子,蹲下去,把她小腿上的蟑螂扒拉下来。 地面上还有好几只,窸窸窣窣的,不逃不躲,不怕人,像喝了假酒一样。 叶灵满脸惊恐,扑到虞城怀里,“我最讨厌蟑螂了!恶心死了!” “没事,蟑螂是战斗力最弱的,幸好蛇和隐翅虫没跟来,不怕,不怕啊。”虞城搂着她,右手摩挲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哄着,朝外走。 掌心传来细滑的触感。 虞城这才惊觉她身上只着内衣裤,刚才赶蟑螂,内衣都松了。 虞城顿觉掌心发烫。 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入目一片雪白。 他一米八四,叶灵撑死了有一米六三、六四。 在他的视角,不该看的全都能看到。 虽微,但该有的都有,是淡粉,淡淡的少女粉。 她皮肤又白,如白雪上落了两片桃花瓣,倒也别有一种美感。 虞城只觉得心跳加速,血直往脑门冲! 他用力往下咽了咽喉咙。 从来没想到这么干瘦的身材,居然也能让他热血沸腾! 出了卫生间。 叶灵恢复理智,看一眼虞城,指着他的光腿笑,“你的腿好长!又长又直!你们岛城人都这么高吗?难怪齐鲁人有大汉之称!南城本地人一米八以上的很少很少!” 虞城一米八四,在顾家是最矮的一个。 没想到在叶灵眼里,却如此高大。 虞城道:“齐鲁人是东夷人种。这个人种喜爱运动,本身就高,后来高大骁勇的北方游牧民族侵入,汉人与之互相通婚,又拔高了身高。岛城靠海,海鲜多,优质蛋白吃得多,自然比其他地区的人高。” 说完,想起叶灵身上只着内衣裤,会冷。 他脱掉自己的t恤,套到她身上,说:“我让保镖打服务电话,换间房。浴室有蟑螂,没法洗澡了。” 他扭头就朝门口走去。 腰却被叶灵从身后一把抱住。 她小声说:“阿城,我害怕,你别离开我。” 她瘦瘦小小的,那么弱,那么软。 虞城的保护欲又被激起来了,本就软的心此时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纤细滑腻的手臂紧贴着他的腰,雪白的小腿贴着他的腿,柔软的小腹恰好抵着他的臀。 肌肤相触,那柔软微妙的触感,让虞城心旌荡漾。 身上仿佛起了火,燎原一般,迅速烧遍全身。 他有种冲动,想把叶灵抱起来,按到床上…… 第1673章 向下兼容 虞城暗骂自己,下半身动物! 是不是单身太久了,所以才这么禁不住撩? 随随便便就跟她上了床,日后万一后悔,想甩都甩不掉。 虞城强压下心中那团熊熊烈火,握住叶灵的手臂,扭头对她说:“我让他们再调个套房,两间卧室,我和你一人一间,别怕。” 见他抗拒,叶灵松开他的腰,往后退了一步,“好。” 目光却情不自禁往他腹肌下瞄了瞄。 到底是吃海鲜长大的,发育得好。 叶灵脑子里浮现了一种叫象拔蚌的贝类。 巨号象拔蚌。 她太迫切地想离开原生家庭了,所以会想办法抓住每一个能把她带出原生家庭的人,起先是楚晔,接着是虞城。 至于爱不爱的,倒在其次。 虞城拉开门,走出去。 两个保镖见他脱得只剩一条底裤,互相对视一眼,一副都懂的表情。 虞城捕捉到了他们眼中的八卦,喝斥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别瞎猜!打电话给客房服务,换一间套房。” 保镖忍住笑答应着,去打电话。 客房服务回复说,酒店没套房了,只剩一间大床房。 保镖如实向虞城汇报。 虞城让保镖给附近酒店打电话,看看还有没有套房? 保镖一圈电话打出去,结果这个时间点,附近酒店全都满员了。 没办法,这间套房有蟑螂,客房服务人员要打药,彻底清除蟑螂,不能住人了。 虞城和叶灵只能转移到那间大床房去住。 去了新的房间,叶灵先进去洗澡。 虞城盯着浴室门,心里七上八下,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 看样子,老天非要把他和她撮合到床上去。 他本就不是太有定力的人,哪里经得住她赤裸裸的诱惑? 虞城走到露台的藤椅前坐下,默默抽完一支烟后,拨通楚晔的手机号,沉默片刻,低声问:“阿晔,你睡了吗?” 楚晔回:“还没,在陪小娉。” “我也没睡,在陪小叶。” 微微停顿片刻,楚晔问:“小叶,是叶灵吗?” “是。” “这么晚了,你们俩……” 虞城极轻地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我深爱悦宁,除了她,再也爱不上别人,可现在我有点迷糊。叶灵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她又让我很舒服,让我有了全新的体验,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男人,变得高大威猛,重拾自信。” 楚晔听着这暧昧的词汇,试探地问:“你俩上床了?” “上了,也不算上,没真正发生关系。”虞城朝浴室方向看了看。 那个浴室是玻璃的,角度设计得很刁钻。 他明明坐在露台上,可是浴室里叶灵的身影,却隐约地映在他面前的玻璃墙面上。 他呼吸屏住,静静地望着。 雪白单薄的胴体,微乳,细腰,翘臀,长腿。 他心跳咚咚加快,跳得很响亮。 只是他仍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单身太久,寂寞孤独,是单纯的男性对女性的生理冲动? 还是因为喜欢,因为爱她? 手机里传来楚晔的声音,“叶灵很聪明,比你想象得要聪明。” 思绪被拉回来,虞城问:“能说得再具体点吗?” “她会演戏,让人难辨真假。至于其他,你自己决定,感情本就是感性的,可以随心,但不要爱一个空心人。还有,如果一个人让你很舒服,有可能是她在向下兼容。” 虞城顿时觉得自己被叶灵向下兼容了。 她好像知道他心里缺什么,需要什么,然后做出种种举动,来迎合他。 很快,叶灵从浴室里走出来。 身上穿着他的t恤。 她比他矮二十公分左右,t恤穿在她身上像短裙,刚好到大腿位置。 虞城把一双长腿搭在对面的藤椅上,侧身去看她。 见她走到大床前,弯腰,去拉被子。 虞城深呼吸,瞥到了t恤下她的翘臀。 雪白,性感,不大,但轮廓很美,像蜜桃。 那是他最爱吃的一种水果。 他忽然有种想冲上去啃一口的冲动。 叶灵脱掉拖鞋,躺进被子里。 虞城脑子里还清晰地映着她的臀部轮廓,原来有的女人美在脸,有的女人美在胸,有的女人美在脚,有的女人美在臀,叶灵是后者。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去浴室冲澡。 冲完,换上保镖给他准备的睡袍和底裤。 他慢腾腾地走到床前,拉开被子躺下去。 叶灵却一改之前的主动。 她细瘦的身子紧靠大床的一边躺着,随时要掉下去的样子,且背对着他。 虞城盯着她圆鼓鼓的后脑勺,觉得有点尴尬。 他这一身的反骨啊。 她往他身上靠,他下意识地抗拒。 她躲了,他又想把她拥入怀中。 正当他脑子里胡思乱想时,叶灵出声道:“我以前没跟男人睡一床过,我是爱游山玩水,但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 虞城脱口而出,“我睡过,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和宁子吗?” “是,当时还有我大哥沈恪。那年他要去海外收购一批古董,出行很危险,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三人睡在一张床上,那时宁子才十五六岁。” 叶灵声音平静地说:“宁子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女人,所以才让你一直念念不忘。” “是,非常优秀,身手很好。” 他想到初见秦悦宁时,她举着他在台上跑来跑去,每次出事,她都会扛着他,抱着他,护着他。 叶灵忽然间就不想说话了。 都躺床上了,本来想和他发生点什么,但是他那么夸别的女人,满心满眼装着别人,谁还能有性趣? 她也是有性格的人。 叶灵抬手将所有灯都关上,只留一盏小夜灯,道:“睡吧,明天陪你去景区玩,带你去吃南城的海鲜。” “不用了,你在酒店休息,我和保镖出去转转就好了。” “说好的包吃包玩包住,我不能食言。” 虞城感觉到了她言语间的距离感。 他觉得她有点不好琢磨。 她说过的,她不介意他心里还装着秦悦宁,怎么他随口提了一下,她就生气了? 他想把她扳过来,想看看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是真生气,还是故意在套路他?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人扳过来了,他看到她满脸是泪。 虞城心里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痛得很清奇。 他探身扯了纸巾,帮她擦掉眼泪,低声问:“小叶子,你哭什么?” 叶灵沉默了小半晌才开口:“我是不是很贱?” “我不许你用这个字眼来形容自己,其实我也很贱。” 叶灵食指按到他的嘴上,“我也不许你用这种字眼来形容自己,我们不是贱,只是没爱对人。” 虞城觉得她好聪明。 一句话点透了他对秦悦宁多年的痴恋。 昏黄微光中,虞城听到叶灵又说:“明天是我妈的忌日,如果不是要祭拜她,我不会回南城。” “忌日”二字戳到了虞城内心最痛处。 他不由自主伸手将叶灵抱进怀里。 仿佛抱着年幼的自己。 小时候最渴望被母亲抱,可是母亲总是很忙的样子,极少抱他,除非装装样子的时候,才会偶尔抱一下。 当时总觉得母亲不疼他,如今才知,那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是他的杀母仇人。 两人各怀心事,安静地躺着,躺了许久,后来慢慢睡着了。 醒来时,叶灵还在虞城怀里。 被他这样抱了一整夜。 她扭头望着他帅气的面孔,伸手轻轻摸摸他线条清晰的下颔。 她要他的人,也要他的心。 第1674章 少夫人好 虞城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一张清瘦洁白的小脸,是叶灵。 这次是清醒状态下,搂着她睡了一整夜。 可能太快就躺到了一张床上,虞城总觉得有点尴尬。 为缓解尴尬,他冲她扬唇笑了笑,“早。” “早。” “我睡着后,有没有对你做禽兽之事?” 叶灵扑哧笑出声,“你禽兽不如。” 这种事,做了是禽兽。 不做是不拿她当女人,禽兽不如。 虞城脑子里浮现出她轮廓性感、小小翘翘的臀,想伸手拍一下,揉一把,还想做点更过分的事。 可是那太禽兽了。 叶灵掀开被子,跳下床,朝卫生间走去。 他单手撑着头,望着她的背影。 宽大的男士t恤下,她细骨伶仃的一双腿雪白得像没见过阳光,漂亮性感的臀,被t恤盖住。 被盖住的时候,就失了韵味,但是露出来,便性感撩人。 他也掀开被子,下床,朝卫生间走去。 叶灵拿起他的牙刷,挤了牙膏递给他。 虞城接过来,开始刷牙。 二人刷完牙,叶灵用清水冲了把脸,接着拿起剃须膏,挤出丰富的泡沫,往他下巴上抹。 她抓起剃须刀,说:“别动,我帮你刮胡子。” 虞城打小身边佣人保姆成群,被伺候惯了,但是刮胡子这件事,他一直都是亲力亲为。 还是头一次被别人刮。 他微微弯下腰,配合叶灵的身高,身体保持一动不动,生怕叶灵刮破他最引以为傲的脸。 原以为叶灵会笨手笨脚,没想到她动作很利索。 很快便帮他刮好。 虞城摸摸刮得干净锃亮的下巴,道:“以前给别人刮过吗?怎么这么熟练?” “我以前在宠物救助站做过义工,给小动物们剃过毛。它们比你难剃多了,动不动就咬人。” 虞城啼笑皆非,伸出双手,做出张嘴要咬她的样子,“我也会咬人。” 叶灵挑衅的眼神看他,“你倒是咬一个试试?” 虞城低下头,嘴凑到她的脸颊上,轻轻咬了一下。 她脸上的皮肤很细腻,像蒸蛋,没有任何护肤品的香味,口感很好。 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晨光透进百叶窗照进来,落在她雪白的脸上,能清晰地看到她额角细碎的绒毛。 她薄而漂亮的单眼皮,小巧的鼻子,樱红色的唇,此时那么鲜活生动。 虞城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酒店,这样亲吻一个近乎陌生的女孩。 秦悦宁在他的人生里占据了长达四五年的时间,早已根深蒂固。 叶灵抬起双臂揽住他的脖子,潮湿俏皮的眼睛凝视着他,娇声嗔道:“咬得太轻了,没感觉呢。” 这激将法使的。 虞城俯身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搂着她的臀,将她抱起来,放到洗手盆旁巨大的台面,舌尖探进她的嘴里。 她口中有牙膏的薄荷香气。 她的唇和舌嫩滑灵巧。 他们互相吸吮,如水中两尾腻滑的鱼,从温柔至激烈。 他摸到了他昨晚就想摸的翘臀,比他想象得更弹更滑更有力道。 他想到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其中有个画面,男人掐着女人的腰,把她按到沙发,同她行巫山云雨之事。 女人的腰细细软软,臀部漂亮如水蜜桃。 那画面绝美,是他青春期的性启蒙。 他想把叶灵扳过来,掐着她的细腰,撩起衣服,看看那美妙的曲线,终是忍住了。 他松开叶灵,嘴从她的唇上挪开。 叶灵气息微喘,雪白的面孔已经泛红,如水蜜桃上浮着的那点红,美而娇嫩,仿佛一戳就淌水。 初时见她,觉得她烦人,瘦瘦巴巴的,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不知为何,现在看她,越来越动人。 他弯下腰将她抱在怀里,用力地抱着,贪恋地抱着,觉得她身上香香软软,还是瘦,但是瘦得让他心疼。 他觉得,他已经开始喜欢这个姑娘了。 爱情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二人洗漱好后,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有人按门铃。 虞城去开门。 保镖递过来四五个带着名牌logo的大纸袋,“城少,您昨晚发信息吩咐我们去买的衣服和护肤品,我们已经买好,衣服让客服服务洗好烘干了。尺寸都是最小码,叶小姐肯定能穿。” 虞城接过来,扫了眼,道声谢,把门关上。 把包装袋递给叶灵,虞城道:“换洗衣服,洗干净了。” 叶灵伸手拿过来,打开,无论是上衣还是裤子、外套、鞋子,都是很仙的款式。 她平时衣服穿得简单,有时候会故意穿得男性化,因为要经常去一些山区取材,穿得太仙太漂亮行走不方便,也容易招惹流氓。 但是身为女孩子,谁不想穿得漂漂亮亮呢? 她笑道:“谢了啊,我马上去换,换好我们去吃早餐。” 虞城嗯一声。 叶灵拿着购物袋去床上坐下,背对着虞城,脱下身上的男t,露出雪白纤薄的背和腰。 虞城想挪开视线,却怎么都挪不开。 那细细的腰,漂亮的臀。 腰臀弧线太美了! 美得让人差点喷鼻血。 他用力往下咽了咽喉咙。 难怪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他这个普通人? 叶灵很快换好衣服,浅黄色的真丝衬衫,扎进米杏色羊毛半身长裙,浅驼色羊绒大衣,同色系低跟小羊皮短靴。 这是虞城的审美。 每件衣服材质都娇贵得很,价格也巨贵。 原本瘦瘦干干的人,穿上这套衣服,硬生生被扮出了富家千金的感觉,身形也有了袅娜之姿,一眼看上去有种琉璃易碎般的美。 叶灵对着穿衣镜转来转去,单眼皮下的大眼睛透着惊喜,“你挺会给女人买衣服。” 虞城双臂环胸倚墙而立,微抬下颔问:“喜欢吗?” “喜欢!超级漂亮!” 虞城望着她爱不释手的样子,想起从前他买了很多名牌衣服,送给秦悦宁。 秦悦宁要么拒收,要么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虞城道:“喜欢就好,以后会给你买很多。” 过几秒,他又补了两个字,“很多。” 这种类型的衣服,叶灵其实也有很多,是父亲和继母买了送给她的。 但是她懒得穿,全都压箱底了。 可虞城送的,她喜欢得紧。 二人换好衣服,出去吃早餐。 虞城拉开门,叶灵走出去。 门口的保镖们立马立正,齐声喊道:“少夫人好!” 叶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得有点懵,很快反应过来,心里有细微的小欢喜。 她扭头去看虞城。 虞城抬手捶了离他最近的保镖肩膀一下,道:“别乱叫,没人拿你们当哑巴!” 保镖笑,“城少,要向老夫人报喜吗?她老人家一直盼着您交女朋友。如果知道您找到了这么聪明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一定会很开心!” 虞城嗔道:“别多嘴!” 他是想再和叶灵相处相处试试,如果觉得合适,直接带回老宅,给老太太一个惊喜。 叶灵却听成了他不愿意让家人知道她。 他不想承认她。 因为她不是他的理想型。 心中的小欢喜瞬间消失了,叶灵恢复冷静,语气平静地说:“走吧,吃完早餐,带你们去看南城著名的八大景点。” 虞城牵起她的手握紧,“先去祭拜你妈,你妈更重要。” 第1675章 身份特殊 叶灵见虞城把祭拜她的妈妈放在首位,不再计较。 成年人了,要有颗包容的心。 二十多岁的人,经风历雨上万天,谁还没有个过去? 她自己也曾喜欢过楚晔,不能对虞城要求太严苛。 一行人上车。 车是租了酒店的。 虞城对酒店配备的司机说:“师傅,去你们城最大的香烛店。” 这富二代的作派去哪儿都改不了。 傅甲也这么做过,叶灵特嫌弃他,可是虞城这么做,叶灵觉得他有趣、豪气。 去香烛店买了纸钱、冥币和香,叶灵又去熟食店买了烧鸡、烤鸭、烤鹅、红酒等贡品,还去买了百香果、披萨、蛋糕、奶茶、钙奶、可乐、咖啡、qq糖和女士香烟。 虞城目瞪口呆。 北方祭祀一般烧纸钱和冥币,鸡鸭鱼肉和酒也有,但是披萨、奶茶、qq糖这种从来没听说哪家供过。 南北习俗差异巨大。 贡品买好,一行人出城去祭拜。 抵达一处水秀之地,叶灵说:“前面就是,得下车走一段路。” 一行人下车,搬着贡品往前走。 来到一株百年参天大树下。 叶灵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 虞城再次惊呆。 叶灵的母亲没有立碑,也没有垒坟,树下是一处平地,平地上绿草萋萋,三五朵野花缀于其中。 虞城不解地问:“怎么没给阿姨立块碑?” 叶灵朝身后保镖看了眼。 保镖们立马识趣地退到三十米开外。 叶灵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爸说我妈身份特殊,不给她立碑,是为了保护我。” “你妈什么身份?” “导演兼编剧。” 虞城心想,这工作也不特殊啊,怎么就不能立碑了? 又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职业。 叶灵双膝跪下,拿起香,用打火机点燃,插在地上,又开始烧纸钱和冥币。 接着拆开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放在地上。 又拿起红酒,用起瓶器打开,将整整一瓶红酒,全部倾洒在地上。 她盯着被红酒淋过的地面说:“妈,烟和酒都是您最喜欢的牌子,还缺什么,您托梦给我。” 她扭头看向虞城,“你蹲下。” 虞城俯身蹲下。 叶灵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这是我男朋友,虞城,大城城,岛城人。我爸和他现在的老婆,非得逼我嫁给傅甲,不嫁就取消我的财产继承权。我不要他们的臭钱,但是您留给我的,他们一分也别想贪。” 虞城之前觉得她很没家教。 如今忽然就能理解了。 母亲早逝,后妈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虐待她。 偏偏她那后妈,一张嘴花言巧语,特会做表面功夫,哄得她父亲叶镇海团团转。 这样的家庭,如果叶灵温婉娴雅,逆来顺受,会被欺负死。 虞城学叶灵的样子,看向那块被红酒浇湿的地方说:“阿姨,您放心,我会保护好叶灵,不让她被别人欺负。” 说完连他自己都惊住了。 从前都是保镖保护他,秦悦宁保护他,青回保护他,顾逸风也曾保护过他。 他何曾保护过别人? 叶灵心里的感动呼之欲出。 她揽过虞城的脖子,嘴凑到他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对着地面说:“妈,保佑我一切顺利,早点摆脱那个家吧。” 风吹着地面的绿草和野花。 黄色和蓝色的野花,随风摇曳,仿佛在点头。 叶灵弯起唇角笑了笑。 虞城望着她说:“想哭就哭吧,这种时候你还笑,有点吓人。” 叶灵翻眼瞅他,“见妈妈该开心才对,我为什么要哭?” “我见我亲妈时,哭得稀里哗啦。” “我不哭,我要让我妈知道我很坚强,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气氛到这里了,虞城不说一句不像话。 他抓起她的手,“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你身后有我们一群人。” 叶灵想听的是,你身后有我。 在树下待了大半个小时,叶灵站起来,弯腰鞠了一躬说:“妈,我和大城城要走了。如果有缘,明年的今天我还带他来看您。如果没缘,我明年带别人来看您。您放心,我活得很清醒,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 虞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以前和秦悦宁相处时,他掌控不了她。 如今这个叶灵,瘦瘦巴巴一只,没有武力值,他竟然也掌控不了她,这位是外软内硬,精神独立。 离开母亲的葬身之处。 叶灵带虞城和保镖们去了景区。 时间有限,走马观花逛了两个景区,天色已黑。 一行人吃过晚餐后,返回酒店。 车子驶到酒店门口。 叶灵和虞城下车,刚要往里走,被四五个人拦住。 为首的是叶镇海。 叶镇海板着脸严肃地看着叶灵,“你的手机怎么又关机了?” 叶灵微微耸肩,“不关机,等着你夺命连环call骚扰我吗?我回南城是祭拜我妈的,又不是来看你的。” 叶镇海眼神暗下来,神色肉眼可见地紧张了一下。 他瞄了眼虞城,问叶灵:“你带他去祭拜你妈了?” 叶灵呛道:“他是我男朋友,我带他祭拜我妈天经地义,你管得着吗?” “灵灵,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叶灵不屑一顾,“我看人错不了,你正好相反。没事的话,请让开,我累了,要和我男朋友回酒店休息。” 叶镇海抬起胳膊拦住她,“灵灵,爸爸就你一个女儿,不希望你嫁那么远。远嫁弊端很多,你受了委屈,离得太远,爸爸都帮不了你。傅甲是本地人,又是你阿姨的亲戚,嫁给他,受了委屈,一个电话,爸爸就赶过去了。” 叶灵就笑啊,“叶镇海同志,我最大的委屈来自你和你太太,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跟谁好嫁给谁,我自己决定,有委屈,我自己受,用不着你操心,谢谢!” 扔下这句话,她伸手推开他,朝酒店走去。 叶镇海抬脚就去追。 虞城朝保镖伸出手,“包!” 保镖立马把他的高奢包递过来。 虞城从里面掏出个似笛似箫的袖珍乐器,朝叶镇海晃了晃,“叶叔叔,这东西,您应该听傅甲提过吧?干站着说话,多没意思?要不要我给您吹首曲子,助助兴?” 叶镇海盯着那支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诡异的乐器,暗暗骂了句脏话。 傅甲和他那二十个小弟都躺医院去了。 有被蛇咬的,有被隐翅虫咬的,有被蟑螂咬的,还有被蚊子叮的。 蟑螂蚊子都能忍,蛇是无毒的,也还好些。 被隐翅虫沾上的,就没那么幸运了,遭老罪了,皮肤红肿溃烂,剧烈痒痛,躺在医院里高烧不退。 一帮人把虞城骂得狗血淋头,都快把他说成邪棍了! 叶镇海急忙抬手往下压,“别,别,正常说话就行,不用,不用吹曲子助兴。” 第1676章 认定你了 见叶镇海有所忌惮,虞城暗暗松了口气。 他只是“客气”一下,吓唬吓唬他,没打算真吹。 这玩意儿道道太多,他掌控不好,召得来,赶不走,弄不巧,还会反咬他一口。 虞城笑道:“既然叶叔叔没事了,那我进去找叶灵了,改天去您家登门拜访。” 叶镇海暗骂他滑头。 没事,他跑来玩吗? 他那么忙。 叶镇海压着脾气,和颜悦色地说:“小伙子,你也很优秀,但是我对你不熟悉。我就叶灵这么一个女儿,找男朋友自然得慎重。你也知道的,我和我太太更看好傅甲那孩子。他是本地人,家境富裕,关系网比较硬,还是我太太的亲戚。叶灵嫁给他,亲上加亲,如虎添翼。你长得帅,家里也有钱,就别横刀夺爱了,好吗?” 他从腋下的手包里取出一张卡,递给虞城,“卡里有两百万,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拿去当个路费,明天就回去吧。南城没你想象得那么好,你伤了傅甲和他兄弟,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向来都是虞城拿钱砸别人。 头一次被人砸。 他家去年是出了事,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虞城笑了,“叶叔叔,都什么年代了,你家嫁女儿,还要遵循父母之命?真正的好爸爸,不应该是女儿喜欢谁,就尊重她的选择吗?我猜,您应该不止叶灵一个女儿,应该还有个儿子吧?” 叶镇海冷着脸不出声。 他和现在的太太是还有个儿子,刚满十二周岁。 见他不出声,虞城知道自己猜对了,“叶叔叔,您让叶灵嫁给傅甲,是对您或者对您儿子有益处吧?” 叶镇海觉得这小子贼精! 看他越发不顺眼。 可是又忌惮他召唤蛇虫的本事。 叶镇海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见终于打发掉他,虞城返回酒店。 乘电梯进了房间,看到叶灵在收拾东西。 虞城心里咯噔一下,“小叶子,你收拾东西干嘛?要回你自己的家吗?” 叶灵把一件男士长裤叠好,放到行李箱里,掀起眼睫瞥他一眼,“看清楚,收拾的是你的行李,我们今晚就得走了。” “这么匆忙?你不是要在南城多待几天吗?” “傅甲和他的小弟被咬,不会善罢甘休,让我爸出面,是试探,目的没达成,他们肯定还会有后招。傅甲有亲戚在警局,我们在此地久留,麻烦多多。” 虞城觉得楚晔说得对。 她的确比他想象得要聪明。 虞城侧身吩咐保镖:“还愣着干嘛?快去收拾行李,上网订回程机票。” 保镖应着,走到衣柜前收衣服。 叶灵直起身道:“机票我今天上午已经在网上订好了,凌晨三点钟起飞,我们凌晨一点动身去机场。” 虞城暗叹,这小脑瓜真机灵。 有她在,他都不用多费脑子。 保镖们去收拾行李,虞城定了十二点半的闹钟。 还有几个小时,可以小憩一下。 虞城和叶灵刚要去洗漱。 门铃突然响了,一阵紧似一阵,伴着浑厚有力的男声:“开门,警方办案!” 虞城和叶灵互相对视一眼。 果然被叶灵猜对了,只是警方来得比她想象得要快。 保镖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四个人。 为首的便衣亮了亮工作证,看向虞城,一脸严肃道:“有人举报你招蛇害人,涉嫌封建迷信、故意伤害,请跟我们去警局走一趟。” 虞城蹙眉,“傅甲昨晚带了二十个人来寻衅滋事,我是正当防卫。当时跟他说好,单打独斗,他输了,带人离开,他亲口答应的。输了就报警,这不是耍赖吗?” 那人严厉道:“傅甲共二十一个人,现在在医院治疗,你防卫过当,已经构成故意伤害!” 虞城笑了个好笑的笑,“器官局部缺损,形态异常,无功能障碍,无医疗倚赖,生活能自理,这是最轻的十级伤害。请问他们哪个器官缺损了?” 为首的便衣眼神冷下来,朝手下人一招手,“带走!” 其中一人拿出手铐咔地一下铐到虞城的手腕上。 保镖想上前把虞城救下来,又怕罪加一等,一时束手无策。 叶灵一脸镇定,极其冷静地说:“大城城,你别怕,我跟你一起去。我现在就打电话找律师,一定会想办法保你没事。” 她拿出手机开始联系相熟的律师。 虞城本来有点慌,心里没底,但是看到她如此镇定,突然间就不慌了。 警方推着虞城往电梯厅走去。 叶灵迅速脱下外套,罩到虞城的手臂上。 他是虞氏集团的少当家,万一被人拍到传到网上,对公司影响太坏。 下楼后,虞城被推上警车。 叶灵和保镖坐着酒店的车,跟在警车后面,不停地用手机跟律师沟通这事怎么处理。 律师说这事可大可小,怕就怕傅甲不饶人,如果他死咬着不松口,警方那边打着配合办案的名义,限制虞城出行。 虞城要被扣在南城一段时间,会影响他正常工作。 叶灵头疼,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虞城的关系网在岛城,不在南城。 而她有钱没权,眼下这事,不是送钱就能解决的。 明摆着,这帮人在袒护傅甲。 一行人抵达警局。 虞城被带到审讯室去做笔录。 这是普通的民事纠纷案件,一般在办公区做笔录就可以,他们却带虞城去审讯室。 显然不妙。 叶灵握着手机急得团团转,眉头拧成个疙瘩。 刚才的镇定是故意做给虞城看的,怕他担心。 转来转去,她心一横,拨通楚晔的手机号,说:“楚晔,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有件事要拜托你帮忙。” 楚晔问:“有急事?” 叶灵把此事挑着重点对他说了一遍。 楚晔没想到一直软软怂怂的虞城,居然也有如此高光的时刻,只是经验不足,让人钻了空子。 思索片刻,楚晔道:“元峻在狮市上任,狮市和南城离得不算远,找他,他应该能够得着。” “元峻是……” “元娉的堂哥,悦宁的男朋友。” 悦宁,宁子,一听是她的男朋友,叶灵不太想找他,可是不找他,虞城怕是要吃些苦头。 眼下急病乱投医,叶灵问:“元峻在狮市是什么职位?怎么联系他?” “什么职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姓元。这事他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你如果不方便,我给他打电话。” “谢谢你,楚晔。” 楚晔微微勾唇,“要谢就让虞城哥去谢元峻吧。” 叶灵沉默一瞬,“我去谢,这事不要让虞城知道好吗?我怕他自尊心受不了。” 这话让楚晔对叶灵的印象好了很多。 能考虑虞城的自尊心,说明她对虞城上心了。 细节处见人品。 看样子她本质不坏,只是爱恶作剧。 楚晔应了一声,很快拨通元峻的手机号。 五分钟后。 虞城被人从审讯室里带出来,手腕上的手铐没了。 那群人不停地向虞城道歉,“误会!误会!非常抱歉,感谢虞总配合我们工作!打扰了!给你添麻烦了!” 虞城以为是叶灵找的关系,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叶灵心说,别谢我,是你前女友的现男友,帮了忙。 但这话,她不能说出来。 太伤他的自尊。 一行人出了警局,坐进车里。 车子朝前开去,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快到酒店里时,虞城突然侧身,一把将叶灵抱进怀里,“小叶子,我决定了,以后就你了。” 叶灵微怔,“什么?” 虞城更加用力地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语气坚定地说:“叶灵,我以后就认定你了,不再犹豫了。” 第1677章 血脉贲张 叶灵伸手搂住虞城的腰道:“谢谢。” 一声谢谢,让虞城怔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摸不透叶灵的心思。 她外表看着挺单纯,嘴巴快言快语不饶人,但是最近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冷静和镇定,远超出她的实际年龄。 回到酒店。 二人上床眯了三四个小时,半夜动身去机场。 晨色熹微之际,抵达岛城。 下飞机后,虞城带她来到自己的住处。 明亮华丽的别墅,装修得奢华又富有品味,颇有小资情调,这是个很会享受的单身贵族男青年的住宅。 虞城打开进口高档欧式鞋柜。 叶灵弯腰从中拿出一双男士拖鞋放到他脚边,蹲下去帮他脱鞋,嘴里甜甜地说:“大城城,换鞋吧。” 虞城又怔了一下。 他也蹲下,把她扶起来说:“小叶子,你这是在干嘛?” 叶灵仰头望着他,睫毛扑闪一下,“帮你换鞋呀。” “咱俩是谈恋爱,你这搞得像个小女仆,太卑微了。” “我想对你好一点。” “不用,你还是像从前那样,叽叽喳喳地跟我吵吵闹闹就挺好。” 叶灵道:“以前是冤家,现在是情侣,吵不起来了。” 她太想脱离原生家庭,太想抓住眼前的男人,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跟虞城吵,怕把他吵跑了,又得被父亲逼着嫁给傅甲。 若家庭温暖有爱,谁愿孤身一人在外游荡? 虞城抓住叶灵的脚,帮她把鞋脱下来,拿给虞瑜买的备用拖鞋,套到叶灵的脚上。 他也换上拖鞋,站起来,一转脸,看到叶灵眼里泪汪汪的。 虞城诧异,“小叶子,你为什么哭?” 叶灵抬手抹掉眼泪,冲他笑,“我想到小时候,我妈给我换鞋。” 虞城觉得她有点奇怪。 在母亲的坟地面前一滴泪不流,却因为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而落泪。 心思比秦悦宁难猜多了。 他找了纸巾帮她擦掉眼泪,说:“上楼冲个澡,再补一觉吧,太累了,我下午再去公司。” “好。” 二人上楼,来到主卧的浴室。 虞城把浴缸放满洗澡水,对叶灵说:“你进去泡一会儿,解解乏。” “你呢?你去哪里洗?” 这话虞城不知该怎么接,在这里洗,是禽兽。 去别的浴室洗,是禽兽不如。 “算了,我还是去客房的浴室洗吧。”虞城转身就走。 出了卫生间,关上门,才想起忘记告诉叶灵哪个是沐浴露,哪个是润肤乳、润肤油,哪个是洗发水、护发素和浴盐了。 他浴室里的洗浴用品,全是法国原装进口,上面是纯法文,叶灵不一定能看懂。 虞城推开卫生间的门,对叶灵说:“小叶子,沐浴露……”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只见叶灵身上的衣服全脱光了,正抬腿往浴缸里跨。 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露出来了。 雪白,淡粉,细腰,长腿,平得可怜的小腹。 之前虞城也看过,但那是透过玻璃反光看到的,影影绰绰,看不分明,要么看到的是局部。 如今全看光了! 这波冲击力太强! 虞城心脏漏跳一拍,几乎不能呼吸,慢几秒,才想起该转身。 他迅速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暗道,女孩子家家的,脱衣服怎么那么快? 比他还快。 身后传来叶灵的声音,“大城城,你要是想看,就直说,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虞城按着咚咚直跳的胸口,“我没你想的那么流氓,进来是要告诉你沐浴露是高的那瓶,润肤乳是略矮的那一瓶,洗发水在润肤乳旁边。” 叶灵没接话。 虞城等了一分钟,背对着她问:“小叶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又哭了?” “是我不够漂亮,还是身材不好?” 虞城道:“你很漂亮,身材也还行。” “你认定我了,不再犹豫了对吗?” “是。” 耳边传来水花声。 叶灵迈着细长的腿,从浴缸里跨出来,湿漉漉地朝虞城走过去。 虞城只觉得腰上一湿,被她从后面抱住了。 她的身体潮湿地贴着他的腿,他的臀,他的腰,他的背。 虞城觉得被她贴到的地方又湿又热,酥麻滚烫,是形容不出的奇妙感觉。 他浑身血脉贲张,血管里仿佛有千万只细小的情虫在涌动。 叶灵把脸贴到他的后背上。 她呼出的气息喷在他后背皮肤上,又热又香。 虞城是正常男人,且是禁欲二十八年的正常男人,哪受得了这个? 他滚烫的手握住她湿漉漉的手,问道:“你不怕我?” 叶灵并不接话,自顾自地说:“我今年二十二周岁,京都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双子座,ab血型,身高165,体重86斤。有九位数存款,是我妈的遗产。有我爸公司的股份,但不多。我身体健康,没有遗传病史,没有传染病,没谈过男朋友,也没同任何男人发生过关系。曾经追过楚晔,没追上,你是我第二个喜欢的男人。大城城,你能给我一个家吗?” 虞城觉得她超级聪明。 这样问话,别说给她一个家了,就是给她一个城都愿意,只要他有。 虞城道:“给。” “真的?” 虞城喉咙上下滚动一下,“真的。” “我那晚回家趁机把户口本偷出来了,在我爸发现之前,我们去把证领了,好吗?” 虞城一怔。 领证? 这么快? 他和她总共才认识多久? 昨晚他才确认自己的心,决定和她交往。 今天就催着他去领证。 见他犹豫,叶灵又说:“可以做婚前财产公证,我不图你钱,只图你帅,暖,能给我一个家。” 如果父亲发现户口本被她偷出来了,会拿身份证去补办新的,这个户口本就作废了。 到时再想偷户口本领证,难于上青天。 虞城没往那方面想,只觉得她太心急了。 一急就容易让人犯嘀咕。 他的反骨又冒出来了,“小叶子,我家就是你家,你尽管住在这里,吃喝拉撒各种开销都算我的。至于领证的事,先不着急。” 叶灵搂着他腰的手臂微微一僵,过几秒,慢慢松开。 她一声不吭,转身朝浴缸走去,跨进浴缸里,坐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虞城扭头去看她。 她半躺在浴缸里,眼睛紧闭,睫毛长长地垂下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白色的泡沫将她的身体遮住,细长的手臂环着胸口,一副漠然的神态。 虞城觉得女人心,像海底针,猜不透。 刚才她还热情似火,一眨眼,就冷冰冰的了。 他又没说不领证,只是想慎重考虑好,再决定领证的事,毕竟是那么大的事。 僵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叶灵不再理会自己,他抬脚走了出去。 来到书房,关上门。 虞城拨通虞瑜的号码,道:“你们女人的心怎么那么难猜?” 虞瑜切了一声,“城少说的是哪个女人?别一杆子打死。” “叶灵,刚才要跟我领证,我觉得太快了,说再等等,然后她生气不理我了。” 虞瑜道:“不理你正常,换了我,我能把你踹到你姥姥家去!虞城,你就作吧!咱这种家庭,好不容易有个女人肯嫁,你把她作没了,就等着打光棍吧!” 第1678章 终于在意 虞城觉得这个妹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他赌气道:“只要我愿意,想嫁给我的,还是有很多的。” 虞瑜嗤之以鼻,“你之前追星妍,星妍看都懒得看你。后来你追悦宁,悦宁爸妈不同意,你上赶了四五年,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叶灵追你,你倒摆上谱了。” “我没摆谱,只是觉得太快。” “如果秦悦宁拿着户口跑过来,要跟你领证,你还觉得快吗?” 虞城沉默不语。 这是亲妹妹,懂扎哪里最痛。 虞瑜道:“这个叶灵,我找人帮你查了,家境还可以,在南城做海鲜生意,做得不小,跟我们家算门当户对。学历也挺拿得出手,人也够聪明,在学校里的风评也不错,曾拿过‘学生导演奖’,拍过很多公益广告。缺点是妈死得早,父亲很快再娶。这种家庭长大的小孩,性格多少有点瑕疵。当然,你的性格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我性格很好。” “那是对秦悦宁,在悦宁面前,你屁都不敢嘣一个,软得像一团肉灵芝。叶灵上赶着追你,你就开始嘚瑟了,拿她不当回事了。送你一个字,贱。” 虞城掐断电话。 跟她聊不到一块去! 自打她和青回同居后,嘴就像中了毒一样,越来越毒了。 打完电话,虞城返回客房卧室冲澡。 冲完澡回到主卧,却没看到叶灵的身影。 他敲卫生间的门,喊道:“小叶子,叶灵?” 喊了好几声,却没人应。 虞城推开门,看到浴缸空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叶灵的手机号,“小叶子,你去哪了?” 叶灵道:“我随便找了个房间睡下了。” “还在生气?” “没有,我困了,睡了啊。” “好吧。” 虞城从前和秦悦宁相处,她生气了,直接上嘴开骂,或者给他一拳头,打完骂完就没事了。 可是叶灵喜欢生闷气,让人一时无措。 长途奔波挺累的,虞城这会儿乏得厉害,没心情去想太多,躺床上很快睡沉了。 等再醒来,已是下午。 虞城打电话给附近的五星级酒店,让送餐过来。 吃过午餐后,虞城递给叶灵一张银行卡,“我下午去公司,有会要开。你在家觉得无聊,就去商场逛逛,这张卡给你,随便刷。” 叶灵接过来,“谢谢。” 虞城不知道她这声谢谢,是真谢,还是在生闷气? 他想哄哄她,又觉得自己没做错。 领证那么大的事,就得慎重点。 不交往一段时间,就把证领了,万一以后因性格不合或者其他不可抗力因素分手,那不成离婚了? 离婚对他一个男人影响不大,但她一个女孩子,挂上离异的标签,不好再嫁。 虞城站起来,摸摸叶灵的头,“小叶子,我去公司了。” “我送你。” 叶灵把他送到车上,临别时抱了抱他。 去南城耽误了一些工作,虞城在公司忙到很晚,才回家。 进门后却没看到叶灵的身影。 他抬腕看了看表,夜晚十点了。 逛街也该回来了。 他冲楼上喊道:“叶灵?小叶子?你在家吗?” 房间空荡,回应他的,只有他的回音。 叶灵还没回来。 到底是女孩子,挺能逛,虞城心想。 他换好拖鞋,走到沙发前坐下,摘了手上的劳力士腕表,扔到茶几上。 刚要给自己倒杯水,看到一张字条,上写:大城城,我去京都一趟,勿念。 虞城眉心微蹙,有点气她。 出远门不提前打声招呼,他好给她多安排几个保镖,万一被人绑了,怎么办? 这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性格,貌似很难改掉。 他拨通叶灵的手机号,“小叶子,你安全抵达京都了吗?” “到了,带了你两个保镖。” “住最好的酒店,别亏待自己,你男朋友有的是钱。我的车在虞氏集团驻京办事处,让保镖给你取。我在那边有套房子,但是很久没去住了,你要想住,让保镖送你去。” “我住酒店就好。” 默了片刻,虞城问:“你去京都做什么?” “有点私事,办好就回去。” 见她不想说,虞城心里犯嘀咕,难不成她偷偷去见楚晔? 不应该啊。 楚晔有元娉,且对她没意思。 可是她什么都告诉他,连她妈的葬身之处都带他去见了,还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他? 虞城实在猜不到。 次日夜晚。 叶灵想办法甩开虞城的两个保镖,打车来到京都一家有名的私房菜府。 元峻从狮市返回京都了。 说好的,她要当面感谢他,感谢他帮虞城脱身,所以托楚晔,约了元峻和秦悦宁来此地吃饭。 这条人脉,平时用不着,但是关键时刻能起大作用,得好好维护。 点完菜,叶灵亲自给二人斟茶。 斟完茶,她含笑招呼秦悦宁喝茶。 一边招呼,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她。 不愧是虞城心心念念忘不掉的白月光,高,瘦,身形笔直,五官生得周正明丽大气,眼珠漆黑清亮炯炯有神,身上蓄着一股子精光之气,应该是练过内家功。 寸头最考验男人的颜值,短发最考验女人的颜值。 秦悦宁蓄着一头黑色短发,仍旧是大美人一个,坐在那里,英姿飒爽,让人移不开目光。 中性之美,美得不娇不腻,清清爽爽,比娇媚的美更讨女人喜欢。 难怪虞城难以忘怀,连她都忍不住喜欢。 叶灵又看了眼元峻,五官英俊大气,气质成熟内敛,身上有一种泰山压顶也不怕的淡定从容,仿佛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 和秦悦宁坐在一起,只有两个字:般配! 客套几句,菜很快上来。 叶灵给二人亲自斟酒。 吃了几口菜后,叶灵端起酒杯,站起来对元峻说:“南城之事,谢谢元哥出手相助,我敬你一杯。” 元峻淡淡一笑,“一个电话,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如果不是你打那个电话,阿城还要被审问很久,被为难,被用刑,被拘留的可能都有。这杯我先干为敬,非常感谢!” 说完她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秦悦宁颇为意外。 看她单单薄薄,瘦巴巴一只,年纪也不大,没想到还挺敢喝。 这酒是为虞城喝的。 喝的不是红酒,是53度的茅台陈酿,辛辣的白酒辣得她忍不住皱眉头。 秦悦宁放心了,这女子挺能担事,很聪明,且是真为虞城着想。 元峻端起酒杯,喝了三分之一。 这是他平时的规矩。 叶灵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拿起酒杯,去敬秦悦宁,“宁子,谢谢你和元哥一直以来对阿城的照顾,非常感谢!我先干为敬!” 她一仰头又要喝。 秦悦宁起身将她手中的酒杯夺下来,笑道:“咱们年轻人不兴这一套,什么感情深一口闷,早过时了。快坐下,吃菜,酒收起来,喝酒伤身。” 叶灵更喜欢她了。 细心,没架子,不矫情,仗义,让人很舒服。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宴毕,叶灵从包里掏出两个精美的礼盒,递给元峻和秦悦宁。 送元峻的是一幅墨宝,是母亲生前好友写的,也是当代很著名的一位书法家。 送秦悦宁的是一把镶嵌名贵宝石古色古香的匕首。 秦悦宁不肯收。 叶灵道:“这是近代民主革命时期一位女英雄生前曾用过的匕首,后来不知为什么落到我们家。我们一家从商,保留这把匕首,是暴殄天物。宝刀配英杰,送给你,物尽其用,放在我们家镇不住。” 盛情难却,秦悦宁收下,心中也更加喜欢她。 这年轻女子,处事得当,聪明伶俐,举止大方得体,配虞城绰绰有余。 该办的事都办了。 一行三人离开私房菜馆。 元峻去停车场取来车,载着秦悦宁。 看到叶灵站在路边打车。 元峻降下车窗道:“上车,送你一程。” 叶灵也不矫情,答应着,拉开后车门,弯腰坐进去。 车子徐徐开走。 三十米开外的车群后,虞城坐在天蓝色法拉利跑车里,目睹叶灵上了元峻的车。 他拨通叶灵的手机号,声音故作平静,“小叶子,你去哪了?” 叶灵道:“在商场。” “和谁?” “我自己。” “买了什么?” 叶灵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虞城唇角溢出一丝极淡的凉笑,克制着醋意,“把保镖支开,偷偷去见元峻。这么晚了,保镖有车,你不让保镖去接,却上元峻的车,难道你也被他吸引了?” 叶灵先是一怔,随即笑出声,“大城城,你这是在吃醋吗?你终于开始在意我了?” 第1679章 惊才绝绝 虞城醋罐子都打翻了! 叶灵还能笑得出来。 虞城把手机往副驾上一扔,一踩油门,倏地一下朝前冲去! 连超数辆车,冲到元峻的车前! 按动按钮,降下跑车硬顶敞篷,虞城冲车内的叶灵喊:“叶灵,你下来!” 秦悦宁头一次见虞城这副模样。 从前的怂货软蛋儿,也硬气了。 放在从前她早一拳头捶上去了,如今心平气和,毕竟已物是人非。 元峻吩咐司机:“靠路边停车。” 司机照做,将车子停到路边。 虞城的车紧跟着停过来。 他推开车门跨下车,来到元峻的车前,一把拉开他的车门,伸手抓住叶灵的手腕,却看到了车内的秦悦宁。 这出乎虞城的意料。 被秦悦宁长达四五年深入骨髓的压制袭来,虞城脸上的霜意褪去。 怔了一下,他本能地浮起笑容,冲秦悦宁道:“宁子,原来你也在车上。” 秦悦宁抬起眼睫瞥他,“不然呢?你该不会以为叶灵私会元峻吧?” 虞城正是这么想的。 被识破心思,他脸上有片刻尴尬。 元峻太强了,他怕叶灵被他吸引,被他抢走。 秦悦宁抬手将身形高大英武的元峻,揽进怀里,下巴微抬,豪气万丈道:“我秦悦宁的男人,岂是那种勾三搭四之人?你侮辱谁呢?” 元峻早已习惯了女朋友的霸气,见惯不怪,在外面极度配合她,给足她面子。 叶灵觉得秦悦宁好帅! 她要是像她这么霸气,早把虞城抓到民政局,领上证了。 秦悦宁拍拍叶灵的肩膀,“小叶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朋友。城子要是敢欺负你,你打电话给我,我帮你收拾他。” 叶灵冲她笑,“好。” 叶灵下车,坐进虞城的车里。 虞城发动车子,问道:“你怎么和元峻、悦宁凑到一起了?” 在南城,救虞城的是元峻。 叶灵怕伤他自尊,便说:“你不想跟我领证,八成是忘不了前女友。我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便约她吃饭。见面后,发现连我都喜欢她,难怪你会对她念念不忘,我突然间就释怀了。” 虞城微抿双唇,默然不语。 红灯亮。 虞城踩了刹车,低声道:“其实悦宁不算我前女友。” 叶灵并不意外,已经看出来了。 秦悦宁对他太坦荡了。 真正的前男友前女友,曾爱过,爱过又分开,会有怨有恨,哪能做到如此坦荡? 虞城继续说:“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她一直拿我当兄弟当哥们儿。当时她太小,十五六岁的样子,情窦未开。” 叶灵突然想笑。 听说,有的人很精,是上一世做过人,这一世还做人,几世做人,自然精明。 有的人上一世是动物或者植物,这一世投胎做人,第一次做人,笨笨拙拙,什么都需要开智。 叶灵觉得虞城铁定是第一次做人。 她伸手抱了抱他,安慰的抱。 虞城发动车子,“我是不是很傻?” “感情上有点,其他方面很聪明。你生意做得不错,人缘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你。只这一点,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 虞城觉得叶灵像天使,每次都能精准地夸他鼓励他。 养母成琼从未这样夸过他,鼓励过他,父亲虞棣更没有。 前面路口,虞城拐了个弯道:“带你去见我大哥,那是我最重要的人,比我爸还重要。” “亲大哥吗?” “是,同父异母的亲大哥。” 叶灵心头泛起一片潮热,臭小子,终于肯带她见家人了! 途经高档商场。 虞城停车,进去给苏星妍腹中的孩子买了几套礼物。 之前经常给舟舟、帆帆买,买出经验了,熟门熟路地选好,交给营业员去开单。 二人来到沈恪和苏星妍家。 苏星妍小腹隆起,孕相已经很明显,原本秀丽的脸庞长了点肉,倒是比从前仙气飘飘的样子添了些可爱的孕味。 但仍叫叶灵眼前一亮。 她睁大眼睛,怔怔看了苏星妍小半天,忍不住惊叹,“城城,你嫂子好漂亮!好美!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吧!” 她是京都电影学院的,那边最不缺帅哥美女。 可是苏星妍的美碾压她见过的所有美人,是沐天地之精华的美,胜皎月繁星的美,美得出尘脱俗。 从前见过的美人,跟苏星妍一比,全都黯然失色。 虞城初见苏星妍,也是这副德行,眼前一亮,像被苏星妍夺了魂魄,那时的他拼了命地追苏星妍,各种死缠烂打,结果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把苏星妍追成了自己的亲嫂子。 往事不堪回首。 虞城把手中拎着的礼盒,递给苏星妍,“嫂子,这是给我小侄女买的小衣服和礼盒。” 苏星妍接过来,看向叶灵,“这是弟妹吧?” 虞城伸手环住叶灵细瘦的肩膀,“是,叶灵,精灵的灵,京都电影学院导演系的高材生。” 苏星妍把礼盒递给身后的佣人,伸手握住叶灵的手,莞尔一笑,“虞城终于有人管了。” 叶灵握住她的手,“以后还要嫂嫂多多指教。” 苏星妍嫣然笑道:“指教谈不上,虞城已经日渐成熟,以真心换真心即可。” 沈恪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亲手为苏星妍准备的水果,招呼几人吃。 叶灵见沈恪斯文清俊,高瘦清朗,眼神睿智,一看便知非凡人。 不由得暗叹,从楚晔到秦悦宁、元峻、苏星妍、沈恪,个个出众,无论男女皆是人中龙凤,倒显得她和虞城略有些平庸了。 好在平庸的人,也有平庸的福气。 落座后,虞城问沈恪:“哥,天予最近有没有消息?” 沈恪拿起苏星妍的手机,调出视频给虞城,“独孤叔叔前晚刚发来的视频。” 虞城垂首看视频。 叶灵也好奇地凑过来。 视频中的沈天予着一件小小的天青色锦缎长袍,皮肤白皙,五官俊美,小小年纪便已具三分仙气,正立在一汪池塘边,一手背后,一手指向面前的水,唇瓣蠕动,默念口诀。 声音做了处理,众人听不到他念的是什么。 但见那汪池塘原本水波粼粼,肉眼可见地开始结冰。 眼下刚入冬,气温还未到零度,离结冰还早。 叶灵目瞪口呆! 视频里分明是个年纪小小的奶娃娃。 居然有这等本事? 她惊讶地抓住虞城的手,太过激动抓得他的手都疼了,“这是魔术对吗?这孩子这么小就会变魔术?” 虞城早已见怪不怪,泰然自若道:“错,这是我国古代失传已久的道术。” “这孩子看起来才两三岁大吧?” “差不多。” 叶灵惊得眼睛瞪得像桂圆,瞬间觉得自己白活了,“我这么大的时候,只会摸我妈的相机玩。” 虞城骄傲地望着视频里的沈天予,“他之所以这么聪明,因为身上有我亲妈的一缕天魂。” 第1680章 大型社死 这一切颠覆了叶灵的认知! 天魂? 奶娃娃点水成冰? 这不是传说吗? 是神话中才有的事! 怎么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身边了? 叶灵笑了个不相信的笑,“大城城,你就瞎扯吧。这视频肯定是电视剧片段,或者是特效做成的。天魂这东西应该有,但是谁都没见过,你思念你亲妈,有个精神寄托也好。” 虞城拿起手机,调出沈天予所有的视频。 从他招蝶到驭鸟到呼风,再到点水成冰,无数个视频,见证了沈天予的成长,也见证了他道术的成长。 叶灵呆呆地盯着沈天予俊美的小脸,扭头看向苏星妍,“嫂嫂,这是真的吗?” 苏星妍道:“是。” 叶灵哇了一声,张大的嘴巴久久合不上。 虞城手指轻轻摩挲视频中沈天予的小脸,“小天予遗传了我大哥和我嫂子的智商,又有我亲妈的一缕天魂加持,再加上独孤城叔叔的亲手调教,才有今天。这几样缺一样,都成不了天才。” 叶灵扭头在客厅找,“小天予呢?我能见见他吗?很想以他为原形,写个剧本,拍出来铁定能大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星妍心里一阵刺痛。 沈恪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抚她。 虞城道:“小天予生下来就被我孤城叔叔带走了。” 叶灵忍不住唏嘘,她宁愿自己以后生的小孩是庸才,也不想和孩子骨肉分离。 生命中的一切馈赠,都已暗自标好价格,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沈恪家住了一宿。 次日是周末。 虞城睁开眼,看到叶灵一身白色运动装扮,从外面走进来。 虞城道:“去跑步了?周末怎么不多睡会儿?” 叶灵晃晃手中银锁,“去买这个了。吃完早餐,咱们去南山锁同心锁。听说相爱的情侣,去南山锁了同心锁,便可一辈子永远不分离。” 虞城脱口而出,“别听人瞎说,一点都不准。” “你怎么知道?我朋友他们说很准。” 虞城心虚。 从前他去南山锁过两对,一对和苏星妍,一对和秦悦宁。 结果前者成了他亲嫂子,后者快要和别人谈婚论嫁了。 准才怪。 叶灵抓着他的手臂,“快起床吧,吃完饭就动身。咱们不坐缆车,爬上去,爬上去显得心诚,心诚则灵。” 最后四个字如一道金光,倏地一下钉入虞城的内心。 他重复了一遍,“心诚则灵。” 诚和城同音,灵是叶灵的灵。 兜兜转转,他的缘分居然早已注定好,可他却在寻寻觅觅,痛苦纠结好几年。 他笑了个哭笑不得的笑。 命运这东西,有时候不服不行。 同沈恪和苏星妍一起吃了早餐,二人带着保镖上路。 一两个小时后,抵达南山。 一行人沿山路往上爬。 让虞城意外的是,瘦瘦干干的叶灵,体力还挺好,爬了很久,不曾喊过一句累,体力和他这个经常健身的男人差不多。 到半山腰时,虞城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休息会儿吧。” “好。”叶灵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从保镖背着的包中,掏出一瓶饮料递给他,“累了?” “有点。”虞城接过来拧开,又递给她。 叶灵笑,“我能拧开瓶盖,给你喝的。” 虞城望着她气不喘脸不红的模样,“你不累?” “不累,之前寒暑假经常爬山,练出来了。” 虞城觉得她是个矛盾体。 脱了衣服,很娇弱,穿上衣服又很坚强的样子。 该哭的时候不哭,不该哭的时候又总是落泪。 几人稍作休息,继续往上爬。 到山顶已是午后。 密密麻麻的“同心锁”锁在栏杆上,锁在山崖上。 这里太出名,能锁的地方几乎都上了锁。 有银锁有黑锁有铜锁,有不锈钢锁,心型的方型的圆型的锁,数不胜数。 一眼望去,特别壮观,也特别震撼。 时隔几年,虞城之前在这里锁的那两对锁,已经记不清位置了,上面写的什么字,也只能记个大概。 当年真幼稚啊,他想,居然把命运寄托在几把锁上。 同时在心里暗暗祈祷,可千万别碰到他当年锁的那两对锁,会社死。 正祈祷着,听到叶灵喊道:“咦,这是谁锁的锁?这么大,好浮夸!” 虞城抬眼去看。 两对超大号的银锁,每个都有男士巴掌那么大,在一众正常型号的锁中,显得尤为出众。 虞城道:“是挺大……”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锁上面的字是:愿虞城和苏星妍永结同心。 另一对锁上面用黑色笔写着:愿虞城和秦悦宁兄弟情深,其利断金,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字是用特殊的笔写的,防晒防水防脱色。 当年写完字,他还花高价,找人给两对银锁,做了防腐防晒防水防生锈防脱色处理,确保两把锁一百年都能崭新如故。 如今只恨当年做防脱色的技术太好。 虞城抬手遮脸。 叶灵扭头看他,“大城城,这个虞城是你吧?” 虞城不出声,已没脸见人,恨不得原地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叶灵笑,先是无声地笑,接着笑出声。 最后她笑到捧腹,笑得东倒西歪,前仰后合。 是真的好笑。 虞城被她笑得毛骨悚然。 他抓住她的手臂晃一晃,“小叶子,你别笑了,笑得我发慌。你想骂我就骂,想打我就打,打完咱消消气。这事是我做得不对,当年脑子进浆糊了,净做这种离奇的事。” 叶灵止不住笑。 又笑了七八分钟,才停下来。 她望着那两对锁笑道:“这样的锁,我也绑了一对,在灵山绑的,绑的是我和楚晔。愿许了,香也烧了,希望他能喜欢我,能娶我,结果呢?爱情这东西,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才能发生化学反应。一厢情愿,没用。” 她从包中取出一对银锁,递给虞城一把,“大城城,你喜欢我吧?” “当然喜欢!” “我也喜欢你。” 虞城望着面前的同心锁窘得不行,“咱们往前走吧,锁到别处。” “是得往前多走几步再锁,否则被人看到,会以为虞城是个多花心的人,又是苏星妍,又是秦悦宁,又是叶灵。” 虞城快要尴尬死。 当年来锁同心锁,觉得愿望特别美好,心地特别真诚,如今突然觉得有点中二。 两人往前走了几十米,停下。 虔诚和叶灵把两把银锁扣到一起,郑重地锁到栏杆上。 虞城看到银锁上刻的字是:虞城和叶灵永远在一起。 字用心形框框了起来。 虞城觉得有愧于叶灵。 这本是他该做的事。 叶灵闭上眼睛对着银锁许愿,愿虞城能给她一个温暖的家,愿日后和虞城生一对可爱的儿女,不需要太聪明,只要健康幸福便好。 虞城也学她的模样许愿,愿叶灵是他最后一个女人,愿以后生个和天予一样聪明的孩子。 许完愿,二人手一扬,把系着红绳的钥匙,扔下悬崖。 红色暗影哗地跌落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灵伸手握住虞城的手,同他十指紧扣,望着他眉眼弯弯,笑得像月牙儿。 虞城垂眸望着她。 她不如苏星妍美,不如秦悦宁身手好,但是她机灵,温暖,情商高,大度能容,不嫌弃他,不乱发脾气。 人这一生会遇到无数个心动的人。 可真正能携手相伴余生的,却是最适合他的。 虞城牵着她的手往前面的古庙走去。 行至庙前,虞城忽然停住脚步,唤道:“小灵子。” 叶灵一顿,“怎么突然给我改昵称了?” “从今天开始,我叫你小灵子。心诚则灵,诚是我,灵是你。” 叶灵品了下,弯起唇角,“你还挺浪漫。” 虞城用力握紧她的手,抬眸看向历尽沧桑的千年古庙,眼神少有的坚毅,“小灵子,下山后,我们去领证吧!” 第1681章 心甘情愿 叶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晚她都脱光了,要和虞城领证,结果他拒绝了。 今天衣服穿得严严实实,带他爬山,把他累得半死,他居然要跟她领证! 叶灵惊喜万分,一把抱住虞城的腰,激动得跳起来,“真的?你真的要跟我领证?” “是。” “不后悔?” 虞城道:“不后悔。” 慢一秒,他问:“你会后悔吗?” 叶灵微微偏头想了一下,“应该不会。” 嫁谁都比嫁给傅甲强。 她那位后妈不是等闲之辈,只要她还单身未婚,总有一天,会被后妈送到傅甲床上。 这也是她有家不回,宁愿孤身一人在外游荡的主要原因。 叶灵庙也不进了,抓着虞城的手,兴冲冲地说:“走,我们下山!” 虞城抬眼看看不远处那座千年古庙,“都到庙门口了,进去烧炷香拜拜吧。” “不拜了,求神不如求己。” 她晃了晃拳头,“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虞城右唇角微扬。 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挺有主见。 也是个可怜人,亲妈死得早,父亲又偏信后妈的话,让她练出了凡事都自己拿主意的本事。 叶灵拉着虞城的手,要去坐缆车。 虞城笑道:“不是说心诚则灵吗?怎么下山不爬下去了?” 叶灵白了他一眼,“目的已达成,谁还费那个劲去爬山?” 虞城后知后觉,同心锁这东西,她其实是不信的,拉他来,不过是做戏。 而他,心甘情愿入了戏。 一行人坐缆车下车。 原路返回沈恪家。 叶灵对沈恪说:“大哥,我和虞城打算领证。这是大事,跟你说一声,征得你的同意,我们再去领。” 这领证速度快得像火箭。 但是叶灵对自己的尊重,出乎沈恪的意料。 不由得对她生出些好感。 沈恪道:“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就好。婚姻不是儿戏,既然决定领证,就不要后悔。不同家庭长大的人,性格、生活习惯和三观都不同,以后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摩擦不可避免。希望你和阿城婚后能互相包容,有分歧想吵架时,先冷静三秒,再决定吵不吵。” 叶灵频频点头。 长兄如父,说的就是沈恪这种。 怕夜长梦多,更怕虞城变卦。 第二天一大清早,叶灵就拉着虞城,同保镖飞回了岛城。 领证得要虞城家的户口本。 户口本在虞棣手里。 儿媳妇总得见公公。 当天,虞城按照自己的审美,把叶灵打扮一番,带到虞府。 淡妆的叶灵,着米色羊绒大衣,橘粉色真丝上衣扎进浅色长裤,耳朵戴一对极光澳白珍珠耳环。 她皮肤白,容貌清丽,穿上精致贵气的衣服,佩戴名贵珠宝,安静不语的时候,颇有几分富家千金的模样。 进门前,虞城再三交待:“少说话,少笑,看我眼色行事,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姿态摆得矜贵一点。要表现出:姐很高贵,你们高攀不起的架势。我爸那人拜高踩低,欺软怕硬,你高傲一点,他反而高看你。你随和温顺听话,他会看不起你。” 叶灵轻拍他手臂一下,“放心吧,我是导演系毕业的,还能被他拿捏?” 虞城觉得找个聪明的女朋友,就是省事。 他牵着她的手,迈进虞家大门。 进了客厅。 虞棣手举茶杯,坐在沙发上,上下打量着叶灵。 除了太瘦,倒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他派人查过叶灵,南城叶氏集团的千金,家里做海鲜生意,兼船运、连锁餐厅,女孩子学历也拿得出手,算是门当户对。 叶灵大大方方喊道:“虞叔叔,您好。” 接着递上自己买的礼物。 虞棣单手接过,并不看礼物,放到一边。 他掀开杯盖呷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到茶几上,拉长腔调道:“小叶啊,如果放在前年,我会举双手同意你和城城结婚。但是,去年我们家出过事,公司差点毁了。人生三大忌讳:势弱而早慧,家贫而妻美,无权而多财,所以我希望城城以后找个官二代为妻,像元娉元小姐那样的家世就挺好,再不济,匡珂匡小姐也可以。” 叶灵头顶微微发麻。 想嫁个人怎么这么费事? 这老虞真如虞城说的,上赶着的不稀罕,稀罕高攀不上的。 叶灵冲他淡淡一笑,“好,祝叔叔如愿以偿,打扰了。” 说完她扭头就走。 虞城急忙去追,“叶灵,叶灵!” 叶灵头也不回,走得更快。 虞城冲虞棣发脾气,“你不也单身吗?想找官二代,你自己去找呗,找一代也行,折腾我做什么?” 虞棣站起来,“叶家财力虽然和咱家差不多,但是远在南城,对咱家公司帮不上太大的忙。虞瑜被青回霸占,赶不走他,指望虞瑜联姻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你。元娉你追不上,可以去追匡珂。公司出事后,爸爸算是看明白了,经商之人必须得有靠山。万一日后出事,想让人家不遗余力地帮咱,联姻是最好的方法。” 虞城气道:“你和元坚联姻吧,你俩好过,熟门熟路!” 最丑陋最不想提及的伤疤被揭开,虞棣老脸瞬间黑下来,怒道:“放肆!” 虞城一甩袖子,抬脚去追叶灵。 等他追出去,叶灵已经出了虞府,站在车前,也不上车。 初冬的风吹过来,卷起她的长发。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身形纤薄,仿佛风大一点,就能把她吹走。 虞城不由得心疼。 他加快脚步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抱住她细瘦的腰,“小灵子,你生气了?” 叶灵不语,也不转身。 虞城手指轻轻摩挲她腰部的衣服,“我爸那人很讨厌,不用理他,反正你要嫁的人是我。户口本肯定要不出来了,我想想别的办法。” 叶灵依旧背着身,不回应。 虞城伸手去扳她的脸,“小灵子,你别不说话,有火就发出来,别憋在心里。你这样,我害怕。” 叶灵终于憋不住,笑出声。 她扭头对他说:“我是故意的。你爸那样说,如果我还在你们家待着,你爸觉得吃定我了,会更加为难我。我装作不屑一顾,你爸反而会高看我一眼。” 虞城觉得她不愧叫叶灵。 真的很机灵。 刚才那架势,连他都唬住了。 虞城拉开车门,把叶灵拥上车。 他拿起手机拨通青回的手机号道:“青回哥,我要和我女朋友领证。户口本在我爸那里,你能想个办法把户口本拿出来吗?到时咱们一起去民政局把证领了。” 娶虞瑜,是青回一直以来的目标。 他当即硬梆梆道:“等着!” 第1682章 一起领证 虞城把手机扔到座椅上,冲叶灵说:“好了,青回会想办法把户口本搞出来。” 叶灵好奇,“他怎么搞?像我一样偷出来吗?” “青回能来直的,绝对不会来弯的。盲猜,他会找一群蛇蝎蜈蚣吓唬我爸,或者直接给他下点蛊,逼他交出来。老虞敬酒不吃,就爱吃罚酒,没办法。” 叶灵挺佩服青回。 是个人才。 司机发动车子。 叶灵忽然想起什么,“你上次在南城召唤蛇和蟑螂,是跟青回学的吗?” 虞城这才意识到说漏嘴,忙说:“青回是虞瑜的男朋友,没我高,没我帅,没我有钱,没我风趣,没我浪漫,只是武力值比我高。” 叶灵白了他一眼。 小样儿,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周二,清早。 虞城下床,去衣帽间取出一件白色高奢侈t恤套到身上,又拿了件西装外套穿上,单手扣着腕表带,走出来。 忽听窗户唰地一声推开。 一道身影闪进来。 不用看,都知道是青回来了。 这进屋的方式,跟他说过n遍,就是改不了。 虞城迅速跑到床前,拉起被子,将叶灵整个蒙住。 虞城抬头对青回说:“青回哥,从前你怎么进我房间我不管,但是以后你一定要改。我现在有女朋友了,很不方便。” 青回板着脸,将一本暗红色的户口本扔到他胸口。 虞城急忙接住,脸上浮现笑容,“谢谢青回哥!但是,下次进屋请走门,可以吗?” 青回言简意赅一个字,“走!” 虞城伸手揽住他,朝门口请,“您先下去楼下客厅等着,我让叶灵起来穿衣服,咱们一起去民政局好吗?” 青回抬手推开他,大步朝楼下走去。 虞城快速走到床前,把被子掀开,露出叶灵的脸。 他摸摸她的脸道:“灵子,有没有闷着你?” 叶灵摇摇头,看向门口,“那就是青回吗?好酷!” 虞城急忙说:“他马上要和虞瑜领证,再酷也是别人的。” 叶灵扑哧笑出声,“大城城,你在紧张什么?” 虞城不出声了。 还能紧张什么? 紧张她呗。 叶灵抬腿下床,领证得穿白衬衫。 她去衣帽间取了白衬衫黑色长裤穿上,去盥洗室洗漱,化了淡妆。 虞城也换了白衬衫、黑西装、黑色西裤和黑色皮鞋。 他平时除了参加婚礼,极少穿这么正式过。 平时去公司都是休闲西装t恤休闲裤,怎么舒服怎么穿,身上始终有一种富家子弟的松弛感。 他觉得穿一整套西装,太板。 尤其还要配黑皮鞋,打领带,板到极点。 要不是为了和叶灵领证,谁穿这玩意儿? 绑在身上像盔甲,很不舒服。 叶灵上下打量着他,“大城城,你穿正装好正点!” 虞城嗤一声,“忒土!但是你穿白衬衫好看!很有气质!” 叶灵走到他面前,单手揽着他的腰,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等领了证,我就给你。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嫌我太瘦,但是瘦有瘦的好处,等晚上回来让你好好体会体会。” 她唇瓣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耳垂,语气暧昧,像带着钩子。 钩得虞城心痒痒。 大清早的,血气方刚的他,有点受不了。 他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微湿,“小灵子,你怎么这么会?” 叶灵朝他飞了个漂亮的眼风,“我导演系的,四年大学,研磨过无数电影和电视剧。爱情是电影电视剧的永恒主题,情欲是爱情的主题,熏也熏会了。” 虞城手覆到她翘起的臀上,垂首,脸贴着她的脸,“那我们先去领证,回来好好体会。” 叶灵臀部一阵酥麻。 脸也被他的脸贴得潮热。 她喜欢这个男人,喜欢这个男人的身体,骨子里流露性感,高大阳光,富家子弟的松弛感让她很舒服。 楼下传来青回冷冰冰的声音,“快!” 叶灵笑,“你的青回哥,说话只会嘣一个字两个字吗?” “是,只有虞瑜能降服他,别的女人没戏。” 叶灵伸手拧拧他帅气的脸,嗔道:“别紧张,我只是好奇,都要跟你领证了,你还想三想四。” 正因为要领证了,马上成自己的女人了,虞城才担心。 换了陌生女人,他才不紧张。 来到楼下,虞城这才发觉,青回今天也是一身西装内穿白衬衫打领带,配黑皮鞋。 见惯了他一身青衣青裤和布鞋,突然换成黑皮鞋黑西装,有点别扭。 三人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青回坐在副驾上,冷着脸命令司机:“接虞瑜。” 叶灵没忍住,笑出声。 走南闯北见多了怪人,头一次见青回这么怪的,惜字如金,好像多说一个字多累似的。 青回从后视镜里冷冷地扫她一眼。 虞城伸手将叶灵揽进自己怀里,向青回解释:“小灵子只是性格活泼,不是嘲笑你。” 青回收回视线。 叶灵冲虞城吐了吐舌尖。 虞瑜去公司了。 很快,车子驶到虞氏集团公司楼下。 青回拨通虞瑜的手机号,仍旧是生硬的命令语气,“下楼。” 他从京都回岛城,虞瑜丝毫不知情,意外了一下,问道:“下楼干什么?我马上要开会,忙着呢,有事你上来说。” 青回固执地说:“下来,否则你的会开不成。” 叶灵明白了。 青回只是懒得对外人多说话罢了,对虞瑜话还是挺多的。 虞瑜在手机里骂上了,“青驴,你别犯浑,我在忙正事!” 青回面无表情,“我是大事。” “什么大事?” “领证。” 虞瑜一顿,随即哈哈大笑,“青驴,谁要跟你领证?你忘了,咱俩是契约情侣,雇佣关系。说白了,你就是我一个床上用品,想娶我?去照照镜子吧!” 青回手指用力握紧手机。 坚硬的钛合金手机,被他捏变形。 怕他发狠报复,虞城急忙探身从他手中夺过手机,对虞瑜说:“虞瑜,差不多得了。青回哥身手好,保护你保护我,保护星妍和她的孩子。你俩都同居好几年了,该领证就领吧。你觉得你跟他分了手,他会让你去找别人?” 虞瑜道:“我和他性格不合。” “那你一开始别招惹他。” 虞瑜安静片刻,“连个婚都不求,就想跟我领证?婚戒也没有,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虞城突然觉得委屈叶灵了。 时间太紧迫,他也没向她求婚,婚戒也来不及定制。 去商场买成品戒指,格调不够,只能回头补。 虞城道:“好了,青回哥从京都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好不容易把户口本从咱爸手里要出来。趁着我和叶灵领证,你和他一起领了。” 虞瑜更生气了! 领证一辈子的大事,不求婚没有婚戒不说,还是顺带着一起领的。 跟青回同居,天天受他的气,动不动就被他恐吓不说,领个证还要窝窝囊囊。 “不领,你俩领去吧!”虞瑜赌气挂断电话。 虞城为难,不知该如何向青回交待? 青回突然推开车门,朝虞氏集团大楼走去。 来到门口,他也不进去,纵身一跃,攀着楼宇玻璃幕墙和建筑物,就往上爬。 噌噌噌几下,爬到了虞瑜办公的那一层。 轻巧地卸掉玻璃,他钻进去。 叶灵目瞪口呆,喃喃道:“你的青回哥真是个奇人!这身手,不去参加奥运会可惜了!” 见她接二连三地夸青回,虞城语气微酸,“崇拜他?” “有点,但是我更喜欢你,想嫁的人是你!” 虞城脸上的霜意褪去。 三分钟后,青回拎着虞瑜从一楼正门里走出来。 虞瑜一脸的不乐意。 青回拉开后车门,冷着脸对叶灵说:“去前面。” 叶灵连忙下车,跑去副驾。 青回捏着虞瑜的手腕,上了车。 虞瑜坐稳后,拿眼恶狠狠地瞪着虞城,“臭虞城死虞城,是不是你许诺了青回什么,他才逼我领证的?” 虞城右腿架到左腿上,微微笑道:“青回哥身手好,长相不差,手里有点钱,赚钱能力也有,不知道你有什么不知足的?你俩都同居好几年了,不嫁给他,你要嫁给谁?用你的话来说,一个字,贱!” 虞瑜抬脚去踹他。 虞城左躲右闪。 兄妹俩吵吵闹闹间,车子驶到了民政局。 青回拎着虞瑜,推开车门,朝民政局走去。 虞城也下车,牵着叶灵的手,走进民政局。 今天的日子比较随机,来领证的人不多。 取了号,很快就到虞城和叶灵了。 要拍结婚照时,叶灵仰头望着虞城,“大城城,你后悔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虞城道:“不后悔。领完证后,回去我就派人筹备婚礼。以后我们生一对儿女,女儿叫虞心,儿子叫虞泽,加上你我的名字,就是‘心诚则灵’。我们一家四口,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说这话时,他想起,曾经卑微地承诺秦悦宁和鹿巍,以后生了孩子姓秦姓鹿,让他倒插门,甚至改姓都行。 他那么卑微,那么无条件地讨好他们一家,还是没留住秦悦宁。 都过去了,他想。 叶灵才是最适合他的,他用力握紧她细长的手指,仿佛握住自己的余生。 第1683章 回家造娃 结婚照很快拍好,交到虞城和叶灵手里。 虞城是典型的岛城帅哥,浓眉大眼,卧蚕饱满,鼻型流畅,嘴巴是弧度优美的m唇,下颔线深刻,骨相立体,照片拍的远不如他本人帅。 叶灵瘦瓜子脸,单眼皮大眼睛,鼻梁小巧。 因为脸小人瘦,照相要比真人更好看。 这是二人第一次合照,没想到一合照就来了个王炸。 登记用三张照片就好,虞城把剩下的照片,一张放到自己钱包里,一张放到叶灵钱包里。 回头再放大一张,放到自己办公桌上。 叶灵把照片举得高高的,对虞城说:“老公,你看咱俩好有夫妻相,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是这个称呼,虞城听着甚是满意。 老公老公,他也是尘埃落定的人了。 结婚的婚为什么带个昏? 因为要昏头昏脑,一冲动才能来领证,太过冷静的人,是结不了婚的。 他现在就很冲动。 冲动地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年轻女子闪婚。 他抓起叶灵的手,“小灵子,事不宜迟,咱们快去领证!” “好嘞!” 二人快步朝登记处走去。 青回拎着虞瑜也来拍照。 二人坐在拍照的背景前,脸一个比一个臭。 青回是棺材板儿脸,天生不爱笑。 虞瑜是被强迫来领证的,要啥没啥,也不提前下通知,能笑得出来才怪。 摄影师举着相机冲他们说:“二位新人看镜头,来,笑一笑。” 青回依旧面无表情。 虞瑜也笑不出来。 摄影师道:“结婚是喜事,笑一笑,婚后生活更美妙!来,新娘,新郎,笑一个!” 虞瑜咧了咧嘴角,笑了个十分勉强的笑。 青回仍板着一张脸,仿佛被逼着来领证的是他。 摄影师接连提醒青回数次,未果,无奈只好按下快门。 二人很快拿到照片。 虞瑜看着照片里冷着一张脸的青回就生气。 女人都喜欢浪漫,尤其领证结婚这种大事,戒指没买,花总得有吧? 她衣服都没换,穿的还是工作的职业装,就被他从办公室里拎出来了。 一辈子的大事,就这么潦草应付了。 想想就窝心。 二人面如寒霜,朝登记处走去。 前面虞城和叶灵正兴高采烈地在办理登记。 户口本、身份证和结婚照交上去。 叶灵大眼睛笑得弯弯的,甜甜地喊了虞城一声“老公”,“要不,你下午别去公司了,咱们回家开瓶红酒,好好庆祝一下?” 想到早上出门前,叶灵趴到自己耳朵上,说会有惊喜,让他体会。 虞城喉咙发烫,忍不住心猿意马,道:“好,今天领证,我给自己放一天假,反正公司有我爸顶着。” 身后传来青回硬梆梆的声音,“他今天去不了公司,高血压犯了,送医院了。” 虞城扭头问他:“没有生命危险吧?” “没。” 虞城松了口气,“没有就好。” 毕竟是亲爹,生他的气归生他的气,不想他出事。 再转身,虞城听到工作人员说:“对不起,这位叶小姐的户口簿被户主挂失了。已经挂失的户口簿,不能用于办理结婚证等手续,可以让户主带着身份证去当地户籍派出所取消挂失。或者叶小姐拿身份证到原户籍派出所,开具户籍证明。” 叶灵脸色瞬间巨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啪!” 虞城抬手打了自己的脸一巴掌。 如果那晚叶灵让她去领证,他答应了,何至于此? 叶灵急忙摸摸他被打的脸,嗔道:“下次再生气也不许打脸了。这张脸现在不是你自己的,是我们俩的夫妻共同财产。” 虞城觉得她这张嘴,比他还会说。 所有不快和内疚,刹那间消失。 叶灵拿起手机,拨通父亲叶镇海的手机号,朝门口走去,边走边气呼呼地质问:“叶镇海,你胆子太大了!为什么挂失户口本?” 叶镇海道:“因为我不同意你远嫁!” “我跟虞城孩子都有了,你不同意有用吗?请你快去派出所取消挂失!立刻,马上!” “你太瘦,太瘦的人没那么容易怀孕。你在南城的那两天,带着虞城去了好几个地方。如果你真怀孕了,不会让自己太劳累,也不会坐着飞机飞来飞去,更不会去爬山。” 叶灵怒道:“你派人跟踪我?” “是保护。灵灵,听爸爸的话,回南城吧。傅甲说他不在意你跟虞城交往过,他打小就喜欢你,一心想娶你,对我再三保证,结婚后一定会对你好。他家是南城本地人,家境富裕,后台也硬,你嫁给他,是锦上添花。虞城离咱家太远,对咱们帮助不大。他长得太帅,太帅的人大多花心,靠不住。万一他以后变了心,你一个人在那里,哭都没地方哭。” 叶灵懒得跟他废话。 傅甲倒是不帅,比花心大萝卜还花心。 帅的丑的都有可能花心,不如选个帅的,至少以后生的孩子好看,她看着心情也愉悦。 叶灵挂断电话,朝虞城走去。 一把抓住虞城的手,她开口道:“走,咱们回家!” 虞城说:“别着急,我看看能不能找找关系?” “不用了,回家,咱们造孩子去!不就是一张纸吗?谁稀罕?” 不由分说,她拿起柜台上的户口本、身份证和结婚照片,抓着虞城的手腕,就朝外走去。 走出去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叶灵转身,把虞家的户口本递给虞瑜,对她说:“青回哥虽然冷冰冰的,不浪漫,强势,很难沟通,但是这种人认死理。认定你,就是一辈子,专情在这个到处充满诱惑的社会,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人无完人,爱一个人爱他的优点,也要包容他的缺点。就像我和阿城,我们俩各有各的缺点,但是我们都愿意包容对方。” 虞瑜本来以为叶灵刚大学毕业,年轻娇气,要捧着宠着。 没想到她年纪轻轻,想法却如此通透。 虞瑜冲叶灵笑道:“我哥毛病一大堆,本来挺担心你嫌弃他,听你这么说,我放心了。能遇到你,是我哥的福气。” 叶灵挽住虞城的手臂,仰头冲他弯起眉眼笑,“遇到阿城,也是我的福气。不管以后结果如何,能在一起多久,我都感谢命运之神眷顾我,让我在还相信爱的年纪,遇到他。” 虞瑜面含微笑,心中暗道,到底是导演系的高才生。 谈吐就是文艺。 人也机灵,可以提高下一代的智商。 目送二人离开。 青回单手箍住虞瑜的手臂,另一只手从她手里拿过户口本,连同其他资料一起交给工作人员,冷冰冰道:“领证!” 第1684章 堪比妲己 工作人员看了看青回和虞瑜的表情,例行公事地问:“请问新郎和新娘,你们是自愿结婚的吗?” 青回面无表情,“是。” 虞瑜刚要开口,手被青回迅速捂住,“她也是。” 他不捂还好,一捂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 工作人员警惕地打量了几眼青回,见他身上一股子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的横邪之气,便问虞瑜:“虞小姐,你是自愿结婚的吗?” 虞瑜想摇头,又怕工作人员报警,来抓青回。 青回这又横又邪的脾气,没事也能给整出事来。 可是就这么潦草地跟他领了证,终是不甘心。 她其实一直挺瞧不上青回,总觉得他是个粗人,做男朋友谈谈恋爱上上床可以,但是结婚,总觉得欠点火候。 本来想如果怀孕了,就领吧,结果一直没怀上。 沉默了许久,虞瑜才点了点头。 青回如释重负,松开她的嘴。 工作人员又重复地问了一遍,得到虞瑜的肯定答复,给二人盖了章,办了证。 酒红色的结婚证拿到手。 刚走出民政局大门,还没捂热,青回就撕了,撕之前,把结婚证上的照片揭了下来。 撕碎的碎片,放到了自己的兜里。 虞瑜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去踢他的小腿。 青回并不反抗,任由她踢。 虞瑜踢了几下,停下来,怒道:“你这人真有意思!你逼着我来领证,好,证领了,你又撕掉!你到底想干嘛?故意气我是吧?把我气死了,你好继承我的财产?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青回硬梆梆地说:“撕了,就离不了婚。” 虞瑜一肚子的气,忽然间就消了。 死驴,居然是怕离婚! 这个犟青驴,气人是真气人,但是对她也是真专情。 虞瑜赌气狠狠掐了他的胳膊一把,“因为你,原本的会议取消了。你现在带我去买婚戒,好好向我求个婚,花也要,烟花也要,别人有的,我都要有。我跟你的时候,也是黄花大闺女,凭什么凑合?” 青回忽然弯腰,将她举起来,让她趴到自己的肩膀上,朝保镖的车走去。 虞瑜趴在他肩膀上乱蹬腿,“青驴,你快放我下来!” 青回硬声硬气地问:“浪漫吗?” “浪漫个屁!我的胸硌得疼!” 青回想了想,把她放下,学着沈恪抱苏星妍的样子,打横抱起她,“这样呢?” 虞瑜伸手攀住他的脖颈,闷声闷气,“凑合。” 青回抱着她上了车,一路绷着脸不说话。 经过商场,青回让司机停车。 他下车,把虞瑜从车里捞出来,打横抱起来,就朝商场走去。 这会儿到中午了,商场进出的人挺多。 大白天抱着很显眼,众人纷纷朝二人投去好奇的目光,甚至有人拿起手机偷偷对着他们拍起来。 因为青回身上那股不好惹的气质太特别。 虞瑜咬着牙根低声说:“青驴,你快放我下来。” 青回不放,“你要浪漫。” “好多人在看我们,我是岛城女企业家,有头有脸,这样对公司影响不好。” “浪漫就行。”青回抱着她,大步朝商场入口走去。 虞瑜骂道:“死青驴,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就不变。” 虞瑜被气笑了。 进了商场。 来到卖珠宝的专柜前。 他不懂珠宝,便挑了家店面最大的。 青回单手抱着虞瑜,另一只从裤兜中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营业员,“拿你们这最贵的戒指。” 见来了大客户,营业员满脸堆笑,双手接过卡,热情地说:“先生女士稍等,我们马上为你们准备。” 很快,镇店之宝和存在保险柜里的鸽子蛋都被取来。 青回看向虞瑜,“选。” 虞瑜扫一眼那几枚巨型钻石,这成色这纯度这克拉数,少说得几千万。 放在前几年,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了。 可是去年自家公司出事,不能再像从前那么大手大脚了,即使花的是青回的钱也不行。 虞瑜随手指向柜台里的一枚三四克拉的钻戒,“拿它给我试试。” 营业员脸上的笑变淡,打开柜门,帮她取出来,递给她。 虞瑜接过来,套到左手无名指上试戴。 怎么戴都觉得小。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青回拿起最大的一颗钻石,递给营业员,“要这颗,镶戒指,刷卡。” 营业员喜不自禁,急忙说:“好,我马上为您太太量手指尺寸,订制戒指款式,计算价格。” “太太”二字,让青回的眼神深了深。 虞瑜斥道:“青回,你疯了?这枚钻石十几克拉,这净度、火彩和切工,要好几千万!” 青回言简意赅,“买!” 从来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这样的愣头青,能娶到虞瑜这样的白富美。 只有狠狠花钱,才会觉得真实。 虞瑜气不打处一处来,“你钱多烧得慌?” “嗯!” 虞瑜犟不过他,量了手指尺寸,并选了款式。 十几克拉的戒指,的确比三四克拉的戴着漂亮。 定制戒指要四到六周才能拿。 青回刷卡交了定金,抱着虞瑜离开商场。 中途经过花店,他下车去了花店。 进去很久才出来,久到虞瑜都等得不耐烦了。 等再出来,青回抱了束巨大的红玫瑰花,大到直径将近一米。 虞瑜惊呆了! 这只驴…… 真是驴得与众不同! 这么大一束花,没点真本事,都抱不动。 青回把玫瑰花露给虞瑜看,“299朵。” 那意思,爱久久。 虞瑜端着架子,嗯了一声。 青回把花放到后备箱里。 上车,司机发动车子。 来到虞瑜住的别墅区。 青回抱着花和虞瑜往住处走。 抵达虞瑜的住处,青回脚步却没停,道:“找虞城。” 虞瑜蹙眉,“找他做什么?他和叶灵正打得火热,没空搭理我们。” “求婚。” “等戒指做好再求吧,今天别去打扰他们了。” 青回语气强硬,“就今天!” 不由分说,他抱着玫瑰花就朝虞城家走去。 虞瑜只好跟上去。 虞瑜有虞城家门锁指纹,输入密码锁进入庭院。 青回却抱着299朵玫瑰纵身一跃,从院墙栏杆跨了进去,接着和虞瑜来到别墅楼宇。 虞瑜抬手按门铃,等候人来开门。 结果左等右等,就是没人来开。 青回懒得等,直接单手攀着楼宇,上了二楼。 想到虞城一早的提醒,青回没去主卧,拆了客卧的一扇窗,跨进去。 脚一落地,听到主卧室里传来靡靡之音。 女人一把勾魂摄魄的嗓子在唱:“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欲望。来啊,流浪啊,反正有大把方向。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啊痒……越慌越想,越慌越痒,越搔越痒……” 那嗓子那歌词,烫嘴,打了马赛克都没法听。 尤其那声声撩人的“痒”,黄暴妩媚,风情万种,像钩子一样勾得人欲罢不能。 青回活这么久,头一次起鸡皮疙瘩。 他抱着玫瑰花转身就走,跨上窗台,跳了下去。 主卧室内的二人,浑然不知。 叶灵化唐妆,染红唇,秀发盘起,眉间一抹鲜红的花钿,身上着一件宝石红色真丝纱裙。 那纱裙柔软纤薄,薄如蝉翼,下摆是片状,一片一片,宛若花瓣。 一舞,细长雪白的腿隐约可见,穿在身上比不穿更诱惑。 她踮着脚尖在主卧室中间的一面圆鼓上翩翩起舞,口中清唱着烫嘴的歌词。 歌是现代的歌,舞却是古典舞。 但是由她唱和舞出来,却丝毫不违和。 虞城觉得自己眼拙。 之前总以为叶灵瘦巴巴的,没有一点女人味;元娉是大家闺秀,非常有女人味。 可是眼前翩翩起舞的叶灵,岂止有女人味? 简直比魅惑纣王的妲己还要千娇百媚。 她是怎么做到人前人后判若两人的? 叶灵从鼓上轻轻往下一跳,舞姿轻盈柔媚,朝坐在床上的虞城翩翩走去。 扭到他面前,她抬起雪白纤长的腿,架到他的肩上,望着他的眼睛,风情万种地唱:“来啊,快活啊……” 虞城瞥到她的裙底,全身血液瞬间沸腾。 他再也忍不住,抓住她一双雪白美腿,翻身将她按到身下…… 第1685章 千娇百媚 腿跨在叶灵的腿上,虞城手臂撑在她的上方。 垂眸望着身下千娇百媚的女人,虞城怎么都不相信,这是那个瘦巴巴一点女人味都没的黄毛丫头。 她分明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 微乳已经不重要,她满身风情让人忽略掉些许不足。 叶灵微微张着唇,在等待他的亲吻。 由于跳舞前,喝了点红酒,叶灵的两颊泛粉,唇上那抹嫣红娇艳欲滴。 虞城垂首,咬了咬她软软弹弹的嘴唇,舌尖抵进去。 他们喘息着亲吻到一起,胸口剧烈起伏。 很快,他的手撩起她的红裙。 她勾着他的裤腰,往下一扯。 下一秒,他们坦诚相见…… 就像饿极了的人,终于吃到肉,渴极的鱼喝到水,又像孤独的人终于找到温暖的港湾,伴随疼痛的同时,叶灵的心灵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身体微微颤抖,叶灵下巴微仰,嘴里发出难以自抑的声音。 晶莹洁白的牙齿在两抹红唇间若隐若现,像含着一串玉珠。 因为过分激动,她鼻尖上冒出一层细细亮亮的汗,一张脸涨得如同醉了酒一般,粉俏艳丽,红罩缠绕,雪白的肌肤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在宝石红色纱裙的映衬下,美得如梦似幻。 虞城似乎闻到了一股香气。 不是香水的人工香,是她的皮肉往外沁出的香气。 她的腰肢、腿和胸口有雪白的华光在流动,细嫩的肉随着虞城微微颤动。 虞城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不敢太粗暴,问:“疼吗?” 疼自然是疼的。 可是叶灵摇摇头,“不疼,很舒服。” “真的?” “当然。” 虞城低下头噙着她的耳珠,放肆地用舌尖吮吻。 双重夹击下,叶灵感觉像来了一场温柔而激烈的雪崩。 纤瘦的身子在柔软的大床上剧烈颠簸,她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虞城帅气的脸,在心里说,往后余生,好好爱这个男人。 好好爱他。 不知过了多久。 两人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疯狂。 叶灵细瘦的腿绷紧,白生生的脚背挺得笔直。 两人粗重的呼吸像黑夜里振奋的野兽。 虞城喉间突然长长地叹出了一声,脑中一阵激越的冲动,有什么像是快要裂开似的,整个人仿佛已冲入九重天外…… 缓了一下,他拿起毛巾温柔地帮叶灵擦拭。 叶灵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发软,连动弹的劲儿也消耗尽了。 奇怪。 做这事明明没爬山累,腿却比爬山时软得多。 她伸手抱住虞城的腰,樱桃红的小嘴凑到他耳边,唤道:“老公,老公。” 虞城只觉得她的声音像百灵鸟一样,灵动俏皮,又像带着钩子,勾着他的魂。 勾得耳朵都酥了。 身上又开始燥热起来,一阵难忍的感觉冲荡全身。 若不是念及她初次,真想把她按到身上,折磨到让她求饶。 叶灵手指指腹在他的唇上轻轻研磨,“听说男人第一次会蔫,坚持不了几秒钟,没想到你还挺行。” 虞城也以为自己会蔫会怂,可是他没有。 他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怂货,也不再是软蛋。 在叶灵面前,他身骨硬得出奇。 他将手臂伸到她颈下,抱住她,低眸望着她。 情事过后的她,比刚才更添三分媚态。 一头黑发像一簇舒卷的云散落在枕头上,粉脸红唇,水汪汪的大凤眼,颈间香汗淋漓,十分性感。 他趴到她的脖颈上用力嗅了一下,“好香。” 叶灵俏皮一笑,眉眼如月,生动而皎洁,“因为老公香,小灵子沾了老公的香气,自然也变得香了。” 天! 这张嘴,谁不爱? 虞城一直以自己嘴甜为傲,曾被陆恩琦取绰号虞甜甜,可是碰到叶灵,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她比他甜多了。 他低下头,拿唇去碰她软糯的唇,亲一下,再亲一下。 怎么都亲不够。 叶灵往上挪了挪,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说:“老公,从今天开始,咱俩把心都腾空。以后你的心里只装我,我的心里只装你,好吗?” 虞城脑子已经晕晕乎乎,道:“好,以后心里只装你。” 感情的事,真的要适当地昏头昏脑才行,太过冷静的人,注定要孤独一生。 二人互相搂抱着,像两尾孤独却渴望温暖的鱼,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日偏西才醒。 虞城掀开被子下床,对叶灵说:“饿不饿?想吃什么?” 叶灵慵懒地伸展一下手臂,猫咪一样伸出红红的舌头在小巧而美丽的唇上绕了一周,淘气地摇一摇披拂着夜色一样漆黑的长发说:“想吃老公。” 虞城觉得不行了。 再被她这么撩下去,他可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 很想握着她的细腰,拍着她的翘臀,再来一次。 虞城强行压下身体的燥热问:“腿能走吗?不能,我抱你走。” “能,老公刚才运动量过大,就不麻烦老公了,我自己走。” 叶灵下床,将身上的宝石红纱裙往下拽了拽,扭扭腰肢活动一下筋骨。 那头缎子般漆黑油亮的秀发随之一舞,倾泻在肩。 她冲虞城迷人地一笑,“老公,你爱我吗?” “爱。” “有多爱?” “死在你裙下都行。” 叶灵弯起眼睛笑,脸上没有酒窝,却像盛满了酒,醉得虞城不知东南西北。 他走到叶灵面前,弯腰将她抱起来,朝浴室走去,好奇地问道:“小灵子,你怎么这么会?这么媚?我以前当你是个没有女人味的黄毛丫头,原以为是个青铜,没想到却是个王者。” 叶灵一手搂着他的肩膀,另一只食手轻轻摩挲着他鼓起的喉结说:“你知道我们系最妩媚的是谁吗?” “谁?” “我们系最妩媚的是表演老师,纯纯大老爷们,四五十岁的八尺大汉,妩媚起来整个娱乐圈的女明星加起来都比不上他,真正的风情万种,千娇百媚。” 虞城暗叹,导演系果然是个神奇的系。 叶灵亦是个神奇的宝藏女孩。 他抱着八十六斤的叶灵大步朝浴室走去,想起秦悦宁以前经常扛着自己跑得虎虎生风。 乾坤,阴阳,阴回归阴,阳回归阳,才是正道。 虞城低声说:“谢谢你,灵子。” “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成为真正的男人。” 第1686章 天才宝宝 叶灵抬手抚摸虞城帅气的脸,“我要谢谢老公让我成为真正的女人,象拔蚌比我想象得更美味。” 她漂亮的唇微微撅着,仿佛意犹未尽。 虞城一怔,“象拔蚌?” 他也是吃海鲜长大的,瞬间领悟到叶灵在说什么。 虞城啼笑皆非。 到底是导演系的,什么都敢说,热辣得近乎直白,却别有一番风趣。 二人沐浴过后,吃了午餐。 虞城拨通虞瑜的手机号,问:“你们领证顺利吗?” 虞瑜嗯一声,“凑合。” 声音低而慵懒,像是很累。 虞城道:“晚上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领证是人生大事,没妈张罗,哥哥帮你张罗。咱爸让他先在医院里待着吧,晚些日子再接出来,省得又被气进去。” 虞瑜突然间很想哭。 有爹有两个妈,却活得像孤儿。 青回更是除了师父师弟,再也没有其他亲人的纯孤儿。 领证这么大的事,却只有哥哥帮忙张罗。 好在还有俩哥哥。 虞瑜道:“好,你看着办吧。” 虞城挂断电话,拨通助理的号码,让他安排一个氛围好点的餐厅,不去自家酒店了,去自家酒店像回家,没仪式感。 助理很快订好酒店。 虞城问叶灵:“喜欢什么颜色的钻石?” 叶灵笑,“都行,只要是老公送的,什么颜色都是我的本命色。” 虞城笑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她这张嘴啊,让他觉得自己的嘴长了白长。 虞城拨通顾纤云的号码,“嫂子,你帮我留意一下,找颗漂亮的宝石,我要做戒指和项链。” 顾纤云问:“多大年龄?什么性格?喜欢什么样的宝石?” 虞城满眼柔情望着叶灵,说:“二十二岁,性格多变,白钻、粉钻、黄钻、祖母绿都可以,只要够贵重,够稀有就行,价格无所谓。” “用于什么场合?” “婚戒。” 顾纤云吃了一惊,“你要结婚了?这么快。” “是,今天去民政局领证,因为户口本被挂失,没领成,但是婚戒不能少,以后办婚礼的时候要戴。” 这速度,堪比坐火箭。 顾纤云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为虞城开心。 这些年,他对秦悦宁的痴情样,他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他打一辈子光棍。 顾纤云道:“恭喜恭喜!办婚礼一定要告诉我们。” “当然。” “我帮你留意,有合适的,给你打电话。” “谢谢嫂子!” 虞城和叶灵稍作休息,重新换了身衣服,去虞瑜家,方便和他们一起去酒店。 虞城有虞瑜家的门锁密码,便也直接输入指纹进去。 一入客厅,听到楼上卧室幽幽传来风骚入骨的歌声,“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欲望……啊痒……越慌越想,越慌越痒,越搔越痒……” 是原唱歌手唱的。 用音响放出来的。 那妩媚的、风骚的歌声,听得人欲罢不能,耳朵痒,心痒,身子也痒。 虞城和叶灵对视一眼,想起二人一上午的疯狂,忍不住心旌荡漾,浮想联翩。 虞城纳闷,虞瑜平时不怎么听歌,今天怎么忽然放起歌了? 难道二人也在做少儿不宜之事? 他给虞瑜发了条信息:忙完下楼,你哥嫂在楼下,带你们去吃饭庆祝。 楼上的歌声瞬间停止。 虞城和叶灵又对视一眼,果然如他们所料。 过了十多分钟,虞瑜穿好衣服,头发半干下了楼。 很快,青回面无表情地也下来了。 虞城道:“歌不错。” 虞瑜抬脚踢了青回的鞋一下,“上午去你们家,青回抱着花,做贼似的上了二楼。回来,就用手机找这首歌,循环播放了一上午,抽风了似的,也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 闻言,叶灵的脸臊得通红。 情侣间的小情趣被青回撞个正着。 在虞城面前怎么骚都行,外人面前还是要端一端的。 四个人上车。 抵达助理订的餐厅。 是一家度假模式的餐厅,环视优雅幽静,别有情致。 房间提前精心布置过,墙壁上用酒红色的玫瑰拼成一行字:祝虞瑜女士和青回先生领证快乐! 硕大的餐桌中间还给配了法式烛台,上面插了红烛。 虞城将助理准备的百合花递给虞瑜,“妹妹,祝你和青回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虞瑜接过百合花,扔到青回怀里,白了青回一眼道:“贵子就不求了,只求别生个像他那么古怪的小毒物就行。” 虞城笑,“那就生儿子,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 “这东西可不是想要什么就能要什么的。” 一直板着脸的青回忽然开口:“儿子虞舟,女儿青遇。” 虞瑜瞥了他一眼,“长得不美,想得挺美!无论儿子女儿都姓虞,你就是个借种的。” 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师父谁都不怕的青回,硬是安静地听着,一句没反驳。 虞城觉得青回好像变了。 领了结婚证后,变得温顺了,不再像从前那么又横又邪。 倒是虞瑜,有点嚣张了。 虞城抽了张纸巾团成一团,朝虞瑜扔去,嘴里嗔道:“知足吧。青回哥身手好,有赚钱的能力,给他机会,赚得不一定比你少,还对你死心塌地。他虽然是孤儿,但是师父能打。你除了比他多几个臭钱,还有什么?” 虞瑜脸白了白。 这是亲哥,这张嘴跟她埋汰他时简直一模一样。 虞瑜看向叶灵,“嫂子,这周末,带你去见我爷爷奶奶。见过之后,我派人给你们操办婚礼。如果我爸派人找你的茬,你告诉我,我让青回收拾他。” 叶灵道:“好。” 心里暗暗感激她。 嘴巴是刻薄了点,但是心是真的好,为人特别仗义。 都说小姑子难缠,在他们这里不存在。 四人点了菜。 菜很快上来。 正吃着,虞城手机响了。 是顾逸风打来的。 虞城急忙按了接听,亲昵地喊道:“逸风哥。” 顾逸风道:“听纤云说你要结婚了,我正好带着舟舟来岛城给他看病,路过,去拜访一下你们。” “你在哪?” 顾逸风报了所在地区。 “离我们很近,我们在餐厅,你带着舟舟过来吧,我给你发定位,要不要派车去接你们?” “不用,有车,马上过去。” 虞城给他发了定位。 十几分钟后,顾逸风抱着舟舟走进来。 推门而入的瞬间,叶灵惊呆了! 世间怎么有如此完美的男子? 英俊矜贵,丰神俊朗,星眸剑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俊美无比。 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他。 一入这包间,整个房间仿佛都亮了,真真是能让蓬荜生辉的人。 他身上仿佛自带打光灯,魅力十足。 哪怕他怀中抱着个男婴,已为人夫和人父,仍旧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虞城本来想介绍顾逸风和叶灵认识,见叶灵这副模样,不由得紧张。 他急忙抬手捂住叶灵的眼睛,低声对她说:“逸风哥有太太,太太很漂亮,很优秀。他们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家庭幸福。你可千万别学虞瑜,再中邪了。” 叶灵笑道:“老公,你多虑了。他很优秀,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但也仅仅是多看几眼。我最爱的还是你,一直都会是你。” 虞城这才敢松开手。 顾逸风抱着舟舟走到空位上坐下。 虞城起身去招呼他点菜。 顾逸风将准备的礼物拿给他,又给了青回一份。 青回绷着一张冰块脸接过来,也不道谢,拿眼去瞅舟舟。 一直面无表情的舟舟忽然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眼神无比嫌弃。 那表情转瞬即逝。 叶灵却捕捉到了。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指着舟舟,“这个宝宝,这个宝宝该不会也是个小天才吧?像小天予一样的天才宝宝!” 第1687章 天降惊喜 众人纷纷低头去看舟舟。 舟舟又恢复从前的面无表情,坐在顾逸风怀里一动不动。 在旁人眼里,这酷酷呆呆的模样,和聪明机灵的小天才压根沾不上边。 更别说和小小年纪便能呼风唤雨、点水成冰的小天予比了。 虞城纳闷,问叶灵:“灵子,你为什么说舟舟是天才宝宝?” 叶灵盯着舟舟帅而奶的小脸道:“感觉。我刚才看到他脸上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正常小孩一点点大,谁会做这种表情?智商有问题的小孩,更做不出这种表情。这说明舟舟智商没问题,且远超普通小孩。” 顾逸风问:“你确定没看错?” 叶灵语气异常坚定,“没看错。我是京都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的,一个合格的导演,具备敏锐的观察力和感受力,能感知并捕捉到人物面部表情和情感等细微变化,是入行门槛。” 顾逸风握着舟舟的小胳膊,把他翻过来,面对着自己。 他敛眸,聚精会神地盯着他漆黑的大眼珠道:“舟舟,你看着爸爸的眼睛,告诉爸爸,你不是听不懂我们说话,只是懒得搭理我们,对吗?” 舟舟端着一张奶萌的小脸,丝毫反应都没有。 顾逸风抬手轻轻抚摸他软嫩的脸蛋,“舟舟,你妈妈非常担心你,担心到精神都快出问题了。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你,在你面前,她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担忧。你可以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但是你要告诉爸爸,你是正常的,让你妈妈放心。你们的妈妈没生你们之前压力就非常大,生了你们之后,压力更大了。她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妈妈,十分不容易。” 舟舟原本清亮的大眼睛忽然就蒙上了一层泪光。 他能听懂! 惊喜从天而降! 一向镇定自若的顾逸风,几乎要喜极而泣! 从出生起,这孩子就没哭过,一直都是不哭不闹不笑,像个没有感情的仿真娃娃。 顾逸风难掩激动,将他举高又放下,接着把他的小身子贴到自己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松开。 他低头去亲吻他的小脸蛋,声音微沉唤道:“舟舟,舟舟。” 舟舟脸别到一边,泪汪汪的大眼睛又露出嫌弃的表情。 仿佛之前一直高冷,就是烦被人亲吻。 叶灵指着他的眼睛,推了推身边的虞城,“看,他又开始嫌弃了!这个宝宝好有性格,我喜欢!” 虞城望着她羡慕得闪闪发亮的眼睛,低声说:“这个可以有,回头安排上。” 叶灵嘴上应着,心里却说,普通人可生不出这种天赋异禀的小孩。 几百年就出那么几个。 顾家却来了俩。 这是上辈子拯救了全宇宙吗?这辈子才落得这么好的福气? 顾逸风饭也不吃了。 他抱起舟舟,对众人说:“抱歉,今天没法给各位庆祝了。改天等你们办婚礼,我和纤云到场好好给你们庆祝。” 虞城忙站起来,“逸风哥,你快带舟舟回家见嫂子吧,别让她担心。” “好。” 顾逸风冲叶灵、虞瑜和青回,各点一下头,抱着舟舟,朝门口走去。 他的保镖进来取包。 虞城急忙拿起包,又去给顾逸风开门。 送他到电梯厅,又帮他按电梯。 保镖想按,都抢不过他。 叶灵跟出来,看着虞城忙前忙后,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讨顾家人喜欢了,情商高,热情,细心,且是真把顾逸风当成哥,以真心换来真心。 顾家一帮男儿太优秀了,虞城被他们衬得有点黯然失色,但是他也有他的闪光点。 将顾逸风送到车上。 虞城摸摸舟舟的小脸蛋,嘴里念着,“沾沾天才宝宝的光,以后叔叔和阿姨也生个像舟舟这样的天才宝宝。” 舟舟闭上眼睛,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最烦这帮凡人对他动手动脚。 叶灵仿佛能猜到舟舟的心思,对顾逸风说:“逸风哥,我觉得舟舟性格很高冷,回去少让人碰他摸他抱他,你看他好烦被人打扰。” 顾逸风看出来了,向叶灵道了声谢。 一刻都不想在岛城多待,当晚,顾逸风便坐上私人飞机飞回京都。 一个半小时的航程。 到家的时候,顾纤云正抱着帆帆,给他唱催眠曲。 她声音柔美宠溺。 帆帆张着小嘴乐呵呵地望着她的脸,手舞足蹈,没多久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眼一闭,他睡沉了。 舟舟嫌弃地瞅着他,仿佛在说,愚蠢的小孩,睡个觉,还得让妈妈哄。 顾纤云小心翼翼地把帆帆放到婴儿床上。 顾逸风抱着舟舟,对她说:“出去说,别吵醒帆帆。” “好。” 二人同舟舟去了隔壁客卧。 顾逸风把舟舟放到她怀里,道:“快抱抱你的天才儿子。” 顾纤云一怔,“天才?你说舟舟是天才?岛城那边的医生这样说的?确诊了?” 顾逸风伸手捏了捏舟舟的小脸蛋,“这小家伙早慧,估计是嫌我们烦,特意装傻。” 顾纤云以为顾逸风故意说这种话来安慰她。 她把舟舟放到床上,握着他的小肩膀,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温柔,“舟舟,告诉妈妈,爸爸说的对吗?” 舟舟像个冷静的大人似的回道:“对。” 十分清晰的一个字。 他还不到一岁,这个年龄普通小孩喊个爸爸都费劲。 可是他居然能如此清晰地说出“对”。 顾纤云鼻子一酸,眼泪涌出来。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把舟舟抱进怀里,泣不成声道:“太好了!舟舟,太好了!太好了!” 她不用愧疚了,也不用觉得对不起顾家了。 身上的重压,一直压在心头的雾霾,突然间就消失了! 她如释重负。 不想让舟舟看到自己哭,她对顾逸风说:“逸风哥,你看着舟舟,我去给他冲壶奶粉喝。” “舟舟在路上已经喝过了。” “我去给他拿衣服,换衣服。” 有保姆和月嫂,喊一声,衣服就送过来了。 顾逸风猜到她是想出去好好哭一哭,微微颔首,“去吧。” 顾纤云亲亲舟舟,“等妈妈。” 她站起来,一转身,眼泪疯狂地涌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舟舟清晰的声音,“妈。” 清脆的童声宛若天籁之音。 这是顾纤云一直以来,最盼望舟舟能喊的。 她从兜里抽出纸巾擦干净眼泪,转身,红着眼圈望着舟舟,满面含笑重重应了声,“哎。” 舟舟盯着她泛红的眼圈,稚嫩的童音说:“对,不,起。” 第1688章 太过震撼 顾纤云和顾逸风都惊住了。 小孩子模仿能力强,他说“对”,有可能是学大人发出那个音。 喊“妈”,这个年龄的小孩正处在学话的年纪,喊个“爸爸妈妈奶奶”,聪明点的说话早的,也能做到。 可是他说“对不起”,这严重超纲了。 顾纤云再也忍不住,抱着舟舟,哭起来。 数年积压的委屈,大到沉重的压力,对舟舟的心疼和担忧,全化作眼泪流出来。 舟舟抬起稚嫩的小手,帮她擦眼泪。 这懂事的举动,让顾纤云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顾逸风拿起舟舟用的婴儿毛巾,走到顾纤云身边,帮她揩掉眼泪。 顾纤云一手抱住他,一手抱着舟舟,哽咽道:“我明天打电话,告诉我爸妈和我爷爷,省得他们老是担心,还有你爸妈和奶奶。你爷爷,也告诉他吧,这也是他的一块心病。” 舟舟眼底又露出嫌弃的表情。 仿佛很烦顾傲霆浮夸的动作,黏人精一样的操作。 顾逸风瞥见他眼底的嫌弃,道:“告诉岳父岳母、你爷爷,我爸妈和我奶奶就好。至于我爷爷,别告诉他了,否则他会把舟舟烦到自闭。” 顾纤云听着有道理,点头应着。 当晚顾纤云一夜未睡。 平时以为舟舟智商低,她对他偏爱一些,今晚直接让他睡到她和顾逸风中间。 一夜搂着他,时不时睁开眼睛看看他,激动得毫无睡意。 舟舟伸出小手,覆到她的眼皮上,轻声说:“睡。” 顾纤云再次惊住。 怕他不睡,她便假意睡着。 从智障到天才,过山车似的巨变,让顾纤云狂喜。 狂喜的心情像潮水般在体内蔓延,蔓延至每处神经末梢,身体每个细胞都充斥着开心的因子。 上次这么开心,还是和顾逸风领证的时候。 心病终于没了,心底碗口大的疤也长好了。 她把头凑到舟舟的小身子旁边,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觉得活着如此美好。 再艰难,只要坚持下去,总能看到希望。 一夜未眠,第二天顾纤云仍精神抖擞。 她睁开眼睛,去给舟舟换纸尿裤,见舟舟纸尿裤的魔术贴撕开,敞着。 顾纤云问顾逸风:“这是你撕开的吗?” 顾逸风正给帆帆换纸尿裤,出声道:“他自己撕的。” 顾纤云惊喜之余,觉得好笑。 这娃是彻底不装了? 顾逸风给帆帆换好纸尿裤,抱在怀里,说:“你给舟舟拿个新的纸尿裤,看他会不会自己换?” 舟舟抬起大眼睛,白了他一眼。 顾逸风笑,“装了那么久,挺累的,让你释放一下天性。” 舟舟又白了他一眼。 顾纤云拿起一块新的纸尿裤,递给舟舟。 舟舟用稚嫩的小手抓过来,撕开魔术贴。 笨拙的小身子跟不上他的智商,换起来有点吃力。 他眼里又露出嫌弃的神情,这次不是嫌弃别人,是嫌这身子发育得太过缓慢。 顾纤云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更多的是惊讶。 帆帆活泼爱笑,思想也符合正常小孩,可是舟舟,这行为这思想这智商,简直逆天了! 她麻利地帮舟舟换好纸尿裤,将他抱在怀里。 月嫂们冲好奶粉走进来,要喂舟舟帆帆喝奶。 顾逸风将她们支出去。 他喂帆帆喝奶,让舟舟自己抱着奶瓶喝。 舟舟又白了他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早知道你这样,我再多装几年,急死你! 虽然嫌弃,但他还是自己抱着奶瓶喝起来。 帆帆喝奶喝得津津有味。 舟舟却是嫌弃的表情,好像喝奶是多丢人的一件事。 顾逸风一边喂帆帆喝奶,一边颇有兴致地观察着舟舟。 他小时候也比正常小孩早慧,但那是父母教得好,尤其是母亲,胎教里就开始教,耳濡目染,自然能熏陶到。 墨鹤说他是他师父的再生,可他却记不得,只是对墨鹤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其中可怜墨鹤的成分居多。 顾逸风问舟舟:“你还记得你上一世是什么身份吗?” 舟舟瞥他一眼,继续喝奶,拒绝回答。 顾逸风又问:“你上一世有没有未完成的心愿?说出来,爸爸可以帮你完成,让你不再留有遗憾。” 舟舟原本面无表情地喝着奶,忽然间大眼睛里又涌出泪光。 顾纤云心疼坏了。 她急忙拿婴儿用的小毛巾帮他擦掉眼泪,嘴里柔声哄道:“舟舟不哭,舟舟不哭啊。” 舟舟放下奶瓶,轻启软糯的小嘴,“有。” 顾逸风问:“是什么?” 舟舟摇摇头。 顾逸风小时候,因为被墨鹤认作他师父的再生,曾经和妈妈一起研究过再生人的事,对此事略知一二。 这些人的记忆,有时候需要一些导火索,或者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记起来。 和失忆的原理差不多。 吃过早餐后,收到电话通知的顾北弦、苏婳、顾谨尧、云瑾和秦姝纷纷赶过来。 每个人脸上都是惊喜的表情,难以相信,一直不言不语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像仿真娃娃一样的低智儿,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巨变! 顾北弦伸手将舟舟抱在怀里,在他脸上左亲右亲,问东问西。 舟舟头扭到一边,挤着小鼻子和大眼睛,嫌弃得很,拒绝回答他任何问题。 顾北弦亲完了,把他递给苏婳。 苏婳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地抱着舟舟,让他的心口贴着自己的心口。 舟舟拿小脸贴贴她美貌不减的脸,仿佛更喜欢她。 顾北弦羡慕坏了,嗔道:“这臭小子重女轻男,嫌弃我,却喜欢你。” 云瑾凑过来,朝舟舟伸出双手,“来,舟舟,外婆抱抱。” 舟舟小身子撇到一边,拒绝被她抱,却朝顾谨尧看过去。 顾北弦捕捉到了,觉得稀奇,“这小子不是重女轻男,是喜欢性格沉静的人。” 舟舟略过云瑾,朝顾谨尧伸出奶胖的小手臂,小嘴一张,轻吐一个字,“抱。” 不是小孩子撒娇含糊不清的“抱”,而是非常清晰的命令式的一声“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在电话里听顾纤云说,众人都不太相信,见了面,才知这是真的。 太震撼! 顾谨尧走过来,从苏婳手中接过舟舟,将他抱在怀里。 舟舟小嘴巴贴到他的耳朵上,小声说:“报仇。” 顾谨尧少时在国外读军校,又进异能队五年,接触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国外上百年的老房子多,闹鬼有异灵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发生自己人身上,顾谨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低声问舟舟:“孩子,让外公帮你报什么仇?” 舟舟想说,可是思维被这小小的身子困住,表达不出来,急得他小脸通红。 众人再次惊住! 因为他打从出生起,就没有任何表情,尿了饿了从来不哭不闹,更别说红脸了。 这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顾谨尧将温厚的掌心覆到舟舟小小的后背上,轻轻摩挲着,安慰道:“舟舟,别着急,等你能说很多话了,再告诉外公。无论什么深仇大恨,外公都会想办法帮你报,相信外公的能力。” 舟舟漆黑的大眼珠泪光闪烁。 众人再次震惊! 这孩子太特别,太另类了! 秦姝走过来,温柔地摸摸舟舟的小脑瓜,想抱抱他,可是他紧紧贴在顾谨尧怀里不肯下来,只能忍着。 说话间,佣人进来报:“逸少,晔少带女朋友来访。” 顾逸风道:“快请他们进来。” 同时朝大家示意,不要表现得太过明显,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舟舟的特别之处。 毕竟楚晔新交的女朋友,于他们来说,还是外人。 很快,楚晔和元娉拎着几样包装精美的礼盒走进来。 二人一个是高挑俊美,翩翩如玉的俊公子。 一个是娉娉婷婷、美貌娴静的大家闺秀。 站在一起,璧人一对。 楚晔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元娉,元峻的堂妹。今天周末,正好来看看俩宝宝,没想到大家都在。” 元娉冲大家娴雅一笑,跟着楚晔的介绍开始打招呼。 从秦姝开始喊,然后是顾北弦、苏婳、顾谨尧、云瑾、顾逸风、顾纤云,接着是帆帆,最后是舟舟。 因为舟舟一直趴在顾谨尧怀里,头埋在他脖子里不肯回头。 元娉声音温柔动听地冲舟舟打招呼:“舟舟,你好。” 舟舟小身子保持原先的举动,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十分冷漠。 刚才元娉冲帆帆打招呼时,帆帆手舞足蹈,热情得很。 元娉有点纳闷,又喊了一声,“舟舟。” 舟舟的小身子忽然开始抖起来,越抖越剧烈,抖得像筛糠。 第1689章 深仇大恨 察觉舟舟的异常,众人蜂拥围过来。 一帮平时冷静镇定,泰山压顶都不怕的大佬女强人们,个个面露焦急之色,七嘴八舌地问:“舟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北弦朝顾谨尧伸出双手,“阿尧,把舟舟给我,我看看他怎么回事?” 云瑾也出声哄:“给我吧。舟舟,别怕,外婆在。” 苏婳道:“阿尧,你把舟舟放到床上看看。他平时不喜欢让人抱,是不是抱太久了,身体不舒服?” 顾纤云也朝顾谨尧伸出手,“爸,把舟舟给我吧。” 正所谓关心则乱。 顾谨尧仍抱着舟舟,谁都没给。 他大手轻轻抚摸着他小小的身子,坚硬的声音调得温柔,说:“舟舟,有什么委屈,告诉外公。外公答应帮你报仇,一定会报。” 众人绕到顾谨尧对面,去看舟舟的表情。 萌帅的小脸已是泪流满面,小身子仍在剧烈颤抖。 自打出生起,这孩子哪像现在这么哭过? 可把众人心疼坏了。 顾北弦急忙去拿毛巾帮他擦眼泪。 顾纤云以为他饿了,出去喊月嫂让冲奶粉。 顾逸风去解他的纸尿裤,看他是不是尿了? 苏婳、云瑾和秦姝则去找他的玩具来哄他。 可是众人忙得团团转,舟舟仍旧哭个不停,颤抖的小身子停不下来。 元娉仿佛做了错事一般,自责地问楚晔:“舟舟是不是怕生?头一次见我,被吓到了?” 楚晔盯着舟舟颤抖的小身子,也觉得纳闷,“不是,舟舟情绪一向稳定。给他们俩办百天礼时,来的人人山人海,政商娱文体研农工武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别说哭了,丝毫受惊吓的感觉都没有。今天的他,很奇怪。” 元娉低声说:“要不,咱们走吧?” 楚晔微微颔一下首,“好。” 他看向苏婳,“姑妈,我带元娉走了,改天再来探望舟舟和帆帆。” 一向沉静淡定的苏婳被舟舟哭得心慌心疼,顾不上招待他们了,便说:“行,改天你带元小姐去日月湾玩。” “好的,姑妈。”楚晔牵起元娉的手,朝门口走去。 二人快走到门口时,舟舟忽然扭头,冲他们喊道:“慢!着!” 清脆且清晰的童音奶声奶气。 说话的方式和决绝,却是成年才有的。 楚晔和元娉只觉得后背发凉,头发微微发麻,鸡皮疙瘩麻嗖嗖地冒出来了。 元娉下意识地抓紧楚晔的手。 不知为何,她有种大白天见鬼的感觉。 楚晔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害怕。 慢半拍,二人缓缓转过身,朝舟舟走过去。 来到舟舟面前,舟舟的身体仍旧在抖,泪流满面地望着元娉,蠕动软糯的小嘴巴说:“我,难,过。” 他想说的是,不知为什么,看到你,我很难过,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可是这具不足一岁的小身体,小嘴巴不受他思维的控制,说不了长话,急得他脸通红。 他长得太好看,雪肤玉骨,帅气奶萌,泪流满面的样子太招人疼。 元娉心头的恐惧慢慢消失。 她垂下头,目光温柔地望着他说:“舟舟,别难过了,大家都很爱你,开心点。” 舟舟朝她伸出小手,想去摸摸她的脸。 元娉凑到他面前,弯下腰,配合他。 舟舟小手触到她的脸上轻轻摸了摸,眼泪流得更汹涌了,身体也抖得更厉害。 原因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顾逸风怕舟舟出事,拨通易川的手机号,走到阳台,把刚才发生的事,对易川说了一遍。 易川道:“你心中其实已经有答案,找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对吧?” “是。” 易川沉默片刻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我们当医生的是唯物主义者,但是有些东西,科学的确解释不了,确切地说是目前的科学解释不了。未来,等科学发展到一定程度,说不定就能解决了。你说的这种情况,心理科有病历,国内国外的新闻上也有报导。” “会不会对舟舟造成伤害?” “如果精神正常,没有出现昏迷、虚弱、精神萎靡等症状,影响不大。若出现上述症状,及时送到医院就诊。” “好。” 顾逸风返回客厅,走到楚晔面前,神色少有的肃穆,对他说:“阿晔,你跟我去趟书房。” 楚晔点点头。 二人乘电梯去了楼上书房。 顾逸风把房门关上,窗户也关上,这才对楚晔说:“你多告诉我一些元小姐的情况,越详细越好,这对舟舟很重要。舟舟从没出现过这种反应,直到遇到元小姐。我怀疑舟舟还保留着上一世的记忆,我开玩笑地问过他,他说‘有’,刚才还趴到我岳父怀里,莫名其妙地对他说‘报仇’。” 刚才舟舟的谈吐,由不得楚晔不相信。 思索片刻,楚晔道:“元娉其实不是元仲怀和他太太所生,是他们收养的。元娉的亲生父亲是一位缉毒英雄,生前潜入毒枭内部,参与了数次卧底行动,抓过的毒枭不计其数。毒枭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曾悬赏千万取他性命。他死后,全家都遭到毒枭报复,被血洗杀光,只有元娉一人侥幸存活。这事当年闹得很轰动,元老为了保护元娉,把她交给元仲怀夫妇收养了。” 闻言,顾逸风大为震撼! 他陷入长久沉默。 为元娉生父的无私和英雄事迹震撼,为毒枭的残忍震撼,也为这事的离奇震撼。 难怪舟舟看到元娉,反应如此强烈,原来有这层渊源在。 这种事科学的确解释不了,可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舟舟和沈天予还不一样。 小天予身上虽然有郦儿一缕亡魂,但是他不像舟舟这般,身上仿佛压着深仇大恨,小天予对前世的记忆并不深刻。 顾逸风手搭到楚晔的肩上说:“我知道了,谢了兄弟。” 楚晔同样将手搭到他的肩上,神色郑重道:“哥,保密,不要让元娉知道。她外表虽温柔,骨子里却有刚烈的基因。若被她知道身世,她会不顾死活地去找那帮毒枭报仇。那帮大毒枭,老巢在金三角,位于三国交界点,不属于任何国家管,手上又有各种先进武器装备,连元老都束手无策。元娉去报仇,必死无疑。” 顾逸风颔首,“放心。” 二人离开书房,下楼。 看到舟舟被元娉抱在怀里。 他的小身子趴在元娉的肩上,眼泪已被擦干,身体却仍颤抖不止。 顾逸风朝他大步走过去。 舟舟抬起头,红着眼圈对他说:“爸,报,仇!” 第1690章 两世难忘 灭顶之灾,仇恨太深,哪怕轮回了,依然刻入骨髓,两世难忘。 顾逸风望着这个不足一岁的奶娃娃,一时有些时空错乱。 娃是他的娃,魂却是英雄烈士的魂。 他大步朝舟舟走过去,从元娉手中接过来,将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低声对他说:“爸爸会帮你报仇,放心。” 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安全感,舟舟情绪恢复从前的稳定,身体也不再颤抖。 楚晔朝元娉递了个眼色。 二人告别。 苏婳去送他们。 顾逸风帮舟舟检查了纸尿裤,又喂他喝了半瓶奶,却没将他放下,而是一直抱着他,竖抱着,心贴着心的那种方式抱,直到把他哄睡着。 打小舟舟就省事,从来不用哄,往婴儿床上一放,眼睛一闭,很快睡着。 这是顾逸风头一次这样哄他入睡。 睡着了,放到床上,他偶尔还会抽搐一下,仿佛受了多大的冤屈。 若真是元娉生父的魂,的确是天大的冤屈。 最宝贵的生命献给了国家,全家人也被牵连。 灭顶之灾,天大的仇恨,换了谁都会死不瞑目。 留顾纤云和云瑾看护舟舟和帆帆,顾逸风朝顾谨尧、顾北弦看了一眼,走出去。 二人跟随他来到隔壁卧室。 顾逸风将舟舟上一世是缉毒英雄,被毒枭杀家,且全家被杀一事,告知二人,特意隐瞒了元娉的真实身世,因为答应楚晔要保密。 即使他隐瞒,顾谨尧和顾北弦也猜出来了,但都聪明地没戳破。 顾北弦道:“金三角地理位置特殊,位于三国交界,不隶属于任何一国,地势以崇山峻岭居多,丛林密布,易守难攻,且那帮人手握先进重军火,杀人不眨眼,为舟舟报仇,不现实。很多孩子小时候,都会残存上一世的记忆。这些记忆会随着孩子的成长逐渐遗忘,等长大一点就什么都记不得了。我们好好保护舟舟,好好爱他,让他幸福安定地成长,就是对牺牲的英烈最大的回报。” 这话楚晔也说过。 深入毒枭老巢报仇,不现实。 连元老那种身份的人都束手无策,何况他们是经商之人? 顾逸风道:“这事是得从长计议,不能急于一事。” 顾北弦颔首同意。 顾谨尧却眸色沉毅,一言未发,垂在腿侧的双手渐渐握紧。 同一时间。 元娉同楚晔回到楚家。 小小的插曲,却让元娉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舟舟的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有成人的谈吐,舟舟看到她时的反常举动,舟舟剧烈颤抖的小身子,舟舟泪流满面的小脸。 除了让她诧异,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以及心痛感。 用文艺点的话来说,就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他,一见如故。 可她明明是初次见舟舟。 回到卧室,立在窗前,她望着窗外远处林立的高楼,陷入一种莫名的哀伤情绪。 楚晔让佣人泡了一杯玫瑰姜茶,上楼,端给元娉,道:“出去一趟沾了寒气,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元娉冲他微微一笑,接过玫瑰姜茶,捧在掌心,“谢谢。” 楚晔望着她眼底的哀伤,“怎么了?” “总觉得我和舟舟好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我和他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舟舟是很招人喜欢,长相帅气奶萌,乖巧懂事,很多人都对他一见如故。” 听他这么一说,元娉觉得真有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她低头慢慢将暖茶喝光。 等她放下杯子,楚晔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低头吻了吻她漂亮的额角,“我跟元老约个日子,登门找他提亲,把咱俩的婚事定下来。” 一种熨帖的温暖和从未有过的踏实感袭来。 元娉仰头望着他亮如星辰的眼睛,“订婚是大事,你不再好好考虑考虑了?” “已经考虑好了。” “我记得你好像一直在等一个曾救过你的少女,要不要再等等她?万一日后遇到她,你会不会后悔跟我这么快订婚?” 楚晔忽然俯身,握着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就朝床前走去。 把她放到床上,他跨到她腿上,在她嘴上用力亲了一口,俯视着她说:“要不要我先做点让你后悔的事?” 心爱的男人压在自己身上。 这姿势太直白,太撩人。 元娉心脏怦怦直跳,紧张地盯着他好看的眸子,问:“什么?” 楚晔将她的上衣下摆从长裤裤腰里抽出来,手顺着她柔软纤细的腰,往上探。 他一向斯文君子,交往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止于亲吻,即使抚摸也是隔着衣服抚摸比较文雅的位置。 突然朝她的胸袭来。 这么隐私的地方,让元娉有些错愕。 内衣扣被解开。 他的手指修长灼热,从由生疏到熟练,不过短短几秒钟,到底是聪明,竟然无师自通。 元娉的身体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战栗。 她几乎是本能地抱住楚晔修长挺劲的腰。 耻骨擦着他的腿,肌肤相触摩擦,小腹传来一阵莫名的痉挛。 楚晔一手抚摸她,另一手抻在她身体上方,垂首来亲她,只故意轻吻着她的额头。 那抚摸太刺激,元娉想亲他的嘴。 她探起身子,把嘴唇贴了上去。 楚晔像是故意逗她,只轻轻吻她的嘴唇,吻了几秒钟,接着仿佛不能控制自已高涨的情绪似的,把舌尖深深地伸进她的嘴里,并四处搅动。 他的牙齿轻轻咬着她发抖的嘴唇,手下抚摸的力度略略加大。 元娉有种难耐的冲动,嘴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叫声,全身发软,一颗心早已水汪汪的。 楚晔松开她,抽回手,翻身在她身边坐下,道:“如果以后找到当年救我的那个少女,你会怎么做?” 元娉心里骤然一痛。 还能怎么做? 自然是退出成全了。 可是她爱他,很舍不得他。 她望着他英俊矜贵的脸,压抑着情绪说:“无论你怎么做,我都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开心就好。” 楚晔微微扬唇。 到底是英烈的后代,奉献精神刻在基因里。 他抬手捏捏她的脸颊,“以前一直想找到她,身边诱惑不少,也被家人安排去相过亲,但是都无感,心里一直给她留着位置。后来遇到你,没多久叶灵以那个少女的身份出现,突然发现重要的不是救没救过我的命,而是感觉。人这一辈子,可能只会经历一次跟着感觉走的爱情,以后就全是权衡利弊了。” 他站起来,拉着她的手,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垂眸望着她,“无论那个少女找没找到,我爱的人都是你,不冲突。” 元娉垂下眼睫,消化他的话。 楚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拿出一枚戒指套到她的无名指上。 戒指上镶着一枚红钻。 鲜红的,红得像血。 钻是心型的,看上去宛若一颗血红鲜活的心。 打小在元家长大,元太太娘家又是商贾之家,元娉自然对珠宝有所见识。 天然的红色钻石是钻石中的珍品,不仅在宝石中稀有且珍贵,且是市场上每克拉价格最高的钻石之一。 天然红钻的稀有性极高,1克拉以上的红钻全球储存量不足5颗。 元娉伸手去摘戒指,“这太昂贵了。” 楚晔按住她的手,“不许摘,只有最昂贵的珠宝才配得上你。” 元娉眼含热泪。 得斯人如此,哪怕为他死,为他抽尽自己的鲜血都值得。 一周后。 楚晔备了厚礼,带着元娉,去元老家提亲。 一众车辆抵达大门口时,门口的警卫给元老的手下人打电话,要得到他们的同意,装聘礼的车才能开进去。 没多久,楚晔接到元老的电话,“小楚啊,聘礼就不收了,心意我收下。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好好待小娉。” 没有他的允许,装聘礼的车开不进去。 楚晔只好拎了一些轻便的礼物,和元娉一起走进去。 来到元老家。 元老气色没上次见时精神,看到楚晔露出热情的笑容,“小楚啊,回头有机会,我要好好谢谢你。” 没明说,但是二人心知肚明。 元老在谢他替他照顾英烈的后人。 楚晔笑道:“元爷爷,您一生都献给了国家,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何况小娉足够优秀,吸引了我,日后能娶她,是我的福气。” 元娉见他俩相谈甚欢,笑道:“你们俩聊,我去厨房给你们炒几个小菜。” 楚晔刚要拒绝,元娉已经朝厨房走去。 元老并不拦她,说:“小娉厨艺很好,不只会做京都菜,还做得一手云城菜,你等会儿一定要好好尝尝。” 楚晔抬眸环视客厅一圈,道:“元爷爷,咱们去书房说。” “好。” 楚晔搀扶他去书房,把房门关上。 扶他到座椅前坐下,楚晔压低声音道:“元爷爷,您相信人会投胎,有前世今生吗?” 元老沉默一瞬,“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小楚,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逸风哥家的孩子,叫舟舟,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小娉的亲生父亲。” 他把那天发生的事,挑着重点,简明扼要地对他一说。 饶是元老这种见惯大风大浪的人,也颇为震撼! 这未免太巧了! 这渊源…… 一向镇定自若的元老,按捺不住激动,当即站起来,拄着拐杖就朝外走,“小楚,你带路,我要去见见那孩子!” 第1691章 前世身份 元老这般大人物,历尽千帆,早已到了看万事皆云淡风轻的年纪,却如此激动。 实属少见。 楚晔急忙上前去搀扶他,劝道:“元爷爷,您别着急,咱们吃了饭再去吧,舟舟跑不了。” 元老这才停下脚步,捋捋胡须说:“看我,竟激动上了。” “我现在给逸风打个电话,约一下时间,万一舟舟午睡,去了要等。” “好好,你快打。” 楚晔把元老扶到沙发上坐下。 他拨通顾逸风的手机号,跟他约好会面时间。 挂断电话,楚晔对元老说:“元爷爷,咱们下午三点钟去好吗?那时舟舟刚好睡醒,小孩子,觉多。” 元老手担在沙发扶手上,连声道:“好好,小孩子睡好觉要紧。” “我去厨房帮小娉做饭。” 元老眼里露出欣慰的神色。 没给元娉挑好养父母,但是挑的这个男朋友,却无可挑剔。 也算是弥补了一腔遗憾。 楚晔走出书房,来到厨房。 元娉正和元老家的厨师一起备菜。 她长发随意绾起,身上穿一件简单的棕褐色围裙,耳边垂下柔软的碎发。 十分家居的装扮,但因为她气质出众,身段窈窕,让人觉得秀色可餐。 楚晔走到她身后,双手从她腰间伸过去,捉住她的双手,温声说:“我帮你洗菜。” 这动作,几乎是从后面抱着她了。 元娉心头一跳,小声说:“厨师叔叔在呢。你没干过家务,出去等着,要是觉得无聊,就陪我爷爷下棋去。我和叔叔做好饭,喊你们。” 楚晔垂首,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陪元爷爷不如陪你有意思。” 他唇中热气扑到她耳朵上。 元娉的耳朵倏地红了,心跳咚咚加快。 初见楚晔,他温润如玉,斯文绅士,没想到熟了后,竟这么会撩。 旁边低头专心切菜的厨师开口道:“我年纪大了,耳聋眼花,什么都听不清,看不到。你们小年轻的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别管我。” 元娉笑。 以前不知这位厨师叔叔竟如此风趣。 他才五十岁,正当壮年,如果真的耳聋眼花,怎么胜任厨师的工作? 楚晔学元娉的样子洗菜。 切菜他切不好,但是元娉刀工一流,能把豆腐切得很细很细,这是要做文丝豆腐羹的。 连厨师都忍不住赞叹:“小娉姑娘这刀工,可以去五星级酒店做大厨了。” 文丝豆腐羹楚晔常吃,看人做还是第一次。 他想夸她,又觉得心疼。 切成这样,指不定私下练了多久,手指估计都被割破过。 到底不是亲生的,他和楚韵哪用得着下厨房? 菜做好后,三人将菜端出去。 元娉做了文丝豆腐羹、白油鸡枞、茶树菇腊肉、水煎乳饼、酥炸云虫和野生菌菇汤,其他的菜是厨师做的。 元老夹起一块水煎乳饼放进嘴里。 金黄酥脆的外皮,里面软糯细腻,口感醇厚丰富,混着淡淡的奶香和独有的云城风味,回味无穷。 元老细细咀嚼,将乳饼咽下,对楚晔道:“五十多年前,我曾带兵到云城打过仗,回京都后,对云城的水煎乳饼和酥炸云虫念念不忘。小娉孝顺,特意去地道的云城菜馆跟人学习,终于学会,做出了我爱吃的口味。” 楚晔朝元娉投去温柔的一瞥。 难怪元老喜欢她,除了身世孤苦离奇,还因为她的细心和体贴。 元家子孙个个都是大忙人,缺这么一个细心的可人儿。 楚晔把元娉做的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每道菜都做得美味无比,无懈可击,比酒店餐厅里做得更精致更好吃。 用餐完毕。 几人稍作休息。 楚晔派人把元娉送回自己的家。 他带着元老,乘车前去星河湾。 楚晔带过来的几车聘礼,元老硬是一样没收。 抵达星河湾,舟舟刚睡醒没多久。 顾谨尧抱着他,在阳光暖房里赏花。 帆帆则由顾纤云抱着。 自打知道舟舟的离奇身世后,每逢周末,顾谨尧都会抛下所有应酬,专程来陪伴舟舟。 也是奇怪,舟舟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唯独不嫌弃顾谨尧。 舟舟对一株开得正旺的红梅感兴趣。 盯着看了很久。 那红梅瓣瓣梅花如火似血,像因公牺牲的战友们的血,让他又记起了很多前尘过往。 帆帆则乐呵呵一张小脸,看到啥都笑,无忧无虑。 一母双胎,性格天差地别。 元老拄着拐杖,大步朝舟舟走过去,嘴里喊道:“舟舟小同志,我元宗勋来看你了!” 舟舟原本趴在顾谨尧怀里赏花,听到元老的声音,猛地扭头,朝他看过来。 漆黑的大眼珠盯着他看了几秒,舟舟忽地抬起白白嫩嫩的小右手,朝他唰地敬了个十分标准的礼。 所有人都惊住了! 尤其是顾纤云。 因为从来没人教过舟舟敬礼,电视也很少让他看,怕影响视力。 元老也举起右手,一脸郑重地朝他回敬了一个礼,并没有因为他不满一周岁,而轻慢他。 楚晔搀扶着元老,走到座椅上坐下。 顾谨尧也抱着舟舟,在他旁边的座椅上落座。 元老一脸慈爱地望着舟舟,问道:“舟舟小同志,你还记得你上一世叫什么名字吗?” 舟舟小嘴微张,十分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国,煦。” 元老神色一滞,随即眼圈就潮了。 的确是这个名字。 国姓很特别,十分罕见的一个姓,所以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对这个名字仍记忆犹新。 当年次子元仲怀在云城就职,结果刚上任没多久就出了这么大的灭门惨案,被灭的还是缉毒英雄的家人。 这事必须要妥善处置,否则会寒了英雄们的心。 元老亲自出面,前去给国煦一家送葬。 当时他打算把国煦的遗孤,秘密交给大儿子元伯君抚养。 元仲怀再三向他讨要,并信誓旦旦地说,会将元娉视为亲生女儿,他才松了口,没想到却害了那丫头。 元老伸出双手,对舟舟说:“舟舟小同志,我能不能抱抱你?” 舟舟点点头。 顾谨尧把舟舟放到元老身上,同时立在旁边,盯着舟舟。 毕竟元老岁数摆在那里,他怕元老不小心一松手,会摔伤他的宝贝外孙。 元老盯着舟舟影沉沉的大眼睛,“舟舟小同志,你还记得你上一世是哪里人吗?” 舟舟十分认真地答:“云,城。” “家里都有谁?” 舟舟道:“爸、妈、弟、妹……” 后面的不说了。 顾谨尧出声道:“元老,舟舟还不满一周岁,说不了太长的话,等再长大一些,可以更清楚地回答您的问题。” 元老微微颔首,问顾谨尧:“孩子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谨尧道:“有,胸口有红色胎记。” “我能看看吗?” 顾谨尧小心地帮舟舟解开婴儿服纽扣。 胸前赫然一片红色胎记,中间颜色深,旁边浅,仔细看,像是枪崩的。 浅色的像是晕染的血迹。 细嫩的手臂上还有芝麻粒大的红痣。 国煦当年就是被枪杀,被虐杀。 死得十分惨烈! 全家人也被血洗! 手上沾了无数敌人鲜血,早就心硬如铁的元老,此时忍不住泪目。 他小心翼翼地帮舟舟系好纽扣,把他按到怀里抱着,仰头,泪眼模糊。 第1692章 众志成城 舟舟的小胖手紧紧抓住元老的衣服,咬着为数不多的几颗小奶牙道:“报!仇!” 他想说的是,为他惨死的一家报仇! 为被同样虐杀牺牲的战友们以及他们的家人报仇! 为被毒害的数百万人口和因此支离破碎的家庭报仇!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盛载了他多少恨! 哪怕过去二十几载,哪怕死了,哪怕重新投胎,仍忘不掉,成为他两世的执念。 元老抱着他肉乎乎的小身子沉声许诺:“报!元老爷爷答应你,有生之年,一定会帮你们这帮因公牺牲的孩子和家人们报仇雪恨,否则我死不瞑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是给逝去的英雄和家人,最好的交待。 舟舟把头埋到元老的脖颈里,丝毫不怕生的样子。 上一世,当卧底之前,元老曾去云城视察,当时他有幸见过元老一面,对他十分敬畏。 如今托顾家的福,他可以趴在他肩头,拜托他报仇。 舟舟喜欢这一世的身份。 顾谨尧从元老手中接过舟舟,在他身边坐下说:“元老,我回去调查过,那帮毒枭如今兵力越来越强,嚣张狂妄,对附近的三国造成威胁。他们不只长期从事贩毒,还多次绑架犯罪,曾制造过数场震惊国际的惨案。我们可以联合那三国,一起围剿。” 元老点点头,神色凝重,“我回去找伯君商量,看他怎么部署。” 顾谨尧道:“行动时,叫上我,我曾在异能队工作过五年,作战经验还算丰富。” 楚晔也出声,“到时也叫上我,我虽然没有高强的武力值,但是脑子够用。” 顾纤云道:“这是我们家孩子的事,到时逸风一起去。” 舟舟举起小胖手,“叫!我!” 他想说的是,当年他是国煦时,曾多次以卧底身份,深入敌方老巢,对那边地势十分熟悉。 现在还记不太清,但是再长大一点点,记忆会更清晰。 元老摸摸舟舟的小脑瓜,慈爱又心疼地说:“小娃子,你这么一点点大,怎么能上战场?太危险了,就在家老实等好消息吧。” 舟舟小下巴一抬,固执地说:“带!我!” 元老被他固执又奶萌的模样逗笑了。 他指着舟舟的小脸说:“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志气和胆量,长大后不可估量。你们顾家当真是藏龙卧虎之家,佩服佩服!” 他更想说的是羡慕,羡慕! 人材才是根本。 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舟舟上一世的身份也确认得差不多。 元老拄着拐杖站起来。 楚晔急忙来扶他。 元老冲舟舟摆摆手,“舟舟小同志,元老爷爷走了,等行动时,派人来叫你。” 舟舟朝他挥挥小胖手,奶声奶气地说:“谢!谢!” 替惨死的家人谢他,替牺牲的战友们谢他,替上百万个被毒害的家庭谢他! 楚晔搀扶着元老朝阳光暖房入口走去。 舟舟的大眼睛却到处寻找,寻找元娉。 找了一圈没看到她的影子,他脸上露出沮丧的表情。 顾谨尧察觉到了,问:“舟舟,是想找你的元娉阿姨吗?” 舟舟点点头。 “外公打电话给楚晔,把她叫过来?” 舟舟摇摇头,朝他伸出小胖手,“笔,纸。” 顾谨尧连忙让月嫂去取纸笔。 月嫂很快将笔和厚厚一沓纸取来,递给舟舟。 舟舟肉肉的小手攥着笔,握笔的姿势都不对,在纸上开始画起来。 画毒枭老巢的地图。 刚开始画得很幼稚,像鬼画符。 连画数张,终于有了点地图的雏形。 他甩甩小手,忒嫌弃这个小身子,说不了太长的话,做不了太多的事。 幼稚的身体束缚了他成熟的思想和灵魂。 顾纤云怀里的帆帆好奇地伸出小胖手,来摸舟舟画的地图,小嘴张着,乐呵呵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舟舟挺嫌弃他的幼稚,但还是摸摸他的小手,教他:“地,图!” 帆帆望着他的小嘴,有样学样,跟着说:“爹,吐。” 舟舟懒得搭理他了,和他虽同龄,但有代沟。 舟舟继续埋头画地图。 顾谨尧望着他专心画地图的模样,想起苏婳年幼时画画的样子。 那时苏婳住在苏村外公家,他住在她外公家隔壁。 他经常趴在墙头上偷看苏婳画画,小小一个奶娃娃,粉雕玉琢的,不过两三岁的模样,握着画笔,寥寥数笔,便能画出生动的画,画虾画花画人,栩栩如生。 转眼间,各自成家,且儿孙成群。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舟舟甩甩小手,把画得还算满意的地图拿给顾谨尧,“外,公,看!” 顾谨尧接过来,用手机调出金三角的地形图,竟然完全吻合。 只不过舟舟画的稍显幼稚,就是幼儿园小班的水平。 顾纤云再次震惊,“从来没给他看过地图!” 舟舟道:“画,内,图。” 他拿起笔埋头继续画起来,那认真的模样,不亚于任何一个老学究。 帆帆则咧着小嘴,好奇地瞅着,扑腾着小手小脚,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众人听不懂的婴语。 谁都没注意到大门外百米开外,悄然来了一辆车。 车内坐着的是元娉。 被楚晔派人送回家,可是她又返回来了。 总觉得和舟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是她又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车子在大门口停下,司机拉开车门,元娉下车。 走到大门口,元娉对守门的保镖说:“我想进去看看舟舟,麻烦你给通报一下好吗?” 保镖认出她了,和楚晔一起来过,是他女朋友。 见她手里拎着保温桶和装菜的食盒,保镖不再阻拦她,直接用对讲机对顾家佣人说了一声,便让元娉进去了。 元娉拎着东西,由保姆带路,来到养花的阳光暖房。 暖房鲜花盛开,万紫千红,花气氤氲,芳香幽幽,十分雅静。 元娉把保温桶和食盒放到暖房的水晶桌上,对顾纤云说:“嫂子,今天去我爷爷家做菜,做多了一些,装盘没装下。本来想带给南音阿姨吃,阿姨没在家,带来给你们尝尝。是地道的云城菜,别嫌弃。” 她若带各种补品来,顾纤云啥感觉都没有,因为家里太多,堆积如山。 可是她带亲手做的菜,让顾纤云对她另眼相看。 这是个细心熨帖的女子,情商很高。 顾纤云笑道:“舟舟上一世是云城人,虽然暂时吃不了这些菜,给他闻闻味道也是好的。” 见她不嫌弃,元娉将保温桶和食盒一一打开。 食盒里放着白油鸡枞、茶树菇腊肉、水煎乳饼、酥炸云虫,还有一道云城野生菌菇汤。 野生菌菇汤用三十多种名贵野生菌,如鸡枞、松茸、牛肝菌,熬制而成。 保温桶一打开,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种香气只有云城人和去过云城的人才懂,奇香无比,别处的菌子没这么香。 勾得人忍不住想抱起保温桶一喝为快。 所以云城人为了吃一口喷香的蘑菇,不惜冒着中毒的风险。 正在埋头画地图的舟舟,忽然抬起头,漆黑的大眼睛里涌出晶莹的泪珠。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叹道:“家,乡。” 顿一下,他又说:“味,道。” 再接一句,“怀,念。” 他想说的是:这是家乡的味道,好怀念啊。 元娉盯着他泪光晶莹的大眼珠,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刺痛,眼眶里渐渐溢满泪水。 她抬起双脚不受控制地朝他走过去。 第1693章 独爱阿尧 元娉走到舟舟面前,从包中掏出干净的手帕,帮他轻轻揩掉脸上的泪。 她凝望着他帅气奶萌的小脸,看了很久很久。 舟舟同样注视着她,黑沉沉的大眼睛充满探究和哀伤。 是的,哀伤。 一个不可能属于婴儿的表情。 元娉扭头对顾纤云说:“嫂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舟舟很亲切,忍不住想来看看他。其实送菜是假,我只是想来看舟舟。看到他,我很难过,又很安宁。” 顾纤云笑了个能理解的笑,“说明你俩有缘分。反正都是亲戚,以后常走动,想来看舟舟,就来看,不要不好意思。” “谢谢嫂子。” 舟舟收回目光,握着笔,又在纸上画起来。 小小的手指笨拙地画着,画了一笔又一笔。 画了大约七八分钟,纸上出现了一堆人,是他前生曾经的家人。 但因为画功和时间有限,每个人都长得差不多,都是灵魂画手那种画风,大圆脸,大圆眼,三角型的嘴,线条鼻子线条眉,线条身子。 只有长短发能区别出男女,大小脸分出大人和小孩。 一群人中,有个小小的人儿,被一群大人用手掌托着。 手掌亦是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来的,像鸡爪。 顾谨尧指着那个小小的人儿,问舟舟:“这是你上一世的孩子吗?” 舟舟点点头。 顾谨尧问:“男孩女孩?” 舟舟稚嫩的童声说:“女。” 一切都对上了。 元娉的确是舟舟前世那个叫国煦的缉毒警的女儿。 顾谨尧摸摸舟舟的小脑袋,打算等日后有机会端了毒枭的老窝,就告诉元娉真相。 他把舟舟递给元娉,“你抱抱他吧。” 元娉感激地接过来,“谢谢阿尧叔叔。” “没事。”顾谨尧从顾纤云手中接过帆帆。 他想抱帆帆,也是心疼顾纤云,怕她累着。 元娉把舟舟抱在怀里,脸贴着他的小脸,那种难过又安定的心情越发浓郁。 很奇怪的情绪。 以前从来没有过。 她觉得自己可能得去看心理医生了。 安静地抱了舟舟小半天,直到舟舟该换纸尿裤了,才还给顾纤云。 以前换纸尿裤时,舟舟从不避人,今天却扭着身子,死活不让顾纤云换,嘴里说:“回,房。” 顾纤云觉得好笑,又意识到他前世的记忆回来了。 思维是成年男人,害羞也正常。 顾纤云抱着他,朝暖房出口走去。 舟舟却冲顾谨尧喊:“外,公。” 那意思,让顾谨尧帮他换,不让妈妈换。 顾纤云脚步一顿,心里涌起一丝失落。 这孩子,连她这个当妈的,也开始避嫌了。 舟舟的双重身份,让她难以适应。 顾纤云和顾谨尧互换了孩子。 顾谨尧抱着舟舟回房换了纸尿裤,又喂他吃了点月嫂做的辅食。 舟舟吃得直皱鼻子。 什么奶粉啊,没滋没味的辅食啊,他统统腻了。 想喝元娉炖的菌菇汤,吃她炒的白油鸡枞、茶树菇腊肉和酥炸云虫等,尤其那个酥炸云虫,是他前世最爱吃的。 这个稚嫩的小身子,当真受不了。 吃完辅食,顾谨尧给舟舟擦了擦小嘴巴。 顾北弦来了。 他穿一件细条纹深蓝定制衬衫,经典黑色长裤,外搭黑色长款大衣。 洒脱之余更有一丝优雅气质,儒雅间不乏贵气。 已过知命之年,他仍风度翩翩,脸上皮肉紧致,骨相完美,看起来比很多三十岁的男人还要年轻。 顾北弦将外套脱掉递给佣人,把手上的腕表也摘掉,扔到茶几上,接着去盥洗室洗了把手,回来,朝顾谨尧伸出双手,“阿尧,把舟舟给我抱抱。今天上午和甲方打高尔夫球,脑子里全是舟舟。刚结束应酬,家也没回,就跑来星河湾看这个小宝贝。” 顾谨尧把舟舟递给他。 舟舟却把小身子一撇,一双小胳膊紧紧抱住顾谨尧的脖颈,不肯让顾北弦抱。 顾北弦举着的手臂僵在半空中。 他一生要强,事事不肯输给顾谨尧。 独独在舟舟这儿输了。 顾北弦替自己挽尊,“这孩子,是嫌我去忙应酬,没早早来看他吗?” 舟舟把自己的小脸贴到顾谨尧英俊坚毅的脸上,非常清晰地说:“喜,欢。” 顿一下,他补一刀,“外,公。” 顾北弦俊美如昔的脸微微一沉。 年轻的时候因为苏婳,和顾谨尧争风吃醋。 临到老了,还要因为舟舟,和顾谨尧争风吃醋? 顾北弦忍不住说:“阿尧,想抱孙子,让顾骁和楚韵生去,舟舟是我的爱孙。来,把舟舟给我。” 舟舟小嘴巴凑到顾谨尧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清脆的小奶音十分坚定地说:“要,外,公!” 顾北弦骄傲的自尊碎了一地。 前世记忆没觉醒的舟舟,他想抱就抱,想亲就亲。 舟舟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 怎么前世记忆一觉醒,舟舟像换了个人? 不爱搭理他了? 顾北弦闷闷不乐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顾谨尧抱着舟舟,俯身在他身边坐下,道:“元老今天来过,答应舟舟,帮他们这帮人报仇,铲除毒枭余孽。但是这上升到国际问题,需要权衡的东西很多,要等最佳时机,也要师出有名。元老说,回去同他大儿子元伯君商量,让我们等消息。不管怎么说,能帮舟舟他们报仇,了却他们一桩心愿就好,时间早晚不是问题。” 顾北弦眸色一亮,“谁把元老请来的?” “楚晔。” 顾北弦唇角扬起,“那小子平时斯斯文文,不声不响,没想到挺有手腕,竟然连元老那种人物,都能使唤动。” 他长腿交叠,从水果盘里拈起颗葡萄,剥下皮,塞进顾谨尧嘴里,道:“有楚晔在,以后不用担心楚家的未来了,南音日后也可放心地安享余年了。” 这葡萄是进口品种,一股子玫瑰香味。 顾谨尧不爱吃这种奇奇怪怪的葡萄,但是又不想驳顾北弦的面子,硬吃了下去。 舟舟把小手伸到他嘴下,想接住他吐出来的籽。 葡萄没籽,但是顾谨尧十分感动。 顾纤云和顾骁小时候都没这么贴心过。 顾北弦羡慕坏了! 他也剥了颗葡萄,放到自己嘴里。 可舟舟一点反应都没有,更别说伸手帮他接籽了。 大半盘葡萄吃下去了,顾北弦都快吃撑了,舟舟依旧丝毫表现都没有。 顾北弦的心凉了一半。 这爱孙姓着他的姓,流着他家的血,心却是顾谨尧家的。 第1694章 绝顶聪明 顾北弦暗自惆怅。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嗓音,“我的小重孙孙们,快看谁来了?” 不用看脸,都知道是谁。 除了顾傲霆,没别人。 门打开,顾傲霆拎着两个硕大的玩具礼盒,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八十多岁的人了,越活越倒退,还不如年轻时稳重。 进了客厅后,顾傲霆四处看,问:“帆帆呢?我给俩孩子买了玩具!” 大丹凤眼骨骨碌碌乱转的样子,偷感很重。 顾谨尧道:“帆帆和纤云在暖房赏花。” “我去找他!”顾傲霆拎着玩具就朝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想起不对,舟舟在呢。 厚此薄彼不能做得太明显。 顾傲霆急忙拆了一个礼盒,从中取出玩具,放到舟舟旁边的沙发上,对舟舟说:“舟舟啊,这是太爷爷给你买的玩具。你可能不会玩,但是太爷爷不能偏心眼,给帆帆买,也得给你买。” 舟舟瞥了眼,眼里露出十分嫌弃的神情。 区区一个大黄蜂的乐高,等他再长大点,闭着眼睛都能拼好。 有什么不会玩的? 他前世做缉毒警时,冲锋枪都组装过,还拆过地雷,开过直升机和坦克。 心里太过嫌弃,加之这几天不装了,他一时有些疏忽,鼻子里发出轻蔑的一声哼。 这声“哼”吸引了耳不聋眼不瞎的顾傲霆。 顾傲霆不由得盯着舟舟打量起来,眼神充满探究。 发现他竟用双手搂着顾谨尧的脖颈。 从前他们抱他,他从不互动,一副没知没觉,宛若智障的样子。 顾傲霆看向顾北弦,“爱儿,你有没有发现舟舟和以前不一样了?” 舟舟的事,一家人都瞒着顾傲霆。 顾北弦言简意赅道:“没发现。” 顾傲霆放下手中礼盒,摸摸舟舟的小胳膊,“舟舟怎么会搂人了?以前从来不搂的。” 舟舟忒嫌弃被人碰来碰去了。 想白他一眼,忍住了。 顾傲霆从大衣兜里摸出眼镜戴上,蹲下,大眼珠炯炯地盯着舟舟的大眼睛,“你们有没有发现舟舟的眼神活泛了?以前直勾勾、木呆呆的,像死鱼眼珠子。” 这个比喻太难听。 顾傲霆是故意激将。 舟舟没忍住,直勾勾地瞪了他一眼。 顾傲霆捕捉到了这细微的眼神。 他嘿了一声,“这孩子会瞪人了!这孩子不是低能儿吧?这孩子……这孩子……”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过来拉顾北弦的手臂,“北弦我儿,走,咱们现在就带舟舟去医院,告诉医生舟舟会搂人,会瞪人。他不是低能儿,他只是贵人懒语。” 说着说着,他竟兀自哭起来。 他抹一把眼泪,“我就说吧,我们老顾家没做缺德事,每年做的善事比任何一家企业做的都多。老天怎么可能亏待我们,让我们家出个低能儿?” 他一哭,顾北弦就忍不住心软。 他嫌弃地睨了顾傲霆一眼,道:“好了,您老别表演了,快去暖房陪帆帆玩吧。你的性格和帆帆最配,舟舟喜静。” 顾傲霆何其聪明。 一句“舟舟喜静”,他便猜出舟舟果然不是智障儿。 只是喜静,懒得搭理人。 好家伙! 这帮人合起伙来欺骗他! 顾傲霆绕到舟舟面前,盯着他肉乎乎帅气的小脸蛋,用讨好的声音说:“舟舟,告诉太爷爷,你其实很聪明,只是懒得动,对吗?” 舟舟本来就烦他浮夸。 平时懒得动,一是嫌弃这小身子吃喝拉撒都靠别人,二是烦他的浮夸和腻歪。 见他又贴上来,他把头往顾谨尧怀里一埋,留个小后背给他。 顾傲霆眼泪像潮水一样疯狂地涌出来。 舟舟能听懂他的话,且会转身,会互动。 舟舟不仅不是智障儿,还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顾傲霆泪流满面,双手握拳,仰头长叹:“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列祖列宗在上,谢谢你们保佑我家两个小重孙健健康康!聪聪明明!智商超群!等年底,我给你们祭整猪整羊!” 顾谨尧看不下去了。 舟舟和帆帆聪明健康,顾纤云的功劳和苦劳最大。 不谢活人,却去谢虚无缥缈的魂灵。 当年顾傲霆对顾纤云做的那些事,顾谨尧一直难以释怀。 他抱着舟舟站起来,就朝门口走去。 顾傲霆急忙追上去,“阿尧,你要带舟舟去哪里?” 顾谨尧道:“舟舟和帆帆的户口在我们家户口本上,自然是带舟舟回我们家。” 这是顾傲霆的心病。 他祈求道:“阿尧,你看舟舟智商正常,纤云和逸风也办了婚礼,回头把俩孩子的户口迁过来吧?让一家四口齐齐整整地躺到一个户口本上多好?纤云和逸风只办了婚礼,还没领证,回头挑个好日子,把结婚证也领了。” 顾谨尧沉默一瞬,“领证这事,我说了不算,我妈说了算,您去找她人家交涉吧。” 想到那个刁钻难缠的柳忘,顾傲霆就头疼。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柳忘。 不是怕,是烦。 因为她胡搅蛮缠,不按套路出牌。 顾傲霆朝顾谨尧伸出手,“阿尧,我的好阿尧,能让我抱抱舟舟吗?” 舟舟白了他一眼,小嘴一张,吐出两声清脆的小奶音,“不,让!” 简简单单两个字,胜过天籁之音。 他还不到一岁啊。 别人家一岁的聪明小孩,最多只能含糊不清地喊个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之类。 而他们家这个,却能清晰地说“不让”! 这不是天才,谁是天才? 顾傲霆乐得忘乎所以! 不顾年迈,一蹦半米高! 他连声抚掌赞道:“我就说吧,我们老顾家个顶个的绝顶聪明,怎么可能出智障?帆帆就已经很聪明了,舟舟比帆帆还聪明!” 舟舟不胜其烦,拧起小眉头,仰头看向顾谨尧,“外,公,走!” 他想表达的是,暴露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会被这个花孔雀太爷爷烦死!外公,咱们走吧,去你家。 他天天目睹,这个太爷爷成天抱着帆帆,循环地唱《世上只有太爷爷好》,堪比唐僧念经。 顾谨尧低眸望他,语气温和宠溺,“好,外公带你走。” 他抱着舟舟冲顾傲霆道:“顾叔叔,我带舟舟回家了。” 不等顾傲霆回应,他已经抱着舟舟出了门,大步朝前走去。 顾傲霆追上去,“哎,哎,阿尧,我的好阿尧,你把舟舟留下,好吗?阿尧……” 可八十多岁的人,身子骨再硬朗,哪比得上出身异能队,身手极好的顾谨尧? 顾谨尧很快抱着舟舟上了车,给顾纤云去了个电话,简单一说。 顾纤云知道舟舟不同于普通小孩,不再多言,喊佣人收拾了舟舟的衣物和奶粉奶瓶等物件,让一并送到车上去。 顾谨尧带着舟舟,坐车回到自己家。 一入家门,舟舟并不怕生,环视一圈,对顾谨尧说:“外,公。” “嗯?” “枪。” 顾谨尧神色一顿,“你怎么知道外公家中有枪?” “猜。” 顾谨尧觉得这孩子远不止有前世记忆这么神奇,应该比他想象得更聪明。 他抱着他乘电梯去了负一楼。 单手抱他,另一只手输入密码,打开密室门。 走进去。 顾谨尧直奔保险柜而去,打开其中一个。 里面是一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零部件,但是通过高手组装,便能装成一架战斗力极强的ak。 舟舟伸出小胖手轻轻抚摸那些零部件,爱不释手,黑黝黝的大眼睛散发出奇异的光芒。 仿佛看到久违的老友。 小半晌,他扭头对顾谨尧奶声奶气地说:“去,云,城!” 第1695章 清除记忆 顾谨尧摸摸舟舟的小脸,坚硬的声音调得柔和,问:“我们舟舟去云城,想做什么?” 舟舟睫毛一眨,大眼睛里又溢出泪水,“我想看看他们。” “他们”是他死去的家人,以及一起牺牲的战友。 顾谨尧是出了名的硬汉,对家人却特别心软。 舟舟一哭,把他的心都给哭软了。 他急忙帮他揩掉眼泪,连声应道:“好,外公带你去。” 舟舟睫毛扑闪,“真的?” “真的。” 舟舟小嘴巴一扬,笑了个十分可爱的笑,接着把小脑袋蹭到他的颈窝里,撒娇的口吻说:“外公,真好。” 顾谨尧头一次见他笑,也是头一次听他撒娇。 他本就生得好看,白白嫩嫩,大眼睛,长睫毛,集齐了顾纤云和顾逸风的外貌优点,一笑一撒娇,简直要把人给萌化。 虽然前世是个缉毒警,这一世却是个不足一岁的孩子。 有他的娇憨软萌和可爱。 顾谨尧又带舟舟参观了一下他的收藏。 除了ak等热武器,还有刀、枪、剑、戟、镗、棍、叉、耙、鞭、锏、锤、斧、钩、镰、扒、拐、弓箭、藤牌十八般冷兵器。 有现代的,也有古代的古董。 舟舟平时接触的都是各种玩具,头一次见这么多兵器,忍不住交口称赞。 难怪他那么喜欢外公,因为爱好相同。 观摩完,顾谨尧把他抱到楼上。 将舟舟放到沙发上,他拿了一把玩具枪给他玩。 顾谨尧拿起手机,拨通顾北弦的手机号,说:“弦哥,你的私人飞机借给我用几天。” 顾北弦意外,“你们公司不是有一架吗?” “我们公司的私人飞机舒适性不如你的,大人乘坐可以,小孩子乘坐舒适性差一些。” 顾北弦抬手按了按眉尾,“你要带舟舟去哪?” “云城,他的故乡。” 顾北弦喉间一声低叹,“舟舟虽然有前世记忆,终究是个孩子。还不到一岁的婴儿,你确定要带他去云城?两城相隔两三千公里,万一舟舟水土不服拉肚子生病怎么办?这可是纤云受了好大的罪,才得来的宝贝。折腾坏了,纤云得多难受?我知道你爱孩子,但是得有底线,你这是没底线的溺爱了,惯孙如杀孙。” 顾谨尧看看舟舟,道:“我答应他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孩子三分钟热度,现在想去云城,睡一觉就不想去了。” “舟舟绝不是三分钟热度。” 顾北弦笑了个拿他没办法的笑,“我明天想办法联系独孤城,看他能不能给舟舟清除上一世的记忆?不足一岁的小孩,却有着成年男子的记忆,太惊悚。报仇的事,交给元老,需要咱们时,咱们就上。但是我不想舟舟背负太多,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背负着成年人都承受不了的深仇大恨。这不是折磨孩子吗?” “清除记忆或许会对舟舟的脑子有损伤。” “我明天问问独孤城再说。” 顾谨尧挂断电话,走到舟舟面前坐下。 舟舟无师自通,手扣在玩具枪的扳机上,对准客厅的一盆绿植,闭上左眼,嘴里发出极轻的一声“啪”。 玩具枪里没有子弹,但是舟舟射击的姿势,却十分标准。 哪怕见多识广的顾谨尧,也觉得诧异。 顾逸风小时候就已经够聪明了,是这帮孩子中最聪明的。 舟舟竟比他还要伶俐一分。 当晚,舟舟住在顾谨尧家。 他睡在顾谨尧和云瑾中间。 外孙上门,云瑾难免兴奋,睡不着。 她摸摸舟舟的小脸蛋,打趣道:“舟舟,你上一世如果还活着,应该比我小不了多少,却喊我外婆,有没有觉得别扭?” 舟舟扫她一眼,“不。” 扔下这个字,他从自己的小被子里爬出来,钻到顾谨尧的被窝,小身子紧贴着他的身子。 还是更喜欢这位沉默内敛的外公。 他从来不会问这种戳他心窝子的问题,也不会做任何让他不舒服的事。 哪怕舟舟觉醒有阵子了,云瑾仍觉得不可思议,对顾谨尧说:“阿尧,你适应吗?舟舟既是舟舟,也是国煦。” 顾谨尧道:“适应。” 他伸手抱住舟舟的小身子,“不管他是谁,都是我外孙,是纤云拿命换来的孩子。” 舟舟大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潮气,把小嘴凑到他的耳朵上,小奶音悄悄对他说:“外公。” “嗯?” “我,爱,你。” 顾谨尧坚硬的心瞬间化成水,低头亲吻他软软的婴发,低声说:“外公也爱你。” 云瑾单手撑着脑袋,看向舟舟,“舟舟,你爱外婆吗?” 舟舟道:“爱,外公。” 云瑾冲顾谨尧笑,“阿尧,你是怎么做到的,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你?” 顾谨尧遒劲有力的大手轻轻摩挲着舟舟的后背,道:“想他所想,急他所急,真心对他,孩子能感觉到。” 云瑾眼睛弯起,脚尖伸进他的被窝,放到他的腿上,含情脉脉地望着他,“阿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有魅力,很难不让人爱你。” 顾谨尧下颔指指舟舟,示意她注意影响,孩子在呢。 舟舟奶声奶气道:“没,事。” 顿一下,他又来一句,“你们,随意。” 小大人的模样,把夫妇二人都逗笑了。 次日晌午。 顾北弦通过苏星妍联系上独孤城。 电话里,他将发生在舟舟身上的事,详细地对独孤城说起来。 刚说了个开头,独孤城便打断他的话,“说目的。” 顾北弦很少和独孤城正面打交道,一时不太适应他的处事风格。 毕竟身处高位久了,身边都是笑脸相迎的人。 停顿一下,顾北弦说:“独孤先生术法高超,能不能帮舟舟除去前世记忆?我们不想孩子小小年纪便背负着深仇大恨,只想他拥有一个快快乐乐的童年。” 独孤城道:“逸风夫妻基因不匹配,舟舟本该是低智儿。有了国煦的加持,舟舟才得以像个正常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人为破坏因果,会遭到反噬。” 顾北弦心里猛地一沉。 他还没来得及说“国煦”的名字。 独孤城是怎么知道国煦的? 慢半拍,顾北弦问:“什么反噬?” 独孤城冷肃的声音一字一顿,“低,智,儿。” 第1696章 陵园祭奠 “低智儿”三个字,每个字都普普通通,连起来却可怕至极,是一个孩子黑暗的一生,是不能言说的痛,也是一个家庭的噩耗和深渊。 果然如顾谨尧说的那般,后果比想象得更可怕。 有前世记忆虽然痛苦,但也比低智儿强。 顾北弦权衡一番道:“可是舟舟小小年纪便背负深仇大恨,太痛苦,不清除记忆也可,有没有温和一点的解决方法?” “国煦执念太重,要帮他完成夙愿。舟舟长大后,会慢慢淡忘前世记忆,变成正常孩子。” 顾北弦轻吁一口气,“那就好。” “因果有轮回,凡事皆有报。”说完这十个字,独孤城挂断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盲音,顾北弦觉得独孤城不愧是高人,不只术法高超,性格也高冷。 高冷得近乎独断独行。 要么打断他的话,要么直接挂断电话,一句多余的寒暄都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今天是独孤城话最多的一通电话。 往常都是寥寥数字,便匆匆结束通话。 顾北弦思考一分钟,拨通助理的电话,让安排私人飞机,又给顾谨尧去了个电话,同意带舟舟去云城。 一切安排妥当,顾北弦起身,来到顾逸风的办公室。 单手撑在硕大豪华的办公桌上,顾北弦将行程告知顾逸风。 顾逸风不放心舟舟那么小去云城,道:“我安排一下手上的工作,一同前行。” “也行,公司有阿野、阿陆和老顾坐镇,我们俩离开几天,应该乱不了。” 父子二人将手头工作各自安排好,让人收拾了行李。 第二天一早,同顾谨尧和舟舟,坐上了飞往云城的私人飞机。 三四个小时后。 一行人抵达两三千公里外的云城。 京都是寒冬,云城却温暖如春。 下飞机前,众人身上的大衣、毛衣、针织衫已经不能穿了,要换春装。 好在顾家的私人飞机不只有床、电影院、浴缸、音乐厅、高级厨房,还有更衣室。 众人去更衣室换上春装。 舟舟换上小小的淡蓝色卫衣套装,奶奶萌萌的小脸,大眼睛里却是和这个年纪不符合的沉痛。 顾逸风朝顾谨尧伸出手,“爸,我来抱舟舟吧,您抱了一路,手臂肯定酸了。” 舟舟细嫩的小手搂着顾谨尧的脖颈不肯松。 顾谨尧低眸看舟舟一眼,笑,“不累。” 他喜欢被他依赖的样子。 这孩子比顾纤云和顾骁小时候更依赖他。 看到舟舟连亲生父亲都不找了,顾北弦心里总算平衡了一点,不是他和逸风不够好,是舟舟现在不只是舟舟,还是国煦,思维难免和以往不同。 一行人下飞机,上车。 按照舟舟说的地址,去了他生前的家。 二十多年前还算新的小区,如今已经残旧。 舟舟上一世住的房子,因为一夜之间,死了太多人,已成凶宅。 整栋楼的人能搬的都搬走了,房子要么卖掉,要么租出去。 楼道墙上贴着牛皮癣一样的小广告,楼梯上落着薄薄的一层灰尘。 舟舟能清楚地记住上一世所住的楼和门牌号。 门已经陈旧。 开门的钥匙自然也没有了。 顾谨尧单手抱着舟舟,从口袋中掏出一条柔软的锡条,塞进锁孔,左拧右拧。 两三秒钟后,老旧的门锁传来咔嗒一声响,锁开了。 舟舟小嘴凑到顾谨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说:“外公,棒!” 顾谨尧一瞬间觉得这就是他人生最大的意义。 他温声问他:“想学吗?等你长大一点,我教你。” 舟舟道:“我会。” 顾谨尧觉得这个国煦,生前肯定也是个多才多艺的人物,否则怎敢冒死潜藏于毒枭中间? 那可是提着脑袋,行走在尖刀上,分分钟都有被毒枭怀疑,被杀害的可能。 没有非凡的毅力、智力、魄力和伟大的奉献精神,谁愿深入敌人腹地,去做卧底? 顾北弦拿起防尘口罩,给舟舟戴上,又给顾谨尧戴上。 顾逸风也戴上口罩,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走进房间。 两室两厅的房子,到处灰扑扑的,有股子陈腐腥风的气味,墙角蛛网密布,家具已经老朽,沙发上的皮也已风化干裂,露出里面的海绵。 显然二十余年,再也无人踏入这处住宅。 住惯了豪华大别墅的人,觉得这住宅逼仄,压抑,憋闷,更多的是悲凉和肃然起敬。 繁华盛世,因为有这些无名英雄拿命在负重前行。 舟舟眼里溢出晶莹的泪珠,小手指着墙角的玩具,对顾谨尧说:“外公,去。” 墙角躺着一只小小的泥塑娃娃。 顾谨尧抱着舟舟走到墙角。 顾逸风也走过去,戴上手套,弯腰捡起那只泥塑娃娃, 时间太久,泥娃娃上落满灰尘,手指也断了几只,耳朵掉了半边,上面的颜料已经斑驳,只能瞅见轮廓,像是出生没几个月的奶娃娃。 顾逸风知道,这应该就是国煦的女儿了。 当了父亲后,能体会到那种骨肉相连的感觉。 他从背包中取出毛巾,轻轻揩掉泥娃娃上面的灰尘。 细看,泥娃娃长着大眼睛,娇俏的小鼻子,小嘴巴。 是个可爱娇憨的漂亮小女婴。 舟舟伸手来接,嘴里说:“给我。” 顾逸风不想让他用手碰。 二十几年前的物件了,上面细菌成群,说不定还有老鼠爬过。 他毕竟是不满一岁的婴童,抵抗力不如成人。 顾逸风将泥娃娃装进透明密封袋,对舟舟说:“回去让奶奶修复好,再交给你好吗?” 舟舟点点头,“我,捏的。” 顾逸风没想到他上一世还挺心灵手巧,将透明密封袋放进背包。 舟舟指着主卧室。 顾北弦走过去,戴上手套,将主卧室的门推开。 里面的床和被褥仍在,都已经陈旧不堪。 舟舟隔空望着卧室,前世记忆汹涌而至。 上一世的他,有温柔美丽的爱妻,有可爱娇憨的爱女,有严父有慈母,有弟有妹,弟弟和妹妹也各自有了情侣。 这些无辜的活生生的人,全都被他连累,成了地下冤魂。 让他死后都难以平静。 舟舟用力吸了吸鼻子,对众人说:“走吧。” 顾谨尧抱着他朝门口走去。 顾北弦和顾逸风跟上。 走到门口,舟舟又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大眼睛眼神沉痛中透着愤恨和愧疚。 那眼睛盛载了太多的情绪。 一帮大人都替他累得慌。 众人下楼,上了车。 舟舟对顾谨尧说:“外公,去,陵园。” 顾谨尧知道他想去祭奠一下亲人和战友,答应着。 开车的是顾逸风。 他在导航上输入云城烈士陵园。 一路上舟舟少有的沉默。 顾北弦怕他太过沉痛,轻轻握着他的小手,安抚他的情绪。 这次舟舟没嫌弃地抽出来。 中途,顾逸风下车买了祭祀用品。 抵达烈士陵园后,顾逸风对陵园的工作人员说了此行的目的。 只说扫墓,没说再生人的事,怕吓到他们。 通行后,舟舟指挥着众人去寻找墓碑。 一排排墓碑,大多都没有名字,有名字的都是三代之内没有直系亲属的了。 舟舟指着那些无名墓碑,能清晰地说出每个墓下葬着的人名。 种种事实,摆在眼前。 由不得人不相信再生人的事。 来到国煦的墓碑前,顾谨尧抱着舟舟停下脚步。 舟舟不识字,却知道这是他前世的墓。 盯着国煦的照片,他眼泪夺眶而出。 照片里是一个英俊刚毅的男人,五官立体,眼神坚硬睿智,着警服,英姿飒爽。 视线又挪到右边的墓碑上,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皮肤白皙眉目温柔的美丽女子,单眼皮大眼睛,笑容恬淡,二十几岁的模样。 姓凌。 肯定是国煦的爱妻了。 舟舟盯着那个墓碑默默流了许久的泪,满眼愧疚和自责。 再往旁边是他父亲和母亲的墓碑,父亲眉目严肃,身上有官气。 母亲慈爱温柔。 还有弟弟妹妹,皆是年轻朝气的面孔。 全都化成了枯骨。 有两座无名墓碑,应该是他们的伴侣,为了保护他们的家人,墓碑上没写名字,也没放照片。 舟舟的眼里除了悲痛,还有浓厚的愧疚。 他目光逡巡,仍旧在找。 顾谨尧问:“舟舟,你找谁?” 舟舟奶声奶气道:“孩子。” 一帮人最后在国煦墓碑左边,找到一个小小的墓。 墓碑照片里是一个小小白白的女婴,大眼睛,单眼皮,软软的胎发,小嘴咧开,笑得天真烂漫。 上面刻的名字是:国灵。 国灵自然是国煦的女儿了。 舟舟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之前都是无声的哭,可见悲痛之深。 哭得顾谨尧和顾北弦、顾逸风于心不忍。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默默达成共识。 顾逸风摸摸舟舟的小脑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舟舟不哭。国煦的女儿没死,被人收养了,如今活得好好的,已经二十多岁,交往了很好的男朋友。” 第1697章 苦尽甘来 闻言,舟舟的眼泪倏地止住。 他瞪大眼睛,看向顾逸风,“真的?” 顾逸风微微颔首,“真的。” 舟舟奶声奶气地问:“谁?” 顾逸风道:“等以后帮你们报仇了,再告诉你好吗?我答应她男朋友保密,怕她知道后,会做出冲动的事。” 舟舟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了好几圈。 是很熟的人? 二十多岁? 交往了个很好的男朋友? 元老那种重量级的人物,突然来看他。 楚晔和众人几次躲到楼上,说悄悄话。 难道,是元娉吗? 忽然间,舟舟就明白了,为什么每每看到元娉,他都有种奇怪的感觉,会莫名的难过,觉得她很熟悉,有种没来由的亲切感。 难道她就是…… 舟舟扭头朝顾谨尧看过去,想寻求答案。 顾谨尧沉默几秒,点点头。 他懂舟舟的意思。 舟舟也懂他的意思。 舟舟小胖胳膊突然搂紧他的脖子。 不愧是他最喜欢的外公,心有灵犀,一点即通。 他趴到顾谨尧耳边说:“外公,回,家。” 顾谨尧道:“好,祭拜完,咱们就回去。” 他把舟舟交给顾北弦抱着。 这次舟舟顺从地让他抱了,因为知道顾谨尧要做什么。 顾谨尧从顾逸风拉着的行李箱里,取出白酒、香、黄表纸、烟、点心等祭祀用品。 他拿毛巾蘸了白酒,开始挨个擦拭墓碑。 顾逸风学他的样子,也取出毛巾蘸了白酒擦起墓碑来。 平时家中列祖列宗的墓碑,都由看守墓园的专人擦拭,每次去祭拜,列祖列宗们的墓碑都是干干净净的,这是顾逸风第一次用白酒清洁墓碑。 于顾谨尧来说,却是第无数次。 每年清明节,他经常飞去国外,给牺牲的战友们擦拭墓碑,祭拜他们。 擦到国煦的墓碑时,顾谨尧盯着照片里年轻男人英俊坚毅的面孔,一阵心酸。 和顾骁差不多大的年纪,却被虐杀惨死。 一家老小全部被连累残杀。 他们图什么? 图的自然不是虚无缥缈的名,也不是利。 修长遒劲的手指轻轻拂过国煦刚毅的面孔,顾谨尧低沉声音郑重地说:“国煦同志,你在地下安息吧。我们会想办法帮你和你的家人、牺牲的战友们报仇。” 他声音压得更低,“孩子,也会帮你们照顾好。” 许是心理作用,他看到国煦坚毅的唇角微微往上扬了扬。 祭拜到国煦父母时,一直静默不语的舟舟出声道:“烟。” 记忆里,国煦的父亲生前工作压力大,会抽烟解压。 顾谨尧从烟盒里取出三支烟,点上,放到墓碑前,朝老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国老,您和您的家人们在地下安息吧。剩下的事,我们会帮您办好。” 可能是错觉,老先生严肃的眉眼变得柔和了一分。 挨个祭拜完,顾谨尧拿消毒湿巾擦干净手,走到顾北弦面前,朝他伸出手,“舟舟,外公抱。” 舟舟搂着顾北弦的脖颈,“外公,累,爷爷抱。” 顾谨尧胸口发潮。 这样伶俐懂事的孩子,别说帮他报仇了,为他赴汤蹈火,他都愿意。 要离开时,舟舟冲所有坟墓挥舞着小手,清脆的小奶音说:“再见,再见!” 眼泪再次涌出来。 舟舟心里好难过,难过、自责又愧疚。 顾北弦心疼极了。 他垂首,亲亲他的小脸蛋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是毒枭的错,他们太残忍,太没有人性。国煦同志生前曾多次潜入敌人内部,抓获了一批又一批的毒贩,守护了一个又一个家庭。自古以来,忠孝很难两全,大家和小家,也很难顾全。想忠就没法孝,想顾大家,就顾不了小家,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还是个孩子。” 舟舟一言不发,默默把小脸蛋埋到顾北弦的脖颈里。 爷爷虽然不如外公那么懂他,但是爷爷很会安慰人。 他闭上眼睛。 感恩这一世,生在这么好的家庭。 有爱他如命的爸爸妈妈,尊重他溺爱他懂他的外公,和口才很好很会安慰人的爷爷。 他们都愿意陪着他,做这些在大众眼里是“瞎胡闹、浪费时间”的事,甚至愿意出动多方力量,为他一家筹备复仇。 放在其他家庭里,肯定会觉得他脑子有病,或者不予理会。 一行人在云城没多做逗留。 第二天晌午便返回京都。 回到星河湾。 舟舟趴在顾纤云怀里,不肯下来。 离开的这两三天,想妈妈。 以前倒是不怎么想的,以前像个冷血人。 顾纤云习惯了舟舟出生即木呆呆的,少见他如此黏人,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 她摸摸他的小脑瓜,声音温柔地问:“舟舟,在想什么呢?” “谢妈妈,生我。” 顾纤云心口一片潮湿。 这大概就是女人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大罪,怀孕生子的意义。 舟舟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帮顾纤云捏肩膀。 他太小,手不受脑子指挥,捏得很笨拙,舒服度更谈不上,但那认真劲儿把顾纤云感动得泪光闪烁。 她觉得自打国煦的记忆觉醒后,舟舟同理心越来越强,人也越来越温暖了。 她喜欢这样有温度的儿子。 “蝈蝈!蝈蝈!” 稚嫩的童音由远及近响起。 是帆帆。 月嫂抱着帆帆下楼。 两三日不见舟舟,帆帆激动朝他伸出小胖手,乐呵呵又期盼地喊:“蝈蝈!蝈蝈!蝈蝈!” 他想喊的是“哥哥”,但是发音不清楚。 顾逸风想起顾纤云小时候,也是这样喊他,当年胖乎乎又有点娇憨的模样,煞是可爱,和帆帆有点像。 地球是圆的,人生在一遍遍地轮回。 舟舟也朝帆帆伸出小手,清晰地喊道:“弟弟!” 一母同胞,舟舟明显比帆帆成熟许多。 顾纤云抱着舟舟,朝帆帆走过去。 一对双胞胎兄弟,紧紧抱在一起。 一如在娘胎时的模样。 舟舟小胖手抚摸着帆帆的小肉背,低声说:“弟弟,哥哥想你。” 帆帆乐得小胳膊小腿乱蹬,小嘴巴咧着,不知该怎么表达,便一遍遍地喊“蝈蝈蝈蝈!” 顾纤云笑笑地望着拥抱在一起的两兄弟,觉得苦尽甘来,此刻人生圆满。 第1698章 如此迅速 和帆帆亲热完,舟舟忽然想起什么。 他朝顾谨尧看过去。 顾谨尧明白。 这小家伙迫不及待地想见元娉了。 潜意识里觉得她亲切是一回事,确认了,又是另一回事。 顾谨尧拿起手机,拨给自己的司机,让去买些云城特产。 当天傍晚,顾谨尧带着舟舟来到顾南音家。 司机拎着在京都本地买的云城特产。 一进门,顾南音迎上来,打趣道:“哟,这不是阿尧哥和我的帅舟舟吗?哪阵吉祥风把你们俩吹来了?” 顾谨尧道:“带舟舟去云城玩,给你们捎了点云城特产,正好顺路经过,拿给你。” 顾南音从司机手中接过特产礼盒,“谢谢阿尧哥和我的帅舟舟!” “姑,奶奶。”舟舟冷不丁地喊了一声。 把顾南音吓了一大跳! 她这阵子和丈夫楚墨沉出国忙公事忙得焦头烂额,刚回国,不知舟舟不是低智儿,更不知舟舟前世记忆已经觉醒。 一直木木呆呆的舟舟突然眼神变活泛,还能清晰地喊出“姑奶奶”三个字,让她大感震惊。 顾南音把礼盒递给自家佣人,伸手来抱舟舟,“小家伙,你刚才喊我什么?” 舟舟重复道:“姑奶奶。” 第二遍比第一遍喊得流利许多。 顾南音睁大眼睛,“谁教你的?这个称呼可不好喊,没有个两三年童龄,喊不出来。” 顾谨尧道:“没人教,舟舟比寻常小孩更聪明,之前只是懒得说话。” 顾南音哟了一声,拿自己的脸爱娇地蹭蹭舟舟的小脸蛋,“我们的帅舟舟原来这么有个性呢。” 放在从前,舟舟早嫌弃上了。 不喜欢被人碰来碰去。 可今天他着急见元娉,眼睛往门口方向瞅。 顾谨尧问道:“楚晔和元小姐今晚过来吃饭吗?” 他都这么说了,楚晔和元娉今天不来,顾南音也得想办法把他们叫来。 顾南音把舟舟往顾谨尧怀里一放,拿起手机,拨给楚晔,“阿晔,阿尧和小舟舟来咱们家了。他们去云城玩,给咱带了当地的特产。你忙完带元娉回家吃饭。” “好。” 挂断电话,顾南音冲顾谨尧比了个ok的手势,“阿晔和小娉很快就到!” 舟舟望着这个聪明伶俐的姑奶奶,替元娉感到安慰。 顾南音吩咐佣人,让厨房多做几道菜。 做的是顾谨尧和元娉爱吃的。 几人去沙发上坐。 佣人上茶。 顾南音抱着舟舟爱不释手,问他:“小舟舟,你会说话了,你太爷爷有没有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舟舟端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道:“有。” “他有没有天天去烦你呀?” “有。” “他特别烦人是不?” “是。” “那老家伙,以前天天对着我和我哥唱《世上只有爸爸好》,给我们洗脑,后来对着逸风唱《世上只有爷爷好》,对你是不是唱《世上只有太爷爷好》?” “是。” 顾南音觉得舟舟忒好玩,一点点大,逻辑清晰,口齿伶俐,说话言简意赅,颇有霸总风范。 这叫什么? 这叫霸婴。 一母同胞的帆帆,则是奶婴。 顾南音让佣人去取了楚晔少年时收藏的玩具汽车,拿给舟舟玩。 十分精美的汽车模型,可拆装可声控,和真车按比例缩小。 男孩子都喜欢小汽车,可是舟舟一动不动,手都不伸。 顾南音咦了一声,“这孩子喜欢什么玩具?我让人去买。” 顾谨尧道:“他不喜欢玩具。” “那他喜欢什么?” “不用管他,让他安静地坐着就好。” 顾南音总觉得自己招待不周。 她打开电视,找动画片给舟舟看。 找台的时候,舟舟看到了一部警匪片,出声道:“这个。” 顾南音又咦了一声,“你能看懂?” 舟舟小大人的口吻说:“小儿科。” 顾南音目瞪口呆,喃喃自语:“这孩子怕不是成精了吧?还不到一周岁,居然觉得警匪片小儿科?大人看个警匪片都觉得烧脑。” 顾谨尧见舟舟把她吓得一惊一乍的,不再隐瞒,支开客厅里的佣人,对她说:“舟舟投胎时,忘记喝孟婆汤了,有上一世的记忆,不久前觉醒了。一般的孩子都是两三岁才觉醒,舟舟觉醒得早一些。” 顾南音越发惊讶,“逸风小时候,墨鹤说他是他师父的投胎转世,当时以为墨鹤是打着幌子来骗吃骗喝的,没想到真有?” “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顾南音朝舟舟摆摆手,“小舟舟,你告诉姑奶奶,哪支股票未来能大涨?我投他个一亿股,赚个外快。哪家公司有潜力?我去多投几家,大赚一笔。” 舟舟掀起长睫毛,白了她一眼。 一副颇为无语的模样。 顾谨尧被他的样子萌笑了,“舟舟只是有上一世的记忆,不是神仙,也不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 “也是,看我激动疯了。” 等到厨房快好饭时,楚晔和元娉回来了。 之前见元娉,舟舟总觉得她很亲切,心里又会有难过的情绪,却不知什么原因。 如今再见,又是另一种心境。 她是他上一世的女儿。 记忆里,她还是咿呀学语的婴儿,天真可爱,突然间变得这么大,亭亭玉立,娴雅淑女。 正所谓,女大十八变。 见舟舟一直盯着自己看,元娉走到他身边坐下,目光温柔地望着他,说:“舟舟,阿姨抱抱你可以吗?” 舟舟,“……” 不知真相前,喊她阿姨无所谓。 如今知道了,怎么都觉得别扭。 见舟舟没拒绝,顾南音把他塞到元娉怀里,“喜欢孩子?” 元娉点点头,“不知为什么,特别喜欢舟舟。” 顾南音笑靥如花,“喜欢就和阿晔早点结婚,快生一个,生个舟舟这样的就好,霸婴一个,聪明伶俐。” 舟舟,“……” 元娉朝楚晔看去。 楚晔道:“已经向元爷爷提过亲了,年前把婚订了,年后挑个好日子结婚。” 顾南音比了个ok的手势,“我打电话让人去筹备订婚礼,就春节前那几天订吧,我让人去算日子,挑个吉利日子。” 元娉意外又惊喜! 没想到喜事来得如此迅速! 一低头,看到怀中的舟舟,眼泛泪花。 元娉错愕,“舟舟,你哭什么?” 舟舟拿小胖手擦擦眼睛,“我,没哭。” 第1699章 楚晔订婚 顾谨尧看了眼舟舟。 暗道,虽然有前世的记忆,这世毕竟是个不足一岁的小孩,很容易露出破绽。 元娉探身,从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帮舟舟轻轻揩掉眼角的泪,说:“舟舟是替阿姨高兴吗?谢谢舟舟。” 这声“阿姨”,让舟舟再次凌乱。 他讨厌这个小身子,又不得不感激这个小身子。 小身子太幼稚,可是又是这个小身子将他带到福窝里。 佣人们鱼贯而出,手里端着饭菜,要开始布菜了。 元娉急忙把舟舟还给顾谨尧。 她起身去帮佣人端菜。 这是在元仲怀家做惯了的。 顾南音喊道:“小娉,不用,家里佣人多,她们能做过来。” 元娉回眸冲她微微一笑,“没事,很快就好。” 楚晔也站起来,去厨房帮忙端。 平素这些活,他是不干的,毕竟给佣人们付了薪水,各司其职。 舟舟望着元娉手脚麻利地端碗端碟,从厨房进进出出,也想去帮她端,可是这个小身子走都不会走。 他从顾谨尧怀中挣扎着要下去。 顾谨尧问:“舟舟要做什么?” “走路。” 顾谨尧双手抄着他的腋下,让他在地板上走。 磕磕绊绊走了好几分钟,舟舟扭头对顾谨尧说:“外公,松手。” “你可以吗?” “可以。” 顾谨尧试探地松开。 舟舟迈着小胖腿,大着胆子往前走。 顾谨尧在后面,保持俯身,双臂抻着,随时准备去抱舟舟。 走着走着,舟舟几次差点摔倒,但是都稳住了。 等到菜布好时,舟舟已经能走稳了,稳得像两岁的孩子。 寻常小孩学走路,谁不是磕磕绊绊学好几个月,才能走好? 舟舟学走路的速度,太神了! 顾南音激动德快要哭了! 迫不及待地把舟舟学走路的视频,发到顾家的家族群里。 刚发出去,她的手机就响了。 是顾傲霆打来的。 顾傲霆声音哽咽,“南音,你发的视频是真的,不是处理过的?” 顾南音蹙起眉头,“戏精老爸,您戏可真多!孩子学走路,区区一个小视频,我至于再费劲找人作假吗?” 顾傲霆嗷的一嗓子,从电话里哭起来。 顾南音脆声道:“您哭什么?” 顾傲霆抽泣着说:“舟舟不会翻身,不会爬,成天除了坐就是躺,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突然间就会走了,换了你,你不激动?” “激动,但是我激动很正常,你激动就让人烦,是怎么回事?” 顾傲霆心虚,虚张声势地说:“我跟你没共同语言,挂了!” 饭菜布好。 众人移步到餐桌前就餐。 顾谨尧单手抱着舟舟,拿起勺子挖了一勺蒸蛋,喂给舟舟吃。 舟舟用小奶音说:“给小娉,吃。”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朝舟舟投去讶异的目光。 舟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改口,“小娉,阿,姨,吃。” 这声“阿姨”,怎么叫怎么别扭! 这个双重身世,让他错乱! 顾谨尧把蒸蛋喂到他嘴里,喂完后,拿手指轻轻顶了顶他的小腰,示意他少说话,不要暴露元娉的身世。 楚晔不让提前暴露,肯定有他的理由。 接下来,舟舟闭紧嘴,不再说话。 生怕再说漏嘴。 恨这个小身子,太幼稚太冲动,方方面面不够周到,四肢不受大脑控制,嘴也不受大脑控制,眼泪也不听话,说流就流。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 该走了,舟舟却舍不得走。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娉。 顾南音打趣道:“小舟舟,既然你这么喜欢小娉,不如给小娉和阿晔做干儿子吧!反正阿晔是逸风的表弟,辈分合适。” 舟舟,“……!” 好别扭! 前世,她明明是他的女儿小国灵。 舟舟头摇得像拨浪鼓! 顾谨尧笑着替他解围,“以后再说吧。不早了,舟舟该睡觉了,我带他回家。” “好,以后再说。” 一行人将二人送至车上。 司机发动车子。 舟舟坐在顾谨尧怀里抿紧小嘴巴,不言不语。 顾谨尧垂首看他,“怎么了舟舟?不开心?” “嗯!错乱!” 顾谨尧爱怜地摸摸他的后脑勺。 这个前世今生,就像被鬼魂附身一样,他一个大人都觉得错乱,何况舟舟这么点点大的小孩子。 难怪都说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所谓的天才,体内可能寄居着另一个灵魂,控制不好,很容易发疯。 真难为他了。 顾谨尧道:“你爷爷说,独孤城告诉他,等报了仇,国煦的记忆会渐渐变淡。到时你就是个正常孩子了,就不会感到错乱了。” 舟舟沉默不语。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这个沉默,是他自己要沉默,还是国煦在沉默? 转眼间,到了腊月二十六。 这天宜入宅,宜开市,宜嫁娶。 元娉和楚晔今天订婚。 订婚地点选在元老家。 如果元娉是自己的亲孙女,元老会要求一切从简。 可是元娉是国煦的女儿,是英雄遗孤,元老必须要把订婚礼办得隆重些,才能对得起惨死的国煦一家。 这天,一向戒备森严的大院来了很多人,都是平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商人。 顾傲霆和楚砚儒两人身穿描金绣银的唐装。 顾傲霆是深紫色,紫为贵,寓意“紫气东来”。 楚砚儒则是酒红色,活这么久,头一次穿这么艳丽的颜色,是被顾傲霆软磨硬泡才穿上的。 二人合在一起,讨个“大红大紫”的彩头。 本来顾傲霆想让秦姝穿紫色的,奈何她不配合,顾傲霆只能去磨楚砚儒。 订婚聘礼备得比上次还丰厚。 这次是顾南音操办的。 元老不好回绝,只能等元娉出嫁时,多备嫁妆。 舟舟也来了,在顾谨尧怀里。 帆帆则由顾逸风抱着。 有了顾南音、楚韵、陆恩琦、林柠几个活宝活跃气氛,订婚礼办得相当热闹。 正当订婚礼热热闹闹地举行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分别是元仲怀和他太太。 元仲怀面上带笑,怒意在心底。 元太太城府差些,怒意直达眼底。 二人皮笑肉不笑地冲元老打了声招呼,又和顾家楚家有头有脸的人纷纷打了招呼。 招呼完,元太太径直走到元娉面前,压着怒意说:“小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我和仲怀一手养大的,我们是你爸妈,是你的长辈。可能我们有不足,哪句话哪件事惹你不高兴了,但订婚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招呼不打一声?要不是大院里的人给我打电话,我到现在都蒙在鼓里。订婚要去我们自己家办,爷爷这么大年纪了,你还来打扰他,像话吗?” 身后传来元老的声音,“像话!是我让来这里办的,你有意见?” 元太太慌忙扭头冲他笑,“爸,我是怕订婚,客人来得太多,再累着您老人家。” 元老丝毫不给她留面子,“你们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今天是小娉和小晔的大喜日子,想要脸,就老老实实给我待着。不想要脸,就走!” 元太太见他动怒,不敢再多言,忙说:“我和仲怀吃杯酒就走。小娉毕竟是我们的女儿,她订婚,我们不露面不好。” 元老收敛怒容,拄着拐杖,转身去招呼顾傲霆和楚砚儒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舟舟扭头看向顾谨尧,长睫毛扑闪,“外公,他们,对小娉,做了什么?” 外孙有事,顾谨尧不敢怠慢,立马给楚晔发信息询问。 顾谨尧是楚晔最尊敬的人之一,自然不好隐瞒,便回信息:元坚为了让元娉能追上我,使苦肉计,派人捅了她小腹一刀。后来觉得元娉与我无缘,想把元娉许给虞城,使计将元娉和虞城关到一屋,用迷情香迷惑二人。 顾谨尧看完信息,气到手抖。 这下三滥的阴招,很难相信是元坚这种身份的人能做出来的。 正气得上头,门口又有人进来。 顾谨尧抬眸一看,正是元坚。 元坚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西装是新买的,头发后梳,梳得十分精神。 想趁机和元娉楚晔缓和一下关系,方便以后助他飞黄腾达。 舟舟问顾谨尧:“外公,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顾谨尧道:“回去告诉你。” 虽然他没说,但他气到手抖,舟舟猜到,铁定没做好事。 元仲怀领着元坚,过来冲众人挨个打招呼。 招呼到顾谨尧时,元坚朝顾谨尧伸出双手,喊道:“顾叔叔,您好。” 顾谨尧单手抱着舟舟,站起来,朝他伸出左手,也道:“你好。” 二人握手。 握了一下,元坚想抽回手,却抽不动,只觉得手指剧痛,痛到钻心,疼得他呲牙咧嘴。 再看顾谨尧,面不改色,云淡风轻。 元坚疼得五官挤到一起,哀求的语气说:“顾叔叔,能松开我的手吗?我要跟下一位叔叔打招呼了。” 顾谨尧这才松开他。 元坚只觉得手指像断了,动都不敢动,皮却是好的。 他暗骂了一声。 顾家人都是些什么变态?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吊打一众人等。 接下来,元坚再也不敢跟人握手,只挨个打招呼。 招呼到顾骁时,顾骁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信息。 是顾谨尧发来的:骁骁,吃饭时灌醉这个浑球,我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第1700章 逆天宠爱 顾骁看完信息,立马回道:遵命,父亲大人! 手一扬,把手机扔到茶几上,顾骁下颔微抬,撩起眼皮,打量了元坚几眼。 他似笑非笑道:“坚公子,一表人才啊,不愧是元娉的大哥。” 元坚摸不清他的深浅,客气而自谦地说:“惭愧,惭愧!你们顾家人才是人才济济,群英荟萃!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常联系。” 他从衣兜中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把手机往顾骁面前递过去,“加个微信吧,骁兄弟,我扫你。以后若有用得上兄弟我的,说一声。” 顾骁道:“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 元坚无语。 刚才还回信息,这会儿就没电了? 手机自动漏电吗? 元坚又从兜中掏出名片夹,取出一张名片,递给顾骁,“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联系方式。” 顾骁伸手接过来,看都没看,直接放到茶几上。 元坚觉得顾家人架子摆得太高了! 往常出门,都是别人争着加他的微信。 拿到他的名片,都会毕恭毕敬,视若珍宝。 顾骁倒好,看都不看,直接像扔废纸一样,扔到茶几上! 元坚心里又暗骂了一句。 若不是日后要和元峻对抗,需要笼络顾家人,谁他妈受这鸟气! 和顾骁打完招呼,元坚脸上堆起笑容,走到顾逸风面前,冲他说:“逸风兄,不愧是人中龙凤。我刚才进屋,一眼就看到你,当真是貌若潘安,才似宋玉,又有卫玠之光彩,兰陵王之威仪。” 他太急于笼络人心。 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顾逸风唇角微勾,要笑不笑,“潘安其性轻躁,趋于世利,因没站好队,被诛灭三族。宋玉仕途暗淡,一生颠沛流离,孤独终老。卫玠体质虚弱,27岁便英年早逝。兰陵王因功高震主,被多疑的北齐后主赐毒酒,32岁饮鸠自尽。我和坚公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苦这么咒我?” 元坚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 他是夸他! 夸他! 想他平时何须溜须拍马? 用最好的词来拍顾逸风的马屁,结果他却说他咒他! 顾家人真难缠! 元坚讪笑道:“逸风兄,此言差矣,我是……” 顾逸风抬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差矣就不要说了,谢谢。” “我……” 元坚憋着一肚子气,又走到秦陆面前,努力调动脸上肌肉,挤出个笑,说:“秦兄弟……” 秦陆眼带三分讥诮,居高临下瞥他一眼,“我姓秦,你姓元,何来兄弟一说?” 元坚压着脾气道:“你和小柠已经成婚,悦宁日后嫁给我堂哥阿峻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有这两层关系在,我喊你一声秦兄弟,不为过吧?” 秦陆勾起一边唇角,“我和小柠成婚,跟你有关系吗?悦宁嫁给元峻,关你什么事?跟我称兄道弟,你配吗?” 本来众人皆喜气洋洋地祝福楚晔和元娉,闻言,纷纷朝元坚看过来。 元坚快要气死了! 顾骁和楚晔至少没明着来,给他留着面子。 这个秦陆,直接把“厌恶”二字甩在他脸上了! 元坚再也忍不住,扭头就走! 经过顾骁身边时,被他叫住。 顾骁道:“坚公子,今天是你妹妹元娉订婚的大喜日子,怎么着也得喝一杯才走吧?” 元坚想想也是。 大丈夫能屈能伸,想成大事,必须要有容人的雅量。 如果连顾家这帮人都容不下,日后还怎么和元峻抗衡? 想到这里,元坚朝不远处的元峻看过去,见他带着秦悦宁,正同顾家人楚家人以及陆家人、云家人挨个打招呼。 元峻面含笑容,也是一副谦恭迎合的模样。 他差就差在没有秦悦宁那样的伴侣,但是现在元娉和楚晔订婚了! 他也差不了多少了! 元坚扯起唇角,冲顾骁说:“既然骁兄弟这么说,那等会儿一定要和你多喝几杯才是。” 顾骁笑道:“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过来坐。”顾骁往旁边坐了坐,让开位置。 元坚受宠若惊,走到他身畔坐下,朝正堂中间的元娉和楚晔看过去。 元娉这会儿穿一件酒红色中式旗袍,化淡妆,长发盘成高高的云髻,耳朵上戴一对小粒宝石耳环,脖颈上带一串小粒海水珍珠。 她本就娴静淑雅,有大家闺秀之姿,穿旗袍锦上添花,显得越发秀雅。 不用夸张的珠宝衬托,都显得光彩照人。 楚晔则穿西装,着白衬衫,并未打领带。 极简单的西装款式,但因面料精贵,款式剪裁出众,让本就文雅贵气的他,越发清贵逼人,风度翩翩。 二人着装一中一西,却丝毫不觉违和。 连元坚都觉得他们般配。 他暗骂了一声,早知这二人暗通款曲,私下勾搭,他何必去用“苦肉计”推元娉一把? 又何必用下三滥的招数,将元娉和虞城关到一屋? 得罪元娉不说,连他自己也被元老再三教训,落下病根和心理隐疾。 元坚想抬手狠狠甩自己一巴掌,都怪自己太心急! 该走的仪式走完后,楚晔带着元娉走到诸位亲戚面前,挨个叫人。 楚晔介绍谁,元娉便跟着喊谁。 首先介绍的是楚砚儒。 元娉娴雅微笑,冲着酒红色唐装的楚砚儒喊道:“爷爷,感谢您支持我和楚晔在一起。” 楚砚儒推了推鼻子上的老花镜,望着这个孙媳妇,娉娉婷婷,娴静淑雅,谈吐大方,既是英烈之后,又深得元老的喜爱和重视,还做得一手好菜。 日后肯定是楚晔的贤内助。 他甚是满意。 楚砚儒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烫金的大红包递给元娉,“你和小晔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什么都不说了,祝你俩早日成婚,早生贵子!” “看我爷爷,迫不及待想抱重孙子了!”楚韵带头起哄。 房间内笑声一片。 元娉没想到订婚也能收到红包,婉拒道:“爷爷,祝福我收下了,红包等到结婚再收吧。” 楚砚儒硬塞给她。 楚晔提醒她:“拿着。我们家习俗就是凡是有喜事,必给红包,红包里必须装支票,你以后要学会适应才对。” 元娉暗道,到底是商人之家,出手阔绰。 逢年过节,她从长辈这边收到的红包,稍微大点的,回家都要交给母亲保管。 二人接着走到顾傲霆面前。 楚晔介绍:“这位是我外公。” 元娉笑着喊道:“外公好。” 顾傲霆乖乖递上一个大红包,洪亮的大嗓门说:“良缘天定,佳偶天成!春暖花开鸳鸯比翼,风和日丽红杏飘香。蓝田玉喜彩鸾对箅,莺歌燕舞情深意长!祝你和小晔地久天长!祝你们订婚快乐,百年好合!” 楚晔暗暗松了口气。 今天的外公是识趣的,没作没闹,除了衣服有点抢风头,举动倒也还过得去,好怕他又长篇大论停不下,举止浮夸煽情,抢尽风头。 元娉接过红包,“谢谢外公!” 楚晔带着元娉又走到秦姝面前。 第1701章 古墓惊魂 秦姝手指从顾傲霆腰后挪开,从包中取出红包和一个宝蓝色珠宝首饰盒,递给元娉。 元娉接过红包,首饰盒没接,“外婆,红包和心意收下,珠宝就不收了。” 秦姝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串雪白发亮的珍珠项链。 每颗珠子都能清晰地照见人脸,且珠子有十分漂亮的伴彩,诠释了什么叫真正的流光溢彩。 是稀有澳白珍珠。 虽然珠子不是太大,但是每颗都很圆,几乎完美。 秦姝从首饰盒中取出项链,对元娉说:“小娉,你低头。” 元娉俯身,低下头。 秦姝将项链戴到她脖颈上。 这串珍珠一戴,立马将她原先戴的那串珍珠的光彩压下去了,显得脸更白,脖颈更修长。 原本只是娴静淑雅,项链一戴,立马添了贵气。 秦姝打量着她,笑吟吟道:“果然,你是最适合戴珍珠的,以后外婆的珍珠首饰有去处了。星妍、楚韵那帮丫头都不爱珍珠,嫌老气。悦宁,别说珍珠了,所有首饰,她都嫌娘。” 元娉啼笑皆非。 这家人好生动,好有爱! 笑着笑着,她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潮气。 接下来,楚晔又带元娉来到父母亲面前,道:“喊爸,妈!” 元娉一怔,没想到今天就要改口,原以为等到婚礼才改口。 她笑着喊道:“爸!妈!” 楚墨沉递给她一个大红包,对楚晔说:“订婚后,你更要对小娉好。” 他话少,一个“好”字,囊括太多。 楚晔微微颔首,“爸,您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好竹出不了歹笋,有您和我妈参照,我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楚墨沉点头。 顾南音从包中掏出红包递给元娉,“小娉,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初为人婆,我没有经验,请多指教!” 众宾客忍不住笑出声。 类似的话,他们听新娘说过,听新郎说过,倒是头一次听婆婆说。 元娉接过红包,“谢谢妈。我也是初为人媳,若有不对之处,妈妈您尽管说出来,我会好好改正。” 顾南音眨了眨眼睛,将要浮出来的泪花眨掉。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很大的红色绒布袋递给她,“这袋子你拿着,装红包用。咱家人多,红包也多,等会儿红包没地儿搁。” 元娉乖巧接过来。 顾南音把钱包从自己的包中取出,将整个包也递给她,“这皮包给你,新买的,今天第一次拿。里面装了一包首饰,全是你的。” 那包是爱马仕稀有皮铂金包,单买少说得百万开外。 元娉不肯收。 顾南音直接把包塞给楚晔,“阿晔,帮你媳妇拿着,帮媳妇拎包,是咱们楚家家规。” 楚晔接过来,低眸看了眼包里面。 好家伙! 硕大的包里装了大大小小至少得二三十个首饰盒,首饰盒里自然是各种各样的珠宝。 元娉也看到了。 这漫天卷地的逆天宠爱,让她觉得恍惚。 只能用做梦一般来形容了。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有了顾家楚家的对比,元娉才察觉,自己从父母那里得来的爱,是多么的贫瘠。 他们给她的,除了严苛到近乎变态的规矩和要求,就是各种各样的任务,以及不要钱的冠冕堂皇的好听话和种种洗脑。 接下来,元娉又收了顾北弦、苏婳、秦野、鹿宁等人的红包。 云瑾和顾谨尧也各自塞了一个大红包给元娉。 元娉连声道谢。 “谢”字刚说完,舟舟递过来一个大红包,童声稚气地对她说:“小娉,阿……订婚,快乐!百年,好合!” 元娉呆住! 收长辈的红包就罢了。 他一个不足一岁的小孩,给她红包,她怎么收? 这不是欺负小孩吗? 元娉尴尬地笑,“阿姨不收舟舟的红包,这红包,舟舟拿去买糖吃吧。” 舟舟要急哭了! 他从顾谨尧身上跳下来,走到元娉面前,将红包硬朝她手里塞,命令的语气说:“拿!着!” 元娉哭笑不得。 楚晔是知道内情的,伸手替元娉收下,摸摸舟舟的后脑勺,“我替小娉谢谢你,会对她好,放心。” 舟舟听懂了,小大人似的点点头,扭头走到顾谨尧面前,坐到他怀里。 顾谨尧拿手指轻轻顶顶他的腰,提醒他,又暴露了。 直接给红包就好了,话少说。 一圈人喊下来,顾南音给元娉装红包的大绒布袋,已经塞得鼓鼓囊囊。 这操作,把元仲怀夫妇看呆了! 北方订婚,都是男方父母给准儿媳妇红包就好了。 楚家这帮亲戚,怎么无论男女老少都给红包? 一家给一份不行吗? 他们还是一家给双份,甚至三份。 元仲怀的太太想去帮元娉保管红包,但是看了看满屋都是楚家的亲戚,不敢轻举妄动。 心里暗暗责怪楚家人和这帮亲戚,太能炫了。 显得她和丈夫元仲怀,好像不识礼数似的。 订婚仪式举行完,一行人去酒店吃喜宴。 顾骁果然把元坚给灌醉了。 灌得酩酊大醉。 元坚是被元老的两个警卫员,扶到他的车上的。 确认了司机是元坚自己的保镖,暗中保护元坚的保镖们也在后面的车里,两个警卫员这才返回酒店去保护元老。 司机发动车子,朝前开去。 却没朝元坚家开,而是朝城外开。 出了城,一路往北。 后车的保镖们也暗中跟着。 元坚醉得糊涂,躺在车子后座上,睡得昏昏沉沉,毫无知觉。 等再有意识,他人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元坚眼睛不睁,蠕动嘴唇喊:“来人,水,我要喝水!” 却没人回应他。 元坚又喊了几声,依旧没人回应。 他恼了,翻了个身骂道:“你们都死了吗?我渴了,快给我倒水!” 回应他的,只有空荡的回音,“倒水,倒水……” 是他自己的声音。 察觉不对,元坚双手撑地坐起来。 视线模糊。 他拿手背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入目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到。 元坚去摸床头柜的灯,没摸到,床头柜也没摸到。 再摸身下,哪是床? 分明是地面,但又不是家里铺的光滑的木地板,而是粗糙的石面,坚硬,冰冷,不是一般的冰冷,是冷得入骨的那种冰。 元坚酒瞬间醒了三分! 身体开始抖。 是冻的,更是吓的。 这是哪? 空气中为什么有腐朽难闻的气味? 他扯着嗓子大声喊:“来人!有人吗?保镖!保镖!你们都死哪去了?” 耳边传来空荡的回音,“死哪去了?死哪去了?” 元坚再也坐不住,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几次差点摔倒。 他想起裤兜里好像有打火机,哆嗦着拿出来,打了好几次,才点着。 火光照见这是个漆黑没有出口的房间,约二十平方左右。 四周是陈旧的青砖垒成的墙,墙面斑驳古朴。 忽然意识到什么,元坚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这像是古墓! 是古墓! 那腐朽难闻的死气,不是普通的地方能有的! 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元娉和楚晔订婚的喜宴上,怎么忽然就来到了古墓里? 元坚小心地试探地往前挪。 一步步的。 生怕不小心踩到古墓机关。 没挪几步,脚下的方砖忽然一空! 他身子瞬间失重,重重摔下! 摔得骨头差点断了,疼得他眼冒金星,呲牙咧嘴! 打火机没了。 眼前恢复漆黑。 元坚双手撑地,想爬起来,忽然有什么东西咯吱咯吱响起来。 在空旷寂静的地方,显得尤为阴森。 元坚声音发抖喊:“谁?谁在那里?” 没人回应。 咯吱声响渐近。 似乎是一坨冰冷的东西,朝他靠过来。 元坚毛骨悚然,颤抖着伸出手,想把那东西推开。 一摸,触手是个冰冷的骨架,像是肋骨。 骨头阴森森的,冰冷坚硬,发涩发腻,腥臭难闻。 难道是僵尸? 是僵尸! 魂魄已吓得出窍! 元坚拔腿就逃! 没跑几步,咚地一下,他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第1702章 遍体鳞伤 以为是僵尸,元坚惊恐至极,扭头就跑! 手臂却被那人抓住! 那只大手又冷又硬,力气超大,抓得他手臂很疼,骨头仿佛要被掐碎了。 元坚声音都吓哑了,酒也全醒了! 他用力挣扎,却挣脱不开。 他是军校出身,也曾在基层锻炼过,身手不赖,可是对上这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竟弱得像只鸡。 元坚嘶声道:“你是谁?快放开我!” 那人不说话。 元坚怒吼:“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阎王爷听了,都能吓一跳!我是元坚,元宗勋是我亲爷爷!元宗勋的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全国不知道的,没有几个!” 那人依旧不语。 元坚愤怒地咆哮:“我爷爷曾带兵杀过无数鬼子,还怕你这个装神弄鬼之人?” 那人鼻子哼出一声冷笑。 忽然挥起拳头,朝他胸口打去! 古墓太黑,元坚看不到他挥拳,但能听到拳风。 他侧身想躲开,可是对方动作比他迅速太多。 元坚没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头。 胸膛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内脏痉挛,元坚疼得倒抽冷气,五官挤到一起。 喉间一阵腥甜,他嘴一张,一口鲜血噗地吐出来。 这人拳头劲儿太大,只凭一拳,也猜不出是哪家门派的功夫,但内力深厚,拳头灵活,且有温度。 惊恐之余,元坚发现他是人。 是人就好。 是人能听懂人话。 就怕是僵尸和鬼。 元坚强忍疼痛说:“这里太黑,我看不到你是谁。如果我和你有仇,你打也打了,吓唬也吓唬了,气也出了,仇也报了,能不能放我出去?你想要钱,我给你钱。想要仕途,我保你飞黄腾达。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只求你能放我出去,我绝对不会报警。报警也没用,这里黑灯瞎火,取证很难。” 话音刚落,拳风骤响。 元坚嘴上剧烈一痛。 脸歪到一边,牙齿随着鲜血喷出去! 嘴和牙齿的疼痛,要比胸膛传来的疼痛更敏感,更清晰! 元坚疼得眼冒金星,脑子嗡嗡,险些要晕过去,哎哟一声,身子往下软,疼痛顺着脸迅速蔓延。 那人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起来。 元坚忍着疼,估摸出对方的位置,抬脚就去踹! 可那人像能看清似的,轻轻松松避开。 元坚一脚踢了个空,心里恨得要死! 妈的,虎落平阳被犬欺! 喝醉了,被人整到这种破地方,被个不知姓名的人拳打脚踢! 反抗无效,元坚只好继续诱哄。 牙齿被打掉了,他说话开始漏风,口齿不清地说:“如果你对钱和仕途不感兴趣,我可以送你美女。电视上那些女明星,你看中哪个随便说,我一个电话就能把人叫过来陪你……” 话没说完,腿上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这次腿骨真的断裂了! 疼痛太尖锐,他嘴张得很大,却叫不出声。 身子一趔趄,他摔倒在地上。 身体碰到坚硬的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所有伤处受到二次重创。 元坚瘫在地上,呼吸都断了一样。 现在就是把他放到烙铁上烤,怕是也不痛不痒了。 晕倒之前,元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疼到极致,是这种感觉啊。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疼了,这是创巨痛深…… 他好恨,恨这人像打牲口一样地打他,像折磨牢狱犯一样折辱他! 等再醒来,元坚躺在自己的车里。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稍稍一动就要疼晕过去。 车子在飞速地往前开。 元坚忽然神情一震,一个激灵强撑着坐起来。 这一坐扯到伤处,疼得他差点又晕过去。 元坚双手扒着汽车前座椅背,问开车的人:“你是谁?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开车的人头也不回地说:“坚少,我送您回家啊。” 声音是他司机的声音! 称呼也是司机对他的称呼! 元坚上半身抻到前面,疯了一样去扳司机的脸,“你回头,我看看你是谁?” 司机扭头,却是一张血淋淋的脸,眼珠是烂的,嘴在往外冒污血,脸上的肉没有一块是好的。 十分狰狞! 元坚吓得屁滚尿流,没有人腔似的喊:“鬼!鬼!停车!快停车!鬼啊!” 司机不听,仍旧平稳地开着车。 元坚拼命去拽车门,拍打车门,嘴里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元仲怀发现元坚的时候,他脸埋在车子地毯上,腿竖在后座座椅上,脸色泛青,口吐白沫和鲜血,牙齿掉了,腿骨折了,胸部凹进去一块,人已陷入昏迷。 开车的司机早就没了踪影。 元仲怀又气又心疼,连忙叫人送元坚去医院,又打电话给警局一把手,让他迅速派人来破案! 路上他不停地掐元坚的人中。 掐了小半天,元坚眼睛不睁,嘴唇一张一合地蠕动着。 元仲怀趴到他嘴边,听到他在念叨:“鬼,鬼,鬼啊,开门……” 元仲怀雷霆大怒! 是谁如此狡猾? 竟然在他的眼皮底子下,把元坚弄走! 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气愤难耐,他再次拨通警局一把手的电话,命令道:“务必用最短的时间,给我把这案子破了!否则你头上这顶乌纱帽别想要了!” 警局一把手忙不迭地说:“破,破,我们尽快破,一定用最短的时间帮您破案!” 元仲怀仍气愤难消,拨通元老的电话,把此事对他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道:“爸,小坚是在小娉的订婚宴后,出的事。这事跟顾家人脱不了关系,我已经报警了,警方开始介入调查。到时会找楚家人、顾家人问话,请您不要偏袒任何一方,好吗?” 元老沉默几秒,“好,不过我不相信顾家人会做这种事。到处都是监控,顾家人有头有脸,打小坚,对他们没有好处。” 元仲怀冷笑,“是不是顾家人,警方会拿出证据,我只相信证据。” “行,尽快破案吧。” 把元坚送进急诊室抢救,元仲怀又拨通元娉的手机号。 元娉和楚晔去了他们的婚房。 刚换上拖鞋,手机响了。 元娉接通电话。 元仲怀压着怒气说:“小娉,你哥出事了。” 元娉问:“出什么事了?” “被人打了,打得很严重,昏迷,多处骨折,嘴打出血,牙也打掉了。他一直喊‘鬼’,恐怕不是鬼,是人,人比鬼可怕多了。” 元娉无声冷笑,“是啊,人比鬼可怕多了,鬼不会主动害人,人却会。” 第1703章 春宵一度 元仲怀一愣,“小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娉轻声说:“就字面意思。爸爸博学多识,睿智过人,应该能听懂吧?” 元仲怀暗骂一句“逆女”。 从前对他言听计从,如今说话都夹枪带棍了。 心里骂她,元仲怀嘴上却说:“你哥最近流年不利,先是去狮市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伤得不轻,恐怕要住一阵子院。我和你妈太忙,你抽空多来医院看看你哥。虽然有保镖有佣人,但都不如自己人贴心。等病房号定下来,我发给你。” “还是不了吧,我怕我妈又说我不祥,克我哥。” 元仲怀觉得她在心虚,此事多少和她有关系。 楚家人顾家人全都脱不了关系,凶手就在他们中间。 旁人没这么大的胆子! 元仲怀挂断电话。 元娉把手机扔到茶几上。 楚晔从身后抱住她,垂首,脸贴着她秀雅的脸,低声问:“娉娉,发生什么事了?” 往常他这么温柔地唤自己,元娉的心都会酥。 可现在,她没心情。 元娉微蹙秀眉,“我哥被人揍了,我爸怀疑你们,打电话试探我。警局一把手是他的老部下,这案子破是早晚的事,是我连累了你的家人。” 楚晔道:“应该不是我的家人。如果是,动手前,他们会知会我一声,但我没收到任何通知。” “你打电话问问,看看是谁?我想办法帮他们撇清关系。” 楚晔见她着急,走到沙发前坐下,挨个打起电话来。 先拨的是顾逸风的电话,“哥,元坚被揍了,是你派的人吗?” 顾逸风道:“不是。” “真不是?” “能攻心的,没必要动粗,攻心为上。” “也对,这才是你的行事风格。” 楚晔挂断电话,又拨通秦陆的手机号,“哥,订婚宴过后,元坚被揍了,是你找的人吗?” 秦陆道:“不是,能自己动手的,我不会找别人。能当面揍的,我不会私下揍。” “也对,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楚晔又拨给顾骁,“哥,元坚被人揍了,你知道这事吗?” 顾骁笑,“是吗?死了没?死了通知我一声。今天跟他喝酒喝得挺开心的,相识一场,我去送他一程。” 这话说的,楚晔都吃不准是不是他了。 但是顾骁和元坚无冤无仇,应该不至于冒着风险去揍元坚。 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背后有公司有家人。 放下手机,楚晔走到元娉身边,抬手轻抚她蹙起的眉头,说:“我挨个打电话问了,不是我那帮哥哥们,更不可能是我的伯伯叔叔舅舅们。他们岁数在那里,行事稳重,做不出揍人这种冲动事,放心吧。” 听他这么一说,元娉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只要别连累楚晔的亲戚就好。 楚晔从后面拥抱着元娉,问:“这套别墅的装修风格喜欢吗?不喜欢,咱就换一套住。我外公斥巨资搞了一个庄园,给我留了套婚房,到时你亲自去监工,装修。” “喜欢,这套就很好。” 元娉望着装修大气奢华的客厅,全套进口实木家具,华丽的水晶灯,挑高七八米的客厅。 半人高的花瓶里插着她喜欢的鲜花,窗帘换成了她喜欢的淡紫色,奢华中不乏温馨。 终于有自己的家了,元娉想。 再也不用回那个处处是规矩,事事受约束,让人窒息的家了。 正想着,楚晔的手机响了。 是陆砚书打来的。 楚晔按了接听,喊道:“爷爷。” 陆砚书儒雅的声音说:“阿晔,我和你奶奶来给你送红包,在婚房是吧?” “是的,在这里。” 陆砚书道:“白天楚砚儒在,你奶奶不想见他,晚上单独来给你们送。” “好,你们到哪了?我去接你们。” “到门口了。” “大门门锁密码没换,直接进来就好,我和小娉马上出去迎接你们。” “不用,你们在屋里等着,我和琴婉很快就进去了。” 结束通话,楚晔对元娉说:“我奶奶和陆爷爷来了,我们出去迎接一下。这套婚房是陆爷爷在我大学毕业时,为我们准备的。他是我奶奶的再婚丈夫,是个非常伟大的男人。当年我奶奶从精神病院出来,还生了两个孩子,他一个从未结过婚的单身贵族,不顾风言风语和世俗眼光,娶了她,当时一度成为佳话。” 只言片语,却感动了元娉。 见惯了父亲元仲怀和元坚那样的男人,楚家的亲戚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绝世好男人。 二人换好鞋,走出去。 陆砚书搀着华琴婉,由远及近而来。 年过七旬,陆砚书仍旧腰杆笔直,肩背端正,下颔线清晰立体,头发漆黑,是自然黑,不是后天染的,双目斯文有神。 身上穿一件黑色短大衣,黑色长裤,儒雅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 虽然不是楚晔的亲爷爷,但是元娉觉得楚晔的气质跟他好像,一样的谦谦君子,翩翩如玉。 跟自己的亲爷爷楚砚儒,反倒是一点都不像。 华琴婉头发已白,岁数看上去明显比陆砚书要大一些。 元娉快步走过去,搀扶着华琴婉,嘴里喊道:“奶奶好,爷爷好。” 华琴婉偏头笑笑地望着元娉,“这姑娘气质真好,娴雅宁静,跟你姑妈的气质有些像。” 楚晔道:“我姑妈的气质是修文物,被古文化熏陶出来的,娉娉是被他父母用条条框框框出来的。” 闻言,华琴婉不由得多打量了眼元娉,“怎样的父母舍得这么约束自己的孩子?恩琦是自己好强,不想输给哥哥姐姐,打小拼命习画练舞弹琴,我拦都拦不住。我只想孩子们过得开开心心,不要太累。” 楚晔心说,不是亲生父母,拿元娉当工具人。 四人进入客厅。 华琴婉和陆砚书各自递过来一个大红包。 元娉已经习惯了他们家送红包送双份,笑着接过来,道:“谢谢爷爷,奶奶!” 华琴婉望着元娉秀美的面庞,“我那里还有些首饰,等你和小晔结婚时,拿给你。” “不用了,奶奶,您留给恩琦小姑吧。” “都有份。你和小晔早点生个孩子,年轻生孩子身材恢复得快,生了孩子,也不耽误搞事业。” 陆砚书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对元娉说:“什么时候生孩子,你们年轻人肯定有自己的规划。你奶奶生恩琦生得比较晚,身体吃不消,才想让你们早点生孩子,不用往心里去。” 元娉笑着答应,心里觉得这对夫妇人都好好。 一个贴心,自己吃过苦,不想让她再吃。 一个豁达,不控制不约束晚辈。 和自己家的家庭氛围相比,楚家简直是人间极乐世界。 楚晔端来茶水。 夫妇二人喝了半杯。 陆砚书搀扶着华琴婉站起来,“好了,我们回去了,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楚晔看了看表,这会儿才八九点多钟。 知道陆砚书的心思,是不想打扰他们。 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送走陆砚书和华琴婉,楚晔和元娉返回房间。 楚晔忽然俯身,打横将元娉抱起来,就朝电梯走去。 元娉一怔,笑道:“我能走。” “仪式感要有。” “什么仪式感?” “趁年轻要孩子,身体恢复得快,生下来交给爷爷奶奶们抚养,你去公司帮我搞事业。” 元娉莞尔,嘴唇凑到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 楚晔加快步伐。 来到主卧室,拿脚勾开门。 他抱着她径直进了卫生间。 浴室里点着红烛,香熏。 硕大的圆形浴缸里,佣人已经提前放好一缸温水,上面洒满酒红色的玫瑰花瓣。 楚晔像剥玉米一样,轻轻剥掉元娉的衣服,剥出个洁白美丽的身子。 那身段娉婷多姿,凹凸有致。 该大的大,该细的细,该长的长。 楚晔喉咙一紧,弯腰将她放进浴缸,迅速脱掉自己身上的西装,也进了浴缸。 他双手握着元娉的细腰,将她拉到自己身下…… 第1704章 飘飘欲仙 元娉垂下眼帘瞄了一眼,吓了一大跳! 楚晔看外表斯斯文文,没想到还挺有料! 楚晔顺着她的视线扫了眼,问:“怕吗?” 元娉莞尔,“不怕。” 挨过一刀的人,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怎么会怕接下来这点痛? 再疼能疼过被刀捅小腹吗? 元娉身子一抽,从楚晔身下浮上来,细长的腿一迈,跨到他腿上,一双玉臂搂住他的脖颈。 她秀眉微抬,略带挑衅地说:“你怕吗?” 楚晔是男人,当然不怕,只是觉得意外。 原以为她端庄娴雅,情事上也会拘谨古板放不开,没想到她还挺懂情趣,一点都不扭捏。 听说有一种女人,看外表很正经很正常,一点也不风情,甚至有些古板,但是一到男人身下就浪成了落花流水,天上人间。 不知她是不是这种? 再回过神来,元娉伸手抽出头上的发簪,双手举过头顶,一头缎子似的长发像一簇舒卷的云散落在她白皙的肩上。 她的腰如同少女的腰,盈盈一握。 美妙春光随着身体微微颤动…… 楚晔只觉得脑门一烫,有什么东西直冲天灵盖…… 全身血脉贲张! 他觉得自己浑身的火就要着了! 呼吸急促,像秋天的风! 元娉秀丽的长发倾泻在肩,随着她的削肩抖动,翩翩起舞。 楚晔眼底欲色浓郁,凝望着她冰雕玉琢的曼妙身体。 她本就白皙,被浴室灯光一照,皮肤白得像绸缎一般丝滑。 一双细长的腿比他想象得更有弹性,腰肢动人地扭转沉落。 雪白美体和秀发向空中散发着丝丝幽香。 他简直无法形容这香气,如兰如莲,甘冽芬芳,熏得人头晕目眩,昏昏欲醉。 这等妙人儿,怕是世间少有。 想当初,他竟然接二连三地把她往外推,险些错过。 忽然瞥见荡漾的池水有鲜红的血晕染,弥漫在酒红色的玫瑰花瓣间,并不明显。 楚晔握住元娉的细腰,潮湿声线说:“下来吧。” 元娉抓住他握在自己腰上的手,忍着疼笑道:“区区小痛,不值一提。” 楚晔想,这女人是真猛。 不愧是英烈之后,外柔内刚。 换了娇气点的女人,早就大呼小叫,连声喊停了。 初经人事,太过刺激,也是担心元娉身体吃不消,十多分钟后,楚晔按停元娉,将她抱起来,跨出浴缸,拿浴巾擦干身上的水。 他抱着她离开浴室,朝卧室床上走去。 将她放到被子上,他打开抽屉,取出避孕用品…… 约摸又过了二十多分钟,两个人同时达到了极致,紧接着仿佛纵身一跃,飘浮到了云端之上。 奇异的快乐在摇晃,升腾。 元娉整个身子像剔去了骨头般柔软,想再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头仰在淡紫色的被褥上,一袭长发像瀑布一样垂在脑后,白皙面颊透着桃花瓣般的粉红。 情事后的她有一种奇异地令人不安的美。 楚晔紧搂着她,两个人久久都没有动弹。 经过一阵激越的消耗,二人体内的酒精和汗水都蒸发掉了。 元娉忽然笑起来。 笑终于得到了心爱的男人。 笑曾经的傻,怕牵连楚晔,居然想远离他。 如今终于和他订婚,结婚也指日可待,曾经以为的种种噩兆,并未发生。 她一笑,腮上那抹淡粉染到了鬓角里,深浓的笑意溅到了眼睛底下,凝成一个小漩涡,别有风情。 楚晔一时情难自已,双手把着她那张媚脸俏眉,情深意长地将嘴唇压向了她。 他们口口相接,再一次亲吻,吻得舒缓而长久。 这吻让元娉觉得舒服、稳定,不急不躁。 不再是单纯的欲望之吻,更多的是尘埃落定,心归一处,且听风吟,静待花开,未来可期。 二人相拥相抱了好一会儿,才各自穿上睡衣,下床去浴室冲澡。 楚晔刚拧开花洒,手机铃声从他脱下的西装外套里传来。 楚晔转身,走到立柜前,取出手机。 扫一眼来电显示,是父亲楚墨沉打来的。 楚晔按了接听,问:“爸,您有事?” 楚墨沉声音低沉说:“小娉没在你身边吧?” 楚晔扫一眼正在解睡裙纽扣的元娉,“在。” 楚墨沉的声音压得更低,略带不好意思,又掺着神秘地说:“你出来说话。” 楚晔握着手机,走到隔壁书房,关上门道:“我出来了,您说吧。” 楚墨沉沉默了一两分钟才开口,颇为难为情的语气说:“阿晔,男人第一次会很快,这很正常,绝大多数男人都如此。你不要郁闷,不要自卑,更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和包袱。下次会好些,以后会越来越好,相信爸爸。” 楚晔无声地笑了笑。 想说,分人,他并没有秒。 转念一想,这肯定是父亲的经验之谈。 楚晔不想让父亲自卑,便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爸。” “对女孩子体贴一些。” “知道。” “你和小娉都喝酒了,注意一下,优生优育。” 这位儒雅温厚的老父亲,平时少言寡语,今天突然说这么多,一定是被母亲逼着说的。 楚晔笑道:“让我妈放心吧,我和小娉不是小孩子,知道该怎么做。你跟她说,我是她的儿子,有她的基因,和她一样机灵。” 见他情绪正常,楚墨沉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生怕儿子像他当年那样,一度挫败,自卑到怀疑人生。 把手机挂断,楚晔返回浴室。 脱掉睡衣,走到花洒下,和元娉一起淋浴。 元娉拿起莲蓬头,往他身上淋雨,帮他淋去身上的浮汗。 水气氤氲,一对璧人。 男俊女美,胜若人世间最美的画。 楚晔伸手接过花洒,低眸凝视她窈窕的玉体。 刚才画面太过冲击,分不开神去细看她的身体。 这会儿看得仔细,能看到她小腹那道伤疤虽然淡化了很多,但是仍有。 肋骨处也有两道细长的疤痕。 手臂上细看也有。 楚晔关了花洒,手指覆到她肋骨处的疤痕,轻轻摩挲,问:“这伤疤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元娉轻描淡写道:“前几年出过车祸,没事,都过去了,不疼的。” 第1705章 到底是谁 是车祸,又不是儿戏,落下这么多伤疤,怎么可能不疼? 元娉越是这般云淡风轻,楚晔越是心疼她。 他去取了浴巾,细致地帮她擦好身上的水珠,拿起睡裙帮她穿上,又给她扣扣子。 被这样细致温柔地对待,元娉觉得此刻就算死了也值了。 今生无憾。 以往每逢假期,母亲会让她去读女德班。 女德班里都是教女人三从四德,怎么讨好男人,怎么伺候男人,如何取悦男人,整个就是把女人当成女仆。 没想到遇到楚晔,学过的那些统统都用不上了,因为楚晔把她当成公主般对待。 她也去取了毛巾帮楚晔擦身上的水珠,给他穿上穿睡衣,弯下腰帮他扣扣子。 楚晔笑,“咱俩这叫什么?” 元娉轻声道:“爱情。” “对,是爱情。” 二人手牵手,来到主卧室。 楚晔打开床头柜,取出一管药膏,撩起元娉的睡裙,帮她涂药。 元娉略觉羞赧,有些局促不安,手指微微抓着床单。 凉意在伤处点点晕开,疼,但是元娉幸福得哭了。 眼角涌出晶莹的泪珠。 楚晔涂完药膏,把药膏扔到茶几上,起身看到她眼角的泪光,道:“抱歉,怪我太粗鲁。” 元娉没说话,只是把身子紧紧贴到他的身上。 他身体滚烫的温度从睡衣中透出来。 元娉感觉到了他的勃发,她忍着疼,爬起来,又跨到他的腿上。 楚晔没忍住笑,“这么饥渴?” “怕你憋着难受。” 楚晔暗道,到底是英烈的女儿。 骨子里的奉献基因,泯灭不掉,总是喜欢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他伸手把她拉下来,道:“男人的正常生理反应,不用管它,一会儿自己就熄火了。你有伤,歇息几天再说,我是人,又不是泰迪。” 元娉躺到他身边,依偎着他,双手紧紧搂着的腰,脸贴到他胸口。 楚晔摸摸她秀雅的脸,“在想什么?” 元娉轻喃:“怕梦醒。” “是现实,不是梦,所以不怕醒。” 元娉沉默片刻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今生遇到最好的你。” 楚晔低头吻她的秀发,“我也是,谢谢今生遇到最好的你。” 一夜香眠。 梦都是甜的。 二人睡到次日晌午才醒。 元娉摸到手机,打开机。 手机里好几通母亲的电话。 元娉按了回拨。 元太太压着怒意说:“小娉,你哥受重伤动手术,你爸也打电话通知你了,你怎么连趟医院都不来呢?他是你哥,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兄妹之间哪有隔夜仇?闹矛盾归闹矛盾,闹完了,又是好兄妹。你都不把你哥当回事,楚晔更不会把你哥当回事。爸妈从小出钱出力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嫁一个好人家。等爸妈百年之后,你和你哥可以互相扶持,互相帮助,这样爸妈在天堂里也安心。” 元娉反问:“是吗?我哥左一刀右一箭,往我身上捅,是挺会帮我的。” 元太太不悦,“你这丫头,你哥也挨了一刀,这事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元娉语气坚硬,“是过不去了,那一刀斩断了所有兄妹情。” 元太太想发火,但是忍住了。 安静了一分钟,她又说:“你和楚晔吃过早饭,来趟医院吧。你来了,楚家人才能来,顾家人陆家人云家人也会来。关系和感情,就是这么一来二往地处出来的。如今你和楚晔已经订婚,这门亲事板上钉钉,你得在楚晔面前,多多替你哥美言美言。楚家顾家一帮能人,关系网遍布天下,元峻那么有能耐都上赶着,你不要扯你哥的后腿。” 元娉不想听她再啰嗦,挂断电话。 奇怪。 未遇到楚晔之前,母亲说什么,她都觉得有道理。 如今母亲说得天花乱坠,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大概以前被洗脑洗得太厉害。 二人起床去洗漱。 佣人已经做好早餐,摆在餐桌上。 元娉扫一眼,全是自己爱吃的。 她冲楚晔笑了笑,道:“谢谢。” 楚晔扬唇,“不用谢。这在我们家是最基本的,你要慢慢适应才好,尤其是我妈,特浮夸。” 正说着,门铃响了。 佣人打开门。 顾南音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右手抱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左手提着好个带大logo的购物袋。 扫一眼正在吃早餐的二人,顾南音放下购物袋,抬手拍拍胸口,“幸好没来太早,否则就坏你们的好事了!” 元娉觉得这位婆婆风趣俏皮可爱。 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上仍有少女气息,哪怕眼底皮肤松弛,可是那种娇俏活泼灵动的气质,从骨子里由内而外地散发。 少女感跟年龄关系不大,跟心态有关。 她急忙起身走过去,迎接她,嘴里喊道:“妈妈,早上好。” 顾南音清脆地应了一声,把手中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递给她,笑道:“给,订婚夜快乐!” 元娉眼底露出一抹羞赧,“谢谢妈!” 顾南音弯腰拿起购物袋,“今天早上去逛街,看到这几套衣服,好漂亮,简直就是为你量身设计的,你等会儿试试。小票在袋子里,尺码不适合,记得去换。” 哪有大清早去逛街的? 分明是特意为她买的。 元娉感动得想哭。 她放下玫瑰花和购物袋,伸手抱住顾南音,声音哽咽,“妈!” 顾南音拍拍她的后背,“好好的,哭什么?你这孩子,太容易感动了,区区一束花几件衣服,就把你感动成这样?我还没开始发挥呢,如果我把老顾宠我的那一套,全部施展出来,你得感动成什么样?” 元娉嗓音潮湿微哑,“今生有幸能成为您的准儿媳妇,非常感谢。” 顾南音被她客气得浑身不自在,“好了好了,快去吃饭吧。吃完饭,妈妈陪你去商场挑几样新潮的珠宝首饰。妈妈和外婆送你的,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料子虽好,款式有些旧了。年轻人嘛,就要好好打扮自己。你看你,像样的首饰没几件。” 这热情的鲜活的来自婆婆的母爱,和母亲对她严酷压抑的母爱,截然相反。 元娉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缺爱的人,极易形成两种极端的性格。 一种是无爱,不会爱,性格冷漠,极度自私;另一种是特别容易感动,一点点甜头,都能让他们高兴半天,在心里感恩很久。 元娉是后者。 吃过早餐后,顾南音挽着元娉往外走。 楚晔跟在后面,望着亲亲热热有说有笑的婆媳,觉得不是自己娶妻,是给妈妈娶儿媳。 自打楚韵和顾骁好上后,成天夜不归宿,一年回不了几趟家。 如今他找了元娉,替妈妈填补了这个空缺。 一恍神的功夫,顾南音的手已经揽到元娉的腰上了。 她个子比元娉矮,头歪到她肩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婆媳二人比亲母女处得还好。 楚晔觉得自己像个第三者。 三人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 车子开出大门,没开多久,一辆黑色汽车拦住他们的车。 司机停下车子,降下车窗。 黑色汽车上下来几个便衣模样的人。 为首的是刑侦队队长。 队长绕到后座,冲楚晔亮出工作证,说:“楚总,元坚坚少昨天被离奇地绑架。他的司机和保镖都像中了邪,我们审问他们,他们都说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有个声音支使他们往前开车。坚少也神智不清,一直喊鬼。这个案件太过离奇,上面给的压力很大,我们必须要尽快破案。昨天喜宴上的人,都要配合我们调查,请楚总跟我们去警局一趟吧。” 楚晔冷笑,“这事元老知道吗?” “知道的,昨晚元仲怀领导就打电话告诉他了。” 楚晔从包中掏出名片,递给他,“我昨天刚订婚,今天就去警局,不吉利,有什么事请联系我的律师。如果不想照做,就给元老打电话。” 队长自然不敢惊动元老,接过名片,看向元娉。 那意思想让元娉劝说楚晔,配合他去警局调查。 元娉眼底浮现一抹凉意,多半是母亲的意思。 让她带楚晔去医院探望元坚,她不同意,母亲便故意支使这帮人来恶心楚晔,给她颜色看。 元娉语气强硬地说:“无论酒店还是别墅,都有监控,你们可以去调监控记录。手机也有通话记录,你们随便查。配合调查,一般是询问几句即可,没有非得去警局的说法,除非你们拿出切实的证据。” 队长见糊弄不了她,只好打退堂鼓。 一行人上车,前去峥嵘拍卖行。 昨天订婚宴上,元坚被顾骁灌得酩酊大醉,嫌疑很大。 来到顾骁的办公室,顾骁正在同副手谈公事。 队长说明来意。 顾骁笑,“昨天喜宴结束,我和我未婚妻、我爸妈回家了,别墅到处都是监控,你们尽管去调。” 队长头大,他们家监控已经调了。 喜宴过后,他们的确回到了家,再也没出来过,今天早上才离开家。 其他所有人也查过了,都没有作案的可能。 可是元坚的的确确被打了,拉到古墓又打又吓。 到底是谁如此明目张胆?手段如此高超?在皇城跟上,在这帮能人的眼皮底子下作案? 第1706章 登门重谢 警方详细地询问了顾骁几点回家? 回家后做过什么? 有哪些证人? 做好笔录,警方离开峥嵘拍卖行,上车去了顾谨尧公司总办。 他们抵达顾谨尧办公室的时候,顾谨尧正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抱着舟舟,另一只手握笔批阅文件。 秘书招待他们坐下,给几人上了咖啡。 舟舟抬头,扫了为首的刑侦队队长一眼。 队长被他冷不丁的一眼,看得心里有点发毛。 那眼神太过锐利,哪像奶娃娃的眼神? 等队长定睛再去细看时,舟舟脸上已露出天真无邪的笑,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大眼珠漆黑明亮,奶萌帅气,像个可爱的洋娃娃。 队长心里直犯嘀咕,难道是昨晚跟队友熬夜看监控,把眼睛看花了? 队长向顾谨尧说明来意。 顾谨尧放下手中的笔,面带微笑,不疾不徐道:“昨晚订婚宴结束,我抱着我外孙和我太太、我儿子以及他未婚妻,一起回家了。沿路都有监控,你们可以调监控。我家中也有请的佣人,你们可以登门去询问。” 说到这里,他抬手摸摸舟舟的小脸蛋,满眼宠爱,“我外孙特别黏我,平时我去哪,他跟到哪。我开会要抱着他,谈生意要带着他,夜里睡觉必须搂着他,我们俩人形影不离。” 队长看向舟舟,“小朋友,昨晚你和外公在一起吗?” 舟舟转动大眼珠,奶声奶气地说:“是。” 队长本来只是随便问问,毕竟这小孩看上去一岁顶天。 没想到他口齿清晰,倒是把队长给惊了一下。 队长又问:“你们在一起多久?” 舟舟伸出小胖手,数了数,奶呼呼的小嗓音说:“二十四小时,一秒没分开。” 队长又惊了一下。 这种话大人说,没什么稀奇的,从这么点点大的小娃娃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人震惊。 转念一想,这孩子是顾逸风的儿子,顾逸风是出了名的神童出身。 他的儿子能有这智慧,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舟舟端着奶萌的小帅脸,冲队长握起小拳头,认真地说:“叔叔,加油,辛苦了!” 队长想,小孩子不会说谎。 顾谨尧也排除嫌疑了。 可是这案子还得破。 队长脑壳疼,又问了顾谨尧一些细节,起身带着手下人离开。 顾谨尧继续批阅文件。 舟舟趴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刚要开口说话。 顾谨尧抬起下颔,指指警方刚才坐过的沙发位置。 舟舟明白。 外公这是在提醒他,警方有可能在他办公室里安装窃听器。 毕竟这些人是元仲怀的人。 为了破案,不一定会按规矩办事。 舟舟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批阅完文件,顾谨尧单手抱着舟舟走到沙发前,俯身,手指往沙发和坐垫靠背的缝隙处,向下探了探。 探到第三处时,在不起眼的地方,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硬物,和黄豆粒那么大。 不是窃听器,还能是什么? 这是违法的,但是现在不能拆穿。 顾谨尧和舟舟对视一眼,彼此都懂。 二人下楼,上了车。 舟舟趴到他怀里,小半天才开口:“谢谢外公,谢谢!” 顾谨尧知道,他是感激他教训元坚,替元娉报仇。 他摸摸舟舟的后脑勺,“星妍快生了,晚上去看看她。” “好。” 当晚,顾谨尧一手抱着舟舟,一手拎着几个礼盒,来到苏星妍和沈恪家。 沈恪有公事要忙,还没回来。 苏星妍离预产期还差两三个月。 人比上次见时又胖了一点,小腹鼓鼓,气色倒是挺好,唇红齿白,脸上没长斑,也不见憔悴。 舟舟盯着她鼓鼓的小腹,问顾谨尧:“外公,妈妈怀我时,肚子比这还大吧?” 顾谨尧没好意思看苏星妍的小腹,只说:“是,双胞胎,是单胎的两倍大。” “那一定很辛苦。” “对,很辛苦。” 舟舟从顾谨尧怀里挣着要下去。 顾谨尧弯腰将他放下来。 舟舟迈着小胖腿,走到苏星妍面前,清脆的小奶音说:“姑姑,辛苦了。” 苏星妍被他逗笑了,拉他到身边坐着,说:“这孩子,不说话归不说话,一开口,一鸣惊人。帆帆打小那么聪明,说话反倒不如他利索,走路也不如他走得好。” 顾谨尧道:“舟舟身上有上一世的记忆,记忆觉醒了。有那些记忆的加持,是比普通小孩伶俐一些。” “听我哥说过,很神奇。天予身上也有郦儿的一缕天魂,但是天予对前世一点记忆都没有。” 顾谨尧思忖片刻道:“应该是独孤城不想天予精神错乱,封印了那缕天魂。” 苏星妍感慨,“世界就是个谜,玄而又玄。” “宇宙浩瀚,未知的事情很多。” 舟舟从苏星妍身边下来,走到顾谨尧面前,朝他伸出小手,“外公,手机。” 顾谨尧打开随身带的包,从奶瓶和奶粉下,找到手机递给他。 舟舟按了快捷键2,接通后,对手机那端的人说:“妈妈,辛苦了,谢谢您生了我。” 顾纤云一怔,这孩子,无缘无故,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她笑道:“应该的,谢谢舟舟成为我的孩子。” 舟舟大眼睛雾气氤氲,“妈妈,我爱您,能成为您的孩子,是我的幸运。以后,我要好好,报答您。” 顾纤云眼圈一红,哭了。 有他这句话,从前因怀孕受过的所有苦,所有心理煎熬,都值得。 她声音潮湿说:“妈妈也爱你。妈妈生你,不是为了让你报答的,只要开开心心就好。” 舟舟握着手机,若有所思。 脚步声响起。 一道青黑色身影由远及近。 是去卫生间的青回,出来了。 顾谨尧将拿来的礼盒,递给苏星妍,“星妍,给你带了燕窝、孕妇奶粉,还有给孩子买的玩具,都是舟舟挑的。” 苏星妍接过来,捏捏舟舟的小脸蛋,“谢谢小舟舟。” 顾谨尧又拿起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盒,递给青回,“青回,舟舟也给你挑了礼物,在商场买的工艺品。” 青回一向冰冷的脸微微缓和了些,伸手接过来。 舟舟冲他眨了眨眼睛。 青回明白,拎着礼盒返回自己的卧室。 拆开,里面是一只碗,一只翡翠碗。 不是现代工艺品,而是古董。 碗高七八厘米,碗周身飘有青绿色的花纹,花色均匀,碗身无裂纹,碗口大,碗身薄,均匀对称。 碗底落款的字中有“乾隆”字样。 乾隆时期,翡翠才刚刚成为我国玉石收藏的主流,当时的翡翠加工工艺并不发达。 能做出这样的碗是个奇迹,据说要制成这样一只完美无瑕的翡翠碗,至少得耗费一块几十公斤重的翡翠原石。 这么贵重的物品,只有乾隆那个皇帝老儿才配拥有。 如果是御用的话,那么这只碗,价值不可估量。 碗下放了张纸条,上写:需要用钱时,就把这只碗送去峥嵘拍卖行拍卖。 青回知道,这是酬金。 昨天他用本命蛊迷惑元坚的司机和他的保镖们的酬金。 青回看完,把纸条撕得粉碎,转身去卫生间,将纸条碎末扔到马桶里。 他按了冲水键。 碎纸片很快被冲进了下水道,会化为尘埃,永无露面的可能。 再返回客厅,青回走到舟舟面前,俯身,握住他的小胖手,说:“谢谢。” 舟舟小大人似的口吻道:“不客气,叔叔喜欢就好。” 青回低头,嘴唇凑到他的小耳朵上,极低的声音说:“介绍客户。” 第1707章 大限将至 除夕夜这天。 元坚的案子还是没破。 元仲怀不停施压,愁得刑侦队长头发掉了三分之一。 作案的人反侦察能力强得可怕,打元坚时,应该做了处理,元坚身上没提取到任何于案子有用的东西,指纹、人皮组织、头发,统统没有。 队人带着手下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元坚说的那个古墓。 是一个被盗墓贼盗空的古墓,但是没找到元坚说的骨架和暗室。 古墓很偏,方圆十里没有道路监控。 自然也看不到什么人下了车,什么人把元坚弄进古墓。 离奇的是,案发现场只有元坚一个人的脚印,找遍了,也没找到第二个人的脚印。 可是元坚的确被打了,且是被活生生的人打的。 刑侦队队长一生破案无数,头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案子。 这个除夕夜,刑侦队长和元坚是在医院过的。 元仲怀夫妇也是在医院过的。 元娉和楚晔却是在顾老太太家过的。 顾老太太对美貌娴雅又落落大方的元娉非常满意。 她从装红包的箱子里,取出两个大红包塞给她。 元娉道:“谢谢太奶奶,我收一个就好了。” 顾老太太笑呵呵地说:“一个是我送的,一个是老头子送的。老头子虽然走了,但是红包该送的还是得送。” 元娉知道她和丈夫感情好,不再拒绝。 顾老太太又挨个给大家发红包,先是发给顾傲霆,发完训导他:“小傲霆,操心孩子们的事,是为人父母的本能,但是你得把握好尺度,以后多向秦姝学习。再犯错误,等我以后走了,从地下爬也要爬出来打你。” 看着白花苍苍的母亲,一百多岁的人了,活一天少一天,死亡是早晚的事。 顾傲霆心里难受得说不话来,连连点头,慢半拍才出声:“妈您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改。” 顾老太太手一挥,“让开。” 顾傲霆立马乖乖让开。 顾老太太把红包递给秦姝,“小姝啊,等我以后走了,这个家就靠你来支撑了。傲霆性格急躁,做事容易激进,你经常敲打着他点。” 秦姝接过红包道:“妈,大过年的,您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您身子骨这么硬朗,一定能活两百岁。” 顾老太太落寞地笑了笑,“人早晚都会死,活两百岁只是个梦想。” 她又依次给秦野、鹿宁、顾北弦、苏婳、顾南音、楚墨沉等人发了红包。 难得的,顾谨尧也来了。 这是他头一次来老宅吃年夜饭,往常除夕夜都是去加州,陪顾峥嵘和柳忘的。 因为舟舟离不开他。 顾谨尧抱着舟舟来到老太太面前。 舟舟小胖手抱拳,冲老太太说:“太祖奶奶,新年好!祝您长命千岁,健健康康,生龙活虎,虎虎生威!” 因为老太太属虎。 闻言,老太太惊呆了! 元旦时见舟舟,说话还一顿一顿的,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 短短时间,能说这么长这么好听的话了? 老太太乐得眉开眼笑,因为老爷子不在身边的落寞,一扫而空。 她双手往装红包的箱子里一划拉,抓出好几个红包,塞给舟舟,“好舟舟,乖舟舟,以后常来陪太祖奶奶!” 舟舟抱着红包,道:“好,有空就来陪您!” 老太太又抓出两个红包递给顾谨尧,“阿尧,谢谢你一直守护我们老顾家,我们家欠你太多太多,几辈子都还不清。” 顾谨尧接过红包道:“是我应该做的。苏婳是我妹妹,纤云是我女儿,舟舟和帆帆是我外孙。没什么欠不欠的,大家都是一家人。” 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释怀了。 很快,顾逸风抱着帆帆走到老太太面前。 帆帆学舟舟的模样,小手抱拳,冲老太太说:“太太……奶奶,年好……” 毕竟是普通的聪明小孩,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急得小脸通红。 顾逸风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说:“别跟哥哥比,你也很聪明。” 帆帆很好哄,咧开小嘴笑起来。 他朝舟舟伸出小手指,“要,蝈蝈!” 顾逸风抱着他走到舟舟面前。 帆帆拿小手摸舟舟的小手。 放在从前,舟舟肯定特嫌弃,但现在不了。 他伸手握住帆帆的小胖手,这是他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是父母的命根子,是这个大家庭最重要的人。 以后,他要像外公无条件地爱他一样,去疼爱弟弟。 舟舟抬起小胳膊将帆帆环在怀里,小嘴巴凑到他的小耳朵上说:“帆帆,哥哥爱你。” 帆帆乐得手舞足蹈,撅着小嘴喊:“蝈蝈!蝈蝈!” 可爱的模样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一圈红包发下去,老太太的眼睛还在人群中找。 找小天予。 找遍了,也没看到小天予的影子。 今年除夕,怕是不来了。 小天予不在,老头子也不在。 老太太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收回失望的目光,对众人说:“开饭吧。” 顾北弦和苏婳走过来,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老太太,移步宴会厅。 人太多,这里的餐厅盛不下。 宴会厅里硕大的圆桌,摆了好几桌。 众人按照家庭排座位,一家一桌。 满桌子的山珍海味。 席间,苏婳不时给顾纤云夹菜。 沈恪则不时给苏星妍和顾北弦夹菜。 鹿宁给林柠夹。 林柠直接夹了菜喂到她嘴里,甜甜地说:“妈,您吃。妈,您怎么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了。” 鹿宁不是个花言巧语之人,对这种硬夸,不知该怎么接。 林柠把头靠到她的肩上撒娇,“妈,我越来越喜欢您了。感觉和您在一起,比和我亲妈在一起还舒服。” 鹿宁觉得有点肉麻,但是又很喜欢听。 楚韵在隔壁桌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顾家最甜明明是她,快要被林柠抢走了。 饭吃得差不多了,顾北弦和苏婳过来搀扶老太太回房。 天上落雪了。 细小的雪很温柔,落到脸上,一瞬间化成水。 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五彩斑斓,煞是美丽。 往常老太太觉得热闹,今年却觉得这热闹中透着一丝凄清。 没有了老头子的年,再多的人陪着过,也还是凄清。 故去的人见不到,活生生的人也来不了。 快到房间时,老太太扭头朝大门口看过去。 人就是这样,缺谁想谁。 老太太幽幽地叹了口气,“小天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平时见不到他就罢了,这除夕夜还见不到,心里空落落的,牛郎织女一年还能见一次呢。” 话音刚落,一道颀长的身影,抱着一道小巧的身影,从楼顶上呼啦啦地跃下来。 轻巧地落地。 颀长的身影是独孤城。 小巧的是小天予。 独孤城没什么情绪地说:“有事,耽搁了,看到你们在吃饭,没去打扰。” 他话说得很客气,很少这么客气。 老太太口中念叨“无妨”,眼睛却早就粘到小天予身上了。 她弯腰去摸他,激动地对顾北弦说:“快,快去叫星妍,她儿子来了!” 顾北弦拿起手机拨通苏星妍的手机号,喊她过来。 独孤城朝顾北弦递了个眼色,朝庭院深处走去。 顾北弦秒懂,跟上他的步伐。 走远了,独孤城道:“老太太大限将至,提前准备后事吧。” 第1708章 最后陪她 闻言,顾北弦心脏一抽,寡痛。 他杵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 老太太身子骨还算硬朗,吃饭也可以,逻辑清晰,口齿伶俐,今晚一直同大家有说有笑,每个人她都能清楚地叫出名字,一点都看不出像是大限将至的模样。 饶是知道人终有一死,可身为至亲之人,还是难以接受。 顾北弦问:“有没有补救的方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人各有命。”放下这四个字,独孤城抬步朝小天予走过去。 顾北弦冲他的背影道:“用我的寿命,换奶奶多活十年,可以吗?” 独孤城置若罔闻,脚步不停。 顾北弦这才想起,换命会伤独孤城的根基。 是他情急,关心则乱,莽撞了。 他又冲独孤城的背影说:“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独孤城头也没回,右手抬起,很快放下,那意思像是在说,不跟你计较。 雪无声地落到顾北弦漆黑的头发上,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也沾染了雪花。 但是他丝毫不在意。 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奶奶要走了。 要离他而去,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再也不会回来。 那么可爱慈祥的老太太,优雅睿智,幽默风趣,乐观豁达了一辈子,是最疼爱他的亲人之一,怎么说走就要走呢? 苏婳和小天予已经把老太太搀扶进房间里。 独孤城也跟着走进去。 苏婳没看到顾北弦,出来找他,看到他立在一株玉兰树下,英俊面容落寞悲沉。 苏婳握住他的手。 他手指冰凉。 苏婳低声问:“独孤城刚才对你说什么了?” “说奶奶大限将至,让我们提前预备后事。” 短短一句话,如晴天霹雳! 当头一棍打到苏婳头上! 好几分钟后,她才能说出话来,声音沙哑道:“好舍不得,舍不得她老人家。” “是啊,很舍不得。”顾北弦抬眸看向面前的玉兰树。 冬天的玉兰枝桠嶙峋,没枝没叶,是很多年的老树了。 据奶奶说,是她生下时,她父母栽的,后来她嫁人,玉兰跟着移植过来。 树能活千年,人却不能。 苏婳拍拍他的手臂,“振作点,天予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进屋陪陪天予,陪陪奶奶。” “好。” 苏婳牵着他的手,朝正屋走去。 随之而来的人,看到了,不知内情,只当是二人恩爱。 楚韵和秦悦宁一左一右搀扶着大着肚子的苏星妍,朝这边走过来。 楚韵道:“姑姑和姑父越老越恩爱了。” 苏星妍却察觉出父母的不正常。 因为是母亲在牵父亲的手。 母亲是沉静内敛的性子,却当众握着父亲的手,多半不是因为想秀恩爱,是出事了,且是不能承受之大事。 胸口有些闷,也是迫不及待想见小天予,苏星妍脚步不由得加快。 秦悦宁牢牢抓着她的手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苏星妍不小心滑倒。 一行人来到正屋。 小天予本来正陪着老太太,闻到苏星妍身上的香气,他猛地转身,抬步朝她走过去。 小小年纪,步伐如风。 眨眼间便来到苏星妍面前。 他仰头望她。 小小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是依恋和想念,俊而坚毅的唇角紧抿着。 这么点小孩,便已经学会隐忍自己的情绪。 苏星妍心如刀割,负罪感满溢。 她想蹲下,好好看看他,奈何肚子太大,蹲不下。 她捧起他的小脸,另一只牵起他的手,朝沙发走过去。 坐下后,她将他拉到自己腿上,抱着,亲他的头发,亲他的额头,亲他的脸蛋,拿脸贴他的脸,拿手抚摸他的背,摸他的手臂,摸他的小脑袋,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才好。 她想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眼泪情不自禁地涌出。 漂亮的眸子泪光闪烁。 腹中的孩子很快就要出生,可是代替不了天予,谁都代替不了他。 小天予从外套兜中摸出一方洁净的小手帕,帮苏星妍擦眼泪。 许是很少帮人擦泪,动作有些生疏,擦了一下,很快熟练。 苏星妍握着他的小手,眼泪流得更汹涌。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平时不流泪的,一见到小天予就忍不住。 小天予漆黑的大眼睛泪光朦胧地望着她,坚毅的小嘴唇微张,出声道:“妈,不哭,妹妹会难受。” 苏星妍嘴里应着:“好,不哭。” 她把他按到自己怀里,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老太太也在抹眼泪。 孩子真是种神奇的生物,不见时想念,见了就想哭。 一旁的顾北弦双眸泛潮。 苏婳一直握着他的手,没松开。 顾傲霆和秦姝走进来。 一看到小天予,顾傲霆眼前一亮,拔腿就朝他跑过来。 跑到跟前,想抱抱小天予,又怕被他嫌弃。 他拿手臂肘碰碰秦姝,“小姝,你去抱抱小天予。” 秦姝双目潮湿望着小天予,嘴里低声嗔道:“你省省吧,星妍一年到头见不了小天予一次,你还喧宾夺主。一把年纪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顾傲霆不敢吭声了。 顾北弦走到老太太面前,俯下高大的身躯,默默抱住她。 不舍和依恋全在这个拥抱中。 老太太微微嫌弃,“小弦,你突然这么肉麻,是为啥?” 顾北弦道:“不为什么,就是想抱抱奶奶。” 老太太笑,枯瘦的手抚摸他漆黑的头发,“你和小天予这般大的时候,每每见到我,总喜欢趴到我怀里。虽然你不说,但是我知道你是想妈妈了。转眼间,你的外孙孙子都这么大了,奶奶也老得不像话了。” 一句话说得秦姝心如锥刺。 顾傲霆更是愧疚得垂下头。 顾北弦什么都没说。 小时候父母闹离婚,父亲当年做得太过分,误会也太深,母亲一气之下带着妹妹南音,去了国外,一走就是好几年。 奶奶代替了母亲的角色。 可如今,奶奶就要离他而去。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她好好告别,陪她最后一段时光。 第1709章 寿终正寝 抱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推开顾北弦,目光在房间里逡巡。 先是落到楚韵脸上,她笑着问她:“小韵韵,你什么时候和顾骁结婚?说好的,要看到你生孩子,我才闭眼。” 往常老太太这么说,楚韵会说,再等等吧,不着急,太外婆要多活几年才好。 今天不知为什么,楚韵心里莫名的有点难过,笑道:“很快就结,结完就生。” 老太太的目光又落到林柠身上,“小柠柠,你呢?什么时候生?” 林柠仰头望着身边的秦陆,声音脆甜地说:“太奶奶放心,能生的时候,我绝不含糊。” 众人皆笑出声。 老太太又看向秦悦宁,朝她招招手,“小悦宁,你过来。” 秦悦宁大步如风走过来。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叮嘱道:“元家是官门,一入官门深似海。你以后要谨言慎行,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可莽撞。” 秦悦宁手握成拳举起至耳边,“放心吧,太奶奶,咱拳头硬。” 老太太笑,“以后嫁进元家,要少用拳头,多用脑子。” “好,有元峻,您别担心。” 老太太松开她的手,目光又落到顾纤云身上。 顾纤云朝她走过来,俯身蹲下。 老太太摸摸她的头,“谢谢小纤云,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老顾家生下舟舟和帆帆,日后我死也瞑目了。” 一听这个“死”字,顾北弦刚止住的泪意浮上来。 他强行压下去。 顾纤云平时口才不错,今天不知为何,不知该怎么接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放开顾纤云,又抬头看向顾南音。 顾南音小跑着过来,趴到她怀里撒娇,“奶奶您放心,阿晔和元娉已经订婚,到日子就结婚,孩子什么的,您不用催,他们会生。小娉成熟稳重,能担大事,比我还像一家之长。” 老太太目光落在元娉和楚晔身上,冲他们微微一笑。 可能今天来的人太多了,老太太累着了,有些疲倦。 她交待了顾逸风几句,又撑着眼皮,去找沈恪。 找了一圈没找到,这才意识到沈恪克小天予,父与子不能相见。 她朝顾北弦伸出右手,“手机给我。” 顾北弦急忙将她的淡粉色老年机递过来。 苏婳拿起老花镜戴到她的眼睛上。 老太太拨通沈恪的手机号,说:“阿恪,得失皆天定,忧喜总归命;知天知命,守之为幸。” 沈恪道:“谢谢太奶奶,阿恪铭记于心。” 老太太又问:“小城城怎么样了?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放不下那个孩子。” 她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沈恪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道:“阿城已经交了女朋友,是南城人,叫叶灵,两人感情很好,您放心吧。” 老太太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放下手机,老太太眼睛仍在房间里找。 瞥到人群后的秦野和鹿宁。 她朝他们招了招手。 秦野和鹿宁并肩走过来。 老太太看向秦野,“阿野啊,谢谢你今年能带孩子们来陪我过年。” 秦野心里愧疚得厉害,往常无论除夕还是春节,他都是带着妻子和孩子们去养父秦漠耕和岳母关岚那里过。 总觉得这边人丁兴旺,子孙众多,不缺他们一家。 老太太语气慈爱道:“你爸凡人一个,也很烦人。年轻的时候,做错了很多事,老了也改不掉,我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恨铁不成钢。以后我走了,这小老头就交给你和北弦了,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但是不要不理他。他急功近利,心浮气躁,人却不坏,也是真疼孩子们。” 秦野回眸瞥一眼已经泪流满面的顾傲霆,点点头,“放心,奶奶。” 老太太又看向鹿宁,“谢谢你,阿宁。” 鹿宁道:“应该的,奶奶。” 全部交待完,老太太的视线在小天予、舟舟和帆帆身上一一划过,优雅慈祥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孩子是家族传承的根本。 有孩子,家族才不会泯灭。 三个小孩个顶个的聪明,死后终于可以向老头子交待了。 老太太冲顾北弦伸出手,“小弦,扶我上楼,我要去睡了。你们自己玩,有事的就回家,没事的住在老宅里。房子佣人都已经收拾好了,有事喊管家。” 众人齐声应着。 顾北弦和苏婳搀扶着老太太上楼。 扶她到床上。 苏婳帮老太太脱掉衣服,顾北弦则帮她脱鞋盖被子。 服侍老太太睡下了,二人却没走。 顾北弦把灯调暗,和衣在老太太身边躺下了。 苏婳躺到另一边。 老太太笑,“你们这俩孩子,是怕我睡着睡着,醒不过来了吗?” 顾北弦克制着情绪说:“不是,过年了,想多陪陪奶奶。” “去陪你外孙吧,一年见不了一次。” “天予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陪。” 老太太唉了一声,“你这孩子,还像小时候一样固执。” 她闭上眼睛。 渐渐的,呼吸均匀。 顾北弦和苏婳的心却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老太太轻声喃语:“小弦,我刚才梦到你们的爷爷了,说在上面一个人好孤单,让我去陪他。你们叫人来帮我换衣服吧,寿衣在衣帽间的红色柜子里,等会儿身体硬了,不好换。” 顾北弦和苏婳再也忍不住,憋了一晚上的泪意汹涌而出。 顾北弦哑声说:“好,我这就叫人去拿。” 他拿起手机拨通顾傲霆的手机号说:“爸,你和管家去奶奶的衣帽间,取她的寿衣,她要穿。” 手机里一片死寂! 顾傲霆呆若木鸡! 冰柱子一样愣在原地! 顾北弦道:“爸,您能听到吗?听不到把手机给我哥。” 手机里传来嗷的一嗓子,紧接着就是咚咚的脚步声,震得整个楼板都响。 顾北弦挂断电话,拨给秦野,将事情告知。 秦野沉默了几秒钟,回道:“好,交给我,你不用管了,好好陪奶奶吧。” 话音刚落,“咚”的一声,顾傲霆推门冲进来! 一把抱住老太太扯着嗓子嗷嗷地哭起来! 哭声震得天花板都要塌了! 老太太缓缓撩起眼皮,瞥他一眼,嗔道:“小傲霆,看你这没出息的样,让我怎么放心走?” 顾傲霆哭得更厉害了。 嗓音沙哑。 身体颤抖。 老太太眼泪也涌出来,抬手摸摸他的头,很慢很慢地说:“乖,不哭了啊,有几个人能活到你妈,这个岁数?无疾而终,寿终正寝,儿孙满堂,五世同堂,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顾傲霆接受不了。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发青。 顾北弦急忙从他兜里翻出降压药,又去取来温水,把药塞到他嘴里,喂他吃下。 很快,秦野和管家取来寿衣,进屋。 苏婳和鹿宁、秦姝等人,帮老太太换上寿衣。 天快亮的时候,老太太安详地去了。 眉目舒展,唇角带笑,丝毫痛苦的感觉都没有。 白而富态的皮肤,虽有皱纹,但仍慈眉善目,雍容优雅。 小天予换上独孤城给他带的孝服,立在床前静静望着老太太的遗容,眼圈泛红。 仰头看到妈妈苏星妍泪流满面,一双美眸定定瞅着老太太,十分悲戚沉痛。 小天予眼里忽然精光闪现。 他抬起小手对着老太太开始比划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第1710章 千里奔丧 小天予刚念了不到一句,嘴忽然被一只大手捂住,正在结印的小手也被抓住。 独孤城不知何时已到他身后。 独孤城面容严肃,沉声警告道:“不要轻举妄动。我的本事,你只学了一点皮毛,乱用道术会毁了老太太的魂灵。老太太福德深厚,自有福报。不要介入他人因果,再亲也不行,否则会伤到你,切记。” 小天予大眼睛泪汪汪的,仰头瞅着独孤城,黑黢黢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独孤城松开捂他嘴的手。 小天予说:“不想我妈伤心。” 独孤城声音变得温和了一分,“会过去。” 他俯身,抱起小天予,朝门口走去。 小天予扭头,眼巴巴地瞅着苏星妍,满眼不舍。 苏星妍回过神来,立马去追。 独孤城头也不回道:“七日后,老太太下葬,我带沈天予来送她。” 说罢出了门。 这是不让苏星妍跟着他的意思。 苏星妍停下脚步,绕到窗前,拉开窗帘,朝外看。 只见眨眼间独孤城已经抱着小天予来到了庭院里。 这会儿雪下得密了。 在地上落了薄薄一层。 但是独孤城的脚印很浅,浅到几乎看不到。 许是知道苏星妍在窗前看,独孤城放慢脚步,给小天予戴上帽子,又将他的衣领往上竖了竖。 小天予扒在独孤城肩头,朝苏星妍挥了挥小手。 苏星妍捂着嘴,拼命同他挥手。 等出了庭院,看不到苏星妍了,小天予把脸埋到独孤城的脖颈里,哭了。 温热的泪水沾到独孤城的脖颈上,很快变凉。 独孤城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小天予哽咽着说:“我不要做男子汉,我要我妈。” “这是你的命,没得选择。你妈不生你,就没有你沈天予。你妈要生你,就得饱受母子分离之苦,死结,无解。” 小天予挺直小肩膀,潮湿的大眼睛忽然变得锐利,“我命由我不由天!” 独孤城笑他不自量力,道:“初生牛犊。” 他抱着他,缩地成寸,很快来到停在路边的车前。 独孤城的二徒弟,拉开车门。 二人上车。 二徒弟发动车子。 没多久,车子便消失在皑皑白雪中。 老宅这边。 老太太的遗体被顾北弦抱进生前准备的棺材中,是和老爷子一模一样的名贵楠木。 唯一不同的是老爷子的棺材上绣龙纹,老太太的绣凤纹。 午夜时分,灵堂搭好。 顾北弦陪在老太太的棺材旁守灵。 顾逸风则陪在他身旁。 顾北弦这会儿已经流不出泪了。 他英俊面容有一种异样的悲沉,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痛和遗憾,只觉得空荡荡的,一颗心无处安放。 他手扶在棺材上,仿佛这样能离老太太近一点。 烟香袅袅,他抬眸注视着灵前老太太的照片。 多么慈祥可爱的老太太,就这么去了。 他舍不得,心痛如刀割。 生老病死,最讨厌“死”,死意味着永远消失,是最决绝最无情的字眼。 他再也不能和老太太说话了,再也不能陪她吃饭、下棋、赏花…… 许久,顾北弦出声问顾逸风:“你爷爷怎么样了?” 顾逸风道:“哭晕过去好几次,家庭医生和我奶奶、我大伯在照顾他。” “舟舟和帆帆呢?” “我岳父在照顾舟舟,纤云和月嫂在照顾帆帆,我妈去厨房给您准备夜宵了。” 顾北弦微微抬起下颔,道:“让厨师去做就好,她也伤心着,奶奶生前很疼她。” “我妈说,您难过时,最爱吃她做的那一口。” 顾北弦深呼吸一声,“让舟舟和帆帆回家吧,孩子太小了。” “好。” 顾逸风拨通顾谨尧的手机号,“爸,不早了,你们带舟舟、帆帆回家吧。” 顾谨尧道:“纤云带帆帆回去了,舟舟不肯走,说他太祖奶奶的魂还在这老宅里,他要保护太祖奶奶的魂。” 顾逸风将此话告知顾北弦。 顾北弦想笑,眼角却湿润了,嗔道:“这孩子,说聪明,一下子聪明得吓人。” 没多久,脚步声传来。 是顾谨尧抱着舟舟来了。 二人径直来到顾北弦面前,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舟舟朝顾北弦伸出小胖手,帮他擦擦眼角,奶声奶气地说:“爷爷不哭,太祖奶奶离开了,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 本来顾北弦已经不哭了,被他这么一安慰,眼角又泛潮了。 舟舟朝他伸出小胳膊,“爷爷,抱。” 顾北弦伸手抱住他肉乎乎的小身子。 他的小身子软软糯糯,带着奶香味儿。 顾北弦空荡荡的心仿佛踏实了一些。 舟舟趴到他肩上,小嘴巴贴着他的耳朵说:“爷爷,你以后想抱我,就抱我,我不嫌你了。” 顾北弦喉咙发硬道:“好。” 他抱他更紧。 半个小时后,苏婳和佣人端着夜宵走进来。 每道菜,苏婳都先挑出一些,摆到老太太的灵前,仿佛她还活着一样。 几人安静用餐。 夜色越来越深。 夜深人静,房间静得可怕,除了大雪落地的簌簌声,就是长明灯灯芯燃烧的声音。 舟舟丝毫不害怕,一会儿盯着老太太的照片同她说话,一会儿给她烧纸,一会儿给她的长明灯添油,煞有其事的样子,比大人懂的都多。 一旁的佣人倒是害怕了。 见过聪明的小孩,没见过这么聪明的。 这已经不是聪明了,这怕是成邪了吧? 次日,清早。 在灵堂的软榻上刚闭了会儿眼的顾北弦,被一阵悲痛欲绝的哭声吵醒了。 模模糊糊中,觉得那哭声应该是顾傲霆的。 别人没这么浮夸。 可是哭声很年轻。 顾北弦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帅气憔悴的脸,风尘仆仆地闯进来,身后跟着一道细瘦苗条的身影。 是虞城和一个年轻女子。 顾北弦坐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掸掸衣服上的褶皱,下了榻,迎上去,问:“阿城,你怎么赶过来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打算过了今天再发丧的,除了至亲都没通知。 虞城一把抱住他,哽咽着说:“我来陪太奶奶过年。我要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和女朋友感情很好,让她放心。” 他身上带着寒气,脸冰凉,下巴上的胡渣扎着顾北弦的脖子,微微刺痛。 叶灵对顾北弦说:“下雪,飞机停飞,开了一晚上的车,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来见太奶奶最后一面。” 第1711章 彻底放下 顾北弦和虞城接触不算多。 只知这孩子喜欢悦宁,喜欢了好几年,平时嘴特甜,很懂人情世故。 没想到还挺讲义气。 岛城和京都隔着一千多里路,天气好时,开车都要六七个小时,何况下着雪? 这一路开过来,得多艰难? 顾北弦道:“下雪开车,多危险,你小子,不要命了?” 虞城呜呜地哭起来。 他抬手擦着眼泪说:“太奶奶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上次见她还挺硬朗,同我说说笑笑,身体好得很。” 顾北弦反过来安慰他,“老人家无疾而终,寿终正寝,一百零八岁高寿。” 虞城拍拍他的后背,哭着说:“北弦叔叔,您要保重身体,不要太伤心。傲霆爷爷在哪?我去看看他。” “在隔壁房间,血压有点高。” “好。” 虞城松开顾北弦,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 只顾着哭了,重要事情还没做。 他走到灵前,噗通一声跪下,给老太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又拿了黄裱纸用香火点燃,给老太太烧上。 他伸手拉过叶灵,对灵前的老太太说:“太奶奶,这就是我的女朋友,叶灵,小灵子。她很聪明,性格很好,很爱我。” 可惜,老太太再也不能开口回答。 虞城眼泪流出来。 后悔没早些带叶灵来看老太太。 叶灵急忙拿纸帮他擦眼泪。 在老太太灵前哭了一会儿,虞城牵着叶灵的手,去隔壁房间。 往常千方百计地往顾家凑,是为了见秦悦宁。 今天却只是为奔丧而来。 虞城走到床前,看着憔悴不堪,仿佛老了十几岁的顾傲霆,忍着泪说:“傲霆爷爷,您老节哀,保重身体要紧。” 顾傲霆抽了下鼻子,抬手捂着脸,道:“小城子,我没妈了……” 虞城叹口气,“我也没妈,叶灵也没妈,我们都是没妈的苦命人。叶灵最惨,几岁的时候,妈妈就没了,唉!” 顾傲霆泪如雨下,“我妈陪了我八十多年,说走就走了,好难过啊……” 虞城伸手抱住他,轻声哄道:“不哭了啊,傲霆爷爷。您这么大岁数了,太伤心,会伤身体。” 这哄人的方式和小时候老太太哄自己的方式差不多。 顾傲霆哭得更厉害了,肩膀剧烈抽动。 秦姝道:“城城,别理他。越哄他,他越能哭,一晚上哭晕过去好几次了,把医生给折腾坏了。” 虞城急忙松开顾傲霆。 秦姝见他面露疲倦,眼底略带青色,风尘仆仆,鞋底沾着雪,下雪飞机开不了,肯定是开车从岛城赶过来的。 下雪高速封路,估计抄了公路。 不由得心生感动。 秦姝连忙吩咐佣人:“快,让厨房给城城和这位小姑娘煮碗热姜汤,早餐端过来,让他俩先吃。” 佣人急忙去厨房端来早餐。 虞城也不见外,把这当成自己家,和叶灵吃起来。 路上雪大,他和保镖们几个轮流开车,开了很久,才赶到京都。 他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又累又饿,不吃点垫垫,哭都没劲儿哭。 吃完早餐,没过多久,外面有人来。 是顾傲霆的姐姐顾凤骄那一脉的人。 顾凤骄已经老得走不动,她的儿子霍北尧带着儿孙们,前来悼念老太太。 很快,元家也来人了。 元老、元伯君和他太太,以及林柠的母亲元书湉,父亲林乾都来了,甚至连元仲怀也来了。 小一辈的是元峻,元峻的大哥元赫,林柠的亲哥林拓。 因为元老和元伯君夫妇身份特殊,他们一来,整个老宅都被暗中保护起来。 虞城听到动静,和秦姝一起走出去。 看到元家赫然来了这么一队人。 为首的元老高大伟岸,双目炯炯,身上一股雷厉风行的气势;后面的元伯君更是久居高位之态,不怒自威;其夫人容貌大气周正,具母仪之姿。 虞城不由得自惭形秽。 难怪元峻能得秦悦宁的芳心。 就元家阵仗,谁能赢过他们? 忽然意识到心态不对,虞城立马挺直脊背。 他现在有叶灵了,要知足,要收心,不能再有任何杂念和遗憾,否则就是成渣男了。 秦姝迎上去,招呼众人去正屋里坐,又安排佣人给虞城和叶灵收拾一间屋子,让他们去休息。 元峻冲虞城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虞城也冲他点点头,伸手挽住叶灵的手臂。 等人走远了,叶灵抬头看向虞城,“太奶奶走了,秦悦宁肯定很伤心,你要去看看她吗?” 虞城摇摇头,“不看了。” “想看就看,你们是好哥们儿,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我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你去看秦悦宁,我去看看舟舟。上次见了舟舟一面,惊鸿一瞥,想多了解了解他,以后给他和小天予写个剧本。” 虞城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分辨她是故意试探,还是真心话? 叶灵拿手推他一把,“去吧,这点自信我都没有,日后还怎么称霸影坛?” “你真不生气?” “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呢?坦荡一点不行吗?” 叶灵拽住一个路过的佣人,问:“舟舟醒了吗?在哪个房间?” 佣人道:“醒了,我带您去找他。” “好。”叶灵跟着佣人去了。 虞城在原地站了片刻,等叶灵看不见影了,才掏出手机拨通秦悦宁的手机号,说:“宁子,你在哪个房间?我来看太奶奶了,叶灵让我去安慰安慰你。” 秦悦宁道:“不用。” “来都来了,顺便安慰安慰你,又不费事。” “姐不需要安慰,姐早有心理准备!” “别逞强,想哭就哭。太奶奶走了,我一个外人都难过得要命,何况你是她亲重孙女?我刚才已经见过元峻了,坦荡一点不行吗?以后咱们只做好哥们。” 秦悦宁安静了几秒钟说:“我和星妍姐、楚韵姐在西边这栋小楼里,你来吧。” 一听好几个人,虞城松了口气。 要是只有她一个,他还挺尴尬的。 他踏雪而去。 推开小楼的门,屋里一群人正坐在餐桌前吃饭。 苏星妍肚子鼓鼓,美貌的脸苍白憔悴,眼圈红红的,沈恪在旁边招呼她。 楚韵的眼睛肿得像核桃那么大,顾骁端着碗,拿着勺喂她吃。 她吃不下,顾骁耐心地哄,一口一口地喂。 虞城环视一圈,没看到秦悦宁。 他看向沈恪,“哥,悦宁呢?” 沈恪道:“去后院堆雪人了。” 虞城蹙眉,“太奶奶去世了,她还有心情堆雪人?” 沈恪回:“太奶奶生前和她一起堆过雪人,她想多堆几个给太奶奶看,觉得太奶奶在天之灵会开心。” 这话说得虞城又想落泪了。 “我去帮她。”撂下四个字,虞城转身出门,去了后院。 后院白雪茫茫,处处银装素裹。 秦悦宁戴着手套,弯着腰,正在团雪球。 她动作利落,很快团出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将雪球垒在一起,大的是身子,小的是头。 虞城走到她面前,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她,“节哀。” 秦悦宁扫一眼,“我不吃糖,你自己吃吧。” 虞城又从兜里掏出一把古色古香的短刀,“这个你要吗?” 秦悦宁看都没看道:“给叶灵吧。既然和她在一起,就全心全意地爱她,别老想着送别的女人礼物,换了谁心里都不舒服。” “你想多了,棒棒糖是平时给叶灵吃的。这把短刀,是叶灵让我送给你的,是个古董,她说你肯定喜欢。我来看你,也是叶灵让我看的,否则谁稀罕来看你。” 秦悦宁正在捏雪人的手停下,慢慢扭过头看向他,“胆子肥了啊,敢这么跟我说话。” 虞城挺起胸膛,“对,就这么说。” 秦悦宁注视他几眼,点点头,“很好,很好,硬气了,硬气了好,女人都喜欢硬气的。” 她弯腰抱起雪人,就朝老太太的灵堂走去。 虞城却没跟上去。 他盯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仰头对着空气说:“太奶奶,我要彻彻底底地放下宁子了,您老在天之灵监督我。” 第1712章 收他为徒 前来寻找秦悦宁的元峻,恰好听到虞城的话。 他驻足,退到树后。 静等虞城离开了,他才从树后走出来,怕虞城会尴尬。 在后院找了一圈,又去小楼里找,最后在灵堂前找到秦悦宁。 秦悦宁还在堆雪人,堆了一个又一个,堆得又快又好,没心没肺的模样,仿佛对堆雪人这种游戏乐此不疲。 元峻快步走到她面前,俯身握住她的手腕说:“别堆了,太冷。” 秦悦宁抬头冲他道:“太奶奶喜欢我堆的雪人,我多堆几个给她看。听说去世的人,七天内灵魂不离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愿是真的。” 她弯下腰,又去团雪球。 手上戴的手套被雪浸湿了,她摘掉扔到地上,把手放到唇边哈了哈气,继续堆。 元峻重复道:“别堆了。” 秦悦宁像没听到似的,把雪球越团越大。 这次铆足了劲儿,堆了个一人高的大雪人。 手指冻得泛红,可她丝毫不觉得冷,又去折了树枝插在雪人的两边做胳膊,还让佣人取来胡萝卜做鼻子,桂圆做眼睛,红枣做嘴巴。 她退后几步,端详一下雪人,调整眼睛位置,直到调到满意为止。 她对雪人说:“太奶奶,这么大的雪人,您喜欢吗?” 没人回答她。 秦悦宁又抓起雪开始捏。 元峻道:“别堆了,悦悦。太奶奶的身体虽然没了生命特征,但是灵魂仍在,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我们。灵魂是永恒的,是轻盈的,不会生病,也不会疼,她现在再也不会为身体衰老和病痛而苦恼。死亡对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解脱,是如释重负,更是新生。” 秦悦宁捏雪的手指忽然停下来。 她扭头问元峻:“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死亡并不可怕,死亡对太奶奶来说是解脱,是新生。她终于可以去见太爷爷了,终于不再孤单,大家该替她开心才对。” 秦悦宁笑起来,“是啊,我们该替她开心才对。一百零八岁,喜丧,不明白大家都难过什么?” 她刚开始是无声地笑,过了一会儿笑出声,随即大笑不止。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元峻抬手将她环进怀里,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肩上道:“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别假装坚强。” 秦悦宁抬手将眼角的泪擦掉,“我没哭,我是替太奶奶开心,眼泪是笑出来的。” 见她还嘴硬,元峻牵起她的手,去了旁边小楼,找了个没人的房间。 他去打了盆稍热的水,把她冻得冰冷的手按进水里。 手已经没有知觉,泡了好一会儿,才有反应。 元峻伸手环住她的肩膀,低声说:“悦悦,哭吧,哭出来,心里好受些。” 秦悦宁固执道:“我不哭,哭哭啼啼,娘娘们们的,丢人!” 元峻伸手掐掐她英气的小脸,无奈地:“好倔强的女孩。” 他将她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只有他清楚,她坚强的外表下,那颗心有多疼。 外面又有声音传来。 是墨鹤和陆恩琦来了,还有陆砚书和华琴婉。 陆砚书身子骨还算硬朗,自己一个人能走,陆恩琦怕他滑倒,硬要搀扶着他。 华琴婉腿脚不好,则由墨鹤搀扶。 墨鹤身手好,由他搀扶,稳当些。 见到顾傲霆,陆砚书这次少有的没怼他。 他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厚儒雅,“傲霆,节哀。” 顾傲霆眼睛已经肿得像铜铃那么大。 他捂着眼睛问陆砚书:“亲家,我今天是不是特别憔悴?” 陆砚书点点头,“是很憔悴,但是很显小。” 顾傲霆呜咽道:“你就埋汰我吧,眼睛都肿成这样了,怎么显小?” “像个没妈的孩子,你这模样跟三岁娃娃没区别。” 一句话说得顾傲霆又嗷嗷地哭起来。 陆砚书叹口气,“你再哭会儿吧,我们去看看北弦和小婳。” 墨鹤则着急去看顾逸风。 四人来到灵堂,苏婳正端了粥饭,给顾北弦吃。 她神色平静,清雅温婉的面容看不出真实情绪。 陆恩琦喊道:“姐姐!” 苏婳缓缓抬起头,看到父母亲和妹妹、妹夫都来了,微微讶异,“还没发丧,打算等过了大年初一再发,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陆恩琦偏头看一眼墨鹤,“是鹤鹤哥哥,他说他心口发闷,一定是逸风在难过,喊着我们都过来看看。果然,一来才知道,老太太去世了。鹤鹤哥哥跟逸风有心灵感应,这么多年了,都没钝化。” 墨鹤进屋后,目光就在灵堂里寻找,没找到顾逸风的身影。 他走到老太太的棺材前,跪下给她烧了纸,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他起身走出去。 在靠西的房间,找到顾逸风。 顾逸风正端了早餐给顾谨尧和舟舟吃。 舟舟握着勺子喝粥,动作利索得不像这么大年龄的小孩。 墨鹤喊道:“小逸风。” 顾逸风回眸,“师父。” 墨鹤倏地闪到顾逸风面前,一抱将他抱起来,像小时候抱他那样抱。 可是顾逸风已经是成年人,又高又长,个头比他还要高点。 那姿势说不出的滑稽。 顾逸风啼笑皆非,“师父,我没事,您放我下来吧。” 墨鹤将他的头按到自己脖颈上,“不放,师父在,逸风不难过,想要什么,师父都给你。” 本来顾逸风怕家人伤心,一直硬撑着,此时撑不住了,双眼泛潮。 他道:“希望师父能永生。” 墨鹤认真地说:“永生不可能,但是我能陪你料理所有长辈的后事,陪你到最后一刻。” 他还想说,连你的后事也能料理了。 但是大过年的,说这种话不吉利。 正在喝粥的舟舟,闻言抬头朝墨鹤看过来,大眼睛充满探究。 墨鹤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和从前愣愣呆呆的模样,截然不同。 墨鹤放下顾逸风,朝舟舟走过去。 他俯身,伸手摸了摸舟舟的小胳膊小腿,又摸摸了他的后背,道:“这孩子,骨骼惊奇,天赋异禀,我要收他为徒。” 顾逸风哭笑不得。 亲儿子要成为自己的师弟? 第1713章 天降奇象 舟舟伸手抱住顾谨尧的手臂,“我只和外公学。” 墨鹤道:“除了照顾妻女,我一生只专习武一件事,其他人被凡尘俗事拖累,功夫没我精进。如若不信,我就和你外公比试比试,谁赢了,谁做你师父可好?” 舟舟打量他,“不比,我只要外公。” 墨鹤朝顾逸风看过去。 那意思,让他劝说舟舟。 顾逸风道:“师父,舟舟不足一岁,小锦语年纪也尚小,你分不出身,等孩子们都长大一点,再说好吗?” 小锦语是陆锦语,墨鹤和陆恩琦的女儿。 墨鹤这才作罢,目光仍黏在舟舟身上。 这小孩是万中无一的习武苗子。 这么多年,骨骼精奇的,除了顾逸风就是他。 奈何逸风幼时学得太多也太杂,长大后又被公事缠身,武功造诣很难达到他的高度。 守灵七日。 老太太该下葬了。 没出年节,便没通知太多人,只通知了一些亲戚和好友。 饶是如此,还是来了很多人。 顾峥嵘和柳忘、顾华锦、靳帅、靳睿专程从国外飞回来。 靳崇山带着太太、大女儿也来了。 还有楚家、元家、云家、陆家、霍家也来了人,从老到少,有男有女,浩浩荡荡,一眼望去,人山人海。 这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春寒料峭的时节,本该极冷,这天却暖暖和和,气温高达二十多度。 大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天空中,慈爱地温暖着每个人。 天边有七彩祥云,色彩斑斓,美丽绚烂。 饶是见多识广的元老,也忍不住啧啧称奇:“天降奇象,天降奇象啊!顾老阿姨,当真是厚德载福之人。你看这天都助她,老阿姨这是怕我们来送葬,会冻着吗?” 这话说得顾傲霆的眼泪又淌出来了。 人活得岁数越大,经的事越多,越信这些东西。 有的事情,现有的科学解释不了。 来到顾家墓园。 老爷子的墓室已经被提前挖开。 该有的仪式举行完,请的大师也诵了经。 抬棺的八个人将老太太的棺材放到老爷子的棺材旁,与之合葬。 祭拜完毕,土开始往楠木棺材上洒。 众人哭声一片。 顾傲霆哑着嗓子嗷嗷地哭着,探着腰伸长手臂,要去摸棺材。 顾北弦和秦野一左一右搀着他,防止他跌进深大的墓坑里,摔到老胳膊老腿。 他的亲姐姐顾凤骄坐在轮椅上,望着父母亲的棺材,默默抹眼泪。 土很快将棺材盖住。 顾傲霆哭声如雷,扯着嗓子沙哑地喊:“妈啊,妈,我的老妈妈啊,您怎么这么早就去了呢?您走了,让我们这帮人可怎么办?我的妈啊,妈!妈,您回来吧,我舍不得您啊,妈,妈……” 眼泪鼻涕冒出来,他哭得狼狈又可怜。 比父亲去世时,还要悲戚百倍。 父亲去世了,他还有母亲,如今母亲也去世了,他爸妈都没了。 舟舟毛茸茸的小脑袋趴到顾谨尧怀里,前世记忆涌出来。 国煦的父母双亲因国煦而死,去世时,国煦已经牺牲,都没法给父母双亲送终。 国煦的记忆,让他眼泪汪汪。 顾谨尧从包中掏出软毛巾给他擦掉眼泪,低声问:“想起了什么?” 舟舟嗯一声。 顾谨尧心疼地摸摸他的小耳朵,“不让你来,你硬要来,来了又触景生情,何苦呢?” 舟舟小奶音说:“帆帆太稚嫩,不能来墓地,会沾阴气。沈天予被他师父束缚着,行动不自由。太祖奶奶的牵挂,全在我们仨身上,我若也不来,太祖奶奶的魂魄,会悬在天地间,久久不肯散。” 顾谨尧没料到他今天话这么多,迅速朝身边人扫一眼。 幸好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顾傲霆和老太太的棺材上。 顾谨尧空出一只手顶顶他的小脊背,示意他少说话,别暴露了,今天人太多,指不定有心眼歪的会生事,比如元仲怀。 土满满堆起,老太太和老爷子的棺材再也看不到了。 顾傲霆趴到圆鼓鼓的坟堆上,哭得死去活来。 顾北弦往他嘴里塞了降压药。 秦野拿保温杯喂他喝水。 见他哭得没完没了,怕他再晕倒,秦野低声对顾北弦说:“要不要把他打晕,抬走?” 顾北弦微微摇头,“让他哭吧,很快这墓堆就要用水泥砌起来了,到时他想趴在土上哭,也趴不了了。” 秦野观察他的面色,“你还好吧?” 顾北弦道:“还好。” 秦野伸手握住他的手,声音压得更低,“难过就跟哥说。” 顾北弦冲他微微扬了扬唇角,“我没事。” 秦姝招呼大家返程。 人群渐渐散去。 到最后只剩了顾傲霆、顾北弦、秦野、顾逸风、秦陆、顾谨尧、舟舟、沈恪和苏星妍。 顾傲霆的哭声已经从嗷嗷到呜呜,最后没力气了,只剩抽泣。 苏星妍在等小天予和独孤城。 可是他们迟迟没来。 苏星妍对沈恪道:“你先回去吧,你在,独孤城不会带小天予来的。” 沈恪眼神暗了暗,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又将她的大衣纽扣全扣上,拿丝巾把她的脸蒙好,帽子戴好,对顾逸风说:“逸风,帮我照顾好星妍,我去墓园外的车上等你们。” 顾逸风微微颔首,“放心。” 苏星妍提醒沈恪:“车子开得远一点。” “好。” 沈恪走后,又过了十多分钟,墓园出口相反方向,远远的来了一大一小两道雪白的身影。 墓园有筑墙,他们是跃墙而入的。 遥远的距离,他们眨眼间便来到了墓前。 小天予挣扎着从独孤城的怀里下来。 脚一落地,他便拔腿朝苏星妍跑过去。 苏星妍抬脚就要朝他走去。 小天予喊道:“妈,别动!” 苏星妍被他这一嗓子唬住了,待在原地。 小天予跑到她身前,一把抱住她的腿。 苏星妍想蹲下,奈何肚子太鼓,蹲不下。 想抱小天予,又没法抱。 顾逸风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从一旁拿出个折叠椅,展开,给苏星妍,“坐吧。” 苏星妍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坐下。 这才能好好地抱小天予。 她拆掉脸上的丝巾,给小天予围上,又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戴到小天予的头上,怕风吹到他。 小天予一动不动,任由她做,乖得出奇。 抱了好一会儿,苏星妍才想起什么,急忙从包里掏出大包小包五颜六色的包装袋,递给小天予,“宝宝,妈妈给你带了好吃的。” 全是超级贵的零食,用料纯天然,没有防腐剂,无添加,昨天刚订做的。 小天予刚要伸手去接,头顶传来清冷肃穆的男声,“不能吃。” 小天予扭头,倔强地说:“这是我妈给的。” 独孤城面无表情,“可收,禁吃,会坏你修为。” 小天予伸手接过一个,握在掌心,小脑袋贴到苏星妍的怀里。 这无限依赖的模样,让苏星妍眼圈又湿了。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顾傲霆已经累得哭不出声了。 独孤城道:“该走了。” 苏星妍抱紧小天予,万分不舍。 小天予更加用力地抱着她,心如锥刺,小手握成拳头,手背上细小的筋脉凸显,额角的日月角微微凸起。 舟舟在顾谨尧怀里小声说:“外公,他好可怜。” 小天予听到了,忽地抬起眼帘扫了他一眼,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漆黑锐利。 舟舟被那锋利的眼神看得怔了一下。 他趴到顾谨尧耳朵上,声音更低地说:“外公,我这个小表哥,不好惹。” 顾谨尧压低声音对他说:“你爸爸的师父墨鹤,应该是我们这帮人中最厉害的,但是我们这群人加起来,和小天予的师父只能打个平手。你说,他好惹吗?” 舟舟不由得好好打量了几眼独孤城。 见他身姿笔直,双手负于身后,眼神凌厉,蓄着奇异的精光。 果然气势非凡。 他小声问顾谨尧:“外公,我能拜小天予的师父为师吗?” 顾谨尧道:“恐怕不行,小天予是他的关门弟子,亦徒亦子。” 舟舟眼里露出失望的眼神。 独孤城听到了,不做任何反应。 他又提醒了一遍小天予:“沈天予,该走了,不可任性。” 小天予这才松开苏星妍,一步三回头地朝独孤城走去。 走到他面前,独孤城俯身抱起他,朝原路返回。 这次他走得很慢。 来时眨眼间就到了,走的时候,却用了五六分之久。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墓园的墙后,又过了很久,苏星妍才收回目光。 越见越想念。 越见越不舍。 越见心越痛。 耳边忽然传来舟舟的小奶音,“快看,蝴蝶!”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圆鼓鼓的墓堆上,不知何时飞出一双翩翩起舞的凤蝶,一黑一粉,黑大粉小,翅膀上皆有五彩斑斓的花纹,舞姿轻盈,煞是美丽,无比神奇。 众人皆惊住,随即泪光闪烁,激动万分! 第1714章 化蝶成双 众人纷纷拿出手机对着翩翩起舞的蝴蝶拍起来。 还没出正月,墓园这里连朵盛开的花都没有,却有蝴蝶这种娇贵脆弱的生物,实在神奇。 他们相信,这就是老爷子和老太太的魂灵幻化而成。 蝴蝶一黑一粉,老爷子生前最爱穿黑色衣服,老太太生前最爱淡粉色。 黑色的凤蝶沉稳如老爷子的性格。 粉色蝴蝶娇俏可爱,一如生前的老太太。 舟舟大眼睛定定瞅着翩翩而飞的蝴蝶,隐入沉思。 顾谨尧垂眸看他,“在想什么?” 舟舟道:“这蝴蝶,是小天予和他师父变出来,安慰大家的?还是太祖奶奶和太祖爷爷,自己变的?” 顾谨尧道:“不重要,大家都会选择性地相信后者。” “是喔,好想拜独孤城为师。” 如果能学会他的本事,不只能为国煦死去的一家报仇,还能安置他们的灵魂吧? 两只蝴蝶并不怕人。 粉色蝴蝶围着苏星妍翩跹飞舞。 黑色蝴蝶则围着顾北弦、秦野、顾逸风和顾谨尧、舟舟飞舞。 苏星妍一双美眸水汪汪的。 她抬起右手,对着蝴蝶说:“太奶奶,是你吗?” 粉色蝴蝶落到她莹白纤细的指尖上,静立不动,仿佛在回答她。 苏星妍泪光闪烁。 多想把这双蝴蝶带回家,小心翼翼地养着。 就像多想让太奶奶太爷爷永生不死一样。 一二十分钟后,一双蝴蝶展翅朝远方飞去。 顾逸风迈开长腿追出去。 他会些许轻功,步伐极快,追了一阵子,蝴蝶飞远了,再也追不上。 他只好返回老太太和老爷子的墓前。 顾傲霆已经不哭了,正低头盯着手机里的视频反反复复地看,边看边喃喃自语:“我妈不放心我,和我爸变成蝴蝶来告诉我,他们很好,让我别伤心了。” 秦野扫他一眼,不知该怎么评。 这语气,活脱脱像个失去父母的大宝宝。 顾北弦顺着父亲的话说:“对,爷爷奶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你要坚强一点。你没爸妈了,还有我们,以后我们会好好宠你,心情不好了,就跟我说,我哄你。” 顾傲霆把头靠到他肩上,“不许嫌我烦。” 顾北弦摸摸他花白的头发,语气宠溺,“不嫌,我小时候那么折腾人,你都不嫌我烦。” 顾傲霆吸了下鼻子,哽咽道:“儿子,你对老爸真好。” 秦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亲爷俩。 他受不了了,提议道:“蝴蝶飞走了,咱们也走吧。” 一行人上车。 顾北弦带顾傲霆回了自己家。 母亲性格爽利,父亲这副哭唧唧的模样,她哄一次可以,哄两次也凑合,哄三次以上,她就会忍不住动手。 年轻时,打他几下就罢了,如今这个岁数,打不巧,容易没命。 把顾傲霆安排到客房里。 顾北弦给他脱掉鞋子和衣服,又让人取来温水和毛巾。 他把毛巾打湿,给顾傲霆擦脸,擦眼睛,擦脖子和手,又找来一块上等白玉,给他敷哭肿的眼睛。 冰块太凉,不适合老年人。 顾傲霆躺在床上,泪眼汪汪地瞅着他,“儿子,你真疼老爸。” 顾北弦温声道:“这都是你小时候对我做过的。” 顾傲霆嗓音沙哑,“我妈小时候也这么疼我。” 顾北弦俯身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睡吧。这一周,你都没睡过几个囫囵觉,再不好好睡一觉,就要跟我爷爷奶奶去天上团聚了。” 顾傲霆舍不得死。 更舍不得这帮儿孙和重孙们。 他闭上眼睛,很快睡着。 平时很少打呼噜的,这几天太累,打起了呼噜,呼声震天。 顾北弦帮他掖掖被角,摸摸他的头,起身走出去,将门关严。 回到主卧室。 门一推开,晕暖灯光下,苏婳正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只羊脂白玉镯,在发呆。 她侧脸轮廓柔和静雅。 苍白面色在晕暖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顾北弦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坐下,抬手将她揽进怀里,问:“在想什么?” 苏婳将手中的玉镯套到左手腕上,冲他淡淡笑了笑,“这只镯子是我年轻时,奶奶送给我的,是你们家的传家宝。平时怕磕碰了,戴着工作不方便,很少戴。如今拿出来好好戴着,戴着它,感觉奶奶仿佛还在我身边。” 她举起手腕,低眸观摩那只镯子。 镯子玉质细腻,莹润,洁白如羊脂,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戴在腕上,温润柔滑,衬得她的手腕越发纤细秀美。 顾北弦抱住她,下巴担在她的肩上,低沉声线道:“想哭就哭吧,这几天怕我难过,你一直忍着,忍得很辛苦吧?” 苏婳再也忍不住,趴在顾北弦怀里哭起来。 老太太很疼她。 打一见面就喜欢她,各种袒护她,偏爱她。 年轻的时候,她和顾北弦闹离婚,如果不是老太太从中斡旋,为了她,和顾北弦斗,和顾傲霆斗,她和顾北弦不可能复婚,更不会生下逸风和星妍。 等她痛痛快快地哭完,顾北弦帮她擦掉眼泪说:“洗洗睡一觉吧,这几天大家都太累了。” “好。” 二人去浴室冲了个澡,上床睡觉。 次日清早。 顾北弦醒来,刚有意识,眼睛没睁开,便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苏婳。 没摸到。 顾北弦睁开眼睛,看到床边位置是空的。 他掀开被子,下床,到处找,“苏婳,苏婳,婳婳……” 找到书房的时候,苏婳在里面应了一声。 顾北弦推门而入,见她正坐在书桌前,握着笔在画画。 顾北弦走到桌前。 画上是老太太生前的样子,确切地说是她三十多年前的模样。 那时候,老太太才七十多岁,穿着漂亮的旗袍,戴珍珠项链,盘发,气质优雅,身形也比现在直。 苏婳低头画她的头发,边画边说:“从今天开始,我要每周给奶奶画一张像,从我见她第一面开始画起。” 她记性好,过目不忘。 脑子里能清晰地记住老太太每一年的模样。 顾北弦俯身环住她的腰。 知道有一种悲伤,叫宁静的悲伤,外表越静,心越痛。 他打开手机,把一双蝴蝶围着坟墓翩翩起舞的视频,推给她看,“最后一幅就画这双蝴蝶吧,这是爷爷和奶奶的灵魂幻化而成。人死化蝶,是真的。等我们俩死后,也葬于同一墓穴,化蝶飞走。” 苏婳接过手机,盯着视频里的一双美丽凤蝶,弯起眉眼笑,笑着笑着,泪光闪烁。 这怕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吧。 生同寝,死同穴,灵魂化蝶成双。 第1715章 舟舟抓周 吃过早餐。 顾傲霆闹着要去看看舟舟和帆帆。 顾北弦陪他一起去。 今天气温恢复正常,才四五度,出门冷风一吹,吹得顾傲霆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二人上了车,开至星河湾。 墨鹤也在。 他抱着舟舟纵身一跃,从一楼客厅上了二楼。 换了别的小孩,早就吓得大呼小叫,浑身发抖,可是舟舟面不改色,不喊不叫,丝毫害怕的模样都没有。 墨鹤觉得这小孩胆挺大。 他哄他:“舟舟,这是轻功,神奇吧?拜为我为师,我就教你。” 舟舟说:“我想拜独孤城为师。” 墨鹤觉得异常挫败,“我哪里不如他?” 舟舟仰头看他,“你能让人化蝶吗?” 墨鹤道:“我能把坏人揍得像蛾子。” “独孤城会道术,沈天予能呼风唤雨,点水成冰,你会吗?” 墨鹤沉默半秒,“我师父应该也会,但是他没教我。这种东西属于逆天而行,学了容易五弊三缺,要么身体残缺,要么缺爹少妈,要么少儿缺女。我师父希望我平平安安,娶妻生子,做个正常人。” 舟舟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不会就不会吧,说得这么吓人,我又不是吓大的。” 墨鹤单手抱着他,纵身往下一跳,很轻巧地来到了一楼客厅。 客厅里背景墙旁摆着一只硕大的麒麟黄金糖玉摆件,足足有三四百斤重。 墨鹤将舟舟交给顾谨尧。 他双手搬着玉麒麟,很轻松地将其搬起来。 他扭头对舟舟说:“跟我学功夫吧,只要学会了,不只会飞,还力大无穷。” 舟舟还是摇头。 墨鹤失望地放下玉摆件。 走到茶几上前,他从干果盘里抓了把夏威夷果,放到杯子里,一手持杯,一手按着杯口晃起来。 不到一分钟,杯内的夏威夷果坚硬的果皮纷纷碎裂,果肉却完好。 墨鹤冲舟舟说:“这是内力。只要你能学得我三成,便可打遍天下无敌手。” 舟舟盯着那裂开的果皮,“如果你和独孤城打,你俩谁能赢?” 墨鹤眼神有些许不自然,道:“如果他不用邪术,正儿八经地跟我打,他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顾逸风瞧着墨鹤急于收徒的模样,啼笑皆非。 当年为了收他为徒,天天在他大门外的大树上蹲着,白天蹲完,晚上蹲,蹲了很久,他磨不开面子,只能拜他为师。 没想到二十多年后,他又故技重施,哄舟舟为徒。 这性子是一点都没变。 顾逸风对舟舟说:“如果你想学,可以学,就是要吃点苦,先拜师,长大点再学。” 舟舟仰起小脑袋,“我拜他为师,就是你师弟,差辈了。” 顾逸风没想到这小脑瓜还挺机灵。 原来不是不想拜墨鹤为师,而是怕他夹在中间尴尬。 人小鬼大。 顾北弦道:“那就不拜师,只学功夫。” 墨鹤双臂环胸,“我们师门有规矩,不教门外弟子。” 舟舟一脸傲娇,“我不学了,我接受不了喊我爸师兄。” 顾逸风沉眉思索片刻,“我收你为徒,让我师父教你功夫,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墨鹤眉间阴云散去。 他上前一把将顾逸风抱起来,“不愧是我徒弟,脑子就是聪明!” 顾逸风双脚离地,无奈一笑。 真受不了师父总拿他当小孩子。 墨鹤放下顾逸风,走到顾谨尧面前,朝他伸出双手,“阿尧哥,把舟舟给我吧,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的徒孙了,吃喝拉撒住行都得跟着我。” 舟舟双手搂紧顾谨尧的脖颈,“我不想离开我外公。” “那你外公跟你一起去我家。” 舟舟觉得这个新认的师爷,性格艮艮的。 说难听了,就是固执己见,强人所难。 远不如外公好说话。 舟舟趴到顾谨尧耳边,小声说:“外公,我舍不得你。” 顾谨尧更舍不得他。 他对墨鹤说:“舟舟还不到一岁,等长大点再跟你学功夫,学的时候,我送到你家,学完我接回来。你现在不比当年,你有妻有女,带着舟舟,不方便。” 顾北弦、顾逸风、顾傲霆也纷纷出声劝墨鹤。 一帮能说会道的人,说了小半天,才劝动墨鹤。 墨鹤道:“三岁后再学功夫可以,但是得先拜师,拜你爸为师。拜到我师门下,就不可再投入其他人门下,否则会被逐出师门。” 顾逸风薄唇微启,“马上就到舟舟一周岁生日了,等过了生日再拜师。” 墨鹤点头,“可以。” 舟舟嘴上敷衍地答应着,心里还是想着独孤城和沈天予。 觉得独孤城那一派的功夫,更酷,更厉害,以后更方便报仇。 他虽有前世国煦的记忆,可是身体却是小孩子身体,自然也有小孩子的思维。 顾傲霆立在一旁,闷闷不乐。 逸风小时候,墨鹤跟他抢,他抢不过。 如今又来跟他抢舟舟。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恐怕没个头了。 他打不过墨鹤,更活不过他。 顾傲霆默默地走到顾纤云面前,从她手中接过帆帆。 帆帆冲他挥舞小手,咧开小嘴,奶声奶气地喊:“太,爷爷,爷,爷。” 顾傲霆重重地应了一声。 还是帆帆好啊,帆帆活泼可爱乐天派,也没人来跟他抢。 他抱着帆帆走到沙发前坐下,轻声哼:“世上只有太爷爷好,有太爷爷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太爷爷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唱着唱着,又想起了去世的老母亲,忍不住老泪纵横。 帆帆抬起小胖手,帮他擦眼泪,撅着奶乎乎的小嘴说:“太,爷爷,不,敷……不,敷……” “哭”他说不好,说成“敷”。 顾傲霆哭得更厉害了。 这不是小重孙,这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小天使,是贴心小棉袄。 转眼间,到了舟舟和帆帆一周岁生日。 最隆重的抓周环节到了。 硕大的圆桌中间,铺上红布,红布上摆放了诸多物品。 有印章、唐诗宋词、四书五经、笔、墨、纸、砚、画、算盘、钱币、金元宝、银元宝、珠宝首饰、账册、花朵、胭脂、吃食、玩具、刀、枪、剑、古董花瓶、玉器等等。 东西繁多,一眼望去,眼花缭乱。 帆帆一会儿抓起印章看看,一会儿又抓起书本,一会儿拿拿笔,一会儿翻翻画册,一会儿又摸摸算盘珠子和金元宝。 顾傲霆乐得眉开眼笑,拍着双手喊:“我们帆帆可不得了!这是既能当官,又能考取功名,会写会画会算,还能抓钱!日后定是个全才!像我和北弦、逸风!” 帆帆见他鼓掌,也拍着小胖手鼓起掌来,乐呵呵地笑。 那模样煞是可爱,萌人一脸血。 轮到舟舟了。 顾谨尧把舟舟放到圆桌上。 舟舟一眼扫过去,全都不感兴趣。 他站起来,直接走到那把枪前,拿起来想上膛,扣扳机,发现是玩具枪,他放下。 弯腰捡起那把剑。 剑是古董,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剑柄位置镶着贵重宝石,应该是古代哪个诸侯王的宝剑。 他将剑拔出鞘,剑刃锋利。 他弯腰拿起一张纸,放利刃上一放,纸立马裂开,裂口齐齐整整。 这是把吹毛断发的宝剑。 他握紧宝剑剑柄,仔细端详许久,抬头看向顾谨尧,“外公,这把宝剑,应该是春秋时期的,越王八剑之一,由名师欧冶子精工铸造。” 众人皆惊住。 之前没人让他看过这把宝剑。 名师欧冶子,很多大人都不知道。 苏婳喜极而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孩子长大后可以接她的班。 第1716章 不讲武德 顾傲霆震惊! 他抱着帆帆挤到舟舟面前,冲他说:“舟舟,你这小脑瓜是怎么长的?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越王八剑,名师欧冶子,我这么博学多识的人都不知道。” 舟舟大眼睛瞥他一眼,“前世记……” “忆”字没说出口,顾谨尧打断他的话,“对,前世纪发现的这把宝剑。” 这是提醒舟舟不要说太多。 顾傲霆酷爱炫孙炫重孙,他会到处嚷嚷,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加之今天来的宾客太多,人多眼杂,保不齐有嘴松的,会越传越邪。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何况他前世记忆来自国煦,一个为公殉职的缉毒警,身份敏感。 舟舟冲顾谨尧耸耸小肩膀,讨厌这张嘴,脑子经常管不住。 顾傲霆却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脸上笑容变僵,他垂下眼皮,抱着帆帆走到人群后,找了个地方默默坐下来,不再吭声。 顾纤云冲来参加周岁宴的众多亲戚解释道:“我家做拍卖行生意,我经常带舟舟去拍卖行里看古董,给他讲古董,耳濡目染,舟舟知道得多一点。小孩子记性好,鹦鹉学舌,学了几句,不足为奇。” 众人还是啧啧称赞。 见过聪明的,没见过如此聪明的。 立在苏星妍身后的青回,低声对虞瑜说:“瑜,生。” 虞瑜撩起眼皮白他一眼,“虾生也生不出舟舟这么聪明的,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性?是驴想生龙,想得美。” 青回硬声道:“我不差。” 虞瑜笑,“对,自大这方面,你是不差。” 舟舟耳朵尖,听到了。 青回是独孤城的大弟子,想必身手比他差不到哪里去。 他一手握剑,一手撑着从桌上往下爬。 顾谨尧上前把他抱下来。 舟舟搂着他的脖颈,软呼呼的小奶音说:“外公,找青回。” “好。” 顾谨尧抱着舟舟,走到青回面前。 舟舟举起手中宝剑,朝他递过去,煞有其事地说:“青回叔,这是勾践八剑中的,惊鲵。用它划动大海,鲸鲵会害怕,游向深海。送给你,教我功夫可好?” 闻言,立在人群中的墨鹤,墨眸暗下来。 这小子,不讲武德。 说好的拜到他师门下,不许再拜别人为师。 拜师仪式还没举行,他又要拜青回为师。 青回面无表情,心中惊喜! 舟舟是他的梦中情宝,没想到居然如此青睐自己。 他接过宝剑,板着脸严肃地说:“明天教。” 虞瑜一把夺过宝剑,还给舟舟,“该教教,收什么剑?舟舟是谁的孩子?没点数吗?” 青回一言不发,任由她训,反正已成自己老婆,被老婆训,不丢人。 抓周仪式结束。 一行人去酒店用餐。 舟舟要上青回坐的车。 顾谨尧顺着他。 要关车门时,一道墨色身影唰地冲上来。 是墨鹤。 可是这车上坐满了人。 沈恪开车,青回坐副驾,顾谨尧抱着舟舟,和苏星妍、虞瑜坐在后座。 墨鹤道:“我去车顶。” 他轻轻一跃,上了车顶,盘腿而坐。 众人哭笑不得。 墨鹤已经好多年没这么艮了,又开始了。 陆恩琦在另一辆车上冲墨鹤招手,“鹤鹤哥哥,车顶危险,来这里坐。舟舟只是要跟青回哥学功夫,没说拜他为师,你不用紧张。” 墨鹤沉默一分钟,跳下车,去找她了。 舟舟隔窗望着他轻盈迅速的身影,对顾谨尧说:“外公,我师爷,是个单纯可爱的人,一根筋。” 顾谨尧道:“对,只有这种性格的人,才能在某个领域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你师爷是出了名的武痴。” 舟舟这次少有的没接话。 他想博采众长,把众人的功夫都学到手,好去报仇。 只有替国煦报了仇,体内那些前世的意识才能平息。 否则两人记忆互相交错,搞得他会精神错乱。 老太太去世没多久,舟舟和帆帆的周岁宴没有大摆,只邀请了一些重要亲戚和本地重要政要名流。 饶是如此,众人依旧将舟舟和帆帆围得水泄不通。 俩小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帅气奶萌又聪明。 谁不喜欢? 这次舟舟闭紧嘴,一个字没说,生怕这张嘴不受脑子控制,又说出让人惊讶的话。 倒是帆帆,乐呵呵地挥舞着小胖手,冲众人热情地打招呼:“你搞,搞,你们搞啊……” “好”字他说不清楚,说成“搞”。 可爱的模样,煞是招人喜欢。 第二天,早十点钟。 顾谨尧把舟舟送到了苏星妍家。 舟舟冲顾谨尧摆摆小手,“外公,你去公司吧,我要和青回叔学功夫了。” 骤然分开,顾谨尧心中十分不舍。 这几个月,他和舟舟同住同吃,连去公司开会,出去谈生意,都带着舟舟。 舟舟拿小胳膊抱抱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外公别难过,忙完来接我。这里有青回叔,有姑姑,您放心。” 顾谨尧把他抱在怀里,抱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他摸摸舟舟的小脑瓜,又反复交待沈恪家的佣人,怎么给舟舟冲奶粉,喂他吃什么辅食,才离开。 青回从口袋中取出一个似笛不是笛,似箫不是箫的乐器,递给舟舟。 这个乐器比他平时用的小很多。 是他连夜用上等檀木雕刻出来的,为了适合舟舟的小嘴巴。 青回看向苏星妍,“别乱动,我们去楼顶。” 苏星妍莞尔,“放心,我看会儿书,你们去学吧。” 青回又看向佣人,“看好她,有事喊。” 佣人忙答应着。 青回抱起舟舟,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钻了出去。 他一手抱舟舟,一手顺着墙往上攀,很快爬到楼顶。 青回从兜中掏乐器放到唇边吹起来。 刹那间,乌央乌央的蛇、蜈蚣、蝎子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聚在青回脚下。 有的蛇爬到了舟舟的鞋上。 可是舟舟丝毫不害怕。 他学青回的模样,把小乐器放到唇边,吹起来,闭上眼睛,用心聆听他的曲调,同时模仿他的节奏。 学了两遍,曲调便几乎和青回的一模一样了。 青回将乐器从嘴边拿开,少有地夸赞道:“比虞城强。” 第1717章 二强争徒 舟舟睁开眼睛,看向青回,“青回叔,我能摸摸这些蛇吗?” 青回面无表情,眼底却露出微微讶异的神色,“不怕咬?” 舟舟道:“万物皆有灵,这些蛇是你的,应该不会咬我。” 青回唇角抽了抽,这小子胆子比虞城大。 虞城碰都不敢碰一下,蛇一出来,吓得他魂飞丧胆。 舟舟蹲下去,好奇地望着朝他吐芯子的群蛇。 这些蛇最粗的有成人小臂粗,细的也有婴儿胳膊那么粗,蛇身上有各种各样的花纹,五颜六色,蛇眼阴翳,蛇芯子红红的,露出白森森的锋利蛇牙。 换了寻常人,早就吓跑了。 可是他前世记忆里,在热带雨林里同这种蛇打过交道。 蛇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毒枭相比,要善良太多。 他伸出小胖手,朝为首的一条蛇摸过去。 那蛇因着青回,收敛攻击性,任由舟舟摸。 蛇皮凉凉的,滑滑的,舟舟脑子里想的是,以后也要训这么一批毒蛇和蝎子蜈蚣,等日后去剿毒枭的老窝能用得上。 摸完蛇,舟舟朝一只蜈蚣伸出手。 蜈蚣顺着他的脚往他的掌心爬。 成人中指长的蜈蚣,棕褐色的身体,无数只脚密密麻麻,窸窸窣窣地爬,十分瘆人。 可是舟舟小脸不变,丝毫恶心惧怕的神情都没有。 青回挺直肩背,暗道,不愧是他看中的娃娃。 仅这胆子,便已是万中无一。 头顶忽然传来翅膀扑闪的声音。 青回迅速将舟舟拉到怀里护住,抬头看天。 只见远处飞来一只白色仙鹤,白翅红嘴红腿,翅尖有黑羽。 青回眯起眼睛,将独门乐器放到唇中,吹起来。 独孤城不只教过他驭蛇、驭蝎,也曾教过他驭鸟。 但是他嫌驭鸟太麻烦,鸟也太难养活,不如蛇蝎唬人,便撂下了,此时捡起来,发现这只鹤不受他控制。 青回换了个曲调继续吹。 但那只仙鹤仍不听指挥,直冲而下,拿长长的嘴来啄他的头。 啄得还挺疼。 青回恼了,挥手就去打仙鹤。 仙鹤身姿灵活,轻巧躲开。 青回换了曲调,要驱使蛇蝎攻击仙鹤。 舟舟道:“等等,这鹤有来头。” 话音刚落,一道墨色身影从栏杆处,忽地飞上来。 那人双手负于身后,身形挺拔,身穿墨色锦缎衣裤,墨眸墨眼,面目英俊。 看年龄和身姿十分年轻,说不足三十岁都有人信。 正是墨鹤。 “哗”的一声,墨鹤将手中白扇打开,轻轻摇起来,举手投足,十分的风流潇洒。 虽未束发,却有古代翩翩公子的模样,又有古代武将军的气势。 青衣长脸,面目阴沉,被蛇蝎环绕的青回,愣是被他衬得像邪门歪道。 走到近前,墨鹤啪地一下收起白扇,对舟舟说:“舟舟,不就是动物吗?咱也有,仙鹤是瑞鸟,登得大雅之堂,攻击力也不小。我昨晚一夜没睡,连夜翻遍我师父留下来的武术秘籍,其中也有驭鸟驭兽驭虫的术法。我只研究了一点点,给我时间,假以时日,我会驾驭得更加灵活。想学跟我学,不要投到他人门下。” 舟舟哭笑不得。 这位师爷,真是艮得可以。 跟谁学,他都会认他当师爷。 爸爸是师父,又跑不了。 青回的棺材板儿脸更加阴沉,将舟舟拉到自己身后,挺直脊背对墨鹤说:“舟舟,我的。” 墨鹤唇角微扬,上下打量着青回,不疾不徐道:“逸风是我的,舟舟是逸风的,舟舟自然也是我的。邪祟的功夫用久了,身上自带邪气。舟舟是顾家后人,不可与邪祟沾边,否则会招来口舌是非。” 青回全身绷紧,觉得被侮辱。 师父独孤城当年曾经教过他正儿八经的道家功夫,可他嫌练基本功,耗时长且麻烦。 驭蛇驭蝎养本命蛊学起来轻松,且出手狠毒,关键时刻能一招致命。 墨鹤极轻一笑,“要比试吗?不用工具,只论身手。” 青回眯起眼睛盯着他,默默感受他的功力。 这人一身正气,功力深厚。 顾逸风是他的徒弟,他打不过顾逸风,自然也打不过墨鹤。 不用蛊毒和蛇蝎,他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受伤是小,丢师父的脸事大。 青回冷着脸说:“有种跟我师父比。” 墨鹤笑了,“这么快就认怂了?好歹也比一比。” 青回扭头就走,连舟舟也不要了。 那些蛇蝎迅速后退,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鹤弯腰,将舟舟抱到怀里,拿手指轻轻揩揩他的小鼻子,低声嗔道:“小机灵鬼,拜个师还挑三拣四的。是不是师爷平时太低调了,让你小看师爷了?” 舟舟觉得他太较真了。 他趴到墨鹤肩上奶声奶气地说:“师爷,教我驭仙鹤吧。” 墨鹤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拇指和中指屈起,递到唇边吹了一声。 仙鹤飞到他肩头上。 墨鹤摸摸仙鹤橘红色的长嘴道:“小白,这是舟舟,以后听他指挥。” 仙鹤拿长嘴碰碰舟舟的小手,以示听话。 舟舟觉得这只鹤漂亮是很漂亮,但是攻击力感觉不如毒蛇。 他以后要上阵去端毒枭老窝的,不是去作秀的。 墨鹤猜出他的心思。 想找个人试试仙鹤的威力,但是青回跑了,其他人不合适。 一时没招。 他抱起舟舟,走到栏杆前,跨过去,往下纵身一跃。 耳边风声呼呼。 眨眼间两人便来到了楼下。 饶是一向淡定不惊的舟舟也惊住了。 沈恪家住的是大平层,不是别墅,这栋楼有三十多层,总高一百多米。 青回刚才是爬上来的,墨鹤却是飞下来的。 舟舟只知墨鹤厉害,没想到竟如此厉害。 那只仙鹤也跟着飞下来,再次落到墨鹤肩上。 墨鹤抱着舟舟出了小区,来到自己的车前。 拉开车门,上车,将舟舟放到自家女儿乘坐的儿童安全座椅上。 仙鹤则自动去后座地垫上窝起来,毕竟是保护动物,身份特殊。 墨鹤发动车子,朝星河湾驶去。 刚到大门口,车子被一群便衣警拦住。 为首的刑侦队长走到墨鹤车前。 墨鹤降下车窗玻璃。 队长弯腰,朝他亮了亮手中证件道:“打扰墨先生几分钟,还是之前的案子,元坚被劫匪劫走,被痛打,案子一直悬而未破。” 墨鹤墨眉微蹙,“之前你们找我了解过,跟我没关系。” 队长陪笑,“是这样的,听闻墨先生身手了得,不知能否配合我们破案?” 这话一语双关。 说是让墨鹤配合破案,还是怀疑顾家这帮人,想从墨鹤身上着手,寻找突破口。 墨鹤极淡一笑,“不好意思,我姓墨不姓雷,从不做份外之事。” 队长眉心轻皱,“配合警方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希望墨先生能帮助受害人。受害人元坚,不只是元仲怀的儿子,还是元宗勋元老之孙。元老你应该认识吧?如果能帮他们家破了这个案子,于你只有利,没有害。” 墨鹤本来对元坚无感。 但这帮人拿元老压人,让他心生反感。 墨鹤抬手按开关,升起车窗。 他往后倒车,略往旁一避,径直将车开走了。 队长没想到墨鹤连元老、元仲怀的面子都不给,脾气上来了,扭头就走。 上车后,他将此事挑着于自己有利的地方,向元仲怀汇报了一遍。 元仲怀大发雷霆,当即打电话给手下人,让派税务明天去查陆砚书和陆翰书的公司。 消息很快传到墨鹤耳朵里。 这是仗势欺人了! 那边税务刚查完没多久,元仲怀名下一处别墅进贼了。 进的是书房。 贼没留脚印,没留指纹,窗户被破开,红外线报警器没反应。 贼一没偷钱二没偷贵重珠宝,偷的是元仲怀书房里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里有重要文件! 接到电话的元仲怀,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匆忙上车往别墅赶去。 第1718章 果然是他 元仲怀赶到别墅时,警方已经到了有阵子。 来的正是刑侦队的那个队长,姓邢。 他的一帮手下戴着头套、口罩、手套和鞋套,正在书房等案发现场忙忙碌碌。 邢队长愁眉紧锁,向元仲怀汇报:“领导,作案人员手段高超,反侦察能力极强。案发时这片别墅区停电,监控失灵,报警系统也失灵,现场没找到任何可疑的脚印,也没提取到可疑指纹。我怀疑这次电脑失窃案,和上次坚少被打一案,是同一伙人,作案手段极其相似。” 元仲怀已经顾不上这些,平时的雍容和气度尽失。 他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疾言厉色道:“我不管这些!失窃的电脑,你们快点给我找回来!找不回,你卸职回家!” 邢队长额头冒冷汗。 首当其冲想到墨鹤。 心里暗暗责怪元仲怀眼高于顶,傲慢自大,派税务去查陆砚书和陆翰书的公司。 以为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没想到查到大动脉了。 和顾家有关的,哪个好惹? 邢队长道:“领导,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人去找墨鹤,同他交涉。” 元仲怀朝他摆了摆手,满脸的不耐烦。 元坚被打的案子,查了一个多月没破,如今又添新案,一桩接一桩,没完没了! 如此肆无忌惮,是不把他元仲怀放在眼里! 想他在偌大京都城,除了父亲元老和元伯君,哪个敢这般挑衅他? 顾家再有钱,也是一帮商人。 区区一帮商人,狂得无法无天了! 邢队长喊了两个手下,驱车前去墨鹤家。 警卫们走过来,向元仲怀道歉:“对不起,领导。” “啪!” 元仲怀一个耳光甩到近前那人脸上,黑着脸骂道:“废物!连个家都看不好,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警卫们不敢吭声。 那帮正在侦察的队员总觉得元仲怀指桑骂槐,在骂他们。 邢队长带着手下抵达墨鹤家的时候,墨鹤正一手抱着陆锦语,一手抱着舟舟,在教舟舟背功夫秘诀。 他念一句,舟舟跟着念一句。 求知若渴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一岁的奶娃娃。 陆锦语趴在墨鹤肩上,笑眯眯地望着舟舟,奶甜的小嗓音说:“爸爸,我也要学。” 墨鹤摸摸她柔软的小卷发,“习武很苦,爸爸保护你就够了,爸爸生命很长,可以保护小锦语一辈子。” 恍然觉得这话曾经说过,二十多年前,他教逸风习武,陆恩琦也要学。 他就是这么回答的。 一恍眼,逸风和陆恩琦都三十冒尖了。 他又开始教逸风的儿子。 以后还能教逸风的孙子、重孙。 佣人进来报,警方来人。 墨鹤让他们进来。 邢队长和手下一进屋,便警惕地打量客厅四周,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墨鹤的神色。 见他神态悠然自若,一手抱着粉雕玉琢的女宝,一手抱着奶萌帅气的男宝,丝毫不见紧张之色。 队长暗道,这人要么心理素质极强。 要么偷窃之人不是他。 队长坐下,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请问墨先生昨晚去过哪些地方?都做过什么事?” 墨鹤道:“在家,陪妻子、女儿,妻子女儿可以做证,家中佣人也可以做证,小区也有监控为证。不知这次邢队长找我,又有何事?” 队长着急要电脑,不再多绕弯子,便说:“我们领导家中失窃,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听说墨先生神机妙算如诸葛孔明再世,如果墨先生能算出在什么地方,陆氏集团一直想要的那个大项目,我们领导可以帮陆氏集团拿到。你太太是陆氏集团的小千金,公司的事,于她来说应该挺重要。” 墨鹤极轻地笑了笑。 这帮人真鸡贼。 本事不大,话术和手段却贼多。 墨鹤唇角极轻地往下压了压,道:“邢队长的意思,如果我算不出失窃的东西在哪,你们又要去查我岳父家的公司?上次查税务,这次又要查什么?” 邢队长搁在腿上的手微微蜷起,笑了个皮笑肉不笑,“这事跟我们没关系,查税务是税务机关的事,但是我可以打电话给我们领导,让他给税务去个电话,把带走的账本,全部还给陆氏集团,并保证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墨鹤沉默一瞬,淡淡道:“我只会些许拳脚,没你想的那么神奇,但是我认识会神机妙算的人,回去等消息吧。” 见事情有可谈的余地,邢队长道了声谢,起身离开。 走到玄关处,忽然想起墨鹤抱着的那个男宝有些面熟。 前些日子在顾谨尧怀中见过。 是顾逸风的儿子。 邢队长折回来,走到舟舟面前,弯下腰,和颜悦色对他说:“小朋友,你今天怎么没和你外公在一起?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和外公二十四小时不分离。” 舟舟翻起长睫毛瞥他一眼,奶声奶气地说:“墨鹤是我师爷,我现在跟他学功夫,有问题吗?” 邢队长惊了惊。 知道这小孩聪明,但未免也太聪明了。 这口齿伶俐的模样,三四岁的小孩都做不到。 他又问:“这么说,你现在是二十四小时不离你师爷了?” 舟舟上下打量他,“请问,我现在的行踪,归你管吗?” 邢队长压了压脾气,“小朋友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问。” 舟舟咧开小嘴,笑得天真无邪,“知道,话术嘛,套话。有这功夫,请去好好查案,别成天怀疑,不该怀疑的人。” 邢队长又是一惊。 总觉得这小孩老神在在的,仿佛上辈子干过刑警。 邢队长带人走后,墨鹤摸摸舟舟的小脑袋,“徒孙做得对,对付这帮人不能怂,越怂,他们越没完没了。” 舟舟觉得“徒孙”这个字眼好难听。 墨鹤还要说什么,舟舟伸出小手按到他的嘴上。 他绕到邢队长和他队友刚才坐的地方,在沙发缝隙里掏了半天,摸出一枚黄豆粒大的窃听器,朝墨鹤递过去。 墨鹤接过来,冷笑,拳头蜷起,微微用力。 再摊开掌心,掌心那枚窃听器已经碎成齑粉。 舟舟暗道,师爷到底是江湖儿女,江湖习气。 如果是他和外公,不会毁了窃听器,会将计就计。 午饭的时候,顾逸风来了。 拎了很多陆恩琦和陆锦语爱吃的东西,给墨鹤带的则是上等真丝绸缎面料。 他爱穿漂亮衣服。 放下东西,顾逸风抱起舟舟,问:“跟师爷在一起还习惯吗?” 舟舟道:“习惯。” “他是个很好的人,打小就很疼我。” 舟舟心说,还是和外公在一起更有默契。 师爷性格艮艮的,行事太江湖习气。 墨鹤朝顾逸风递了个眼色。 顾逸风把舟舟交给陆恩琦。 他和墨鹤去了地下室。 来到一间密室,墨鹤径直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打开。 他戴上手套,取出一个笔记本电脑交给顾逸风,道:“我的手下从元仲怀名下一处别墅拿来的,他很着急,这里面应该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不懂电脑,你拿去研究吧。” 第1719章 一个大雷 顾逸风并不意外。 就没有师父干不出来的事。 他扫一眼那笔记本电脑问:“师父,你什么时候多了个手下,我怎么不知道?” 墨鹤把电脑放下,带着他来到另一间房。 推门而入,里面豁然开朗。 不像密室,倒像个小型花园,这里有花有草有鸟有小池塘,有太湖石垒成的假山。 阳光透过采光井洒下来,一派鸟语花香。 墨鹤指着立在池塘边的一只姿态优美的仙鹤道:“那个是我手下。” 又指指盘踞在假山上的一只苍鹰道:“那只鹰也是我的手下,电脑是它偷的。” 顾逸风诧异,“你什么时候学会驯鸟了?” 墨鹤下颔微抬,“没办法,小孩子喜欢。” 顾逸风忍俊不禁。 师父还是当年那个艮艮的白衣少年。 周岁宴上,舟舟当着他的面,去找青回学功夫,让他自尊心受挫,于是奋起学驯鸟,就为了讨舟舟欢心。 为了收徒,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顾逸风道:“元仲怀老奸巨猾,势力在京都盘根错节,不容小觑。偷他电脑,无异于在老虎头上拔毛,十分危险。这种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真想做,叫上我,我思维缜密一些。” “放心,你师父也不是吃素的,刑侦队的查了半天查不到,来求我了。” 顾逸风微微颔首。 和墨鹤返回刚才那间密室。 他也拿起手套戴上,打开电脑包,从中取出电脑。 电脑有设密码。 顾逸风很快破解了开机密码。 电脑桌面很干净,只有几个常用的软件,和几个word文档。 文档点开,是开会的发言稿,以及几个十分正式的文件草稿。 最近一个稿子日期是前天的。 这些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也不值得元仲怀那么着急。 顾逸风又打开电脑几个硬盘,每个硬盘都加了密。 顾逸风挨个解密。 e盘里的东西最让人震撼! 元仲怀参与权钱交易,时间跨度长达二十几年。 名单上的人名密密麻麻,如今都身居要职。 看样子这帮人都是他的亲信,他的党羽。 想必这些事是瞒着元老私下进行的。 只这一条,就够他死一千八百次了。 顾逸风退出,将电脑关机,对墨鹤说:“电脑好好保存。这么重要的东西,元仲怀一定慎之又慎。既然他开始怀疑你了,那么你家附近肯定少不了探子、暗桩,电脑我带不出去。还有隔壁的仙鹤、老鹰,也想办法处理了吧,这些都是不定时炸弹。” “怎么处理?” 顾逸风抬手往脖颈上一横。 墨鹤眼神一暗,“不!我熬夜驯的。” “听话,元仲怀要比我们想象得狠。你家中有佣人,进进去去,时间久了,难免会暴露,到时就不是死几只鸟的事了。” 墨鹤俊脸阴沉。 让鹰去偷电脑之前,他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给元仲怀一点颜色看。 没想到偷到了颗不定时炸弹。 元仲怀是死是活,他才懒得管,可是他熬夜驯的鹰和鹤是宝贝,更是吸引舟舟的法宝。 见他不舍,顾逸风思忖几秒钟道:“先缓缓吧,我去找元峻。这是他们那条赛道上的事,他经验多。” 见事情有的商量,墨鹤松了口气。 墨鹤将电脑锁进保险柜。 二人乘电梯上楼。 舟舟正和陆锦语、陆恩琦坐在沙发上玩。 陆恩琦逗他,“舟舟,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呀?” 舟舟端起小脸一脸严肃道:“做一名舍身为国的缉毒警,让天下无毒。” 陆恩琦面色微变。 谁都知道缉毒警是最危险的警种之一,每一次抓捕,都要以命相搏。 万一出事,不只要搭上自己的性命,还会连累家人。 陆恩琦伸手将他搂进怀里,柔声哄道:“舟舟,咱换个理想好不好?你可以像你爸爸一样,进公司接班。也可以像你妈妈,日后接手她家的拍卖行。还可以像奶奶,鉴宝、修复古董。条条大道通罗马,咱没必要选择最危险的那条路。” 舟舟奶声奶气,“我主意已定。” “可是你若出事,你爸妈你爷爷奶奶都会遭到报复……” 舟舟突然沉默了。 上一世,父母妻子女儿和弟弟妹妹以及他们的情侣全被毒枭杀害。 这一世,还要连累家人吗? 顾逸风大步走到他面前,弯腰将抱起来,拿额头抵抵他的小额头说:“舟舟,别想那么多。你才一岁,那是二十岁以后的事。” 舟舟小胳膊搂着他的脖颈,久久都没说话。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 这种话题太过沉重。 父子二人亲昵半天,顾逸风离开。 没多久,顾纤云和顾谨尧相继来探望舟舟。 顾纤云还好些,早已习惯了舟舟不黏她。 因为打出生起,舟舟就没黏过她。 顾谨尧还不习惯。 毕竟这两三个月,舟舟十二四小时黏在他身上,形影不离。 一进屋,顾谨尧就抱着舟舟一言不发,心思全在肢体动作上。 舟舟感觉到了。 他摸摸顾谨尧英俊坚毅的脸说:“外公,想我了,随时来看我。我今天跟着师爷学念功夫口诀,一学就会。” 顾谨尧机械地夸赞:“舟舟真聪明。” 舟舟趴到他耳朵上无声地说:“等我学会了口诀,我念给你听。到时你把我师爷的功夫,揉进你的功夫里,就能打过我师爷了。” 墨鹤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 瞥他一眼,暗道,喂不熟的小白眼狼。 远不如逸风忠心。 更加信了,逸风是他师父的投胎转世。 顾谨尧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舟舟抱得更紧。 跟自己人,无需分胜负,他只是舍不得和舟舟分开,从前对纤云和顾骁都没这么黏过。 这可能就是老一辈人说的隔辈亲。 陪了舟舟一会儿,顾纤云起身道:“我该去公司了,等会有个会要开。舟舟,好好听你师爷的话。想妈妈了,给妈妈打电话。” 舟舟乖巧应道:“好的,妈。” 顾纤云拿起包走了。 顾谨尧则拿起手机拨给助理,“下午的行程,安排骁骁去,剩下的安排给几个副总,我有事去不了公司。” 助理连忙答应着。 接下来顾谨尧一直抱着舟舟,无论他去卫生间,还是吃饭、喝奶、午睡,形影不离。 舟舟也像个人形挂件一样,黏在他身上。 俩人好得像一个人。 陆恩琦笑着对墨鹤说:“鹤鹤哥,阿尧叔好像当年的你,当年你就是这么宠逸风的。” 墨鹤面含微笑,心里却叹口气。 这世间,怕是也找不到像逸风那么好的徒弟了。 无可复制。 在墨鹤家吃过晚饭,顾谨尧抱着舟舟回家了。 怕墨鹤晚上照顾不好舟舟,毕竟他有妻有女。 夜里,舟舟窝在顾谨尧怀里,拿一双小胖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说:“外公,你好香。” 顾谨尧笑,“舟舟更香。” 睡在一旁的云瑾嗔道:“阿尧,你的嘴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甜了?对我都没这么甜过。” 顾谨尧扬唇,“外孙的醋你也吃?” 云瑾开玩笑,“你现在眼里只有外孙,都快没有我了。” 顾谨尧道:“你有我,有纤云有顾骁,有爸妈,舟舟却只有我,让着他点吧。” 云瑾忽然间心里一酸。 难怪舟舟那么喜他,只有他懂舟舟的心酸。 看着舟舟明明什么都有,却又什么都没有。 正说着,顾谨尧忽然浑身戒备,抱着舟舟倏地坐起来。 将舟舟迅速塞到云瑾怀里。 他一跃而下,从床头柜里摸出个防身武器,眨眼间来到窗前,猛地将窗户拉开,冲不远处厉声道:“谁?别鬼鬼祟祟!出来!” 昏黄的灯影里,从树后堪堪走出一道瘦长的身影。 青衣长腿,长眉长眼,一张冷冰冰的棺材板儿脸。 是青回。 顾谨尧收起身上的戒备道:“青回?怎么不白天来?” 这会儿已经夜里快十一点了。 青回一声不吭,走到窗下,从背后拎出个竹篾编的笼子,朝上递,“给舟舟。” 顾谨尧懒得走门了,从窗台跳下去,接过笼子,问:“是什么?” “玩具。”顿一下,青回又说:“教他的曲,别忘了。” 顾谨尧道:“好的,谢谢。” “舟舟,我徒弟!” 宣示主权似的撂下五个字,青回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顾谨尧拎着笼子,纵身一跃,上了二楼。 将窗户关好,顾谨尧道:“舟舟,你青回叔给你带了玩具,应该是蝈蝈蛐蛐或者小鸟。” 舟舟道:“未必。” 他从云瑾怀里出来,爬下床,走到顾谨尧面前。 顾谨尧将笼子打开。 忽然从里面呼啦啦飞出来一堆东西,吓了云瑾一大跳! 第1720章 水火不容 笼子里飞出来的是一群小小的鸟。 每只都一点点大,除去尾巴,不及人的中指长。 有白色的,有灰白相间的,有彩色,有蓝色,好几个品种。 只只都如小精灵一般,奶萌可爱,在房间里飞来飞去,唧唧啾啾地叫。 除了鹦鹉,其他的几种云瑾都叫不出名字。 云瑾望着乱飞的小鸟哭笑不得,“这个青回,做事真的很与众不同,深更半夜来给舟舟送玩具。别人都送变形金刚或者乐高,他倒好,送来一群鸟。这么多,都叫不出名字,可怎么养?” 舟舟指着其中一只小小肥肥,可爱到没脖子,小身子圆滚滚的小鸟,说:“这是北长尾山雀,又叫小肥啾,吃昆虫和蛾子。红嘴的那个,是红嘴相思鸟,吃毛虫和蚂蚁。五颜六色的是七彩文鸟,吃草籽。嘴巴黑黑长长,长蓝色羽毛的是科氏蜂鸟,吃花蜜和小昆虫。” 他边想边说,这一段话费了点功夫,有的吐字不清。 饶是如此,还是惊呆了云瑾。 她一个活了半辈子的成年人,都认不清。 舟舟刚满一岁,却如数家珍。 虽说有前世记忆加持,可是这未免太超纲了。 忽然想到什么,云瑾有些担忧,扭头看向顾谨尧,“尧哥,你说,如果国煦的记忆消失了,舟舟还会像现在这么聪明吗?” 这也是顾谨尧最担忧的,但他嘴上却说:“会。到时舟舟消失的只是记忆,不是智商,舟舟会学习新的知识。” 云瑾松了口气。 生怕到时舟舟又像从前那样,不动不笑,没有表情,惹顾傲霆嫌弃。 夫妻俩打电话喊佣人找来数十个笼子。 把一群小鸟分别按品种,放进不同的鸟笼,挂到花房去。 收拾到十二点,三人才上床睡觉。 次日清早。 舟舟早早就从被窝里爬起来,想去花房看小鸟。 他一动,顾谨尧就醒了。 跟着起床,给他把了尿,陪他去花房看小鸟。 到底是孩子,玩心大。 舟舟这个笼子看看,那个笼子摸摸,爱不释手,尤其喜欢那只小肥啾。 那小家伙长着圆圆的小脑袋,圆滚滚的小身子,长长的细尾巴,小而黑的小嘴,圆鼓鼓的眼睛,白白的小脸,微微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瞅着舟舟。 肥而呆萌的模样,十分可爱。 它也不怕人。 舟舟把手伸进去,它就落到舟舟的小胖手,拿小嘴轻轻啄他的手指。 舟舟乐得咯咯笑。 活到一岁多,他头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笑声宛若天籁,把顾谨尧的心都笑得开了花。 舟舟边同小肥啾玩,边冲顾谨尧喊:“外公,给青回叔打电话。” “好。” 顾谨尧拨通青回的手机号,递给他。 舟舟接过手机,冲青回喊:“青回叔,谢谢你送的小鸟,好可爱!” 手机里传来青回硬梆梆的声音,“叫师父。” “我师父是我爸,我师爷不让我乱认师父,对不起,青回叔。” 青回硬着声音重复道:“叫师父。” 舟舟小眉头微蹙,“我师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青回固执道:“叫师父。” 舟舟想了一会儿,“那我私下喊你师父,有人时,喊你青回叔可以吗?” 青回沉默几分钟,勉强说:“可以。” “这些小鸟怎么驯?” “叫师父。” 舟舟抬手挠挠小脑袋,暗道,这个师父可真犟啊,师爷又是出了名的艮。 一犟一艮,夹在中间的他,好辛苦。 舟舟小奶音软软地对着手机喊:“师父,你能告诉我,这些小鸟怎么驯吗?” 顾谨尧忽然察觉花房外异样,将舟舟迅速抱进怀里,朝外看去。 一道青色身影由远及近而来。 很快,花房入口处传来青回硬硬的声音,“来了。” 舟舟哭笑不得,“师父,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青回面无表情嗯一声。 顾谨尧猜着,他这是趁星妍没醒,跑过来转转。 若舟舟醒了,就进来,舟舟没醒,就回去。 这人虽不知变通,做事经常让人为难,但是认定了谁,就对谁死心塌地的好。 青回从兜中掏出个小小的似埙又不是埙的乐器,递给舟舟。 舟舟接过来,放到嘴边。 青回掏出个大的,放到唇边吹起来。 呜呜的乐声,如哭泣如诉,十分悲戚。 笼中的小鸟纷纷顶开笼子,冲出来,眼神直勾勾的,随着青回的乐声,时而朝上飞,时而朝下飞,时而朝东,时而朝西,飞得十分有秩序。 乐声停,小鸟止。 青回看向舟舟,“你来。” 舟舟学他的曲调吹起来。 吹第一遍的时候,小鸟没反应。 吹第二遍时,小岛根着他的节奏来了。 青回板着一张脸道:“比虞城强。” 话音刚落,暖房外传来一道清朗好听的男声,“青回,你不讲武德!舟舟是我徒孙,是我师父墨玄道长门下弟子!你竟趁我不在,私自传授他邪门歪道!他小小年纪,同时习一正一邪两派功夫,万一走火入魔怎么办?” 说话间,墨鹤已翩然来到众人面前。 青回抓紧手中的埙,拔腿就逃。 连向舟舟道别都顾不上。 墨鹤迈开长腿就去追他。 舟舟急忙抱住他的小腿,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祈求道:“师爷,别追,青回叔是为我好,我没走火入魔!” 他长得实在招人喜欢。 墨鹤都不忍心拒绝他。 他弯腰将他抱起来,拿手捏捏他奶乎乎的小脸蛋,低声嗔道:“小讨厌鬼,想学什么,师爷教你。师爷不会的,师爷去学了教你。你偷偷跟青回学,让师爷的脸往哪儿搁?日后等师爷羽化了,都没脸上去见我师父。” 舟舟嘴上说:“师爷,我错了。” 心里却愁得小脑瓜都大了好几倍。 俩大人,加起来七十好几了,是他年龄的七十几倍。 难为谁不好? 非得来难为他这个刚满一周岁的宝宝。 舟舟默默叹了口气。 压力山大。 顾谨尧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对墨鹤说:“青回也是真心喜欢舟舟,想教他。你们俩不必水火不容,可是商量一下,配合着教。” 墨鹤下颔一抬,“我名门正派,他邪门歪道,正邪本来就势不两立。” 顾谨尧道:“青回师从独孤城,独孤城应该也是道家亲传弟子,只不过他所学比较杂,青回走偏了。” 墨鹤盯着舟舟的大眼睛,警告道:“我不管,下次再发现你偷学他派功夫,我打你小屁股。” 第1721章 要崩了他 舟舟唉地叹了声气。 难为死宝宝了。 两个大人,没一个懂事的。 墨鹤看了看花房中各式各样的小鸟,又看了看舟舟手中的小型乐器,道:“吹。” 舟舟把似埙非埙的乐器放到唇边吹起来。 乐声呜咽,如泣如诉,仿佛女人在幽怨地哭,又像冤死的女鬼在叫屈。 小鸟们听到乐声,眼神骤然一硬,开始飞起来,眼神直勾勾的,飞行动作机械却迅速,整齐划一。 墨鹤盯着小鸟们的眼睛,微微眯了眸子。 他冲舟舟道:“停。” 舟舟停下,小鸟们也纷纷落到鸟笼和花枝上,个个垂头耷脑,漆黑的小眼珠涣散,仿佛十分疲倦的样子。 尤其那只小肥啾,快累憨了。 墨鹤对顾谨尧说:“阿尧哥,你看这些小鸟的状态,正常吗?这种邪门歪道,舟舟练久了,会沾染邪气。” 顾谨尧正规军校毕业,这种驯鸟驯兽的江湖道术,不在他的所学范畴,不好评价。 舟舟开口,“我刚开始学,估计有差错。” 墨鹤扫他一眼,从兜中掏出一支白玉雕琢的箫,放到唇边吹起来。 乐声悠扬动听。 本来疲倦的小鸟一扫之前的模样,扑闪着翅膀飞起来,飞姿欢快轻盈,漆黑的眼珠灵动宛转。 一分钟后,墨鹤停止吹箫,指着唧唧啾啾恢复活泼的小鸟,“看,这就是区别。” 舟舟老神在在地点点头,“区别是很大。” 他朝墨鹤竖起大拇指,“还是师爷厉害。” 心里却叫苦连天。 本来体内两种记忆,就够他分裂的了。 结果一个驴驴的青回师父,一个艮艮的墨鹤师爷,一邪一正,把他往两边极限拉扯。 丝毫不考虑他这个一岁的小身子,能否撑得住。 顾谨尧看出舟舟的小心思,对墨鹤说:“还没吃早餐吧?厨房做好了,一起去吃。吃完,我把舟舟送到你家。” 墨鹤握着玉箫,双臂抱胸道:“阿尧哥,为了防止青回偷偷教舟舟邪门歪道,以后舟舟就住到我家去。你想舟舟了,也可以去我家住。” 顾谨尧,“……” 想他年轻时,也是刚硬不阿的主。 临到这岁数,难道要去做上门外公? 顾谨尧想说,你们都闪闪吧,我的外孙我自己教。 但是架不住舟舟那满是求知欲的小眼神,以及他上一世背负的深仇大恨。 顾谨尧弯腰将舟舟抱起来,道:“好。” 云瑾颇为吃惊。 她这位硬汉老公,铁骨铮铮,除了向她屈服,何曾向别人屈服过? 真是宠外孙无下限。 一行人回房间吃早餐。 顾谨尧没心情吃,上楼去给舟舟收拾起居用品,奶粉、奶瓶、纸尿裤、婴儿洗发水、婴儿沐浴露和润肤乳,婴儿指甲剪…… 越收拾,心情沉重。 明知可以随时去看,却比身上掉块肉,还难过。 他拿起手机,走到窗前拨通顾逸风的手机号。 顾逸风喊了声“爸”,问:“舟舟有没有闹气?” 顾谨尧道:“舟舟没闹气,墨鹤和青回闹得厉害。青回半夜来给舟舟送小鸟,一大清早又来教舟舟驯鸟。青回前脚刚到,墨鹤后脚也赶过来了。要不是舟舟拦着,两人能打起来。” 顾逸风啼笑皆非,“两个大人怎么还不如一个一岁孩子懂事?” “狼多肉少。” “小天予的天资应该在舟舟之上,却没人敢争他,因为都打不过独孤城。” 想到生下来就和母亲分离的小天予,顾谨尧叹了口气。 他只是个外公,和舟舟分开一会儿,都难以承受,不知苏星妍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顾谨尧挂断手机。 顾逸风把号码拨给秦野,“大伯,元峻到公司了吗?” 秦野道:“刚到,在我办公室喝茶。” “我马上到。” 十多分钟后。 顾逸风抵达顾氏集团,来到的秦野办公室。 元峻起身相迎。 顾逸风将门反锁,走到他身边坐下,从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这是在元仲怀的笔记本电脑中发现的一份结党营私名额,时间跨度长达二十余年。” 元峻接过来,扫一眼密密麻麻的名单。 几乎全国各地都有元仲怀的党羽。 笼络人心没错,但是权钱交易违法了。 若这事捅出去,整个元家都会被连累。 震惊之余,元峻很快平复好情绪,问:“这名单是你抄的?” 顾逸风道:“我默记的。不知元仲怀有没有将这份名单存入云盘?如果存了,我用u盘拷贝复制,他那边能察觉。安全起见,我默记下来,回家写出。我记性不差,不会出错,放心。” 元峻面色不变,心中却再次震惊。 数百个人名,时间地点,涉及金额繁多,他居然能一一记下。 这惊人的记忆力,做什么做不好? 元峻问:“电脑现在在哪?”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目前不方便拿出来。等你筹备完毕,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否则会牵连旁人。” 元峻略一点头,“明白。” 他探身,握住顾逸风的右手,“有兴趣走仕途吗?” 这么优秀的人才,从商可惜了。 如果走仕途,必定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顾逸风极淡勾唇,“对仕途兴趣不大,有需要帮忙的直接说即可。” “以后需要你的地方,恐怕只多不少,到时别嫌我麻烦。” 顾逸风似笑非笑,“你当初选择悦宁,就是为了这一步。麻烦不嫌,但是你别辜负悦宁,否则我们顾家没一个省油的。” 元峻也笑,“我承认,的确是,但我元峻也不是卑鄙小人,选择悦宁,建立在喜欢之上。” 顾逸风站起来,“去忙了。” 元峻跟着起身,“‘西北大开发’一系列基建项目,都可以跟一跟,风险不大,还能一举两得。” 顾逸风微微颔首,“明白。” 送走顾逸风,元峻返回茶几前,拎起茶壶,给秦野斟茶,斟完道:“秦叔,如果我日后弃政从商,你会不会后悔让悦宁选择我?” 秦野扫他一眼,没应。 想揍他。 他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元峻拈起茶杯递到唇边抿了一口,要笑不笑,“逸风不选择走仕途的对的。仕途艰险苛刻,哪怕你做得再完美,架不住祸起萧墙。” 秦野懂。 那份名单一旦泄露,元仲怀必定有囹圄之灾。 元峻身为元家人,自然要受牵连。 他抬手拍拍元峻的肩膀,想说的话,全在这一拍上。 保重;撑住;有需要,来找我。 元峻道:“谢谢秦叔。” 离开顾氏集团,元峻来到元老家。 这么严重的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处理得了的。 将名单交给元老。 元老看完,一向镇定自若,泰山压顶都不怕的人,手抖了,气得浑身震颤,瞳孔放大。 他雷霆大怒! 拐杖都不拄了,起身就往卧室疾步走去。 元峻迅速上前搀住他,“爷爷,您要做什么?” 元老怒火中烧,老眸腥红,咬着牙根道:“我要,我要一枪崩了这个坏小子!” 第1722章 是开心果 元老的反应,在元峻的意料之中。 筹谋三代,谨慎多年,严苛要求自己,力求尽善尽美,结果二儿子却悄无声息地往他“腹部”捅了一刀,且是最致命的一刀。 换了谁,都会气到吐血。 元峻拦住他,冷静地说:“爷爷,事已至此,不是崩了二叔那么简单。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要从长计议。” 元老后槽牙几乎咬碎,“让他死!他必须得死!这是他咎由自取!” 元峻抬手轻抚他胸口,帮他顺气,语气调缓道:“他死也用不着您亲自动手,别脏了您的手。” 元老手指颤抖,仰天长叹一声,“你说那浑小子,一出生要什么有什么,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他胸怀不及你爸,胆识不如你爸,魄力也不如你爸,把他推上去,他能坐稳?那么大的人了,为什么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呢?” 元峻道:“承认自己不如人,很难的。大部分人都喜欢把自己的不足,归咎到别人身上。因为怨别人,比怨自己容易。” 元老深吸一口气,“早知他这副德性,当初就不该把他养大!” “您先坐下缓缓,冷静冷静再说。”元峻搀扶着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元老还是怒火难消。 他想当即派人把元仲怀一家赶到国外,任其自生自灭,又怕他狗急跳墙,破罐子破摔。 这事一捅出去,他老脸无光,元家其他人也要受牵连。 尤其是长子元伯君和元赫、元峻。 元老拍拍元峻的手,“我土埋半截的人了,说死就死,那混账怎么兴风作浪,对我影响不大,关键是你和你哥。你们兄弟俩,打小跟着我学这学那,辛辛苦苦,如今要被那浑账拉下水!唉,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元峻见他面色煞白,双目充血,显然是气得厉害,又气又叹又无奈。 怕他气坏了身子,元峻打电话叫来医生,给他检查身体,又陪他到晚上。 等他睡着了,元峻才离开。 没回家,而是将车开到了秦悦宁家外。 好不容易抽了点时间,从狮市飞回京都,想陪陪秦悦宁,结果遇到这种事。 元峻下车,单手插兜,倚在车前,抬眸,隔空看向秦悦宁的卧室。 手机捏在指间,却没拨出去。 曾经的他,力求完美,每次在秦悦宁面前都是一副运筹帷幄,淡定从容的模样,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给秦悦宁。 他叹了口气,想抽根烟,摸了摸兜,没摸到。 平时除非应酬,他是不抽烟的,拒绝一切会上瘾的东西。 他转身去车里找,在副驾工具箱里找到一盒烟,是司机放着自己抽的。 撕开烟盒,抖出一根,放到唇间,想点燃,没打火机。 他就把烟含在唇间,静默地站着。 烟丝的香气,能缓解焦躁的情绪。 原本秦野盗过墓,是颗定时炸弹,如今又添一枚深水炸弹。 前者影响他仕途,后者直接断送他的仕途。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笑得无奈又落寞。 打小就苛求自己,事事对自己严格要求,没有童年,没有少年,一直以成年人的标准要求自己,结果,架不住被人连累。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传来。 元峻抬眸。 看到一道高挑清瘦却矫健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 是秦悦宁。 这次她没风风火火,走得比平时慢,表情很静。 往常他每次从狮市回来找他,她都是兴冲冲地朝他跑过来,边跑边喊“元峻,峻哥,小峻子,我秦汉三来了!” 走到元峻面前,秦悦宁啪的一声,将手中握着的打火机点燃,帮他把烟点上。 她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倚着车问:“要喝酒吗?” 元峻深吸一口烟,吐出烟气,道:“不用。” “想喝就喝,别憋着,尤其你们这种高压人群,憋久了,精神容易出问题。” 元峻很淡地笑一下,“如果我得精神病了,你还要我吗?” 秦悦宁偏头瞅他一眼,“要。” “不嫌我累赘?” 秦悦宁抬手揉揉他高挺的鼻子,“嫌,但是有感情了,舍不得。如果你真得精神病了,我会骂骂咧咧地照顾你,甚至会打你,但是绝对不会离开你。” 元峻唇角笑意加深。 抬手将她揽进怀里。 她就像一枚开心果。 官场复杂,他平时虚与委蛇居多,很少真笑,但是跟她在一起,每每都是发自内心的笑。 秦悦宁从他手中拿过车钥匙,晃了晃,“走,带你去兜风。” “好。” 元峻将烟掐灭,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上了副驾。 秦悦宁发动车子,朝海边方向开去。 元峻偏头,凝视她轮廓清晰的侧脸,“你爸跟你说了?” “没说,我爸只说你心情不好,让我陪你散散心,晚上十二点前回去就行。” 途经一家沿街小超市,秦悦宁停车。 下车去拎了一打啤酒,又去相邻的铺面买了几样卤菜。 将酒和卤菜放到后备箱。 她把车开到海边。 月色下的海,波光闪烁,静谧诡谲。 偶尔风刮过,空气里带着咸湿的气息。 元峻拎着啤酒,秦悦宁拎着卤菜。 二人在沙滩上找了个干净位置,席地而坐。 秦悦宁拉开易拉罐瓶盖,递给元峻,“给,没有什么是一瓶酒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就两瓶,三瓶。” 元峻接过啤酒罐,又笑了笑。 明知这话说得没有道理,但他就是喜欢听。 喜欢她身上这股子爽利劲儿,仿佛没有过不去的坎。 元峻将罐中啤酒一饮而尽。 秦悦宁用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大块牛肉,塞到他嘴里,“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去他娘的烦恼!日子还要往下过,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说这话时,身上有一种别样的美。 飒飒如风。 豪气万丈。 是娇滴滴的女人所没有的。 元峻一时情动,脸凑过去,唇落到她的唇上,吻她。 秦悦宁笑着推开他,“你喝酒了,亲我,会被查出酒驾。这地方可不好找代驾,万一被查出酒驾,会影响我考公,影响我进异能队。” 元峻唇角的笑容凝固。 如果元仲怀的事暴露,元家所有人的仕途就此终结。 秦悦宁是他女朋友,以后要成为他的太太。 想进异能队,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元峻一直以为自己是秦悦宁人生路上的梯子,没想到有一天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第1723章 七手弥勒 元峻默默拿起一罐啤酒,拉开瓶盖,喝起来。 漆黑的眸子比夜色还深。 秦悦宁不停夹菜给他吃,却什么都不问。 元峻觉得她不只是女朋友,还是解语花,是战友。 女朋友是选对了,可是原本的规划,却要改。 连喝四罐,元峻又要去拿啤酒罐时,手被秦悦宁按住,“可以了,再喝伤胃,我们起来走走。” “好。” 二人收拾东西,站起来。 把东西放到车子后备箱。 沿着海边走。 浪花呜咽,海风拂面,胸中郁闷被吹散了一些。 秦悦宁抬手指指辽阔无边的大海,“看看这美丽的大海,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元峻眉眼含笑望着她,“好多了。” 不是因为看到海,而是因为看到她,因为她陪他一起喝酒吃肉看海。 元峻从来不是个贪恋儿女情长风花雪月的人,却喜欢和秦悦宁儿女情长,风花雪月。 寂静海风里,元峻出声道:“悦宁,如果有一天我家出了很严重的事,影响你考公,进不去异能队,你会不会怪我?” 秦悦宁没问什么事,只说:“会。” 元峻苦涩一笑,“能理解,人之常情。到时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 毕竟两个人当初走到一起,就是因为对彼此都有帮助。 智性恋,爱得一向理智。 秦悦宁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会怪你,但是不会离开你。你不用一次次地试探我,再乱试探,我可打你了啊。” 元峻一顿,“你的理想不是一直想进异能队吗?” “是,想进异能队,但是更想跟你在一起。你和异能队,我选择你。” 元峻胸口热意涌动。 像他们这种人,打小就被家人培养,骨子里刻着信念。 忠君报国是秦悦宁一直以来的信仰。 她却在信仰和他之间,选择他。 元峻伸手握住秦悦宁的手,和她十指交握。 他爱这个女孩。 从来不是恋爱脑的他,此时想为这个女孩抛弃一切,什么都不要,只要她。 二人手牵手在海滩上走了很久,才返回车上。 秦悦宁发动车子,将他送回家。 他又叫了父亲的司机,送秦悦宁回家。 元伯君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觉得意外,问:“小峻,发生什么事了?你平时除非应酬,不会喝酒。” 元峻反问:“爷爷没告诉你?” “应该是没来得及。” 元峻道:“去书房说。” 父子俩来到书房。 把房门反锁。 元峻开口:“我二叔结党营私二十余年,与数百人参与权钱交易。” 饶是见惯场面的元伯君也是大为震惊。 知道老二不老实,但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且隐藏得这么好。 他和太太每日为国事忙得焦头烂额,成天满世界飞,一年到头家都回不了几次,这个亲弟弟却闷声不响,搞出这么大一个雷。 短暂震惊后,元伯君脸色沉下来,走到沙发上坐下,开始抽烟。 一支接一支地抽。 抽完一整包,他抬眸看向元峻,声音被烟熏哑,“他,这是自寻死路。” “爷爷会怎么做?” 元伯君将烟蒂摆到烟灰缸里道:“你爷爷是个狠人,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这事你不要插手了,你爷爷自有安排。” “好。” 元伯君朝他摆摆手,“太晚了,去睡吧。” 元峻退出书房,返回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仍睡不着。 别的事都可以解决,唯独这件事。 恐怕元家所有人,都不能独善其身。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元仲怀。 他一整天粒米未食,滴水未进,急得焦头烂额,嘴上长了两个大泡,头发白了一半。 在失窃的那套别墅里踱来踱去,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邢队长被他一天骂七回,骂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他太太端了补汤,进来给他送,劝道:“该吃吃该喝喝,急有什么用?反正有你老子给你兜底,你要出事,你老子比你更着急。他那个好大儿好孙子,还要在仕途上大放光彩。” 元仲怀翻眼瞪她,“妇人之见!老爷子连小坚都敢下毒手,你以为他不敢对我下?” 元太太把汤放到桌上,埋怨道:“那你就把电脑放好,锁起来,没事摆桌上干嘛?” 元仲怀不吭声。 平时那台笔记本电脑,是锁在保险柜里的。 那晚常用的电脑坏了,有个很重要的演讲稿,临时要审,秘书发到他邮箱。 他就把那台笔记本电脑,从保险柜里取出来,收了邮件,没看多大会儿,接了个电话,有急事,走了。 走得急,忘记把笔记本电脑锁回保险柜。 好巧不巧,那晚失窃。 偷什么不好? 偏偏偷他的电脑? 难道天意如此? 元仲怀从裤兜摸到手机,拨给司机,“备车。” 司机忙说:“领导,我在车里没走,您下来吧。” 元仲怀道:“开刚提的那辆新车,没挂牌的。” “好的,领导。” 元仲怀很快上车,吩咐司机:“去墨鹤家。” “好的,领导。” 司机发动车子。 保护的警卫也开车跟上。 来到墨鹤所住的小区,星河湾。 车停在隐蔽处,元仲怀拿起远红线望远镜,盯着墨鹤的家,静静观察。 这么多年,他得罪的人不算少,但是敢报复的,到目前为止,少之又少。 敢上门偷他东西的,更是没有一个。 除了顾家这帮人。 这帮人神神叨叨,有钱有本事有智商,胆子也大得无法无天,先是楚晔,几次三番,撺掇元老收拾元坚,又是拿刀捅他,又是让虞棣侮辱他。 接着是元坚莫名被人劫到古墓,打断腿。 然后他电脑失窃。 简直就是太岁头上动土。 元仲怀从兜中取出一部不常用的手机,隐藏号码拨给亲信,“让你找的人,找了吗?” 亲信道:“找了,明天到京都,明晚开始行动。” “让他们务必谨慎行事,半夜再行动。行动的时候,确保墨鹤一家都迷晕了,再进去搜,千万别打草惊蛇。” “放心吧,领导。那帮人江湖称‘七手弥勒’,寻常的小偷称三只手,他们是七手。就没有他们偷不到的东西,开保险柜如探囊取物,自出道起,从未失手过。” 元仲怀嗯一声,将手机挂断。 抬手揉揉皱紧的眉心。 只要能偷出笔记本电脑,就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没法立罪,到时他死不承认,谁也不能拿他怎么着。 他拿起望远镜继续观察墨鹤家。 突然看到一道瘦长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在墨鹤家周围转来转去,想进去,又不敢进去。 一看就不像要干好事的样子。 他调大望远镜的焦距,看清那人是青回。 难不成青回也要去墨鹤家偷东西? 这帮人要内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元仲怀拿起手机吩咐保护他的警卫,“去请青回,他正在墨鹤家附近转。” 警卫立马应着,下车去请人。 很快将青回带上车。 元仲怀笑呵呵地朝他伸出右手,“青先生,去年你治好了我儿子的上吐下泄,想好好重谢你,结果你当天走得急,没机会。今天正好路过,碰到,说什么也得给我一个感谢你的机会。” 青回冷冰冰道:“给钱。” 元仲怀心中窃喜,就喜欢这种见钱眼开的。 能收买就好。 他笑道:“你说个数,我派人去准备。” 青回伸出右手食指。 “一千万?可以,我现在打电话让人去准备,现金可以吗?你说个地方,我派人送过去。” 青回硬梆梆地说:“起。” “一千万起?两千万可以吗?” 青回惜字如金,“可。” 元仲怀抬手摩挲下巴,思考半分钟道:“如果你能帮我再做件事,我再给你三千万。” 青回瞥了瞥他,“说。” “你和墨鹤是不是关系不睦?” 青回白他一眼,像是在说,跟你有关系吗? 元仲怀大着胆子问:“你们俩有仇?” “嗯。” “什么仇?” 青回拿眼斜他,那意思,你问太多了。 有仇就好,就怕没仇。 借青回的刀杀人,要比用七手弥勒强得多。 青回不会打草惊蛇,事半功倍。 元仲怀心中大喜,“你找机会去墨鹤家,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现象。如果有,及时向我汇报。我派人给你送三千万现金,三千万是治疗费,一千万是定金,剩下的两千万,在墨鹤被抓时,送到你府上……” 话未说完,元仲怀突觉颈上一紧。 脖颈被青回一双坚硬的手指掐住! 第1724章 三强交锋 元仲怀身手不差,迅速抓住青回的手腕,双手用力,想将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挪开。 给他开车的司机亦是警卫员。 配枪的警卫员。 青回只觉脑后一硬,有什么硬梆梆的东西顶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他从前被鹿宁带人抓捕过,自然知道那是枪。 青回身形僵住。 想摸兜中乐器,召唤蛇蝎来帮忙,可是后脑勺被枪顶住。 子弹已上膛。 对方只要轻轻一扣扳机,他就得去见阎王爷,不死脑袋也得破个大窟窿。 放在从前他是不怕的,可现在他有妻子,不能死,不能破相,更不能变傻。 否则虞瑜会抛弃他。 一分神的功夫,元仲怀已将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掰开。 司机持枪顶着青回的后脑勺,低声警告道:“老实点,否则我开枪了!” 立在车外的警卫员听到动静,也飞快地拉开车门,将枪顶到青回的太阳穴上。 里外夹击。 青回保持原状,一动不动。 一张棺材板儿脸冷得像腊月湖上结的冰。 元仲怀抬手揉揉被掐疼的脖子,咔嚓扭几下关节,盯着青回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地给你指条生财路,你不走,非得走奈何桥!” 他冲司机和警卫员一挥手,“绑起来,送给邢队长!故意伤害罪,依法拘留他半个月!” 在他的字典里,不能做同盟,那就只能做敌人! 他怕青回出卖他。 更怕青回会坏了明晚的计划。 拘留他半个月,给他点颜色看看,软的不吃,那就来硬的! 司机忙应道:“好的,领导!” 他刚要去副驾的储物箱摸绳子。 忽听元仲怀呕的一声,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张大嘴,一把推开车门,就往外吐。 司机急忙收起枪,迅速下车,绕到元仲怀这边,问:“领导,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元仲怀掐着脖子,瞪大眼睛道:“有东西,有东西钻进我嘴里了!” 司机盯着他的嗓子眼问:“什么东西?领导。” 元仲怀呕呕地摇头,不用猜,也知道是青回动的手脚。 那东西软软的,毛毛糙糙,很多脚,细细长长,是虫子,很像蜈蚣。 蜈蚣! 元仲怀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猛然想起去年青回登门给元坚治病,用的就是一条蜈蚣。 那蜈蚣是从他裤子里爬出来的。 走的是谷道,即肛门。 何其恶心? 元仲怀哇地一声吐出来! 秽物吐了司机一身。 司机急忙打开手机手电筒,忍着恶心蹲下,盯着那滩秽物寻找所谓的异物,并没有找到。 车里传来青回硬梆梆的声音,“别找了,除非我下令。” 元仲怀刚要冲青回发火,忽然捂住小腹,面露痛苦之色,肚子疼得他直不起腰。 仿佛有东西在他腹中啃噬着他的肠子、他的肝、他的心和肺。 那疼痛,难以描述,堪比女人生孩子开骨缝。 疼得他想打滚,疼得他抓狂。 他转身抓住青回的手臂,狰狞着脸,命令道:“快!让你的蛊虫出来,否则我让人一枪崩了你!” 青回笃定他不敢,冷冷道:“崩吧!我死!你死!” 警卫将枪用力顶着他的太阳穴,厉声道:“怎么跟我们领导说话呢?快让虫子出来,否则我打死你!” 青回眼露不屑。 警卫举起枪朝天上开了一枪。 加了消音器,枪声闷响。 青回趁机蹿出车,一把抓住那人手腕,将枪夺下。 唰唰唰,数支枪顶到他的脑门和后背上。 是元仲怀的其他警卫员。 青回想起,独孤城曾警告过他,没有太深的仇恨,不要随便与这种身份的人作对。 因为他们手里有热兵器,且背后有源源不断的支援。 怕就怕他们集齐所有力量,来灭他一个人。 青回看向元仲怀,硬声道:“我收虫,放我走!” 元仲怀这会儿已经疼得受不了,豆大的汗珠流下来,额头青筋凸出。 他顾不了太多,连声应道:“好,好,你快收,快收,放你走。” 青回扭头盯着身后拿枪顶着他身体的警卫员,个个眼神锐利,身板挺直,绝非善茬。 青回不敢来硬的,但是也不敢就这样收回蛊虫。 他冲那几人说:“枪放下!” 那几人朝元仲怀看过去,听他命令。 元仲怀想使个缓兵之计,便道:“放下枪。” 几人听令,将枪放到地上。 青回一把抓住元仲怀的手臂,将他拽出车,拎着他就朝夜色深处跑去。 那几人没想到青回胆子这么大,不按套路出牌,连元仲怀都敢挟持。 他们迅速捡起枪,追上去,嘴里喊道:“停下,否则我们开枪了!” 青回将元仲怀扔到自己后背上背着,替自己挡子弹。 一双腿跑得更快了,且是曲里拐弯地乱跑,防止跑直线被子弹击中双腿。 他奔跑速度太快,快得像飞毛腿,让人眼花缭乱。 那几人连开数枪,都没打中他的腿。 诡异的乐声忽然响起。 呜呜咽咽,令人毛骨悚然。 无数只蛇蝎不知从哪里骤然出现,纷纷拦住警卫们的去路,空中还有猫头鹰和蝙蝠去啄警卫们的眼。 枪声四起。 有人痛叫,被蛇咬。 有人被蝎子蜇,有人被猫头鹰啄到头。 忽然一道高大的墨色身影由远及近而来。 衣衫翩跹,飒飒作响。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警卫们手中的枪已被夺走。 速度快到连这帮训练有素的人都无从反应。 来人面白如玉,五官俊朗,眉目轩昂,着一身漂亮的墨色锦衣华服,衣冠楚楚,看年纪也就三十岁上下。 正是墨鹤。 眨眼间,墨鹤将所有枪支中的子弹全部卸掉,手一扬,扔向远处的垃圾桶。 前后不到半秒钟的功夫。 墨鹤好看的浓眉微微蹙起,看向警卫们,嫌弃的语气说道:“深更半夜的,你们好吵,吵得我徒孙睡不着。吵我可以,吵我徒孙不行。” 接着他双手略一用力。 所有枪支全部肉眼可见地被他扭得变形。 众人惊住! 他将扭得变形的枪支扔给警卫们,“下次别拿玩具枪出来吓唬人了,还给你们。” 第1725章 借刀杀奸 警卫们纷纷接住枪。 脸色难看得像见了鬼! 这不是玩具枪! 这枪是精钢制成,非常坚硬,汽车轱辘压过,都没法压变形。 可墨鹤好像轻轻一掰,就把枪扭变形了。 这功力简直逆天! 趴在青回背上的元仲怀,更是惊得面无人色! 明晚“七手弥勒”前去他家偷电脑,如果能成功地把墨鹤弄昏迷还好说,如果晕不了,少不了得来一场恶战。 “七手弥勒”胜在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东西,打硬仗不是他们的长处。 看样子计划得改。 此时元仲怀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惹谁不好,非得去惹墨鹤? 想杀鸡给猴看,敲打敲打墨鹤背后的陆家,让顾家楚家人老实一点,没想到却动了只老虎,且是只大老虎。 怪只怪这只老虎平时太老实,太低调。 元仲怀腹部疼得肠子绞到一起。 他冲青回小声说:“青先生,说好的钱,会一分不少地送到你府上。你不用做什么任何事,只要把我腹中的蛊虫唤出来就可以,我说话算话。” 身后没有持枪人追杀,青回无所畏惧。 他将元仲怀往地上用力一扔,冷冰冰道:“谁稀罕!” 再啐他一口,“臭钱!” 他将乐器放到唇边吹起来。 呜呜咽咽的乐声响起。 那些张牙舞爪的蛇蝎和蜈蚣迅速后退,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元仲怀趴在地上,疼得捂着小腹,狼狈地蠕动打滚。 青回道:“张开!狗嘴!” 元仲怀顾不上羞辱,立马张开嘴。 一道黑影噌地飞出来,落到青回的裤腰上,爬进裤子里。 墨鹤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头别到一边,不忍直视。 觉得恶心。 邪门歪道就是邪门歪道。 像他名门正派,从来不做这种下作事。 墨鹤冲青回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剩下的事,他来处理。 青回意会,微微点一下头,很快消失在茫芒夜色里。 警卫们急忙跑过来,七手八脚将元仲怀扶起来。 元仲怀抬手甩了为首那人一个耳光,怒道:“废物!” 那人脸被打得通红,不敢吭声。 元仲怀捂着余痛未消的小腹,扭头看向墨鹤,刚要开口说话,一道青色身影倏地返回来。 正是刚才离开的青回。 青回阴着脸冲元仲怀道:“两千万,治疗费,一分不能少!否则,有你好看!” 元仲怀气得想骂娘! 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仕途中人,讲究仁义道德,行事按规矩出牌。 这个青回,完全不按正常人的思维做事。 都不替他做事了,还好意思问他要钱?不是说不稀罕他的臭钱吗? 出尔反尔,不要脸!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元仲怀微耷眼皮,应道:“好,三天后,两千万会一分不少送到你府上。” 青回眼神阴沉,“给元娉。” 元仲怀暗道,这小子看着像个愣头青,傻乎乎的,没想到还挺精,大意了。 钱送到他家里,他可以派人以勒索罪去抓他,抓到后往牢里一扔,关他个三年五载,回头再想点办法,找人去牢里偷偷弄死他,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这钱给元娉,意义就变了,他就没法派人去抓人了。 墨鹤啪地一下将手上折扇打开,不紧不慢地扇了扇,道:“好了吗?说完快走,我还要回家搂我徒孙睡觉。” 青回斜他一眼,拔腿就跑。 墨鹤看向元仲怀,“你也走吧,以后没事不要来扰民。” 他抬脚就走。 元仲怀连忙喊住他,“墨先生。” 墨鹤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叫我墨公子,‘先生’太难听。” 元仲怀心中暗骂,屁事挺多,嘴上却笑道:“我家中失窃,听手下人说墨公子神机妙算,愿意为我算一算,请问你算出来了吗?若能将东西算出,我定当重谢,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只要我有。” 墨鹤回眸,冲他翩翩一笑,“你有。” “什么?” 墨鹤唇瓣轻扬,缓缓吐出三个字,“你的命。” 元仲怀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就知道,跟这种人不能讲道理,直接来硬的就行。 他的笔记本电脑和电脑磁盘设了无数个密码,文件也有设密码,密码复杂,一时半会儿应该破解不了。 他里面的文件,有存云盘。 如果被删除或者拷贝复制,手机会有提示,但他没收到任何提示,那么资料没泄露。 他派了好几个暗桩守在墨鹤家,没见有人拎东西出来。 也就是说,电脑还在墨鹤家。 元仲怀不再跟墨鹤浪费口舌。 他用力按着小腹,冲墨鹤点一下头,道:“墨公子,打扰了。” 墨鹤勾起一边唇角,似笑非笑,“慢走,不送。” 元仲怀被警卫们搀扶着上了车。 他吩咐司机:“去酒店,我要吃饭。” 饿了一天,饿得头昏脑胀,饥肠辘辘,心情烦躁,影响他的判断力。 刚才又吐了一滩,吐得苦胆都出来了,必须得吃饱饭,才有心思筹谋计划,有精力和墨鹤青回斗。 他是元宗勋的儿子,虎父无犬子,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头脑和阅历都非凡人,就不信斗不过区区两个粗鄙莽夫! 墨鹤返回家中。 顾谨尧抱着舟舟走出来。 顾逸风则抱着小表妹陆锦语,迎上来问:“师父,什么情况?” 墨鹤从他手中接过陆锦语,亲了亲她漂亮的小额头,道:“没人来偷袭吧?” 顾逸风回:“没有。” 墨鹤抬起下颔指指电梯,“去楼上说。” 一行人乘电梯上楼。 墨鹤把陆锦语交给陆恩琦,让哄她睡觉。 余下四人来到书房。 墨鹤把门关上说:“元仲怀鬼精,应该是笃定电脑就在我家中,今晚带人偷偷过来,想观察动静。青回正好也来了,想打舟舟的主意。两人碰到一起,一言不合打起来。青回骂元仲怀,说不稀罕他的臭钱,但是又折回来问他要两千万。猜得没错的话,八成是元仲怀想收买青回,青回没答应,才打起来。” 顾逸风沉思一瞬,“这样推测,用不了多久,元仲怀应该会找人来偷电脑。” 顾谨尧道:“逸风说得对,电脑得想办法送出去。偷倒还好些,但元仲怀不是普通人,如果他拿到搜捕令,公然上门搜,我们没法招架。到时,墨鹤会被定罪名。” 顾逸风沉默片刻,“把电脑直接交给元老吧,明天让楚晔请元老来一趟。” 墨鹤和顾谨尧皆点头,“可以。” 在顾谨尧怀中一直安静不语的舟舟突然开口,“让元仲怀抓毒枭!” 顾谨尧神色一顿,随即眼底浮出笑意,“舟舟这个主意好!明天等元老来,可以提一句。元仲怀年轻的时候,曾在云城上任过,有对付毒枭的经验。去对付毒枭,如果能立功,可以将功补过,元老会同意。” 舟舟奶乎乎的小嘴一张一合,非常清晰地说:“对付毒枭,九死一生,国煦一家能为国捐躯,他也能!” 这是让元仲怀去送死。 话是对的。 理是正的。 这个计策也几近完美。 可是从这么小的孩子嘴中说出来,太过沉重。 众人皆沉默了几秒钟。 顾逸风开口打破沉默,“明天一早,我去找楚晔。不早了,大家先睡吧。今晚这么一闹,元仲怀不会再急于求成。他要好好筹谋,才敢动手。” 顾谨尧和墨鹤异口同声地答:“好。” 舟舟朝顾逸风伸出小手。 顾逸风接过他,抱在怀里。 舟舟拿香喷喷的小脸蹭蹭他英俊的脸,软着小奶音撒娇,“爸爸,爸爸。” 这是舟舟头一次对自己撒娇,顾逸风的心都化了,低沉动听的嗓音不由自主夹起来,“舟舟,还有什么话想对爸爸说啊?” 舟舟道:“爸爸,我爱你,我爱你们所有人。” 顾逸风声音调柔,“爸爸也爱你,我们所有人都爱你。等仇报了,你就恢复正常了,到时做一个活泼可爱、天真烂漫的小孩,无忧无虑地生活,好不好?” 舟舟奶声奶气地说:“好的,爸爸,爸爸。” 他喃喃地喊:“爸爸爸爸爸爸……” 越喊声越小,喊了没几句,大眼睛扑闪扑闪,一闭一合,接着闭紧,头一耷拉,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落在他奶萌可爱的小脸上,十分招人怜爱。 顾逸风轻声说:“到底是个孩子,说睡就睡着了。小小年纪装着大人的记忆和仇恨,太累了。” 顾谨尧点点头,伸手从他手中接过来,“你回家吧,舟舟交给我。” “谢谢爸,辛苦您了。” 顾谨尧低眸看舟舟,眼神宠溺,语气怜爱,“我外孙,我家的基因,再说谢,我生气了。” 顾逸风微微一笑,抬脚离开。 次日一早。 顾逸风来到楚晔办公室,将此计划对他详细一说。 言毕,顾逸风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元老肯定也对元仲怀动了杀心,但是他动杀心,是他的事,我们不能有。得想个好的契机,提醒一下元老,多拐几个弯,不能明着来,否则会犯元老的大忌。” 楚晔思忖一分钟,笑,“有了。” “说。” 楚晔拿起手机冲他扬了扬,“我现在给元老打电话。” 他拨通元老的手机号,“元爷爷,您好。” 元老声如洪钟的嗓音不再,变得苍老沙哑,“阿晔,找元爷爷有事吗?” 楚晔道:“清明节快到了,我想去祭奠一下小娉的生父,您要一起吗?” 元老慢半拍说:“要。”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安排私人飞机和行程?一周后动身?” “好。” 挂断电话,楚晔冲顾逸风比了个ok的手势道:“一切交给我,借刀杀人我最擅长。” 第1726章 登门求助 顾逸风道:“元仲怀这几天会派人去我师父家偷电脑,你和元老约在一周后动身,计划得改。” 楚晔浅勾唇角,“电脑事小,让元仲怀去对付毒枭事大,两利相较,取其重。” 顾逸风微微颔首,“电脑的事,我去部署。让元仲怀对付毒枭,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哥!” 顾逸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这个打小闷声不响的小表弟,父亲患重病后,越发沉默寡言,自打和元娉交往后,性格反倒变得开朗了许多,身体里流淌着的母系基因被激发出来了。 果然,能改变男人的,只有女人。 辞别楚晔,顾逸风去找元峻商讨部署迎敌之事。 此事非同小可,影响到元家的未来,间接影响到顾家楚家,必须慎之又慎。 顾逸风走后没多久,楚晔打电话叫来元娉。 元娉就在楚氏集团工作。 楚晔让她任高管,她执意要从基层做起,脚踏实地地工作。 元娉进屋。 楚晔将门反锁。 元娉笑,“锁门做什么?” 楚晔走到她面前,身体几乎贴着她的身体,垂眸望着她。 两人离得太近,元娉心跳怦怦加快,以为他想和自己亲热。 她转身,去办公桌前抽了一张纸,将嘴上的口红轻轻擦掉,又将窗帘拉严。 回来搂住他的腰,踮起脚尖,去亲他的唇。 两人年前刚订婚,正是浓情蜜意,干柴烈火一点即燃之际。 美人在怀,楚晔原本想说的话,压了下去。 他捏起元娉秀气的下巴,将这个吻加深。 元娉大脑蒙蒙的,有一点眩晕的感觉。 两人吻得如痴如醉。 楚晔手指从她的衬衫下摆探进去…… 他修长手指如同弹琴一般,在她身上奏起美妙的魔幻的乐章。 元娉心旌荡漾。 仿佛有微电流划过心尖尖。 他当真是个极聪明的人,无论是工作还是情事,一点即通,尤其是情事,短短时间,他便从生疏到花样繁多。 每每都能让她欲仙欲死,如入人间极乐世界。 楚晔突然松开她,俯身,打横抱起她,朝办公室配套的休息室走去。 元娉眉眼漾笑望着他,“大白天,你确定真要在办公室?” “休息室隔音效果很好,等会儿你小点声叫。” 元娉脸颊微微泛红。 想起每次和他同房,她都忍不住情动,叫得很大声。 打小被父母按照名门闺秀的标准严格培养,食不言寝不语,谁曾想自己会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来到门前,楚晔抬脚将门推开,进屋,把元娉放到床上。 他一颗颗地解她的衬衫纽扣,像剥一颗雪白美味的荔枝。 穿职业装的她,精致、知性、优雅,有种别样的精英美。 每每在公司看到她,楚晔都有种想把她剥光,摁到办公桌上这样那样的冲动。 剥到第三颗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隔着休息室的门,敲门声弱化了四分之三。 楚晔略觉扫兴。 不知谁这么不开眼?来坏他的好事。 元娉潮湿着眼睛,望着楚晔情动的双眸,“去开门吧,别有急事,我等你。” 楚晔笑,“管他呢,办正事要紧。” “在家,我是正事,但是在公司,公事才是正事。” “等我。”楚晔低头在她柔软的红唇上恋恋不舍地亲了一口,拉了薄被给她盖上。 他推门走出去。 整理了下身上的衬衫和西装,将门锁打开,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楚晔拿起一份文件,应道:“进来。” 秘书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说:“楚总,您岳父来访。” “岳父”这个字眼,于楚晔是陌生的,压根就没叫过,更没承认过。 楚晔低眸看文件,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就说我在开会,很忙,推了。” 秘书扭头看看立在墙后的元仲怀,一脸为难。 元仲怀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走开。 他掠过秘书,径直闯进屋,道:“阿晔,我有急事找你,很快说完,说完就走。” 楚晔扫他一眼,微微扬唇,“抱歉,跟你不熟。” 元仲怀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 和着精心培养了元娉这么多年,白培养了? 元仲怀不甘心。 他把门反锁,走到楚晔的办公桌前,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压低声音说:“阿晔,可能有些误会,让你对我产生成见。但是再有成见,小娉和你已经订婚,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得团结一心,一致对外……” 楚晔唇角溢出一抹凉笑,打断他的话,“直接说,别道德绑架我。我的道德只用在有道德的人身上,你没有。” 放在从前,元仲怀早就勃然大怒,负气离开。 可是现在不行。 丢失的笔记本电脑,就像颗定时炸弹,由不得他发脾气。 元仲怀将头上戴着的帽子摘掉,露出一颗花白脑袋。 他抬手指指自己的头发,“阿晔,爸爸出事了。你看我这头发,一日之间白了一大半。这次的事,非常非常严重,我绝不是危言耸听。如果处理不好,爸爸会进去,元家也会倒。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小娉也会受影响。你是小娉的未婚夫,你不帮我,但是得帮她。” 楚晔暗道,你行动太缓慢了。 事情他已经知晓,对策都想出来了。 楚晔拿眼角余光瞥一眼他斑白的头发,道:“我有爸爸,请自重。什么事?说。” 元仲怀顾不得计较太多,直入主题,“我有套别墅失窃,丢了台笔记本电脑,电脑里有很重要的资料。我怀疑那台电脑在墨鹤家,你去帮我讨回好吗?” 楚晔不假思索,“不好。” 元仲怀气得想吐血! 和他职位差不多的同僚,也找了个经商的女婿,生意做得也不小。 人家女婿那叫一个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把岳父捧得高高在上。 他这个准女婿倒好,主打一个反骨,不依不从。 早知如此,就不打楚晔的主意了,随便找个人让元娉嫁,都比楚晔强。 元仲怀收起脸上的讨好之色,面容变得严肃起来,“阿晔,我再问你一句,你帮不帮我?” 第1727章 竟然是你 楚晔干脆利落地拒绝,“帮不了一点。” 元仲怀大动肝火,噌地站起来,一拍桌子,怒道:“不帮是吧?好,你这辈子都休想娶到小娉!我平时不发火,是我涵养好,不代表我没有脾气!真以为讨得我们家老爷子喜欢,就万事大吉了?” 楚晔丝毫不怕,云淡风轻望着他,右手掌心朝上,轻抬,“还有吗?请继续。” 元仲怀气炸了肺! 什么东西! 一群反骨崽! 他转身就走! 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抓起帽子戴到头上。 他的手气到发抖。 怒气冲冲地出了门,乘电梯下楼。 直到坐进车里,他怒气仍未消。 摸起手机,拨给亲信,元仲怀问:“找的人都到了吗?” 亲信回:“时间太短,只找到了四个功夫高手。您昨晚不该去星河湾附近的,打草惊蛇了。本来我们可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如今一打草惊蛇,对方肯定会提前部署,我们的胜算太小。” 这种话放在从前,元仲怀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听着却觉得刺耳。 在楼上被准女婿轻慢,连自己的手下居然也敢对自己指指点点! 元仲怀不悦道:“我做事,用你教?办不好事,是你失职,别推卸责任!” 亲信连忙说:“属下错了。墨鹤锦衣华服,打扮得像个古装美男,成天围着老婆孩子转,看着像无所事事之人,但并不是没有能耐。属下打听到,他是顾逸风的师父,身上肯定有些真本事。” 元仲怀暗道,马后炮! 打听晚了! 亲信继续说:“顾谨尧这几天也住在墨鹤家。我打听到顾谨尧不只是峥嵘集团京都分公司的董事长,年轻的时候还曾在异能队待过五年……” 元仲怀不耐烦了,打断他的话,“让你多找几个功夫高手,协助‘七手弥勒’去把电脑拿回来。你一味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八面威风,难不成你被墨鹤收买了?” 亲信慌忙说:“属下一颗忠心,只孝忠您!若属下有半点虚言,让属下日后战死杀场!” 元仲怀不想听这些虚话,道:“四个功夫高手足够了,明晚动手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凌晨之后,我要拿到电脑,拿不到,你和电脑一同消失!” 亲信沉默半秒,马上说:“属下定当尽全力!” 放下手机,元仲怀烦躁地捶捶额头。 从前的人生,风生水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顺的? 好像是从元坚去狮市,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开始,厄运连连,导致他也事事不顺。 等电脑拿回来,得找个庙好好烧烧香,去去晦气。 刚消停一下,手机又响。 是个陌生号码。 元仲怀头皮绷紧,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硬梆梆的声音,“元娉。” 阴冷的气息在头顶弥漫,元仲怀听出这是青回的声音。 那种肠脏纠结撕扯的疼痛仿佛在小腹蔓延。 元仲怀按着肚子说:“职业需要,我不能大额转账,只能给现金。那么多现金,一天之内凑不出来,再给宽限几天好吗?” 等电脑取回,他也多收些会下蛊的江湖异士傍身。 到时区区一个青回,他才不会放在眼里。 两千万不是小数目,与其便宜青回,不如用来收买别人。 青回硬声说:“不行!” 元仲怀皱眉,“你不怕我告你勒索?” 青回冷冰冰道:“已录音,治疗费,欠钱不给,王八蛋!” 元仲怀气得肝疼! 活到半百的岁数,头一次被人骂王八蛋! 一个看着傻乎乎的愣头青,居然也这么有心机! 元仲怀觉得不是晦气缠身,应该是顾家带晦气。 自打沾了顾家和顾家这些盘根错节的亲戚,他们父子俩诸事不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语气生硬道:“我马上派人打!” 他拨给自己的太太,让她给元娉转两千万。 太太娘家是做生意的,有大额转账,不会引起相关部门的注意。 次日。 凌晨两点钟,人最困的时候。 星河湾偌大别墅区一片静悄悄,几乎所有人都在沉睡。 墨鹤住的这套独栋别墅,路灯忽然熄灭,一片黑暗。 天上没有月也没有星,伸手不见五指。 六道身影穿着方便行动的紧身夜行衣,戴着黑色面罩和手套脚套,悄悄翻墙潜进墨鹤家。 电一停,防盗用的红外线报警器失去作用。 六人如入无人之境。 其中两人轻手轻脚地爬到顾谨尧和墨鹤的卧室前,将窗户轻轻推开一道缝。 将能迷晕人的迷香,扔进去。 接着蹑手蹑脚地爬下来,静等卧室的人在沉睡中晕过去。 觉得差不多了,六人开始分头行动。 有人开锁,有人翻窗,进入客厅。 接着有人上楼去堵墨鹤和顾谨尧的门。 有人开地下室的门锁。 “七手弥勒”有些本事,那么难破的地下室门锁,他们没用一分钟,便打开了。 七手弥勒是两个人,一高一矮,是师徒俩。 二人脚步无声,闯进地下室。 后面有两个功夫高手,跟着下来保护他们,防止发生意外。 地下室里又设密室。 每间密室都设了密码锁。 停电了,密码锁自然不能用,也比普通的锁难撬开,但这师徒俩熟练地卸下指纹锁的前面板,然后用特殊工具插入锁芯,左捅右扭,旋转数下,很快开启锁。 门推开,七手弥勒师徒俩轻轻走进去。 徒弟在前,师父在后,两个功夫高手一个守在门外放哨,一个跟进去。 徒弟举着手电筒,去找保险柜。 怕引起注意,手电筒灯光调得很暗。 忽然,微弱的灯光扫到一个人,一个男人。 冷不丁的,徒弟吓了一跳。 那男人立在墙边,身材高挑,面容英武神俊,唇角抿着,虽然年轻,但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徒弟迅速关上手电筒,压低声音对身后的师父说:“有人,快跑!” 师父转身就跑。 功夫高手殿后。 跑到门口,师父伸手去拉门把手,却怎么都拉不开。 后脑勺忽然被一把冰冷的枪顶住。 师父缓缓举起双手。 耳边传来交手声,衣衫摩擦声,拳脚相撞声,急促呼吸声,痛叫声。 短短几分钟后,灯唰地亮了。 房间顿时明亮如白昼。 师父眼珠转动,看到徒弟的脖子上也架着一把刀,手被别到身后反绑。 那位一起跟进来的功夫高手,则被五花大绑,扔到窗前。 本该在卧室被迷晕的顾谨尧、墨鹤,统统出现在了密室里,除此之外,还有元峻和秦陆。 元峻的枪就顶在他的后脑勺上! 这么多人,反抗徒劳。 师父微微闭了闭眼睛。 闯荡江湖多年,偷遍天下无敌手,没想到今天还没摸到保险柜的边,就被束手就擒了。 这单生意,不该接的。 元峻从裤兜中摸出手铐,咔地一下铐到师父的手腕上。 他伸手将他脸上的面罩撕下。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个江湖大盗,长得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贼眉鼠眼,贼里贼气,反倒眉清目秀,面容白净,看年龄,约三四十岁。 秦陆则将他徒弟脸上的面罩摘下。 众人又是意外。 这徒弟是女的,不到二十岁的模样,生得纤眉凤眼,唇红齿白,十分标致。 只有那个功夫高手,五大三粗,一身戾气,像坏人。 元峻在他们三人身上扫视一眼,拨通元老的电话,道:“爷爷,人全抓住了。” 元老怒意隐忍,“全部关起来,你亲自审!” “好。” 元峻冲众人道:“我们上楼吧。” 众人带着三人出门。 守在门外的功夫高手已被顾逸风制伏。 众人乘电梯,来到客厅。 楼上的两个高手也被秦野和鹿宁制伏。 短短时间,来的六个人全部束手就擒。 六人面罩已被摘去,露出真面目,互相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生平从来没打过如此羞耻的仗,还没好好施展拳脚,就被制伏。 顾北弦怀里的舟舟,大眼睛在六人脸上一一掠过,忽然盯住其中一人的脸。 定睛细看,他瞳孔放大,咬紧一口小白牙,冲那人怒道:“你,竟然是你!” 第1728章 他是叛徒 那人年约五十岁上下,极瘦,古铜色皮肤像十八铜人的皮。 一张瘦长脸,黑黢黢的三角眼闪着精光,鹰钩鼻,薄嘴唇。 哪怕被五花大绑,身上扎着好几把锋利的柳叶刀,不停往下滴血,他仍旧精神矍铄,丝毫萎靡的模样都没有。 秦野踢了他的腿一脚,对舟舟说:“这三角眼的老小子特别难对付,我和鹿宁联手跟他斗了三四十个回合,才将他制伏。另一个,我一人十几个回合就搞定了。” 舟舟刚要开口。 顾谨尧轻咳一声,示意他又暴露了。 舟舟意会,立马闭紧小嘴巴。 顾谨尧走到顾北弦面前,从他手中接过舟舟,抱着舟舟去了一楼起居室,把门关上。 顾谨尧道:“好了,可以说了。” 舟舟趴到他耳边奶声奶气地说:“那个三角眼,姓赤,叫赤铜,是我上一世的队友。上一世的我,和他一起以卧底身份,潜进毒枭内部。是他出卖我,导致我上一世被毒枭残杀,连累全家被杀!” 说到最后,他恨得小脸通红,小身子微微颤抖。 几颗小奶牙咬得咯咯响,大眼睛眼白通红。 可把顾谨尧心疼坏了。 他将他贴到自己胸口上,大手一遍一遍地抚摸他小小的后背。 安抚了许久,才让他情绪稳定下来。 从起居室出来,顾谨尧将舟舟交给顾北弦。 他走到那个长着三角眼鹰钩鼻,名叫赤铜的人面前,垂眸,眯了眸望着他,眼神冷寒。 赤铜同样拿一皮阴沉沉的三角眼盯着他,丝毫胆怯的神情都没有。 “啪啪啪啪啪啪!” 都没看到顾谨尧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到清脆的耳光声此起彼伏! 等顾谨尧停手时,赤铜的脸已经肿了,比从前大了一倍! 古铜色的皮肤变成红铜色,唇角溢出血迹。 若不是他嘴抿得紧,估计牙能被打出来。 顾谨尧忽然抬起脚,朝他腿上踹去! “噗通!” 一声闷响! 赤铜双膝跪到地上!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 刚起到一半,顾谨尧又是一脚,直接踹到他腿弯上! 赤铜整个人像乌龟一样趴到地上! 新伤加旧伤,疼得他一时起不来。 他抬头,斜眼瞪顾谨尧,一双三角眼眼神阴森如蛇。 那双眼刺激了顾谨尧。 他一把抓起他的手臂,将他拽到阳台,手指轻轻一抖,指间出现两根竹制牙签。 他夹着那牙签对准赤铜的眼睛,就要射去。 元峻跟过来说:“阿尧叔,这些人等立案后要出庭的。他们是罪犯也是人证,打几下,伤会好,眼睛瞎了是不可逆的,以后不好向上面交待。咱们来日方长。” 顾谨尧懂那个“来日方长”的意思。 是用合法的手段报仇。 后知后觉,顾谨尧才发现,一向沉着冷静的自己,居然比年轻时还冲动。 年轻时,他都是用合法手段报仇的,也能隐忍,如今是一点都忍不了,只想快意恩仇。 这等宵小之徒,叛队叛国,害死那么多人,早该下地狱的,居然还活得好好,太可恨! 也怪他太疼爱小舟舟,关心则乱。 顾谨尧飞起一脚,将赤铜从阳台踢出去。 一脚踢出十米远! 落地时,赤铜的骨头砸到坚硬的地板上,疼得他表情扭曲。 若不是他以后还有用,顾谨尧能折磨得他生不如死,替舟舟上一世报仇! 元峻见顾谨尧冷静下来,拿起手机走到窗前,拨给元老,“爷爷,抓到了六个人,瓮中捉鳖,我方无一人受伤。” 手机里传来元老咳嗽的声音。 咳嗽了一两分钟之久,元老才开口,声音苍老失望夹着恨铁不成钢,“二小子这个混账东西,一错再错!全带回来吧,先关着,怎么处理,容我好好考虑考虑。” “好。” 元峻拨了个电话,进来一帮衣着特殊的人。 那帮人向顾谨尧、墨鹤等人表示感谢,很快将六人铐上手铐带走,元峻同他们一起离开。 没多久,顾北弦、顾逸风、秦野、鹿宁、秦陆也一同离开。 这阵仗太浩大。 元仲怀守在外面的暗桩注意到了,拨给元仲怀的亲信,将之汇报给他。 亲信听完面无人色! 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 这事越闹越大,不能耽搁。 反应过来后,亲信立马拨通元仲怀的手机道:“领导,计划失败,我方全部覆没,请领导重重罚我!” 元仲怀勃然大怒,气得手机都拿不住,冲亲信吼:“你找的功夫高手是纸糊的吗?四个高手都打不过顾谨尧和墨鹤两个人?那个七手弥勒,你不是说,他们闯荡江湖多年,从未失手过吗?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办事一向利索,何曾犯过这么低等的错误?” 亲信道:“派去的暗桩向我汇报,墨鹤家中只有墨鹤和顾谨尧,以及墨鹤的太太和两个孩子,没有外人进入。四个功夫高手即使打不过他们,帮助七手弥勒取到电脑,顺利脱身没问题。可谁知没有人进去,却出来一堆人。” “都有谁?” “顾北弦、顾逸风、顾逸风、元峻、秦野、鹿宁、秦陆,总共七八个人。怎么进去的,是个迷,暗桩没发现。” 元仲怀面色一瞬间灰下来! 元峻也去了。 元峻一去,这事肯定要捅到父亲元老那边去。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这两个字。 父亲那个老狐狸,老谋深算,心又狠。 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领导,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亲信在手机里问道。 元仲怀没心情回答。 亲信喊了好几声“领导”,元仲怀才回过神来,嗓音沙哑道:“墨鹤家别墅下面肯定有秘密通道,这几个人是通过秘密通道进去的。我的电脑铁定是被墨鹤偷走的,监控只查出他进去,查不到他出来。因为他也是通过秘密通道出来,避开监控,又乔装打扮,换了车开,来偷我的电脑。小坚被劫持一案,也查不到有用证据,估计是相似的作案方法。这帮人太狡诈!” 亲信叹口气,“这么精明的一帮人,原本可以为您所用,怎么就得罪了呢?” 第1729章 亲自抓捕 元仲怀也叹气。 怪只怪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元坚。 心浮气躁,急于求成,他多次劝他行事要稳,结果他太着急,对元娉使苦肉计,派人捅了她一刀,一刀捅得恩断义绝。 又用迷香迷她和虞城,想让两人成好事。 事情越闹越糟糕。 但凡他有个元峻那么沉稳的儿子,早和顾家结成同盟。 元仲怀烦躁地挂断电话,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估计用不了多久,父亲就得召见他,要杀要剐,随他便吧。 大不了取他项上脑袋。 可是,元仲怀摸摸自己的脖子,实在不想死,筹谋这么多年,还没做到高位,就这么死了,不甘心。 正当他烦躁不安时,手机再次响起。 摸起手机,看到熟悉的一个“爸”字,元仲怀胆战心惊。 他咳嗽一声,清清喉咙,才敢按接听,说:“爸!” “孽子!你给我滚过来!” 手机里元老苍老的声音又哑又厉! 震得元仲怀的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乱成一团。 停顿三秒,元仲怀才开口,声音故作含糊地说:“爸,我睡得正香呢,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晚了,您老怎么没睡觉?” 元老冷笑,“睡得正香?你这几天怕是彻夜难眠吧?愁得头发都白了吧?这些日子不敢来我处,是怕暴露吧?” 元仲怀心跳乱如鼓,仍嘴硬,“爸,我听不懂您说什么。” “六个人已经全抓了!这么多人,总有一个嘴松的。你以为你死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 元仲怀怕极反笑。 笑了几声,他说:“好,我现在就起床过去,您老莫生气。” 他压根没睡,衣服都没脱。 半头白发太扎眼,他去主卧室叫醒太太,让她帮自己把头发染黑。 染完头发,才紧赶慢赶地来到元老家。 这更激怒了元老。 他一进门,元老一拐杖扔到他身上! 元仲怀急忙闪身避开! 偌大正堂只元老一人,人都被他清退了。 元仲怀心中忐忑不安。 这是要凌迟的节奏。 元老将手中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摔,疾言厉色道:“从小到大,我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你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还不知足?” 元仲怀心脏咚地沉入谷底,脸上却浮起假笑,“爸,您扪心自问,您真的一碗水端平了吗?” 元老气得胡子抖,“你本事不如你大哥,让我怎么端平?” “那是您不给我施展的机会,但凡给我历练和施展的机会,我不一定比我大哥差!” “我给了你很多机会,是你不知足!” 元仲怀气得哈哈大笑。 处处被大哥压一头,处处克制他,那叫给过机会? 打小对父亲一直言听计从,俯首帖耳,头一次和他争吵。 元仲怀没想到吵出来,竟是这样痛快! 果然,人无所畏惧时,胆子是最大的,也是最有魄力的。 元仲怀盯着威严盛怒的老父亲一字一顿,“爸,事已至此,我都听您的。您那么聪明,筹划多年,想必不想毁了您一生的心血。我大哥和他的两个儿子,可都是您的心肝宝贝。” 这是元老的软肋。 被戳痛软肋,元老勃然大怒! 这个混账二小子,在威胁他!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想让他保他。 元老强行压下心中盛怒,缓缓道:“病逝吧,病逝是你最好的结局。” 闻言,元仲怀面色死黑! 没想到父亲如此歹毒!如此绝情! 竟然让他去死! 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头冰水兜头泼下来,从头冷到脚,血液冻住,心也冻住。 他呼吸不过来。 许久之后,他扭头大喘了一口气,否则会被活活憋死。 元老苍白着一张老脸,无力地朝他挥挥手,“你回去吧。小坚,我会安顿好,你太太和娘家人,我也都会安顿好,放心地去吧。” “噗通!” 元仲怀双膝跪下。 他跪着朝元老一步步挪过去。 挪到跟前,他抱着他的膝盖痛哭流涕,“爸,事情还没查清楚。您不能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草率决定我的生死。我可是您的亲生儿子,人死不是儿戏,死了,就永远活不过来了。望您三思啊,爸。” 元老冷笑一声,心如死灰地望着他,“还要查吗?非得见了棺材才落泪?你作的恶太多太多,一查下去,得牵扯多少人?引起多大的动荡?你不清楚吗?病逝,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 说完他嫌恶地推开他的手,手掌撑着沙发吃力地站起来,朝卧室走去。 前些日子还精神矍铄、身骨硬朗的人,今天步伐阑珊,仿佛随时要摔倒似的。 元仲怀同样心如死灰地望着他的背影。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卧室门后。 元仲怀步伐僵硬地离开父亲家,上了车。 司机发动车子,原路返回。 元仲怀不想死,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想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求生意识从未像现在这么强。 手机突然震动。 是不常用的那部手机,平时用来和亲信联系的。 元仲怀机械地从包中摸出手机,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亲信的声音,“领导,‘七手弥勒’师徒俩逃了。” 元仲怀脑子发木,木然地嗯了一声,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消息。 亲信道:“‘七手弥勒’擅长偷,身手一般,我怕这俩人骨头软,嘴也软,受不了严刑逼供,会全招了。如今他俩逃了,我就放心了。剩下那四个功夫高手,都是硬骨头,经得住严刑拷打,轻易不会招供。他们的家人,我都派人暗中盯上了,会想办法带话给他们,让他们嘴严一点。” 元仲怀脑子这才稍微活泛一点,“你是说四个功夫高手没逃掉,‘七手弥勒’反而逃了?” “是,他们师徒俩身手最差,没想到却能从一队装备精良的人手中逃出,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元仲怀哈哈笑起来,笑声十分突兀,“逃了好,逃了好!” 逃了,他就不用“病逝”了! 挂断电话,元仲怀吩咐司机:“快点开车,我要回家,先好好睡一觉。” 同一时间。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元峻耳中。 他已经到家,刚要躺下睡觉,又爬起来。 突破口就在“七手弥勒”身上,没想到最关键的两个人却逃了! 他觉都不睡了,连夜赶去羁押这帮人的地方。 找到负责羁押的队长,元峻道:“详细告诉我,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队长道:“那师徒俩开手铐本事一流,在车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手铐打开。他们弄得太隐秘,伪装得太好,我们当时未察觉。推他们下车的时候,那师父袖子在我们鼻子前轻轻扬了扬,大家察觉不对屏住呼吸。这一分神的功夫,也就半秒钟时间,师徒俩跑得无影无踪。现在想来,在车里他们就开始用什么东西,迷惑我们,否则我们不会察觉不到。” 元峻冷着一双沉峻的眸子道:“沿路调所有监控,我亲自带人抓捕,一定要将他们抓捕归案!”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加我!” 第1730章 守株待兔 众人扭头去看。 来人推门而入,青衣长脸,瘦长身子,细长眉眼,面无表情。 正是青回。 元峻所到的这个部门叫“龙虎队”,专门处理一些警局不方便处理的事,是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神秘、小众、不为外人所知,普通人想闯进来难上加难。 众人皆微微诧异。 元峻问青回:“青回兄,你是怎么进来的?” 青回回头瞄一眼正从门外走进来的翩翩美男子,硬声硬气地说:“他,雇我。” 那翩翩美男是顾逸风。 众人越发吃惊,这是内部机密,刚刚发生的事,还未外传。 顾逸风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有人泄露机密? 元峻微微一笑,看向顾逸风,“逸风,你不只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还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吗?” 顾逸风迈开长腿,行至众人面前道:“抱歉,此事事关重大,牵扯到我师父和我儿子。保险起见,我找人暗中跟着你们,防止六人逃脱,但那师徒俩太狡猾,还是被他们跑了。” 元峻心中清楚。 龙虎队这帮成员,个个身手不凡。 普通的保镖暗中跟踪,肯定能被发现,顾逸风口中这个人,八成是青回。 顾逸风道:“家母和你们一把手认识,托她的福,我得以进来。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也想参与抓捕一案。” 六人被抓捕,多亏了顾家人,岂有嫌弃之理? 元峻抬手拍拍他的手臂,“说这话见外了,来,一起。” 一行人分头行动。 有去调道路监控的,有研究抓捕方案的。 调监控技术含量不高,谁都能干,队长随便支了几个人去查。 余下的人同顾逸风、元峻商定抓捕方案。 青回立在一旁,双手环胸,木着一张脸听着,心里盘算这次能赚多少钱? 回头得让顾逸风把钱打到他的账户里,打给虞瑜,虞瑜又得退回去。 可是舟舟是顾逸风的爸爸,舟舟是他徒弟。 顾逸风的钱就是舟舟的钱。 师父怎么能收徒弟的钱呢? 青回突然出声,“免费。” 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很是突兀。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顾逸风最先领悟出来了,道:“你没这个义务,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费,你也要养家。” 青回没有表情地说:“一折。” 顾逸风微勾唇角,知道这人犟得像头驴,不再推辞,道:“成。” 这边方案商定好,那边监控还没查出七手弥勒的下落。 师徒俩极聪明,分头跑的,加大了调监控的难度。 顾逸风提出要看其他嫌犯。 队长带他们去了羁押室。 关押他们的房间在地下二楼。 一人一间,羁押室没有窗户,防止越狱。 来到关押赤铜的房间时,顾逸风的手机响了。 他把手伸进大衣兜里掏手机,垂眸看信息。 谁都没注意到,几只比蚊子还小的隐翅虫,从他大衣口袋里飞了出来。 顾逸风看完信息,将手机放进兜里,走到赤铜面前,盯着他的三角眼问:“你年轻时曾做过什么职业?” 赤铜身上伤口已被简单包扎,薄薄的唇闭得紧紧,三角眼满是戾气瞪着顾逸风,一言不发。 顾逸风又问:“你曾当过缉毒警对吗?一个正道上的人,为什么后来改行入室行窃了?” 赤铜脸颊的肌肉微微僵了僵,似是没料到顾逸风竟然连这个都能查出来,但他仍闭紧嘴不出声。 忽然他眉头一蹙,脖颈后传来细微的叮咬,像蚂蚁咬人。 以为是蚂蚁或者小飞虫,他抖了抖脖子想抖掉,可是一抖,那虫顺着他的领口掉到了后背上。 细微的疼痛,于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顾逸风注视着他的瞳孔,“是谁指使你入室行窃的?” 赤铜垂下眼皮,不看他。 顾逸风又问了几句,他一直一言不发。 顾逸风失了耐心,偏头对元峻道:“我们去看下一个。” 几人离开赤铜的羁押室。 顾逸风边走边对元峻和龙虎队队长说:“如果这几人一直不招供,你们可以联系我妈。我妈是警方编外办案人员,柯北柯队长在职时,曾多次找我妈协助破案。曾经轰动一时的蔺家系列大案,就是我妈帮忙破的。” 队长应道:“好,非常感谢你们。” 二人互相加了联系方式,顾逸风将母亲苏婳的微信推给他。 对付赤铜那种判友判国的,就得母亲那种人下狠招治。 女人的手段绵里藏针,最折磨男人。 依次去了几个羁押室,四个功夫高手嘴都相当硬,一个没撬开。 顾逸风冷笑。 元仲怀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属下办事能力还是有的,挑的这几个人都挺有种。 若不是他们早有防范,电脑估计就被偷了。 天快亮的时候,查监控的队员向元峻汇报,七手弥勒师徒俩最后出现的地方,一个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场,一个是酒吧。 队长道:“我马上带人去抓!” 顾逸风摇头,“晚了。” 元峻开口,“他们去这种人多的地方,是为了方便乔装打扮,掩人耳目。说不定他们已经换了模样,逃出了商场和酒吧。你带人去,也抓不到,徒劳。” 顾逸风微微颔首,“元峻说的对。这师徒俩都很年轻,却在江湖享有盛名,必定自负。他们一次偷不成,肯定会来偷第二次。不单纯为钱,还为保全自己的名声。眼下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坐等他们上门来偷第二次。” 元峻道:“不好老是打扰你师父一家,不如把电脑交给我保管吧。” 顾逸风思忖片刻,“元老什么态度?” “我爷爷说,先把人关起来,容他好好考虑考虑再说。” 顾逸风明白了。 元老这是想保全元家体面,选择息事宁人。 原本以为元老性格刚正不阿,能靠得住,但是他身处那个位置,需要权衡的太多。 笔记本电脑如果到了元峻手上,元老自然会要过去,将之销毁。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顾逸风道:“元仲怀守在我师父家的暗桩还没撤。抓捕六人时,凭空多了许多人,元仲怀那么狡猾,自然能猜到我师父家有密室。他们肯定会严防死守,加大戒备,电脑一拿出来,就会落到元仲怀手里。” 听话听音。 元峻知道,顾逸风这是不打算放过元仲怀,或者另有计划。 第1731章 小心有诈 几人离开龙虎队没多久,赤铜被隐翅虫叮咬过的地方红肿一片,瘙痒疼痛,火辣辣的,像被泼了辣椒水。 他双手被拷着,没法挠。 又懒得喊看守人员。 挨到天亮,被咬过的脖子、后背、腰和腿,全都红肿破皮,往外冒水。 又疼又痒,哪怕身后再好,也难以忍受。 他不知道,那些隐翅虫是被青回喂了毒的。 隐翅虫本就有毒,毒上加毒。 后面几天会更疼,疼得像被泼了硫酸。 死罪难判,活罪难逃。 顾逸风和元峻来到墨鹤家。 青回则回了苏星妍和沈恪家。 一夜未睡,已是又累又困。 顾逸风和元峻去地下密室,找了个沙发将就着躺下。 一觉睡到晌午。 再睁开眼,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浮起笑意。 从前二人每次见面,都是衣冠楚楚,仪表堂堂,丰神俊朗,今天却衣服起皱,头发凌乱,下巴胡子冒渣。 这样的状态,却让二人觉得亲近。 元峻从沙发上坐起来,抬手揉揉太阳穴道:“逸风兄,我家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顾逸风也坐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说:“事已至此,不用再分你家我家,再分就是见外了,妹夫。” 听到“妹夫”二字,元峻想到秦悦宁。 特意从千里之外的狮市赶回京都,就是为了好好陪秦悦宁。 结果被七手弥勒搞的,觉都睡不好。 二人将密室收拾好,来到楼上客厅。 墨鹤和顾谨尧、陆恩琦、陆锦语、舟舟正在吃饭。 顾逸风和元峻去简单洗漱了一下,也坐到餐桌前吃饭。 顾逸风看向顾谨尧,“爸,那俩叫七手弥勒的神偷逃了。昨晚我让青回暗中跟着他们,七手弥勒逃跑后,青回紧着男人追。那男人逃跑功夫一流,青回追丢了。我推测,这俩人还会来偷。你和我师父带着舟舟和我小姨、小锦语去我家住。我和元峻守在此处,守株待兔,活捉七手弥勒。” 顾谨尧略一点头,“好。” 舟舟奶乎乎的小嗓音说:“男的年纪大,身手好,八成是师父。青回叔,应该去追那个,女徒弟。抓住徒弟,师父会来救,四两拨千斤,笨笨。” 陆恩琦拍拍舟舟的小胖脸,“我们舟舟怎么这么聪明?还让不让别的小孩活了?” 舟舟奶萌一笑,“一般小聪明,小姨姥见笑了。” 陆恩琦扑哧笑出声,“舟舟怎么越来越像逸风小时候了?瞧瞧这机灵劲儿,简直一模一样。早前纤云一直担心舟舟智力有问题,没想到人家是聪明过了头。” 墨鹤不认同。 舟舟一点都不像逸风小时候。 逸风小时候多乖啊,在他怀里吃在他怀里喝,在他怀里睡,成天黏在他身上。 舟舟跟他一点都不亲,眼里只有外公顾谨尧。 顾逸风伸手捏捏舟舟的小胳膊,“你青回叔不是笨,是不屑追女的。怕和那女人有肢体动作,你虞瑜阿姨知道了,会怪罪。” 舟舟冲他做了个鬼脸,“原来青回叔,怕老婆。” 众人皆笑出声。 吃完饭后,佣人来收拾餐桌。 顾谨尧带着舟舟和陆恩琦等人去了顾逸风家。 两家同住一个别墅区,离得极近。 临走时,墨鹤对顾逸风说:“有动静,打电话,我十秒必到。” “好的,师父。”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青回的声音,“有动静,打电话,我九秒必到!” 声音来自楼顶。 墨鹤墨眉微蹙。 这人是跟他杠上了,有事没事,就在他家外面或者楼顶转悠。 为了方便在他家外转悠,还让苏星妍和沈恪也搬到了星河湾的别墅住。 艮人碰上了驴人。 难分上下。 众人离开,房间里只剩了顾逸风和元峻,还有几个收拾卫生的佣人。 二人刚要起身去密室。 有人按门铃。 佣人去开门。 来人是秦悦宁。 秦悦宁风风火火,几大步跑到元峻面前,一把抱住他! 她劲儿太大,饶是元峻有功力在身,一米八八的大高个也被她撞得微微往后趔趄身子。 元峻稳住身形,说:“这几天有点事要忙,实在抽不出空来,忙完这阵子再好好陪你,好不好?” 秦悦宁松开他,抬手捶他胸膛一下,“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叫上我?你们全都瞒着我,是嫌我战斗力不行,还是嫌我脑子不够用?瞧不起谁呢?” 顾逸风扬唇。 女汉子谈恋爱,就是与众不同。 他开口道:“前几年我们对抗独孤城,你被他的鸟咬伤。元峻知道后,怕这次你再出事,不让你参加。你男朋友是心疼你,不是瞧不起你。” 秦悦宁轻轻瞟了元峻一眼,“我那时年纪小,缺乏作战经验,现在长大了,不会再受伤。下次再有这种行动,一定叫上我,记住了吗?” 元峻笑,“好。” 这霸道的爱。 让人有种啼笑皆非的幸福感。 三人来到负一楼,进了密室。 打开保险柜。 真的笔记本电脑昨晚已经被墨鹤秘密调换,如今放在这个保险柜里的是假的,只是外形一样,里面什么资料都没有。 顾逸风重新锁好保险柜。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夜晚,十点钟。 三人坐在沙发上,元峻和顾逸风在看资料,是公事。 秦悦宁则捧着《孙子兵法》在研究。 耳边忽然传来脚步声。 三人瞬间从沙发上站起来,全身充满戒备。 门上传来敲门声,响了三声停下。 顾逸风盯着门道:“谁?” 外面传来秦陆的声音,“我,秦陆。” 顾逸风刚要走过去开门,忽然停住脚步。 这次行动没通知秦陆。 他扭头看向秦悦宁,“你哥知道吗?” 秦悦宁摇摇头。 顾逸风拿起手机拨打秦陆的手机号,显示关机。 顾逸风隔着门问:“秦陆,你女朋友叫什么?” 门外秦陆的声音说:“林柠。” 三人对视一眼,确定门外这人不是秦陆。 如果是秦陆,他会说,哥,你没事吧?林柠是我老婆,早就领证了! 秦悦宁低声说:“开门,抓狗?” 元峻抬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拿出手机在上面打字:不可轻敌。我们昨晚能胜,因为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七手弥勒敢去而复返,肯定有所准备。短短时间就能模仿出秦陆的声音,且能在龙虎队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本事不容小觑。” 顾逸风给青回和墨鹤去了个消息:鱼咬钩了,速来。 发完信息,他拿起提前准备的防毒面罩,递给元峻和秦悦宁,“戴好面罩,他们有迷香,能迷惑人心智。” 元峻接过来戴上。 秦悦宁摆摆手,“我从小被我外公拿药草泡浴,五毒不侵。” 元峻接过,帮她戴好。 他容不得她受半点伤。 很快,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有两个人,自然是墨鹤和青回来了。 顾逸风拉开门。 外面不只站着墨鹤和青回,还有秦陆和鹿宁。 秦陆微微笑着冲墨鹤喊道:“小姨父,青回哥。” 秦悦宁暗道一声,好家伙! 乔装得和自己的哥哥、妈妈,简直一模一样。 不细看,连她这个亲妹妹亲女儿,都分辨不出来。 要不是顾逸风多长个心眼,一帮人就上当了。 墨鹤刚要开口,顾逸风扔给他一个防毒面罩,道:“戴上,这俩是假的。” 话音一落,几人同时出手! 顾逸风的手伸到扮成秦陆的男人的脖子上,锁住他的喉咙! 元峻的枪也顶到那男人的后脑勺上! 秦悦宁则和扮成鹿宁的人打起来! 墨鹤和青回都不屑于同女人动手,一齐对付那男人。 元峻转而去帮秦悦宁,对付那个扮作鹿宁的人。 那人扮得太像,元峻挥拳动脚间,总有种对岳母不敬的感觉。 三个男人很快将七手弥勒中的师父制伏。 顾逸风拿手铐将这男人双手背到身后铐住, 元峻和秦悦宁也很快将那女人也制伏,把她双手铐到背后。 怕二人再撬手铐逃跑,这次给二人每人铐了三副手铐。 元峻拿起手机给龙虎队的队长打电话,让他们带人进来。 秦悦宁盯着扮作母亲的人脸,细细打量,嘿了一声,“这易容术跟我二婶有一拼了!这头发,这脸形,这五官,不说话时,跟我妈简直一模一样。这帮小贼,本事不小啊。” 她手伸到她脖子上,开始抠起来。 那女贼子往后缩脖子。 秦悦宁一手扳着她的头不让她缩,另一只手加快速度。 费了些功夫,才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 露出一张纤眉凤眼,唇红齿白的脸,嫩生生的模样,也不过二十岁上下。 秦悦宁忍不住赞道:“好水灵的女孩子!一身的本事,不走正道,非得走歪道,可惜了!” 扮作秦陆那人突然幽幽出声:“觉得可惜,你们带走吧,教她好好做人。” 第1732章 师徒情深 众人谁都没料到,七手弥勒中的师父,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顾逸风和元峻对视一眼,皆觉得这人狡猾多端。 说不定是故意让女弟子投诚,换种方式来偷电脑。 七手弥勒中的师父看向秦悦宁道:“她叫祁梦,今年十九岁,是个孤儿。十四年前,我去山上办事,看到她被绑着扔在山谷里,觉得她可怜,收留至今。跟着我,她只会成为一个贼。她和你年纪差不多大,本该过着和你一样的生活,请收留她吧。她什么都能做,是个吃苦耐劳、听话懂事、聪明伶俐的好孩子……” 秦悦宁觉得他的眼睛有种蛊惑人心神的力量。 让她情不自禁心软。 不由得想起父亲,也是刚出生被偷走,扔到山里,被爷爷秦漠耕收养,从此走上盗墓的路。 她很想收留这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她刚要开口,手臂忽然被顾逸风拽了一把。 秦悦宁趔趄了一下,往后退了三步。 顾逸风提醒道:“别看他的眼睛,提高警惕。” 秦悦宁急忙抬手揉眼睛,同时晃了晃脑袋,过了一分钟之久,才让自己恢复清醒。 这人的确有两把刷子。 她意志够坚定了,都差点被他迷惑。 几人将这师徒俩带出密室。 龙虎队的人很快走进来。 顾逸风叮嘱队长:“你们回程路上,记得戴防毒面罩,不要看他俩的眼睛。这师徒俩本事不小,不容小觑。” 队长答应着。 顾逸风还是不放心。 他决定亲自押送二人到龙虎队的车上。 上车后,他抬手在师徒俩右肩后方各点了一下。 点这处穴位,能让人一动不动。 点完,他把手伸到七手弥勒师父的颈下,去撕他的人皮面具。 秦陆是自己亲兄弟,这男人顶着秦陆的脸,怎么看都别扭。 面具很难撕,顾逸风费了些功夫才撕下,露出一张面容白净,眉清目秀的脸。 顾逸风又将他的假发套摘下,露出正常长度的男发。 顾逸风视线移到别处,避开他的眼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祁连。” “是元仲怀的人指使你来偷电脑的?” 祁连扯扯唇角,“这种事没人会蠢到暴露真实身份,都是暗号对接,拿钱办事,钱货两清,这是江湖规矩。” 话是这么说,但是顺藤摸瓜,最终还是能查到元仲怀身上。 祁连和祁梦都是重要人证。 不容疏忽。 顾逸风不再多言,只对龙虎队的队长道:“二人穴位要解开,我送你们一程。等把二人送进关押室,解了穴位,我再走。否则点穴时间太久,血液不畅,人会有生命危险。” 有人帮忙,队长自然求之不得,道谢答应着。 车门关上。 车子刚要发动,一道墨色身影忽地飞到车顶上。 是墨鹤。 墨鹤盘腿而坐,稳如泰山。 忽然一道青色身影也靠近车子,手一搭车身,人也上了车,盘腿而坐。 是青回。 墨鹤墨眉微蹙,看向东施效颦的青回,“我护送我徒弟,你要干嘛?” 青回硬梆梆吐出三个字,“舟舟爸。” 墨鹤扫他一眼,“猪猪棒也不行,一车不容不虎。” 车顶就这么点位置,青回几乎和自己挤在一起。 眼观鼻,鼻观心。 墨鹤屏住呼吸。 他练的是正宗道门功夫,鹤骨松姿,桂馥兰香,清正高雅,只觉得青回身上一股子邪佞之气,满是虫蛇蝎子蜈蚣的气味,让他呼吸不过来。 墨鹤道:“你下去。” 青回固执,“不下。” “要比试一下吗?输了,你下去。” 青回回:“不比。” 墨鹤敛眸,“别逼我一脚把你踢下去。” 青回翻起眼皮瞥他一眼,鼻子轻哼一声,“告舟舟。” 他要说的是,回头我去告诉舟舟,你欺负我。 想到舟舟,墨鹤不再多言。 那小家伙跟他一直不亲,喂不熟的小狼仔,如果青回去他面前搬弄是非,惹他生气,可不好。 他闭眸屏气,懒得闻青回身上的邪气。 龙虎队队长从副驾上下车,抬头看向盘踞在车顶的墨鹤和青回,哭笑不得。 他笑道:“二位大侠,后面还有空车,咱们能坐后面的车里吗?坐车顶,交警会察,影响也不好。” 墨鹤眼睛不睁,“我要跟我徒弟在一起。” 青回瞟他一眼,“舟舟爸。” 要跟舟舟爸在一起的意思。 队长无奈。 这辆车是五人座的车,疑犯就两个人了,加顾逸风三个,墨鹤和青回再上车,他和司机就没位置了。 龙虎队出来办案,却让一群外人押送,这成何体统? 后悔没开辆大点的车来。 僵持再三,最后由青回开车。 墨鹤坐副驾,顾逸风和疑犯三人坐在后座。 队长去了后备箱。 幸好这辆车是suv,后备箱和前面通气,否则太狼狈。 祁连和祁梦对视一眼。 祁连眼珠微转一下,祁梦意会。 顾逸风将二人眼神交流收于眼底,却破解不了他们是什么意思,大约是告诉祁梦老实一点,这帮人不好惹。 一路无事,终于把二人押送至龙虎队。 把师徒二人分别关进单间。 顾逸风在祁连身上点了一下,解了他的穴位,道:“你是入室偷盗未遂,即使判刑也判不了太重。如果你能老实交待,会减刑,但是逃跑,罪加一等。希望你能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逃。” 祁连盯着他的眼睛,“可以,放了祁梦,她只是听我命令做事。” 顾逸风视线移开,不与之对视,道:“从犯会判得更轻。无论什么原因,偷窃犯法,犯了法就要受到惩罚。你本事不小,出来后可以做别的。” 祁连轻声说:“别虐待祁梦。” 顾逸风觉得这人虽然是个江湖神偷,却没坏到离谱。 不由得想起独孤城、青回、和秦漠耕。 他猛然正了正身子 差点也被这人蛊惑。 和队长离开这间房,又来到祁梦的房间。 他伸手点了她背后的穴位。 祁梦拿一双山泉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他。 那眼神清纯纯真,有点无辜,又有点可怜。 顾逸风别开视线道:“你师父让你乖乖的,不要乱跑,偷盗判不了太重的刑。你是从犯,判得更轻,没必要逃。” 祁梦极轻地点一下头,轻声说:“不要苛待我师父。” 第1733章 铤而走险 偷盗可耻。 可是这师徒俩倒也有情有义。 顾逸风答应着,离开。 青回在外面等得不耐烦,话都被逼得多了,说:“每人给只蛊,看谁还敢逃?” 龙虎队长也想这么做,可是法律不允许。 墨鹤嫌弃地瞥了青回一眼,邪人只会用邪法,舟舟可千万别成为下一个青回。 折腾一番,夜已深。 元峻向顾逸风、墨鹤和青回等人道谢。 顾逸风觉得他情商不是一般的高。 这事理性分析,是墨鹤派鹰去偷电脑,真要算起来,是他们理亏,可是元峻一直在道谢,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可进可退。 无论结果如何,两不得罪。 他是这帮人中最适合做官的。 出了龙虎队,几人上车。 元峻牵着秦悦宁的手,上了自己的车。 他摸摸她的后脑勺,语气带点儿宠溺,“悦悦,困了吧?” “不困,饿了。” “想吃什么?” “烧烤。” 元峻发动车子道:“不卫生,也不健康,换一个。” “不知道吃什么。” “回家我下面给你吃?” 秦悦宁一怔,随即笑出声,“元市长,你开黄腔。” 元峻偏头扫她一眼,“煮面,你想什么呢?” 秦悦宁手伸过来,单手搂着他的腰,“你工作太忙,好不容易见一面,又出了这种事。异地恋好辛苦,过得像牛郎织女。” “后悔吗?” 秦悦宁一巴掌拍到他背上,“以后不要再问这种问题。如果我后悔,就不会坐在你车上。” 那巴掌拍得很响,但是一点都不疼。 元峻唇角弯起。 秦悦宁道:“抓了这么多人,你爷爷打算怎么处理?” “这件事比较严重,牵扯众多,你不要管,也不要多问,我爷爷会妥善处理。” “那个祁梦……” “人各有命,不要同情心泛滥,可怜的人很多,管不过来的。” 秦悦宁收回手,闭上眼睛。 脑子里浮现出祁梦那张清秀的面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见底,有点无辜,让人觉得可怜。 奇怪。 一个贼,且是江湖上很有名的贼,怎么会有那么清澈的眼神? 她师父也是,眉清目秀,面容白净,丝毫贼该有的猥琐之气都没有。 秦悦宁见过很多贼,头一次见这种气质的贼。 开车来到元峻准备的中式别院婚房。 二人进了屋。 元峻去厨房,洗葱洗菜,切肉丝,拧火,热油爆锅…… 没多久,两大碗香喷喷的肉丝香葱面出锅了,还加了几片小青菜。 给秦悦宁的那碗面里卧了一个荷包蛋。 元峻端出来,放到秦悦宁面前,“吃几口,暖暖肚子。肉和菜是让人刚送过来的,很新鲜。” 秦悦宁拿起筷子吃起来。 面香而不腻,入胃暖和熨帖。 这就是和成熟男人谈恋爱的好处吧。 无论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 两人吃完面,元峻将碗送入厨房。 他拿起外套,对秦悦宁说:“走,送你回家。” 秦悦宁修长手臂一抻,往沙发后背上半躺道:“乏了,不想动,在这里眯一会儿吧,再有三四个小时,天就亮了。我去主卧室睡,你睡客卧。” “你不回家,岳父岳母会担心。” 秦悦宁冲他笑,“你是担心你自己把持不住吧?” “是。” 元峻俯身在她身边坐下,伸手环住她的腰。 秦悦宁嘴凑到他的嘴上亲。 元峻别开脸,“我没刷牙。” “我也没刷。” 她捏着他的下巴,不让他乱动。 她撬开他的唇,亲起来。 元峻想要她想很久了,要不是家里卡着不让领证,早就和她洞房了。 眼下她如此主动,他哪能受得了? 真想一口将她吞下,一吃为快。 他一翻身把她压到身下,伸手去解她的上衣纽扣,解到一半,他停了手,头埋到她颈窝,气息微粗道:“悦悦,我送你回去。” 秦悦宁觉得扫兴,默了片刻,“成吧。” 元峻要费一些功夫,才能从她身上下来。 他帮她把解开的纽扣一颗颗扣好,又将褶皱掸平,把她弄乱的头发也整理好。 她唇上有水痕。 本就气血健康的唇,越发红润,像一枚染着红晕香甜多汁的水蜜桃。 他很想捧住她多亲一会儿,但是再亲,可就真管不住自己了。 他强忍住了。 秦悦宁从沙发上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元峻跟在后面,望着她修长的身子。 超长有劲的腿,细腰削背,有种生机蓬勃而旺盛的美。 从她十八岁就开始惦记她,惦记到二十一岁了,快四年了,还是只可摸,不可尝。 二人拉开门。 门外不远处立着一抹高大坚硬的身影。 寸头,浓眉大眼,五官硬挺英俊。 浑身散发一股不可侵犯的凛然之气。 秦悦宁一个激灵,身上的乏劲儿全没了,本能地喊道:“爸!大晚上的,您不睡觉,怎么跑这里来了?” 秦野抬腕看看表,又扫了眼元峻。 那眼神,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元峻连忙解释:“我和逸风一起把七手弥勒师徒俩送去龙虎队,返程路上悦宁说饿了,我带她回来煮一碗面给她吃。煮面加吃面,总共不到半小时,吃完面,我就送她出来了。” 秦野又瞥了眼元峻。 过几秒他才开口:“把你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处理干净,证领了,婚订了再说。我秦野的女儿,受不得一点委屈。” 元峻道:“会的,您请放心。” 秦野又看向秦悦宁,“二十一了,大姑娘了,不再是毛毛糙糙的假小子,有点姑娘家的模样。” 秦悦宁被他说得耳朵微微发红。 老父亲今天管得过于多了。 秦野对元峻道:“这两天抓人,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悦宁我带走了。” “好的,叔叔,我送你们上车。” 三人来到秦野的车前。 元峻给二人拉开车门。 秦悦宁上了车。 秦野忽然转身对元峻说:“你二叔,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我爷爷会妥善处理,您请放心。” 秦野盯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道:“希望你爷爷能长命两百岁。” 元峻心里咯噔一下。 猜出话下的意思,秦野这是在提醒他,爷爷可能会有危险,让他保护好爷爷。 元峻道:“谢谢叔叔。” 送走秦野,元峻觉都不睡了,开车连夜赶往元老的住处。 百密一疏,打小视爷爷为神为山的他,忘了爷爷也是人。 身边是有重重警卫保护,但是架不住那些警卫也听元仲怀的话。 七手弥勒再次被抓,这事肯定会传到元仲怀耳中,万一他破罐子破摔怎么办? 一路将车开得风驰电掣,终于来到爷爷的家。 过大门时,车被拦住了。 门口警卫走到他的车前,咔地立正向他敬了个礼,说:“报告峻少,元老已经休息,您想看他,明天再来吧。” 元峻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往常不是这样的。 往常无论他多晚来,都没人拦他的车。 元峻扫一眼那警卫,拿起手机,拨通元老的号码。 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这部手机平时用于家人联系,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 元峻看向警卫,“今晚都有谁来过这里?” 警卫道:“抱歉峻少,这是机密,我没法告诉您。”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得了元仲怀的命令。 元峻将车倒走,绕至后院背人。 院墙高高,约三米,里面到处都有持枪的警卫和监控。 越墙十分危险,但是眼下他管不了那么多。 爷爷的安危重要。 他推开车门下车。 后退几步,一路助跑,纵身一跃,跳上院墙。 刚要往下跳,一道身影也跃了上来。 那身影着黑衣戴黑色口罩,冲他道:“我帮你。” 第1734章 万万不可 听声音,是秦陆。 元峻低声问:“你怎么……” 秦陆食指竖到唇边,声音压得更低,“我爸让我来的,别说了,快行动吧。” 这坚硬又带点不耐烦的语气,是真秦陆,不是假扮的。 元峻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未来岳父面冷心热,嘴上没好气,却暗中让秦陆来帮他,关键时刻见真情。 二人轻巧跳下大院高墙。 元峻在前,避开监控和值班的警卫。 秦陆跟着他走。 走着走着,元峻发现今天的警卫比平时要多一倍,且有几张面孔是元仲怀的人。 恰好有一队警卫经过,元峻立马退到墙后,屏住呼吸。 秦陆跟在他身后。 等巡逻的警卫走过去,秦陆低声说:“看这情形,你那位混账二叔真要反了?” 元峻道:“反不了,时代不同了。我是怕他狗急跳墙,伤害我爷爷。” “也对,你们幸好生在当今社会。如果是生在古代王朝,你那位混账二叔真敢学杨广弑兄杀父,篡夺皇位。” 元峻抿紧唇不语。 心中越发担心爷爷的安危。 二人保持超高警惕,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警卫和监控,穿过一个个院落。 最后来到元老的家。 位于中间楼王位置 元峻和秦陆一同翻墙而入。 庭院里自然也有警卫把守。 二人落地时,脚步轻得像猫。 元峻悄无声息来到其中一个警卫背后,一手迅速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将他手中的枪夺下,接着用手作刀,朝他后脖颈砍去。 那人闷哼一声,晕过去。 元峻将他放到地上。 秦陆用同样的方法放倒了另外一个人。 二人联手,接连放倒七八个。 等其他警卫发现有人闯入时,元峻和秦陆的枪已经顶到他们的脑门上。 挟持两个警卫到了元老的正堂门外。 元峻和秦陆将耳朵贴到门上,听室内动静。 室内。 元老双手被绳索反绑。 元仲怀手搭在他肩上,威胁的语气说:“爸,私人飞机很快就到,您跟我去国外生活,签证已经帮您办好了。虽然您总说我不如大哥聪明,但是我比大哥准备工作做得好,两手准备两手抓。” 元老冷着脸道:“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元仲怀笑,“恐怕由不得您了,您今晚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元老眉眼凌厉瞪着他,“混账东西!反了天了!” 元仲怀仍是笑,不紧不慢地说:“可惜我生不逢时,如果生在古代王朝,我现在就可以逼您下令废了我大哥,由我取而代之。” 元老深吸一口气!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若不是他的笔记本电脑暴露,他都不知他居然隐藏得这么好。 权钱交易暗中搞了那么多年,竟无一人向他汇报! 天空突然传来飞机的轰鸣声。 元峻抬头。 飞机是朝这边开过来的,正在往下压。 八成是元仲怀的应援。 元峻以手作刀,砍向警卫的脖颈,将他放倒。 他将手指按到指纹锁上,迅速打开门锁,冲进去! 果然如他所料。 爷爷被绑,被控制在沙发上。 旁边放着他常用的行李箱,箱边磨损泛白。 连行李都给他收拾好了。 元峻持枪隔空对准元仲怀的脑门道:“双手举起来!否则我开枪了!” 元仲怀似是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眼神短暂慌乱了一下,随即呵呵冷笑几声。 他从腰上拔出枪,将枪抵到元老的脑门上,“小峻,该举起双手的是你!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元老抬起头看向元峻,语速极快地说:“小峻,你快走,不用管我!爷爷这么大年纪了,早死晚死都一样!你二叔现在已经疯了,不可理喻!” 元仲怀哈哈大笑,枪往元老的脑门上用力顶了顶,顶出深深的印痕,“爸,您可真疼小峻啊。小坚和小峻年纪一般大,您打小精心培养小峻,不肯培养小坚,走哪都带着小峻。合着只有小峻是您的亲孙子,小坚不是呗?但凡您对小坚多用点心思,他也不至于行事那么急躁莽撞。小坚是做错了点事,您也不用对小坚下那么狠的手吧?如果是小峻犯错误,您肯定舍不得那么糟蹋他。” “你说话讲点良心,俩孩子打小,我是一起培养的。小坚性格急躁,急功近利,屡教不改,我才放弃。”元老边说边冲元峻使眼色,示意他快走。 元峻双手举着枪,只要轻轻一扣板机,就能将元仲怀放倒。 可是放倒他的同时,他也会放倒爷爷。 元仲怀见元峻不惧怕,突然朝元老的腿开去。 加了消声器的枪发着闷响,几乎是擦着元老的裤腿过去了。 将他的裤子烧出一股糊味。 把地板打出一个洞。 元仲怀冲元峻厉声道:“再不放下枪,我真毙了你爷爷!” 元峻盯着他手中黑洞洞的枪,慢慢弯腰,将枪放到地上。 元仲怀又看向他身边的秦陆,“你也把枪放下!” 秦陆双眼泛着寒光,怒目瞪着他。 最讨厌这种嚣张小人,真恨不得一枪毙了他! 他弯腰将手中枪放下,同时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 跟外公鹿巍商量好的,他先进来打探情况,外公随后就带着徒弟和家伙到。 怎么这小老头迟迟不来? 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元仲怀枪顶着元老的脑门,探身从茶几上摸出一把水果刀,朝元峻扔过去。 元峻闪身避开。 刀子落在他身畔的地板上。 银色刀刃在灯光下散发寒光。 元仲怀笑道:“小峻,你不是跟你爷爷感情最好吗?想保你爷爷不死,可以,拿这把刀往自己的眼睛上戳,戳瞎了,我就放了你爷爷。” 元峻一言不发,垂眸盯着身畔的刀。 最是无情帝王家。 时代不同了,可是狼子野心、痴心妄想的人仍不少。 来的路上,他给父亲去过电话,此时希望父亲带着援军快快赶到。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元峻慢慢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水果刀。 元老一直面不改色,此时面色大变,苍老的声音大声喊:“小峻,不可!万万不可!” 元仲怀一巴掌扇到他嘴上,将枪顶到他嘴角道:“再废话,我毙了你!” 他抬头命令元峻:“快点!” 元峻握着刀对准自己的眼睛…… 第1735章 绝渡逢舟 秦陆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元峻,你别中计!你瞎了,就是废物一个,谁还要你?” 元峻双手握刀,闭上眼睛。 刀尖触到眼皮。 只一下,就能戳破眼皮,捅烂眼球。 他若瞎了,自然不能在仕途上继续发展,前途尽毁,他手中所有资源就会倾向元坚。 元仲怀一手的好算计。 元老盯着元峻老泪横流。 恨自己一时心软,不该让元仲怀回去“病逝”,应该直接把他抓起来,关住。 元仲怀催促道:“快点!” 元峻忽然手腕一转,将刀甩向元仲怀的手腕! 刀尖不偏不倚正扎中他的腕骨! 锋利的刀刃穿破他的皮,钉在骨头上,鲜血四溅! 元仲怀吃痛,本能地松手。 啪地一声,他手中的枪落到地上。 电光石火间! 一道黑影闪电般的冲过去,将枪踢远,接着把手中的枪顶到元仲怀的脑门上! 是秦陆。 另一道黑影疾风般冲过去,抱起元老就往卧室方向跑! 是元峻。 来到卧室,关上门,元峻将元老放到床上,迅速解开他腕上的绳子,问:“爷爷,您没事吧?” 元老睁大双眼打量他的眼睛,“小峻,你的眼没扎到吗?” 元峻摇头,“没事,我刚才是诈降之计。” 直到现在他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刚才若有点一偏差,射不中元仲怀的手腕,就会激怒他,对爷爷开枪。 他差点就要失去最亲最爱的爷爷了。 他默默抓住元老的肩膀,心有余悸。 元老道:“小峻,你快走。我听到飞机来了,那混账二小子还有后援。他一直视你为眼中钉,不会放过你的。” “别担心,我爸快带人赶过来了。” 元老稍稍松了口气,问:“外面那蒙面小子是谁?” “秦陆,悦宁的哥哥。” 元老抬手擦了把泪。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士一直排在最前面。 原以为顾家这种商人之家要背靠元家,没想到关键时刻,元家竟靠了顾家。 飞机轰鸣声止。 很快,门被踹开,一拨人戴着面罩冲进来,个个手握兵器,有枪有刀有棍。 其中有几人眼放精光,身形坚硬,双臂外展摆动有力,行走间步伐如风,一看就是练家子。 原本正捂着手腕,被秦陆拿枪指着脑门的元仲怀,看到这帮人来眼里顿时露出亮光,喊道:“你们终于来了,快把这小子抓起来!” 秦陆将枪顶紧元仲怀的脑门,厉声道:“我看谁敢?谁敢动一下,我一枪崩了他!” 那帮人身手再好,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元仲怀若死了,就没人付他们高额报酬了。 元峻听到动静,将门轻轻拉开。 外面来了七八个人。 不是平时用的警卫,看身形陌生,要么是元仲怀平时私下养着的,要么是元仲怀在外面新找的高手。 他抬腕看看表,按说这个时间,父亲该带人来了。 “小峻,给!” 元峻回眸。 元老朝他扔过来一把黑色精钢所制的老式手枪。 枪身被擦得锃亮。 元峻抬手接过来。 元老道:“这是我以前上战场时用的,拿着它,我从来没打过败仗。你去打断那混账二小子的腿,打瞎他的眼!” 元峻握枪说:“爷爷,您见机行事,我去帮秦陆脱围。” “不用管我,爷爷宝刀未老,被老二绑,是因为一时疏忽。” 元峻点一头,踢开门,冲出去,持枪对准众人说:“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们无关!你们全退出去,我不会再追究!若负隅顽抗,全要被抓!我爸很快就带人来了,想想后果!” 那帮人眼珠转动,似在思考。 来是偷偷摸摸配合元仲怀劫走元老。 没想到会惊动元峻,更没想到元伯君也要带人来。 这事闹大了。 元仲怀吼道:“别听他瞎说!我大哥在国外,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元峻乳臭未干一小子,成不了大气候。咱们人多,快把我救出去!谁救我脱险,赏一个亿!”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帮人呼啦啦围上来。 “啪”的一声,秦陆开枪了。 元峻也开枪了。 七八个人各持兵器,打起来。 房间内瞬间乱成一锅粥。 那七八个人多半都是江湖老手,各门传人,身手皆不赖。 元峻和秦陆身手再好,双拳难敌四脚。 正当二人渐渐落于下风之际,窗户全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阵阵阴风袭来。 紧接着成群成群的野马蜂,像一团团大球似的蜂拥进来。 马蜂太多,嗡嗡嗡的声音震耳欲聋。 秦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元峻的手臂,就朝元老的卧室跑去。 跑进屋,他迅速将门和所有窗户关严。 外面传来嗷嗷的痛叫声。 一帮身手极好的大老爷们叫得没有人腔。 元仲怀的惨叫声最大,凄厉如败寇,如鬼哭,如狼嚎。 秦陆松开元峻的手臂,双手环胸倚于墙边道:“我外公那个老不守时的,姗姗来迟。” 元峻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 不愧是异能队的元老成员。 出手招数就是与众不同。 用马蜂攻击人,比用人攻击人方便得多,事后也好收拾残局,可操作空间大。 元老原本晦暗无光的老眼慢慢恢复精光,赞道:“鹿老同志,不愧是异能队优秀的元老成员,竟有如此奇招妙术,可赞可嘉!” 秦陆唇角轻扬。 暗道,如果小老头听到这话,估计能感动哭。 一辈子寻求认同感,可惜在单位因为锋芒太盛,又急功近利,一直被打压。 在家里,因为惦记顾家的基业,也被大家防贼似的防着。 临到老了,在元家人面前讨得了一拨好感。 七八分钟后,外面惨叫声渐小。 秦陆将门推开一道缝。 看到鹿巍带着几个徒弟,正拿着绳子将这帮人挨个绑了。 这一帮人被马蜂咬得鼻红脸肿,鼻子肿得有拳头大,脸肿得像婴儿洗脸盆那么大,拳头则肿得像头那么大,腿肿得像棒槌。 身上没一块好肉。 元仲怀最惨,被咬得面目全非,眼睛肿得像核桃那么大,只剩一道缝,嘴歪鼻斜,浑身胀大足足两倍,瘫在地上,奄奄一息。 秦陆冲鹿巍喊道:“外公,收一下你的兵,我们要出去了!” 鹿巍应道:“好嘞!” 他将手食指和中指放到唇边吹了几声口哨。 马蜂成群结队地飞进徒弟打开的蜂箱里。 等所有马蜂都进了蜂箱,秦陆才打开门,对元峻和元老说:“好了,我们出去吧。” 元峻搀扶着元老出门。 来到鹿巍面前,元老一把握住鹿巍的手说:“鹿老同志,今天的事太感谢你了!感谢你雪中送炭,救我们于危难之际!天幸遇着鹿公,如暗室逢灯,绝渡逢舟哇!” 这评价相当高了! 尤其这种话,是从元老这种泰斗级的人物口中说出来,分量极重。 虽是口头嘉奖,但于鹿巍来说,是生平受到的最大最荣耀的嘉奖。 鹿巍老眼一红,老泪涌出来。 他吸了下鼻子说:“感谢元老的肯定,谢谢,谢谢您!” 两个七八十岁的古稀老人抱在一起。 惺惺相惜。 鹿巍哭得更厉害了。 从前他老是笑话顾傲霆爱哭鬼,可是轮到自己,眼泪止不住哇! 门推开,元伯君带着一行人走进来。 元峻回眸,问道:“爸,您是路上遇到什么事,耽误了行程吗?” 元伯君回:“没有。路上遇到鹿叔叔,他说带徒弟和蜂兵冲进来打头阵,让我们进来收拾残局就好。” 他在那群肿头肿脸的人中,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元仲怀。 他冲手下人一挥手命令道:“来人,把叛徒元仲怀给我抓起来!” 第1736章 他算老几 二人听令,迅速冲到元仲怀面前,拿手铐把他铐起来。 元仲怀想向元伯君求饶,可是嘴肿得像香肠,怎么费力都张不开。 嘴里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没人理他。 他又看向元老,眼神哀求,满眼是泪。 元老恨铁不成钢地别过头,不想看他,实在是被他又气又伤,寒透了心。 其余人也被元伯君的人一一铐起来,带走。 室内一片狼藉。 遍地都是马蜂的尸体。 鹿巍心疼地盯着这些战死的宝贝,元仲怀找来的这帮高手,的确有几把刷子,打死他很多马蜂。 驯马蜂老费劲儿了。 比驯狗驯猫难得多。 元伯君察觉到了,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道:“鹿叔叔,莫难过,此次您带徒弟和这群蜂将军立了汗马功劳,给您记大功。相应补偿,明天会派人送到您府上。” 一听此话,鹿巍喜笑颜开,忙不迭地说:“感谢领导!非常感谢!能保护元老,是我的荣幸,补偿什么的,无所谓,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这是他从前梦寐以求的殊荣。 在异能队的时候,拿命往死里拼,都拼不来。 如今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突然很心酸。 元伯君又走到秦陆面前,抬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和颜悦色道:“谢谢阿陆小同志!这次多亏你帮助小峻,来营救我父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秦陆喉间低嗯一声,懒得多言。 鹿巍急忙走过来,推他手臂一下,“阿陆,你好好跟领导说话。” 秦陆垂眸瞥他一眼,有点看不上他的趋炎附势。 元伯君哈哈一笑,“年轻人嘛,有本事有性格,有风骨,挺好,挺好。” 他又走到元老面前,弯腰蹲下,将他被子弹打烂的裤腿挽起,仔细查看他的腿。 见腿没受伤,他愧疚而恭敬地说:“爸,是孩儿考虑不周,让您受惊了。” 元老道:“不是你的错,是老二,老二贪心不足蛇吞象,害人终害己。” “我扶您去卧室休息,这事您不用管了,我会妥善处理。” “好。” 元伯君让元峻送秦陆和鹿巍回家,他则搀扶元老去卧室休息。 很快有人进来清理狼藉。 元峻对秦陆和鹿巍说:“外公,阿陆,不早了,我先送你们回家。等周末大家都有空了,我爸设宴感谢你们,请一定赏脸来参加。” 鹿巍笑呵呵,“当然,当然,能和领导同桌吃饭,是我们的荣幸。我有徒弟送,阿峻,你也累了好几天了,回家好好休息吧。看你这几天都累憔悴了,看得我心疼。” 秦陆拿眼角余光白他一眼。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年轻的时候不趋炎不附势的外公,如今越来越像爷爷顾傲霆了。 这张嘴也是,像抹了油,油腻。 鹿巍和徒弟拎着蜂箱离开。 元峻去送他们。 秦陆却没动,仍立在客厅。 元峻猜了下他的心思,没猜出来。 他送鹿巍和徒弟出门。 再返回来,秦陆仍立在客厅。 元峻又说了一遍:“阿陆,不早了,我送你回家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秦陆扫一眼主卧室,似在等元伯君出来。 元峻意会,走进主卧室。 元老已经躺到床上,父亲在服侍他睡觉,帮他脱了衣服,又握着他的手,安抚他的情绪。 元峻俯身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元伯君点点头,起身走出来。 秦陆淡淡看他一眼。 元伯君笑,“阿陆,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秦陆嗯一声。 元伯君招呼他去沙发上坐。 秦陆单手插兜,道:“不必。” 元伯君做了个请的手势,“阿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秦陆开口,“永绝后患,切忌姑息养奸,元老只有一条命,元峻只有一双眼。” 话虽如此,可是他的口气太硬。 元伯君的身份和地位,没有几个人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 元伯君笑,“放心,我会处理好。” 秦陆不应,也不再说话,只是抿紧唇看他,眼眸微微眯起。 他一米九二,身高太高,身形坚硬,那样冷脸看人,颇有几分威慑力。 元伯君思忖一下,才意识到他想说的应该是元峻和秦悦宁的婚事,趁机让他表态。 暗道,这小子年纪虽轻,却比鹿巍精明太多。 鹿巍几句好听话,就哄得他眉开眼笑,找不着北。 这小子能抓住关键问题。 元伯君抬手拍拍他的手臂,“如果不是你和鹿叔叔及时赶过来,我爸就被老二劫走了,我会处于十分被动的状态,小峻也会有生命危险。你和鹿叔叔师徒,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秦陆依旧不语,等他继续说。 元伯君沉默片刻道:“小峻和悦宁订婚的事,我们会尽快提上日程。” 秦陆唇角微动,似是不满意这个答案。 元伯君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十一吧,十月一日给小峻和悦宁订婚。正好那天是国庆节,普天同庆,到时我和我爸去你们家提亲。其他的事,我们都会妥善处理好,你放心。” 秦陆仍旧不表态。 元伯君觉得这小子太难打发了。 他打小根红苗正,倍受人尊敬,人生阅历里头一次遇到这种人。 一向都是他发号施令,要求别人做什么事,很少被人牵着鼻子走。 元伯君停顿一下,说:“十月一订完婚,等悦宁毕业,就让俩人结婚。你们救了我爸和小峻的命,以后我们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秦陆这才开口,“君子一言。” 元伯君握住他的手,“驷马难追。” 秦陆点一下头。 插在裤兜中的左手,按了下手机录音停止键。 方才的话都已录音,不怕他出尔反尔。 秦陆道:“告辞。”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元峻送出来。 将他送到车前。 元峻抬手拍一下他的后背,“谢了。” 秦陆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好像很怕你爸?” 元峻道:“是尊敬。” “就是怕,别找借口。” “不怕他的很少,全国上下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连我爷爷都得让他三分。我不怕爷爷,但是怕他,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和父亲聚少离多。” 秦陆鼻间轻哼一声,“都是肉体凡胎,别把他捧得高高在上,捧太高了,容易飘。该收拾就收拾,该提要求就提要求,别委屈我妹。我都不敢给我妹气受,他算老几?” 第1737章 舟舟献计 元峻觉得秦陆绝对是顾家骨头最硬的一个,也是嘴最硬的一个。 连爷爷元老都不敢这么说父亲。 元峻帮秦陆拉开车门,“上车吧。” 秦陆俯身坐到驾驶座上,抬眸扫他一眼,“是你们元家高攀我们顾家。” 元峻啼笑皆非,“是。” 秦陆漆黑瞳眸眼神坚硬,“永记。” “会永远铭记于心。” 砰地一声,秦陆摔上车门,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将车子开出去老远。 有权利就得用,不用过期作废。 开车回到家。 一进门,林柠像小黄鼠狼一样,一溜烟冲过来,一下子扑到他身上。 秦陆微微弯腰将她拎起来,单手往肩上一扔,让她盘在自己身上。 林柠趴在他肩上,摸摸他英俊的脸,揉揉他的耳朵,又去瞅瞅他的后背,“阿陆,你没受伤吧?” 秦陆笑,“太小瞧你男人了!元峻受伤,你男人都不会受伤。” 林柠心往上一提,“我哥受伤了吗?” “你男人在,怎么可能让你哥受伤?” “我外公呢?” “你男人在,怎么可能让你外公受伤?” 林柠捧着他的脸吧唧用力亲了一口,“我男人天下第一厉害!” 秦陆扬唇。 这小嘴巴甜的,情绪价值嗷嗷的。 秦悦宁大步跑过来,“哥,元峻真没事?” “没,准备一下,十月一订婚吧,等你毕业后办婚礼。元伯君答应我的,量他也不敢反悔。” 秦悦宁怔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面露惊喜之色,“真的假的?” 秦陆白了她一眼,“出息!” 他扛着林柠往楼上走去。 留下喜不自禁的秦悦宁,那么难解决的事,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秦野和鹿宁对视一眼,那意思,儿子成熟了,能独当一面了。 比他们夫妻俩更有手段,更有魄力和胆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秦陆扛着林柠上了楼,将她放到床上。 他把嘴凑到她嘴上亲了亲,道:“我去冲个澡,今天陪你表哥打仗,出了一身臭汗。” 林柠弯起一双大杏眼,搂住他的腰,鼻子贴到他身上闻了一下,“不臭,老公的汗是香的。” 秦陆轻嗔:“小马屁精。” 他握着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朝浴室走去。 林柠跟进来,去解他的腰带,甜声说:“小黄鼠狼要帮老公洗澡。” 跟她在一起一两年了,秦陆还是忍不住起鸡皮疙瘩,这个家就没有这么肉麻的。 不对,爷爷顾傲霆也挺肉麻。 但是他肉麻得让他忍不住想给他松松骨头。 而林柠,肉麻得让人只想脱她衣服。 秦陆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一双大手,三下五除二,将林柠身上的衣服剥了个精光。 而林柠刚解开他的腰带。 秦陆嫌她慢,自己把衬衫脱了。 他抱起她,打开花洒。 温热而潮湿的水洒在两人身上,一深一白,一高一矮,一俊一美。 秦陆将林柠抱起来。 林柠两条小细腿盘在他的腰上…… 她搂紧他,她喘息,她玲珑而洁白的小身子生动而妖娆,像成了精幻化成人形的小妖精在翩翩起舞。 那舞热辣,妩媚,激烈,香艳…… 他深深地亲吻她,热烈地爱她。 欲仙欲死。 一个多小时后,秦陆抱着软绵绵累得直翻白眼的林柠,出了浴室。 暗道,妖女费汉。 一身的纯阳之气都快被她吸干了。 把她放到大床上,帮她擦干净身子,秦陆在她身边躺下,拉上被子盖好,将她小巧的身子捞到怀里说:“收拾收拾,改天搬去我们家另一处别墅住。和父母住一起不方便,我爸听力奇好,我妈夜视眼,我妹听力又好又是夜视眼。你想哼哼都不敢哼哼,太憋屈。” “不搬,我喜欢和公公婆婆住一起。” 秦陆捏捏她的小鼻子,“你挺另类,没人喜欢和公婆住在一起,不自在。” “以后我们想做就出去做,但是住还是要和公公婆婆住一起。公公做饭特别好吃,婆婆虽然话不多,但是很疼我,我喜欢这种家庭氛围。” 秦陆心里泛起一丝细若游丝的酸。 这丫头打小父母貌合神离,聚少离多,缺少家庭温暖,所以才这般珍视公婆缘分。 他抱住她香香软软的小身子,沉沉睡去。 周六,傍晚。 元伯君在太太名下的另一处别墅里,设宴款待秦陆一家和顾逸风、顾谨尧、墨鹤、青回。 这次抓捕,这帮人都出了力。 青回平时懒得参加这种场合。 但是舟舟在。 舟舟在,别说赴宴了,就是赴汤蹈火,他都得去。 硕大圆桌,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觥筹交错。 元伯君举杯敬大家,“非常感谢大家,话不多说,心意全在酒里,我先干为敬!” 他一仰头,将一杯白酒全部喝下。 众人纷纷照做。 等元伯君放下酒杯,秦陆看向他,“元叔叔,元仲怀怎么处理的?” 元伯君道:“关起来了,回头秘密转移到国外,羁押至死。” 秦陆唇角浮起一抹早有意料的笑。 就知道会是这样。 仕途中人最爱权衡,顾虑太多,总喜欢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顾逸风想开口,让元仲怀去对付毒枭,但是时机不对。 原本定的计划是,楚晔带元老去云城祭奠缉毒英雄,趁机提出让他带人去对付毒枭,时间火候恰到好处,可是元老被元仲怀持枪劫持,受了惊吓,行程要往后推。 忽听一道稚嫩童音说:“爷爷,让坏人打坏人。” 是坐在顾谨尧怀里的舟舟。 元伯君微微一怔,朝舟舟看过去,忍不住笑了。 这么点点大的小奶娃娃,才一岁出头,居然懂战略战术。 元伯君笑道:“小娃娃,那你说,让哪个坏人打哪个坏人?” 舟舟奶声奶气,“让大蛀虫,打大毒虫。” 元伯君揣着明白装糊涂,“蛀虫是谁?毒虫又是谁?” 舟舟不高兴了,撅起小嘴,小脸往旁边一扭,哼了一声,“不理爷爷了,爷爷耍人。” 元伯君哈哈大笑,“让大蛀虫打大毒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蛀虫不老实,老是想反,留他在外面,很危险。” 舟舟把小脸扭过来,“蛀虫有孩子。” 元伯君手指摩挲下颔,“你是说,让我控制住蛀虫的儿子,逼他带人去打毒虫,哄他立功赎罪?” “是。” 元伯君不由得暗暗吃惊,重新打量舟舟。 都说顾家藏龙卧虎,没想到连个一岁出头的小奶娃娃也这般厉害。 幸好元峻已经将其收为己用,否则是大患。 元伯君手伸过去,摸摸舟舟毛茸茸的小脑袋,“你的建议很好,容爷爷好好考虑考虑。” 舟舟拿一双小小的手抱住他的大手,大眼睛亮亮的,“爷爷英明神武,才智过人,舟舟敬佩!承天之佑,子民之福!” 元伯君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这小孩真是神人。 这么点点大,就会说如此漂亮冠冕堂皇的话。 他大儿子元赫的孩子,比这小孩大两岁,都没这么聪明。 他看向元峻,“小峻,以后你和悦宁,就照着这个目标来。” 元峻嘴上答应着,心里暗道,生帆帆那么聪明的孩子容易,生舟舟这样的,难于上青天。 吃至尾声,元伯君起身离席,走进书房,拨通手下的电话,吩咐道:“把元坚和他母亲扣起来,派元仲怀前去金三角,配合周边三国缉毒,戴罪立功。” 第1738章 如虎添翼 话音刚落,元峻推门而入。 元伯君挂断电话,看向他,“有事?” 元峻问:“爸,您是在打电话安排元仲怀的事吗?” 元伯君略一颔首,“对。” “眼下我国同泰缅寮三国交好,派他前去协助三国剿灭毒枭,是明智之举。一能立大国威仪,二能促进与三国关系。但是,元仲怀野心太大,万一他贼心不死,同毒枭勾结,到时卷土重来,会更可怕。” “已经派人前去扣住他的太太和元坚,作为人质。” 元峻唇角轻扯一下,“一个连对自己亲爹都敢开枪的人,你觉得他会在意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元伯君盯住他的眼睛,“换作是我,会。” “可惜,他不是你。” 元伯君微蹙浓眉,“你的意思是……” “慎重考虑,从长计议。” “元仲怀在国内不能扣留太久,要么秘密送去国外羁押,要么送去金三角,任由他自生自灭。” 元峻刚要开口,猛然转身,看向房门道:“谁?” 有人在偷听。 外面那人不应。 以为是秦陆,元峻松缓语气道:“是阿陆吗?进来吧,有事大家一起商量。” 门被推开。 进来的却是一个父子俩谁都没料到的人。 青回。 青回板着一张棺材板儿脸,谁也不看,盯着眼前空气,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下蛊。” 元峻道:“你的意思是,你给元仲怀下蛊,控制他?” 青回硬梆梆地嗯一声。 元峻觉得此招可行。 元伯君却觉得太下作,有损大国风范。 扣压人质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下蛊控制人,先朝前代却从未曾出现过。 何况巫蛊之术一直被人所诟病。 “笃笃。” 有人敲门。 元峻道:“请进。” 顾谨尧抱着舟舟走进来。 舟舟朝元伯君伸出一双小嫩胳膊,“爷爷抱。” 他长得太帅又太奶,皮肤白白嫩嫩,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睫毛又浓又长扑闪扑闪,小嘴巴红红的,比洋娃娃还要可爱三分。 元伯君忍不住心生喜欢,伸手抱住他。 奶宝在手,他原本严肃的脸变得柔和起来。 舟舟吧唧亲了他的脸一口,小手手捧着他的下巴,奶乎乎的小嗓音说:“爷爷,听话啊,下了蛊,他才会老实。您英明仁厚,心怀天下,他狡猾自私,不可同日而语,必须要给他上两道紧箍咒,才能放心。” 不知为何,青回要下蛊,元伯君第一反应是拒绝。 可是舟舟让青回下蛊,元伯君竟觉得他分析得极有道理,无法拒绝。 他忍不住暗暗称奇。 这小奶宝,是有什么神秘力量吗? 一点点大,为什么巧舌如簧,还懂得如此多的道理? 真想抢过来,占为己有。 他垂首亲亲他柔滑的小脸蛋,铿锵有力的嗓音情不自禁夹起来,“好,爷爷听你的话。但是此事事关重大,要进一步秘密商讨,到时可能要麻烦青回同志和众人,希望你们能配合,好吗?” 舟舟举起小右手,啪地敬了个军礼,脆声说:“尊命,长官!” 元伯君哈哈大笑,对顾谨尧道:“谨尧同志,你这个小外孙真让稀罕。” 顾谨尧笑,“过奖了,逸风小时候也是这么聪明,孩子像他爸。舟舟该喝奶粉了,我带他先出去。” “好。” 元伯君依依不舍地将舟舟还给顾谨尧。 青回跟着走出去。 元伯君和元峻身上的官气,让他很不舒服。 门关上,元伯君看向元峻,“有没有觉得这孩子聪明过了头?” 元峻想告诉他,这孩子有前世记忆。 但是父亲防范心重,不比爷爷元老。 元峻忍住了,只说:“舟舟像逸风,父母都聪明,孩子智商高,嘴巴伶俐一些,很正常。” 元伯君点了下头,随即拨通元赫的电话,“你们准备要二胎吧,最好生个女孩。顾逸风家的舟舟,我很看好。这等人才必须收为己用,否则太危险。” 元峻略觉意外。 这是又要同顾家联姻? 父亲这性格太强势,也太霸道。 一点点大的小奶娃,他已经想到他成年后,对元氏家族的威胁了。 难怪古代皇帝都热衷于斩龙脉,朱元璋更是派刘伯温斩断天下九十多条龙脉。 伴君如伴虎。 元峻道:“只下蛊恐怕还不保险。元仲怀在位时位高权重,出国在外,一举一动都代表我们。保险起见,临行前,给他易个容吧,换个新的身份。万一他再次叛变,我们可进可退,否则会影响我们元家。” 元仲怀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肃穆的脸上浮出笑意。 他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难怪你爷爷要重点培养你,年轻人像你这么慎重、考虑周全的太少,元坚这辈子都比不上你。” “谢谢爸认可。” 二人又交谈了几句,元峻走出书房。 来到餐厅前,他倒了酒,又挨个敬了大家一杯酒。 敬到秦野时,秦悦宁伸手夺过他的酒杯,嗔道:“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客气,你今晚喝太多了。” 元峻微微一笑,“要敬的,感谢外公、叔叔和大家的帮忙。” 秦悦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倒过来将酒杯口朝地亮了亮,“这杯我替你喝了,你好好坐着吧。感谢不感谢的,用不着酒来表达,看日后行动。” 元峻笑,“好,请大家好好监督我。” 秦陆瞥了秦悦宁一眼,暗道,没出息。 还没嫁过去,就开始惯元峻,快惯得没个人样了。 酒足饭饱之际,元伯君唤人上了茶,屏退佣人,开始与众人商议元仲怀之事。 顾逸风道:“先派元仲怀打头阵,探探风,后续我们再带人去。云城那边,我已经派人送去物资和钱财,用于禁毒经费。” 元仲怀不由得高看他几眼。 原以为商贾之家,是打着爱国的名义谋名谋利,没想到他们是真枪实弹地要上阵,真金白银地往外撒。 他不由得偏头朝元峻投去赞许的目光。 赞他眼光好,帮他拉拢了顾家这一群得力助手,让他如虎添翼。 第1739章 苏婳出山 隔日夜晚。 天色擦黑。 苏婳带着易容需要的工具箱,来到羁押元仲怀的地方。 怕母亲会有危险,顾逸风和元峻贴身陪同。 密室里,元仲怀被五花大绑地绑在半人粗的铁柱上,手脚皆铐了手烤和脚镣。 苏婳戴好口罩进屋,将工具箱放到桌上,打开锁,取出用具。 仔细观察了元仲怀的脸形、五官后,她开始调配人皮面具。 和以往不同,这个面具要焊在元仲怀脸上,所以除了用优质橡胶,还要用到补天胶。 到时想拆掉面具,难于上青天,除非她亲自来拆。 几天过去,元仲怀的脸已经消肿,气色却比从前差了很多,蔫蔫的,萎靡不振。 看到苏婳忙忙碌碌地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蜡黄的脸变得更黄。 他冲元峻大喊:“小峻,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元峻淡淡道:“你犯的是死罪,大家亲戚一场,都‘舍不得’你死。眼下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带人去协助泰缅寮三国剿灭毒枭。若能成功,过去的错,既往不咎。” 元仲怀老脸一黑,吓得怔怔不语! 剿匪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带人剿过,没什么可怕的,可是这次剿的是毒枭。 土匪只是蛮横不怕死,毒枭却是变态,是恶魔,是撒旦! 万一落入毒枭之手,他们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二十多年前,他曾在云城上任过,清楚地知道那些缉毒警以卧底身份,潜入毒枭内部,身份暴露后,是如何被残杀的。 他们会将人绑了,一块块地从他身上割肉,直到这人活活疼死。 元仲怀毛骨悚然,还没动身,身上的肉就开始疼。 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冲元峻破口骂道:“这是你爸的主意是吧?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太狠毒了!我是他亲弟弟啊!” 元峻面无表情,“不管是谁的主意,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原本位高权重,享受爷爷的庇护,你贪心不足,非得结党营私,还要劫持爷爷,开枪射击爷爷,让我自废双目。哪一条拎出来,都是死罪,若不是顾念一点亲情,谁管你死活?” 元仲怀崩溃大哭,“我错了,我错了!我一时糊涂铸成大错,我要见我爸!小峻,你帮我带话,我要见见他老人家!” “爷爷不想见你。” “小坚呢?临走前,我要见见他!” “他也不想见你。” 元仲怀眼泪横流,心里把墨鹤骂了又骂。 都怪他偷他电脑。 若不是电脑被偷,他不会情急生乱,也不会派人去偷电脑,更不会走投无路去劫持元老。 一步错,步步错。 几个小时后,人皮面具调配成功。 苏婳走到元仲怀面前,开始给他易容。 元仲怀瞪着这个戴着口罩的妇人,想分辨她是谁? 虽然戴着口罩,仍能猜出口罩之下的这张脸,应该是绝美的。 因为那双眼睛太美,睫毛长如柳,眼珠漆黑明亮,只见阅历,不见疲惫和风霜。 眉黛如画,鬓如云,十指纤纤,嫩白如茭白。 眼下隐约可见细小的纹路,应该不是年轻女子。 元仲怀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是谁?” 苏婳不语,往他脸上抹补天胶。 元仲怀头往一边躲,嘴里嚷嚷着:“我不要贴这个面具,我不要!我要见我爸!你们这是滥用私刑!我要找律师!我要告你们!” 元峻冷笑,“告吧!你结党营私二十余年,持枪劫持我外公,哪一条都是死罪!” 元仲怀噎住。 顾逸风耐心尽失,走到他面前,抬手在他后背上各点了两下。 元仲怀身形顿时僵硬,一动不动。 若不是易容要睁着眼,顾逸风早就将他打晕。 苏婳在他脸上涂涂抹抹,将面具贴上,又给他修整揉捏五官,接着拿出刀剪给他修理发型,耳朵也给易了,指纹也磨平,换上新的指纹。 等操作结束,别说顾逸风了,连元峻都认不出元仲怀。 他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身上的官威不再,元家人的特质也不在,整个人年轻了十几岁。 像极了迈入成熟之年的国煦,英武,神俊。 连眼神都正义凛然了不少。 元峻手伸到元仲怀的脸上,往下撕了撕。 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撕不下来。 他鼻子和皮肤的触感,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因为面具太薄,甚至能感知到人体的温度,能清晰地看到皮肤上的毛孔,皮肤弹性也是一流。 他不由得暗暗佩服苏婳的易容术。 很明显,这是超过祁连祁梦师徒俩的。 从密室出来,元峻向正在盥洗室里洗手的苏婳道谢:“谢谢阿姨,辛苦您了。” 苏婳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莞尔一笑,“好多年没给人易容了,手生了不少,时间也花得多了点。” 元峻拿起毛巾递给她,“阿姨谦虚了,您已是登峰造极之术。” 苏婳接过毛巾,“按照你的要求,易成了国煦的模样,千万别让舟舟看到。” “放心。国煦死而复生,带人去复仇,这样给毒枭的威慑力极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怕就怕元仲怀不按计划行事。” 苏婳抬腕看看表,“青回该到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到了。” 接着门被推开,青回夹着冷风走进来。 四人一起来到羁押元仲怀的房间,顾逸风伸手解开元仲怀的穴位。 看到青回,元仲怀本能地恐惧,张嘴道:“你,你又要干什么?” 青回面无表情,抬手往他嘴里轻轻一弹。 一道小小黑影嗖地一下飞进他的嘴里。 青回瞅着他的眼睛,阴恻恻地说:“听话,生!否则,死!” 撂下六个字,他转身离开。 元仲怀只觉得腹中剧痛,仿佛有一双手握着他的肠子奋力搅动。 他仰天大喊,“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妈啊,您老人家若在天有灵,快来看看,看看这帮人是怎么联手欺负您儿子的!妈啊,妈!求求您显灵,来救我一命吧!妈!” 几人在外面听到了。 顾逸风对众人说:“他这副样子,怂得像狗熊,怎么去剿灭毒枭?” 青回言简意赅六个字,“本命蛊,听我的!” 顾逸风略觉意外,“这么说,你也得去?” 青回冷哼一声,“星妍,你照顾!孩子好,你生!孩子坏,你死!” 顾逸风无可奈地笑了笑。 这嘴毒心软的人啊,如果去上班,得吃多少暗亏? 此处去剿灭毒枭,凶多吉少。 谁都想不到青回会去。 顾逸风从包中取出支票本和笔,唰唰写了一串数字,签上名字,递给他,“这笔报酬,你先拿着,还有套别墅,明天转到你名下上。” 青回盯着支票上的数字,仔细数了数。 数了两遍,三后面八个零。 这个数额,他是满意的,相当满意。 他低声说:“不要告虞瑜。” “绝对不会,放心。” 青回默一下,“告舟舟。” “我会告诉舟舟,你为了他,和元仲怀去剿灭毒枭。” 青回嗯一声。 顾逸风思忖一瞬,“出发那天,我跟你一起去吧,此行太危险,人多力量大。” 青回瞥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保护!星妍!” 他拉开门,疾步行走,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三人对视一眼。 这个会下蛊会驭蛇,成天与虫子打交道,进过监狱坐过牢,一身邪佞,冷脸冷语,做事从不考虑别人的人,关键时刻居然挺身而出,深入虎穴,做出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壮举。 三人又去办公室同其他人秘密商讨一番,离开。 走出大门,来到车前。 元峻刚要拉开车门,呼啦啦一道修长的墨色身影从树而降。 那身影潇洒落地。 是墨鹤。 墨鹤俊脸一扬,冲三人道:“青回去,我也去!” 他看向苏婳,“姐,你给我易容成独孤城的模样,我要做青回的师父。” 第1740章 依依惜别 苏婳哭笑不得。 二十余年过去了,墨鹤还是那个艮艮的少年。 执着、一根筋、好胜、一腔热血,又有点搞笑。 苏婳道:“小锦语还小,离不开你。元仲怀先去探路,青回跟过去,是用本命蛊控制他,怕他不老实。毒枭老巢在金三角,那里丛林密布、道路崎岖、交通闭塞、易守难攻,等元仲怀和青回探完路,我们再去,好吗?青回打小在深山里出没,早就适应了丛林环境,你只是在山上修行,跟他概念不一样。” 她不说后面一句还好。 一说后面一句,墨鹤更得去了,“青回区区邪门歪道之人都能去,我堂堂名门正派,不能输给他。” “小锦语怎么办?” “我速去速回,小锦语有恩琦和爸妈照顾。” 苏婳拗不过他的软磨硬泡,只能回家给他调配人皮面具。 次日上午,人皮面具做成。 薄薄一张,栩栩如生。 给墨鹤用不着补天胶,只要往脸上一贴就好,想洗脸了,自己揭下来。 反正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没人敢去揭他的面具。 墨鹤将人皮面具贴到脸上,脱掉锦衣华服,换上独孤城常穿的款式简单的粗布衣袍,发型也打理成了他的发型。 他俩都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身形也差不多,同样的高高大大。 面具戴上,猛一看倒也差不多。 但是细看,墨鹤骨子里一股陌上人如玉的古风公子劲儿,独孤城是孤独沉默,浸入骨髓的冷漠。 苏婳端详一番说:“气质、声音,你自己尝试改变,否则很容易被青回认出来。” 墨鹤抬手打了个响指,“放心。” 苏婳笑,“独孤城不会打响指,话非常少。” “明白。” 想到此行的危险,苏婳脸上的笑容凝固,万一墨鹤有个意外,怎么向妹妹陆恩琦交待? 更无法向爸妈交待。 尤其是母亲,老年得女,对恩琦视若珍宝。 她叮嘱墨鹤:“先去探路,不要轻易动手,注意隐蔽,摸清状况就跟我们联系,到时大家一起去。” 墨鹤不以为然,“放心吧,姐,这个世上能打得赢我的,屈指可数。” 几日后。 该动身了。 动身前,陆恩琦抱着墨鹤哭得不肯撒手。 自打结婚后,俩人几乎形影不离,头一次要分开这么长时间,且此去凶险,实在让人担忧。 墨鹤爱怜地帮她擦干净眼泪,声音温柔说:“别哭了,鹤鹤哥哥是去做正义的事,这是我师父生前最喜欢做的。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放心。” 陆恩琦哭得说不出话来。 小锦语迈着小细腿走过来。 墨鹤弯腰,将她抱在怀里。 小锦语趴在他肩头,声音甜而软地说:“爸爸,一定要早点回来,我和妈妈、外公外婆,舟舟帆帆都等你,不要累瘦了哦。” 墨鹤额头抵着她的小脑袋,久久不语。 这小肉疙瘩,打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她一天。 这一下子要分开数天,实在舍不得。 舟舟在顾谨尧怀里,目睹这一切,若有所思。 他仰头问顾谨尧,大眼睛扑闪,“外公,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谨尧摸摸他的小脊背,“这是每个人骨子里的正义和信念感,无关对错。” “好担心师爷和青回叔的安危。”他瞅瞅自己的小身子,抱怨道:“我怎么长得这么慢?如果能快快长大,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去了。” 顾谨尧将舟舟按进怀里,默默抱着。 同一时间。 青回和虞瑜在他买给独孤城的房子里。 两人一晚上做了又做。 直把虞瑜折磨得腰酸腿疼,脚都快抽筋了,青回还不肯放过她。 仿佛要把一生的爱,都做完。 天亮了,青回把虞瑜按在身下,又来了一次。 虞瑜不知内情,实在累得厉害,忍不住骂道:“青驴,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吗?你算算,从昨晚到现在,你总共折腾了我多少次?没有十次,也得六七次了!想让我死,你直接说,别搞这一套。” 青回不接话,只是沉默地抚摸着她的小腹。 许久,他开口:“如果是男孩,叫虞舟。是女孩,叫虞青遇。” 虞瑜不耐烦,“知道了,你说过好多次了,耳朵听得都长茧了。” 青回探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那个吻仿佛带着此许留恋和不舍。 虞瑜习惯了他的粗暴和蛮横,一时不习惯他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她抬头盯住他的眼睛,“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青回道:“没有。” 虞瑜凶巴巴地说:“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如果被我知道你在外面偷吃,我立马休了你。” 青回面无表情嗯一声。 他给她拉了拉被子盖好,“睡吧,我去沈恪家。” 虞瑜慵懒地应一声,闭上眼睛。 实在是太困了,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青回起床。 很快来到沈恪家。 把银行卡交给他,他语气硬硬地说:“密码是虞瑜的生日,如果我回不来,卡给她。” 又交给他两个红色不动产证,“逸风给的别墅,我买的房子,到时过户给虞瑜。” 这是沈恪听他说话最正常的一次。 也是最难过的一次。 他望着这个愣头青一样的妹夫,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心里百感交集,悲伤的情绪涌到心头。 他伸出手臂抱住他,“保重,一定要安全回来。” 青回只被虞瑜抱过,实在不适应被男人抱。 他迅速推开沈恪,后退三米,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硬梆梆地说:“如果虞瑜怀孕,孩子生下,她不想养,交给我师父。” 停顿一下,他说:“如果我回不来,就让她……改嫁吧。” 他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沈恪听到他又说:“对不起。” 他拉开门,扬长离去。 苏星妍挺着大肚子,从卧室里走出来。 青回说的一番话,她刚才在门后听得清清楚楚。 她叹了口气,拨通青回的手机,“青回哥,此行太危险,要不你别去了。” 手机里传来青回冷冰冰的声音,“注意安全。告诉舟舟,我不是邪门歪道。” “好。” “告诉虞瑜……” “什么?” “我……她。” 苏星妍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他爱她,他爱她。 第1741章 暗暗称奇 一行人聚到一时,又密谋许久。 夜色擦黑。 元仲怀被带到直升机上。 青回带着他的蛇兵蝎将蜈蚣军,寸步不离元仲怀左右。 元峻交给青回一把枪,是格洛克18型全自动手枪,内装66枚子弹,并给他配了持枪证。 此次青回以剿毒队队员的身份出动。 与之一同前往金三角的还有云城的缉毒警,以及潜在毒窟的大批卧底做内应。 元峻道:“这把枪是我爷爷给的,专杀叛国贼,可以先斩后奏。” 明摆着是说给元仲怀听的。 在这片土地上叛变,是叛徒,出了国再叛变,就是叛国了。 青回面无表情嗯一声。 元仲怀盯着那把枪,恨得牙根痒痒的。 亲爹也不过如此,早知道他六亲不认,没想到竟如此绝情! 他只是想把他劫持到国外,保自己一路平安而已,他却对他动了杀心。 元仲怀将恨意和怨意咽下去,对元峻说:“小峻,亲戚一场,你帮我照顾好小坚。那孩子心浮气躁,急功近利,心眼倒是不坏。我这趟一走,不一定能回来。他以后若犯了什么错,还请你多提点和包涵。” 元峻淡淡道:“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 元仲怀隔着直升机窗玻璃朝外看。 希望能看到元老的身影。 老爷子只要露一下面,他这趟就不一定会死。 老爷子做事一向厉兵秣马,准备充分,但凡念点旧情,都会派人暗中保护他。 可惜,他望眼欲穿,都没看到元老的影子。 青回也盯着窗外看。 看虞瑜和舟舟。 虞瑜以为他去了星妍家,自然不会来,舟舟倒是被顾谨尧抱着,隔很远冲他这边挥舞小手。 青回唇角微微动了动。 小屁孩,倒是挺有良心。 元峻下去,没多久突然上来一道身影。 高高瘦瘦,着款式简单的黑色衣裤,五官英俊孤冷,面无表情,四十余岁的模样,身上一股子由外而外的骇人之气。 青回噌地站起来。 太过震惊,他说话有点口吃,“师,师父?” 那人高冷地嗯一声,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青回怔在原地,“师父,您怎么也来了?” 那人撩起眼皮扫他一眼,没说话,那意思,为师去哪,要你管? 青回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师父,沈天予呢?” 墨鹤假扮的独孤城咳嗽一声,压低嗓音道:“你师弟带。” 青回觉得他的声音有异,微微皱眉,盯着他的脸仔细打量。 可是脸是师父的脸。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内力,也和师父相差不大。 青回又说:“师父,师母忌日该到了,您不回去陪她了?” 墨鹤顶着独孤城的脸,不耐烦地瞪他一眼。 青回被他这一眼瞪得有点害怕,乖乖回座位坐下,心里仍是犯嘀咕。 以前他在师父那里是顶重要的,可是沈天予出生后,师父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他了。 他觉得师父不可能放下沈天予,陪他去以身涉险。 但是师父的确来了,他又挺感动。 机舱门快要关时,忽然冲上来一道身影。 身形俊朗,玉树临风。 是顾逸风。 墨鹤忘记自己的身份,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电光石火般冲到门口,一把抓住他,就把他往下扔,同时吩咐直升机上的工作人员,“快关舱门!快起飞!不要让他上来!” 顾逸风被扔下去,差点摔倒。 幸好会轻功,否则不残也得伤。 等他站稳,直升机已经扑腾扑腾飞到了半空中。 顾逸风仰头望着盘旋直上的直升机,心中风起云涌,师父是亲师父,宁愿自己以身涉险,也不想让他去,一如既往地爱着他。 直升机内。 青回盯着墨鹤假扮的独孤城,眉头皱得越深。 本来心里只是犯嘀咕,眼下直接是怀疑了。 打他记事起,师父从未如此冲动过。 墨鹤咳嗽一声,学独孤城的声音说:“沈天予的妹妹快要出生了,顾逸风必须留下。” 青回这才打消疑虑。 数小时后。 直升机抵达缅国。 金三角的毒枭拥兵自重,且规模庞大,输出的毒品一度占到全世界毒品市场的80%,也是持续近百年的缅国内战的主战场,派系之复杂程度让缅国政府一时间束手无策,大为头疼。 元仲怀带人来协助剿灭毒枭,当地政要自然求之不得。 抵达当天,相关部门最高领导吴上将,亲自接见他们。 只是来的这三个领头人行事怪异。 元仲怀顶着国煦的脸,话极少,反应缓慢,不情不愿,像是被逼着来的。 青回则面无表情,对谁都爱搭不理。 墨鹤顶着独孤城的脸,双手负于身后,孤傲如高山雪松。 吴将不由得纳闷。 这是什么情况? 这样古怪的援助军官,他头一次遇到。 青回瞥一眼消极怠工的元仲怀,嘴唇轻轻蠕动,默念咒语。 元仲怀忽然弯腰捂住肚子,五官扭曲,疼痛难忍。 吴将急忙用汉语关切地问他:“国队长,你哪里不舒服?” 元仲怀想说,老子是元仲怀,堂堂元老的亲儿子,元伯君的亲弟弟,谁他妈是一个小小的剿毒队队长? 奈何他不敢说,给一万个胆子都不敢。 青回闭嘴,停止念咒语。 元仲怀腹中疼痛停止。 他按着肚子,想骂青回几句,可是怕他又折磨他,忍下了。 青回咳嗽一声。 元仲怀立马直起腰,冲那位领导皮笑肉不笑道:“可能是水土不服,休息休息就好了。走,我们去商量作战计划吧。” 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很薄很贴合,笑起来和他平时的笑差不多。 吴将不疑有他,笑着说:“好。”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去我办公室,边喝茶边谈。” 一行人来到他的办公室。 吴将请元仲怀去上座。 元仲怀刚要抬脚,青回咳嗽一声。 元仲怀立马停下脚步。 青回过来扶墨鹤,恭敬地说:“师父,您先请。” 吴将微微蹙眉,又开始犯嘀咕,往常来的援军都是谁的头衔大,谁地位最高,这次来的人怎么队员比队长派头还大? 这复杂的关系,让人有点费解。 四人依次坐好。 手下进来奉茶后,离开。 吴将提起茶壶,亲自给元仲怀斟茶。 元仲怀不敢,立马接过茶壶,先给墨鹤斟上,又给青回斟满,这才敢给自己斟。 吴将看得暗暗称奇。 墨鹤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放下,伸手从兜中掏出一张地图,递给青回。 那地图是舟舟亲手画的。 青回又递给元仲怀。 元仲怀接过来,将地图递给吴将,“这是我方缉毒队曾经潜于金三角毒枭内部,拿到的内部地图,请过目。” 吴将接过那地图细看,觉得地图画得有点抽象,像是出自小孩子之手。 他不由得怀疑,这一帮古古怪怪的人,这幼稚的地图,去打一帮拥兵自重、穷凶极恶的毒枭,有胜利的把握吗? 墨鹤察觉他心思,忽然端起茶杯,朝窗户扔去。 玻璃瞬间炸裂。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墨鹤已经顺着玻璃碎开的破洞飞了出去。 下一秒,他抓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横着飞进来。 将人扔到吴将面前,墨鹤轻启薄唇吐出三个字:“他偷听。” 接着,他倾身坐到吴将面前,面不改色,气不喘。 吴将不由得惊叹,华夏泱泱大国出神人! 第1742章 夜探老巢 吴上将叫吴嵘,吴嵘很快召人进来,将偷听的人带下去处理。 四人继续商讨作战计划。 但是除了元仲怀能正常沟通外,青回和墨鹤都没法沟通。 青回说话是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让人费解。 墨鹤更离谱,一言不发,惜字如金。 吴嵘上将既要顾及本国国情,还要尊重援国友军,十分头大。 元仲怀沟通是没问题,但对攻打毒枭好像不太上心,话说得冠冕堂皇,侃侃而谈,十分漂亮,说了半天,实际用处不大。 将要面对的是一群残忍狠毒、毫无人性的大毒枭,这样的状态去作战,胜算可能性不大,送命的几率更大。 简单商讨一番,吴嵘上将设宴给三人接风洗尘。 吃完饭,他让手下给三人安排了住处。 每人一个套间。 元仲怀去浴室冲了个澡,刷了牙,想洗脸,可是脸上的人皮面具粘得太结实,任凭他怎么撕都撕不下来,拿刀割,拿剪刀剪,拿火烧,都弄不下来,贴合得一点缝隙都没有。 元仲怀恼羞成怒,抬手给了自己的脸一拳。 窗外传来青回冷冰冰的声音,“打得好。” 元仲怀打了个激灵!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窗户咔的一声被推开! 青回抬脚从窗台跨进来,几步来到元仲怀身边,冷冷睨他一眼,威胁道:“不想死,就老实!” 怕他又催动本命蛊折磨自己,元仲怀急忙陪笑,“我很老实,只是想洗把脸。这面具粘得太紧,我已经好几天没洗脸了,脸皮快要捂烂了。” “配合,灭毒枭!早回国!” 元仲怀面上答应着,心里却另有盘算。 毒枭哪有那么好灭的,泰缅寮三国与之僵持上百年,仗没少打,都没灭掉。 即使灭掉,他的死期也快到了。 还不如拖着,拖一天多活一天,可是这张脸…… 元仲怀抬手挠了挠脸上的人皮面具,闷得太难受。 “青回先生,你回房去睡觉吧,我肚子里有你的蛊,不敢逃。” 青回扫他一眼,没吭声。 元仲怀抬脚朝卧室走去,来到床前,脱掉拖鞋和浴袍,拉开被子躺下。 一道青色身影嗖地钻到他的被窝里,在他身边躺下。 元仲怀一脸错愕! 在国内虽然被羁押,但是住的是单间,原以为到了缅国,会相对自由一些,没想到青回冷不丁地来这一招。 这小子从不按常理出牌。 元仲怀屏住呼吸问:“青先生,你不会趁我睡着,弄死我吧?” 青回斜他一眼,从兜里摸出手机给虞瑜发信息:瑜,我安全,勿念。 虞瑜已知他去了缅国,把手机拨过来,未开口,声音带了哭腔,“死驴,你要出国,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青回眼神暗了暗,不接话。 虞瑜骂道:“装聋作哑是吧?” 青回仍旧不语。 虞瑜把视频打过来。 青回按了接通。 虞瑜看到他身边躺着个四十岁左右浓眉大眼英武坚毅的中年男人,更生气了,“青驴,你竟敢背着我去国外找男人?” 青回不反驳不解释,只是轻声喊她的名字:“虞瑜。” 虞瑜头一次听他如此温柔,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嗔道:“你好好说话。” “我……你。” “我爱你”三个字,像锈在嗓子眼里似的,青回怎么都说不出口。 虞瑜却听懂了。 到嘴边的骂人话又咽了下去。 她往下咽了咽涎沫,语气变得温柔了一分,“驴,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青回嗯一声,“我尽量。” 虞瑜眼泪止不住,“死驴,如果你不活着回来,我就改嫁,嫁给小鲜肉,气死你!” 青回沉默了几秒钟,再开口,声音放得更轻,“睡吧。” 他挂断视频。 仰面朝上,盯着天花板不语。 元仲怀躺在他身边,屏气凝神,害怕极了。 如此私密的事,青回居然不避讳自己,是不把他当活人了吗? 他战战兢兢。 想关灯,不敢,想闭眼,也不敢,喘气都怕喘粗了,再惹怒青回,一生气把他给嘎了。 这可比在国内,被铐在柱子上煎熬多了。 十分钟之后,青回伸手关了灯。 又过了半个小时,听着他呼吸平稳,睡着了,元仲怀极小声地喊:“青?” 青回不应。 元仲怀轻轻掀开被子。 黑暗里传来青回的声音,“想死?” 元仲怀浑身一哆嗦,忙说:“我去卫生间。” “尿完,睡!想跑,死!” 元仲怀拖着吓得发木的身子去了卫生间,盯着马桶,仰天长叹,这是造了什么孽? 想他从前风风光光,高高在上,去哪儿都被人前拥后簇,一着不慎,沦为阶下囚。 早知顾家人是灾难,就不该招惹的。 都怪元坚,偷鸡不成蚀把米,竹篮打水一场空! 腹部骤然一痛,肠绞的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知道是青回在念咒,元仲怀慌忙忍痛提上裤子,捂着肚子,朝卧室跑去。 妈的! 想他贵为元老次子,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待他逃出去,定寻得天下巫蛊高手,将这等屈辱加倍还给青回。 元仲怀重新躺到床上。 耳边传来青回的声音,“报仇,没门!” 元仲怀吓得又是一哆嗦。 这小子怎么知道他的心思? 难道是本命蛊的原因? 这个本命蛊是个什么神奇东西? 噩梦连连,睡到天亮。 吃过早餐后,一帮人继续开会。 这次缅国不只有吴嵘上将,还有几位面生的人,以及翻译。 不是每个人都会说汉语,需要翻译协助。 吴嵘上将给青回墨鹤等人,介绍了几人的身份,分别是他的参谋、副官、指挥、顾问和行政助理。 墨鹤姿态悠然坐在座位上,从衣兜中掏出张纸,往桌上一扔,云淡风轻道:“昨晚夜探毒枭老巢,这是更改后的地图,你们过目。” 闻言,众人皆惊呆! 第1743章 雪里送炭 震惊之后,众人都觉得墨鹤在吹牛。 毒枭老巢位于密林深处,处处丛林密布、道路崎岖、交通闭塞、易守难攻,且重兵把守。 大毒枭头目坤啸,拥兵四五万,拥有时下最先进的武器和监控设备。 别说墨鹤孤身一人往里闯了,就是飞进去一只苍蝇,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墨鹤顶着独孤城的脸,淡淡地说:“已经和潜在敌人深处的内应,做好接应,等云城和缅寮的剿毒队全部到位,就可以动手一战了。” 吴嵘上将知道他身手好,仍觉得不可思议。 他笑道:“独孤先生,我们还是好好谋划再定时间吧,作战大事,不容小觑。对方拥兵将近五万,人数依旧在增多。” 墨鹤觉得他们磨叽。 地图搞好了,内应也联系上了。 等人到齐了,我方兵力和毒枭相当,武器自然也不比敌方差。 一个字,打。 两个字,快打! 打完了,端了毒枭老巢,替舟舟报了仇,他好回家哄老婆抱孩子,想陆恩琦和陆锦语了,想得厉害。 若不是为了舟舟,他才懒得往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跑。 元仲怀陪笑说:“独孤先生,吴上将说得对,这是打仗,不是儿戏,不可心急,心急容易生乱,会死伤众多,士兵的命也是命。” 墨鹤掀起眼皮,扫他一眼。 暗道,卑鄙小人也敢对他指手画脚? 一台笔记本电脑就乱了手脚的人,哪来的底气,来指点他? 几人继续商讨作战计划。 商讨了一个多小时,吴嵘上将要去总部开会。 墨鹤回房休息。 昨晚一夜没睡,潜入毒枭老巢,墨鹤此时困了,躺到床上,刚要入睡。 窗户开了。 墨鹤眼睛不睁,都知道是青回来了。 他闭着眼睛道:“有事?” 青回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微微垂首,双手交握于腹前,恭恭敬敬地问:“师父,您算一下,此战我们有几成胜算?” 墨鹤想笑。 太稀罕这小子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了,此行来得值。 墨鹤仍不睁眼,“七成。” 青回又恭敬地问:“师父,您的鸟带来了吗?鸟来,可到九成。” 墨鹤神色微微一顿。 百密一疏,没带鸟。 真要带,他也没有,只有一鹤一鹰,好不容易驯出来的,宝贝一样地养着宠着,舍不得让它们来送死。 但是有一说一,独孤城那些铺天盖地的黑色大鸟,嘴巴尖锐带毒,爪子锋利如钩,眼神敏锐,战斗力非常强。 如果能带来,的确胜过千军万马。 青回道:“师父,您还是回国带鸟吧。我带来的蛇蝎蜈蚣也远远不够,好在当地不缺这些东西,我需要时间驯服一批。” 墨鹤头疼。 他又不是真的独孤城,去哪去弄那么多鸟? 关键是独孤城那些鸟不是普通的鸟,是打小喂毒虫的鸟,市面上压根买不到。 他朝青回摆摆手,学独孤城的声音说:“为师要睡了,明日再谈。” 青回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转身跃窗而走。 看看窗户关紧了,青回也走远了,墨鹤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拨通顾逸风的号码,压低声音说:“小逸风,师父摊上事了,十万火急。” 顾逸风疾声问:“什么事?青回认出你了?” “应该没有。我和潜在毒枭内部的内应接上了,地势也探好了,催着他们打仗,但是这帮人胆小,不敢打。青回要在当地驯一批蛇蝎,让我回国带鸟。带不来鸟,我就暴露了。” 顾逸风沉默不语。 独孤城是江湖中人,亦正亦邪。 他不会为了剿灭毒枭,牺牲那么多鸟的。 他们也没有权利恳求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何况独孤城已经为顾家为星妍一家付出太多。 顾逸风道:“容我再好好考虑考虑,看看有没有可以取代的方法?” “好。” “要不您露出真面目吧,扮成独孤叔叔的模样,天天与青回斗智斗勇,累。” “不累。青回那小子这两日对我俯首帖耳,恭恭敬敬,你不知我有多快活。” 顾逸风暗道,男人至死是少年。 四十多岁的师父,骨子里仍玩心不减。 挂断电话,顾逸风觉也不睡了。 起身穿衣,开车,来到元峻位于皇城根下的家。 元峻正与父亲元伯君商量国事。 接到顾逸风的电话,元峻出门迎接。 三人进书房商议。 顾逸风开门见山地说:“本来打算只是发配元仲怀,让去探探毒枭的底线,眼下青回去了,我师父也去了。这一仗,我们必须要胜,否则青回和我师父会有危险。” 元伯君沉思。 元峻提议:“可以派一支空军前去支援。” 元伯君需要权衡的太多,仍旧沉默不语。 他不发话,元峻现在的力量支配不了空军。 顾逸风道:“如果你们为难,那我回去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元伯君开口了,“缅国政府允许当地人成立武装打击毒枭叛军,援军可以是民间自发组织,但是不能由国家公然派出。毒枭背后有其他大国扶持,如果我们贸然派出空军支援,对方也会派出,到时会大乱。所以元仲怀此行以其他人的面目行动,且是秘密行动,遮羞布还是要有的,请理解我的难处。” 顾逸风能理解。 可是师父和青回怎么办? 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命。 民间是可以自发组织,眼下大战在即,来不及,且空军也不让民间自发组织。 元峻将顾逸风送至车前。 元峻帮他拉开车门,眼带一丝愧疚道:“我爸需要考虑的太多,一多做事就容易束手束脚。” “明白。” “我回去申请一下,我也带人去缅国吧,换张脸去,人多力量大。” 顾逸风望着他漆黑沉峻的眼睛,“太危险,你爸不会让你去的。” “我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有头绪联系你。” 顾逸风低嗯一声,上车,发动车子。 朝星河湾开去。 官方力量用不了,私人力量最好的就是独孤城的鸟。 可是他实在张不口。 回到星河湾将车停到地下停车场。 顾逸风来到庭院,却没进屋。 他立在树下,抬眸望天。 万千星河,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 忽然有风吹动。 仿佛飞鸟划过,一道高大身影从楼顶飘然而至,立于顾逸风面前。 来人五官英俊,气质孤冷,茕茕孑立。 顾逸风眼前一亮。 来人竟是独孤城! 顾逸风道:“独孤叔叔,您怎么……” 独孤城双手负于身后,冷冰冰地说:“带我去缅国找青回。” 第1744章 独孤出山 惊喜从天而降! 这是雪中送炭!是及时雨! 顾逸风俊美的眸子华光闪烁,“感谢独孤叔叔!” 独孤城面无表情道:“青回是我徒儿。” 徒儿,既是徒弟,也是儿子。 虽然他比青回只大十余岁。 顾逸风朝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孤独叔叔,咱们先进房休息一晚,明天动身,我现在打电话安排私人飞机。” 他拉开门,独孤城迈步走进去。 把独孤城请到沙发上坐下。 顾逸风让人备了茶水和夜宵,端上来。 他打电话给助理,让安排私人飞机。 真要打仗,他必然要去,否则不放心师父和青回。 独孤城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冷淡道:“多备几架飞机。” 这是让鸟也去了? 鸟需要保存实力,长途飞翔,会影响它们的体力。 解了燃眉之急,顾逸风上扬的唇角拿ak-47都压不住,忙答应着:“好的,独孤叔叔。” 他又拨给元峻,“阿峻,你帮忙调几架民用飞机,独孤叔叔要带鸟过去。” “几架?” 独孤城说:“五架。” 元峻意外了下,没想到独孤城这么大的能耐。 他迅速应道:“我马上联系,明天上午十点钟去找你们。” “ok。” 顾逸风喊佣人给独孤城收拾房间,让他休息。 独孤城起身,“不必。” 说罢不等顾逸风回应,他径直走到门口,拉开门扬长离去。 等顾逸风跟出去的时候,独孤城已经不见踪影。 果然,高人来无影去无踪。 独孤城离开星河湾,去了酒店。 小天予和他的二师兄三师兄在那里等候。 小天予还没睡,躺在床上,乌沉沉的大眼睛一直睁着。 听到开门声,他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独孤城面前。 独孤城俯身将他抱到怀里说:“沈天予,为师明天要去缅国一趟,你好好听师兄的话,明天一早带你去见你妈一面。” 小天予头趴在他肩上,沉默着。 他不说话,独孤城也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 他抱紧他的小身子,语气调柔,“为师此行是行正义之事,可为你积攒功德,等你修行到一定程度,破了劫数,就可与家人常见面。” 小天予眼白泛红,头埋到他脖颈窝里。 脖颈湿了,小天予哭了。 独孤城难得地笑了笑,声音越发温柔,“沈天予,你马上就三岁了,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 小天予哭得更凶了,“师父,我要,跟你一起去。” “此行凶险,你去只会拖累我。” 小天予哽咽,“师父……” 他打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师父一天,还没分开,就开始难过了。 独孤城轻抚他瘦小的后背,“你迟早要离开为师,提前适应。” 小天予眼泛泪光。 想妈妈,可是也舍不得和师父分开。 当晚,独孤城搂着小天予入睡。 次日一早,独孤城带小天予去见苏星妍。 见完,一行人上了顾逸风家的私人飞机。 元峻找来的民用客机,跟随其后。 飞行数小时,抵达一片偏僻凶险陡峭、人迹罕至、瘴气弥漫的山。 独孤城下了飞机,高挑身影立于山顶,从兜中取出一只小小的乐器,放到唇边吹起来。 呜咽的乐声响起。 众人情不自禁毛骨悚然。 顿觉气温骤降,不寒而栗。 乐声越来越响,气温也越来越低,众人觉得憋闷,不停地深呼吸。 很快,乌压压一大片黑色大鸟从茂密的森林中飞出来,铺天盖地,遮天蔽日,直冲飞机舱口飞去。 除了黑色怪鸟还有蝙蝠、鹰、蛇、黄鼠狼、野狼、野猪等等。 机长震惊! 开飞机拉了一辈子人,头一次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生灵,全是野物。 空乘人员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这些东西全部咬人! 那些野狼个个呲着牙咧着嘴,眼放绿光。 蛇有碗口粗,眼露凶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嘴咬人。 真想弃机逃跑。 元峻很快带人上了飞机,将头等舱位置与后面,用钢铁一一隔开。 安排好,要动身时,顾逸风接到秦陆的电话,“哥,你不仗义,要打仗不喊我。” 顾逸风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哄道:“下次吧,我们先去探探风声。” “阿尧叔已经带他的战友们飞过去了,我也要去。” 顾逸风眼眸沉了沉,“太危险,我去,你留下,帮我照顾舟舟和帆帆,还有纤云、我爸妈,爷爷和奶奶,我外公外婆。” “值得吗?舟舟长大后,自然会忘掉一切。只有我们家才会为小孩子的言语,付诸行动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太平盛世,总得有人负重前行。” “成吧,你们去,我和我爸妈在家镇守后方,舟舟帆帆就放心地交给我。” “大恩不言谢。”顾逸风挂断电话,上了私人飞机。 飞机穿越国境,去泰国和寮国上空各盘旋了一阵子,以混淆敌方视听。 最后在缅国国境降落。 吴嵘上将接到消息,早早带人出来迎接。 一行人下了飞机。 顾逸风和独孤城走在前面。 后面是一高挑英武的男子,面戴口罩,是元峻。 身份需要,他不能露面,但是这是元家的事,他必须要来。 吴嵘上将对顾逸风早有所耳闻,京都巨富之孙,天才少年如今已经成年,长成翩翩如玉贵公子,可惜早已娶妻生子,否则非得招作女婿不可。 他上前用力握住他的手,连声道谢。 握完又去握独孤城的手,定睛仔细一看,吴嵘上将愣住。 这位怎么和屋里那位长得一模一样? 吴嵘上将试探地问:“独孤先生,你是不是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 独孤城神色微冷,“没。” 吴嵘上将欲言又止。 一恍神的功夫,独孤城已经抬步朝房门走去,疾步如风。 吴嵘上将急忙迈开腿,快步跟上。 进了屋,独孤城扫一眼,见无外人,冷冰冰道:“我带了十万大军,饿它们三天,三天后行动!” 吴嵘上将一怔,只看到外面停机坪上停了一架私人飞机,五架民用飞机。 五架民用飞机,至多乘载几千人。 哪来的十万大军? 顾逸风跟进来说:“吴将军,听独孤叔叔的没错,他的十万大军可以以一敌十。” 吴嵘上将还是半信半疑。 楼上忽然有人喊:“逸风,小逸风,是你吗?” 顾逸风和独孤城闻声抬眸。 一道颀长身影从二楼翩然而落。 那人长着和独孤城一模一样的脸! 独孤城眯眸瞧着他,冷声问:“你是谁?” 第1745章 古国神奇 墨鹤下颔微抬,冲独孤城说:“要你管!” 扔给他三个字,墨鹤大步走到顾逸风面前,双手握住他双肩,用自己的声音嗔道:“小逸风,我不是不让你来的吗?你怎么不听我的话?我为什么大老远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不是不想让你冒险。你倒好,违背师命,该打。” 顾逸风心中暖意涌动。 得师父如此,夫复何求? 他压低声音说:“师父,我给你发信息,说独孤叔叔会来,你没收到?” 墨鹤眼角余光瞟了独孤城一眼,毫不在意的口吻道:“收到了,我会怕他?” “面具撕下来吧,独孤叔叔来了,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不摘。缅国紫外线强,戴面具防晒。” 顾逸风忍俊不禁。 师父怕是习武之人中最爱美的一个。 明明来缅国攻打毒枭是一件十分悲壮、十分危险的事,可是在师父眼里却仿佛是来游山玩水。 这可能就是长年不上班带来的松弛感。 正说着,一道身影忽然闪到二人面前。 是独孤城。 他伸手就去撕墨鹤脸上的面具。 墨鹤身形瞬间移到别处。 独孤城踏步追过去。 墨鹤身形一跃,纵身飞上了二楼。 独孤城随即也双脚轻踏地板,摇身一跃,也上了二楼。 墨鹤紧推开窗户,就朝外飞。 独孤城紧追不舍。 二人身形高大,却轻如飞羽,在半空中飞翔着,穿梭于高大的树枝间,你追我赶,衣袂翩飞,宛若古装电视剧中的侠斗场面。 众人好奇地跟出去,仰头观望。 顾逸风和青回也追了出去,不是好奇,是怕各自的师父受伤。 二人打小习惯了师父飞来飞去,早已见怪不怪。 其余人却惊得目瞪口呆! 这面画太奇幻。 现实中哪见过? 众人纷纷揉眼,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可是任凭怎么揉,天上飞翔着的二人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吴嵘上将偏头问顾逸风:“逸风公子,这就是你们华夏国的轻功吗?” 顾逸风略一颔首,“对,是轻功。” 吴嵘上将叹为观止,“原以为影视剧夸张了,现在才知是我等见识浅薄了。轻功应该很难练吧?” 顾逸风道:“是很难练。影视剧里的闪转腾挪、水上漂、踏雪无痕都是轻功。需要从小就练,数十年如一日繁琐辛苦地训练,还要天资聪颖,骨骼清奇,专一执着,有名师教授。天上飞的这两位,一辈子只做练功一件事,都已达到‘武痴’‘武圣’的境界,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境地。” 吴嵘上将暗道,不愧是有五千年文明的神奇国度。 什么样的神人都有。 独孤城和墨鹤二人在天上,你飞我赶,不相上下。 短时间内难分胜负。 都是来帮忙的,顾逸风不好上去拉架。 拉这个得罪那个,拉那个得罪这个。 俩人都心高气傲,不是好说话的主。 顾逸风朝青回看过去,只见青回立在一旁,眯着双眼,仰头望天,双拳微蜷。 顾逸风走到他面前替墨鹤解释:“我师父只是不想以真面目来出战,并不是存心戏弄你。” 青回面色发青,脸绷得紧紧的,不接话。 顾逸风又道:“我师父没有坏心思,只是一时玩心重,你不要往心里去。” 青回仍旧不语。 顾逸风暗道,完了,这梁子是结下了。 青回这种性格的人最记仇。 正想着,一阵铃声响起,来自半空中。 是独孤城的手机。 独孤城从衣兜中摸出手机扫一眼,是小天予打来的。 他冷冷睨了墨鹤一眼,收了呈飞翔姿势的手臂,双腿一抻,轻巧落到地上。 走至无人处,接通电话,独孤城原本孤冷的脸柔和了一分,道:“沈天予,找师父有事?” 小天予稚嫩的嗓音说:“师父,你到了吗?” “到了。” 小天予小大人似的叮嘱道:“师父,注意安全。” “放心。” “师父。” “嗯?” 安静了几秒钟,小天予把电话挂断了。 独孤城唇角微微扬了扬,知道这小孩是想他了,挂断电话,是怕自己哭鼻子,会被他说。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是关门弟子,也是胜于儿子的感情。 独孤城也想念他。 想得心里微微扯痛。 懒得与墨鹤计较了,独孤城抬步朝房间走去。 吴嵘上将急忙跟上来,对他说:“独孤先生,我带您去房间休息。” 初见面,他称呼的是“你”,现在换成了“您”。 独孤城表情高冷,略点一下头。 随吴嵘上将进了自己的房间。 独孤城冷冰冰地提醒道:“那五架飞机,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否则后果自负。” 吴嵘上将嘴上答应着,心里实在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十万大军? 小矮人吗? 可是再小的矮人,五架飞机也塞不下啊。 见独孤城不是太好说话的样子,吴嵘上将客套了几句,很快离开。 出门恰好遇到正上楼的墨鹤。 一模一样的两张脸,身高发型衣着都差不多,吴嵘上将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哪怕盯着细细打量,也分辨不出他脸上贴的是面具。 这面具做得太真实了,像自己的皮肤。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他再一次惊叹华夏国的神奇,语气恭敬地对墨鹤说:“墨先生,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手下的人,千万别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墨鹤颔首不语。 擦肩而过,吴嵘上将还想说,能教我轻功吗? 奈何身份摆在这里,言谈举止必须要深沉稳重,没好意思说出口。 很快顾逸风和戴口罩的元峻也上了楼。 吴嵘上将热情地说:“二位的房间也已经收拾好了,快去休息吧。” 顾逸风道:“不急,我们商讨一下作战计划。” 第1746章 正式开战 吴嵘上将求之不得。 这两天快被煎熬死。 元仲怀夸夸其谈,纸上谈兵,青回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墨鹤更是惜字如金,满脸的不耐烦,终于来了个能正常交流的了。 吴嵘将军连忙将顾逸风和随后而来的元峻,请去自己的办公室。 坐好,上茶。 吴嵘上将将舟舟画的那张画风幼稚的地图,和墨鹤新更改的地图,交给二位。 顾逸风和元峻拿起地图细细察看。 让吴嵘上将惊喜的是二人颇懂兵法和战略战术,尤其是戴口罩那位,提出的很多战略计划同他不谋而合。 一看就是有过实战经验的,是受过系统的专业教育的。 不像其他几位。 吴嵘上将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心中暗暗猜测他的身份。 一个小时后,三人商定好三天后的初步作战计划,元峻起身离开。 顾逸风随后也要告辞。 吴嵘上将叫住他,悄声问:“逸风公子,戴口罩那位先生是什么身份?可否告知?” 顾逸风道:“他的身份不方便告诉你,但他是专业的,战略相关可以跟他商量。” 吴嵘上将一怔,“难道是贵国某位将帅家的公子?” “差不多。” 吴嵘不由得暗自猜测起来。 猜了一圈,都没猜到,元峻是华夏国曾经的最高将帅之一的亲孙子。 接下来泰寮二国的援军相继来到。 让顾逸风意外的是,并未在此地见到顾谨尧和他的战友们,打电话也不接,联系不上。 三天后。 夜晚。 按照计划,吴嵘上将亲自率领一支由缅泰寮三国组成的精兵,夜间偷袭毒枭老巢。 一行人穿着和雨林差不多颜色的迷彩服,伪装好,悄悄潜入密林中。 远程大炮对准毒枭的南大门。 几炮轰下去。 将毒枭老巢的南大门轰开。 里面瞬间炸了锅。 这是金三角的毒枭们,头一次遇到如此赤裸的上门挑衅。 往常都是手下人在外面行犯罪之事时,被劫住,发生冲突。 许是盘踞此地肆无忌惮惯了,毒枭头目坤啸哪受得了这等羞辱? 当即派手下人率了一只千人精兵出来迎战。 远程大炮对准吴嵘上将和手下士兵隐藏之处,ak步枪疯狂扫射。 吴嵘上将等人隐在连夜挖好的战壕里,时不时地给他们来一炮。 这一夜,战火纷飞,炮火连天,听得周边的人胆战心惊。 仗打到后半夜,吴嵘上将带人撤退。 对方也已经疲惫。 双方各有损伤。 与此同时,元仲怀被迫率领一支敢死队,沿着密林往里冲。 青回隐在附近丛林中,用蛊控制元仲怀。 元仲怀骂天骂地骂元伯君骂元峻骂青回骂墨鹤骂吴嵘上将骂顾逸风骂那个戴口罩的神秘人,骂了一圈,缅泰寮那么多将士不用,非得让他往里冲。 这分明是让他去送死! 他的鸿鹄之志还未实现,就这么挂了? 实在不甘心! 还未冲进南大门,元仲怀就被守在外围的毒枭逮捕。 被五花大绑捆住,带到毒枭头目坤啸面前。 坤啸亦是华人。 是上世纪逃到金三角的败寇之后。 他盯着垂头耷耳的元仲怀,命令道:“抬起头来!” 他想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居然敢夜闯他的老巢? 这里重兵把守,且人人都有精锐武器,明知是来送死,还硬往里闯的,必须是条铁血硬汉。 元仲怀缓缓抬起头。 坤啸看到一张四十余岁的男人脸,国字脸,浓眉大眼,五官立体英武,眼神却慌乱胆怯。 坤啸不由得起疑。 这五官像是不怕死的面相,可这眼神,分明是胆小怕死之人才有的眼神。 好奇怪的人。 他身后一人盯着元仲怀的脸,面色突然巨变,瞳孔放大,嘴唇微张,脸色发白,后背冒出冷汗。 那神情像是见了鬼! 反应过来后,他迅速凑到坤啸身边,弯下腰,嘴唇贴到他的耳朵上,手拢嘴巴,小声对他说:“大哥,这人是条子!二十多年前被我亲手宰了,皮剥下来给您做了一面鼓,肉也割下来给您做了下酒菜。可他居然活了!死而复活!这人不是人,怕是鬼!” 坤啸面色微变。 他是不信鬼神邪说的。 他扭头问:“你确定,没认错人?” “千真万确,没认错!这人姓国,叫国煦,云城人,曾多次乔装打扮潜入我们内部,伙同云城缉毒警端了我们设在中缅交界的近百个点,害我们损失惨重。他胆子太肥,后来又乔装潜到我们大本营内部,被我识破,亲手打死。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坤啸命令道:“你去他身上搜搜,看有没有能证明他身份的证件?摸摸他的手,有没有温度?鬼是没有体温的,也没有影子。” 这人叫坤鸷。 坤鸷听命,缓缓朝元仲怀走过去。 走到离他三米时,看了看地上,地上有影子。 可坤鸷心里还是发毛。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慢慢朝元仲怀的脖子伸过去,忽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上。 窒息的感觉瞬间袭来! 元仲怀呼吸不上来,眼珠瞪大,冲坤鸷说:“我不是,我不是……” 他想说我不是国煦,可是喉咙像被塞住了,有毛毛糙糙的虫子堵在嗓子眼,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那是青回的本命蛊蜈蚣在作祟! 坤鸷感觉到了他脖子上的温度,心里的恐惧消失了几分。 他弯腰在他身上摸,几个兜摸遍了,摸出一张签证。 签证上的名字,正是国煦,照片也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样,年龄也和国煦的年龄能对上。 “啪!” 签证掉到地上! 坤鸷拔出枪就冲元仲怀开,脸已经没有人色。 因为手抖,连开几枪,都打偏了。 坤鸷以为他是鬼,打不死。 吓得他拔腿就跑,边跑边吼:“鬼!鬼!大哥,他就是鬼!快把他拉出去烧了!” 坤啸盯着元仲怀若有所思,“先别烧,这人不是鬼。你看,他有影子,这人身份有古怪。来人!把他带下去,先关起来!” 很快,门外的手下走进来,将元仲怀带走,关进他们打造的牢里。 坤啸拿起茶杯刚要喝茶,忽听外面人声鼎沸,战鼓齐鸣。 仿佛有数万大军近在眼前。 坤啸急忙喊道:“来人!外面什么情况?” 有人匆忙跑进来,单膝跪下报:“老大,不好了,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坤啸一怔,噌地站起来,“包围?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包围我们?” “缅泰寮三国联军,还有一帮神秘人。” 坤啸大发雷霆,“为什么没有提前监测到?监控室、监测器、瞭望塔,到处都有人值班,为什么没有一人来报?都睡着了吗?” 手下慌乱地说:“除了攻打南大门的那支兵,监控全无异样。刚刚发现监控画面全部被静止了,监测器也被人为破坏。” 坤啸抓起茶杯扔到那人头上,“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他迈开大步朝楼顶走去。 拿起望远镜朝外看。 见外面一圈围满了戒备森严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 往常这帮人是怕他的,从来不敢跟他们正面杠,都是打迂回战术,小打小闹。 这是突然哪来的胆子? 坤啸朝手下副官一挥手,“召集全部人马,备上武器,给我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副官听令,将命令传下去。 没多久,老巢内五万大兵集齐,人手几部最先进的武器。 坤啸亲自指挥,“兄弟们,给我冲啊!今日不成仁,便成鬼!打赢了,跟着大哥吃香的喝辣的!” 五万大兵抱着枪朝外冲去,脚步声震天响。 忽然天空一片阴翳,奇怪的怪鸟声传来! 星星和月亮被挡住了! 众人抬头。 只见数万只黑色怪鸟铺天盖地,挥舞着翅膀,朝他们俯冲下来! 那鸟嘴尖长锋利,爪子如钩,眼珠绿幽幽的,像饿惨了的狼眼! “啪啪啪啪啪啪!” 众人将枪拉掉保险,纷纷对准鸟开枪。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连连!响彻云霄! 持枪的毒枭们有被啄掉眼珠的,有被咬掉鼻子的,有被抓断手的,有被咬烂脸的…… 凡是被怪鸟咬到的人,身体迅速变黑,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腐烂。 坤啸拿望远镜在楼顶看到这一切,脸色顿时巨变,面如死灰! 这次是碰上硬茬了?还是活见鬼了? 第1747章 尸横遍野 面色铁灰的坤啸,咬着后槽牙厉声指挥手下副官:“上炮!高射炮!把这些怪鸟统统给我轰下来!快去!” 副官不敢耽搁,立马将命令下达下去。 一架架最先进的高射炮被从仓库里迅速拉出来,炮手们瞄准,对准天上的黑鸟。 “轰!轰!轰!轰!轰!” 炮声震天! 无数只黑鸟被炸得血肉模糊,纷纷掉落到地上。 到处都是烧焦的糊味。 但是架不住鸟多,且不怕死,无数只黑色怪鸟前仆后继地朝毒枭们冲过来,飞翔姿势凌厉快疾。 那帮黑鸟仿佛有灵性似的,冲到炮手面前,去啄他们的手,啄他们的眼珠,并迅速将之吞入腹中…… 凡是被啄到的毒枭没多久就中毒歪倒在地。 忽然天空轰鸣! 无数只战斗机开过来! 炮弹轰隆轰隆地往下投放。 在毒枭们中炸开了花! 将一个个人炸得皮开肉绽! 一时之间,死伤无数。 十多分钟后,地面突然一阵强悍的震动! 尘土飞扬,万蹄奔腾! 剩余三个坚不可摧的大门被撞开! 从门外冲进来无数只狼、野猪、黄鼠狼、蛇等,空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群群的蝙蝠。 那些饿极了狼和野猪等,两眼放绿光,见人就撕咬。 这不是普通的狼和野猪,是打小被独孤城的徒弟喂食毒蛇肉、蝎子、蜈蚣的狼和野猪。 凡是被它们咬到的,没多久,身体就硬了。 蛇也不是普通的蛇,是眼镜王蛇,又称“过山峰”,奔跑的速度极快,时速可达八千米。 眼镜王蛇剧毒。 凡是被它们咬到的毒枭们很快眩晕麻痹,抽搐倒地,再也没有战斗力。 坤啸举着望远镜,双眼腥红,死死盯着下面,浑身开始发冷,发抖。 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想他自祖辈起便盘踞在此地,倚仗易守难攻,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日子一直过得十分安逸,即使偶有战争,死伤极少。 可今晚,短短时间,他的五万精兵已死伤过半。 他的五万精兵! 他引以为傲的五万精兵! 拥有最先进的武器,高射炮、精锐步枪、手枪、手榴弹、航空炮等等,可还是被这些不知哪来的层出不穷的怪鸟、狼、野猪、眼镜王蛇,咬得死的死,伤的伤,昏迷的昏迷。 身后传来副官的声音,“老大,我们快顶不住了!直升机马上就到,咱们坐直升机跑吧?” 坤啸不甘心,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我不跑!我坤啸誓要死守卫大本营!” 副官拿望远镜瞅着下面尸横遍野、惨不忍睹的画面直胆寒。 放下望远镜,他苦心劝道:“大哥,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敌我力量悬殊,我方只有差不多五万精兵,对方仅天上这些飞的怪鸟就有好几万只,还有数万头狼、野猪、蛇,战斗机也出动了,外围还有几万精兵。咱们现在撤,还能保存一点兵力,硬打下去,恐怕要全部覆灭!” 坤啸下颔骨咬紧,面容狰狞,眼神阴狠盯着楼下。 腥红的眼里满是阴鸷、愤怒、不甘、难以置信和仇恨! 突然他一甩手,恼怒地嘿了一声,喊道:“来人!” 外面人迅速跑进来,眼里皆是恐惧和慌张。 坤啸道:“去把刚抓的那个俘虏带过来,跟我们一起走!” 手下人听令,很快让人把五花大绑的元仲怀带过来。 元仲怀看看下面尸横遍野的战场,再看看满脸阴狠的坤啸,眼珠微转。 心里怕是怕的,慌自然也慌,因为两方交战,刀剑无眼,命悬一线,他随时都有死的可能。 已经很多年没上战场了,养尊处优惯了,不适应如此高压高危的环境。 但现在乱也有乱的好处,他可以找机会逃跑。 能逃出去就好。 活着就翻身的机会。 坤啸又吩咐手下人:“所有直升机全部到位,带着兄弟们一起跑!” 手下人领命去安排。 元仲怀不由得惊诧,随即自嘲地笑了笑,看,毒枭都比自己的亲大哥讲义气。 亲大哥送他上战场,要置他于死地。 无恶不作的大毒枭头目,逃跑前,却把手下人全带上。 很快,一架直升机在天台降落。 无数架直升机在下面空地降落。 坤啸亲自用对讲机联系众人:“兄弟们,上直升机,咱们先撤!” 众毒枭纷纷往直升机上爬。 奈何那些黑色怪鸟、眼镜王蛇、蝙蝠和野狼、野猪等等紧追不舍,跟着上了直升机。 毒枭们纷纷开枪。 动物军们一通疯狂撕咬。 双方伤亡惨重。 等数架直升机皆盘旋在天上时,坤啸才登上直升机。 元仲怀一起被带上去。 坤啸的直升机混进其他直升机队伍里,在他们的掩护下,迅速朝远处飞去。 元仲怀这才知道,这个坤啸并不是讲义气,而是他单独逃,很快就会被缅泰寮联军击落,但是数架直升机混在一起,容易掩人耳目。 他蹲到座位下,尽量降低存在感。 坤啸也脱了衣服,盖住头,怕被对方直升机里的人发现。 坤啸忽然问同样拿衣服遮脸的副官:“坤鸷呢?怎么不见他呢?他跑出来了吗?” 副官道:“阿鸷小爷应该早就跑了。是他让我来劝您走的,他说,命在,我们就有希望重返家园,再筑辉煌。” 坤啸骂道:“没出息的狗东西!平时看着张牙舞爪,挺有血性,关键时刻吓破了胆!” 他猛一扭头,看向躲在座位下的元仲怀,“你!过来!” 元仲怀被毒枭小喽啰推过来。 坤啸打量他几眼,吩咐道:“等会儿若有人拿炮轰炸我们的直升机,就把他推到机窗前。这是他们的人,他们不会连自己人都杀。” 元仲怀一听,吓得寒毛直竖,连忙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不把我推到机窗前,他们还想活捉你。把我推到机窗前,你我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直升机旋翼桅杆顶部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有自知之明!” 第1748章 愈战愈烈 那是青回的声音! 哪怕直升机飞翔声嗡嗡,战火轰鸣,元仲怀仍听到了青回的声音。 他就像个梦魇一样死死缠着他。 元仲怀脸色登时一白,急忙对坤啸说:“有人!直升机顶上有人!快,快拿枪把他打下来!他叫青回,很邪门,会下蛊,等他进了直升机,我们想逃都逃不出去了……” 话未说完,他面孔忽然变得狰狞起来。 噗通一声,整个人倒在地上,他捂着肚子疼得呲牙咧嘴,惨叫声连连。 坤啸朝副官使了个眼色。 副官拿起双枪就朝机窗口走去,一边借着机舱掩护,一边朝青回所在位置射击。 青回手持元峻给的格洛克18型全自动手枪,朝那副官开去。 可是他身处的地方是直升机的旋翼桅杆顶部,直升机在高速飞行,十分危险,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他以前没练过枪,全靠这几天的临时恶补。 时间空间受限,无数颗子弹射出去,一发都没打中副官。 反倒是副官射出来的子弹,数次擦着他的头发、手臂、肩膀飞过去,将他的头发烧焦,衣服擦破。 他伸手去兜中摸出乐器,吹起来。 奈何人在直升机上,直升机在高空中,他的蛇将、蝎兵、蜈蚣军上不来,驯的毒蚊、隐翅虫等也飞不到这个高度。 青回忍不住骂了句粗话。 干他仙人板板的! 刚骂完,一发子弹划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 青回觉得头皮麻了,腾出手一摸,一手的血。 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疼。 巨疼,脑子嗡嗡的。 在机舱内抱着肚子打滚的元仲怀,强忍腹痛,仰起头,冲毒枭的副官喊道:“快!打死他!打死他!那些黑色怪鸟、蛇、狼,就是他招来的,只要打死他,那些鸟和野兽会全部失去战斗力!” 闻言,坤啸忽地从腰间拔起双枪,来到能射击的位置,冲青回开去。 两人四枪。 无数颗子弹嗖嗖嗖地朝青回射过去。 青回趴在旋翼桅杆顶部,一边要稳住身子,一边要躲避子弹,情况十分危急! 只有躲避的份儿,无法还击。 生死攸关! 青回想到虞瑜,那个骄傲、美丽、干练又有点任性,嘴巴不饶人的女强人白富美,他的妻子。 他这样的愣头青,从大山里出来,没有像样的家世,没有文凭,没有英俊的外貌,连最起码的人情世故都不懂,能娶到那样优秀的妻子,是祖坟冒青烟了。 死了,也不枉来这一世。 可是他舍不得死。 他舍不得虞瑜,舍不得他柔软美丽的爱妻。 说好的,要和她生个虞舟,生个虞青遇…… 此时晨色熹微。 一架军绿色军用战斗机呼啸着朝这边飞过来。 青回看到驾驶直升机的人戴着口罩,浓眉峻眸。 是元峻! 青回一手抱紧旋翼桅杆,身形晃荡,躲避着子弹,挥起另一只手冲直升机内的元峻喊:“这里!快!” 声音太吵,元峻在机舱内,隔着机窗玻璃,听不清。 但是他看到了青回。 他迅速调转方向,驾驶直升机靠近青回待的直升机。 坤啸冲手下人吼:“发射航空机炮,把靠近我们的那架战斗机打下来!” 手下人听令,立马调动航空机炮,瞄准。 青回看到了。 他立刻用无线电联系元峻:“快走!危险!” 元峻调头,绕到坤啸的直升机尾端。 咬得太近,对方没法开炮。 青回忽觉头顶有黑影袭来。 以为是毒枭的直升机,他猛然抬头,大脑瞬间惊得空白。 看到一道身影旋在高空中朝自己飞过来。 面孔孤冷高傲,身形傲然修长。 是师父独孤城! 也可能是伪装师父的墨鹤! 情况危急,青回没有时间分辨,冲他喊道:“师父,别过来,危险!” 那身影迅疾下沉,降到青回身边,伸手抓住他,就往上拽。 青回死死抱着旋翼桅杆不肯松手,仰头冲他喊:“师父,你走!别管我!我的本命蛊,在里面!” “喊它出来!” 青回大声道:“元仲怀、毒枭头也在里面!” “交给战斗机!太危险!快跟我走!” 青回知道了,这不是师父,是墨鹤。 师父不会说这么多话,会直接把他打晕,强行带走。 忽然间就原谅了墨鹤,原谅他这几天欺骗自己。 墨鹤用力抓着青回的手臂,在直升机上空左躲右闪,躲避毒枭们射击的子弹和炮弹。 他冲青回喊:“快!快叫出本命蛊!跟我走!别盲目自大!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 青回想喊出本命蛊,又怕放走元仲怀,放走大毒枭头子,到时没法向舟舟交待。 子弹不时穿梭,炮火连天! 墨鹤由不得青回再犹豫,以手背为刀,朝他后脑勺砍去。 青回只觉后脑勺一麻,大脑眩晕呆滞。 抱紧旋翼桅杆的手无力松开,身体腾空。 他被墨鹤抓住朝更高的方向飞去。 见青回离开,元峻把战斗机交给其他人驾驶。 他走到航空机炮前,瞄准坤啸乘坐的那架直升机,发射炮弹。 刚才青回在,不方便开炮,会伤到他。 轰隆一声,坤啸的直升机机舱位置被炸掉半边。 风灌进来。 直升机摇晃几下,往下沉去。 副官惨叫着坠落到地上,瞬间摔成残骸。 这架直升机是坤啸特用的,非常结实,机身结构为传统的全金属截面半硬壳短舱加尾梁式结构,尾梁和带固定平尾的尾斜梁,主要材料为铝合金,尾部用一些钛合金和高强度钢。 虽被击中,但并没有一炮而炸。 元仲怀的位置靠近直升机尾翼,逃过一关,吓得他迅速往后挪,身体横在夹缝里。 坤啸被打红了眼,冲手下人吼:“开炮!干死他!干死他!” 手下人急忙将航空机炮对准元峻乘坐的战斗机。 可是对方机手太狡猾,飞翔速度丝滑,很难瞄准。 元仲怀冲坤啸喊道:“杀青回!杀了他和他师父!怪鸟怪兽全军覆没!” 坤啸想打烂他的嘴! 眼下他连逃生都难,怎么去杀青回和他师父? 坤啸用无线电联系其他直升机上的手下,“围过来,保护我!快!解决掉那辆军绿色战斗机!” 手下听令,纷纷将直升机开过来,将元峻的战斗机围起来。 无数航空炮弹冲他的战斗机袭来。 元峻瞄准坤啸直升机的驾驶舱,“轰隆!” 又是一声炮响! 直升机驾驶舱被打烂,剩下的直升机残骸和各种金属配件不停往下坠。 活着的人疾速穿救生衣。 坤啸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救生衣,迅速撕开包装,从头部套进去,扣好带子系紧,拉动红色充气手柄。 救生衣自动充满气。 他又拿起降落伞。 元仲怀急了,没人腔似的冲坤啸大喊大叫:“大哥,还有我!我不是国煦,是元仲怀!元宗勋的二儿子!元伯君的亲弟弟!我被人易容了!救我!救了我,你才不会死!我会向我爸帮你求情!” 本来坤啸想让他和直升机残骸一起坠落爆炸。 一听这话,他眼前一亮,重燃希望。 这不是普通的俘虏,是华夏国的命脉! 他急忙朝元仲怀走过去。 将他身上的绳子迅速解掉,给他穿上救生衣。 下面已经不是山,是海。 坤啸抱着元仲怀往下跳! 时间差不多时,他打开降落伞。 二人朝海面坠落。 元仲怀不得不佩服这个大毒枭头子,不只狠辣,冷静,还理智,会审时度势,能在短短时间内抓住关键,还会跳伞等求生技能。 难怪能盘踞在金三角雄踞一方。 “砰!” 一声巨响。 二人坠落到海面上。 剧痛袭来,四肢百骸无一不疼,元仲怀却笑了。 知道疼就好,疼就是没死。 环视一圈,四处皆是海,不知是什么海,但是已经远离毒枭老巢,远离青回和吴嵘上将,远离墨鹤独孤城顾逸风。 元仲怀看向坤啸,佯装讨好道:“坤啸大哥,以后我跟着你干。我打小熟读孙子兵法,有谋有略,是我爸引以为傲的儿子。有我相助,你不仇东山再起!” 坤啸刚要开口。 头顶上空忽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你们高兴得太早了!” 第1749章 舍身救他 元仲怀如惊弓之鸟,慌忙躲到坤啸背后。 这才敢仰头去看。 只见两道修长身影从半空中迅速降下来,离近了看,是顾逸风和青回。 二人落到大海旁的礁石上。 他们用的是一种改良版的翼型降落伞,可人为控制。 刚才说话的是顾逸风。 青回头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 元仲怀怕极了青回。 恨死他动不动就驱动本命蛊,来折磨他。 如果青回死了,他体内的本命蛊说不定也会死。 元仲怀压低声音对坤啸说:“大哥,杀了青回!杀了他,那些鸟兽就会停止攻击你的手下!杀了他,替你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他还未说完,坤啸已经举起手中的枪,对准青回的脑袋。 “砰!砰!砰!” 他连开三枪。 青回迅速闪开。 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在海上打出一个个浪花。 顾逸风摸出手枪对准坤啸心脏位置射击。 坤啸迅疾躲开,头往下一扎,朝海底深处游去。 顾逸风朝他消失的方向连开数枪,并没有血水冒出来。 青回急忙从口袋中摸出乐器,放到嘴边吹起来。 这次时间充裕,他带上了他的蛇将蝎兵和蜈蚣军。 无数条蛇从翼型降落伞悬着的箱子里跑出来,游入水中,去追坤啸。 顾逸风拿枪对准元仲怀心脏位置,同时从兜中掏出手铐,对他说:“上来,否则我一枪打死你!” 短暂慌乱后,元仲怀游到礁石边,爬上去,举起双手,道:“逸风,别杀我!我被坤啸的人抓起来,关进牢里,看到里面关了很多人,有很多是我们的同胞,应该是缉毒警的卧底。只要你别杀我,我可以带你去救他们。” 顾逸风知这人奸猾,不上当。 他将他的手别到背后,咔地一下铐住。 “砰!砰!” 他朝他的小腿处连开两枪! 血液四溅! 滴落到灰黑的礁石上。 元仲怀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疼得他直翻白眼,差点晕过去。 他无力地瘫在崎岖的礁石上。 礁石形状不规整,硌人,可是那点疼,跟小腿处的弹伤比,不值一提。 元仲怀目光愤恨瞪着顾逸风。 但凡有一日,他能活着回国,第一个要手刃的就是顾逸风,还有青回。 青回抬脚踢了他的残腿一脚,骂道:“叛国贼!” 元仲怀本就疼得死去活来。 青回这一脚,差点把他送上西天。 他头一歪,佯装“晕死”过去。 清醒着,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折磨,不如装晕,还能少受点罪。 顾逸风抬眸远眺,看向前方海面,这些蛇去追坤啸,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是不是被坤啸逃了? 蛇在水中要比人灵敏,如果连它们都抓不到坤啸,其他人更难抓到。 这个毒枭头子水性够好,人也够狡猾。 难怪能在此地盘踞多年,为非作歹。 顾逸风拿起手机拨打元峻的手机。 一直打不通,他应该还在天上驾驶战斗机,同敌方作战。 顾逸风又拨打吴嵘上将的电话,响了好多遍,对方才接听。 手机里是炮火轰鸣的声音。 顾逸风提高嗓音道:“吴上将,我和青回已经找到元仲怀和坤啸,他们没死,但是坤啸逃到了海底,请支援!” “明白!我马上派一队水性好的兵,赶过去同你们汇合!” 顾逸风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吴嵘上将挂电话,当即从手下人中挑出一批水性极好的组成一支精锐部队,前去找顾逸风和青回。 十多分钟后,一支由百人组成的精锐部队,乘坐数辆越野车赶过来,同时还拖来一辆快艇。 问清楚状况后,百人穿戴好潜水装备,纷纷跳入海中。 青回也要跳下去,同他们一起抓坤啸。 顾逸风拦住他,“你有伤在身,小心伤口感染,会游泳不代表能在水下作战。你是为舟舟而来,我得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青回鼻子发出一声哼,抬脚又去踹元仲怀的腿。 泄愤似的一脚。 踹得元仲怀钻心的疼,却不敢睁眼,更不敢有任何反应。 顾逸风抓着青回,纵身一跃,上了快艇。 又折回来,抓住元仲怀的手臂,直接将他扔到快艇上。 这一扔,摔得元仲怀灵魂差点出窍,疼得四肢百骸仿佛散架。 他在心里把顾逸风骂了又骂。 看他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没想到行事如此残忍! 顾逸风发动快艇,带二人来到海岸边。 青回立在岸上,双眼死死盯着海面。 担心他驯的这批蛇。 辛辛苦苦驯出来的,千万别出事。 上百人的精锐部队在茫茫大海中,搜捕了将近四五十分钟后,才浮出水面。 与之一同上来的还有坤啸。 坤啸双臂被别到背后,用手铐铐住,吴嵘上将的人拿枪顶着他的脑袋。 他的腿上和身上缠着无数条长蛇。 腿和手臂在流血,脸上也有血,因为失血,脸色苍白,但他仍一脸阴狠,丝毫怕死的模样都没有。 一行人上了岸。 坤啸双眼阴鸷死死盯住青回。 青回同样冷着双眼盯住他。 要不是吴嵘上将的人拦着,他能上去割掉他半边脑袋。 众人开始脱身上的潜水装备。 青回拿起乐器放到嘴边吹起来,将蛇收好。 顾逸风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吴嵘上将打来的。 顾逸风走到背风处接听。 吴嵘上将问:“逸风公子,坤啸抓上来了吗?如果人手不够,我再派一支队伍过去。” 顾逸风道:“人已经抓到了,正要告诉你,我们马上返程。” “他手下几个头目都被抓到了,但是跑了一个叫坤鸷的,我已经下令去抓捕。地下有密室,有迷宫,让他活着回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审问他,有很多相关案件要破。” 顾逸风懂。 大毒枭会有很多团伙,以及位于世界各地的合作方。 抓活的,比打死作用更大,可以顺藤摸瓜,查出与他合作的毒枭团伙,这样才能将天下毒枭一网打尽。 顾逸风道:“明白。” “注意安全,坤啸那人很狡猾……” 顾逸风刚要接话,坤啸已经将手铐悄悄打开。 他迅速抢过身旁那人的枪,就朝顾逸风的背开枪。 子弹嗖地一声飞过来。 顾逸风正跟吴嵘对话,忽觉后背寒气凛然,是危险的信号。 他迅疾转身。 还没反应过来,青回已经闪身挡住子弹。 子弹穿过他的胸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所有动作都慢下来。 众人惊住。 顾逸风扔掉手机,飞到青回身边,一把抱住他…… 第1750章 九死一生 吴嵘上将的兵迅速将坤啸制住,重新铐上手铐。 为首的队长拔出腰间的枪,对准坤啸的手就是两枪。 打断了他好几根手指。 顾逸风抱着青回朝越野车狂奔而去,边跑边冲那些人喊:“快!快送青回去医院!快!” 他上了车,将青回小心地摊放到后座。 士兵急忙跳上车,发动车子。 紫红色的血从青回胸口溢出。 染红了他青色的衣赏。 顾逸风嗓音黯哑冲青回喊道:“青回!青回!” 青回眼皮发沉,浑身无力,几近虚脱。 他缓缓蠕动嘴唇,默念咒语,想召回本命蛊。 可是失血太多,伤口太疼,疼得他耳鸣眼花,大脑眩晕,脑部一片空白,像旧时黑白电视里的雪花,念了半句,就记不清后面繁复的咒语了。 顾逸风脱下身上外套,将布料撕开几道,帮青回止血。 可是血止不住。 很快将布料染红,血滴到车子地毯上,触目惊心。 顾逸风冲开车的人喊道:“快!加速!” 那人答应一声,将油门一踩到底。 越野车几乎在路上飞起来。 青回眼皮越来越沉,嘴唇白得像纸,脸色惨白,没有人色。 顾逸风抓住他的手,下颔骨咬紧,唤道:“青回,你别睡,听到了吗?别睡!” 青回眼睛闭得只剩一道缝,白眼直翻,费力地蠕动嘴唇。 顾逸风俯身将耳边贴到他嘴上。 听到他在无声地说:“瑜,瑜……” 顾逸风急忙道:“我马上打电话给虞瑜,让她来缅国。青回,你一定要撑住!” 青回眼皮动了动,无声地喊:“蛊,蛊……” 他想召回元仲怀体内的蛊,可以给自己力量加持,奈何脑子晕得不清醒,实在想不起咒语。 他撑着所有力气说:“师,师父……” 顾逸风连忙道:“明白,打电话叫你师父来,对吗?” 青回吃力地点点头。 顾逸风摸出手机拨打独孤城的号码。 奈何独孤城正在毒枭老巢,忙着指挥数万鸟将兽兵,对付毒枭残余兵力。 这种事需要全力以赴,不得分心。 独孤城的手机是关机的。 顾逸风连打几遍,都打不通。 他放下手机,重新抓住青回的手说:“独孤叔叔很快就到,你一定要撑住。” 青回已经无力回话,眼睛沉重地闭上。 渐渐失去意识…… 一路风驰电掣,车开到医院。 急诊科的医生早已经抬着担架等候在大门外,将青回抬到担架上。 飞快地往急诊科手术室跑去。 等独孤城得知消息赶过来时,青回的抢救手术陷入两难。 x光照射显示,子弹从青回的肋骨打入他的胸腔,在左胸壁深层,几乎是擦着他的心脏和肺。 手术难度极大。 强行取弹会造成大出血,风险极大。 可是不取,子弹留在那里,他也会有生命危险。 独孤城听完医生的话,偏头问顾逸风:“元仲怀呢?” 顾逸风道:“被铐在越野车里了。” “带过来。” 怕元仲怀狡猾多端,顾逸风亲自去停在急诊楼附近的越野车里,带他过来。 元仲怀仍在装死,瘫在后备箱里一动不动。 顾逸风一脚踹到他腿上,厉声道:“再装死,我送你下去见阎王爷!” 元仲怀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顾逸风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拎下车,带到独孤城面前。 独孤城盯着元仲怀,忽然出手捏住他的下巴。 元仲怀本能地张开嘴。 独孤城嘴唇微启,念动咒语。 一道黑影子嗖地一下从元仲怀嘴里飞出来。 是一条通体黑红发亮的蜈蚣。 独孤城将元仲怀甩到地上,继续念动咒语。 顾逸风将手术室的门推开一道缝。 蜈蚣顺着那道缝飞进去,飞到躺在手术床上的青回身边,走谷道,钻进青回体内。 原本昏迷不动的青回,僵硬的身体突然沉了沉。 独孤城对主治医生说:“好了,给他取子弹吧。” 医生为难,“取子弹,病人会大出血,死亡率极高。若不取子弹,他身体会有种种不适,但是有生存的希望。” 独孤城眼皮微垂,面无表情道:“动,死了算我的。” 医生是华裔,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思考几秒,他扭头对护士说:“让病人家属签字吧。” 护士急忙将手术同意书递给独孤城。 独孤城一字不看,直接掀到最后一页,在需要签名的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 将手术同意书递给医生。 他冷冰冰吐出一个字,“快。” 又从裤兜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递给医生,“塞到他嘴里。” 医生盯着那小药丸,有点迟疑。 独孤城道:“死了算我的。” 医生这才接过药丸,同其他医护人员迅速去消毒,重新走进手术室。 顾逸风盯着手术室的门,问独孤城:“独孤叔叔,青回会活过来吧?” 独孤城冷淡地嗯一声。 “他是为救我……” 独孤城抬手往下压,“他是为救苍生。” 言外之意,你是苍生中的一个,不必自责。 独孤城走到长椅上坐下,闭上眼睛,让自己集中精力,达到化境。 这样才能感知到青回体内的本命蛊。 通过本命蛊,感知青回的身体状况。 又给元峻去了一通电话,商量了一些事后。 顾逸风把电话拨给虞瑜,沉声说:“虞瑜,你马上来缅国一趟吧。元峻会派飞机上门接你,他的人会想办法,让你免签。” 虞瑜心里咯噔一下。 再开口,她眼圈红了,“是不是青回出事了?” “你先来,到了再说。” 虞瑜吸了下鼻子,“青回是不是受伤了?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你说吧,没事的,我很坚强。” 顾逸风沉默数秒,“是。” “伤到哪了?” “胸口。” 虞瑜眼泪流下来,“他要死了吗?” “独孤叔叔来了,他说青回不会死。” 虞瑜哭着说:“是的,他不会死,他就是头犟驴。驴有九条命呢,他怎么会死?” 顾逸风道:“和阿城一起来,路上有个照应。” “好。” 挂断电话。 顾逸风又拨给虞城,“阿城,青回在缅国受伤了,很严重。元峻从当地调了一架飞机,去接你们来缅国。你陪虞瑜一起来,她状态不太好。” 手机里安静了一分钟,虞城才开口:“青回哥会死吗?” “医生说很危险,想保守治疗,不取子弹,但是独孤叔叔让做手术,应该是有把握。你们先过来吧,青回会没事的。” 虞城哭了,“逸风哥,你要帮我好好照顾青回哥。他脾气很臭,不会为人处世,不会说话,有时候让人很烦,但他是个好人。” “是,他是个好人,我会照顾好他,放心。” 刚结束通话,手术室的门突然推开。 顾逸风站起来,迎上去,用当地的缅语问:“护士,青回什么情况?” 护士面色焦急,“病人大出血!急需输血!” 储备的血很快送过来。 可是青回出血太多,缅国又是多战之国,伤亡人员较多。 这家医院是军区医院,来的都是受伤的士兵,今天剿毒枭士兵受伤大批,刚送过来,到处都是需要输血的人。 ab型血储备很快用完。 护士再次推开门冲众人道:“青回是ab型血,医院ab型血储备量不足,你们谁是ab血型?” 顾逸风道:“我是。” “跟我来抽血吧。” 顾逸风随她走进房间。 鲜红的血涌进血袋。 护士抽了400ml停止。 顾逸风道:“多抽一些,留作备用。” 护士抬头看一眼他英俊如玉的面容,有些不舍,犹豫一下说:“最多抽400,抽多了你受不了。” “青回需要多少?” “病人失血严重,当然越多越好。我再去问问别人,抽他们的,正常人抽400已是极限。” 顾逸风语气坚决,“抽我的,我打小习武,身体素质强于普通人。输入太多人的血,青回的身体会有排斥反应。” 护士叹了口气,又抽了他400ml。 血抽完,顾逸风只觉头晕、乏力,面色苍白。 独孤城走进来,从兜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塞到他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 没多久,顾逸风只觉一股清甜之气直冲丹田。 等虞瑜和虞城从岛城飞到缅国,已是四五个小时后。 青回已经从手术室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虞瑜趴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上,盯着昏迷不醒的青回,哭成了个泪人儿。 她一遍遍地喊道:“青回,青回?驴,青驴,你能听到吗?我是虞瑜,你老婆,青驴,你给我爬起来,来接我……” 明知他听不到,可她还是要说。 仿佛这样就能唤醒他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阴沉沉的声音,“莫哭,没死。” 第1751章 深爱无言 担忧、害怕、伤心的虞瑜,神经已是脆弱至极。 听到声音回头,见那人是独孤城。 他是生母郦儿的丈夫,按辈分论,是她的继父。 她转身走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哭着说:“独孤叔叔,我很害怕,害怕青回会离开我。我一直以为我不在意他,和他恋爱是因为我身边没有他这种男人,觉得新鲜。也因为当时感情受挫,破罐子破摔。就连领结婚证也是被他逼着领的,他先斩后奏,领得我一点都不情愿。可是当听到他受重伤,要死时,我才发现,我早已离不开他了。独孤叔叔,我好难过,天塌了……” 心里太乱,她一直说一直说。 顾不得太多,也不管合适不合适。 仿佛只有说话,才能让自己不再那么害怕,不再那么担忧。 崩溃的情绪找到了发泄口。 独孤城平时最忌讳被人触碰身体,活了四十几年,除了郦儿抱过他,再也没有任何异性碰过他的身体。 放在平常,他会一把推开她。 可是她实在太伤心,风尘仆仆赶过来,憔悴得没个人样。 他后背绷直,下颔微微后仰,心中默念,这是郦儿的女儿。 郦儿的女儿就是他的女儿。 他算是她的父亲,抱吧,女儿抱父亲天经地义。 虞城擦擦眼泪,看到独孤城没推开虞瑜,一时有些羡慕。 他也走到独孤城身边,伸出手,从后方抱住他,声音哽咽道:“孤城叔叔,谢谢你救青回哥。你就是青回哥的再生父亲,也是我妹的大恩人。” 同时被兄妹俩紧紧抱着,独孤城越发不自在。 俩人的眼泪全抹到了他的衣服上。 尤其是虞瑜,鼻涕都哭出来了。 他有选择性洁癖,能受得了小天予的屎尿,却受不了这兄妹俩的眼泪。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声道:“都说了,青回死不了,你们还哭什么?” 虞城吓得慌忙松开他,往后退了两三米。 虞瑜仍旧抱着他哭。 “青回!青回怎么样了?” 正哭着,虞瑜听到一道清悦好听的男声传来。 她扭头去看。 见来人长着和独孤城一模一样的脸。 身高也和他差不多高,发型、服饰几乎一模一样。 但身子骨仿佛比他轻盈,步伐也比他洒脱一些,身上的气息没那么沉重。 虞瑜吃惊地望着他,伤心都减轻了。 这是谁? 虞城同样疑惑不解。 顾逸风对来人说:“师父,青回手术已经做完,转入重症监护室了。医生说,能不能醒过来,要看他的造化。” 虞瑜和虞城这才知道,这人是墨鹤扮的。 从前不知道,他竟如此调皮。 墨鹤大步流星走到重症监护室前,隔着玻璃窗往里看。 看了几分钟,他深提一口气,闭上眼睛,用内力凝聚成声音,对躺在里面的青回说:“青回,我是墨鹤。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既然你喊过我几天师父,我自然要帮你一把。虞瑜来看你了,别睡了,快醒过来吧。” 原本昏迷不醒的青回,手指忽然动了动。 幅度极小,且就动了一下,便停止了。 其他人看不到,但是墨鹤看到了。 他继续用内力往里传导声音:“青回,别躺着了。你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怎么跟我争舟舟?快醒过来。” 隔着玻璃,青回听不到虞瑜的声音,但墨鹤的声音穿透力太强。 直往他耳朵里钻。 模糊的意识驱使他,抬手堵住耳朵,手却不听脑子使唤。 他又动了动手指。 这次比上次幅度稍微大点。 在里面护理的医护人员看到了。 虞城和虞瑜也看到了。 虞瑜慌忙松开独孤城,趴到玻璃上,往里看,同时呼唤:“青回,青回,我是虞瑜,你能听到吗?” 奈何她是普通人,没有墨鹤那样的内力。 怎么喊,都无法穿透厚厚的玻璃。 顾逸风走到她面前安慰道:“别着急,三天后就可进去探视。” 说不着急,又怎能不急? 关心则乱。 虞瑜忧心如焚,神经绷得像一根线。 顾逸风道:“你和阿城长途跋涉,该累了,先去休息吧,明天再来看青回。吴嵘上将的人等在外面,去他府上休息,比较安全。” 虞瑜保持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 虞城过来拉拉她的袖子,“走吧,青回哥手指能动,说明他有意识。咱们在这里待着也没用,进不去,还不如回去休息,等明天再来看他。” 虞瑜盯着青回的脸,道:“叫妹夫。” 虞城一怔,“妹夫。” 虞瑜抬手擦掉眼泪,转身对众人说:“回国之后,我和青回会办婚礼,希望大家到时能赏脸来参加。” 顾逸风道:“好,婚礼交给我,我派人去筹备。” 虞瑜红着眼圈笑了。 顾逸风是她曾爱慕过的人。 也是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人。 当初选择青回,心里其实是有遗憾的,将就的成分居多。 可如今,没有了。 青回有他的优点,是最爱她,也是最能降住她的人,一物降一物。 走廊又传来脚步声,还有清脆奶萌的童声。 是舟舟来了。 众人回眸。 只见顾北弦抱着舟舟大步走过来。 一道墨色身影倏地闪过,直冲顾北弦而去,跑到近前,嗔道:“姐夫,这边常年战乱,时局动荡不安,你怎么能带舟舟来?” 顾北弦拿下颔轻轻蹭蹭舟舟柔软的头发,“这孩子非要来。说你们在前线冲锋陷阵,他却躲在后方,良心不安。” 墨鹤拽拽舟舟的小手指,“小毛头,你才一岁多,你来能干什么?” 舟舟奶声奶气,“我能干的很多。” 顾逸风走到几人面前,伸手接过舟舟。 舟舟拿小手摸摸他英俊的脸,又拿小脸贴贴他的脸,小脑袋埋到他怀里撒娇:“爸爸,辛苦了。” 顾逸风道:“爸爸不辛苦,你青回叔叔为了救爸爸,替爸爸挡了一发子弹,十分危险。” 舟舟大眼睛涌出泪珠,小脸绷紧,心里愧疚极了。 如果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不让众人来报仇? 爸爸就不会陷于危险,青回叔也不会因此受这么重的伤。 耳边忽然传来独孤城冷沉沉的声音,“这是青回的劫数,躲不过,不用愧疚。” 舟舟不由得惊讶。 沈天予的师父好厉害,竟然会读心术。 顾北弦走到虞瑜面前,将一个密封的文件袋递给她,“星妍快生了,沈恪来不了,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虞瑜拆开。 里面是两本房产证和一张银行卡。 顾北弦道:“沈恪说,临行前,青回找到他,把这些交给他。他说如果他回不来,卡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把房产证也过户给你。如果以后你想改嫁,就改嫁吧。” 虞瑜抱着红彤彤的房产证和银行卡,默默听着,忽然间泪如泉涌。 第1752章 情定一瞬 青回这个犟驴。 虞瑜一直觉得他不懂爱,不浪漫,不风情,娶她是高攀。 却没想到他对她的爱,是无声的,是深沉的,是用话语表达不了的。 她头一次觉得一个莽夫的爱,居然如此细致,沉重,又浪漫。 她抱着房产证走到重症监护室前,把房产证贴到玻璃上,冲里面的青回说:“青回,我不改嫁,你快点给我醒过来。你说过的,要跟我生一儿一女,儿子叫虞舟,女儿叫虞青遇,你不要说话不算数。” 突然发现,虞青遇这个名字好美好浪漫。 诗情画意。 虞瑜遇到青回,这是他用她独有的方式,向她表达爱意。 这是来自一个愣头青的与众不同的浪漫。 她抱着房产证哭得像个孩子。 是担心青回,也是后悔从前总是嫌弃他,更是感动。 虞城扶她走到长椅上坐下,拍着她的后背说:“早知道你这么能哭,就把叶灵带过来,她比我会哄人。” 虞瑜把头埋到他肩膀上。 他懂什么? 正因为爱哭,女人才能长寿。 担心了哭,害怕了哭,难过哭,开心了哭,感动了更得好好哭一哭。 舟舟从顾逸风怀里下来。 他迈开小胖腿走到虞瑜面前,拿软乎乎的小胖手拽拽她的手叫道:“师母。” 不等虞瑜回应,舟舟扭头问墨鹤:“师爷,青回叔救了我爸一命,我喊青回叔师父,您不介意吧?” 墨鹤觉得这小子,一点点大,个头还没根葱长,却一肚子心眼子。 这种时候跟他提要求。 他能拒绝吗? 墨鹤朝他摆摆手,“你随意,随意吧。” “谢谢师爷!” 舟舟转过头,对虞瑜说:“师母,别难过了,我师父一定会平安醒过来的。” 虞瑜泪眼模糊地摸摸他的小脸蛋,“我不是难过,是开心。” “师母,以后您和师父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会好好爱你们,孝敬你们。” 虞瑜笑笑地望着他。 青回想收他为徒,都想魔怔了。 前些日子一有空就往墨鹤家跑,在他家别墅外面直打转。 如果青回能听到这些话,该从病床上爬起来,围着医院跑三圈吧。 当晚,虞瑜哪儿都没去。 固执地坐在重症监护室外走廊的长椅上。 明知什么用都没有,可她还是要这样守着青回,守着她的爱人。 天快亮的时候,她撑不住了,靠在虞城肩头上睡着了。 噩梦连连。 昏昏沉沉睡到中午才醒。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向重症监护室,问虞城:“青回醒了吗?” 虞城揉揉被她靠得发麻的肩膀和胳膊,“醒了,喊你进去呢。” 他平时爱开玩笑。 虞瑜只当他是开玩笑,抬手捶了他胳膊一拳,嗔道:“这么大的事,你也乱开玩笑,没个分寸,回去让叶灵好好收拾收拾你。” “真醒了,护士刚才出来说,他喊你进去,要见你。我看你睡得正香,没舍得叫你。” 虞瑜倏地坐好,满眼惊喜和不可置信,“真的假的?逸风说三天后,才允许探视。” “那是普通人,青回不是普通人。” 他趴到她耳边,想说青回有本命蛊护体,怕又说了,虞瑜会觉得恶心,便咽下去了,只道:“要进去看吗?我去找护士,给你换防护服。” “要!” 虞瑜噌地站起来,就朝重症监护室跑去。 站起来没走一步,身子就朝前摔去。 腿坐麻了。 虞城急忙扶住她。 缓了好一会儿,她的腿麻才缓解。 虞城扶她去找护士,走了个程序,换上防护服,戴好防护帽、防护面罩,穿上防护鞋套,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虞瑜走进重症监护室。 青回已经睁开眼睛,面色仍苍白,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手背上插着针头。 胸口取弹的地方缠着厚厚的白纱布。 虞瑜习惯了他的犟硬,从未见过他如此憔悴脆弱的模样。 他差点就死了。 她差点就没有丈夫了。 心里揪痛、后怕,眼泪又涌出来。 怕眼泪会有细菌,对青回不好,她仰起头,将眼泪强行压下去。 青回伸了伸手,想抓她的手。 虞瑜急忙把戴着防护手套的手朝他伸过去,轻轻握住。 青回吃力地说:“瑜,真,是你?” 虞瑜红着眼圈笑,“傻驴,不是我是谁?难道你还有别的女人?” 青回蠕动嘴唇着急解释,“没,没有。” 虞瑜道:“知道你没有,好了,不逗你了,少说几句话吧。” 青回点头,目光却朝她的肚子看过去。 虞瑜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很快猜出他的心思,“这才几天,没那么快,要下个月才知道。” 青回张嘴缓缓地说:“对,不,起。” 虞瑜拧眉笑,“傻驴,又说傻话呢,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自,私。” “你不自私,你是最伟大的驴。听逸风说,你为他挡子弹,才受的伤。” 青回费力地翕动嘴唇,“我,知道,你不爱我,想用,孩子,绑住你,我,太,自私。如果,没怀,就离婚,吧。对不起,我不,该,自私地,绑着你。” 这是几年来,虞瑜听青回说的情绪和含义最复杂的一句话。 这么柔软,这么丰富的话,不像出自青回之口。 如果放在从前,她会庆幸终于解脱了。 可是现在,她想给青回一巴掌。 犟驴,明明是爱她的,爱她爱得要死。 猛然来这么一招,是真心话,还是欲擒故纵? 虞瑜硬着嗓子说:“青回,你给我听着,不管我怀没怀孕,我都不会跟你离婚。我昨天已经对独孤叔叔他们说,等你醒了,抓完毒枭,咱们就回国去办婚礼。逸风会帮咱们筹备婚礼,你最好给我乖乖养伤,别给我撂挑子不干,让我丢脸。” 青回睫毛垂下,不出声。 虞瑜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觉得他好像突然变得复杂了。 以前他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的时候,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 如今他话多了,她反而不懂了。 虞瑜深提一口气又说:“舟舟也来了,他喊我师母,喊你师父,墨鹤叔叔同意了。舟舟说他要好好孝敬我们俩,如果让他知道,你要跟我离婚,你觉得他还会认你这个师父吗?” 青回原来晦暗的眼光突然泛出精光,“真的?” “我骗你干嘛?” “见,舟舟。” “还跟我离婚吗?” 青回艰难地说:“不,离,不离。” 虞瑜笑,想捶他。 狗驴。 徒弟比老婆还重要呢。 武痴的脑回路,她这个正常人很难理解。 她握握他的手,“舟舟不会走,护士说,一天只能探视一次,明天舟舟再进来探视你。” 青回抬头朝旁边的护士看过去,磕磕巴巴地说:“让舟舟,进来。我只,对他,说一句,话,就,一句。” 护士道:“你刚清醒,医院规定,重症监护室的重症患者,一天不能见太多人。” 青回蠕动嘴唇,开始默念咒语。 护士听不懂那咒语,但是本能地害怕。 外国人对神秘的华夏国都有种天生的敬畏。 她连忙说:“我去帮你申请一下,如果你因此伤势加重,出现危险……” 青回道:“死了,怪,我自己。” 护士让其他同事去申请。 好在这是军区医院。 这里的医生什么样的患者都见过,什么样的过分要求都经历过。 很快穿着小小防护服、戴着小小防护帽,裹得严严实实的舟舟便走了进来。 青回睁大细长的眼睛,盯住他。 舟舟奶声奶气地喊:“师父。” 青回觉得这声“师父”真好听。 和虞瑜喊他“青驴犟驴”一样好听。 青回抬手,想去摸他的头。 舟舟立马把小脑袋放到他手下。 青回摸摸他戴着防护帽的小脑袋,望着他水汪汪的漂亮大眼睛。 太喜欢这孩子,只当徒弟远远不够。 沉默许久,他张开干涸的嘴唇很慢很慢地说:“舟舟,长大后,娶虞青遇。” 第1753章 战神阿尧 虞青遇,这名字一听就和青回、虞瑜有关。 舟舟长睫毛扑闪,问青回:“师父,虞青遇是你和师母未来的女儿吗?” 青回道:“是。” 要是舟舟是个普通的宝宝,啥都不懂,也就懵懵怔怔地答应了。 可他有前世记忆,这些记忆丰富了他的人生阅历。 知道感情的事不可儿戏。 舟舟眨巴着大眼睛说:“师父,这种事,等我长大后再说,可以吗?我才一岁多,虞青遇还没出生,不着急。” 青回忽然咳嗽起来。 护士急忙走过来。 青回抬手捂住嘴又咳嗽了两声,摊开手,掌心一口鲜红的血。 护士迅速给青回上急救措施。 另一个护士赶虞瑜和舟舟出去。 虞瑜吓得手脚发凉,连声说:“护士,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我老公。” 舟舟也吓得小脸煞白。 青回剧烈咳嗽不止。 他伤在接近心脏位置,每多咳嗽一下,都有可能造成伤口出血和撕裂,十分危险。 每一声咳嗽都仿佛撕扯着虞瑜和舟舟的心。 舟舟被虞瑜拉着往门口走去。 人到了门口,青回还在咳嗽。 舟舟忽然回头,对青回说:“师父,我答应你,长大后娶虞青遇。” 青回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虞瑜觉得青回这驴,可能是在使“苦肉计”。 刚夸完他,又不老实了,连小孩子都套路。 可是她又不忍心由着他咳嗽,这是拿生命在开玩笑。 她不能失去他,不想让他死。 虞瑜拉着舟舟走出重症监护室。 将他带到稍远一点的地方。 虞瑜蹲下,握着舟舟的小手,声音温柔地对他说:“宝宝,别听青回的,他这是挟恩图报,道德绑架。你长大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这事就忘了吧,以后青回身体好了,由着他作,甭理他。” 舟舟端着一张帅气小脸,一本正经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就得言而有信,否则不配在这世上立足。” 虞瑜震撼! 这哪是一岁宝宝会懂的道理? 这人品,这智商,这言谈举止,还有这绝世的容貌,富可敌国的家世,简直无敌。 青回是懂投机取巧的,每次都能精准地抓住机会,一步步跨越阶级。 父亲虞棣处心积虑想和顾家联姻,她和哥哥虞城皆痴恋顾家人,全都无果,可是青回却做到了,终和顾家攀上姻亲。 顾北弦和顾逸风走过来。 舟舟朝顾北弦伸出小手。 顾北弦弯腰将他抱起来,问:“你青回师父有没有好一些?” 舟舟小脸趴到他脖颈里说:“爷爷,我想出去透口气。” 顾北弦懂,宝宝有话要对他说,且是不想让顾逸风和虞瑜知道的话。 他抱着他离开急诊大楼,来到外面的小花园。 舟舟说:“爷爷,我答应师父,长大后娶他女儿虞青遇。等剿灭完毒枭,替国煦报了仇,我的记忆可能会慢慢消失,会忘掉很多事情。如果长大后,我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您一定要阻止我。帮我记着,我是要娶虞青遇的。” 顾北弦沉默了,过了一分钟才开口:“好。” “别让我爸知道,他会左右为难。” “好。” “拉钩。” 顾北弦配合地伸出手指,同他拉了拉钩。 二人返回急诊大楼。 顾逸风迎上来说:“爸,我岳父终于联系上了。” 顾北弦急忙问:“阿尧他们安全吗?” 顾逸风道:“岳父受了伤,他说轻伤,不严重。他们抓到了逃跑的坤鸷,救出关在牢里的数名卧底。” 舟舟大眼睛倏地涌出泪珠。 体内国煦的记忆和力量,驱使他要报仇,立志剿灭毒枭。 可是如今仇报了,毒枭也剿灭得差不多了,还救出了很多卧底。 他的外公,他的师父却全都受了伤…… 顾北弦从保镖拎着的婴儿包里取出小毛巾,帮舟舟擦眼泪,边擦边哄道:“不哭啊,外公一定会没事,别担心。” “我要见外公。” “好。” 顾谨尧同救出的人,都在吴嵘上将的将军府里。 爷孙俩离开医院赶往吴嵘上将的府邸。 保镖和吴嵘上将的人全程护送。 见到顾谨尧的时候,他衣衫整齐,脸上带笑,一点都看不出受了伤的模样。 舟舟觉得外公是故意这样,怕他担心。 怕碰到他的伤口,舟舟不敢让他抱了,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轻声问:“外公,你伤到哪了?跟我说实话。” 顾谨尧笑,“一点轻伤,不值一提,舟舟别怕。” 舟舟固执地问:“到底伤到哪了?” 顾谨尧仍是笑,坚毅面容丝毫痛色都没有,云淡风轻地说:“很轻的擦伤,用不了几天就会好。” 身后传来他旧时战友的声音,“尧哥,你这哪是擦伤?你是胳膊中弹!你们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阿尧哥,右胳膊中弹之后,淡定得像被蚂蚁咬了一口,撕下衣服把伤口一绑,用左手拿枪继续战斗,带我们连剿数百名毒枭,抓到毒枭头子之一坤鸷,还救出十三名卧底和四十名被关押的人。三十年过去了,我尧哥还是铁人一个,战神非他莫属……” 他嘴太快了。 顾谨尧特意叮嘱过,这事不要外传,更不要让舟舟知道。 顾谨尧回眸睨了他一眼。 那战友道:“都是自己人,干嘛要瞒着?再说了,你的伤需要好好养,瞒不住的。” 舟舟大眼睛蓄满泪水。 哭得他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顾谨尧心疼极了。 自己流个血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外孙流眼泪,比他流血,还难过。 他朝顾北弦伸出左手,“把舟舟给我。” 顾北弦盯着他的手臂,“你手臂有伤。” “右手臂受伤,左手没事,不要紧,给我。” 顾北弦拗不过他,只好把舟舟交给他。 顾谨尧单手抱着舟舟,坚硬的声音调柔哄他:“舟舟,别哭啊。你看外公一点事都没有,抱你轻轻松松。外公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待了五年,受伤无数,这点伤真算不了什么。” 舟舟小脑袋趴在他颈窝,无声抽泣。 顾谨尧亲亲他的头发,“不哭不哭,再哭,外公该心疼了。” 舟舟哽咽着说:“对不起,外公,都怪我。” 顾谨尧道:“毒枭危害全世界人民,要不是你,我们不会下决心来剿灭毒枭。我们不来,缅泰寮三国也下不了决心。那么,毒枭会一直逍遥法外,越来越猖狂。像国煦那样的缉毒警会继续被迫害,还有他们的家人会被报复灭门。被毒枭迫害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全世界无数受伤害的家庭损失惨重。我们舟舟这是做了件大好事。” 第1754章 报仇雪恨 顾北弦惊讶地听着。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沉默寡言的阿尧吗?话突然变得这么多。 舟舟治好了他的沉默寡言症。 云瑾都治不好的,舟舟给治好了。 舟舟挣了一下说:“外公有伤,不要抱我。” 顾谨尧唇角微扬,“外公好几天没见舟舟了,很想舟舟,就抱一会儿。” 舟舟小胳膊搂着他的脖颈,拿小脸紧紧贴着他的头,沉默不语。 这是还在伤心自责呢。 顾谨尧暗叹,小孩子太聪明也不好,难哄。 换了别的小孩子,给块糖吃给个玩具,就哄得什么事都没有了。 又抱了两分钟,顾北弦伸手从顾谨尧怀中接过舟舟。 舟舟盯着顾谨尧的右手臂,“外公,我看看你的伤。” 顾谨尧笑,“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没事了。” “我看看。” 顾谨尧脱掉一只袖子。 伤口在右手臂靠近肩头位置,用白色纱布包着。 看不到受伤面积,但能猜出有多痛。 换了普通人,这么重的伤,早就疼得卧床不起了,他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抱他,还可以谈笑风生。 舟舟觉得外公像个铁人。 他扭头看向吴嵘上将的家庭医生,“麻烦帮我外公固定一下手臂,谢谢。” 医生应了声,取来绷带和支具帮顾谨尧固定。 顾谨尧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帮自己缠绷带,笑道:“我这小外孙总喜欢大惊小怪,一点枪伤而已,又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也是华裔,说:“你外孙是心疼你,这小孩子太聪明了。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聪明的小孩。” 哪怕这话都听腻了,顾谨尧仍旧心花怒放。 比夸他自己还高兴。 手臂固定好,顾谨尧对舟舟道:“走,外公带你去看看当年迫害国煦的人。” 舟舟当然想见,但是瞅瞅他打着绷带的手臂说:“改天吧,人已经抓到了,不着急。” “不用,就今天,外公没事。” 吴嵘上将的属下,带几人来到关押坤鸷的大牢。 像坤鸷这种要枪毙的重刑犯,都会被关进地下。 地牢阴冷昏暗。 坤鸷所待的牢房尤其阴冷,弥漫着死气。 隔着铁栅栏,望着戴着手铐脚镣缩在墙角的坤鸷,顾谨尧英俊面容冷沉道:“抓住的那些人都交待了,说当年迫害国煦的就是他。他叫坤鸷,阴鸷的阴鸷,大毒枭坤啸是他本家的一个堂哥。这人人如其名,性格阴鸷狠毒,杀人无数,手段极其残忍。据其他人交待,当年这人发现国煦是卧底,开枪打了他一枪,故意不打死。让人绑了他,活活剥下他的皮,做了一面鼓献给坤啸讨好他。他又把国煦的肉一刀刀割下来,蒸着吃,炒着吃,煮汤喝,全程国煦都是清醒的……” 舟舟忽然呕吐起来。 顾北弦也觉得胸口发闷,极不舒服。 太残忍! 简直毫无人性! 与他相比,狼都要善良万分。 顾谨尧转身拍拍舟舟的小背,“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痛苦,但是要正视,否则这段没法过去。当时坤鸷抓了好几个卧底,国煦死亡的方式最残忍,因为他的嘴最硬,哪怕被活活剥皮,活活切肉,他仍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没出卖任何一个战友,没出卖国家一分一毫。后来却有战友出卖他,将他的身份信息和家人和盘托出。没过多久,坤鸷便派杀手去杀了国煦全家……” 舟舟大眼睛满是泪水。 他咬着小奶牙,眼白泛红,双拳握紧,狠狠瞪着坤鸷。 恨不得也吞其骨,食其肉! 仿佛国煦的魂灵已附到他身上。 他幼小的身体和国煦再次重合! 坤鸷原本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此时突然抬起头,盯着众人。 视线最后落到舟舟脸上。 这个孩子,他从未见过,但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杀人无数的他也开始害怕。 他盯着舟舟的眼睛,一直盯着。 努力回忆这是谁的孩子? 可是回忆许久,这张面孔,跟他杀过的那些人的面孔全都对不上,跟国煦更对不上。 四目死死相对。 空气中燃起火药味。 舟舟大眼睛里满是仇恨的怒火,灼灼燃烧。 他忽然伸出小手臂,将一旁的士兵手中的枪抢过来。 他小小的手,熟练地拉开保险,瞄准。 “啪!” 他对准坤鸷的胸口就是一枪! 这一枪打得十分有技巧,没打中心脏,不致命,但是会很疼。 疼得坤鸷死去活来,直翻白眼! 除了自家人,旁人全都惊呆! 这个一岁冒头的宝宝,开枪手法太熟练,如果是巧合,还能说得过去。 如果是故意的,那简直太神了! 他们不由得又对神秘的华夏大国生出敬畏心理,连个小小的婴儿都如此强悍,大人还得了? 幸好是友,否则太可怕。 “啪!啪!” 舟舟又朝坤鸷的左右腿各开了一枪。 血光四溅! 坤鸷顿时疼得在地上滚起来,刚才还能忍住不叫,这会儿再也忍不住没人腔似的叫唤。 士兵见事情闹大,怕被追责,想把枪要回来。 他朝舟舟伸出右手,用不熟练的汉语哄道:“小朋友,枪太危险,还给叔叔好吗?” 舟舟不给,小小的手死死握着枪,小奶牙咬得咯咯作响。 一旁管事的监狱长对那位士兵说:“你的擦枪走火,误伤恶贯满盈的毒枭小头目坤鸷,不记你的过。” 这是明目张胆地放水。 毒枭团伙盘踞在金三角,猖狂至极,他的一些亲人和曾经的战友都深受其害,包括他的亲妹妹。 他如花似玉的亲妹妹,被毒品害得不人不鬼,拖累了整个家庭,生下的孩子天生就是瘾君子。 如果不是身份原因,他早就一枪崩了坤鸷! 监狱长又对舟舟说:“宝宝,这个大玩具很危险,容易擦枪走火。如果玩够了,就还给那位叔叔。” 言下之意,玩不够,还可以继续玩。 不是故意开枪,是不小心擦枪走火,你是个宝宝,怎么玩,都不要紧。 舟舟何其聪明,立马领会。 他又扣动扳机,瞄准坤鸷的脚,一枪崩过去。 坤鸷嗷地一声,叫得比鬼嚎还难听。 此时的他浑身是血,是枪洞,像个血人。 舟舟又对准他的左右肩头,和左右手臂各开四枪。 坤鸷再也撑不住,疼晕过去。 监狱长吩咐手下人:“来人,去打两盆凉水,让坤鸷清醒一下。杀人无数,这么快就被个宝宝拿把玩具枪吓晕了,怎么对得起他的恶贯满盈?” 手下人也对毒枭恨之入骨,家人也有被其毒害的。 很快两盆凉水掺着尿和盐水端过来。 哗地一下泼到坤鸷的身上。 伤口上撒盐,那剧痛,难以描述。 坤鸷刚醒过来,又疼晕过去了。 连开数枪,舟舟的小手已经累得发麻,发抖,仍保持着握枪的姿势,一动不动,大眼睛里满是仇恨的泪水,牙齿咬得出血。 顾谨尧从他手中轻轻拿出枪,还给刚才那个士兵。 顾北弦将舟舟抱在怀里,轻轻安抚他的情绪,温声说:“好了,都过去了,这些人全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顾谨尧看向监狱长:“连累你了。” 监狱长冲手下人挥挥手。 那些人鱼贯退出。 监狱长双手握住顾谨尧的左手,眼白腥红泛泪花,“谢谢你们,太感谢!谢谢你们替我妹妹和外甥,还有其他亲戚、战友报了仇。” 顾谨尧道:“你的工作会受影响……” 监狱长微微一笑,“战乱原因,我们监狱的监控设备十分落后,经常坏。今天下来的每个狱警,无论家人还是亲戚都深受其毒,对坤啸坤鸷恨之入骨,没人会出卖我们。宝宝好奇心重,以为枪是玩具,抢来玩,不小心擦枪走火,误伤坤鸷。我们想阻拦,又怕伤到宝宝,只能干着急。长年战乱的国家,法律很难健全,何况他只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宝宝。你们放心,我会没事。” 顾谨尧抬手拍拍他的左手臂。 这个监狱长是个聪明人,托辞都提前想好了。 一行人踏着楼梯,从地牢往上走。 没走几步,舟舟突然出声:“等等,我想起来还有一个人!” 第1755章 暖宝舟舟 顾逸风问舟舟:“谁?” 舟舟道:“坤啸。记忆里,他派人杀了国煦很多战友,是金三角毒枭最大的头目,人称金三角‘毒王’。” 没来缅国前,他记不清他的名字。 来了,看到坤鸷,他脑中清晰地涌出有关坤啸的记忆,他的脸,他的种种罪行。 顾逸风道:“坤啸已经被我和青回抓住了,青回挨的那一枪就是他开的。” 舟舟大眼睛瞪起,一口小奶牙又咬得咯咯作响。 恨得咬牙切齿。 顾北弦怕他把小奶牙给咬碎了,急忙抚摸他的小脸蛋,说:“舟舟,咱们先回吴嵘的将军府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找坤啸报仇,好不好?” 他垂首,心疼地亲亲他稚嫩的小手。 刚刚连开数枪,铁定是国煦的力量在控制他。 他不是再生人,没有体验,但是知道这东西和被什么鬼神仙上身差不多。 等国煦抽离后,舟舟的小身子肯定吃不消。 顾谨尧和顾逸风都来劝舟舟,这才劝住他。 当天晚上,顾逸风去医院陪青回。 顾北弦和舟舟则在将军府陪顾谨尧。 夜深,都睡沉了。 舟舟却睡不着,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从他和顾北弦的床上爬下去,摸着黑,来到顾谨尧的卧室。 悄悄将门推开一道缝。 刚要往里迈小脚丫,顾谨尧醒了,问:“是舟舟吗?” 舟舟心疼坏了,“外公你是不是伤口疼得睡不着?” 顾谨尧打开灯,下床,朝他大步走过来,弯腰单手将他抱起,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舟舟不怕,外公不疼,外公是天生敏锐,一有动静就会醒。” 舟舟觉得外公是故意骗他的。 手臂中弹,怎么可能不疼? 他搂着他的脖颈,“我想和外公一起睡,夜里能照顾外公。” 顾谨尧笑。 这个一岁出头的宝宝,比成年人操心还多。 不忍拂他好意,顾谨尧将他抱到自己床上。 舟舟躺到他左侧,小手臂抱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奶声奶气地说:“外公,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睡。你保护大家,我来保护你。” 顾谨尧忍不住又笑了。 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保护别人,头一次被人保护。 他配合舟舟道:“好,那外公睡了?” “嗯。” 顾谨尧闭上眼睛。 舟舟小手手帮他往上拉拉被子,又伸到他脖颈下,帮他拽了拽枕头,调节枕头。 做完这一切,舟舟把小手放到他英武有力的背上,轻轻拍着,哄他睡觉。 顾谨尧任由他的小胖手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 小孩子的手软软嫩嫩。 每拍他一下,都让他觉得心里暖乎乎的。 白天舟舟开枪射击坤鸷,原本他还担心他会有心理阴影,夜里吓得睡不着觉,没想到他会悄悄过来照顾自己,还这么温暖。 头一次开枪射杀见血的成年人,当晚都会焦虑难眠。 舟舟却若无其事,令人称奇。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焦急的男声:“阿尧,舟舟在你房间吗?” 是顾北弦。 顾谨尧道:“是。” 顾北弦长长地松了口气,睡得正沉,一翻身子,摸不到舟舟了。 以为孩子丢了。 把他的魂都吓没了。 舟舟说:“爷爷,你是大人了,不用我陪着睡了。外公有伤,疼得睡不着,我要哄他睡,要好好保护他。” 两句话把顾北弦说得啼笑皆非。 把顾谨尧感动得心里发潮。 他将舟舟捞到怀里,紧紧抱着。 这孩子是上天送给他们家的小天使。 顾北弦提醒道:“那你和你外公早点睡,你睡他左边,不要碰到他右手臂,我回屋了?” “回吧您。” 当晚,舟舟一夜没睡。 黑暗里他睁着大眼睛,留意了顾谨尧一晚上。 每隔半个小时,他就把小手伸到他的鼻子下,试探他的呼吸。 生怕他疼死了,他就没有亲亲外公了。 顾谨尧劝了几次,劝不动,只能由着他去。 直到天亮了,舟舟终于熬不住,沉沉睡去。 顾谨尧睁开眼睛,望着睡得正香的舟舟,暗道,一岁多的小孩,操一百岁的心。 和帆帆同母同父同时出生,性格却天差地别。 一个成天乐呵呵,无忧无虑。 一个背负国仇家恨,注定从小就不会平凡。 他轻轻帮舟舟掖了掖被角,怕自己起床,会吵醒他,便陪着他一动不动。 八点多钟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顾谨尧嘘了一声,动作极轻地下床。 拉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吃了一惊。 来人是云瑾。 顾谨尧急忙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说:“这里位于三国交界处,很乱,到处都是逃亡的毒枭。你不要命了,往这里跑?” 云瑾不说话,视线落到他用支架和绷带固定住的右手臂上,眼泪飙出来。 她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顾谨尧怕她吵醒舟舟,将她带到隔壁空房间,安慰道:“我没事,一点小伤,很快就好。” 云瑾停止哭泣,红着眼圈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就别骗我了。绷带都打上了,怎么可能是一点小伤?” “真的没事,养几天就会好,不用担心。” “前几天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好不容易打通,你就只报平安。问逸风,逸风也说你很好,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告诉我。你现在多大岁数了,自己不清楚吗?还当自己是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 顾谨尧道:“我身体年龄仍是二十几岁。” 云瑾又心疼又好气又好笑,“好好,你年轻,你永远二十几岁。” “医院测过,不是自夸。” 云瑾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英俊坚毅的面容,比出发前憔悴了,人也瘦了,心疼死她了。 刚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爸!” 顾谨尧神色一顿。 顾骁也来了。 临行前,他坚决不让他来,就是怕自己万一有个闪失,顾家至少还有顾骁,日后可以给自己的老父亲顾峥嵘送终。 没想到这小子不听话。 第1756章 阿尧释怀 顾骁推门走进来。 看到顾谨尧右手臂被绷带和支架固定住,也是一愣。 随即喉咙泛起一股潮气。 他沉着脸,默默走到父亲身边,弯腰抱住他。 自打懂事起,他从未做过如此亲昵的举动,嫌太娘,肉麻唧唧的。 顾谨尧喜欢被舟舟抱,但不喜欢被顾骁抱。 被他抱得身上起鸡皮疙瘩。 他抬起左手臂推开顾骁,捶了他胸膛一下,嗔道:“臭小子,不让你来,你不听话,还把你妈也带过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战场,是毒枭出没的地方,是令无数人色变的金三角。” 顾骁站起来,双臂环胸说:“舟舟都来了,我如果还缩在后方,那不是缩头乌龟吗?日后舟舟会瞧不起我这个当舅舅的。” 顾谨尧说不过他,又嗔了句“臭小子。” 顾骁视线落到他右手臂上,“我刚才找医生问过了,中弹?” 顾谨尧看一眼云瑾,避重就轻地说:“取出来了,子弹很小,不疼。” 顾骁觉得好笑,这位父亲,真会糊弄母亲。 他道:“接下来的扫尾工作,您就别去了,交给我吧,您在这里好好陪陪我妈。她老人家这几天无心工作,茶饭不思,天天提心吊胆地担心你。不来一趟,她的魂都快没了。” 顾谨尧望着云瑾消瘦的脸,眼底的黑眼圈。 她还像年轻时那样深爱着他。 患得患失地爱着。 他默默伸出手,抓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顾骁悄声走出去。 给父母留出独处的空间。 出了门,绕到外面花园。 顾骁拨通楚韵的手机号,道:“韵韵,我和我妈安全到缅国了。我爸受了点伤,精神还不错,别担心。其他人暂时还没看到,问题应该不大。” 楚韵的心绷得紧紧的,“骁哥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如果我能安然无恙地回国,你就嫁给我可好?” 楚韵一怔,“不带这样的,你小子趁火打劫。” “小姑奶奶,我们订婚那么多年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对你怎么样?这几年我向你求婚求了一百零八次,你拒绝了一百零九次。别人结个婚那么容易,到我了,为什么这么难?比唐僧去西天取经还难。” “多那张纸少那张纸,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有那张纸,咱们的感情受法律保护。” 楚韵道:“你给我完好无损地回来,等回来再说吧。” 她挂断电话。 顾骁叹了口气,这无妄之灾。 都是那位事儿精爷爷顾傲霆搞出来的幺蛾子,搞了个曲娴,害楚韵误会他四年,折腾到现在都不肯嫁给他。 见舟舟还在睡,父母一时半会儿也聊不完,他踏步下楼去找顾北弦。 客厅没有。 他来到庭院,听到一阵哭声自远处传来。 那洪亮的大嗓门,不用猜,也知道是顾傲霆。 顾骁觉得京都人真邪门,不能瞎念叨。 念叨谁,谁必来。 顾骁寻声找过去,绕过假山,看到顾傲霆正抱着顾北弦嗷嗷地哭。 哭声震得树上的鸟都飞走了。 顾骁道:“小爷爷,您这么大岁数了,不在家好好安享晚年,往这战乱的地方跑什么?这边风景是美,罂粟花也开得相当艳丽,但那是用人血浇出来的,用人心当肥料养出来的。” 顾傲霆不理他的调侃,仍旧抱着顾北弦哭着说:“逸风来了,你也来了。你来就来吧,怎么把舟舟也带来了?纤云好不容易生的孩子,你给带到这种地方来。万一那孩子有个闪失,我以后可怎么向列祖列宗交待?” 顾北弦觉得这位老父亲属墙头草的。 以前总嫌弃舟舟智商低,怕是个傻子。 现在为了舟舟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跑来这战乱之地。 顾北弦拍拍他的老背,“好了,不哭了。舟舟昨天连开数枪,射击毒枭小头目坤鸷,百发百中。别看他年纪小小,做事比您成熟太多。” 顾傲霆一口老血涌到嗓子眼。 但转念一想,那是自己的宝贝重孙,又觉得自豪。 突然想到什么,他责怪道:“怎么能让小孩子开枪?伤到手指和耳朵怎么办?” 顾北弦微扬唇角,“舟舟当时应该是被国煦附了身,力大无穷。枪也加了消音器,现在的枪后坐力没那么大,做得很轻便。我和阿尧都在,用不着您操心。” 顾骁道:“小爷爷,您快进屋吧。万一有跑出来的毒枭开着直升机,在空中看到您,把您给绑架了,到时您哭都没地方哭。” 顾傲霆信以为真,急忙松开顾北弦,就朝屋里跑去。 一把年纪了,跑得比鸵鸟还快。 来到二楼,舟舟和顾谨尧的卧室。 舟舟还在睡。 黑黑的长睫毛垂在奶白的小脸上,像把小扇子,小巧的鼻子,红红的小嘴巴一动一动的,不知道是做梦在吃奶,还是在干什么。 顾傲霆蹑手蹑脚地走到他床边。 不敢坐,怕自己裤子上有细菌。 他弯腰在床边地毯上坐下,静静望着舟舟。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年轻时还没有这么多泪,年纪大了,不知什么原因,泪水出奇得多,动不动就哭鼻子。 尤其现在老父亲老母亲都走了,他变得更爱哭了。 舟舟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太爷爷顾傲霆泪流满面地望着他,双手用力捂着嘴,大概是怕哭出声吵醒他。 舟舟抬手揉了揉眼睛,纳闷地问:“太爷爷,你怎么来了?还是我被外公带回国了?” 舟舟很少叫他太爷爷。 平时都懒得搭理他。 顾傲霆喜得眼泪流得更凶了,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哭着说:“太爷爷担心你们,在家坐不住,就跑过来了。舟舟,你的小手手还疼吗?小耳朵有没有被枪震得嗡嗡响?” 舟舟摇摇头,“没有。” 顾傲霆想摸摸他的小手,又不敢,畏畏缩缩的样子,偷感很重。 舟舟问:“我太奶奶没来吧?” “没,太危险,就不让小姝来了。她非闹着要来,我给她茶水里放了点安眠药,现在估计还在睡。” “我妈和帆帆还好吧?” “你妈妈很担心你,帆帆这几天也不怎么笑了。” 舟舟突然很想妈妈,很想弟弟。 想得小小的心脏都痛了。 从前没有这种感觉的。 他觉得可能是国煦在他身上的主导意识,开始淡化的原因。 他朝顾傲霆伸出小手,软萌萌的小奶音说:“太爷爷抱。” 顾傲霆惊喜! 舟舟主动让自己抱,这可以大姑娘上娇,头一回。 他双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又擦,明明下车后,在庭院里洗过手了,还是觉得自己手脏。 舟舟失了耐心,从床上下去,直接钻到他怀里。 抱着这软软糯糯的小身子,顾傲霆觉得此刻就是让他死了,都值。 舟舟仰头对他说:“我外公受伤了,你快去看看他。说不定他一感动,就原谅你了。” 顾傲霆觉得这个小重孙突然间就变得暖心了。 有点亲重孙的感觉了。 又聪明又暖心。 他忙不迭地应道:“好好,我现在就去。” 舟舟从他怀里下来,领着他出门,喊道:“外公,外公,您在哪个房间?” 顾谨尧应了一声。 舟舟把顾傲霆领进他们的房间,对顾谨尧说:“外公,我太爷爷听说您受伤了,立马坐飞机赶过来。半路上他坐的飞机,差点被毒枭残余势力的毒枭,拿炮弹轰下来。太爷爷一生胆小,只这一次胆子最大。” 顾傲霆惊呆了! 他并不知道顾谨尧受伤。 刚刚才知道。 他来是因为担心他和逸风、北弦。 顾傲霆觉得自己眼瞎,这么聪明的小孩,他以前居然觉得他是弱智。 顾谨尧打量着风尘仆仆的顾傲霆,一直锃亮的皮鞋脏了,平时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乱蓬蓬的,外套扣子也扣错了好几个,嘴唇干得起了皮。 他默默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垂眸望着他,沉默许久,喉结滚动两下,喊道:“爸!” 这声“爸”,顾傲霆很久没听到过了。 自打纤云和逸风前几年生不出孩子,他用计赶纤云走后,顾谨尧就再也没叫过。 顾傲霆喉咙一哽,重重应了声,“哎!” 自己都觉得羞愧。 正暗自羞愧着,门外忽然冲进来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一把抓住顾傲霆的手臂,“元峻呢?元峻在哪里?” 第1757章 深爱的人 顾傲霆只顾着找舟舟和顾北弦,哪顾得上元峻? 他眼神微微躲闪,不好意思地说:“小悦宁,不是爷爷不把元峻放在心上,实在是时间太仓促。爷爷年纪大了,脑子不如从前转得快,顾不上太多,你别生爷爷的气。” 秦悦宁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看向顾谨尧受伤的手臂,一怔,失声问:“阿尧叔,你的伤……” 顾谨尧轻描淡写道:“轻伤,别担心。” 秦悦宁眼神暗了暗,他身手那么好,都受了伤,元峻的身手不如他,岂不是更危险? 一颗心提起来,暗暗捏着一把汗。 战场上刀枪无情,很容易伤亡。 她问:“阿尧叔,你知道元峻在哪吗?我打他手机,一直关机,联系不上他。” 顾谨尧道:“逸风应该知道。” 秦悦宁顾不上回应,拿起手机迅速拨通顾逸风的手机号,“哥,你见到元峻了吗?我和爷爷也来缅国了。爷爷不知道听谁说的,已经知道舟舟的事了。” 顾逸风沉默了片刻才回:“元峻在医院里。” 秦悦宁一听,心跳节奏顿时大乱,拔腿就往外跑,边跑边问:“元峻伤到哪了?” “脸、手臂,多处都有伤。” 秦悦宁顿觉呼吸不上来。 她哑声问:“怎么伤得那么严重?” “坤啸带手下人乘坐直升机逃跑,元峻驾驶战斗机和吴嵘上将手下的空军,一起追击敌机。敌军直升机太多,且受过专业训练,有航空炮弹,双方伤亡都非常惨重。元峻昨天被送进医院,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脱离生命危险,就是说和死亡擦肩而过。 秦悦宁心口闷痛,“地址,医院地址给我,哥。” “好。” 顾逸风快速将地址发过来。 秦悦宁拉住一个路过的哨兵,疾声说:“车,请帮我备一辆车,我要去军区医院,谢谢!” 哨兵连忙带她去找车。 顾北弦追出来,也上了车,“悦宁,我跟你一起去。” 秦悦宁一口气堵在胸口,有些呼吸不上来,只闷闷地点点头。 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幸好来了,如果不来,元峻肯定又装作没事人一样,过几天回国,向她报喜不报优。 臭男人,每次都是这样。 把她当成什么了? 担心之余,她有点不悦。 二人上车。 车子急速赶到医院。 车一停,秦悦宁便推开车门,飞也似的往住院部跑去。 一向斯文儒雅的顾北弦,此时也顾不上形象了,跟在她后面追。 叔侄俩很快跑到住院部。 来到元峻的病房。 顾逸风正等在门外,对秦悦宁说:“对不……” 秦悦宁抬手示意他不要说。 她一把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元峻正坐在床前看文件,头上和脸上包着白色纱布,半个肩膀露出,也裹着白纱布,手臂和腿均包扎着。 看到秦悦宁来,眼里泛过一丝惊讶和惊喜。 秦悦宁咬着牙根假装淡定,声音却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阿峻,你还好吗?” 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元峻努力扯动脸上的肌肉,强忍疼痛冲她笑,“还好,打仗受点伤很正常,毒枭直升机全部被击落,部分毒枭被生擒。” 秦悦宁顾不上管毒枭。 眼里只有元峻。 她大步走到他床前,想抱他,可是又怕劲儿太大,会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她俯身在床边坐下,凝望他的脸,折痕很深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像在瞪人。 元峻抬手摸摸她的脸,“我没事,你别担心。” 秦悦宁眼白一红,眼泪涌出来,想捶他,手伸到半空中停下了,捶了床板一下,“都伤成这样了,还叫没事?什么样才算有事?” 元峻帮她擦掉眼泪,声音调柔,“会好的,别难过。” “我能不难过吗?难过死了。你自己说说看,我和你交往这两年,你受了几次伤?” 元峻抿唇不语。 受过三次。 一次是乘坐的车子被撞进河里,一次在狮市台风天救受灾群众,第三次就是这次。 每次都是死里逃生。 以前秦悦宁不信这些东西,现在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招灾体质了? 关心则乱。 秦悦宁道:“回国我去找个神算子好好算一算,算算咱俩是不是八字不合?遇到我之后,你受伤频率太高了。” 元峻笑,“傻。每次受伤都和你无关,别故意往自己身上揽事。即使没遇到你,我该受伤的也会受伤,因为年纪到了,承担的事多了,事多受伤机会就多。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弱者抱怨环境,强者反躬自省。 秦悦宁觉得元峻的智商、阅历、眼界远在自己之上。 秦悦宁盯着他脸上的白色纱布,“脸上伤得严重吗?会不会毁容?” “可能会留疤,会不会影响你的观感?” 秦悦宁“切”了一声,“我是看脸的人吗?” 元峻盯着她英气漂亮的大眼睛,“是。” 秦悦宁想揍他,“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你的魅力也不只有脸,优点太多,数不胜数。” 元峻微微扬了扬唇角。 这野丫头嘴突然甜了不少。 甜得让人心麻。 秦悦宁转身从床头柜上端起茶杯,“要喝水吗?” 元峻道:“不渴。你刚到,很累,不用忙。” “我累什么?我坐飞机来的。你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 “之前在战斗机上要关机,后来没电了,正在充电。” 其实元峻是怕自己动手术时,秦悦宁打电话,电话被别人接听,说出他受伤,害秦悦宁担心。 没想到她倒好,直接跑过来了。 秦悦宁放下杯子,起身找到他的手机,开了机。 信息咚咚咚地往外冒,九成是她打来的。 还有几个是他父亲元伯君和母亲打的。 秦悦宁举起手机让元峻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下次受伤不能接电话,让旁人回我一下。是伤是病,我心里好有个数。一遍遍地打,打不通,还以为我这次来,见不到你了。” 她声音低下来,“傻瓜,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整个心都是揪着的。 揪得透不过气来。 元峻沉默地望着她,抬起轻伤的那只手臂,将她揽进怀里。 毒枭的航空炮弹投向他乘坐的那架战斗机时,战斗机被轰然炸掉一半。 当时他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那一刻,他脑子里浮现的不是爷爷,不是父母,却是秦悦宁。 他深爱的女人。 第1758章 刮目相看 从前元峻一直以为自己是智性恋。 理智地选择条件相当,和自己高度适配的女性,日后并肩作战,同他一起迎接高压工作。 可是和秦悦宁相处久了,元峻才发现,真爱上一个人,都舍不得让她同自己并肩作战,甚至舍不得让她担心。 明明她身手极好,人高马大,可是在他眼里,她渐渐变得弱小,娇怜。 他下颔抵着她的短发,嘴唇轻轻亲吻她的发丝说:“悦宁,别难过,我没事,真没事。” 秦悦宁道:“别说话了,我不是瞎子,长眼了。” 元峻无奈一笑。 手机突然响了。 是元伯君打来的。 元峻朝秦悦宁伸出手,要接电话。 秦悦宁替他接通,按了外放键,帮他举着手机。 手机里传来元伯君的声音,“阿峻,战况怎么样?” 元峻道:“差不多了,独孤城叔叔带鸟兽和吴嵘上将以及云城来的剿毒队正在收尾,清理毒枭老巢。” “你受伤没?” “受了点伤。” 元伯君声音听起来淡定,波澜不惊,“严重吗?” “还好。” 元伯君沉默半秒问:“住院用的是你的身份证吗?你身份特殊,不能暴露身份。此次出征,可以是民间组织,也是可以缉毒警出警,但是不能打着元家的名义出征,否则会牵扯到国际问题。某些霸权国家天天盯着我们,容不得我们出一点错。” 理是这么个理。 可是从父亲嘴里说出来,元峻觉得心寒。 他更想听的是父亲的关心,而不是近乎警告的提醒。 元峻突然就没耐心听下去了,问:“我妈呢?” “你妈跟我在意国访谈,身份原因,我们不能贸然去缅国看你,希望你能理解。” 元峻唇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每次都是这样。 从小到大,无论他生病还是受伤,听到的永远都是这样的托词。 一次两次能理解,三次四次也将就。 时间久了,会烦。 元峻没有情绪地说:“不用来,悦宁在,有她陪我就好。” 元伯君微觉意外,“那小丫头胆子挺大,金三角那种地方也敢去。” 元峻极轻地冷笑,“她不是胆子大,是在意我,把我放在第一位。不像父亲您,在您眼里,我永远排在最后面。” 元伯君刚要解释,秦悦宁挂断电话。 听他说话气人。 把手机扔到一边,她抬手轻抚元峻的胸口,英气的声音放柔哄道:“峻峻不气,不气,懒得理他们。这哪是爸爸?这分明就是上司。跟自己亲儿子说话,还一副公事公办的领导口吻。每次听他说话,我都忍不住想打他的嘴。” 元峻打小在爷爷身边长大,接受的都是军式教育,硬汉作派,极少被人这么哄,一时有些恍神。 他问:“你叫我什么?” 秦悦宁微微歪头,“峻峻,小峻,峻哥,你喜欢哪个昵称?” “都喜欢。”他轻声说。 以为她是个硬女。 没想到硬女也柔情。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又笑了,心有春风十万里。 顾北弦本来要进去探望元峻,见二人这般模样,便站在门外,没进去,同时把门给关上了。 顾北弦叹了口气,拉着顾逸风走远一些,对他说:“此次剿毒,事发是因为舟舟,眼下青回、阿尧和元峻都受伤了……” 他觉得愧疚。 顾逸风也愧疚。 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想他们受伤。 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谁?谁受伤了?” 父子俩回眸,寻声看过去。 只见鹿巍踏风而来,一把年纪跑得虎虎生威。 短短几秒,他便跑到二人面前。 气不喘,脸不变色,他问顾北弦:“北弦,谁受伤了?我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顾北弦喊了声鹿叔叔,“您怎么来了?” 鹿巍因为早些年,曾对顾北弦动过杀心,被识破,所以顾北弦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 眼下他突然这么恭敬地喊自己鹿叔叔,鹿巍有些受宠若惊。 他抬手摸摸鼻子说:“傲霆喊我来的。怕你们怪他嘴巴松,他让我和他分头行动。我刚下飞机,手机没电了,忘记带充电宝,想着你们是打仗,来军区医院应该能问到人,就打听着来了。到底谁受伤了?” 顾北弦道:“青回、阿尧和元峻。” 鹿巍一张老脸面色微变,失声说:“小峻,小峻也受伤了?伤得严重吗?” 顾逸风回:“受伤面积挺大,没有生命危险。” 鹿巍鼻子一酸,想哭,“受伤面积那么大,小悦宁不得心疼死?你们行动时,为什么不叫上我?嫌我太老了是吧?我当年带人上战场打仗时,你们要么是毛头小子,要么没出生,居然敢嫌弃我!” 顾北弦拍拍他的手臂安抚他的情绪,说:“不是嫌弃,实在是这边太危险。” “再危险也得有人上。我不要你钱,我只是想来保护小峻,那是我孙女婿,是小悦宁的幸福。” 顾北弦不由得对鹿巍刮目相看。 曾几何时,那个利欲熏心,一心钻钱眼里,做什么事都要钱,恨不得杀了他,让大哥秦野取而代之,好侵吞顾家财产的人,不知不觉间变了。 鹿巍扭头四下张望,“小峻在哪个病房?我去看看他。” 顾北弦指了指元峻的病房,“那间。” 鹿巍转身就朝元峻的病房跑过去。 那架势比年轻小伙子还急急火火。 顾北弦和顾逸风二人对视一眼,仿佛看到顾傲霆的翻版,应该是被他同化了。 来到病房前,鹿巍想推门,手搭到门上,忽然想起什么,手指屈起,敲了敲门,问:“小峻,你在里面吗?” 元峻以为自己听错了。 万万没想到鹿巍会千里迢迢地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找自己。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元峻道:“外公,我在。” “那我进去了?” 元峻松开秦悦宁,“您请进。” 鹿巍推门而入。 看到元峻身上多处包扎,鹿巍不由得老脸一沉,嗔道:“你这种身份的人,金枝玉叶,坐在后方指挥就好,你还真冲到前方去打仗啊?命就只有一条,万一你牺牲了,我们小悦宁怎么办?” 元峻低声说:“对不起,阿峻害外公担心了。” “我担心是小事,看把小悦宁吓的,脸都吓白了。” 秦悦宁白了他一眼,“外公,您少说几句吧,阿峻受伤很疼,没心思听你唠叨。” “好,我闭嘴,闭嘴行了吧?” 鹿巍把肩上的大包拿下来,朝桌子上倒去。 哗啦一声,倒出来无数个瓶瓶罐罐。 鹿巍挑出几瓶,每瓶倒出一粒,走到元峻面前,对他说:“有以为蜂王浆为原料做的,有以鹿茸人参驴皮为原料做的,还有用蛇胆做的,全部大补。小峻,来,张嘴,吃下去,体力恢复得快。” “等等。”秦悦宁伸手拦住他的手,“你先吃,你吃完没事,再给阿峻吃。” 鹿巍气得胡子乱颤,“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将这些胶囊塞进嘴里,拿起杯子喝下一大口水,吞下去。 秦悦宁这才放心。 鹿巍重新倒出一把胶囊,递给元峻。 元峻不忍拂他好意,接过来,塞到嘴里,喝水吞服。 刚要道谢,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鹿巍扭头喊道:“谁?” 门外那人说:“我,傲霆。” 鹿巍弯腰,把嘴凑到元峻耳边小声说:“小峻,你记住,只有我是真心对你好,不图你任何东西。外面那老头是装模作样,图你对他们家有用处。” 脚上忽然一疼,被秦悦宁踩住。 秦悦宁抓着他的手臂,警告道:“外公,你再这么丢人,我把你扔出去。” 第1759章 引狼入室 门推开。 顾傲霆大步走进来,一手捧着鲜花,一手拎着补品。 鲜花是来的时候,在路上买的,补品是从京都带过来的。 见元峻伤成这样,顾傲霆面色变得沉重起来,魁梧的身躯微微下弯。 领头人家的公子出国历练,镀一层金回去好加官进爵,可他却受了伤,伤得还挺重,元伯君怕是要问责。 顾傲霆真怕他日后会找顾家秋后算账。 他对元峻说了两句客套话,将花和补品放到桌子上,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其实是给自己留个思考的空间。 洗完手后,顾傲霆走到元峻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拿起水果刀和一只苹果默默削起来。 元峻阻止道:“顾爷爷,我现在吃不了苹果,不用削。” 不只吃不了苹果,说话脸都疼,刚才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怕秦悦宁担心。 顾傲霆削得更快了,“吃不吃的,都要削,苹果苹果,平平安安。” 元峻平平安安。 顾家也平平安安。 元峻猜出他的心思,忍着伤口疼说:“顾爷爷,您别有后顾之忧。这次顾家立了大功,我爸都记着呢。您放心,我爸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言外之意,您的担心不会发生。 顾傲霆削苹果的手停下来。 暗道,这小子心眼子真多。 他啥都没说,他就猜到了,鬼精鬼精的,聪明得可怕。 顾傲霆打了个哈哈,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说:“阿峻,我前几年在城北盖了一处庄园,占地面积不算小,审批加修建,历时好几年,终于竣工。等回国,送你一栋。你不要拒绝,这是给小悦宁的嫁妆,到时逸风会找你和小悦宁去房产局办理过户手续。” 如果是单独送自己的,元峻自然要拒绝。 但是是秦悦宁的嫁妆,元峻没法拒绝。 都是人精,知道举一反三。 元峻笑道:“谢谢爷爷的好意,既然是悦宁的嫁妆,那就等我娶悦宁之时过户。” 顾傲霆明白。 这是元峻给自己的保证。 他站起来,“那你好好休息。” “好。” 顾傲霆又看向秦悦宁,“小悦宁,好好照顾阿峻,我和老鹿就不打扰你们了。” 秦悦宁道:“不用您说,我也会好好照顾阿峻,这是我亲男朋友。您老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 顾傲霆笑着答应。 鹿巍则在心里暗暗骂顾傲霆。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在元峻面前争点好感,结果顾傲霆一来,又是耍心眼子,又是送楼房,还是一栋一栋地送,显得他瞬间黯然无光。 不就是有俩臭钱吗? 臭显摆什么? 鹿巍抬手遮唇咳嗽一声,对元峻说:“阿峻,等回国后,外公把毕生所学全部传给你。” 元峻听出来了。 两位老人家这是在暗中较劲儿呢。 元峻笑道:“好,谢谢外公,谢谢爷爷。”来个互不得罪。 秦悦宁也听出来了。 她站起来,一手抓着顾傲霆的手臂,一手抓着鹿巍的手臂,“你俩都消停下吧,要较劲儿出去较。阿峻伤重,需要清静。” 顾傲霆叮嘱她:“小悦宁,你好好照顾阿峻,我们走了。” 鹿巍则不时回头冲元峻挥手,“小峻,再见!你好好养伤,外公明天再来看你!” 元峻答应着,微微扬着唇角望着二人。 这才是真正的家人吧? 有温度有情义,虽有缺点,但是那点缺点显得人尤为真实,也尤为可爱。 二人离开病房。 顾北弦迎上来,对顾傲霆说:“爸,青回也受伤了,替逸风挡了一枪,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正常病房,您去看看他。” 顾傲霆一听,惊得浑身汗毛竖起,心脏差点吓得骤停。 宝贝孙子也差点与死亡擦肩而过? 这次剿毒真是凶险! “快!快带我去看青回!” 他派保镖去车上取了补品,又买了束鲜花。 跟顾北弦带着来到青回的病房。 青回躺在床上,气色很差,不只面色苍白,连嘴唇也白得吓人。 想到躺在这里的差点就是顾逸风,顾傲霆心有余悸。 放下补品,顾傲霆在床边坐下,潮着嗓子对青回说:“阿回,谢谢你救了我们家逸风!谢谢!太感谢你了!” 青回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顾傲霆被晾在那里。 一辈子圆滑世故,精于话术,竟不知自己哪句话得罪青回了。 虞瑜忙过来打圆场,“顾爷爷,青回刚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身体虚,反应慢。他平时就不爱说话,不是故意针对您。” 顾傲霆想了想,对青回道:“我前些年盖了一处庄园,里面有数套别墅。回国后送你和虞瑜一套,以后大家搬到一起住,热闹。” 青回终于出声,“谢您!” 虞瑜忙说:“顾爷爷,使不得,使不得,别墅太贵重,我们不能收。” 顾傲霆笑,“大家都有份,你就别推辞了。房子是我们自己家盖的,一套花不了几个钱,你们别嫌小就行。” 他是有私心的。 虽然一套别墅送出去了,但是把青回收到自己家庄园里。 青回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能替逸风挡子弹,说明这人心眼不坏,关键时刻是真上。 顾家需要这样的门客。 见虞瑜不再拒绝,顾傲霆又关心了青回几句,起身离开。 出来。 顾傲霆对顾北弦说:“我给阿尧也留了一栋,送了几次,阿尧都不肯收。等回国,你带他去房产局过户,你跟他关系好,他会听你的。” 顾北弦微微颔首,“好。” “咳咳咳!咳咳咳!” 鹿巍拼命咳嗽起来,是在提醒顾傲霆,大家都有别墅送。 为什么没他的份? 漫长的几十年,他也给顾家出过很多力,功劳苦劳都有。 他本事在青回之上,和顾傲霆认识时间也长于青回。 他不要一大栋,就要和青回一样的一小套就行。 顾傲霆猜出他的心思,故意装没听懂。 脸别到一边,看窗外风景。 三人坐上车往将军府返。 一路上,鹿巍把嗓子都咳哑了,顾傲霆也没提送他别墅。 气得鹿巍想给他下个蛊。 第1760章 天下无毒 回到吴嵘上将的将军府。 趁鹿巍去卫生间的功夫,顾北弦将顾傲霆带到单独的房间说:“青回想让舟舟娶他女儿。依着青回的性子,这话一出,他势必要生出女儿为止。” 顾傲霆一愣,老脸唰地拉下来。 早知如此,就不送他别墅了。 这是搭上别墅,还要搭上小重孙? 赔了夫人又折兵! 耳朵嗡嗡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出虚汗,心口发闷,缺氧。 顾傲霆喘不过气来,恶心,想吐。 他抬手按着头,另一只手按着胸口,冲顾北弦说:“快!降压药!在我包里!” 顾北弦急忙扶他坐下,拉开他的包链,取出降压药塞到他嘴里,又找来温水给他喝下。 吃了药,缓了几分钟,顾傲霆才稍微好点。 眼泪又出来了。 他抹着老泪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明明拥有亿万家财,可是儿子的婚姻做不了主,孙儿们的婚姻也不听我指挥。如今重孙的姻缘,也要受人掣肘。不是说青回不好,那小子做门客不错,可是当亲家,差点意思。舟舟那么优秀,为什么婚事定得如此仓促?他才一岁啊,你们着什么急?” 顾北弦道:“您老少说几句吧。青回替逸风挡了子弹,对星妍也尽心尽意。和他家结亲,没什么不好的。” “好个鬼!青回那张脸一年到头冷冰冰的,虞瑜之前还喜欢过逸风。你们不尴尬,我都替舟舟臊得慌!” 他抬手打了自己的脸一下,“看我这脑子,老糊涂了!人家盯上了我重孙,我居然上赶着给他送别墅,这不是引狼入室是什么?” 顾北弦端起水喂到他嘴里,“好了,以后日子长着呢。到时青回的女儿,不一定会喜欢舟舟。” 顾傲霆冷笑,“舟舟长得帅,聪明,家里又有钱,女孩子不喜欢他才怪。你等着吧,往后的日子,青回肯定要时刻盯着舟舟,但凡舟舟长大后有点桃花,青回都得给吓走。” 顾北弦抬手按了按酸胀的眉骨,没接话。 这门婚事,他也不想同意。 感恩的方式有很多种。 让舟舟以身相许,的确有点强人所难了。 一周后。 毒枭残余势力清除得差不多了。 这场战争,死伤无数。 几个罪恶滔天的毒枭头目全都被抓起来了,与其合作的毒枭分枭,因为牵扯众多,且分布于无数个国家,需要时间进行国与国的交涉。 坤啸及其团伙,面临的将是国际法庭的制裁。 元仲怀将被终生囚禁于缅国监狱,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临行前,秦悦宁用轮椅推着元峻,来到关押元仲怀的监狱。 将所有人都支出去。 元峻摘掉脸上口罩,对元仲怀道:“机会给你了,是你没把握住。但凡你好好表现,将功赎罪,爷爷念在父子一场,说不定会原谅你。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消极怠工,还试图同坤啸逃跑,一错再错。二叔,这里将是你最后的归宿,好好在这里安度晚年吧。” 元仲怀胡子拉渣,蓬头垢面,双手被铐,脚戴脚镣,婴儿手臂粗的铁链将他锁在柱子上。 他冲元峻怒道:“伪君子!你们明明是让我来送死的,非得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卑鄙!无耻!” 元峻丝毫不生气,微微一笑,“聪明人懂得绝处逢生,绝地反击。伪聪明的人,只会怨天尤人,自寻死路。换了我和我爸,面临这种情况,会想方设法帮助大部队抓毒枭,减缓罪行。这就是你们父子和我们父子最大的差别,你和元坚输在总是自以为是,能力配不上野心,真的很蠢。” 元仲怀顿时暴跳如雷,冲元峻骂道:“有种杀了我!否则我会想办法逃出去,找你们报仇!” 元峻淡淡道:“你逃不出去的,想逃的时候,就想想元坚吧。你在这里老实待着,元坚的日子会好过点。” 说完他戴上口罩,回眸对秦悦宁说:“我们走。” 秦悦宁推起轮椅,朝出口走去。 等在一旁的监狱长,急忙过来将牢门锁上。 走很远了,还能听到元仲怀在里面叫嚣,歇斯底里地骂。 元峻对监狱长道:“他太吵了,想办法让他安静。” 监狱长点点头,“明白。” 心里知道,回头得想办法把元仲怀毒哑,否则会连累他。 监狱长亲自将元峻和秦悦宁送上车。 元峻交给他一个小瓶,“他脸上是人皮面具,用一种特殊的胶水粘上的。瓶子里的药水,可以将他脸上的面具拆下来,但是他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监狱长接过药水,道:“明白,属下会派人给他整容。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那个人,有的只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囚犯。” 元峻眼里露出赞许的神色。 顾北弦告诉他,这个监狱长可信,且人很机灵。 果然不错。 他朝监狱长伸出手,“愿华缅两国交好,愿天下无毒。” 监狱长双手握住他的手,感激地说:“愿华缅两国交好,愿天下无毒!我们缅泰寮三国永记华夏大国的恩情!” 离开监狱。 返回将军府。 吴嵘上将早就带人在门口等候。 虽然元峻一直戴着口罩,但是看顾北弦、顾逸风、顾傲霆、鹿巍等人对他的尊敬程度,他知道这人身份不凡,铁定是哪位将帅之子或者之孙,此次立功,日后必定会被委以重任。 像他们走仕途的,目光自然比常人长远得多,知道未雨绸缪。 司机打开车门。 吴嵘上将上前,要搀扶元峻。 秦悦宁已从另一边下了车,将他隔开。 她弯腰把元峻从车里抱出来。 司机将轮椅从后备箱里拿出来。 秦悦宁把元峻放到轮椅上,全程丝滑,一气呵成。 吴嵘上将微微怔了怔。 她高高瘦瘦一只,没想到力气还挺大,抱着如此高大的男人,丝毫不费力气,轻松得仿佛在抱个孩子。 吴嵘上将不由得暗叹,华夏国真是个神奇的国度,男人厉害,小孩厉害,就连女人也不可小觑。 他抢着来帮元峻推轮椅。 但是没抢过秦悦宁。 只好跟在轮椅旁往府内走,他边走边说:“你们返程的一切都打点好了,飞机上给配备了我们国家最好的医疗团队,全部精通华夏语。” 防止几位伤者在飞机上出现意外。 元峻微微点头,道:“那位监狱长办事能力不错。” 吴嵘上将明白,“会按功提拔,您放心。” 元峻颔首。 说话间,几人来到正堂。 刚落下没多久,顾逸风抱着舟舟走进来。 顾逸风对吴嵘上将道:“舟舟带我们去了毒枭老巢,进入地下室,找到几十处密室。密室里有大量新型毒品以及黄金珠宝钱币等等,你们的人都已经收缴。” 他从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日记本递给他,“这是从密室里搜出来的遍布世界各地的毒枭名单。” 吴嵘上将接过日记本,小心地打开。 这是审问坤啸及余党数日,他始终不肯交待的。 没想到舟舟和顾逸风帮忙找来了。 他感激地说:“谢谢你们,太感谢!” 顾逸风摸摸舟舟的小脑袋,“应该的,天下无毒,是所有人的愿望。” 吴嵘上将重复道:“是啊,愿天下无毒,愿再也没人因此伤亡。” 他将日记本小心翼翼地合上,放进包里,亲自收着,事关紧要,不敢疏忽。 视线落到舟舟的脸上。 这小孩真是越看越喜欢,小小年纪却有着超凡的智商,父兄长辈都如此厉害。 他不由得动了心思。 他冲顾逸风笑道:“逸风,我有两个小孙女,长相漂亮,和令公子年纪相仿,可否……” 门外突然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不可!舟舟,我的!” 这是青回的声音。 众人都吓了一跳。 青回明明在医院躺着,声音怎么跑到了将军府? 门推开。 青回冷着一张棺材板脸走进来,径直飘到舟舟面前,摸摸他的小胳膊。 再转身,他双眼变冷,阴森森地瞪着吴嵘上将,一字一顿道:“跟我抢舟舟者,死!” 第1761章 只为救世 吴嵘上将讶异,这个叫青回的友军好凶! 这帮神秘的华夏人高深莫测,战斗力强悍得可怕,不是他等能惹得起的。 就此打消所有念头。 他打了个哈哈,将尴尬的气氛圆过去。 舟舟本来想瞒着爸爸的。 青回这么一整,彻底瞒不住了。 他从顾逸风怀里下来,仰头抓着青回的手,说:“师父,您伤得那么重,快坐下。” 青回硬梆梆道:“叫岳父。” 舟舟小脑袋直发蒙。 小小年纪,就“岳父岳父”地喊,十分别扭。 他张了张小嘴,终是喊不出。 顾逸风起身搀扶青回,让他到旁边座椅上坐下。 青回仍盯着舟舟帅气的小脸,那意思,不喊岳父,他不会罢休。 想到他重伤未愈,舟舟只好硬着头皮喊道:“岳,岳父。” 都是两个字,“岳父”却比“师父”难喊得多。 青回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可把顾北弦和顾傲霆心疼坏了。 看把孩子给难为的。 小小年纪便背上了国仇家恨,好不容易报了国仇家恨,又被套上了娃娃亲,解不完的结,过不完的坎。 顾傲霆又心疼又生气,气得坐不住了,一拍大腿,站起来,走出去。 青回知道他的意思,仍旧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顾逸风愧疚得厉害。 因为他的原因,舟舟才背上这桩娃娃亲的。 墨鹤目光凉凉睨着青回,觉得这种习邪术的人就不能惯,一惯就上天,奈何独孤城这会儿不在,他又受重伤,墨鹤收拾他有损名门正派的风骨。 当晚。 缅国国主设庆功宴宴请大家,对华夏国盟友表达至上感谢。 次日一早,一行人动身返程。 顾谨尧、元峻和青回三人因为重伤在身,不能乘坐飞机,要继续留在缅国休养,云瑾、秦悦宁和虞瑜等人留下来陪他们。 同一时间。 民用飞机上。 独孤城静默地坐在一堆死鸟、死蛇、死狼、死野猪等群尸中间,英俊孤冷的脸阴沉沉的。 双手握拳垂于膝上,他低眸不语。 此次剿毒,他带来的十万大军死伤过半。 这些生灵有他亲自驯的,有徒弟们驯的,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也处出了感情,就像他的亲人和战友。 战友死了,自然要带回国好好安葬。 他深提一口气,对前面机舱的空乘小姐说:“起飞吧。” 空乘小姐刚要答应,一道小小的身影走上来,是舟舟。 后面是他的爸爸顾逸风。 舟舟迈着小腿慢慢走到独孤城身边,靠到他腿上,仰头盯着他的脸,小声说:“独孤爷爷,别难过了。等回国后,舟舟帮你一起驯鸟和兽。” 换了别人,独孤城会不耐烦地将他推开。 可这孩子是沈天予的表弟。 爱乌及乌。 独孤城道:“不用。” 舟舟将窗帘拉开,对他说:“独孤爷爷,您看,缅国人民来送您了。如果不是您出山,这次剿毒不会那么成功。” 独孤城侧眸朝外看去。 只见外面人山人海,不只有缅国人种,还有泰寮人种。 这些人皆双手捧心、抱拳、合十或向飞机的方向合掌拜,或吻自己的手,口中说着他们的语言。 这是他们表达感谢和敬意的一种方式。 感谢华夏国盟友帮他们剿灭毒枭,解除大患。 场面十分震撼。 独孤城缓缓收回目光。 他不在意这些虚名,同这帮人也没有什么感情,以后恐怕再无交集。 他在意的只是青回和沈天予。 如果他这次不来,青回必死无疑,沈天予和母亲相见的日子也遥遥无期。 他抬眸对顾逸风道:“这架机舱阴气重,你带舟舟去你们的飞机吧。” “请节哀,独孤叔叔。” 独孤城点一下头,身上复又笼罩上凝重的气氛。 顾逸风抱着舟舟返回自己的飞机。 飞机很快起飞。 来时六架,返程七架。 数小时后,飞机返回国内。 抵达独孤城所待的大山。 他的徒弟们早已在此等候。 机舱门一开,侥幸存活的黑色怪鸟、蝙蝠、蛇、狼等纷纷从机舱里面飞出来,跑出来。 和先前的凶猛相比,如今的它们每只都疲惫乏力,元气大伤。 徒弟们一只只地将惨死的鸟兽残骸,从飞机上抱下去,每人皆眼白泛红,表情沉重,步伐迟缓。 顾逸风这才知道,独孤城原来竟有这么多徒弟,没有上百,也得七八十。 这是真正的隐世高人。 独孤城道:“你们回去吧。” “好。”顾逸风从兜中取出一张支票,递给他,“独孤叔叔,这是给这些壮烈牺牲的‘战士们’的殡葬费,请您收一下,将它们厚葬。” 独孤城扫一眼,没接,道:“不用。” “这笔款项是元伯君派人打到我账户上的,并附言:请您一定要收下。” 独孤城明白元伯君的意思,是安抚、补偿、奖励,也是提醒。 毕竟他驯的这帮鸟兽数量太多,但凡他要反叛,对社会危害极大。 他伸手接过来,冷冷道:“转告那姓元的小老儿,乱世道士下山救世,盛世和尚开门敛财。我独孤城是道门中人,一生除了妻徒,别无所图,盛世下山只为救苍生。” 说这话时,他身上笼罩着一圈别样的清辉,像皎月一般的光芒。 每个字都仿佛掷地有声。 顾逸风看得怔了怔。 头一次在人身上看到这种光芒。 可能修为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他应道:“好,我会一字不漏地转告。” 独孤城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舟舟小手伸到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摸啊摸,摸出一张支票,递给独孤城,“独孤爷爷,这张支票是我爸给我存的满月金、百日金和生日红包以及压岁钱,你帮我转交给沈天予,让他买些好吃的,买漂亮衣服穿。” 独孤城知道,这其实是顾逸风对自己的补偿,故意让孩子送。 他拒绝得了顾逸风,却拒绝不了舟舟。 他伸手接过支票,摸摸他的小脑袋,语气也变了温和了些:“谢谢你,顾近舟。” 顾近舟是舟舟的大名。 见他对自己有关注,舟舟有些受宠若惊。 他咧开小嘴笑了,仰头望着他,奶乎乎的小嗓音说:“独孤爷爷,您是我最崇拜的人。一生无欲无求,盛世下山只为救苍生,这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很达不到的境界,我替苍生感谢您。” 第1762章 卧龙凤雏 独孤城点一下头,不再言语。 顾逸风怕舟舟又想拜独孤城为师,急忙弯腰将他抱起来,冲独孤城说了声再见,上了他们的私人飞机。 隔窗最后看一眼这苍茫孤冷的大山,顾逸风吩咐空乘小姐:“起飞吧。” 私人飞机轰鸣,盘旋往天上飞。 独孤城的身形渐渐变小。 大山也越来越远。 可是独孤城的形象在这些人心目中却越来越高大。 谁能想到,几年前,众人同他曾经有过一场殊死搏斗,当时闹得势不两立? 返回京都。 刚落地,顾逸风等人便看到顾纤云抱着帆帆在停机坪等候。 还有苏婳、陆恩琦、秦陆、鹿宁、秦姝等。 苏婳快步走到舟舟面前,将他上下打量几遍,见只是瘦了一点,精神头还算正常。 她伸手从顾逸风手中接过来,抱在怀中,问道:“舟舟,有没有好点?” 舟舟小下巴点一点,“奶奶,我性格平和了很多,夜里也不再做噩梦。” 苏婳将他抱在心口,沉默无言。 幸好,幸好。 破了国煦的遗憾,剿灭了毒枭团伙,拯救了苍生,可是阿尧、元峻、青回却重伤,独孤城的鸟将兽兵和缅泰寮士兵也死伤无数。 抱了一会儿,她把舟舟交给顾纤云。 顾北弦朝苏婳伸出手臂,表情略有些委屈。 那意思,从前都是他排在第一位,如今他都排到第几了? 苏婳轻轻翻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了抱他,很快松开。 岁数在这里,要稳重,不好再像年轻时那般腻歪。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大嗓门,“小姝,小姝,我活着回来了!” 是顾傲霆。 他风尘仆仆跑到秦姝面前,一抱将她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哭得老泪纵横,“小姝,幸好你没去。那地方比京都不知凶险多少倍,到处都是可疑的人,还有人想绑架我。战火连天,炮声轰隆,晚上觉都睡不好。” 他拉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摸,“你摸摸看,我瘦了很多。” 秦姝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是瘦了。 手滑到他的耳朵上,她一把拽着他的耳朵,“几天不敲打你,就上天了是吧?敢给我下安眠药,胆子太肥了!” “啊,疼疼疼!爱妻,孩子们面前,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顾傲霆小声哀求。 秦姝被气笑了,“你这张老脸,比城墙还厚,要什么面子?这次去缅国,你是不是又去气人了?” 顾傲霆急忙说:“没有,真没有!我和阿尧和好如初了,送了他一栋楼房,送了阿峻和小悦宁一栋,又送了青回一套三层小别墅……” 提到青回,想到娃娃亲,顾傲霆血压又往上蹿了。 不想让秦姝血压升高,顾傲霆将后面的话咽下去。 他沉默地抓着秦姝的手,挤进顾纤云和舟舟乘坐的车。 好不容易和舟舟建立起来的感情,怕回京都后,舟舟再像从前那样,对他高冷。 秦姝嫌他抢风头,死活不上,让顾逸风上。 人家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老孔雀没点数。 顾傲霆朝舟舟伸出手,“亲亲小宝贝,来,太爷爷抱抱。” 舟舟头一扭,贴在顾纤云怀里不下来。 他两只小胳膊搂着顾纤云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顾纤云敏锐地听出了细微差别。 从前他都是喊自己“妈”的,要么不抱她,偶尔抱她一次,也很不好意思。 可现在他黏在她身上不肯下来,还会撒娇了。 顾纤云终于觉得这是自己的亲儿子了。 舟舟软乎乎地喊:“妈妈,我要喝奶粉。” 顾纤云急忙将准备的恒温奶瓶拿出来一个,递给他。 舟舟握着奶瓶,咕嘟咕嘟,喝得十分香甜,因为这是妈妈亲手给的奶粉。 帆帆扭头,大眼睛瞪得圆鼓鼓的,瞅着他。 似乎也察觉了他的不同。 从前他喝奶粉比喝药还痛苦。 舟舟喝完奶粉将奶瓶还给顾纤云,又从妈妈包中取出一个奶瓶。 他举起奶瓶去喂帆帆,“弟弟,喝奶粉,哥哥喂你。” 帆帆咧开小嘴,扑腾小手,乐得像只小黄雀,“蝈蝈,雪雪蝈蝈。” 哥哥,谢谢哥哥的意思。 顾纤云望着这一对双生儿,悲喜交加。 一切终于回归正常,只是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 车子抵达星河湾。 司机将车门打开。 顾傲霆先下车,伸手来抱舟舟。 舟舟抱起帆帆,朝他挑衅地看一眼,“太爷爷,抱俩,你行吗?” 顾傲霆不敢。 这是顾家的未来,摔坏了,他可就真成千古罪人了。 他识趣地朝旁边挪了挪。 顾逸风走过来,俯身将舟舟和帆帆抱起来。 舟舟和帆帆一人一边趴在他肩上。 两人在他脖颈后对视,笑,吐舌头,做鬼脸,互相摸对方的小脸蛋,拉小手手。 数日不见,十分想念。 跟在他们后面的众人,望着同样生动活泼的一对双胞胎,一时竟分不出哪个是舟舟,哪个是帆帆。 苏婳对顾北弦说:“很神奇。” 顾北弦道:“是很神奇。看样子,人还是要多活,活得越久,见的世面越多。” 苏婳感叹,“是啊,再生人都经历了,下一代不知还会经历什么神奇的事。” “但愿是好事。” 回到家。 顾纤云给舟舟洗澡。 从前舟舟要么冷漠,毫无反应,要么不好意思,死活不让她洗,这次欣然同意。 洗到一半,舟舟睡着了。 这一睡,睡了两天都没醒。 可把全家人急疯了。 当即送去京都最好的医院,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了一遍,医生说没有任何异常。 可他就是沉睡不醒,众人忧心如焚。 医学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能求助于玄学。 顾逸风拨打独孤城的手机号。 打了三四次,独孤城才接。 顾逸风礼貌道:“独孤叔叔,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您。” 独孤城孤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舟舟回国当晚,洗澡的时候睡着了,睡到现在都没醒。两天了,不吃不喝,送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有任何异常。独孤叔叔,他这是什么情况?” 独孤城道:“后天清早他会醒,无妨。” “谢谢独孤叔叔。” “以后忌在他面前提国煦、剿毒,他会淡忘。” “好。” 独孤城又道:“一周后子时,沈恪的女儿出生,取名沈惊语。” 顾逸风俊脸微顿,“这么快?” 这日子离苏星妍的预产期提前了十多天。 独孤城冷嗯一声,“青回不在,你保护好沈惊语,切记。” “放心,我会。” 独孤城挂断电话。 顾逸风将手机放到茶几上,既然舟舟没事,他该去公司忙了。 刚要动身,佣人进来报:“逸风少,少爷,贵,贵客来访!” 因为激动,平时伶牙利齿的女佣语无伦次。 顾逸风微蹙剑眉,“慌慌张张的,谁来访?” “元,元,大领导,很大的那位领导,还有很多人……” 顾逸风猜到要么是元宗勋元老带人来了,要么是元伯君带人来。 他起身道:“快请他进来。” 佣人答应着,刚要转身。 元伯君带着一众人等款步走进来。 这些人有半数西装革履,一身官气;有半数着军装,一身凛然正气。 全是电视新闻联播里才会出现的人物。 顾逸风脸上浮出客气的笑,道:“原来是元伯伯,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元伯君笑,“这次你们家立了大功,论功行赏,我理应亲自登门来一趟。” 顾逸风招呼众人落座,佣人上茶。 元伯君的秘书向顾逸风介绍众人身份。 每个人拉出来,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介绍完,元伯君亲自向众人介绍:“这位是顾逸风,惊才风逸的逸风,顾氏集团的年轻总裁。别看他年轻,能文有武能从商,最重要的是,他和他们家都有一颗拳拳爱国心。此次我们华夏国与泰缅寮三国交好,他和他们家功不可没。某些原因,不能大肆嘉奖,带你们来认识一下。” 顾逸风明白。 元伯君介绍这些人给他认识,说是认识,其实是给这帮人打招呼。 以后要在商途上给顾家大开绿灯。 顾逸风道:“元伯伯,这次功劳最大的不是我,是独孤城叔叔、我岳父、元峻、青回和我师父他们,您该嘉奖的是他们。” 这正是元伯君想听的。 种种原因,元峻此次去缅国,不能明目张胆地暴露身份。 但是可以暴露给他带来的这帮人,帮助元峻立威。 元伯君谦虚道:“哪里,阿峻年轻,多亏你们帮扶。” 顾逸风明白他的心思,顺着他的话说:“元峻拥有超高的军事指挥能力,连久经沙场的吴嵘上将都连连称赞。此次为了剿毒,元峻奋不顾身,亲自驾驶战斗机去追残兵余勇,身受重伤,可敬可贺。若他不出马,剿毒之战没这么快结束,伤亡会更加惨重。” 众人对视一眼,心中有数,嘴上纷纷夸赞元峻年轻有为,龙精虎猛。 和顾逸风是卧龙凤雏。 元伯君听得眉眼舒展,手指在腿上不自觉地轻弹,问:“独孤侠士现在何方?我想见他一面。” 顾逸风眼神微沉。 这恐怕是他来此地的重要原因。 顾逸风道:“独孤叔叔是隐士之人,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他让我给您带一句话,乱世道士下山救世,盛世和尚开门敛财。他是道门中人,一生除了妻徒,别无所图,盛世下山只为救苍生,只此一次。” 闻言,元伯君眼神高深莫测。 第1763章 舟舟醒来 顾逸风察觉到了元伯君的警惕和多疑。 伴君如伴虎,他今天彻底体会到了,一时竟有些同情元峻。 古代帝王一般的父亲,高压的家庭环境,难怪他行事谨慎,如履薄冰,事事力求完美,不敢犯一丝一毫的错误。 顾逸风打小富贵,又是天之骄子,虽八面玲珑,仍有自己的风骨和傲气。 不想与元伯君周旋太多。 借着去卫生间的功夫,顾逸风拨通了爷爷和父亲的手机。 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是交给他们处理吧,尤其是爷爷顾傲霆,最擅长这种应酬。 很快,顾傲霆和顾北弦来到星河湾。 顾逸风借口舟舟身体抱恙,去了楼上。 楼下不时传来顾傲霆和元伯君等人的笑声。 看样子,宾主相谈甚欢。 顾逸风知道,这帮精于世故的老狐狸都是皮笑肉不笑,笑里藏着刀。 同样是仕途中人,他更喜欢元峻那种,有警惕心,但不胡乱猜疑,有城府,亦有胸怀。 一个小时后,元伯君带人离开。 顾傲霆和顾北弦上楼。 舟舟仍在沉睡。 顾逸风将独孤城的话告知。 独孤城的本事,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顾傲霆和顾北弦心中愁云散去。 顾北弦道:“人口红利消失,地产市场日渐供大于求,利润大不如从前,以后只能做少量优质项目,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刀阔斧。幸好之前听元峻的话,将旗下不良产业提前处理掉。刚才元伯君的意思是,让我们公司以后多往科研方向靠拢,同时多参与国家基建项目,他今天带的这些人都是人脉。” 顾傲霆走到沙发上坐下说:“姓元的那个老小子虽然是个笑面虎,之前因为小悦宁的事,我没给他好脸,但这人也是真办事。他来这一趟,顾氏集团未来十年效益有保障了。” 顾逸风道:“这是独孤城、我岳父和大家拿命拼出来的。” 顾北弦沉默几秒下决定:“通过元伯君拿到的基建项目,获得的净利润,到时按比例分给此次前去剿毒的众人。” 顾傲霆肉疼地呲了下牙。 顾谨尧、元峻他各给了一栋楼,青回也给了一套别墅。 独孤城更是用舟舟的名义,给了他一张数目十分惊人的支票,还要分给他们利润? 顾逸风提醒他:“人脉即是钱脉。钱这东西虽无脚但会飞,人来则钱生,人去则钱散。该给的就给,别因小失大。” 顾傲霆肉痛地点点头,“我老了,以后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听你们的,只要别把祖业败光就好。” 他将视线挪到舟舟奶萌帅气的小脸上,“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愿舟舟快点醒过来,和帆帆平平安安长大,能担起这份家业。愿青回生儿子,千万别生女儿。愿小天予早早回来,愿星妍顺顺利利生孩子……” 顾逸风抬手做了个手势,打断他的话。 人老了,话密,说好的一个心愿,结果没完没了。 他对顾傲霆道:“独孤叔叔说,星妍的孩子,一周后半夜时分出生,您回去帮她准备东西吧。” 一听这话,顾傲霆噌地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顾北弦急忙起身,跟在他后面追,变追边喊:“老顾,您慢点,一把年纪了跑那么快做什么?” 顾逸风微微摇摇头,俯身在舟舟身边坐下。 凝视他奶乎乎的小脸,不知日后他和舟舟,是不是也像父亲和爷爷这般? 次日清早。 顾逸风和顾纤云紧张地盯着仍旧沉睡的舟舟。 夫妇二人从六点钟就开始盯着他,一直到盯到九点多钟。 独孤城说他今天早上会醒来,但没说具体时间。 直到十点整,舟舟才缓缓睁开大眼睛。 顾纤云提到嗓子的心一下子落回胸腔。 她失声喊道:“舟舟,舟舟,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舟舟眨巴几下长睫毛,看看她,再看看顾逸风,眼神有些懵怔地问:“我在哪里?我是谁?你们是谁?” 顾纤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孩子睡了三天,怎么睡失忆了? 她急忙说:“你是舟舟啊,我是你妈妈。” 她抓着顾逸风的手臂,“这是你爸爸,你现在在自己家里。” 舟舟抬手揉揉大眼睛,盯着二人看了好几分钟,又去揉脑袋。 小眉头皱着,似乎十分苦恼。 顾逸风迅速去外面将正在玩耍的帆帆抱进来,对舟舟说:“这是你弟弟帆帆,你叫舟舟,舟舟帆帆。” 舟舟拍拍小额头,“我刚才,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很多人在打仗,还有很多鸟,很多野兽,很多很多的飞机,枪声、炮声、惨叫声。血,我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血……” 他抬手抱住小脑袋,头似乎很痛。 顾逸风将帆帆交给顾纤云。 他在舟舟身边坐下,将他搂进怀里,声音调柔轻声安抚道:“舟舟,那只是个梦,不是真的。梦醒了,一切都会消失。” 舟舟仰头看着他,大眼睛里渐渐溢出泪水,“真的?” “是的,只是一个梦。你出生在一个繁华盛世的国家,生在富裕的家庭,有疼爱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姑姨妈。” 帆帆奶声奶气地说:“蝈蝈,似梦,似梦。” 舟舟盯着他的小脸,盯了很久,忽然咧开小嘴笑了,“我想起来了,我和你是双胞胎,我叫顾近舟,你叫顾楚帆。” 帆帆拍着小胖手学他说话,“府帆。” “楚”说不清楚,说成“府”。 顾逸风亲亲舟舟的头发,“对,是你们爷爷给你们取的名字,取自《登夔州城楼》中的‘关塞最与荆楚近,舟帆远自吴越来’。” 舟舟歪着小脑袋,觉得还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 但是任凭他怎么想,那部分记忆都是模糊的,说不清道不明,雾蒙蒙的。 “骨碌骨碌。” 舟舟的小肚子忽然一阵响声传来。 他怔了下,随即调皮地拍拍自己瘪瘪的小肚子,抬头冲顾纤云说:“妈妈,宝宝饿了,要喝奶。” 顾纤云的心情啊,坐过山车一样在半空中高高低低,忽尔登天忽尔坠入谷底。 听到这句话,过山车似的心情一下子平稳下来。 她的儿子回来了。 终于不再是有着国煦记忆的复杂人格了! 第1764章 惊语降生 顾纤云连忙冲门外喊月嫂:“张嫂,李嫂,快,给舟舟冲奶粉,做辅食。” 张嫂奶粉很快将冲好的奶粉送进来。 舟舟拿着奶瓶,喝得十分香甜。 喝完将奶瓶递给顾逸风,他从床上爬下来,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顾逸风忙问:“舟舟,你要做什么?” “嘘嘘。” 顾逸风怕现在的他,没有国煦的记忆,就是个普通的一岁多小孩,照顾不好自己,便迅速跟进去。 舟舟走到马桶前,一双小手在睡裤上扒拉。 顾逸风上前要帮他。 舟舟轻轻推开他,“我可以。” 他扒下裤子,对着马桶嘘嘘起来。 好在遗传了父母的大高个基因,他长得比同龄小孩高很多,成人马桶他用着不算高。 嘘嘘完,他要洗手。 洗手盆太高,他够不到,朝顾逸风伸出小手,一脸奶萌地说:“爸爸,抱抱,宝宝要洗手手。” 顾逸风笑了。 放在从前,他是怎么都说不出这种撒娇的话。 他急忙将舟舟单手抱起来,拧开水龙头给他洗干净小手。 没多久,接到喜讯的顾北弦、苏婳、墨鹤、顾傲霆、秦姝等人赶过来。 顾逸风怕舟舟记不清大家,挨个介绍:“这是你爷爷,叫顾北弦,这是你奶奶,叫苏婳……” 舟舟抬起小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朝顾北弦伸出手,“爷爷,抱抱。” 顾北弦受宠若惊。 原以为舟舟会第一个找他师父墨鹤,没想到找的居然是自己。 他连忙将舟舟抱起来。 舟舟小嘴巴贴到他的耳朵上,童声稚气地夸赞道:“爷爷,你看起来好年轻,和我奶奶好般配。” 这是顾北弦一生最爱听的话。 他心花怒放,“今晚去爷爷家,跟爷爷睡好不好?” 舟舟摇摇小脑袋,“不,宝宝晚上要跟妈妈睡,宝宝是妈妈的宝宝。” 顾纤云激动得都快要哭了。 之前舟舟都不搭理她,后来终于搭理人了,结果跑她爸顾谨尧那去了,成天和他形影不离。 舟舟又挨个叫人。 到墨鹤时,顾逸风提醒道:“舟舟,这是我师父,是你师爷。他武功高强,你之前答应跟他学功夫的。” 舟舟趴到墨鹤怀里说:“师爷,你今年有三十岁吗?这么年轻,怎么能是师爷呢?应该是师帅。” 墨鹤四十出头,比妻子陆恩琦大十多岁。 这个年龄差是他永远的痛。 被舟舟这么一说,他顿时眉开眼笑。 不愧是顾逸风的亲儿子,这小嘴甜得太像他了。 墨鹤觉得这次去缅国剿毒剿得值,舟舟从喂不熟的白眼狼,变成了小小逸风。 舟舟又把顾傲霆、秦姝、苏婳挨个夸了一遍。 众人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卸去。 生怕舟舟失去国煦的记忆,智商也会变低,看样子并没有。 他嘴变甜了,人也变萌了,像个正常孩童,但是比普通孩童聪明很多很多。 这正是大家最想看到的。 六天后。 苏星妍住进医院妇产科。 独孤城说孩子是子时出生。 子时是夜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钟。 这会儿已经十点多钟了,众人的心都提得高高的,站在妇产科门外的走廊里焦急地等待。 怕自己克到孩子,沈恪不敢进去陪产,由苏婳和鹿宁陪产。 苏婳望着苏星妍苍白的脸,问:“疼得厉害吗?” 苏星妍躺在产床上,轻轻摇摇头,“打了无痛,不太痛。” “你保存体力,再有一两个小时孩子就该出生了。” 苏星妍点点头。 她和鹿宁互相对视一眼。 年轻的时候,二人无论谁生孩子,另一个都会相陪。 转眼间孩子长大了,她们俩又一起陪孩子生产。 性格截然相反的一对妯娌,感情在这些人生大事中,日渐浓酽。 凌晨十二点钟,一声清亮的哭声响起。 小惊语出生了。 因为比预产期提前了十几天,婴儿偏瘦,十分秀气的一张小脸,眼睛闭着,身上皮肤红红的,有些皱,胎发软软,很少。 太小了,看不出像谁。 苏星妍望着她,触景生情,想到小天予刚出生的模样,眼圈渐渐泛红。 看了很久,忽然想什么,她疲惫地问苏婳:“妈,独孤叔叔来了吗?” 苏婳道:“没听说他要来。” 苏星妍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没来,就说明这胎他不会带走。 他也没额外交待什么,就是说,这胎可以和沈恪亲近吧。 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苏星妍疲倦地睡着了。 等能进来探视的时候,一大帮亲戚全涌进来了。 顾傲霆和陆砚书排在最前面,旁边是秦姝和华琴婉。 顾傲霆盯着小惊语红红皱皱的小脸小声说:“这小宝丫长得真是漂亮,刚出生就这么漂亮,长大了不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陆砚书觉得顾傲霆在睁眼说瞎话,刚出生的小惊语还没长开,漂亮谈不上,但是十分可爱。 可爱得他的心都要化了。 很想抱抱小惊语,可她太小了,陆砚书不敢抱。 顾傲霆又说:“独孤城挺会给人取名,沈天予,天予是上天给予,简称天予。惊语应该出自‘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那意思我们小惊语是天上的仙女呗。” 陆砚书瞥了他一眼。 老家伙又开始卖弄那半瓶子墨水了。 见没人搭理自己,顾傲霆自言自语道:“天予惊语,合起来就是石破天惊,惊天动地,寓意俩孩子皆非凡人。这俩孩子的名字,越揣摩越好听,但是缺个乳名。小女孩还是有个乳名的好,好养活。” 顾北弦道:“您老又想干嘛?” 顾傲霆扭头冲他讨好地笑了笑,“石破天惊,小惊语乳名叫小石怎么样?小石破劫,惊天动地。” 秦姝抬脚踩到他的脚上,低声恐吓他:“闭上你的老嘴,听听你取的是女孩名吗?” “名字不在好听不好听,在于意义。你看星妍,我给她取乳名叫‘顺顺’。她生俩孩子都顺顺利利,不像苏婳当年生逸风,吓死个人。” 没人接话。 取就取吧,反正只有他一个人叫。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喧哗声太大,产房隔音再好,都隔不住。 顾北弦对顾逸风说:“好好看着你妹妹和小惊语,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好的。” 顾北弦抬脚走出去。 秦野怕他有危险,紧跟着。 来到走廊,见很多人正趴在窗前朝外看,嘴里发出“哇哇”的惊叹声。 顾北弦和秦野也走到窗前,朝外看。 他俩比普通人高,目光掠过他们的头顶,将窗外风光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外面天空好多闪闪烁烁的流星,一道道划过墨蓝色的天穹。 煞是美丽! 听到有人说:“没预报有流星雨啊,怎么突然就来了一场流星雨?” 另一人说:“是,前几年看流星雨,都跑去山里看,没想到这次在城里就看到了。” 有人惊呼:“哇,好美!” “好漂亮!” 顾北弦和秦野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小惊语出生,天有异象,不知是好是坏? 流星看着很美,在很多地方代表吉兆,但是流星落地之后是陨石。 忽然想到顾傲霆给小惊语取名小石,也带个石。 二人面色微变,心中忐忑。 心中有事,二人无心再观赏流星,朝产房返去。 见沈恪仍旧站在门口,颀长身影茕茕孑立,看起来十分孤单。 顾北弦于心不忍,道:“既然独孤城没特别交待,应该没事,你进去看看星妍和孩子吧。” 沈恪沉默片刻,出声:“算了,安全起见,我还是不见了吧。” 远处传来一道冷沉的声音,“进去吧。” 沈恪回眸,见独孤城不知何时立于走廊深处。 黑色衣影同墙壁暗影夹杂,好像要融于暗夜。 原来他早就到了,只是没露面。 沈恪迟疑半秒,朝他走过去,来到他面前,问:“独孤叔叔,我真的可以进去?” 独孤城双唇微启,吐出四个字,“石破天惊。” 接着他转身朝楼梯走去。 没听到下楼梯的声音,但是人没影了。 沈恪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恍了下神,小惊语凌晨十二点整出生,出生时流星如雨划过天穹。 没预报有流星雨,可是流星雨却发生了。 看似是个平凡的夜晚,流星雨也像巧合,实则是独孤城精心布置的天象吧? 沈恪双眼泛潮。 独孤城为他做得太多太多。 他转身大步朝产房走进去。 一见他进来,众人纷纷往两边挪,散开一条通道。 沈恪径直走到小惊语面前,俯身将她抱起来。 小小软软的婴儿包在小被子里,仍是很软,可沈恪却抱得稳稳当当。 因为苏星妍孕期,他私人里偷偷练过无数次。 他低眸凝望怀中婴儿,心中风起云涌。 这是他的孩子,他的骨内。 有生之年,终于抱到了自己的亲骨肉,他喜极而泣。 第1765章 沈恪柔情 沈恪小心翼翼地抱着小惊语,偏头看向苏星妍疲倦的睡容,心疼极了。 金枝玉叶的富家千金,为了爱情嫁给他,一直饱受母子分离之苦,又不顾身材变形和生育之痛,为他生下二胎。 老舍说,真正的情种只会出生于大富之家。 是真的。 顾傲霆凑到沈恪身边,望着他怀里的小惊语,低声说:“小石长得好像我,你看这小鼻子小嘴巴简直跟我一模一样,漂亮。” 众人闻言皆拿眼瞟顾傲霆。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一点都不像。 沈恪神色微顿,问顾傲霆:“爷爷,小石是小惊语的乳名吗?” “是啊,石破天惊,天是天予,惊是惊语,‘石’破天予和惊语的劫。” 沈恪想到独孤城也是这么说的。 世界玄而又玄,有太多未解之谜。 他暗暗决定,等独孤城老了,生活不便,他要将他接到家中赡养。 他没有亲生父亲,日后就把独孤城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 沈恪对众人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大伯伯母,爸妈,太晚了,你们回去休息吧,今晚辛苦大家了。” 顾傲霆张嘴打了个呵欠。 上了年纪,的确容易犯困。 苏婳道:“我留下照顾星妍。” 她担心沈恪一个大男人,照顾星妍不够细致,也担心月嫂照顾不好。 一听苏婳要留下来,顾北弦忙说:“我也留下。” 顾逸风看向他,“爸,您就别凑热闹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您要去公司上班。我留下照顾星妍,我身手好。” 顾北弦恋恋不舍地瞅了一眼苏婳,又看了眼小惊语和苏星妍,这才和顾傲霆、秦姝等人离开。 秦野和鹿宁也一前一后地离开,但夫妇二人并没离开医院,而是在产科大楼附近转来转去。 逸风刚出生时,差点被顾凛派来的杀手射杀,北弦当时也受了伤,给秦野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生怕小惊语也遭遇不测,星妍生个小孩不容易。 苏星妍太疲倦,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是被肚子疼醒的。 生小天予时,产后没感觉到肚子疼,生二胎才知道,产后肚子也会疼,疼得受不了,和开骨缝差不多。 沈恪见她直皱眉,急忙抱着小惊语走过来问:“星妍,哪里不舒服?” 苏星妍手覆到小腹上,“肚子很疼。” 沈恪道:“我去喊医生。” 苏婳制止他,“是宫缩痛,子宫在收缩,很正常。二胎是比一胎疼得厉害,一胎比一胎疼。” 沈恪小心地将小惊语放到婴儿床上,从待产包中取出热水袋灌了稍微热一点的水,拧好塞头,隔着衣服放到苏星妍肚子上。 怕热水袋压着她的肚子,他就双手轻轻托着,刚好贴着苏星妍的小腹,但不会压到她。 一直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一托就是很长时间。 苏婳目光温柔望着沈恪。 这孩子除了家世差点,克妻克子,别的方面倒也无可挑剔,希望日后能一直保持初衷不变。 没多久,护士进来帮苏星妍按摩小腹,缓解宫缩痛。 沈恪就在旁边看着,默默学着。 等护士走后,他帮苏星妍按。 他心灵手巧,刚开始力度掌握不好,很快就和护士按得一模一样。 疼痛减轻了,他又招呼小惊语来吸奶。 刚生完,还没有奶,自然是喝不着什么,他学月嫂的样子,给小惊语喂奶粉。 喂完奶粉,又帮苏星妍按摩腿和手臂,照顾她吃喝拉撒。 月嫂忍不住对苏婳说:“我干月嫂干了这么多年,你家姑爷是我见过最贤惠的。不止人贤惠,手还巧,细心,温柔。大部分男人都粗枝大叶,笨手笨脚,进产房来净帮倒忙,惹孩子妈生气,孩子也跟着受罪。” 苏婳微微笑了笑。 沈恪是修文物出身,手巧细致有耐心是最基本的。 这点不是那些粗枝大叶的男人能比的。 苏婳对沈恪说:“阿恪,你去附近找家酒店睡会儿吧,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停下。” 沈恪拿干毛巾帮苏星妍擦着脖颈间的虚汗说:“妈,我不困,您回家休息吧,这边有我和月嫂照顾星妍,您放心。” 苏婳道:“我昨晚睡了会儿,不困。倒是你,太紧张了,这才刚开始,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注意松弛有度,别累坏了。” 沈恪望着娇妻爱女,心情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压根就没有睡意,更感觉不到累,浑身都是力气。 小惊语突然哭了,沈恪又去抱她,哄她。 苏星妍看着他忙里忙外的样子,对苏婳说:“妈,您看他,激动得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苏婳笑,仿佛看到当年星妍出生,顾北弦的样子。 和沈恪差不多。 只不过大少爷出身的顾北弦没沈恪手巧,也没他做活细致,但是爱女之心是一样的。 小惊语一直哭,沈恪哄了好久都没哄好。 没尿没拉,奶粉也喝过了,不知她为什么哭。 月嫂有经验,对沈恪说:“把孩子放到妈妈怀里。她在娘胎里时一直和妈妈在一起,突然分开,没有安全感。” 沈恪小心翼翼地将小惊语放到苏星妍怀里。 真如月嫂所说,小惊语一入苏星妍怀抱,便闭上小嘴不哭了,拿一双漆黑的大眼珠盯着苏星妍看。 她比昨天刚出生时舒展了些,也变漂亮了点。 奶乎乎的样子太可爱。 苏星妍温柔地冲她笑了笑说:“小惊语,我是你妈妈,跟我喊,妈,妈。” 小惊语抿着小嘴不说话。 大眼珠一动不动,像对黑葡萄。 苏星妍倒是稍稍心安了些,真怕她冷不丁地张嘴喊一句“妈”,像舟舟那样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来投胎。 小惊语朝她伸出小手。 苏星妍将脸凑到她手边。 小惊语拿小手摸摸苏星妍的脸,摸了一下,又摸一下。 抚摸动作温柔带着爱意。 苏星妍面色微微一变,抬眸看向沈恪。 刚出生的小孩应该不会主动摸人的,还是带着感情摸人。 第1766章 团宠惊语 沈恪也担心,嘴上却安慰苏星妍:“你手巧,我手巧,小惊语遗传了我们两人的巧手,手比其他孩子巧一些很正常,别担心。” 月嫂不知内情,笑道:“别家爸妈都希望自己孩子比别人孩子聪明伶俐,最好是小天才,你们倒好,生怕自己孩子太聪明。” 夫妇俩冲她笑了笑,心里暗自揣摩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星妍真怕小惊语也带着上一世的记忆。 沈恪却觉得有可能是独孤城又布了什么阵。 但是问是问不出的,他不会泄露天机。 护士进来通知沈恪去给孩子办理出生证。 沈恪带上提前准备好的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等资料出门。 离开产房一拐弯,沈恪看到母亲被佣人搀扶着,站在角落里。 沈恪一怔,“妈,您来多久了?怎么不喊我一声?” 沈惋笑笑,声音温和地说:“刚来,想进去看看星妍和孩子,又怕吵到她们休息。”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出来接你。” “怕手机铃声太吵,万一星妍和孩子在睡觉,会吵醒她们娘俩。” 其实她是怕自己是久病之体,会给孩子带去衰气。 哪怕如今她的身体比从前好了很多,仍不自信。 佣人道:“老夫人昨晚就偷偷跟着来了,等孩子出生,知道母女平安了,才回家。今天一早又来了,站在这里不进去,怕影响孩子和她妈妈休息。” 沈恪不知该怎么说自己母亲才好。 一辈子谨小慎微,放不开。 他对她说:“星妍和孩子刚睡着,您想看就进去看看,不想进就回家。星妍是顺产,住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好好看。” 沈惋弱弱地笑笑,“你去忙,别管我。” 终于有小孙女了,只是在这角落里站一站,她都很开心。 如果小天予能回来,人生圆满,她死而无憾了。 沈恪知道她的脾气,不再多说,下楼去给孩子办理出生证。 手续齐全,很快办好。 沈恪望着出生证姓名一栏“苏惊语”三个字,心里一片柔软。 小惊语是苏星妍送给他的最好礼物,那么这个姓,是他送给她的小小惊喜。 她生来富贵,珠宝华服难以取悦她,唯有出其不意的惊喜,才能让她开心。 沈恪拿着刚办好的出生证往回返。 来到产房那一层,母亲和佣人已经走了。 一道帅气身影忽然朝他飞跑过来,跑到近前,一把抱住他,激动地喊:“哥,哥,星妍生了!我又要做叔叔了!” 是虞城。 他出差,今早刚回岛城,得知苏星妍生了,家都没回,连忙换乘飞机赶来北京。 沈恪笑着说:“是,你又做叔叔了。” “男孩女孩?” “女孩。” 虞城一拍手,“那肯定是个大美女!星妍长得那么漂亮,你这么英俊,随便像谁,都漂亮像得小仙女。” 叶灵从一旁走过来。 虞城急忙揽住她的肩膀,“灵子也超级漂亮,我长得又这么帅气,我俩生的小孩肯定和小侄女一样漂亮。” 沈恪微扬唇角。 这求生欲真强。 虞城问:“我小侄女叫什么名字?” 见沈恪手里拿着出生证,他伸手拿过来,翻开,“苏惊语?这名字很少见,好听!” 叶灵道:“‘啸槛鱼惊后,眠窗鹤语间’,鱼儿偶尔跳跃,鹤鸣声此起彼伏,宁静而美好。大哥,这名字是你取的吗?好有意境。” 沈恪微笑,“是独孤叔叔取的,和我取的不谋而合。” 虞城摸摸叶灵的后脑勺,“我媳妇、我大哥和我孤城叔叔都这么有文化,倒显得我像个没文化的小白。” 三人说笑着走进产房。 虞城绕到婴儿床前,低头去看小惊语,声音不由自主夹了起来,温柔地说:“苏惊语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刚出生就这么漂亮,长大后可不得了,又得名动全国。” 苏星妍和苏婳闻言纷纷朝沈恪看过去。 苏星妍道:“独孤叔叔说让叫沈惊语,怎么换姓了?” 沈恪笑,“之前说好的,姓苏。” 苏星妍担忧,“随便改姓,会不会影响什么?” “不会,独孤叔叔昨晚说过‘石破天惊’,劫已破。” 苏星妍被整怕了,“户口先别办,等回家后我给独孤叔叔去个电话问问。” “好。” 苏婳朝沈恪投去赞赏的目光。 如今他事业有成,家财亿万,在外倍受尊崇,却没膨胀也不自负,更不大男子主义,仍像从前那样谨慎克制,谦卑温和。 世间凤凰男一朝成功,首先拿妻子开刀,沈恪却没有。 自古凤凰男多薄情,沈恪算是一股清流。 苏星妍朝沈恪看了一眼,想去卫生间。 只一眼,沈恪便知她的意思,急忙走到床前,掀开被子,细心地帮她穿上袜子和鞋子,披上外套,小心轻柔地将她抱起来,朝卫生间走去。 叶灵掐掐虞城的胳膊,“跟大哥学着点,等我生孩子,就照这标准来。” 虞城望着沈恪的背影,“我已经跟大哥学了很多了。你不知我从前什么模样,如果放在从前,你肯定不会喜欢我。” 叶灵饶有兴致,“你从前什么样?” “典型的二世祖,吃喝玩乐,玩世不恭,成天吊儿郎当,打扮得溜光水滑,不务正业……”爱追网红,看到大美女挪不开眼睛,曾痴迷过苏星妍的美貌,对她死缠烂打过。 当然,后面的话,打死他,都不敢说出来。 叶灵扑哧笑出声。 因为讨厌和老家的二世祖结婚,才逃婚出来,没想到又找了个二世祖。 看样子这辈子是绕不开二世祖了。 好在这个二世祖长得帅,也知道悔改。 叶灵凑到小惊语面前,冲她摆摆手打招呼:“嗨,小惊语,我是你小婶婶叶灵,是个小导演。如果你以后想出道,记得找我哦,婶婶一定会把你捧成名震世界的大明星。” 她的长马尾垂落到小惊语手边。 小惊语的小手抓住她的长发,不肯松,大眼睛定定瞅着她。 叶灵惊讶,“刚出生的小孩有抓握能力吗?” 时间太久,苏婳记不清顾逸风和苏星妍刚出生有没有抓她的头发了。 月嫂道:“我跟过很多家,你们家宝宝是最聪明的,刚出生就知道摸妈妈的脸,还会抓婶婶的头发,好伶俐。” 虞城从包中取出给小惊语准备的大红包,在她手边晃了晃。 小惊语松开叶灵的头发,一把抓住大红包。 那动作快极了! 众人皆惊住! 苏婳的养母苏佩兰推门而入,恰好看到这一幕,啧啧称赞:“婳婳小时候就这么伶俐,没想到我重外孙女比她外婆还伶俐,一代更比一代强。” 如果没有舟舟的事,苏婳会很开心。 可是有过舟舟的前车之鉴,苏婳不由得心思重重。 再生人太折磨孩子了。 苏佩兰从包中掏出红包,朝小惊语递过去,“宝贝,太外婆来给你送红包了。” 小惊语刚要伸手去抓。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大嗓门,“亲家母,红包消毒了吗?就往孩子手中塞!” 不用猜都知道是顾傲霆。 苏佩兰道:“红包里放的是银行卡,卡我拿酒精消过毒,红包也消过毒,比你的脸还干净!老东西,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顾傲霆推门走进来,将苏佩兰挤开。 苏佩兰想挤回来,顾忌虞城和叶灵在,没好意思。 顾傲霆从肩上取下双肩包,拉开拉链,对小惊语说:“小惊语,太爷爷也有大红包!” 他拿出一个大红包放到她小床边,“这里面装的是支票,大支票!” 又拿出一本本不动产证,“这是太爷爷送你的大别墅!等你出院,太爷爷就抱你去房产局过户!” 接着他又从包里掏出一个龙眼般大的红宝石,朝小惊语晃了晃,“这颗大宝石也是送你的。” 是他从秦姝保险柜里偷出来的。 小惊语刚出生视力比较弱,只能模糊地看到个大红影子。 她朝那团红影子伸出小手。 顾傲霆将宝石坠到她手边。 小惊语一把抓住,再也不肯松开。 顾傲霆哈哈大笑,“小惊语天生就是个抓财手,长大后跟着太爷爷学做生意好不好?” 苏佩兰不甘示弱,“小惊语才不要学做生意,会变得和你一样圆滑世故,一身铜臭味儿。小惊语要跟着苏婳学文物修复,像星妍一样仙气飘飘,超凡脱俗。” 顾傲霆道:“小惊语是我顾家的宝贝,以后的人生规划听我指挥。” 苏佩兰呵呵几声,“小惊语是我们苏家女子生的,用不着你一个姓顾的来指手画脚。” 顾傲霆扯着嗓子喊:“我给钱给房给宝石,谁给的东西多,小惊语听谁的。” 苏佩兰下巴抬起毫不相让,“有钱了不起啊?当初是谁低三下四求我们家婳婳复婚的?” 顾傲霆憋红了脸,“有钱就是了不起!你等着,我回头就给小惊语落户口,落成顾惊语,让你跟我争。” 虞城幽幽道:“小惊语叫苏惊语,已经定了,都别争了。” 闻言顾傲霆老脸都气黑了,又输给了苏佩兰! 第1767章 爱不释手 苏婳哭笑不得。 两位老人家,从年轻时就不对付,一见面就吵,越吵越凶。 苏婳对顾傲霆说:“爸,星妍出生时,您给她取过苏惊语的名字,您忘了?” 顾傲霆的确忘了。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他抬手挠挠头皮,讪讪道:“有吗?” 苏婳记性超级好,“有,当时您还给星妍取过苏喜,苏娴,苏凤凰。如今小惊语叫这个名字,也算是如了您当年的心愿,释怀吧。” 顾傲霆想起来了,更生气了,“当时你们嫌难听,一个都没用。好家伙!一模一样的名字,独孤城和阿恪取,你们就觉得好听。我取,你们就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苏佩兰白他一眼,“一把年纪了,没点自知之明吗?大家嫌弃的不是名字,是你!” 顾傲霆气死了,一转身,留个后背给大家。 活像个赌气的老小孩。 苏佩兰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背上,“要生气回家生去,别在这里影响大家的心情!” 顾傲霆恼火。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每次遇到这个泼辣的婆娘,他都要吃憋,原本来看小惊语挺开心的,结果窝了一肚子火。 顾傲霆气呼呼地走了。 暗道,下次来得提前打个电话,挑这婆娘不在的时候来。 老冤家一走,苏佩兰神清气爽,乐呵呵地将小惊语抱起来,抱得爱不释手,低头亲亲她的头发,夹着大嗓门说:“我的小惊语,真可爱!太外婆怎么这么稀罕你呢?长得跟你外婆小时候一模一样,太外婆真想把你带回家,天天看。” 小惊语睁大眼睛定定瞅着她。 那小小的脸,大大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可爱。 苏佩兰胸中涌起满腔爱意,一身的硬骨头都变得柔软了。 人老了,怎么那么稀罕小孩儿呢? 三天后。 苏星妍出院,回到星河湾。 之前青回为了方便自己去墨鹤家转悠,强迫苏星妍和沈惋搬来星河湾住。 下车的时候,顾北弦抱着小惊语。 沈恪抱着苏星妍。 暖洋洋的暮春,他把苏星妍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帽子,脸上捂着口罩,眼睛上罩着墨镜,生怕被风吹到一点。 看得苏佩兰心生羡慕,赞道:“星妍的命真好,摊上这么体贴的男人。” 她那个渣男前夫,就不配为男人。 沈恪惭愧,“星妍所有磨难都是我带给她的,对她好是应该的。” 唇忽然被苏星妍的手指堵住。 她娇嗔:“以后不许再愧疚。我喜欢的是博学多识的你,不是成天愧疚的你。天予被独孤叔叔照顾得很好,小小年纪习得一身本领。小惊语也出生了,以后咱们都开心些。” 沈恪轻轻吻了吻她按到他唇上的手指,沉声道:“好。” 进了房间。 沈恪将苏星妍放到沙发上,冲沈惋的房间喊:“妈,我和星妍、小惊语回来了。” 佣人从房间里出来说:“沈先生,老夫人搬回原先的家住了。她说小惊语刚出生身子骨娇气得很,她身体不好,会影响小孩子,等孩子大点,再搬回来住。她把小沈哲也带走了,怕你们同时照顾俩孩子,忙不过来。” 沈恪知道母亲的脾气。 一辈子谦卑惯了,很难改掉。 只是小沈哲心思敏感,贸然把他带走,不知他会不会多心? 可是既要照顾虚弱的娇妻,又要照顾娇弱的小女儿,还有公事要处理,沈恪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小沈哲。 当晚,苏星妍每每睁开眼,都看到沈恪坐在婴儿床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小惊语。 苏星妍轻声问:“不困吗?” 沈恪声音更轻,“不困。” “怎么可能不困?去睡会儿吧,换月嫂进来陪我们娘俩。” “月嫂看着我不放心。”沈恪将手伸到小惊语鼻子下试了试,又把她的小衣服往下拉了拉,生怕捂住鼻孔。 苏星妍道:“金牌月嫂,从业二十余年,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恪将嘴贴到小惊语的小被子上亲了亲,“我舍不得和小惊语分开。” 苏星妍知道,他把对小天予的爱,也弥补到了小惊语身上。 好想那孩子。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沈恪听出她心中无声的叹气。 二人对视一眼,皆明白彼此的遗憾。 原以为生下小惊语,能淡化对小天予的思念,却发现看到小惊语,更想念他。 次日晌午。 苏星妍拨打独孤城的手机号。 打了两遍,他才接。 苏星妍问:“独孤叔叔,小惊语的姓可以改吗?改成苏,苏惊语。” 独孤城言简意赅一个字,“可。” “小天予……” 手机里传来盲音,独孤城已将电话挂断。 苏星妍望着手机,想叹气,又压下去。 以后得改掉这个毛病。 有儿有女,丈夫英俊体贴能干,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把手机交给月嫂,她抱起小惊语,解开衣服给她喂奶喝。 可能遗传了母亲,奶水极少,小惊语喝不了几口,就没得喝了。 哪怕各种补汤补,找催奶师按摩,仍不奏效。 月嫂接过去,给小惊语喂奶粉。 正喂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苏星妍问:“谁?” 门外传来顾傲霆很小的声音,“我,你爷爷,苏佩兰今天没来吧?” “还没来。” “小惊语睡了吗?” “醒了,在吃奶粉。” 一听是吃奶粉,顾傲霆来劲了,喂奶粉,他有经验。 “我想进去看看小惊语,可以吗?顺顺。” “进来吧,爷爷。” 顾傲霆推门走进来,从月嫂手中接过小惊语,坐下,一手抱着她,一手将奶嘴塞到她嘴里。 看着她小嘴一动一动地吸吮奶嘴,顾傲霆眼圈突然红了。 苏星妍啼笑皆非,“爷爷,无缘无故的,您怎么哭上了?我没产后抑郁症,转移到您身上了?” 顾傲霆眨眨眼睛道:“我突然想到南音小时候。那时候你奶奶跟我有误会,南音刚出生没多久,她就带着南音出国了,拒不回国,也不肯见我。南音那时候,也不过这么大,我给她喂奶粉,她也是这么乖,不哭不闹,一边喝奶粉,一边用大眼睛看我。” 他想擦眼泪,奈何一手要抱孩子,一手要拿奶瓶,腾不出手来。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小惊语朝他伸出小小的手,想给他擦眼泪,可惜小胳膊不够长,伸得很吃力。 顾傲霆盯着她抻长的小胳膊,握奶瓶的手突然有点抖。 第1768章 残酷训练 顾傲霆扭头看向苏星妍,“这孩子,这孩子是想给我擦眼泪吗?” 苏星妍也盯着小惊语的手,面色微变,“看样子是。” 顾傲霆开始紧张,“她是不是,是不是聪明过头了?” “应该只是聪明,没别的,您老别多想。”苏星妍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想到舟舟,顾傲霆深吸一口气,“肯定和舟舟不一样。舟舟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动,没反应,像木头一样。” 小惊语的小手抓住他的袖子。 超级小的手指头,近乎透明,抓得紧紧的。 顾傲霆将月嫂支出去。 确定月嫂走远了,顾傲霆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问苏星妍:“星妍,你说小惊语会不会是你太奶奶的转世?” 苏星妍微微一怔,很快否定,“传言人死后,灵魂会在三年后转世。爱因斯坦提出过人类灵魂每150年转世一次。还有种说法,人死后49天内会完成灵魂的转化和审判,之后决定投胎轮回。我怀孕时,太奶奶还好好的,时间对不上。我和沈恪手巧,小惊语只是遗传了我们的巧手基因,您老别自己吓自己。” 顾傲霆眼泪流得更快了,“好想我的老妈妈,我的老爸爸,他们再也回不到我身边了。” 苏星妍拿毛巾给他擦眼泪,暗道,幸好爷爷生为男儿身。 若生为女儿身,流出的眼泪怕是能冲倒雷峰塔。 满月酒这天,顾家给小惊语大办。 当天顾北弦包下京都一家七星级酒店。 来的不只有顾家的人脉,还有沈恪这几年累积的人脉。 如今的沈恪事业有成,妻女和美,身上仍有谦逊,却再无自卑。 他和顾北弦在一楼大厅招呼来的宾客,这些宾客都是京都城上等名流政要。 沈恪处之泰然,落落大方,游刃有余。 众人皆夸顾北弦得一贤婿,却再无人在心中腹诽沈恪吃软饭,也没人再拿有色眼光暗暗打量他,更无人在背后编排他。 苏婳和秦姝则招呼来往的女宾。 顾傲霆像个花蝴蝶一样,楼上楼下地跑,哪里需要往哪里飞。 顾逸风和顾纤云带着舟舟帆帆来房间找小惊语玩。 满月的小惊语长胖了,也变白了。 继承了父母五官的所有优点,小小一个,便漂亮得不可方物。 大而黑的眼睛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小巧的鼻子,小小樱唇红红的,白如雪的肌肤,好看得像上等美玉雕出来的玉娃娃。 舟舟将一个红包放到小惊语旁边,奶声奶气地说:“惊语妹妹,这是哥哥给你的红包,满月快乐!” 帆帆学他的样子,也把手中的红包放到她身边,奶呼呼的小嗓音说:“鲸鱼,妹妹,红包,快!快乐!” 舟舟纠正他,“是惊语,不是鲸鱼,语,三声。” 帆帆盯着他的嘴,学着念,“鲸鱼,鱼,鱼。” 舟舟抬手按按脑门,难搞。 等回头读小学了,他怕不是还要帮他补功课吧? 小惊语瞅瞅舟舟,再瞅瞅帆帆。 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让她傻傻分不清。 墨鹤抱着陆锦语敲门走进来。 一进屋,陆锦语便挣着要下来。 墨鹤道:“锦语,想做什么,跟爸爸说,爸爸抱你去。” 陆锦语脆声说:“我是他们的小姨,小姨还让爸爸抱,羞羞。” 众人皆笑出声。 人小辈分大,难为她了。 墨鹤弯腰将陆锦语放下。 陆锦语从自己的萌版国风包里,掏出三个红包,走到三个娃娃面前,先给舟舟一个,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宝宝,这是小姨给你的红包,拿去买糖吃。” 舟舟接过红包,道:“谢谢锦语小姨。” 陆锦语又发给帆帆一个。 帆帆攥着红包乐不可支,“谢谢,谢谢金鱼,小姨。” 舟舟直拿眼瞟他。 一会儿功夫,两个小美女亲戚全变成水中生物了。 如果沈天予来,估计会变成天鱼。 正想着,墨鹤俯身将他捞起来,问:“舟舟,教你背的武功心诀,背得怎么样了?” 舟舟纳闷儿。 他今天和帆帆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脸上也露出和帆帆一模一样的奶萌表情,墨鹤师爷是怎么一眼就将他分出来的? 舟舟说:“倒背如流,您要听吗?” 墨鹤点点头,“改天再听,今天的主角是小惊语,你别抢她风头。” “那师爷您能把我放下来吗?” 墨鹤把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青回今天也会来。” 闻言,舟舟连忙伸出小胳膊搂紧他。 青回每次来京都都要找他,抱着他不肯松手。 他手臂很硬,硌得他很疼,身上还有一种阴寒之气,让他很不舒服。 他还是喜欢墨鹤师爷的怀抱,师爷身上清清爽爽,抱着很舒服。 当然最喜欢的是妈妈的怀抱,妈妈的怀抱柔软温暖,让他有温馨感。 陆锦语将红包放到小惊语身边,看着她的小脸,哇了一声,“小惊语好漂亮!” 小惊语拿大眼睛瞅她,小小的嘴巴一抿一抿的,吧唧吧唧,十分俏皮。 陆锦语笑道:“小惊语好可爱!这么小,就会卖萌了!” 舟舟说:“她饿了,想喝奶粉,不是卖萌。” 苏星妍抬腕看看表,的确到该喝奶粉的时间了,果然小孩子更懂小孩子。 给小惊语换了纸尿裤,她抱起小惊语喂她喝奶粉。 墨鹤和顾逸风、顾纤云各自将红包放到床头柜上。 忽觉一股阴寒之气袭来,舟舟情不自禁哆嗦一下。 有人敲门。 顾逸风问:“谁?” 门外传来冷冰冰的声音,“我。” 是青回。 顾逸风将门打开。 青回进屋,谁都不找,只找舟舟。 往常来京都,去星河湾,若舟舟在顾纤云和顾逸风怀里,他会直接将舟舟要过来,可眼下舟舟在墨鹤怀里。 他打不过墨鹤,只能杵在一边,干盯着舟舟看。 墨鹤扫他一眼,一手抱着舟舟,另一只手抱起陆锦语,扬长离去。 青回从裤兜中掏出红包,朝后一扔,红包稳稳当当落到床头柜上。 他抬腿就去追墨鹤。 墨鹤到哪,他跟到哪。 他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就黏在一旁盯着舟舟一个劲儿地看。 墨鹤觉得自己够艮了,没想到青回这小子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舟舟趴到他耳边说:“师爷,要不让我师父抱抱我吧。” 青回纠正道:“是岳父。” 墨鹤瞥他一眼,“青回,都是习武之人,别玩道德绑架这一套。这次去缅国,你拿到了多少,自己清楚。去之前,逸风给了你三个亿加一套别墅,受伤后,傲霆爸爸也给了你一套别墅。回国后,逸风又派人往你名下的卡里划了五个亿,还分给虞瑜公司两个稳赚的项目。八个亿加两套别墅,很多人十辈子都赚不来,还不够还你的救命之恩?老大一个人了,非得对一个一岁多的小孩苦苦相逼,你还是个男人吗?” 青回面不改色,左耳进右耳出。 忽听窗外传来大雕的啸声,由远及近。 青回眼神微紧。 他迅速绕到另一边窗前,拉开窗户,跃上窗台。 攀着楼宇外墙,噌噌几下便消失了。 墨鹤道:“这小子怕成这样,应该是独孤城来了。” 见舟舟仍搂着他的脖子。 他亲亲舟舟的头发温声哄道:“别紧张,那小子最怕独孤城。你要是不喜欢这门亲事,等会儿见到独孤城,我跟他说。” 舟舟若有所思,没接话。 酒店天台上。 庞大的金雕缓缓收起巨大的翅膀,落于天台。 独孤城抱着小天予从雕上下来。 他摸摸小天予的头说:“你妈和你妹在负顶层,你自己下去?” 小天予点点头,朝天台边缘走过去,小胳膊小腿攀着天台栏杆就往外跨。 独孤城身子一闪,闪到他面前,立于天台边缘,静静望着他。 这是小天予第一次做如此危险的动作。 小天予双手扒着天台边缘,拿小脚去敲宽大的落地窗。 饶是胆子再大,他也不敢往下看。 这楼有百层,高得可怕。 顾逸风听到声响,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这一看,吓了一大跳! 只见小天予小小的身子悬在窗外。 苏星妍也看到了,心脏骤停! 她抱着小惊语就朝窗前跑过去,吓到失声,“天予,天予,你快上去!妈妈马上上天台去找你!” 窗外传来独孤城冷冰冰的声音,“开窗,他可以。” 苏星妍心尖儿都在打颤。 他还不到三岁。 这训练太残酷。 顾逸风迅速将窗户拉开,跃到窗台,双手握着小天予的双腿将他捞进来。 他抱着小天予跳到地上,将他抱在怀里,紧紧抱住。 刚才紧张得他的手都在颤抖。 他也是打小就习武,但是师父墨鹤从来没用如此极端的方式训过他。 苏星妍紧张得花容失色,怔怔瞅着小天予,眼泪汪在眼睛里。 小天予一脸镇定地对她说:“妈,我没事,给我看看妹妹。” 第1769章 兄妹情深 小天予连说了两遍,苏星妍这才像梦里被人扯醒一样,回过神来。 心脏突突地跳,刚才吓得她魂都快掉了。 他小小年纪,怎么能做到如此淡定? 难不成平时接受的都是如此残酷的训练?习惯了? 苏星妍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将小惊语的小脸朝向小天予,轻声说:“小惊语,这是你哥哥。” 小天予朝她伸出双手,要抱抱小惊语。 苏星妍犹豫,他还不到三岁,怕他一不小心,会摔到小惊语。 小天予像少年一样的口吻说:“没事的妈,我力气很大,放心。” 他手臂平摊朝上。 苏星妍忐忑不安地将小惊语放到他细瘦的手臂上。 小天予稳稳托住,垂下头,望着怀中的小惊语说:“妹妹,好好陪着妈,让她开心。” 这孩子太懂事。 懂事得让人心酸。 苏星妍再也忍不住,蹲下,将两个孩子全部抱于怀中,忍泪忍得喉咙胀疼。 她低声唤道:“天予,天予。” 一旁的帆帆跟着学话:“天鱼,天鱼,鲸鱼,金鱼,好多鱼……” 小天予忽地抬头朝他看过去,小小的孩童眼神却锐利如刀。 细细分辨,见他是帆帆,不是舟舟,他锐利的眼神平和了两分。 如果是舟舟,那他就是故意嘲讽,往人伤口上撒盐。 苏星妍对小天予说:“把妹妹给妈妈吧,你太小了,抱久了胳膊累。” 小天予嗯一声,将小惊语还给她。 他双手伸到脖颈后,将扣绳拉松,从脖子上取下来,戴到小惊语的脖颈上。 那是一块白色龙形古玉。 苏星妍认识这块玉,出自唐代皇室。 她当年怀小天予时,独孤城送给她,让她放到枕头下,等生下小天予时,独孤城又要走了。 后来就一直戴在小天予的脖子上。 苏星妍道:“这是你的玉,不能随便摘,快拿回去。” 小天予抿了抿唇说:“保妹妹平安。” “妹妹平安,你也要平安,听话,把玉摘走。” 小天予不动,垂下眼帘盯着小惊语,眼里是羡慕。 羡慕她可以在妈妈身边长大。 小惊语也睁大一双圆溜溜的双眼,瞅着他,小嘴巴一鼓一鼓的,十分可爱。 小天予又喊了声,“妹妹。” 奈何小惊语太小,不会说话,更不会喊哥哥。 她只会朝他伸出自己的小手。 小天予伸手握住她的手。 血缘这东西,真的很神奇,小天予握着她小小嫩嫩的手,心里涌起一股爱意,舍不得离开她,很想每天陪她玩,每天和她在一起。 窗外天台忽然传来独孤城的声音,“沈天予。” 小天予知道自己该走了。 太短了。 时间太短了。 每次长途跋涉来到京都,都只能和妈妈待一小会儿。 他松开小惊语,伸手抱住妈妈,小小的胳膊里藏着的全是依恋。 苏星妍连忙将小惊语递给顾逸风。 她将小天予抱起来。 他快三岁了,胳膊和腿都比同龄孩子长,可是很瘦,比舟舟和帆帆瘦太多,抱在怀里,没什么重量。 她越发心疼,拿自己的脸贴着小天予的小脸,有太多的话要交待他,全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天予才能回到自己身边? 就像个一个虚无飘渺的梦,遥遥无期。 小天予说:“妈,我走了。” 苏星妍嗯一声,却没将他放下。 小天予挣扎了一下。 苏星妍这才弯腰将小天予放到地上。 小天予朝窗前走去。 苏星妍急忙上前拦住他,“走门,天予走门,走窗户太危险!” 心里后悔死,当时为什么要订这么高的房间? 可是这家酒店总统套房只设在顶层和次顶层。 早知独孤城让小天予用如此绝然的方式来见她,她就订二楼的普通房间了。 小天予朝她摆摆小手,“没事的,妈,我师父在。” 他小小的身子矫捷地爬到窗台上。 推窗而出。 独孤城正在窗外,伸手拉住他,往上飞去。 苏星妍仰头望着师徒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往常看独孤城和墨鹤飞来飞去,只觉得潇洒,轮到自己的亲儿子,胆战心惊。 独孤城抱着小天予飞过栏杆,来到金雕旁,将他放到金雕的背上。 他的目光落在小天予的脖颈处,“你的玉呢?” “送给我妹妹了。” 独孤城少有的冲他发了脾气,“放肆!那是你的本命玉!能随便送吗?” “一块玉而已,保我妹平安。” “那块玉对你妹没用处,你没那块玉却会死,自己去要回来!” 小天予坐在金雕背上一动不动,俊秀的小脸绷着。 送给妹妹的玉,怎么能要回来? 他年纪虽小,也是要面子的。 独孤城冷冷盯着他,“今天不把玉要回来,你就在天台上过夜!” 小天予小脸也冷冷的,保持坐姿一动不动。 心里想,在天台过夜就在天台过夜,可以和妈妈多待一会儿。 师徒俩脾气都挺大,互不相让。 气氛僵滞坚硬。 忽然一道墨色身影抱着两孩子翩然而至。 独孤城没回头都知道是墨鹤。 墨鹤衣袂翩翩,飒步而来。 来到二人面前,他上下打量着这巨大的金雕,道:“独孤兄,这雕你卖不卖?我徒孙看上了,开个价吧,多少钱我都给。” 独孤城连看都不看他,更别提搭理他了。 墨鹤讨了个没趣,又看向小天予,“天予,这雕你们那里还有吗?我去买一只,给舟舟和你小姨玩。” 小天予绷着俊气的小脸,吭都不吭。 墨鹤嘿了一声,“你们师徒俩今天是怎么了,吃火药了?” 仍无人搭理他。 墨鹤也是要面子的人。 他轻吸一口气,对独孤城说:“独孤,你再不说话,这雕和天予,我都给带走了啊,省得星妍天天想孩子想得难受。” 独孤城终于开口,冷冰冰吐出两个字,“你敢!” 墨鹤想了想,还真不敢。 单打独斗,他不一定会输给独孤城。 可是架不住独孤城徒弟多,手中还有怪鸟、毒蛇、野狼等等,还会使各种毒和暗器。 好汉不吃眼前亏。 墨鹤道:“算了,这雕我不要了。我今天来找你,有重要事要说。” 独孤城启唇,“说。” “你徒弟青回,成天对舟舟死缠烂打。舟舟才一岁,他就闹着让舟舟做他的女婿。他是救了逸风一命,但是逸风给他输了血,还送给他八个亿加两套别墅,再加两个稳赚的项目。他想挟恩图报,是他的性格,但是索取无度就是贪得无厌了。” 独孤城扫他一眼,冷声道:“这是舟舟的劫数,若改,劫数将落到你女儿身上,自己选。” 第1770章 逃出来了 墨鹤觉得独孤城就是偏心眼,偏袒自己的徒弟青回。 要么就是盯上顾家了,先是收小天予为徒,接着纵容青回纠缠舟舟,想方设法扩大在顾家的势力。 墨鹤道:“少拿玄学那一套来糊弄我。如果青回一直纠缠舟舟,别怪我不客气。” 扔下这句话,他抱着舟舟和陆锦语就朝天台出口走去。 舟舟小声说:“师爷,您那话是不是说得太硬了?都是一家人,别闹得太僵。” 墨鹤轻哼一声,“他惯他徒弟,我惯我徒孙,大家各惯各的。” “青回也是我师父。” 墨鹤斥道:“狗屁师父!被逼着认的,不算。你不许跟他学功夫,先跟我学。你年纪太小,同时学两派功夫,容易走火入魔。” 他故意走得慢吞吞,等着独孤城喊自己。 奈何他都走到天台出口了,也没听到独孤城喊他。 下了天台,墨鹤道:“可惜那只雕了。寻常的金雕,体重一二十斤,身长一米左右,翅膀展开达两米。那只雕,不知独孤城怎么喂的,体重得达百斤以上,身长近一米八,展翅能达四米。你看它那爪子,又粗又长又硬,战斗力肯定超级强。这次去缅国,他都没舍得带过去,估计很宝贝这只雕。” 陆锦语拿小胳膊揽着墨鹤的脖颈,“我和妈妈都是爸爸的宝贝。” 墨鹤笑了。 也是,他什么都有,有娇妻有爱女有疼爱自己的岳父,有贴心的徒弟有聪明的徒孙。 何必去跟独孤城置气? 就不一只破雕吗? 不卖拉倒。 正与匆匆赶来的苏星妍碰上了。 墨鹤道:“小星妍,你刚出月子,跑出来做什么?天台风大,让沈恪看到,又得心疼。” 苏星妍举了举手中的龙形古玉,“这是天予的,我拿给他。” “那师徒俩在天台上赌气呢,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你回房间找个帽子戴上,别吹到头,会头疼。” 正说着,顾逸风拿着帽子围巾追上来,帮苏星妍围上戴好。 苏星妍道了声谢,急匆匆地上了天台。 见金雕还在,苏星妍松了口气,快步走到金雕面前。 看到小天予紧绷着一张英俊小脸,在生闷气。 她将玉挂到他脖子上系好,伸手摸摸他的小脸,脸都被风吹凉了。 她急忙拆下自己的围巾帮他围上。 小天予拒绝,“妈,你围,我习武,不怕冷。” “妈妈没事,天气暖和。” 独孤城身子一跃,跃上金雕,对苏星妍道:“退后。” 苏星妍连忙往后退了几米。 金雕展开巨大的翅膀,呼啦啦朝天上冲去。 翅膀扇起的风太猛,将苏星妍扇得往后连退数米,把花架上的小型花盆都扇掉了好几盆。 等苏星妍站稳了,看不到了,小天予才缓缓转过头,收回视线。 他摸着脖子上围着的围巾。 围巾是小羊绒的,淡淡的月白色,布料软糯顺滑,像极了妈妈脸上的皮肤,上面还有妈妈的香气,很香很甜很好闻。 小天予闻着那香气,大眼睛渐渐溢出泪水。 他抬手擦掉说:“我没哭,是风太大吹的。” 独孤城没理他。 过了会儿,小天予又问:“师父,为什么妹妹能和我妈一起生活?我不能?” 独孤城道:“你妹午夜十二点出生,是自然出生,不是人为控制,你爸也是同一时辰出生。原因还有很多,说了你也不懂。” 小天予黑黢黢的大眼珠深了深,“因为我身上有师母的一缕亡灵,我爸会克这缕亡灵,对吗?” 独孤城面色微变,“谁告诉你的?” 小天予抿唇不语。 独孤城眼眸眯了眯,搂着他的双手手指微微握起。 苏星妍一直仰头望着天上的金雕。 金雕远得看不到任何影子了,她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何时,沈恪上来,将外套披到她身上,低声说:“风大,你刚出月子,不能受风,我们下楼吧。” 苏星妍转身将头埋到他怀里,抱住他。 忽觉身上有什么东西硌人。 她急忙顺着那东西摸过去。 摸到东西在自己上衣口袋里。 她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块玉,鲜亮漂亮的果绿色,十分灵动的颜色,是翡翠,且是极品翡翠,种水达高冰玻璃种。 翡翠是圆型,上雕一只飞翔的凤凰。 雕工精致传神,后面有小小的朱色印章,仔细辨认能认出个“宁”字,剩下的字笔画多,要拿放大镜才能看清楚。 翡翠是新的,应该是刚才独孤城放进她口袋里的。 他速度太快,她刚才也分了神,居然丝毫没感觉到。 沈恪道:“应该是独孤叔叔送给小惊语的。” “是。” “独孤叔叔很细心,对小天予和小惊语都很疼爱。” 苏星妍握着掌心的玉说:“回头多给他打些钱,小天予吃喝拉撒都要用钱。” 沈恪说:“我每年让青回给他带一张支票,可他一张都没兑过,从前也送过他银行卡和支票,他全退回来了。他肯收舟舟和逸风的支票,但是不收我的。” 苏星妍想了想,“可能他拿小天予当亲生儿子,收你支票是见外。” “或许是。” 夫妇二人一起下楼。 回到房间,苏星妍将那块翡翠清洗了一遍,擦干,戴到小惊语的脖子上。 小惊语小小的手抓着那块翡翠雕成的凤牌,不松手,仿佛很喜欢的样子。 有人按门铃。 沈恪去开门。 进来的是元峻和秦悦宁。 元峻伤腿还未好利索,秦悦宁用轮椅推着他。 他脸上的伤痕倒是淡了很多,经此一役,人变得越发沉稳,眉眼间的沉峻大气越发卓然。 二人同众人打过招呼,秦悦宁推着元峻来到小惊语的婴儿床前。 秦悦宁取下肩上的背包,拉开拉链,将包对着旁边的床头柜,忽啦啦倒出一堆红包。 秦悦宁对小惊语说:“小惊语,这是我和元峻,元峻的爷爷,元峻的外公外婆,元峻的姑姑、姑父送你的红包,喜欢吗?” 小惊语握着手中的凤牌,用力扭头朝这边看过来。 扭不利索,苏星妍帮了她一把。 小孩子天生喜欢鲜亮的颜色,尤其是红色。 小惊语冲那些红包鼓着小嘴,大眼珠盯着红包,那专注的模样好像在数红包。 过了会儿,她突然咧开小嘴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笑。 她本就生得像仙童般漂亮可爱,这一笑,顿时让室内生辉,把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柔化了。 苏星妍激动极了。 沈恪也难掩激动。 秦悦宁忍不住赞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漂亮得我都词穷了,太可爱。国家现在不是鼓励要孩子吗?我就要这个吧,这个好看,合我的眼缘,一看就想抱走。” 众人皆笑出声。 国家鼓励的要孩子,是生孩子。 她是真要。 元峻抬头冲她扬了扬唇角,“别乱开玩笑,真想要孩子,等你毕业就要。” 秦悦宁白了他一眼。 她故意这么说,是因为进来,看到苏星妍眼圈红红的,知道她心情不好,开个玩笑哄她开心。 门铃又响。 门打开,有荷枪实弹的便衣警走到元峻身边,俯身凑到他耳边耳语几句。 听完元峻面色变得严峻起来。 他吩咐那人:“加派人手,一定要尽快抓住。” “好的,领导。”便衣领命离开。 元峻看向众人道:“大家还记得去缅国之前抓到的那两个江洋大盗吗?外号叫‘七手弥勒’的。” 众人皆点头。 元峻道:“因为这二人拒不认罪,一直被关在羁押室。昨日七手弥勒中的徒弟,即叫祁梦的那个女贼,迷惑了审讯她的人,逃出来了。监控刚查到她在附近消失,现在怀疑她已经混进我们这个酒店。她会易容,不知易成了谁的模样,谁都有可能。大家小心,尽快找出祁梦。” 闻言众人纷纷色变。 第1771章 混血美男 顾逸风迅速指挥众人:“我在这里保护星妍、小惊语、帆帆和纤云,你们去盘查。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要进入这个房间,有事电话联系。” 这是防止祁梦易容成熟人模样,进来伤害孩子。 元峻道:“好。” 秦悦宁推着他出去。 沈恪也走出去,外面还有很多宾客要应酬。 今天来的宾客非富即贵,非常重要,骤然出了这种事,若处理不好,麻烦多多。 顾逸风在家族群里群发消息,将此事通知众人。 群里瞬间炸开锅! 顾傲霆的语音消息霹雳啪啦地往外冒: “我们每年纳那么多税,这帮人就是这样保障公民安全的?” “这个叫祁什么梦的,早不逃晚不逃,偏偏赶在小惊语满月酒逃出来,晦气!” “小天予出生就被抱走,没办满月酒,好不容易给小惊语大办一场,让星妍开心开心,结果这个祁梦出来搅局。等抓住她,一定要狠狠惩罚她!” 没人理他。 这种时候抱怨发牢骚只会浪费时间。 大家开始互报暗号,防止被祁梦钻了空子。 本来顾南音等人要进来送红包,得知消息,直接转账给苏星妍。 墨鹤怕顾逸风一人应付不了,抱着舟舟和陆锦语返回房间。 顾谨尧得知消息,也赶了过来。 舟舟从墨鹤怀里下来,走到顾纤云身边坐下,小身子偎到她怀里,十分依赖她的样子。 顾谨尧望着舟舟的模样,十分怀念从前。 从前舟舟总是黏着他,让他抱着搂着,跟他形影不离,如今只黏纤云,他心里难免失落,可是纤云是自己的女儿,能释怀,但还是想抱舟舟。 他走到舟舟身边坐下,对舟舟说:“来,外公抱抱。” 舟舟望着他受伤的右手臂,奶声奶气地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外公好好养伤,宝宝有妈妈抱。” 顾谨尧失落地垂下眼睫。 有孩子的会懂那种心理,想抱孩子,抱不到,不只心里难受,身体也难受。 帆帆迈着小胖腿,一摇三晃地走过来,一双小胖手摸摸顾谨尧的腿,仰起小脑瓜,冲他撒娇地说:“外公,抱帆帆。” 顾谨尧唇角扬起,弯下腰,用左手将帆帆单手抱起来。 舟舟喊道:“帆帆,外公有伤,别折腾他。” 帆帆一岁多的小脑瓜考虑不了那么多。 他搂着顾谨尧的脖颈,小嘴凑到他的脸上,将他英俊坚硬的脸亲出半脸哈喇子。 舟舟叹了口气。 扶不起的顾阿帆。 教都教不会。 不知道心疼外公吗? 顾谨尧却甘之如饴。 舟舟有舟舟的可爱,帆帆有帆帆的可爱,都是他可爱的外孙。 有人按门铃。 顾逸风问:“哪位?” 门外传来男声:“哥,是我,靳睿。” 顾逸风走到门口,顺着猫眼朝外看,果然是靳睿,高高大大,五官立体俊朗,有一点白人的混血成分。 祁梦毕竟是女人,身高有限,可以易容成男人的脸,但不能易容男人的身高。 他打开门。 靳睿走进来。 一身白色休闲装,年轻朝气的脸,一米九几的身高,五官深邃迷人,典型的混血美男子。 既有靳帅当年的帅气阳光,又有顾华锦的睿智和大气。 他伸手抱了抱顾逸风道:“哥,我爸妈去欧洲开会了,来不了,我代他们向你们问好。” 顾逸风拍拍他的后背,“也代我向大姑父和大姑妈问好。” 二人松开。 靳睿走到苏星妍和小惊语面前,喊了声姐,取下肩上的背包,从里面取出几个红包和一包黄金玉器打造的首饰,交给苏星妍。 这是顾华锦的风格。 每逢有小孩子出生,顾华锦除了送红包,还会送金手镯、金元宝、小金佛、长命锁、金算盘等。 顾逸风、苏星妍等人都收到过她送的。 苏星妍笑着向他道谢。 小惊语看到这些金光灿灿的首饰,小嘴咧开,笑得更欢了,小小的手用力朝前伸着,仿佛要抓那些金子。 苏星妍拿了一个长命锁递给她。 小惊语一把抓住,大眼睛盯着长命锁,好像在研究。 靳睿觉得稀奇,“宝宝才一个月,就已经分清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了?” 苏星妍笑而不语。 没敢告诉他,舟舟才一岁多,就已经会持枪打人,小天予不到三岁就已经会各种法术。 这些话说出来,别人只觉得天方夜谭,但是又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们家里。 反倒是小惊语这些举动,显得太平凡。 小惊语太小,靳睿不敢抱她,也没法同她交流。 他走到舟舟面前,摸摸他的头,“宝,你是舟舟还是帆帆?” 舟舟道:“叔叔,我是舟舟,是哥哥,舟大帆小,很好记的。” 靳睿觉得这个一岁的小孩口齿伶俐,逻辑清晰,和他小时候有一拼。 他又走到帆帆面前,摸摸他的小脸,“你是帆帆喽?” 帆帆咧开小嘴冲他乐呵呵地笑,含糊不清地说:“浮浮好,我似,帆帆,浮浮,好帅!” 意思是:叔叔好,我是帆帆,叔叔好帅! 靳睿笑着夸回去:“帆帆好,帆帆也好帅,小美男子!” “浮浮,是大美男子。” 靳睿觉得口齿不清的帆帆好可爱。 他从包中取出自家公司开发研制的玩具,分给帆帆和舟舟,又取出洋娃娃分给陆锦语。 知道孩子多,他特意背了一个超级大的双肩包。 当年顾华锦也是如此,总喜欢背一个超级大的女包,每次来,都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堆玩具和宝贝分给孩子们。 这边一一打完招呼,顾逸风打电话让顾傲霆来带靳睿去餐厅吃满月宴。 顾傲霆许久不见靳睿,稀罕得很,亲亲热热地挽着他的手臂出了房间,一路上对他嘘寒问暖。 二人乘电梯,来到宴会厅。 今天客人多,穿着酒店制服的服务生也多,有男有女,在走廊和房间来来回回地穿梭服务、上菜,各种忙碌。 其中一个面容清秀的女服务员,瞥到靳睿,眼睛微微亮了亮。 他太出众。 一米九几的大高个,皮肤白得发光,五官有白人的立体,又有东方人的底蕴,年轻高大,朝气蓬勃,潇洒帅气。 在顾傲霆身边闪闪发光。 她犹豫了一下,抬脚朝他走过去。 第1772章 缓兵之策 身后有同事喊她:“杨迎娣,你干什么呢?今天贵宾这么多,你还有心情看帅哥?被经理知道,扣你工资。” 杨迎娣即七手弥勒中的徒弟,祁梦。 她混进酒店,易容成女服务员杨迎娣的模样,真正的杨迎娣现在正在某个工具间里昏睡。 祁梦这才想起此行是来找元峻的。 找到元峻,劫持他,换出师父。 她收回目光,在人群中寻找元峻,可是脑子里却情不自禁浮出靳睿的脸。 他英俊帅气的五官,他举手投足散发出来的养尊处优的气度,那份什么都不在乎的洒脱,彻底迷住了她。 祁梦用力晃了晃脑袋,执行任务那么多次,头一次分心。 还是因为一个男人。 她和传菜的男服务生一起来到其中一个贵宾间。 她推开门,同男服务生一起走进去。 她端起菜,给大家上菜,眼睛却不动声色地在众人脸上过了一遍。 这个房间没有元峻。 她又去下一个贵宾间。 如法炮制,接连去了四五个房间,要么帮忙上菜,要么帮忙倒水,要么帮忙添纸,都没找到元峻,却引起同事的怀疑。 同事跟出来将她拉到角落,小声道:“杨迎娣,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这是我负责的房间,你越界了,让经理知道,要扣我工资的。” 祁梦抬起头,眼睛微微眯起,盯住她的眼睛。 那女服务员只觉得眼前一晕,一股困意袭来,等她清醒时,祁梦已经走了。 女服务员抬手揉揉眼睛,这是怎么了? 祁梦推开下一个贵宾间的门。 一眼便瞥到坐在顾傲霆身边的靳睿。 他是那样英俊,那样洒脱,言谈举止开朗乐观,祁梦心跳突然加速,怦怦怦,跳得像擂鼓。 开朗洒脱,无拘无束,这是她灵魂里最缺失的东西。 她深呼吸两下,压下过快的心跳,走到同事面前,伸手接过热水壶,低声道:“我来添茶。” 同事刚要开口,祁梦拿眼睛狠狠瞪了她一下。 那同事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只觉得今天的杨迎娣和平常不一样,有种特别的神力。 祁梦拿着热水壶走到靳睿面前,热水应该加到茶壶里的,她忘了,直接将白开水倒进靳睿的茶杯里。 靳睿侧头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祁梦觉得自己的魂仿佛被勾走了。 她呆立在原地不动,心跳得剧烈。 怎么有那么好看的眼睛? 大而深邃,泛着迷人的光泽。 祁梦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往常都是师父让她给别人使“美人计”,今天却被这男人的“美男计”迷惑。 顾傲霆见她愣着不动,问:“小姑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如果不舒服,就去休息,带病工作很容易出差错的。今天来的都是贵宾,可不许出错喔。” 祁梦这才回过神来,忙说:“没,没事,我很好。” 她将热水添到茶壶里,给众人挨个添了茶。 明明可以给靳睿上点迷香迷粉之类,可她居然舍不得。 迷香迷粉能迷惑他,但也会伤他的身体。 她深吸一口气,把热水壶还给同事。 那同事瞅着她的背影,觉得今天的杨迎娣怪怪的,胆子比平常大了很多,做事也放肆了,平时她都是一副老老实实畏畏缩缩的模样,今天可能吃错药了吧。 找到第八个贵宾间的时候,祁梦终于找到元峻。 他正坐在轮椅上,手臂的伤未痊愈,不方便夹菜。 秦悦宁夹菜喂他吃。 赶紧塞几口,填饱肚子,好继续寻找祁梦。 祁梦边给众人添茶,边迅速扫一圈房间。 元峻虽然重伤,可是秦悦宁没受伤,身手不差,还有几个客人,以及两个便衣和鹿巍。 鹿巍这人不简单,她以前听师父说过,异能队的老成员,五花八门的功夫都会一点,连迷香迷粉这类的旁门左道也精通。 如果鹿巍不走,她没有胜算。 她走到负责这间贵宾间的同事们面前,对其中一个说:“你,跟我出来。” 那人跟她出去。 祁梦道:“你,去我负责的房间,我来负责这个房间。” 同事想反驳,祁梦盯住她的眼睛,瞳孔对焦她的瞳孔。 没过几秒,那人像被催眠了一样,木木地点点头,机械地往前走去。 祁梦返回元峻和秦悦宁的房间。 和同事立在墙角等候客人命令。 她盯着鹿巍的后背,思考怎么把鹿巍放倒? 给他下迷粉肯定不行,会下毒的人防范心超级强,一般都会让自己百毒不侵。 硬打的话,更不可取,会打草惊蛇,她也打不过这帮人,只能智取。 该怎么智取呢? 如果师父在就好了,师父会告诉她。 必须要救出师父。 元峻忽然扭头,朝她看过来。 祁梦本能地把视线从鹿巍身上收回来,朝他看过去,礼貌地问:“请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那是和祁梦截然不同的声音。 元峻说了声“没有”,心里却觉得这个服务生有点古怪,没事老盯着鹿巍看什么? 脑中忽然闪过什么。 电光石火间! 元峻忍疼迅速从腰上拔出枪,就朝祁梦的腿部开枪。 在他右手臂动的时候,祁梦已经拔腿往窗前跑了。 元峻射出的子弹打了个空。 祁梦闪电般地拉开窗户,跳上窗台,飞快地往下跳去。 两个便衣拔出枪紧跟着追上去。 秦悦宁噌地站起来对鹿巍说:“外公,保护好阿峻,我去追!” 鹿巍急忙拦住她,“你保护阿峻,我去追!” 秦悦宁道:“我年轻,爬楼比你快,别啰嗦,就这么定了!” 这一争一让,耽误了最佳追赶时间。 等秦悦宁跑到窗前跳下去,落地时,祁梦已经不见了踪影。 紧跟着追她的两个便衣道:“太快了!这小丫头跑得比兔子还快,压根追不上,难怪能从龙虎队大牢里逃出来。我马上打电话给酒店的人,让调这处的监控,查查这小丫头往哪跑了,你们等消息。” 说完他迅速拨给酒店负责监控的人,吩咐下去。 秦悦宁思索一瞬,“这个祁梦的目标是元峻。猜得没错的话,她想劫持元峻,让龙虎队放了她师父。” 便衣点点头,“这个逻辑通。” 二人转身去查监控。 秦悦宁蹲下,寻找祁梦的脚印。 元峻和鹿巍乘电梯赶下来,正好听到秦悦宁的话。 元峻朝秦悦宁投去赞赏的目光,“悦宁分析得对。目标是我,倒是放心一些,原本怕她冲小惊语来的。” 鹿巍抬手拍一下秦悦宁的肩膀,“行啊,小悦宁,跟着阿峻都变聪明了。刚才阿峻突然开枪,我都没反应过来。” 秦悦宁瞟了他一眼,“外公,您到底是上了岁数,放在您年轻时,祁梦压根跑不了。” 鹿巍白了她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 监控调出来,祁梦的奔跑速度真的像闪电一般。 要不是便衣眼尖,压根都看不出那是人影,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秦悦宁盯着监控录像里的祁梦道:“这奔跑速度不去异能队可惜了,去参加奥运会也可以啊,指定能拿世界冠军。好好的人不当,非得当贼,还要来劫持阿峻。今天这么多人在,她也不怕死,胆子挺大。” 鹿巍说:“这黄毛丫头挺聪明,知道只能劫持阿峻,才能换回他师父,劫持别人都换不回来。” 顺藤摸瓜查出祁梦最后去了附近一家商场。 元峻吩咐便衣:“加派人手包围那家商场,务必抓到她。抓到带过来,我有任务安排给她,作为交换条件。” 秦悦宁神色一顿,“阿峻,你该不会真要送她去参加奥运会吧?” “是。” “我随口一说。” 元峻微微一笑,“缓兵之计,我自有安排。” 第1773章 重获新生 商场被龙虎队的人迅速包围,凡是离开商场者都要出示身份证或其他证件,确认身份无误后,才允许离开。 苏婳坐在商场监控室里,静静盯着几个监控显示器屏幕。 祁梦身份被识破,自然不会再以从前的面目示人,要换新的面具。 短短时间,她很难做出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 也就是说她的新面貌会不自然,会粗糙。 糊弄不懂行的人可以。 想瞒过苏婳这种专业的,很难。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三个小时渐渐过去。 苏婳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眼眶。 虽然保养得好,但是岁月不饶人,从前修复古画时她整夜整夜地熬,眼睛都不会这般酸疼,如今盯几个小时的监控,眼睛就受不住了。 夜幕降临。 灯光再亮也不如白天,会影响人的分辨力。 龙虎队的人提高警惕,加大盘查力度。 进出商场的人怨声载道,但是警方办案,他们又不得不配合。 突然苏婳盯住一个四五十岁着紫色套装的阔太。 她偏头对身旁龙虎队的便衣说:“这人的脸不太自然,身上那股子雍容劲儿,有点过了。让你的人想办法拖住她,我下去看看。” 那便衣答应着,用无线电联系自己的队友,“注意注意,穿紫色套装裙拿爱马仕包烫贵妇卷的阔太有问题,苏婳前辈让拖住她。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对友应道:“收到,收到。” 苏婳刚要转身,眼角余光瞥到那紫衣阔太从包中取出钱包,又从钱包中取出身份证,递给龙虎队的成员。 紫衣阔太拿一双眼睛盯住检查她身份证的龙虎队成员,挎着包的手指在他们看不见的方向暗暗搓动。 苏婳道:“就是她!她手指有问题!快!抓住她!” 便衣迅速用无线电联系自己的同事们:“她就是祁梦!抓住她!快!” 呼啦啦一帮队员全部涌过来,瞬间将紫衣阔太包围! 无数支枪顶到她的太阳穴上! 紫衣阔太缓缓举起双手,脸上却无惊慌之色,仿佛在意料之中。 这淡定模样,百分之百确定她就是祁梦了。 刚才检查她身份证的人意识微微有些模糊,好在戴着口罩,否则更严重。 数只手铐铐到祁梦的腕上。 龙虎队的人将祁梦带到一旁的警车里。 苏婳和便衣一起下楼,也上了警车。 将祁梦重新带到龙虎队。 女队员从她身上搜出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除了特制的化妆品,还有装在黑色玻璃瓶里的药粉,薄薄的刀片,细小的动物绒毛,细密的银针等等。 元峻闻讯赶过来。 与之一起的还有秦悦宁。 坐在审讯桌前的祁梦,原本低垂着头,忽然抬起眼皮盯住元峻,被铐住的手手指又开始捻起来。 她把处理过的迷香膏提前涂在手上,盯着你的眼睛可以起到一定的催眠蛊惑作用,但是同时起作用的还有她手指上的迷香膏。 手指一捻,有了温度,迷香膏散发出气味。 离她近的人闻到迷香的香气,就会被迷惑。 原理类似于民间的“拍花子”,数年前很多人被害过,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婆婆奶奶们,被人拍一下肩膀,就会乖乖取钱给人家。 元峻早有防备,屏住呼吸,戴上口罩。 祁梦的手也被龙虎队的成员给套上手套,之前帮她洗过手,但是她仍捻手指,说明那种香,不是普通洗手液能清洗掉的。 祁梦盯着元峻的眼睛说:“杀了我,否则我还会逃出去。” 元峻戴上墨镜道:“你罪不至死。” “那就放了我师父。” “你师父能力在你之上,却没越狱,你想想什么原因?” 祁梦想不出原因。 只知道要救出师父,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让师父重归自由。 元峻道:“老实交待你们曾偷过谁的东西?都偷过哪些东西?” 祁梦又不说话了。 龙虎队成员道:“这师徒俩嘴特别紧,自打关进来后,咬死不说,什么方法都用过,不管用。” 上次他们师徒俩去偷墨鹤的电脑,没偷成,算盗窃未遂,判不了几个月。 如果他们一直不交待,法律上疑罪从无,龙虎队迟早要放人。 元峻看向祁梦,“你师父让我们收留你,这也是你师父能力在你之上,却不越狱的原因。他知道,只有他被关在这里,我们才有收留你的可能。” 祁梦硬硬地说:“我要师父,只要你们肯放了我师父,让我做什么都行,要我的命也行。” 元峻觉得这人不算太坏。 有软肋好,有软肋才能控制住。 他拿起手机拨通体育局一把手的号码道:“我这边有一名体育特长生,十九岁,女,长跑短跑都可以,奔跑速度奇快,可以做替补。你安排一下,奥运会若有受伤的成员,让她顶上。好操作吗?” 元家二公子放话了,再难的事情,也得变得简单。 一把手忙说:“替补成员允许空降,我安排手下人现在就去办理相关程序。那位体育特长生现在在哪里?以前参加过比赛吗?” “在我这里,野路子出身,第一次参赛。明天送到你手上,你派人集中特训。” 一把手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暗道,这些权贵之子,都这么随心所欲吗? 这是奥运会,世界级的比赛,又不是小打小闹的比赛,这么随意地往里塞人,万一出了岔子,到时兜底的还是他。 听到元峻又说:“小姑娘比较有性格,需要专人随行,可以吗?” 一把手哪敢说不可以? 不可以,也得可以,除非他不想干了。 一把手忙道:“可以可以,时间紧迫,我现在就去接人好吗?还有很多手续要走,要加快时间。” “好,我派人送过去。” “我去接,我去接就好,峻少。” 元峻挂断电话,将地址发到他的手机上。 把手机放到桌上,元峻看向祁梦道:“别再想着逃跑,老老实实去参加比赛。你自幼跟着你师父,盗窃想来不是你的本意,你是被迫的。国家惜才,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望你能好好抓住。从今天开始,祁梦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现在叫林夕,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因为奔跑速度奇快,被体育局的人偶然发现,破格录用,记住了吗?” 祁梦记住了。 她固执地问:“如果能拿奖,你们会放我师父?” 元峻唇角微动,“你师父‘七手弥勒’盗名在外,想放他难度不小。但是如果你好好表现,你师父的待遇会好。其实你师父被关在这里,要比在外面安全。不过是个藏身之处,于他来说,在哪里都一样。” 祁梦犹豫一下,“我要见我师父一面。” “可以。” 几分钟之后,祁梦被带到师父祁连的羁押室。 祁连铐着手铐戴着脚镣,静静坐于桌前,面上无一丝表情,异常平静的样子,和其他羁押室里的人截然不同。 祁梦盯着他的眼睛,眼圈有点泛红,声音发涩喊道:“师父。” 祁连道:“又跑了?” “我想救你出去。” 祁连叹了口气,“当初不该接这单任务。” 祁梦也叹气。 这单任务遇到的能人太多了,从前她和师父每次出任务,都能轻轻松松地完成。 这次却碰到了硬茬,屡次失败,屡逃屡被抓。 祁梦开口:“他们给我了搞个新的身份,叫林夕,让我去参加什么比赛,做替补,让我跑步。说如果我能拿奖,他们会对你好点。” 她抬头看了看这羁押室,在地下,暗无天日,终日靠开灯。 如果能拿奖,可以跟元峻提,让给师父换个好点的羁押室。 祁连点点头,“去吧,你打小就跑得快,这对你来说不是件难事。” “师父,保重,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祁连微微笑了笑,“这结果在我的预料之中,如今终于被关起来,心里反而踏实了。你安心去跑,不用管我。” 祁梦盯着他的眼睛又看了许久,这才缓缓站起来。 数日后。 经过集中特训的祁梦被送至国外。 体育局一把手暗暗捏着一把汗,不求这个十九岁的小姑娘能拿什么奖,别出岔子就好。 与祁梦同行的,除了龙虎队的成员,还有秦悦宁。 秦悦宁二十四小时跟着她,形影不离,生怕她又逃了,会连累元峻。 第二天下午,其中一名长跑运动员脚踝肌肉受伤,无法参加比赛。 祁梦顶上。 同一起跑线上的运动员个个脸上都是紧张的表情,祁梦却不慌不忙,淡定得像来参观的。 “砰!” 发令枪响! 祁梦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出去! 速度之快,快得像天上的闪电,一点都不夸张,瞬间将其他运动员全都甩到后面! 观众席上顿时沸腾起来! 大家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嘴里发出各种惊讶的呼叫声! 看了这么多年比赛,见过快的,没见过这么快的! 那双细长的腿还是人类之腿吗? 跑得都看不到腿影了! 观众席中静静坐着一位着白色休闲服的俊美男子,男子年轻高大,皮肤白皙,眼眸深邃而迷人,身上有一种洒脱松弛的气质。 正是靳睿。 靳睿也注意到了祁梦。 他拿起身边的望远镜,调好焦距,视线追随她的身影…… 第1774章 打破纪录 女子800米的世界纪录是1分53秒28,1983年由捷克运动员克拉托赫维洛娃创造的。 至今无人能打破。 祁梦的速度是1分32秒,首次打破了她的纪录。 其实她还可以跑得更快。 中途跑着跑着见身后没人了,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比赛,她心里没谱,回头看了看,等了她们一下。 等有人追上来了,她才恢复正常速度。 边跑边想,等拿了第一,师父就可以换个好点的羁押室了,至少有扇窗户,能看到阳光吧。 比赛结束后,得找元峻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多跑几次? 多拿几个第一,是不是就可以帮师父减刑了? 这样想着,她冲破了比赛终点线的那根彩带。 并没有大喘气,也没觉得多累。 倒是其他人都气喘吁吁,满脸通红,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观众席里欢呼声雷鸣般的响起来! 解说的主持人也是异常激动,连声道华夏国选手林夕打破世界纪录!几十年都没破的世界纪录,被她一个新人打破了! 观众席中无数声“林夕”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祁梦要慢半拍,才能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新身份。 林夕是把“梦”拆开了,其实还是她的名字,可是听起来十分别扭。 她望向观众席,各色人种的陌生面孔都在冲她欢呼! 她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激动? 不就跑步拿个第一吗? 从小到大能让她激动的事,很少很少。 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她和其他两人站到金银铜牌的领奖台上,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奥运吉祥物。 规则原因,发奖牌、升国旗、奏国歌等隆重的颁奖仪式将于明天在颁奖广场举行。 领完吉祥物,她同其他选手朝场外走去。 来到教练面前,教练异常激动,本来对这个临时加塞的替补队员不报太大的希望,没想到她一跑就打破了世界纪录。 只有他这种专业的人,才能看出,她跑的时候是多么轻松,她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教练一把抱住她,连声夸赞道:“太棒了!林夕,你太棒了!你是我们国家的骄傲!” 祁梦想,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这些人太大惊小怪了! 她被教练抱得不自在,手指情不自禁地捻了捻,忽然想起这是在比赛,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呢,得老实点。 万一出纰漏,师父就不能换好一点的羁押室了。 队友们蜂拥过来,不由分说抬起祁梦,欢呼着将她抛到半空中。 祁梦的身体被抛起来,落下,再抛起,再落下。 队友们高声欢叫着,有的人甚至激动得落泪。 祁梦觉得她们好无聊。 这样抛来抛去,她一点都不舒服。 她双臂环胸,表情平静,由着她们抛上抛下。 等落地时,她脸上的表情仍旧平静如常。 众人觉得这个空降的替补好像不太合群的样子,不过能力出众之人,性格多少都有点怪。 “给。” 一瓶纯净水递过来。 祁梦不喜欢喝陌生人的水。 因为之前和师父做任务时,有时候任务需要,她会在别人的水里动手脚。 这种没开封的水,也很容易动手脚。 她拒绝道:“不喝,谢谢。” 一抬头,看到一张白皙帅气、鼻梁高耸的俊美面孔,祁梦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 这美男子,这美男子是她在顾家满月宴上遇到的那个男人! 她听到顾傲霆喊他睿睿。 还听到有人喊他靳少。 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叫靳睿。 祁梦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激动得想欢呼,想跳起来,想再跑八百米! 这才是值得让她激动的事。 她伸手接过那瓶水,对靳睿说:“谢谢你……” 想加个称呼,一时不知该加什么,想来想去,喊靳睿吧,结果嘴一秃噜,她说成了:“靳睿睿。” 说完自己尴尬死,活了十九年,头一次知道尴尬的滋味。 靳睿扬唇一笑,“林小姐,你认识我?” 祁梦盯着他洁白的牙齿,被那一口白牙晃得眼有点儿晕。 她点点头,又连忙摇头,心跳得又快又乱。 说认识,会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小偷。 打小被师父养大,师父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七手弥勒,往常跟着他做任务,去偷各种东西,她没觉得羞耻,今天突然觉得这个职业好像不太光彩。 靳睿朝她伸出右手,“不管你认不认识我,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靳睿。” 祁梦垂在身侧的手激动得颤抖。 她盯着他伸过来的手,好看的男人手也长得出奇得好看,修长白皙,像玉雕出来似的。 她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心跳得不能呼吸,紧张,激动! 靳睿喊道:“林夕?” 祁梦啊了一声,慢半拍答应着:“是,我叫林夕,林夕。” 仍不适应这个新名字。 靳睿道:“谢谢你为我们华夏国争光!” 祁梦懂了,跑第一,可以为华夏国争光,可以让师父换好点的羁押室,还可以得到这个美男子的青睐。 她没想太多,只知道他开心,她就激动。 她抿了抿唇说:“我还可以跑,只要你开心,我可以跑好几个第一。” 靳睿平时接触的多是高智商高情商人群,少见如此直来直去的姑娘,直得有点傻乎乎。 他觉得她挺有意思,问:“晚上还要训练吗?” 祁梦摇摇头。 靳睿又问:“你们晚上有什么活动吗?” 身后的教练说:“有,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 祁梦道:“我不去。” 跟一帮不熟的人吃吃喝喝,于她来说是顶无聊的一件事。 靳睿刚要开口约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睿睿哥?” 紧接着秦悦宁大步跑过来。 来此地水土不服拉肚子,她刚才去卫生间了,来晚了一步,见靳睿和祁梦已经聊上了。 靳睿明显对祁梦很感兴趣的样子,而祁梦脸上带着一种少女才有的娇羞,娇羞得脸发红手颤抖。 秦悦宁惊住了! 这叫什么事儿? 靳睿可是她的亲堂哥。 反应过来后,她慌忙把手伸进兜里掏出手机,边拨元峻的电话,边朝一旁快速走去。 走到无人处,拨通了元峻电话。 秦悦宁道:“峻哥,大事不妙!祁梦看上我睿睿哥了!怎么办?” 第1775章 元峻叛逆 元峻冷静地问秦悦宁:“你睿睿哥呢?他什么意思?” 秦悦宁扭头看了看远处正相谈甚欢的靳睿和祁梦,着急地说:“我睿睿哥对祁梦也有意思,特意来找她,同她说话。我睿睿哥在加州待的时间长,我柳忘奶奶特别喜欢他。柳忘奶奶骂人很凶,如果被她知道,祁梦是七手弥勒,盗门世家,柳忘奶奶会骂死她的。祁梦不是软柿子,到时恐怕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这出乎元峻的意料。 那个小女贼,看着情绪十分寡淡,除了师父谁都不在乎。 没想到送她去参加奥运会,居然让她情窦初开了? 也是,毕竟才十九岁,刚成年,平时和师父深居简出,突然被送到花花世界,靳睿外形又足够优异,很招小女孩喜欢,难免让她春心大乱。 元峻道:“我马上要赶飞机,明天再说。” “你要去狮市?” “不是。” “那你先忙公务。” 元峻低嗯一声,“注意安全。” “你也是,注意安全。” 挂电话后,元峻简单收拾了下行李,由警卫员帮忙拎着行李,一起往外走。 刚到门口,门从外面推开。 元伯君风尘仆仆地走进来,扫一眼轮椅上的元峻,问:“要去狮市?” 元峻道:“不,出国,出国待一天,回来马上去狮市。” 元伯君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你最近几天应该没有出国访谈的任务,去国外看奥运会?你身上有伤,乱跑什么?” 元峻抿唇不语。 元伯君垂眸又看他一眼,“去找悦宁?” “是。” 元伯君皮笑肉不笑,“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说吧,祁梦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这么问,元峻并不意外。 祁梦这次成绩太突出。 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替补队员,一上场就打破了世界纪录,还是悠哉悠哉跑出来的成绩。 体育局一把手难免会把这件事,想办法传到父亲耳朵里,一是邀功,二是博好感,三是夸他。 四是万一日后这事被揪出来,一把手可以撇清自己。 见元峻不语,元伯君确定此事是事实。 他将警卫支开,再开口声音里带了怒意,“荒唐!你做事一向谨慎,这次居然把一个小偷送去参加奥运会,就因为秦悦宁说了几句可怜她的话?你这样做,和烽火戏诸侯只为逗宠妃一笑的周幽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有什么区别?” 元峻没想到父亲日理万机,居然连这种小细节都一清二楚。 显然他询问过龙虎队的人。 元峻神色镇定,“前些年,在多哈举行的田径世锦赛,曾经找了个原始人参加。既然原始人都能参加这种世界级的大型比赛,小偷为什么不能参加?参加奥运会不需要政审,只要有能力,能出成绩就行。” 元伯君眼底愠怒尽显,“你滥用职权,满足一己之私!万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大肆渲染,会影响你的仕途!” 元峻神色微冷,“没必要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祁梦是替补,所有一切走的都是正常程序,以前也曾有过这种先例。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做什么,并不是您所说的昏君之为。祁梦偷盗未遂,罪不至死,她越狱能力高强,又会易容,每次逃出来都冲我来,要劫持我,换她师父自由。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我很忙,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防她。送她去参加奥运会,一是为国争光,二是替我自己解决隐患。” 说完不等元伯君反应,他拿出手机拨通警卫的号码,“进来,帮我拿行李。” 元伯君冷笑两声,“小峻,你不觉得你最近变了吗?” 元峻没有情绪地说:“是变了,不再像从前那么好掌控,变得有主见,自作主张,让父亲反感了是吗?” 元伯君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有主见是好事,但是太有主见,过犹不及。我还是喜欢你从前的行事作风,谨慎,稳重,小心翼翼,从不做出格的事。” 元峻道:“圣人都不可能完美,何况是我?事情已经做了,既然做了,我就有兜底的能力。” 元伯君抬手扶额。 这个小儿子打小听话懂事。 同僚家的孩子青春期叛逆,让他们头疼,而他俩儿子都没有叛逆过,曾经一度让他自豪。 没想到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小儿子,快三十岁了,却迎来了叛逆期。 警卫员很快走进来,帮元峻拎起行李,拉开门。 元峻按动电动轮椅的开关,同他一起走出去。 “砰!” 元伯君气得将手中的包扔到鞋柜上! 同一时间。 法国黎都。 秦悦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跑到祁梦身边,压低声音提醒她:“你身份特殊,别忘了来此地的初衷。” 祁梦撩起眼皮扫她一眼。 心里激动的火苗,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全灭了。 小偷的身份像件褴褛的满是补丁的破衣裳,永远罩着她。 心情低落下来,祁梦小声对靳睿说:“谢谢你。” 谢他对她的赏识,谢他来找她说话,谢谢能认识他,让她也尝到了激动的心情,也知道情窦初开,少女怀春原来竟如此美妙。 放下三个字,祁梦抬脚就朝前走去。 身后传来教练和队友的声音,“林夕,你要去哪?别忘记复检。” 祁梦不语,脚步加快。 怕她跑了,秦悦宁急忙冲靳睿说:“睿睿哥,我先走了,改天去你家玩。” 靳睿视线落在祁梦身上,有些漫不经心地应道:“好,欢迎。” 秦悦宁拔腿就朝祁梦跑去。 复检完,离开赛场,上车。 祁梦一路无话,异常沉默。 二人返回酒店。 祁梦仍一言不发,沉默着去浴室冲了澡,头发都没吹,湿着头发就躺到床上,闭着眼睛不语。 秦悦宁提醒道:“你头发长,起来吹干再睡,否则会头疼。” 祁梦一翻身,留个后背给她。 秦悦宁觉得自己就够难缠了,今儿个遇到个更难缠的了。 当晚祁梦饭都没吃,就一直躺着一动不动。 挨到夜里十点钟,秦悦宁怕她饿坏了,再次喊她吃饭。 喊了几遍,她都没答应。 秦悦宁绕到她面前,发现她居然在哭,清秀的脸上满是泪。 第1776章 互生情愫 秦悦宁外硬内软,最见不得人哭。 尤其祁梦和她年龄差不多大,长得纤眉凤眼,唇红齿白,一副嫩生生的模样,哭起来十分可怜。 秦悦宁心软了。 她在对面床边坐下,说:“你可以喜欢人,也可以谈恋爱,但别喜欢我睿睿哥,他外婆骂人特别凶。我爷爷你知道吧?我爷爷那么难缠,巧舌如簧,圆滑世故,一张巧嘴能把死人说活,我们全家人都怕他。可那么难缠的老狐狸,一遇到他外婆就蔫了。他外婆不是普通女人,特别泼辣,以前曾拿簪子捅伤过我爷爷。” 祁梦默默流泪,不接话。 头一次因为身处盗门而自卑。 往常波澜不变的心,有种被猫抓的难受劲儿。 秦悦宁哄道:“别哭了。这样吧,作为补偿,我帮你找你的家人。” 祁梦吸了吸鼻子,语气硬硬地说:“不用,你不欠我的。” 秦悦宁嘿一声,“你倒是挺有骨气。” 祁梦又翻了个身,不理她。 秦悦宁没想到她自尊心还挺强。 但凡做小偷的,十个有九个都没有廉耻心。 秦悦宁失去耐心,拉开被子躺下,将灯关上。 人躺下了,耳朵却竖着,生怕祁梦半夜逃了。 让她意外的是,今晚的祁梦出奇得老实,躺着一动不动,连卫生间都不去。 害得秦悦宁老以为她已经逃了,躺在对面床上的是伪装,几次下来去查看她。 次日早上。 秦悦宁起床,喊祁梦:“走,吃早餐去。” 祁梦闷闷地说:“不吃。” 秦悦宁又嘿了声,“你要绝食?” 祁梦不说话。 “今天去领奖,你蔫蔫的,会引人揣测。出国在外,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我们国家,得注意形象。” 祁梦抿了下唇,那意思,关她何事? 见她软硬不吃,秦悦宁思忖片刻,“想不想多拿几个金牌,替你师父争取更好的待遇?” 祁梦红肿的眼睛稍微活泛了些。 秦悦宁趁热打铁,“那就起来,好好吃饭。反正你长跑短跑都能跑,万一有旧伤复发或者出意外的参赛运动员不能上场,你可以顶上。” 祁梦掀开被子下床,沉默着去卫生间洗漱。 秦悦宁瞅着她的背影,暗道,再怎么盗名在外,毕竟是个刚成年的孩子。 一提她师父,比什么都好使。 吃完早餐,二人下楼。 有特定的车停在门口等她们。 车子是龙虎队从大使馆搞来的车,开车的人也是龙虎队的人。 二人朝车子走去。 龙虎队的人拉开车门,秦悦宁推着祁梦上车。 龙虎队的人出声道:“祁梦,你去副驾坐。” 祁梦闪身朝副驾走去。 秦悦宁刚要抬脚上车,眼前忽然一亮,只见坐在后座的是一张英挺沉峻的熟悉面孔。 是元峻。 元峻! 秦悦宁脸上顿时笑得像开了花,因为太过惊喜,一双小鹿眼瞪得大大的,“阿峻,你怎么来了?” 元峻冲她微微一笑,“来看你。” 其实他想说的是,想你了。 有外人在,这种话太肉麻,不符合他的身份。 秦悦宁嗖地一下钻进车里,双手揽住他的脖颈,“你昨天要赶飞机,其实是要飞来黎都看我,不是忙公务,对吗?” 元峻嘴唇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比公务更重要。” 秦悦宁激动得心花怒放! 曾经那么理智的人,居然说出如此不冷静的话。 一个人把他从来没有向别人展示过的一面,只展示给你的时候,是多少令人心动。 秦悦宁想亲他一口,又顾忌外人在,尤其是祁梦,不能往她伤口上撒盐。 她忍住了,将元峻的手握在掌心,爱抚似的摩挲着。 祁梦没回头,但是听到了,心里越发难受。 她也想谈恋爱,也想被人疼被人爱被人宠,也想男朋友万里迢迢地跑过来,给她一个惊喜。 脑子里浮现出靳睿白皙帅气的面孔。 混迹江湖多年,不是没见过帅哥。 师父也是美男子,面容清秀,本事很大,对她无微不至,可是她却偏偏对靳睿一见动心。 车子发动。 往赛场开去。 今天要去颁奖广场领奖。 祁梦换上华夏队的队服,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和其他二位银牌铜牌得主,走上领奖台。 国歌奏起,鲜红的红旗缓缓升上。 观众席中的国人振奋不已,欢呼声此起彼伏! 祁梦面无表情地从颁奖人手中接过证书。 颁奖人将金牌挂到她的脖子上。 祁梦全程不苟言笑,丝毫激动的心情都没有。 秦悦宁和她的教练在台下,不停地冲她使眼色,打手势,让她笑笑。 可是祁梦实在笑不出来。 平时做任务伪装时,反倒能笑出来,但那是假笑,只是笑肌的一种活动方式。 教练忍不住对秦悦宁说:“听说这孩子是孤儿,跑步方面确实有惊人的天赋,但是人情世故欠缺一些。她这样全程一直臭着脸,指不定要被人说清高,骄傲,狂妄自大。有的国家媒体很坏,最喜欢吹毛求疵,挑事。” 秦悦宁新闻标题都想好了。 那些媒体肯定会写:华夏国八百米金牌得主狂妄自大,颁奖全程臭脸! 她使劲往上拉着自己的唇角,冲祁梦大声喊:“林夕,笑一笑!” 祁梦充耳不闻。 元峻在一旁看得心酸,安慰她:“不笑就不笑吧,她是运动员,又不是演员,能跑第一就行。你别费劲了,嘴角都被你拉坏了。” 秦悦宁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靳睿出现在秦悦宁身后。 他冲祁梦挥挥手,唇角扬起,冲她笑道:“林夕,恭喜你拿金牌!” 他说的什么,离太远,祁梦听不清楚,但是能看到他的笑脸。 他笑起来真好看。 仿佛一缕阳光照进来。 灰蒙蒙的天忽然间就晴朗了。 祁梦下垂的唇角情不自禁扬起来。 她笑得很开,是发自内心的笑。 秦悦宁看得呆了,没想到这个冷美人笑起来居然这样美,这样媚。 纤细的眉微微挑起,漂亮的丹凤眼绽开,唇角扬着,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生动而明丽。 这一刻的她,仿佛只是个单纯美好的女孩子,年轻朝气漂亮,是为国家争得荣誉的天才少女。 可惜是个小偷,秦悦宁惋惜地想。 领完金牌,祁梦从台上走下来。 有记者赶过来采访她。 打破世界纪录的八百米运动员,可采访之处很多。 祁梦不搭理他们,径直朝靳睿飞跑过去。 一双细长的腿快得像闪电,眨眼间就跑到了靳睿面前。 她激动又自卑地冲他笑,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傻笑,心里却酸涩得厉害,像吃了酸柠檬。 傻笑了一阵子,她把奖杯扔给秦悦宁,将脖颈上的金牌摘下来,踮起脚,要给靳睿挂上。 靳睿婉拒道:“这是你自己的荣耀,你好好珍藏。” 祁梦固执地说:“给你。” 靳睿拗不过她,只好低下头,由着她给自己戴上。 这一切被记者全程录下来,现场直播。 正在家中看奥运会现场直播的顾华锦,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将电话拨给靳睿。 靳睿接通,喊道:“妈。” 顾华锦笑,“我家美男子今日情定奥运会场,信物是金牌?” 靳睿摸摸胸前金牌,组织语言,想怎么回答。 听到母亲又说:“那个小姑娘我昨天就注意到了,跑得奇快。很特别的一个姑娘,有机会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不愧是老妈的儿子,老妈喜欢奥运冠军,你也喜欢奥运冠军。” 靳睿朝祁梦投去炽热的目光。 祁梦也朝他投去含情脉脉又有点自卑的目光。 一旁的秦悦宁脑壳都要炸了! 第1777章 初次相约 靳睿深邃棕眸炙热地注视着祁梦,对手机那端的顾华锦说:“妈,回头再聊,人就在我身边。” 顾华锦笑道:“我知道,我正在家看奥运直播呢。摄像厚爱你俩,给了超多镜头。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盘靓条顺,和你配一脸。” 靳睿哭笑不得。 老妈这性格太开明。 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就各种夸上了。 靳睿道:“我刚认识她,彼此都不了解,您先别着急。” 顾华锦笑声愈加洋溢,“我看到悦宁一直跟着她,俩人关系不错。悦宁的朋友,人品自然没问题。” 秦悦宁遗传了父亲的听力,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想撞墙的心都有。 祁梦哪是她的朋友? 她是来监视祁梦的! 就在前些天,祁梦还越了狱,要劫持元峻,换她师父。 靳睿挂断电话,问祁梦:“忙完出去喝杯咖啡?” 祁梦求之不得,连声说:“好,好好,我不忙。” 秦悦宁咳嗽一声。 祁梦又开始自卑了,垂在腿侧的手缓缓握起来。 急于证明自己,她走到教练面前,对她说:“教练,我不只擅长跑步,还擅长翻跟头,易容,化妆……有需要的比赛,尽管找我替补。” 她还想说她还擅长开保险柜,实在没法说得文明,便打住了。 教练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 这是奥运会,被她说得像天桥上卖艺的。 参加比赛的每名运动员背后都是经年累月的辛苦训练,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儿戏一样。 见教练怀疑,又急于在靳睿面前表现自己,祁梦身子一竖,当场翻起跟头来,一个接一个,每个都稳如泰山。 翻到中途,她双手不着地,双脚蹬着空气,身轻如燕地后空翻了七八个,每个跟头都优美丝滑,速度快得像闪电,堪称现实版的筋斗云,最后稳稳落地。 再看她,脸不红心不跳,也不大喘气。 一旁看热闹的外国人惊呆了! 教练也惊呆了! 这是一堆正经比赛的混进来一个修仙的? 华夏国会功夫这事,是彻底瞒不住了。 元峻和秦悦宁倒是丝毫不惊讶。 毕竟是能从龙虎队眼皮底子下逃出来的人,有两把刷子很正常。 靳睿上扬的唇角快压不住了,觉得这个女孩更可爱了。 美女很常见,但是又美又可爱跑得快,跟头还翻得这么好的,少之又少。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想必她平时吃了不少苦头。 靳睿不由得心疼她。 祁梦拍拍手上的灰尘,有点遗憾地对教练说:“教练,这里场地太小,换个大点的场地,我可以翻得更高更好。” 教练抬手擦擦额头的汗,“你等着,我回头联系体操组的教练,你这天赋不去参加蹦床体操赛可惜了。” 祁梦眼珠微转,“我的手速也很快,教练你看看我还能参加什么……” 秦悦宁咳嗽一声,打断她的话,“可以了,小祖宗。” 再说下去,该把她盗门的老底揭出来了。 旁边围着那么多人呢。 果然,爱情使人降智。 祁梦也意识到自己太急于表现了,太想给靳睿留个好印象,一急就失去了理智。 教练道:“你是替补运动员,接下来可以自由活动了,晚上我去跟体操组的教练碰个头,有需要联系你。” “谢谢教练!” 一行人往出口走去。 靳睿和祁梦在前面走。 秦悦宁推着元峻的轮椅,跟在他们后面。 秦悦宁盯着二人的背影,愁眉苦脸,对靳睿说实情吧,祁梦一生气,指不定又搞什么幺蛾子。 不说实情吧,大堂姑顾华锦那么信任她。 元峻察觉她的心思,手绕到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别苦恼了,交给我吧。” 祁梦听到了,猛地回头,瞪了一眼元峻。 那是野性难驯的一眼。 元峻眸子微眯,目光变得沉峻起来。 出了赛场,祁梦却没朝龙虎队的车走去,而是跟着靳睿上了他的跑车。 秦悦宁急忙拿起手机拨打龙虎队的手机号,指挥道:“你们开车暗中跟着祁梦,别让她跑了。” 元峻抬手制止:“不用,让她去,看太紧,她会起逆反心理。” “可是她逃跑功夫一流……” “没事,她师父还关在龙虎队地牢里。她师父能跑却不跑,这是最关键的。” 秦悦宁一甩手机,嘿了一声。 十分无奈。 元峻拍拍她的手臂,“等祁梦回来,我跟她谈,别担心。” “只能这样了。” 大使馆的车开过来。 工作人员要过来搀扶元峻。 秦悦宁一弯腰,很轻松地将元峻抱起来,放到车上,又将轮椅收起来。 秦悦宁突发奇想,“我力气这么大,以后可以往举重运动员方向发展。” 元峻笑道:“异能队需要身份保密,参加奥运会,就没法去异能队,二选一。” 秦悦宁自然选择异能队。 二人上车往酒店开去。 祁梦则和靳睿去了附近一家装修环境十分浪漫的咖啡馆。 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去看奥运会了,咖啡馆人比平时少,十分安静。 二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靳睿问祁梦喝什么? 祁梦打小和师父一起长大,过的是半隐居的生活,师父爱喝茶,从来不喝咖啡。 这东西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咖啡馆以前做任务时,倒是闯进来过。 祁梦说:“一杯白开水。” 靳睿微微一笑,用一口流利的法语对侍应生道:“给这位小姐来一杯白开水加一杯薄荷柠檬茶,柠檬茶加少量冰,再来一份法式慕斯、漂浮岛、拿破仑千层酥和烤米布丁,谢谢。” 他又给自己点了一杯摩卡。 祁梦听不懂法语,但是觉得说一口流利法语的靳睿好帅,好高级。 她忍不住又开始自惭形秽起来。 他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富家公子,而她是罪名累累,见不得光的小偷。 两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牢,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可她就是喜欢他,只喜欢他。 一见即钟情。 点的东西陆续送上来。 靳睿端起咖啡杯浅抿一口。 祁梦捧着柠檬茶睁大一双眼睛盯着他,觉得他连喝咖啡的姿势都这么优雅斯文,绅士,透着贵气。 师父平时喝茶姿势也斯文,可是跟靳睿一比,显得老气。 靳睿放下咖啡杯,笑着问道:“你奔跑速度这么快,想必你爸妈也是奥运冠军,或者从事这方面工作的吧?” 祁梦一口柠檬茶差点吐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爸妈是谁。 四五岁的时候,她被人绑了,扔到山谷里,差点摔死。 从前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第1778章 开始怀疑 望着靳睿年轻帅气的脸,等待的眼神,祁梦绞尽脑汁地想,父母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可是想得脑筋疼,都想不出来。 她快急哭了。 她垂下眼帘,低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太过紧张,双手都快把杯子捏扁了。 靳睿盯着她脸上局促的表情轻声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没和爸妈一起生活。” 怕她紧张,他换了个话题,“你平时训练很辛苦吧?” 祁梦点点头,很快又摇头,“不辛苦,跑步、翻跟头,对我来说很轻松,天生就会,难的是……” 难的是探囊取物,要练手速。 东西被扔到沸水里,她要将手伸进沸水,快速取出东西,速度慢了,手会被烫伤。 小时候手经常烫伤,要不停地抹烫伤膏。 以至于想到童年,就充满了烫伤膏的气味。 但是这话她不能说,说了,会引出自己的真正身份。 靳睿见她不想说,又换了个话题,“你资料上是十九岁,应该还在读书吧?在国内还是国外?” 祁梦用力闭了闭眼睛,有点崩溃。 看吧,她和他的差距是天堑是鸿沟,连最基本的聊天,都不能正常聊。 祁梦睁开眼睛说:“我没读过大学,但是我识字,数学也可以。我有师父,师父教我文化课,我不是文盲。” 靳睿刚要说话,她伸手将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拿过去。 手机设有密码。 祁梦在他手机上来回按了十数次,密码滴地一声解开了。 祁梦重复道:“我不是文盲,我会解密码。” 见她不停地自证,靳睿抬手往下轻轻压了压,“别紧张,我不是怀疑你,只是随口问问,找话题聊天。” 祁梦抿紧唇不语。 靳睿又说:“我爸是击剑冠军,我从小对击剑很感兴趣,大学在斯坦福读的,那里有最好的击剑资源。十七岁时有次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我受伤了,我爷爷哭着求我不要再参加击剑比赛。后来大学毕业,我考去了我母亲的母校,读经济。没能成为奥运冠军,很遗憾。” 祁梦迅速捕捉到无数个信息。 他不只家境优渥,还是名校学霸,父亲是击剑冠军,母亲是高才生。 他爷爷十分宠爱他,舍不得他受一点伤。 秦悦宁说他外婆骂人凶,可是他凶凶的外婆,比不上他爷爷。 祁梦捧起柠檬茶喝起来。 喝得很急,很大口,很快吸到下面的冰,冰凉的柠檬茶堵在嗓子眼里,很凉。 可是她的心更凉。 从前不知喜欢一个人,竟是如此痛苦的事。 又开心又痛苦,紧张,纠结,异常折磨人,比龙虎队的人还能折磨人。 靳睿漂亮的眸子关切地望着她,“是不是不舒服?要送你回酒店休息吗?” 祁梦猛地摇头,“不,我很舒服。” “晚上去看电影?” 从前做任务时祁梦曾闯进过电影院无数次,可是从来没坐下安安静静地看过电影,连忙答应着:“好,好,我们去看电影。” “有没有想看的片子?” “都行,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靳睿唇角微勾,“你好像很紧张?放轻松一点,我不吓人,也不是坏人。我妈和悦宁的爸爸是堂姐弟,我和悦宁关系很好,知根知底。” 祁梦想说,我是坏人。 你对我不知根不知底。 靳睿拿起银制刀叉递给她,“别老喝柠檬茶,吃点甜点,法国的甜点很出名。” 祁梦接过刀叉,小心翼翼地切开一小块,用叉子叉起来递到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生怕自己不够优雅,惹靳睿笑话。 或许她这样的人喜欢上靳睿,就是最大的笑话吧。 她觉得自己太自不量力了,一个小偷怎么能喜欢上这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靳睿又给她点了杯柠檬茶,这次没加冰。 二人在咖啡馆坐了约摸一个小时,才离开。 这一个小时,于靳睿来说,仿佛眨眼即过。 可是对祁梦来说,却度日如年,太紧张了,忐忑不安,生怕自己会出丑。 二人出了咖啡馆。 靳睿提议道:“电影院离这里不算远,我们步行走过去?” 其实不算近,可是他想和她多走走。 黎都是浪漫之都,到处可见牵手的情侣,不分男女老少,这是个高度包容的国度。 祁梦忙点头,“好,我们步行。” 二人并肩漫步在黎都大道上。 道路两边皆是琳琅满目的商场,以及形形色色的游客。 “热了吧?给你换身衣服。”靳睿拉着她朝其中一个店铺走进去。 祁梦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还是颁奖时的队服。 在咖啡馆没觉得热,出来没走几步就出汗了。 她跟着靳睿走进商场。 靳睿挑了一条粉紫色连衣裙递给她,“换上看看。” 祁梦平时跟着师父在家都是素衣常服,出门是黑色隐身衣,做任务需要乔装打扮时,都是扮谁穿谁的衣服,头一次穿如此娇嫩梦幻的颜色。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来。 去试衣间换上,出来照了照镜子。 只见镜子里的她,被粉紫色连衣裙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因为要跑得快,她不能胖,一直是瘦骨伶仃的身材,但这裙子将她的腰收得细细的,胸也拢得鼓起来,让她有了婀娜曼妙的曲线。 祁梦不知道自己竟这样美貌。 她想,如果母亲还在世,应该也是个大美人吧? 还有父亲,不知道他还活着吗?是做什么的?长什么模样? 她为什么会被绑架扔到山谷里? 父母有没有在找她? 从前她对自己的身世漠不关心,如今突然好想找到他们。 头发上突然传来轻轻一扯。 祁梦迅速回头。 见是靳睿,她放松戒备。 靳睿将她绑马尾的发带拆下来。 长发散开,她清秀的脸庞更加柔和,清丽的五官也越发动人。 靳睿垂眸望着她,目光热烈,赞道:“林夕,你真美。” 祁梦高兴了一下,很快心里又划过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宁愿自己是元峻虚构出来的孤儿林夕,都不想自己是鼎鼎大名的七手弥勒。 靳睿见她愣神,道:“就这件了?” 祁梦点点头。 靳睿让服务人员将她的吊牌拆了,去付款结了账。 他不知道的是,出了商场,祁梦又将钱放到了他的钱包里,速度快得连神仙都察觉不到。 这才是她最擅长的。 跑步、翻跟头,都是附加的。 靳睿拎着她换下来的队服。 二人朝电影院方向走去。 正走着,忽然有一道五大三粗的黑色身影冲过来,一把夺过靳睿肩上的包,就往前跑! 他今天背的包是一个高奢名牌包。 这边被抢包抢手机是常态,靳睿早就见怪不怪,提前将身份证和护照放到裤兜里。 刚要偏头对祁梦说话,只见一道粉紫色身影嗖地一下冲了出去,直奔抢包贼追过去! 是祁梦追出去了! 靳睿立马迈开长腿去追她,边追边喊:“林夕,不用追!包里没有贵重东西!他们有枪!危险!” 祁梦不听,脚下生风像踩了风火轮,速度比她昨天跑八百米还快! 嗖嗖嗖! 她闪电般的追上了那个抢包贼! 她伸手就去夺他手里的包! 抢包贼从腰上拔出枪,对准她的胸口就要开枪! 靳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加快速度朝他们跑过去! 让他惊讶的是,那五大三粗的抢包贼忽然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枪甩出去老远。 祁梦走到枪边,脚尖在枪把上轻轻一点。 那把枪弹到了她手里。 她握着枪,返回到抢包贼面前,抬脚踢了踢他粗硕满是纹身的胳膊,拿枪口隔空对准他的脑门,道:“说,谁派你来的?” 靳睿跑过来,微微喘着粗气,抓住祁梦另一只手臂,问:“你没事吧?” 祁梦冷静地说:“没事。” 靳睿又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她面不改色,没受一点伤,这才松开她,说:“这边被抢是常态。华人在这些黑人暴徒眼里,个个都是腰缠万贯。这些人抢了东西被关进去,很快又会放出来。当地政府也十分苦恼,但是人种问题十分敏感,政府拿他们没办法。” 祁梦想开枪打断抢包贼的手,又想起这是异国,一不小心容易上升到国际问题。 她将枪卸下子弹,把枪朝远处扔去! 枪稳稳地落到远处的垃圾桶里。 她又把子弹朝另一边扔去。 子弹穿过数十米,埋进了路对面花坛的泥土里。 她拆子弹的动作太过麻利,扔枪和子弹的准头又太准,靳睿不由得怀疑。 他盯着她清秀的小脸看了足足一分钟,缓缓开口道:“林夕,你不只是运动员,还是警方的卧底吧?” 第1779章 爱得心痛 如有可能,祁梦愿意用自己五十年性命,来换“警方卧底”这个身份。 她多想有光明正大的身份,有能拿得出手的职业,可以和靳睿畅所欲言,不用隐瞒。 沉默许久,祁梦才出声:“你答对了一半。” 是和警方有关,但她是被警方抓的那一方。 靳睿以为答对了一半,是她的身份和警方卧底差不多,比如侦探之类,压根没往偷盗方面想。 祁梦将包还给他,“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靳睿看也没看,将包往肩上一扔说:“钱财身外物,下次别这么冲动,万一对方是团伙作案,太危险。” 祁梦静静注视着他深邃的棕褐色美眸。 她越来越喜欢这个高大帅气的美男子。 他不只长得帅,人也善良,温暖。 身上那股子富家子弟才有的松弛感和对金钱毫不在意的优渥感,是她所没有的。 祁梦抬脚踢了地上的抢包贼一脚,问:“这人怎么处理?” 靳睿垂眸去看那贼,没看到他有明显伤口,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不停往上翻的白眼,证明他还喘气。 他很想知道,祁梦是怎么将他打倒的? 刚才他都替她捏着一把汗。 祁梦看出他的疑惑,说:“我用暗器打伤了他,死不了,要报警吗?” 靳睿心想小姑娘挺厉害,嘴上道:“包拿回来了,算了吧。这边报警很麻烦,还要盘问我们半天,走吧。” 祁梦点点头,和他往前走。 走出去十余米,她从兜中掏出几样东西悄悄扔掉。 是刚才从黑人抢包贼身上顺的,本来想搜他身份证,方便当地警方查案,没摸到。 二人走了不短的路,终于来到一家电影院。 靳睿去买票。 祁梦趁着他买票的功夫,去买零食和饮料。 可是她不会说法语,也不会说英语,只能一手握钱,一手指着饮料和零食,同服务人员打手势沟通。 靳睿买完票过来,就看到祁梦冷着脸,同服务人员飞快地打着手势。 她话太少,手势也和普通人打的不一样。 普通人打手势,基本能描绘出物体形状,可她打手势像在画符。 他想,他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估计祁梦能和服务人员打起来。 他把钱和小费递过去,用法语要了饮料和零食。 从服务人员手中接过东西,他带着祁梦去影院包间,边走边说:“国内普及英语了,我记得小学还是初中就开始学。你下次可以用英语跟他们交流,简单的water、milk、orangejuice,他们都能听懂。” 祁梦闭紧唇不接话。 她没上过学。 师父在家教她本事,偷窃、逃跑、暗器、开锁、开保险柜、刀剑、枪法、翻跟头等等。 识字是师父找了个家庭教师,上门教她。 但是师父没给她找英语老师。 因为师父不打算接国际业务。 二人来到影院包厢。 大家都去赛场看奥运会了,又是大白天,电影院人很少。 二人找了中间位置坐下。 大屏幕在播放一部新上映的爱情片,靳睿贴心地选了有中文字幕的影片。 祁梦眼睛盯着巨大的幕布,却没看进去,对老外不感兴趣,对那些虚构的爱情故事更不感兴趣。 她借着电影幕布散发的光,拿眼角余光打量靳睿。 心跳得像一群小鱼在桶里乱蹦。 明明灭灭的光斑打在他的脸上,他五官越发立体动人,在她眼里宛若俊美谪仙。 她压着狂跳的心,手慢慢伸出手,想去摸他的手。 他一手握着饮料杯,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座椅扶手上,双眸盯着电影屏幕,仿佛对剧情很感兴趣。 那只手就在她旁边,触手可及。 手指修长白皙,是一只矜贵的手,一只有教养的手,一只和她的手截然不同的手。 祁梦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放到他手旁的椅背上。 再往前靠一点,就能摸到他的手了,她的手开始颤抖。 手心冒出细密的汗。 是激动,也是紧张。 正当她犹豫时,手背上突然一暖。 靳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冲她扬唇一笑,低声问:“不喜欢这部片子吗?要不要换一部?” 祁梦已经不能呼吸,所有血液刹那间涌到了自己的手上,心跳得剧烈,心脏仿佛要蹦出来。 她听到自己哑着声音说:“喜,喜欢,喜欢,很喜欢。” 她的声音在颤抖。 靳睿笑,“喜欢就好,能看懂吗?” “能,能,能的。” 靳睿偏头看了看她,明灭的光影中,她的脸红得像刚窜出地平线的朝阳。 他想,到底是小姑娘,才十九岁,碰一下手,脸都能红成这样。 打小在西方国家长大,接触的多是奔放的白人姑娘,他觉得像她这种碰一下就害羞得脸红,说话都结巴的东方姑娘,最有韵味。 她细长的眉,漂亮的丹凤眼,清秀的脸形,漆黑的长发,也最具东方美感。 他用另一只手捏了个爆米花塞到她嘴里。 祁梦含着那粒爆米花,含了半天,硬是没舍得吃。 就像昨天靳睿给了她一瓶纯净水。 那瓶水,她一口都没舍得喝,昨晚放在被窝里,抱了一宿。 这可能就是爱情吧。 她想哭。 眼里渐渐溢出晶莹的泪珠。 初次体味爱情,爱情这样美好,美好得让她心痛。 多想脱胎换骨,给自己换个身份,或者把自己扔进锻造炉里,重新炼个新人,干干净净,美美好好,能配得上靳睿。 靳睿见她过于安静,不由得扭头又去看她。 恰好有光打在她脸上。 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 靳睿语气温柔,“怎么哭了?” 祁梦连忙抬手擦眼泪,用笑来掩饰内心的卑微和复杂情绪,含糊地说:“电影很感人,我感动哭了。” 靳睿抬眸看向电影屏幕,这会儿的剧情并不感人,是过渡情节,有点枯燥。 他觉得这个美丽的东方姑娘,身上有很多神秘之处。 这些神秘的东西吸引他探索。 他对她充满好感和探索欲、征服欲。 第1780章 告诉身份 电影结束了,那粒爆米花还含在祁梦嘴里。 已经泡化了,泡软了。 靳睿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祁梦两腿发软,双脚踩着电影院的地毯,跟在靳睿身后。 地毯软绵绵的,她恍然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真是奇怪。 小时候师父经常牵她的手,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为什么靳睿牵她的手,她就会心跳加速,脑子充血,双腿发软,恍若身处梦中? 不止如此,她还觉得嗓子发干,浑身发热,仿佛能听到血液在脑中循环的声音。 出了电影院。 靳睿的跑车停在门口。 是他发信息叫手下人开过来的。 二人上了跑车。 靳睿发动车子。 祁梦悄悄凝望他俊美的侧脸,觉得他像个王子,童话故事中的白马王子。 而她,连灰姑娘都算不上。 她是小偷,下九流的小偷,最让人不耻的职业。 车子开到她入住的酒店。 靳睿推开车门下车,绕到祁梦这边,非常绅士地帮她拉开车门,又去后备箱取出她换下来的衣服,递给她,“回去好好休息。” 祁梦这才将那粒含软了的爆米花咽下去,弓身下车,接过包装袋,说:“谢谢你。” 靳睿笑了个十分好看的笑,“该我谢谢你才对,你帮我抢回包,还陪我看了电影。跟你约会很开心。” 他打开钱包,将一沓钱递给她,“这钱是你放的吧?正好是你裙子的钱。男人送女人礼物是基本礼节,你不用这么客气。” 祁梦默默接过那沓钱,心里暗暗想,回头该送他什么礼物好呢? 正想着,手上一暖。 靳睿拉起她的手道:“我走了?明天见。” 祁梦猛地抓紧他的手。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他是没有未来的,只有当下。 一旦她真正的身份暴露,靳睿对她不会再有任何好感,只会有嫌恶和不齿。 “啪。” 手中的包装袋掉到地上。 祁梦用双手抓住他的双手,仰头望着他俊美的面容,漆黑的丹凤眼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她眼珠转动,渐渐眼白泛红。 她踮起脚尖,想去亲亲他。 长这么大,没亲过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暖风在吹,路边的花香随着暖风飘入鼻中。 黎都是个浪漫的城市,随便可见拥抱亲吻的情侣。 气氛来了。 靳睿配合地低下头,把脸凑到她脸上。 祁梦绯红的唇贴到他白皙俊美的脸,很用力地亲了一口。 她心跳得要炸了! 她双臂搂住靳睿的腰,不搂她会摔倒,整个人像喝醉了一般,头晕脑胀,连骨头都麻酥酥的,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靳睿扶住她的后腰,“林夕,你不舒服?” 祁梦轻轻摇头,“没有,我就是太激动。” 靳睿笑。 笑她单纯,可爱。 握一下手她会紧张,亲一下脸,她也能紧张成这副样子。 在国外,贴面吻是基本礼仪。 难怪母亲当年拼了命也要嫁给父亲,华夏国国人的含蓄与骨子里的东方神韵,挺吸引他们这些打小在国外长大的香蕉人。 靳睿松开她的腰,“回酒店吧,我看着你进去。” 祁梦又深深地看了他几眼,这才弯腰捡起地的包装袋,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看到秦悦宁双臂环胸,正立在酒店门口,拧眉瞅着她。 祁梦心里慌慌的。 觉得秦悦宁肯定看到她刚才亲靳睿了。 她一定会告诉靳睿,她的真正身份。 心里咯噔咯噔,连着咯噔了好几下。 心底有种缺血的虚无,胸口闷痛。 与其她告诉靳睿,不如自己告诉了,起码能捞个诚实的印象。 祁梦转身朝靳睿走过去。 靳睿仍立在车前,正注视着她背影。 祁梦走到他面前,鼓足勇气说:“对不起,我,我,我其实……” “小偷”二字,憋在胸口,犹如千斤重,实在说不出口。 那身份像夏日旧墙根下的苔藓,阴暗潮湿黏腻,见不得光,连她自己都不耻。 以前觉得顶正常的一种身份,现在令她羞愧难当。 靳睿帅气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祁梦激动得双眼发潮。 心花怒放,又心痛不已。 被喜欢的人喜欢,是多么令人心醉的一件事,却也折磨着她。 她回头看了看秦悦宁。 秦悦宁仍站在酒店门口一动不动。 虽然她一句话没说,但是祁梦清楚地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是:你们俩不能继续下去了,你不说,我会说。 祁梦一咬牙豁出去了,“我,我,我……偷……” 靳睿一怔,随即眼底露出风流洒脱的笑,“我知道,你偷走了我的心,我也偷走了你的心。” 祁梦愣住。 这就是混血儿的浪漫吗? 还要不要纠正他? 可是这很难,很难。 情窦初开的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跑出个世界冠军,却不能很好地处理感情这种小事。 脑子里天人交战,仿佛各路神仙打架,打得她头都痛了。 许久,她一言没发,转身,拔腿就朝酒店跑去。 跑得太快,像脚踩了风火轮。 她怕跑慢了,又后悔。 一眨眼,跑到酒店大门口。 秦悦宁伸手拦住她,“祁梦,你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靳睿是我亲堂姑家的哥哥,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众星捧月,宝贝得很。你这样做,让我夹在中间很为难。话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应该也清楚,你们俩没有未来,无论家庭,还是文化差距,性格,都差得太多。” 祁梦脸上的娇羞退去,换成平时的面无表情,“我知道,我刚才已经告诉他了。”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是偷。” 秦悦宁长长地松了口气,算她识趣。 她闪身让开。 祁梦低声道:“你别再告诉他任何,反正我很快就会回国,回国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集。” 秦悦宁思索一瞬,“好吧。” 她冲靳睿挥挥手,“再见,睿睿哥!” 靳睿冲她们二人挥手,“回见,悦宁,林夕!” 祁梦心痛地望着他帅气洒脱地站在路车边,笑得闪闪发光。 他就像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多想时光在这一刻定格。 哪怕让她死在这一刻,都情愿。 秦悦宁拿手臂轻轻碰碰她的手臂,“别愣神了,走吧。以前我以为你们这种人,无欲无求,不会有感情,没想到你感情还挺丰富。” 说完又后悔。 毕竟她才十九岁。 虽是贼窝里长大,可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小姑娘。 祁梦又深深地看了靳睿一眼,因为看一眼少一眼。 她沉默地和秦悦宁朝酒店大厅走去。 乘电梯上楼,进了房间。 秦悦宁将房门关上,道:“原以为你会借此机会逃,没想到你还挺乖。” 祁梦用力抿紧唇,抬起眼帘看她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放在从前,她早就逃了,逃回国去救师父。 可是今天太想和靳睿在一起。 和靳睿待一会儿,少一会儿,师父随时都有时间救。 秦悦宁从桌上拿起一瓶纯净水,拧开,递给她,“给,喝口水润润嗓子。” 祁梦低头去看水。 那瓶子正是靳睿昨天送她的水,她昨晚搂着睡了一夜。 她一把夺过来,用力拧瓶盖! 生气的心思全在动作上。 气秦悦宁动她的水。 秦悦宁觉得好笑,“这是酒店标配,不是睿睿哥送你的那瓶。睿睿哥送你的那瓶水,还在你床上躺着,我给放到枕头下了。” 祁梦把手中瓶子往桌上一扔,拔腿就朝自己的床跑去! 在枕头下摸到水,她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秦悦宁叹了口气,替祁梦惋惜。 大堂姑顾华锦和姑父靳帅,都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哪怕祁梦是个一贫如洗的孤儿,都比是个小偷强。 祁梦默默抱着那瓶水。 抱了几分钟,她缓缓开口:“我和我师父,三不偷。” 见她这是要交待案子的节奏,秦悦宁迅速将手伸进裤兜里。 兜里有元峻给她的录音笔。 她按下录音开关键,问:“哪三不偷?” 祁梦低眸望着手中的水道:“一不偷穷人,二不偷钱财,三不偷卖国机密。” “那你们都偷什么?” 祁梦握紧手中水瓶,闭上眼睛说:“接任务,对方让偷什么就偷什么,一年只接三单,最近一单是去墨鹤家偷笔记本电脑。” “一年三单,赚的钱够你们师徒俩花吗?” “收费昂贵,足够。拿到报酬,我师父只留十分之一做日常开支,其余的都送人了。” 秦悦宁好奇,“送给谁了?” 祁梦睁开眼睛,“我不知道,我师父知道。我交待了这么多,可以给我师父打个电话吗?” “可以,我帮你找龙虎队的人申请,算了,我直接找阿峻吧。” 秦悦宁转身去了元峻的房间。 等再回来,她手里拿着元峻的手机,手机是接通的。 把手机递给祁梦,秦悦宁说:“这是我男朋友的私人手机,没人敢监听,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出去。” 祁梦接过手机。 等秦悦宁离开,确认手机没录音,她才对手机那端的祁连喊道:“师父。” 祁连声音平静,“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跟着我,你永远是个贼。” 祁梦鼻子酸溜溜的,“可是阿梦舍不得师父。” 祁连低声道:“你已经长大了,迟早要离开师父,不用总想着来救我,我自有安排,你安顿好自己就行。我给你留了笔钱,想去读书就去读书,不想读书,就当嫁妆,钱藏在你的名字里。你不姓祁,姓林,以后有机会多出去跑跑,说不定能遇到你的亲生父母。” 第1781章 活宝女友 祁连轻轻挂断电话,恍然有种断尾之痛。 觉得师父的口吻仿佛在交待后事。 秦悦宁走进来,就看到祁梦拿着手机在发呆。 秦悦宁抬手她面前晃了晃,道:“小丫头,你愣什么神?” 祁梦这才回过神来,心事重重,问:“我师父身体没问题吧?” “龙虎队拘留疑犯之前,会进行一系列检查,没听说你师父身体有毛病。” 祁梦暗暗松了口气。 十四年前,师父救了她,既当爹又当妈地把她抚养长大,教她生存的本事。 收养她时,他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一转眼就人到中年了,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只有她一个徒弟。 虽然知道偷盗可耻,可是她不觉得师父是坏人。 师父是全天下对她最好的人,没有师父,她早就死了。 她把手机还给秦悦宁,“谢谢你。” 秦悦宁接过手机,叮嘱道:“赛事一过,咱们就打道回府,千万别节外生枝。” 祁梦脑中闪过靳睿帅气的面容,心里全是不舍。 以前不知道,感情这东西竟如此不受控制。 控制人很容易,控制自己的感情,却比控制别人难得多。 秦悦宁道:“你老实待着,别乱跑,我去找我男朋友还手机,很快就回来。” 祁梦点点头。 秦悦宁拿着手机离开房间,去了隔壁元峻的房间。 把手机还给元峻。 她靠到他身上,胳膊揽住他的脖子,猛女撒娇,“峻哥,明天你就要回去了?” “差不多,明天下午的飞机。” “坐飞机一来一回三十几个小时,你伤势没痊愈,也不嫌累。” 元峻伸手捏捏她高挺的鼻梁,“悦悦在此,累也开心。” 秦悦宁嘴上怪着,心里却乐开了花,又心疼他受累。 元峻嘴唇凑到她嘴上,吻了一口,又吻了一口,仿佛她是鲜甜可口的果子。 舌尖要往她嘴里探时,秦悦宁抬手按住他的唇,嗔道:“你伤势未愈,别点火,我现在可是炸药一枚,一点就炸,强得可怕。” 元峻唇角漾出浓笑。 万里迢迢漂洋过海飞来黎都,就为了听她说话。 秦悦宁手搭到他的伤腿上,帮他按摩肌肉,边按边说:“你且忍一忍,忍不了几个月了。你爸说十月一让咱俩订婚,等订婚那天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元峻忍不住笑。 身上的伤突然间就不疼了,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感也消失了。 他抬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上,手握住她的腰,脸贴着她的脸,“好,我等你收拾。” “到时你可不许哭喔。” 元峻陈年积郁都快笑没影了。 这个大活宝,让他有幸等到了。 可能前二十几年活得太刻板,所以上天怜悯他,给他配了个活宝女朋友。 不,不是上天配的,是他自己凭实力和运气亲手挑的。 秦悦宁捧起他的脸,在他额头上重重吻了一下说:“你早点休息,我去隔壁看着祁梦。那丫头太狡猾,万一再跑了。” “去吧。” “有事给我打电话,一秒必到。” 元峻扬唇,“我有警卫保护,你也别太累,龙虎队的人会一直暗中跟着祁梦。” “知道了。” 秦悦宁抱着元峻又腻歪了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 返回房间。 祁梦没跑,躺到床上了。 床头上摆着靳睿给她买的粉紫色连衣裙,裙子叠得整整齐齐,怀里抱着靳睿昨天送她的纯净水。 人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手还牢牢地抓着纯净水瓶。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透明塑料瓶里装的是什么珍贵的神仙圣水。 秦悦宁静静望着她,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是江洋大盗七手弥勒的徒弟? 盗名在外的她,却有清秀柔软的一面。 秦悦宁用力摇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圣母心,再怎么清秀柔软,她也是个贼,是戴罪之身。 次日清早。 秦悦宁接到教练的电话,“悦宁,林夕在吗?” “在,还在睡觉。” “叫醒她,让她马上来做尿检。女子团体体操那边可能需要替补,她要做一些赛前紧急训练。” 秦悦宁一直觉得奥运会是严苛的,是严谨的。 以为教练昨天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教练认真了。 让祁梦来跑步,跑步对技术要求不太高,熟知比赛规则,了解赛道和对手情况,跑得快基本大差不差。 可是体操花样繁多,不是会翻几个跟头就能胜任的。 秦悦宁提醒道:“林夕是小孩子心性,昨天是喜欢的人在场,她表现给她喜欢的人看的,您别当真。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这是正规比赛,别搞人情世故那一套。” “不是人情世故,我们是认真严肃的。林夕基本功不错,心理素质可以,人也灵透,让她来试试,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只是替补,不一定能用上,他们组有专业的替补运动员。” “行吧。” 秦悦宁从卫生间出来,走到祁梦床边。 她闭着眼睛睡得很沉,手里扔抓着那瓶纯净水。 秦悦宁暗道,到底是年轻,觉真多。 睡了得十二个小时了,还没醒。 她喊道:“祁梦,教练喊你去翻跟头。” 喊了两声,祁梦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惺忪问:“真的?” “真的,去体检,办手续,进行紧急赛前训练。是做替补,不一定能上场,但能混个脸熟。” 祁梦噌地坐起来,“我还会射击,射击也可以替补。” 秦悦宁暗道,射击谁不会? 她也是百分百中,元峻比她更厉害,北弦叔叔和阿尧叔叔都是射击高手。 可她以后要进异能队身份得保密,元峻要往高位走,北弦叔叔和阿尧从商,都不能来参加奥运会,异能队和部队里百步穿杨的也不少。 正想着,祁梦已经从床上蹿下来,一溜烟跑去卫生间洗漱,换衣服。 临走前,她把靳睿送她的粉紫色连衣裙小心翼翼地挂到衣柜里,把那瓶纯净水也锁进行李箱里,生怕被别人动了。 那只是一瓶水而已,一瓶量贩装的水。 超市商场随处都能买到。 秦悦宁是既好笑,又头疼,头疼之余,又觉得她可怜。 第1782章 见他爸妈 来到赛场,祁梦先去体检。 体检完毕,有专门的教练对她进行紧急赛前训练。 不是蹦床,而是上平衡木。 秦悦宁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上平衡木比上蹦床,动作更复杂,要求更多,团体比赛还考验配合度和协调性。 好在祁梦比她想象得要聪明,适应能力也强,关键是心理素质好。 别人是代表国家来参加比赛,是来战斗的,她仿佛是来凑热闹的,淡定得像去自家小区楼下的健身器械上玩一玩。 秦悦宁发现了,只要靳睿不在,她就特别松弛。 靳睿一出现,她就紧张得不得了。 靳睿就像她的紧箍咒。 一上午的训练下来,祁梦已经跳得挺像那么回事了。 特训的教练向秦悦宁夸赞她:“这丫头很有天赋,基本功打得也夯实,稍加指点,便能脱颖而出。她以前师从谁?” 秦悦宁哪敢说实话? 她师从的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七手弥勒祁连,每次接任务,报酬数以千万计。 来参加奥运会是戴罪立功。 秦悦宁打个哈哈,“她是个孤儿,高手在民间嘛,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她话少,问她,她不肯说。” 教练拿着林夕的档案,越发觉得这丫头神秘。 别人的档案地址具体到省市区,她只有一个华夏国独村。 教练严重怀疑,这个独村是杜撰出来的,因为她从来没听说过国内有这么一个村落,她的学校履历也是少得可怜。 要不是她拿了个女子八百米冠军,还有同僚鼎力推荐,她是万万不敢用她。 不过女子六人体操团体比赛,我们国家一直是弱项。 一是参赛的队员年龄普通偏小;二是队员身高普遍矮于欧洲和美洲国家的队员;三是年龄限制,队员更换频率快,每次参赛的运动员几乎都是新面孔;四是缺乏一个总教练,平时都是教练各带各的,不统一,想拿团体冠军难度不小。 三天后,女子团体体操比赛决赛。 决赛至关重要,决定生死。 决赛第三轮比赛,队长360度后空翻时,脚落到平衡木上没站稳,出现重大失误,被扣大分。 教练的心揪起来。 其他队员也变得紧张。 对手国m国的队员皆笑出声,已经开始击掌提前庆祝了。 团体体操平衡木项目,是她们国家的强项,几乎每次冠军都是她们国。 接下来该替补队员上场。 替补队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头一次参加如此重大的比赛,见平时异常优秀的队长都出现了重大失误,她紧张得发抖,压力大到极点。 队长已经出现失误,如果她再出现失误,我方必败无疑。 比赛心理素质不好是大忌,会影响发挥。 祁梦扫她一眼,走到教练面前说:“我比她大,我上。” 教练犹豫,虽说她训练时成绩不错,基本功也非常扎实。 但毕竟是新人,只参加了短短时间的特训,让她上场,赌性非常大。 祁梦面无表情道:“如果我出现失误,扯大家后腿,我把脑袋揪下来给你。” 闻言,体操组六个教练纷纷朝祁梦投来讶异的目光。 在这行多年,见过狂的,没见过如此狂的。 带着邪性的狂,竟敢拿自己的脑袋赌。 见教练们仍不同意,祁梦失去耐心,“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怕什么?换我上场,说不定能挽回一局。” 教练们慎重商量了一下,决定换她上场搏一搏。 祁梦着红色体操服,回头朝观众席看去。 没看到靳睿的身影,她松了口气。 他在,她紧张。 来到平衡木前,祁梦纵身轻轻一跃,跳到平衡木上。 她腿长臂长,着性感的红色体操服,更显肤白,一双细长的腿十分具美感。 只见她在平衡木上屈体空翻,小翻,小翻后直,挺身前空翻,稳住,后团,后首翻成纵木,水平转体360度,前团,纵跳,两个a组的跳跃,侧团,羊跳,屈直体再后首翻下摆成坐木,下发,小翻后屈两周。 每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丝滑流畅,稳如泰山。 关键是她的心理素质,淡定至极,丝毫不见紧张,更无惧色。 最后她挑战在平衡木上后空连翻。 这是最高难度的动作,队长在这里扣了大分,m国队的队长也在这里扣了大分。 这个动作不在替补队员的动作之中,但是做好了可以加大分。 祁梦双脚轻点平衡木,身子跃起,跃到半空中,接连后空翻了三个跟头,最后平稳落到平衡木上。 在平地和蹦床上后空翻很容易,可是在平衡木上连翻三个跟头还能稳住,很难很难。 史上她是第一人。 观众席中顿时掌声如雷,欢呼声此起彼伏! 教练和其他队员也欢呼起来,互相击掌庆祝,热泪盈眶! 因为祁梦零失误,超常发挥,我们队以超出m国一分的成绩夺得冠军! 这是我们国家历年来首枚奥运女子体操金牌! 秦悦宁难掩激动,跑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说:“你太让我惊喜了!” 祁梦脸上丝毫惊喜之色都没有。 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打小师父为了训练她的逃跑能力,爬房上树、在屋顶走、后空翻是基本功。 成天让她在单杠上踩来踩去,翻来翻去,吊来吊去。 刚开始单杠立在庭院,后来单杠吊在楼顶,动作不熟,就会吊下来摔死。 参加决赛,只要她记住比赛动作,别有心理压力,就不会出错。 身子被秦悦宁抱着,她朝远处看去,寻找靳睿。 怕他出现,又盼他出现。 他在台下盯着,她会紧张。 可是又希望他看到她的优秀。 突然眼前一亮,不远处三道高挑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正是靳睿! 祁梦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刹那间天地明亮! 她从秦悦宁怀里挣出来,拔腿就朝靳睿跑过去! 她身上穿的是参加比赛的体操服,红色的,露着雪白的大腿。 可她顾不上,跑到靳睿面前,一把抱住他! 抱得紧紧的。 她年轻漂亮滚烫性感。 雪白的肉体洋溢着青春的香气。 靳睿的身体紧紧贴着她雪白芬芳的身体,不由得心跳加快。 他深吸一口气,用意志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道:“林夕,恭喜你又拿冠军!” 祁梦道:“刚才没看到你,以为你没来。” “悦宁说你看到我会紧张,我戴了口罩、假发和墨镜,坐在台下。” 祁梦回眸朝秦悦宁投去感激的一瞥。 她虽然是来看管她的,但是这几天对她一直贴心照顾,从身体到心理,无微不至,不是单纯看管囚犯。 祁梦踮起脚尖,嘴唇贴到靳睿的脸上吧唧狠狠亲了一口! 靳睿笑。 这丫头越来越大胆了。 身后传来顾华锦的声音,“睿睿,还不快快给我们介绍?” 靳睿松开祁梦,伸手指指身后的二人,“林夕,介绍一下,这是我爸妈,专程从加州飞到黎都,来看你。” 祁梦脑子嗡地一声,顿时紧张得手足无措。 刚才在平衡木上那么重要的比赛,她丝毫不紧张。 可是见靳睿的爸妈,把她吓得大气不敢出。 她呆呆地望着顾华锦和靳帅,舌头像打了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觉得他父母都好优秀,母亲个高腿长,气质高贵优雅,眼神精明。 父亲高大帅气,豁达悠然,身上一股子富家主的松弛感。 二人皆富贵逼人。 她忍不住又开始自卑起来,她无父无母,还是个不光彩的小偷,连名字都是假的。 靳睿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对顾华锦和靳帅说:“爸,妈,林夕怕生,胆小,熟了就好了。” 靳帅推他一把,“你小子速度挺快。” 顾华锦上下打量着祁梦,笑道:“小姑娘比电视上看更漂亮,身材超棒,心理素质也好,刚才在平衡木上的体操动作优美洒脱。年纪轻轻,连夺两个冠军,听说你是第一次参加奥运会?” 祁梦小声说:“是第一次参加比赛。” “以替补身份?” “是,临时特训了几天。” 简直神了! 顾华锦越看她越喜欢,撸下腕上巨贵的限量款名表,就往她手腕上套,“阿姨来得匆忙,没给你准备礼物。这个表你拿着,当见面礼。” 第1783章 得宠若惊 祁梦被顾华锦的热情弄得越发紧张。 她抓着她的手说:“阿姨,这表太贵重,我不能收。” 顾华锦笑容洋溢,“拿着吧,区区一块表而已,阿姨多的是。难得睿睿喜欢你,阿姨也喜欢你。我们家美男子眼光高得离谱,很难喜欢人的。” 祁梦觉得双脚已然离地,直往天上飘。 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她这样的人,人人喊打,居然被靳睿这么优秀的男人喜欢上,被顾华锦这种优雅的贵妇所青睐。 她受宠若惊。 顾华锦硬将手表戴到她的手腕上,帮她扣好表带。 她亲热地抓着她的手,笑容满面地问:“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祁梦老老实实地回:“十九岁。” “好小。”顾华锦算了下,“比睿睿小八岁。” 她瞟一眼身边的靳帅,打趣道:“我比我老公大十岁。我们家美男子和我一样,都喜欢老牛吃嫩草。” 靳帅说:“那是你有魅力,年龄不是问题。” 顾华锦笑容更浓,“现在是男大女小,你妈应该不会挑刺了。” 靳帅手握成拳递到唇边咳嗽一声。 他比她小十岁,老母亲一辈子意难平。 依着母亲没刺也会挑三分的性格,即使小姑娘比靳睿小,她也能挑出毛病来。 靳睿见祁梦局促不安,替她解围,“林夕还要去领奖,等领完奖,咱们回酒店再好好聊。” 祁梦冲二位弯下腰鞠了个躬说:“阿姨叔叔,我去领奖了。” 顾华锦笑,“快去吧。” 祁梦朝靳睿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才转身朝队友走去。 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 这个美丽的泡沫,一旦她的身份暴露,就会戳破。 现在有多美好,泡沫戳破后,就会有多残酷。 等他们知道她是小偷后,肯定会觉得像吞了苍蝇般的恶心。 队友纷纷朝祁梦投来羡慕的目光。 男朋友又高又帅,男朋友的爸妈看气质就像超级富豪,有修养出手又阔绰,一上来就送如此昂贵的手表。 这运气,堪比火星撞地球。 今天的奖是当场颁。 嘹亮的国歌奏起,鲜红的国旗缓缓升起。 祁梦和其他五名队友在激昂的国歌声中,一起登上领奖台。 灿烂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落下一身金斑。 她并未觉得热,反而觉得舒畅。 她挺直脊背,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金灿灿的奖牌和奖杯。 望着台下俊美高大的靳睿以及他爸妈,祁梦觉得这一刻人生美好,灿烂如织。 终于理解师父的良苦用心。 跟着他,她永远是个贼,大概率以后也要嫁个贼,然后生一窝小贼,代代为贼,永世见不得光。 可是换个身份,她能嫁更好的男人,过上体面的生活。 前提是新身份别被揭穿。 领完奖,下台。 祁梦朝靳睿跑过去,将脖颈上的奖牌摘下来,套到他的脖子上。 靳睿摸着胸口的奖牌冲顾华锦说:“林夕和我认识的其他人不一样,她特别淳朴,特别单纯。” 祁梦听得心里酸涩无比。 她既不淳朴,也不单纯,更不胆小。 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秦悦宁在旁边目睹这一切,只想哐哐撞大墙。 事情越来越不可控了。 换好衣服,祁梦去复检。 这边办妥之后,祁梦辞别教练和队友,同靳睿、顾华锦、靳帅、秦悦宁朝赛场出口走去。 祁梦一直紧紧抓着靳睿的手。 因为很快就要回国,这昙花一现的爱情也将随之消失。 悲剧色彩让她无比珍惜这短暂的时光。 靳帅本来和顾华锦并肩行走,见状也牵起顾华锦的手。 顾华锦打趣他:“老夫老妻了,还学他们年轻人肉麻。” 靳帅同她十指相扣,“越是老夫老妻越要肉麻,他们年轻人还羡慕我们呢,风风雨雨半辈子,不离不弃。” 这话说到了祁梦的心坎里。 是的,她羡慕死他们了,羡慕他们有美好的结果,能结婚生子,过安稳平定的生活,相守一生。 而她,身上一直揣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要爆炸。 出了赛场。 一行人去了酒店。 顾华锦带他们去的是黎都最贵的酒店。 她打小富贵,凡事都喜欢最好的,即使吃盘青菜也要去最大的酒店吃,主要是相信大酒店的卫生标准。 坐在硕大奢华的餐厅包间里,超大的餐桌,银光闪闪的餐具,祁梦觉得仿佛身处偶像剧中。 这种富丽堂皇的大酒店,不是没来过,但都是做任务需要,快进快出,和现在的感受截然不同。 靳睿将全是法文的菜单推到她面前,一一翻译成中文,道:“想吃什么,你说一声。” 祁梦将菜单往顾华锦面前推,“阿姨您先点。” 顾华锦笑,“这里我常来,早就吃腻了,你先点。你刚才比赛,热量消耗得快,肯定饿了。” 祁梦想哭。 果然,女人心思比男人细腻得多。 妈妈的爱,也不过如此吧? 她不由得想象自己的母亲,她是不是也像顾华锦这样漂亮优雅热情? 祁梦没正儿八经地吃过法餐,挑着名字好听的,点了两道。 靳睿又让秦悦宁点。 点完菜,他合上菜单,报了几道菜名,是父母和他常吃的菜。 菜一道道地上,祁梦仍旧拘谨,生怕自己不够优雅,在他们面前跌份儿。 她觉得自己拿刀叉的手都在抖。 顾华锦盯着她微微颤抖的手指,笑道:“小姑娘,别拘束,吃饭嘛,怎么开心怎么吃。你要是用不惯刀叉,就给你上一副筷子。” 她扭头,用一口流利的法语吩咐一旁的侍者:“来三双筷子。” 这对这种逼格很高的法式餐厅来说简直是强人所难,可是架不住来黎都的华人越来越多,要筷子的人也越来越多。 时间久了,他们向顾客屈服。 很快侍者送上来三双银制筷子。 顾华锦接过来,一双给林夕,一双给秦悦宁,一双给靳帅。 祁梦接过筷子笑道:“谢谢阿姨。” 顾华锦目光温和望着她,“小姑娘,你爸妈没来看你参加奥运会吗?” 祁梦脸上的笑凝固。 第1784章 火遍全网 父母是突然空降黎都,靳睿还没来得及对他们说林夕的状况。 他自己对林夕了解得也不是太多。 只知道她是悦宁的好朋友,来自华夏国独村,今年十九岁,有跑步天赋,一上场就轻松夺冠,还拿了跳操团华冠军,多才多艺,年轻漂亮,单纯善良,温柔内向,胆小又害羞。 虽然内向害羞,骨子里却有孤勇的一面。 胆子小,但又不怕事,能冒着危险去给他抢回包。 靳睿道:“妈,林夕没和父母一起生活,聊点别的吧。” 祁梦低声说:“我应该算是孤儿,打小被师父收养长大,没见过我爸妈。” 顾华锦微微一怔,随即道:“你师父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想必他也是个十分出色的人。” 祁梦点点头。 师父是很出色,会很多东西,但他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江洋大盗。 顾华锦以为她在难过,修长手臂伸过来,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说:“小姑娘,别难过了,以后有我们大家疼你。” 祁梦眼眶突然就溢出了泪水。 她抚摸自己头发的手指好温柔,带着疼爱的温度。 这是一双母亲的手。 她突然间好想找到自己的母亲。 有妈妈疼爱的人,心肯定也是温柔的,是开朗的,像靳睿那般阳光洒脱。 而不是像她这样少言寡语,孤僻,不通人情世故。 靳睿拿起餐巾帮她轻轻揩掉眼角的泪,哄道:“不哭,你爸妈肯定也在世界另一处寻找你。” 祁梦抓住他给自己的擦眼泪的手,说:“谢谢。” 她还想去替补什么项目。 金牌拿得多了,曝光机会就多,如果爸妈还活着,能看到她的机会也多。 她要变得足够优秀,爸妈看到才肯来和她相认。 她再次觉得师父的决定是对的。 如果她是个劳改犯,是人人喊打的小偷,父母即使认出她了,大概率也不会来和她相认吧?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种职业丢人。 秦悦宁瞅着她,心情无比复杂。 但凡靳睿不是自己亲戚,这场恋爱,她举双手双脚赞成。 可是顾华锦是她亲堂姑,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愁得头疼。 中途秦悦宁去卫生间。 出来在盥洗室洗手时,祁梦跟了过来。 她将门关严,走到她身边,低声对她说:“悦宁姐,我对靳睿说过我是偷,但他误会了,以为我偷他的心。你不要告诉他们我的身份,等回国后,我会亲口告诉靳睿。待不几天了,求你了。” 秦悦宁嘿了一声,“小丫头进步挺快啊,知道叫姐了,也知道求我了?” 祁梦低头凝视自己腕上的表,“这块表,临走时我会还给阿姨。我虽然是小偷,但我不贪财,我有钱,我师父给我留了一笔钱,拿奖牌也会发奖金。奖金回去我让改成你的银行账户,作为押金。” 秦悦宁扯下擦手巾擦干净手,偏头瞅她几秒,“行吧,希望你说到做到,押金就算了。” “谢谢你。” 秦悦宁微微笑了笑。 这个小女贼,自打认识靳睿后,性格变通了很多。 会喊姐会说谢谢,话也多了点。 从前像个又硬又犟的野生刺猬,浑身充满杀伤力。 二人返回包间。 吃完饭后,一行人离开餐厅上车。 车子开至秦悦宁和祁梦入住的酒店。 下车后,几人辞别。 靳睿的车都开得看不到影了,祁梦仍站在原处,怔怔瞅着他们车子离开的方向。 秦悦宁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人走远了,回酒店休息吧。你这几天白天特训,晚上特训,该累憨了。” 祁梦仍旧盯着前方说:“我还可以射击,游泳也会,我能在水下闭气很长时间,还可以比赛开保险柜,开锁,闻香,调配迷香……” 秦悦宁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少说几句吧。本来别的国家都怀疑咱们的运动员服用兴奋剂,一天检查七八次,你再来个迷香,这不是火上浇油,升级国际矛盾吗?” 祁梦挪开她的手,侧目看向她,很认真地说:“如果我多拿几枚金牌,从现在开始变好,等以后告诉靳睿我曾经的身份,他会不会就不会那么恶心我了?” 秦悦宁叹了口气。 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靳睿太优秀,依着他的样貌修养学识才智和家世,娶个小国的公主都可以。 她想了几分钟,怎么说都不妥当。 她抬手拍拍祁梦的肩膀,“人各有命,认命吧。别怪我不通情理,实在是你俩阻碍太多。我大堂姑四十岁左右才生我睿睿哥,自然宝贝得不得了。换了你,你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你这样身份的人吗?” 祁梦咬紧唇。 答案不言而喻。 换了她,她也不愿意。 秦悦宁又说:“我睿睿哥的外婆不好惹,他奶奶更不好惹,还有他爷爷。他可是他爷爷的心肝宝贝蛋,当初为了生他,他爷爷连我堂姑比我堂姑父大十岁都能接受,就为了生这么一个高智商的孙子。有钱人特别重视子嗣后代,所以给孩子择偶,会特别看重女方的基因。你可以长得不漂亮,但一定要有好的基因。伤人的话我不多说,你自己慢慢悟。” 祁梦嘴唇咬得紧紧的,快咬出血来。 这些都是事实。 可是事实好残酷。 祁梦机械地和秦悦宁返回酒店。 这几天没日没夜高强度的特训,让她浑身肌肉酸痛。 刚才和靳睿在一起,没感觉到,这会儿感觉到了。 回到房间,她去冲了个澡,躺到床上。 秦悦宁去给元峻送行了。 手机叮地一声,来信息了。 祁梦慌忙摸到手机,迅速打开信息。 是靳睿发来的,问:休息了吗? 祁梦将电话拨给他,“没有,你们回酒店了吗?” “我陪我爸妈又来赛场了。我爸爸以前是击剑运动员,这边有好多是他以前队友的孩子,过来看看。” “好,你陪叔叔阿姨看吧。” 靳睿低声唤她的名字,“林夕。” 祁梦慢半拍应道:“嗯?” “等奥运会结束,我带你去加州玩,我家在加州。” 祁梦心里骤然一沉,尖锐地疼了一下。 她答应秦悦宁,奥运会一结束就回国的,结束这段浪漫离奇的邂逅。 她组织着语言说:“我,可能去不了,我要回国,看我师父。” 靳睿安静一瞬,“那你先回国,我抽时间去国内找你。” 祁梦心里闷痛,“我……” “就这么说定了,赛场太吵了,挂电话了啊。” “好。” 靳睿挂断电话。 祁梦定定瞅着手机。 瞅了许久,她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浴室,打开花洒,将水从头往下浇。 淋了很长时间,她仍没停止。 仿佛这样一直冲,一直冲,就能将过去冲刷干净,将不光彩的身份洗白。 可是哪怕她冲得浑身皮肤起皱,她的过去仍旧如影随形。 她依旧是个小偷。 从浴室出来,她湿淋淋地躺到床上。 昏昏欲睡之际,手机又响了。 她摸过手机,手机里传来秦悦宁的声音,“小丫头,你的射击上过专业课吗?” 祁梦一骨碌爬起来,坐直身子说:“没,我师父教的。” “准头怎么样?” “从小就学,百分百中,但我没杀过人,我师父不接杀人的活。学射击是为了防身,我们平时行动,基本不带枪。” “射击团队赛做替补,不一定能上。你平时学的射击和参加奥运会的不一样,你要继续特训,能接受吗?如果嫌累就算了。” 祁梦急得嗓子都破腔了,“不累!不累!我可以!我不怕累!” “你这几天参加体操特训,身体已经透支了,别到时晕倒在赛场上。” 祁梦疾声说:“没有,没透支,更残酷的训练我都接受过。” “成吧,我想办法帮你。” “谢谢你,悦宁姐。” “别忘记你答应我的就行。” 休息一晚,祁梦又加入了射击特训。 时间有限,她从早训练到晚,魔鬼似的训练。 她练的时候,秦悦宁就在一旁双臂环胸,静静看着。 相处久了,对她改观很多,这丫头能吃苦,有上进心,聪明,能抓住机会,是个可造之材,对得起她和元峻的扶持。 几天后。 射击团队比赛总决赛。 能来参赛的皆是高手,高手过招,刀光剑影,分毫必争。 实力稍差的很快被淘汰掉,祁梦以替补队员林夕的身份,临危受命。 她用不惯奥运会专用的射击瞄准镜,这几天魔鬼训练,全是裸眼训练。 上场后,她只塞了个耳塞,一手持枪,一手对准靶心。 “砰!” 她射中靶心! 接下来每一发子弹都命中靶心,百发百中! 她稚嫩的脸,清秀绝美的东方面孔,淡定持枪射击的视频,很快走红网络。 一时间全网都知道了这个十九岁来自华夏国独村的林夕,是个全能冠军,不只拿了射击比赛冠军,还拿了女子八百米冠军,体操团队冠军。 全能冠军不稀奇。 稀奇的是,她全是以替补身份,临危受命。 短短时间的特训,一举夺得三枚金牌。 拿金牌的是整个团队,可是其他几人的名字,大家都不记得,只记得天才少女林夕。 站在领奖台上的祁梦望着观众席上高大俊美的靳睿,苦恼地想,怎样才能变得更优秀,怎样才能洗掉小偷的身份? 怎样才能配得上闪闪发光的靳睿? 无数个话筒塞到祁梦面前,记者纷纷问:“请问林夕,接连拿了三块金牌,你有什么感想?” 祁梦看向观众席中的靳睿,想说:爱情给了她力量,让她想把自己变得更美好。 可是这种话,不能说,说了是道德绑架靳睿。 祁梦沉默片刻,看向镜头说:“爸、妈,我拿了三枚金牌。如果你们能看到我,请来找我好吗?爸爸妈妈,我很想你们,很想……” 第1785章 不愿背叛 采访的记者反应十分灵敏,立马对准镜头说:“林夕的爸妈,感谢你们生出如此优秀的女儿,短短时间勇夺三金,分别斩获女子八百米、平衡木体操、射击比赛,真正的跨界种子选手,赛场上的战士。屏幕前的你们,如果看到这条新闻,请联系节目组。也欢迎大家踊跃帮忙,帮助林夕找到她的家人,谢谢大家!” 他报了官方联系电话。 祁梦朝记者投去感激的一瞥。 从前和师父深居简出,极少同外人打交道。 出任务时,面对的都是各种凶险,遇到的要么是安保人员、保镖,以及抓捕他们的警方。 没想到换了个身份,遇到的全是热情善良的人。 从台上下来,祁梦走到秦悦宁面前,伸手抱住她。 秦悦宁习惯了她的孤冷,一时不适应她搞如此亲昵的动作。 她有些不自在,想推开她,又怕伤她自尊心,便问:“咋了,妞?” 祁梦抱着她,心底各种情绪涌动。 酝酿了许久她才开口:“谢谢你,悦宁姐,谢谢,谢谢。” 谢谢她带她来参加奥运会,谢谢她为她奔波劳累,谢谢她包容她的怪脾气,谢谢她容忍她隐瞒靳睿一家。 秦悦宁低声说:“不用谢,记住你答应我的。” 祁梦点点头,抿唇不语。 松开秦悦宁,祁梦又走到靳睿面前。 她将脖子上的金牌摘下来,放到他手里。 这次却没抱他。 奥运会快结束了,她也该回国了。 身后全是摄像机,靳睿曝光太多,会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 奇怪,前两次,她没考虑到这些,这次脑子里突然涌出这种念头。 顾华锦却盯着她的手指出神。 靳帅拿胳膊肘碰了下她问:“大锦,看什么呢?” 顾华锦微微摇头,没说话。 祁梦敏锐地捕捉到了顾华锦的细微表情。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 忽然想起刚才射击比赛,收枪时,她习惯性地拿衣服下摆擦了擦枪。 平时出任务,如果戴手套还好,不戴手套她都会习惯地擦掉工具上的所有指纹。 心脏咚咚乱跳。 七上八下。 祁梦听秦悦宁说,顾华锦智商超高,应该是猜得差不多了。 是时候坦白了。 掖着藏着瞒着,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感觉太难受了,从前做贼时,都没这么煎熬。 她朝靳睿看了一眼,很深的一眼。 靳睿走到她面前,伸手要来抱她。 祁梦轻轻往旁边一挪,避开了,低声说:“我有话要对阿姨说。” “很重要吗?” “是。” “那等离开赛场,回去说,这边人多眼杂。” 祁梦点点头。 她也没打算在这里说,万一传出去,丢人的不只是她,还有祖国,还会连累元峻和秦悦宁。 祁梦和队友们去更衣室换衣服。 秦悦宁紧跟着她。 顾华锦目光落在二人的背影上,眼神越发沉暗。 靳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赞道:“悦宁和林夕关系挺好。悦宁还像小时候那么仗义,一副大姐大的模样,总喜欢保护人。” 顾华锦原先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她觉得里面有蹊跷。 这边,祁梦换好衣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秦悦宁如影随形地跟在她后面。 二人没走多久,一个棕发褐眼戴无框眼镜的白种男人忽然拦到祁梦面前,用一口流利的华夏国语对她说:“林夕小姐,是吗?” 祁梦打量他,“是。” “可否借一步说话?” 祁梦面无表情,“有事?” “你刚才的采访我都看到了,你在找你的父母对吗?我有线索。” 惊喜哗地一下砸下来! 祁梦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真的?我爸妈在哪里?快告诉我!快!谢谢你!” 那人瞟了眼秦悦宁,对她说:“我们借一步说话,不方便有第三个人在场。” 祁梦寻亲心切,顾不得其他,扭头对秦悦宁道:“悦宁姐,我可以单独和他聊一会儿吗?他手上有我爸妈的线索。” 秦悦宁打量着那人,很陌生的面孔。 看不出来头。 她提醒祁梦:“小心点,有事打我手机。” “好的。” 棕发男带祁梦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间类似于办公室的房间。 把房门关上,他让祁梦坐下,给她倒了杯咖啡,又递给她一张名片,说:“林小姐的天赋和成绩,我们十分感兴趣。如果你愿意来我们国家队,可以通过‘人才引进计划’加入我们国籍,日后每拿一枚金牌,可得五百万奖金,另加商业活动收入,年入几千万美金很正常。” 祁梦没喝咖啡,只接过名片。 几千万美金按现在的汇率算,是过亿华币。 和师父冒死做任务,几年都得拿不到这么多。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若加入外国国籍,从前的身份就彻底洗干净了。 这也是她最近几天辗转反侧梦寐以求的。 祁梦盯着手中的名片,陷入沉思。 许久,她抬头看向那人说:“抱歉,我拒绝。” 放下名片,她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那人紧跟着站起来,冲她的背影喊:“报酬还可以商量,请林小姐再考虑考虑!” 祁梦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元峻给她换了新身份,送她出国来参加奥运会,帮她镀金。 秦悦宁忙前忙后地帮她争取机会。 她拿了金牌,转而投入其他国家的怀抱,这是背叛。 她是个贼,其实没有太高尚的爱国情怀,但是不愿背叛元峻和秦悦宁,不想做忘恩负义之人,仅有的一点良心不允许。 最关键的是,师父还在龙虎队手里。 祁梦出门,往前走了二三十米,一拐弯,看到了秦悦宁。 四目相对。 祁梦调动脸上肌肉笑了笑,“想甩掉你可真难。” 秦悦宁抬手捶了她手臂一拳,嗔道:“臭丫头,我是怕你有危险,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会,入行第一步,我师父就教我怎么脱险。” 秦悦宁英气的小鹿眼深深注视着她,“你能做出那种决定,让我很意外。” 祁梦神色微顿,“你都听到了?” 秦悦宁指指自己的耳朵,“顺风耳,别当我是傻大姐,姐厉害着呢。” 祁梦又笑了。 秦悦宁盯着她唇角的笑怔了怔。 单独相处时,这是祁梦头一次对自己笑,平时这个小没良心的只对靳睿和他爸妈笑。 秦悦宁又捶了她手臂一拳。 这是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她只对自己人动手动脚。 秦悦宁说:“走吧。” 二人并肩朝前走。 走出去百步,祁梦下决心似的开口:“悦宁姐,我要向阿姨坦白。” 第1786章 生父来找 闻言,秦悦宁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她一直被架在火上烤,左右为难。 祁梦能向顾华锦坦白,她求之不得。 二人去找靳睿,同他们汇合。 一行人离开赛场,坐上车。 靳睿开车,祁梦坐在副驾上,顾华锦和靳帅、秦悦宁坐在后座。 祁梦本来话就少,眼下话更少了。 顾华锦平时话挺多的,但是今天一直没开口,目光盯着副驾上祁梦的后脑勺,陷入深思。 等红灯的时候,靳睿问祁梦:“累不累?” 祁梦偏头冲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累。” “奥运会马上就结束了,带你去加州玩几天,好好放松放松。你以后也要加入国家队,像其他职业运动员一样,天天训练吗?” 祁梦淡笑,“不用,我当个业余选手就好。” 这在靳睿的意料之中,奥运会很多参赛选手都是业余的,平时都有自己的工作,只在参赛前集中训练。 车子发动,祁梦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手在靳睿看不见的方向握得紧紧的。 心中满是不舍,这可能是她和靳睿最后一次同车了。 一旦她向顾华锦坦白,靳睿就不会再理她。 可是不坦白,顾华锦已经起了疑心。 她不像靳睿,对她有爱情滤镜。 靳睿将车子开至另一家高档酒店。 停好车,他下车绕到副驾,帮祁梦拉开车门。 祁梦冲他笑道:“你和叔叔、悦宁姐先去酒店,我有话要对阿姨说。” 靳睿微微眯起深邃漂亮的眸子,望着她清秀的面容,“什么事吃饭的时候不能说?” “是,我要单独对阿姨说。” 靳睿安静一瞬,“好,快点说完来找我们,我和我爸、悦宁先去点菜。” 祁梦点点头。 靳睿将车门关上。 祁梦隔着车窗望着靳睿俊美的脸,心痛得像被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 她是他见过最帅气的男人,是她一见即钟情的人,是她的初恋,是刚刚相爱便要失去的人。 她想,哪怕回国了,她恐怕也忘不了他。 爱过灿阳的人,以后很难被星火吸引。 等靳睿和靳帅、秦悦宁的身影消失在酒店大门之后,祁梦转身,看向后座的顾华锦喊道:“阿姨。” 顾华锦笑不出来,道:“请说。” 祁梦抿了抿嘴唇,“阿姨,我其实是个……” 还是好艰难。 “小偷”二字像万吨铅块一样,沉甸甸地坠在她的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顾华锦等了五六分钟之久,见她始终不肯开口,道:“让我猜猜,你,其实是个杀手,对吗?” 祁梦拳头握紧。 顾华锦盯着她握紧的拳头,“你跑步快,跳操好,这是天赋加努力,可是你射击也那么好,每环都是十分。这对普通人来说很难,除非你是军人,但你身上没有军人的训练痕迹,射击完毕,你还习惯性地擦枪上的指纹。只剩一个可能,你是职业杀手。” 祁梦暗道,不愧是高智商女精英。 猜得八九不离十。 原本她想再拿一枚金牌,给自己加加分,没想到心太急,弄巧成拙了。 顾华锦见她不语,又说:“睿睿应该也猜出来了,但是他喜欢你,不愿把你往坏的方面想。恋爱中的人,都会自动给对方补一层光环,等他冷静下来,这层光环会褪去。” 祁梦咬紧嘴唇,脑子里嗡嗡的。 母亲这么聪明,靳睿自然不差。 把嘴唇咬出深深的痕迹,祁梦终于开口:“我其实,是个,小,偷。我不叫林夕,我的真名叫祁梦。此次来参加奥运会,是悦宁姐的面子……” 犹如晴天一道巨雷! 顾华锦愣住! 原以为职业杀手已经是底线,没想到她竟然是小偷。 小偷偷鸡摸狗,鬼鬼祟祟,更让人不齿。 顾华锦重新打量祁梦。 怎么都无法将“小偷”二字和眼前这个清秀纤瘦,冷静中透着点倔强的漂亮女孩挂上钩。 她既不贼眉鼠眼,也不鬼鬼祟祟,沉默清冷的气质倒更像是职业杀手。 顾华锦犹疑,“你的气质不太像小偷。” 反正已经到这了,祁梦豁出去了,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确切地说我和我师父是大盗,江湖绰号‘七手弥勒’。我们一年只接三次任务,一不偷穷人,二不偷钱财,三不偷国家机密。不接任务时,我和师父在家练功喝茶看书下棋,跟火车站地铁扒手整日偷窃不一样,所以气质不像小偷。” 无论小偷还是大盗,抑或职业杀手,顾华锦都难以接受。 她已经够开明了,都接受不了,家里那帮人更接受不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 如果不加阻拦,靳睿以后娶了祁梦,家里那几位老人一旦知道,会闹出人命的。 顾华锦捏着下颔,陷入两难。 祁梦轻声说:“饭我就不吃了,如果靳睿问起,您就说教练找我有事,我先回酒店了。” 顾华锦点点头。 祁梦下车,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阿姨,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华锦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祁梦转身走了。 走着走着,泪如雨下。 原本想等回国后,给靳睿发信息,告诉他自己的真正身份。 没想到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让顾华锦起了疑心,只好提前告知。 她还没和靳睿好好告别呢。 心里痛得透不过气来,像被硫酸灼烧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大口大口地吸,连吸数口,这才吸进来一点氧气。 视线模糊,看不清路边的行人,她抬手擦了把眼泪,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报了酒店的名字。 顾华锦目送她安全上了出租车,这才收回视线。 无奈地摇摇头。 她是个十分开明的母亲,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 连祁梦是孤儿,她都能接受,她能接受得了她没有父母,来自偏远的独村,没上过大学,没有文凭和学历。 家世差距巨大,她也能接受。 可是实在接受不了她是大盗。 她拿起包和手机,推开车门下车。 把手机往包里放时,发现包里多了块表。 正是前几日她摘下来套到祁梦腕上的那块名表。 包没离开她的手,可她竟不知她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这速度简直了,神不知鬼不觉。 果然是大盗啊。 顾华锦又叹了口气。 她一向开朗洒脱,天塌下来都能云淡风轻一笑了之,今天却叹了无数次气。 来到酒店包间。 靳睿朝她身后看,没看到祁梦的身影。 他问顾华锦:“妈,林夕呢?” 顾华锦想笑一笑,可是实在拽不动脸上的笑肌,便垮着脸说:“教练找她,她坐出租车回去了。” 祁梦走了,秦悦宁却坐着没动。 按照平时,祁梦离开自己的视线,秦悦宁铁定要去追她,怕她逃了。 可是现在她不怕了,刚才那个外国人拿数千万美金的高薪诱惑她,她都不去,那就没什么能诱惑到她了。 靳睿盯着顾华锦垮着的脸,心中猜出一二。 他俊美的脸变得凝重起来,将服务生支开,看向秦悦宁问道:“悦宁,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秦悦宁想缩到桌子底下。 怎么又把火球抛到她身上了? 她朝顾华锦伸手,“睿睿哥,你还是问我大堂姑吧,当我是空气就好。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你们都看不到我。” 她身子往下缩,拿菜谱挡着自己的脸。 靳睿又看向顾华锦,“妈,您说。” 顾华锦坐下,手扶着额头,低声说:“那个小姑娘,跟你不合适,她自己退出了。” 靳睿眼底神色变化莫测。 慢半拍,他问:“她去哪了?” “回酒店了,你去了也没用,她不会再见你。” 靳睿知道母亲的性格,一向开明大气。 不是她的原因,那就是林夕的原因了。 靳睿抓起包,推开座椅站起来,朝门口大步走过去。 顾华锦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说:“睿睿,她不叫林夕,叫祁梦,是国内有名的江湖大盗。你们没有未来的,不必浪费感情。” 靳睿脚步一顿,随即沉默。 两三分钟后,他拉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顾华锦和靳帅同时站起来,追出去! 靳帅喊道:“睿睿,你冷静点!” “我找她问清楚。” 扔下这句话,靳睿头也不回地朝电梯方向走去。 他不相信她是江湖大盗。 她内向害羞,单纯胆小,又有孤勇的一面。 那么清秀水灵可爱文静的一个女孩,才十九岁,才十九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江湖大盗? 他怎么都想不通。 来到楼下,靳睿跨进车里,发动车子。 手机响了,他拉开包取出手机,掏出手机的同时,也掏出了一块表。 一只精致名贵的男士腕表。 这应该是林夕,不,她真名叫祁梦,是祁梦送给他的。 可是他竟不知她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靳睿的心凉了半截。 这种速度,只有神偷才能做到。 那天她支支吾吾地说她是偷,应该就是想说自己是小偷。 电话是父亲打来的,靳睿摁断电话。 他发动车子,一脚油门,朝祁梦住的酒店开去。 一路风驰电掣,驶到祁梦入住的酒店楼下。 下车了,他疾步流星地朝酒店大门走去,长腿若风。 推开酒店大门,看到祁梦正与一男子说话。 祁梦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激动。 那男子一身暗蓝色衣装,身形清瘦高挑,和她长着一模一样的丹凤眼…… 第1787章 抽血确认 男人和祁梦不只眼睛像,连身形也像,还有眉形和鼻子,连身上那种内向孤冷的气质都如出一辙。 但是他太年轻,看起来顶多三十四五岁。 靳睿觉得,此人即使和祁梦有血缘关系,也应该是她的哥哥。 当爸爸,年龄对不上。 祁梦太激动,并未察觉靳睿的到来。 她目光牢牢盯住那男人的脸,继续问:“你是我爸吗?还是我哥?” 男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低眸,眼神黑沉盯着她,薄薄的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靳睿觉得他抿嘴的神态,也和祁梦很像。 祁梦拿出手机照照自己的脸,又看向男人。 一一对比,越看越像。 她又问:“你有时间吗?咱们去医院确认一下好吗?我觉得我和你长得很像。我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和我长得像的人。” 男人仍不说话。 祁梦抿了抿唇,思索几秒钟说:“我没病没灾,手里有钱。如果你真是我爸爸或者我哥,我不会拖累你,不给你们增添任何麻烦,我只是想找到我的家人,别无所求。”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靳睿听得清清楚楚,听得心酸。 她太卑微了。 或许吸引他的,就是她身上这种卑微而小心翼翼的气质,这是他身边的人所没有的。 男人又盯着祁梦看了许久,终于开口:“燕归。” 祁梦怔了一下,“燕归?这是你的名字吗?” 男人点一下头。 祁梦再次提出要求:“去医院验一下好不好?” 男人低嗯一声,转身朝酒店门口走去。 祁梦紧跟着他。 这才注意到靳睿。 她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惊喜消失。 她目光躲闪几下,很快垂下眼帘盯着地面,自卑的情绪涌上心头,一时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靳睿。 平时她是冷情的,冷情冷面冷静理智,谁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一遇到靳睿,她就变得自卑,手足无措,像个情窦初开,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 靳睿望着这个内向害羞水灵灵的小姑娘,实在无法和江洋大盗挂上钩。 他开口道:“林……你们先去验,验完了,我有话问你。” 祁梦用力咬了咬唇说:“是的,阿姨肯定告诉你了,我就是那样的人。” 她头垂得更低,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对不起,靳睿,我欺骗了你们。” 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怕看到会让她受伤的眼神和表情。 她就那样低垂着头,轻轻从他身边侧过去。 擦肩而过时,靳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祁梦能挣开的,却没挣。 她太喜欢他了! 见他第一眼,就有种被射穿灵魂的震撼感。 仿佛前一世和他是一体的,因为某种原因被一劈为二,这一世,兜兜转转,又遇到他。 她觉得被他的手握住的那一截手腕,好像要烧着了,又热又烫。 过一会儿才意识到,滚烫的不是皮肤,而是她的心。 靳睿说:“你告诉我,你在撒谎,你是林夕,是三金奥运冠军林夕。只要你愿意,你会拥有新的身份,新的将来,过去不重要。” 祁梦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她抬起头,怔怔凝望着他俊美帅气的脸。 他这是不嫌弃她是小偷吗? 她原以为,当他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会恶心她,嫌弃她,瞧不起她,再也不想见到她,会以曾经喜欢过她为耻。 这些富家子弟真是善良啊,善良又美好。 秦悦宁美好,元峻美好,靳睿也是。 可能他们身边围着的多是好人,所以把每个人都想象得美好。 连她这个小偷,在他眼里也成了美好的人。 可是他不介意,不代表他的家人不介意。 祁梦不想给他带去任何麻烦,猛地提了一口气说:“你先回去,和叔叔阿姨一起吃饭,我和这个叔叔去医院确认一下。” 靳睿扫一眼那男人,道:“这边你们人生地不熟,我带你们去。” 男人开口:“熟。” 话很少的一个人,气质很冷,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细而不小,眼尾内勾外翘,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气势。 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有很多,不一定都有血缘关系。 即使是亲人,数年不见,突然找上门来,也难保他没有歹意。 靳睿对祁梦说:“我陪你们去,你太年轻。” 言外之意,容易识人不清。 祁梦笑了。 在别人眼里,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洋大盗,可怕恐怖,可是在靳睿眼里,她只是个十九岁的普通女孩,弱小单纯,需要被保护。 祁梦心头潮乎乎的,说:“谢谢你,靳睿,我没你想象得那么美好,也不弱小,我很精明,戒备心很强,身经百战。放心,我可以自保的。” 说完她小跑着去追燕归。 二人出了酒店的门,上了一辆黑色汽车。 靳睿开车跟上他们的车。 黎都是浪漫的,也是混乱的。 祁梦年轻漂亮,又刚拿了三枚金牌,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块肥肉。 一路上,燕归沉默地开着车。 祁梦偏头瞅着他,忍不住好奇心,问:“能告诉我,我妈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燕归眼神暗了暗,默然不语,开过两个路口才出声:“你和那个人不合适。” 祁梦知道,又问:“我妈还活着吗?” 燕归道:“活着。” “她现在在哪里?你们没在一起吗?如果确认你是我爸或者我哥,我可以见见她吗?” 燕归又不说话了。 祁梦就是这种性格,懒语。 师父也是这种性格。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她有点抓狂,想把他的嘴撬开,让他多说几句。 二人去了医院。 被告知法国这边禁止个人私自做dna检测,即使双方同意,也要经过法律审批,很麻烦。 只能去私人机构。 燕归一通电话打出去,接着开车带着祁梦辗转去了一家小型私人鉴定机构。 燕归交了费用,二人抽血取样。 结果要两天后才能拿到。 第1788章 见她生母 燕归开车载着祁梦去哪,靳睿的车就跟着去哪。 尽管他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可是祁梦和燕归都知道。 川流不息的马路上,燕归从后视镜里扫一眼几辆车后靳睿的车,再次对祁梦说:“你们俩不会有好结果,结束吧。” 祁梦点点头,“我知道。” 她重新打量他。 刚才抽血时,知道他的年龄是三十九岁。 检测机构的人,让确认关系时,他报的是父亲。 也就是说,如果他真是她的生父,那么她出生时,他才二十岁。 她忍不住又问:“你和我妈是怎么认识的?我妈是怎样的一个人?” 燕归开车的手突然握紧,漆黑的眼神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许久之后他才出声:“很好的一个人。” 便不再说话。 车子开回酒店。 祁梦下车,问燕归:“你住哪?” 燕归道:“酒店。” “你现在在哪个国家定居?” “不定。” 祁梦觉得想从他嘴里多问点话,好难,“我们等两日后鉴定结果出来。” 燕归盯着她的脸,点点头。 祁梦也同样盯着他的脸,基因很神奇,她和他长得那么像。 但是差不多的五官,长在他脸上是冷酷,长在她脸上就是清秀。 燕归道:“回去休息。” 说完他转身朝车子走去。 祁梦目送他上车,车子开走,她才转身回酒店。 眼角余光瞥到靳睿的车,停在不远处。 她心里柔软了片刻,又觉得愧疚。 她这样身份的人,不该招惹他那种善良美好的富家子弟的,会给他带去无尽的麻烦。 可是年轻的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思。 明明近在咫尺,她仍想他想得千头万绪。 回到酒店房间,看到秦悦宁已经回来了,正立在窗前,双臂环胸。 秦悦宁转身看向她,“我和阿峻果然没看错人,你又回来了。那男人和你长得真像,你们去做dna鉴定了?他是你爸还是你哥?” 祁梦点点头,“是父亲,结果两日后能拿到。” “那男人做什么职业的?” 祁梦摇摇头,“没问。” 相比燕归的职业,她更想知道母亲的状况。 孩子渴望母爱,是天生的。 她拿下肩上的包往壁柜上放,从包里掏手机时,看到包里不知何时多了厚厚一沓欧元。 祁梦愣住。 她防备心强,反应敏锐,除了师父,没人能从她手上偷走任何东西,更没人能把东西放进她的包里。 可是她包里突然多了这么厚一沓钱。 这包从来没离开过她的身体。 难道是燕归? 除了他,她想不到任何人。 祁梦内心兵荒马乱。 难不成父亲也是神偷大盗? 她双手抱住头,慢慢蹲到地上,苦恼地想,这是捅了大盗的马蜂窝了吗? 怎么全是大盗? 秦悦宁扫一眼厚厚一沓欧元说:“你什么时候去换了那么多欧元?想花钱,跟我说一声就行。” 祁梦摇摇头,“钱不是我的,也不是我偷的。” 秦悦宁反应很快,“是跟你去dna鉴定的那位疑似生父送给你的?” “是。” “算他还有点良心,可是你为什么苦恼?” “没什么。”祁梦缓缓站起来,朝浴室走去,步伐无力。 两日后。 祁梦和燕归来dna鉴定机构取到鉴定结果。 祁梦等不及上车看,出了鉴定机构,就迫不及待地将密封的文件袋拆开,取出鉴定报告。 报告上全是法文,她不认识。 但是知道鉴定结果在最后面,结果会用数字表示。 翻到最后,两人dna相似度为:99.99%。 确认亲生! 她和燕归系亲生父女! 虽然父亲的职业也不光彩,可是祁梦仍旧很开心。 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女不嫌父亲的工作登不了大雅之堂,反正她也不雅。 她将鉴定结果看了又看,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她伸手抱住燕归,激动地喊道:“爸!” 搁在他肩膀上的脸,热泪盈眶。 她也是有爸爸的人了,终于不再是孤儿! 眼泪流得止不住。 从小只有师父的她,每每和师父行走在街道上,特别羡慕其他的小孩子被爸爸拉一只手,被妈妈牵一只手。 她能羡慕地盯着人家看很久,羡慕得泪眼汪汪。 后来师父就很少让她上街了。 燕归唇角微动,似是不适应这个新鲜的称呼,也不适应如此亲昵的拥抱方式。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抱住她,嘴唇张了张,慢一拍才重重应了声,“嗯!” 祁梦抱了他很久,才松开。 燕归低眸看她的脸,抬手去帮她揩眼泪。 祁梦看到他食指左右两侧有茧子。 这地方的茧只有长年握枪的人才会有。 她脑子嗡地一下炸开花,没忍住问:“爸,您是做什么职业的?” 燕归没有表情地说:“退出了。我有钱,没病,不会给你添麻烦。” 祁梦眼泪又流出来。 她和他多么相像,连话都说得几乎一模一样。 哪怕没在一起生活,哪怕经年不见,仍旧和他像得一塌糊涂。 基因这东西神乎其神。 燕归拿袖子给她擦眼泪,硬硬的手指擦眼泪有些笨拙,也不会哄人,只知道默默地给她擦,不停地擦,擦得祁梦眼睛都痛了。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父女俩没回头,也知道是靳睿。 富家公子身上的定制款名贵男香太特别。 祁梦心脏怦怦乱跳。 很想转身朝他跑过去,可是理智控制住了她。 燕归低声嘱咐:“别跟他在一起,你们不是一路人。” 这种话祁梦已经听他说过无数次了。 能让寡言的他再三说这种话,肯定在这里受过很重的“伤”。 她点点头,“我记住了,爸。” 靳睿走到二人面前,望着泪眼汪汪的祁梦,想伸手帮她擦擦,手抬到一半又落下来,问:“结果拿到了?” 祁梦回:“拿到了,是。” “父亲还是哥哥?” “父亲。” 靳睿重新打量燕归,彬彬有礼地说:“叔叔,请问您今年多大了?” 燕归回:“三十九岁。” 这是早育了。 二十岁生的祁梦。 靳睿又看向祁梦:“需要帮你找妈妈吗?我人脉比较广,线索给我,我现在就派人去找。” 燕归嘴唇微张,吐出五个字,“不用,我知道。” 一听这话,祁梦一把抓起他的手,“爸,我要见我妈!” 那神态就是个寻常的小姑娘。 燕归极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她很好,我们别去打扰她了。” 他抓起她的手臂,冲靳睿点一下头,“谢谢你对我女儿的关照,我带她走了。” 不等靳睿回应,他便拉着她朝路边的车子走去。 父女二人上车,发动车子。 靳睿原地站了片刻,也转身上了车,发动车子,跟上他们的车。 他不放心。 虽然燕归确认是祁梦的父亲,但是人心隔肚皮,他怕燕归会伤害祁梦。 即使祁梦是大盗,可他认识的祁梦单纯害羞弱小,需要他的保护。 远处,秦悦宁坐在龙虎队的车里,看到这一幕直摇头。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叫人生死相许。 英雄难过美人关,再理智再睿智的人,也难逃一个“情”关。 祁梦从后视镜里也看到了靳睿的车,后悔死,后悔不该招惹靳睿。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扭头对燕归说:“爸,你跟我回国。我师父给我留了笔钱,我可以给你养老。回头想办法把我师父救出来,我们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生。” 燕归手握方向盘道:“我有钱,会去救你师父,我养你们师徒俩。” 祁梦咬着唇,“能带我见见我妈吗?不让她知道,我远远看她一面就可以。我保证,绝对不会和她相认,不会惊扰她。” 沉默许久燕归才出声:“好。” 当天晚上,燕归带着祁梦踏上飞往他国的飞机…… 第1789章 另结新欢 任务在身,秦悦宁和龙虎队的成员,自然要与之随行。 四五个小时后,一行人抵达瑞士最大的城市苏黎世。 天蒙蒙亮时,靳睿乘坐自家私人飞机,也到了。 明知有秦悦宁在,祁梦不会出事,可他仍赶了过去,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从来都不是冲动行事的人。 可能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一个让自己失去理智,冲动一次的人吧。 感情感情本来就是一种感觉,感觉这东西,它最不讲逻辑。 河流悠然流淌,河畔老城宛若一幅美丽的画卷。 古老的建筑,狭窄的街道,迷人的河畔风光,清晨的苏黎世美得十分安宁。 燕归在此地租了辆车。 等夜幕降临后,他载着祁梦左绕右绕,把秦悦宁和龙虎队以及靳睿全部甩开了。 车子途经一处豪华漂亮别有韵味的别墅。 燕归低声说:“这是她现在的家。” 祁梦隔窗望着那套别墅,想象母亲是什么模样的人? 父女二人来到不远处一处观赏性的古楼,燕归停好车。 下车,上了古楼楼顶。 燕归递给祁梦一个望远镜,道:“她是个浪漫的人,晴朗的夜晚会在花园里饮酒赏月。” 祁梦接过望远镜,朝别墅看去。 看到了繁花璀璨的漂亮花园,却并未看到女主人,可能时间不到。 等了约摸二十分钟,一道窈窕的身影和一个高大的白人男子肩并肩,来到花园。 祁梦心脏瞬间揪紧。 原来母亲身边已经有人,难怪父亲说别去打扰她。 可能所有的孩子,都希望爸爸妈妈在一起吧。 短暂失落后,祁梦握着望远镜痴痴盯着母亲的脸。 母亲比她想象得更漂亮,白皙,美目,黛眉,朱唇,海藻般的茂密长发随着行走,轻轻飘动。 她在夜色中美得发光,无论皮相骨相,都称得上一流的美人。 但那双过于漂亮的眼睛却是懒懒的,漫不经心的,唇角微微往下垂,似乎有些厌世。 看不出真实年龄,她身上既有成熟女人的风韵,又有年轻女子的轻盈,还有富家千金才有的慵懒和任性。 是的,她全身上下未戴一样珠宝首饰,仍能透出富家千金才有的娇贵。 祁梦拿着望远镜的手微微用力。 母亲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母亲是漂亮的,浪漫的,随性的,而她想象中的母亲是温柔的慈爱的温暖的。 祁梦隔空盯着母亲的脸,低声对燕归说:“我师父十四年前,在一处山谷救了我。当时我身上绑着绳子,被人扔到山谷里昏迷不醒,浑身是伤。若不是被山下的树枝拦了一下,若不是师父救得及时,我早已经是死人一个。” 燕归眼睛眯起,眼神阴冷,“他们跟我说,你是病逝。” 祁梦想问问,当年他为什么和母亲分开? 她为什么被人绑架扔到山谷里? 又觉得事已至此,问也白问。 花园里,漂亮的母亲走到秋千架上坐下。 棕发灰蓝色眼睛的白人男子帮她轻轻推动秋千,又倒了杯红酒递给她。 母亲接过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微抬下巴,仰望天空。 风吹动她的发丝,吹起她的长裙。 她美得风情万种。 白人男子温柔地将她的长发拢到后面…… 说心里话,祁梦很失望。 父亲仍深爱着母亲,母亲却另结新欢。 尽管知道母亲这么做无可厚非,可是她的心已经偏向父亲,人的天性本能地会同情弱势的那一方,人的天性也是自私的。 她自私地希望父母仍然相爱,父母能因为她和好如初。 不想再看下去,祁梦收起望远镜,对燕归说:“爸,我们走吧。” 燕归却没动。 祁梦偏头看他,轻声问:“还爱她?” 燕归不语。 祁梦道:“既然放不下,就去追回来。依你的本事,想把她留在身边,不是件太难的事。” 燕归仍旧不答。 祁梦叹了口气。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依她的本事,想得到靳睿,轻而易举,想把他留在身边也不是件太难的事。 至于他外婆骂人难听,他奶奶爷爷很凶,她会怕吗? 荷枪实弹的龙虎队她都不怕,会怕区区几个老头老太太? 可能因为太喜欢吧,太喜欢他,所以不想给他添麻烦,不想让他夹在她与亲人之间左右为难,不想让他受一点点委屈。 父亲亦是。 父女二人下了古楼,坐进车里。 祁梦打开手机。 手机蹦进来一堆未接来电,有靳睿的,有秦悦宁的。 祁梦拨给秦悦宁说:“马上去找你们。” 秦悦宁道:“我可以在你身上装定位器,但是我没有,希望你能对得起我的信任。” 祁梦安静片刻回:“我可以迷晕你们几个人逃跑,但我也没有。” 秦悦宁笑,“小丫头,挺有脾气。” “谢谢姐。” 祁梦挂断电话又拨给靳睿,“我很安全,你也注意安全,明天一早你飞回去找你爸妈吧,我和我爸要回国了。能认识你,很开心,也很荣幸,对不起。” 话全让她说完了,靳睿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等靳睿接话,祁梦轻轻挂了电话。 和父亲返回酒店。 仍旧和秦悦宁同屋。 躺在床上,很困,却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想到靳睿,想到父亲,想到母亲,感同身受。 秦悦宁想宽慰她几句,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仿佛看到当年的父亲和母亲,无数个夜晚,父亲怕是也这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是她夹在中间也为难。 挨至半夜,祁梦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 在她双脚落地的那一刻,秦悦宁就已经醒了,但是她装没醒,对祁梦的人品已然放心。 祁梦抱了衣服,来到门口穿上,轻轻拉开门走出去。 来到靳睿的房门前,她倚墙而立,双臂环胸,静静待着。 虽然一墙之隔,可是这样能离他更近一点。 她兵荒马乱的心情稍稍安宁了些。 脑子里全是靳睿帅气俊美的面孔,他的斯文,贵气,他举手投足间的优雅。 他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脑子里闪闪发光。 喜欢上一个人很容易,想忘掉却很难,想舍下更难,就像父亲这么多年都没忘掉母亲。 没多久,走廊多了道身影。 是父亲燕归。 燕归在她身边立定,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到她身上,说:“夜里凉。” 祁梦摸着父亲的衣服,想哭。 原来这就是来自父亲的爱,和师父的差不多。 她想师父了。 燕归问:“舍不得他?” 祁梦点点头,“他没带保镖,怕他不安全。” 沉默了好一会儿,燕归低声说:“富家子女想得到什么都很容易,他们不会珍惜,喜欢上我们这种人只是因为新鲜,很快就会厌倦。别走爸爸的老路,否则会有下一个你出生。” 第1790章 居然是他 脑子里浮现出美丽的母亲和那个高大帅气的白人男子。 祁梦嗯了一声。 她偏头打量父亲。 父亲气质冷峻神秘,凤眼高鼻薄唇,锋利的下颔线,不是第一眼美男,但是长得很耐看,属于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英俊的那种。 才三十九岁,他的人生却已经过完了。 而母亲的生活依旧丰富多彩。 这就是什么都唾手可得的富家子女与他们这种人的区别吧。 祁梦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说:“爸,你回屋睡觉吧,我再待会儿。” “有事喊我。” “好。” 燕归离开。 祁梦闭上眼睛靠在墙上。 不知待了多久,她敏锐地听到室内传来脚踩在厚厚地毯上的声音。 刚要抬脚离开,房门已经打开。 靳睿走出来,看到是她,惊讶了一下,很快漂亮而深邃的棕色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林夕?” “我是祁梦。” “无所谓,反正都是你。” 他走到她面前,抬手将她耳边垂下来的细发撩到耳后,垂眸凝视她。 他俊美的脸庞,立体优异的五官,深邃的棕眸泛着迷人本色,浓密的长眉,笔直高挺的鼻梁,眉峰自然抬高,眉形波荡,是情意极浓的配置,有月光的朦胧和隐涩的情欲。 谁能抵得住这样的美色? 祁梦心乱如麻,控制不住想抱他。 手比脑子快,已经搂到了他的腰上。 头埋到他怀里,嗅着他身上名贵的定制男香,她情迷意乱,心如鹿撞,心底又隐隐作痛。 她想,能让人清醒的永远不是道理,而是南墙。 可能人这一生非得撞一次南墙,撞得头破血流,才叫人生吧。 靳睿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将她拥在怀里。 他低头轻轻亲吻她的发丝。 祁梦仰起头,抬起脚去亲他的下巴。 靳睿捧起她的脸,嘴唇凑到她的唇上。 两人的唇纠缠到一起。 祁梦的吻笨拙却充满攻击性。 靳睿有技巧得多。 祁梦肩上的外套无声地落到地毯上。 暗蓝色的衣服犹如一片死亡的海。 祁梦呼吸急促,觉得整个人已经燃烧,浑身像着了火,头晕脑胀,身体充血。 她控制不住想要更多,想得到靳睿,得到他的身体,管他以后会不会厌倦她,管他以后是悲剧还是死亡剧。 可能二十年前的某个夜晚,父亲和母亲也是这样一时冲动有了她,从此埋下三个悲剧。 两人嘴唇松开的间隙,祁梦细喘着气说:“要了我吧,我给你。” 她如此直白而大胆,让靳睿微微一怔。 祁梦又说:“要了我,也就厌倦了,从此放下。” 靳睿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将她嘴唇上的水纹细细揩掉,接着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许久之后,他沉声说:“虽然我在国外长大,但是我的喜欢没那么随便。” 祁梦道:“我是野草,是水上的浮萍,不必珍视。” 靳睿听着刺耳。 她给他的印象是含蓄的,是内敛的,是害羞的。 他喜欢的是她身上的东方神韵,独有的东方美。 她和西方美人的区别是,她是陈列在博物馆里有着精湛工艺和丰富装饰,镶嵌龙凤、珠宝花、翠云、博鬓、红蓝宝石和珍珠等的老凤冠;西方美人则是奢侈品牌镶钻的皇冠。 老凤冠初看低调,越看越美,越看越精致,越有味道。 而奢侈品牌的皇冠初看华丽,细看空白,土豪,除了闪,没有太多内涵。 他抬手细细抚摸她削薄的后背道:“我们才刚开始,不是结束,不必急于一时。” 成长环境的差异,祁梦猜不透他的心思。 就像父亲猜不透母亲的心思。 靳睿牵起她的手,走到她的房间前,说:“进去睡吧,明天我送你们回国,私人飞机航线已经申报。” 祁梦想,正如父亲所说,富家子弟什么都唾手可得。 坐个飞机,别人要提前查航班,要预订机票,甚至要抢票,要去机场等,而他一个电话,手下人全部操办完毕。 他现在对她着迷,是因为她要离开,因为还没得到,等得到了,新鲜感消失了,就会像她母亲抛弃父亲那样,转而投入别人的怀抱吧。 祁梦说:“你先回房,我看你回房,我再进屋。” 靳睿拗不过她,照做。 目送他进屋,祁梦拉开门也进了屋。 无声地脱掉衣服,重新躺到床上。 夜色里传来秦悦宁的声音:“这回可以安心睡觉了吗?老妹。” 祁梦低嗯一声道:“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姐是过来人。”秦悦宁侧身看她,“原以为你心肠冷硬,没想到还是个情种。但凡靳睿不是我亲堂姑家的哥哥,我能把你绑了,扔到他床上,给你俩鸣锣放炮。祝你俩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祁梦在心里叹了口气。 唇舌间仍有靳睿留下来的意乱情迷,舌头仿佛还是酥的,麻的,原本坚硬的骨头也是软的。 当晚她做了个春梦。 长这么大,头一次做春梦。 梦里和靳睿缠绵抵死…… 醒来那种让人心醉,让人蚀骨销魂的感觉仍萦绕心怀,长久不散。 爱情这东西,真神奇。 爱上一个人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性情也大变。 天亮后,一行人吃过早餐。 登上靳睿的私人飞机。 长途飞行,乘坐私人飞机比国际航班舒服得多。 秦悦宁没说什么,心知肚明,靳睿这是心疼祁梦,舍不得她受累。 她心里五味杂陈。 漫长的飞行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京都。 有靳睿在,秦悦宁自然不能把祁梦再送回龙虎队,将他们全带回了家,包括燕归。 燕归本来不愿去,但是架不住秦悦宁火一样的热情。 看到靳睿和祁梦在一起,秦野和鹿宁也是颇为意外,但仍细心招待。 秦野盗墓出身,和祁梦经历相似,自己淋过雨,不想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夜晚,林柠挽着秦陆的手臂回家。 看到家里多了几个人,林柠一一打招呼。 她自来熟,对谁都相当热情。 热情地喊靳睿“弟弟”,喊祁梦“梦梦”。 招呼到燕归时,林柠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总觉得这个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具体是什么时候见的,又记不起来。 吃饭的时候,她不时盯着燕归的脸看。 一直盯一直盯。 秦陆心里很不舒服,抬手将她的脸扭到他这边,压低声音警告她:“全世界最英俊的男人是你老公,别到处乱看。” 林柠扑哧笑出声,伸出小腿在桌子底下缠住他的腿,趴到他耳朵上小声说:“当然,我老公全天下第一帅!” 秦陆低嗔:“那你还乱看?” 林柠低声说:“吃完饭,回房间再说。” 燕归听到了,重新瞥了她一眼。 陌生的年轻面孔,他以前没见过。 吃完饭,林柠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静心思索,到底在哪儿见过燕归? 可是她绞尽脑汁地想,脑壳都快想破了,仍想不起来。 她拿起手机拨给自己的父亲林乾,问道:“爹,我今天在我们家碰到个人,觉得他有些面熟,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你帮我想想,我把照片发给你。” 林乾之前得罪过林柠,此时有些讨好地说:“照片发来,我看看。” “等着。” 林柠将吃饭时,偷拍的燕归的照片发给他。 收到照片,林乾盯着看了半天。 半生阅人无数,他也记不起来曾经见过这么一个人。 他又把电话拨给自己的父亲林老爷子,“爸,小柠向我打听一个人,她难得主动给我打电话,你知道这么个人吗?” “发照片。” 林乾将照片发过去。 收到照片,林老爷子戴上老花镜盯着端详了好几分钟,终于认出这么个人,面色骤然大变! 第1791章 拨开迷雾 林老爷子苍青着脸,灰白的眼珠瞪着手机里的照片,深呼吸,再呼吸,强行压下内心的慌乱。 消失十几年的人,突然出现。 他要做什么? 林老爷子老皱的手指头微微颤抖着,在手机上用力戳通林乾的手机号,语速比平时快半拍,“阿乾,你刚才说这人和小柠在一起?” 林乾道:“是,小柠觉得他有点面熟。爸,您认出他是谁了吗?” “你让小柠离他远点!这人很危险!” “他到底是谁?” “他姓燕,叫燕归,是你妹妹年轻时交的一个男朋友。这人有些来头,身手不错。当年你妹妹和他偷偷生的那个野丫头丢了,他来要人,我骗他说病死了。怕他怀疑,我还找人做了假病历、死亡证明,搞了个死婴的小坟,才瞒过他。隔了这么多年,他突然冒出来,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林乾想起来了。 二十多年前,是有过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当年他工作太忙,私事也太多,还要如履薄冰地讨好岳父一家,无暇关心妹妹的事,都是老父亲在处理。 加之时间太久,他把燕归给忘了。 林乾忙说:“爸,您说这人是不是回来报复我们的?” “难说,他性格很古怪。不行!我得马上给小柠打电话,让她防着点!” 一向冷静自持的林老爷子急火火地挂断电话,快速拨通林柠的手机号。 手机里传来林柠清脆的声音:“爷爷,怎么还惊动您老人家了?” 林老爷子严肃地说:“小柠,我不跟你开玩笑。那个燕归,很危险,你离他远点。” “他到底是谁?” “你别管他是谁,反正你要注意安全。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在我公婆家。悦宁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叫祁梦的小姑娘。小姑娘仔细看,和他长得有点像,尤其是眼睛,特别像,都是很漂亮的丹凤眼。” 林老爷子只觉得脑门嗡地一声! 像被人拿棍当头砸了一闷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咕咚一下,跌倒在沙发上,老脸煞白,一点血色都无。 手机也掉到地板上。 他撑着身子摸到手机,手指哆嗦得厉害。 再开口他声音破了腔,“小柠,你马上让秦陆送你出来,你们去别处住!最近几天都不要回家,等那俩人离开京都了,你们再回去!” 林柠一头雾水。 长这么大,很少见爷爷有如此慌乱的时候。 她好奇地问:“爷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怕成这样?” “别问了,听爷爷的话没错,快走!” “好吧。” 林柠握着手机,拉开门,找到秦陆,拽着他的胳膊,让他把腰弯下来。 秦陆直接把她抱起来。 林柠趴到他耳边小声说:“我爷爷让你带我出去住几天,确切地说是躲几天,躲燕归和祁梦。” 秦陆笑了个无所谓的笑,“手下败将,有什么好躲的?祁梦的师父来我都不怕。你爷爷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吗?” 一语点醒局中人。 林柠也觉得爷爷应该是从前欺负过燕归。 如今燕归归来,他怕人家来报仇,才吓成那样。 老公、小姑子和公婆身手都极好,林柠倒也不怕燕归能伤害得了自己。 去哪儿都不安全,待在公婆身边反而最安全。 她和秦陆乘电梯下楼,来到客厅。 看到祁梦正拿着茶壶挨个给众人倒茶。 秦陆惊住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女贼,居然也有如此贤惠的一面。 倒完茶,祁梦又默默地剥松子往靳睿嘴里喂。 靳睿让她剥了自己吃,可是祁梦不听,我行我素。 她剥松子速度极快,剥一粒就往靳睿嘴里送一粒。 如果动作慢一点,会感觉很浪漫,很有爱,速度太快就显得滑稽。 可是祁梦丝毫没意识到,唰唰地剥,唰唰地往靳睿嘴里送,速度快得像生产车间的流水线,毫无浪漫可言。 林柠看得直想笑。 谁说搞笑女没有爱情? 眼前不就有一对吗? 秦陆觉得靳睿肯定是给祁梦下迷魂剂了。 没二斤,都出不来这个效果。 燕归坐在沙发一角,静静注视着祁梦,脸上看不出表情,眼神却幽深复杂。 林柠好奇心重,想逮着燕归好好问问,问他和她爷爷究竟有什么渊源,又觉得初次见面,就去挖人间灵魂深处的痛,冒失了,强行忍住了。 时间不早了。 靳睿对秦野和鹿宁说:“舅舅,舅妈,我们该走了,改天再来拜访。” 靳睿是自己亲堂侄子,家里空房间又多,秦野自然不让他去住酒店。 靳睿拗不过秦野,便在此留宿。 祁梦也被秦悦宁留下。 秦野顺便也挽留了下燕归。 燕归起身对他说:“谢谢秦兄的好意,我今晚还有事要办,就不在府上留宿了。” 秦野本来也只是客气一下,便不再多挽留。 当晚凌晨十二点钟。 一道暗蓝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林老爷子的床前。 林老爷子也没睡沉 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房间里好像进人了。 他猛地睁开眼,便看到一张冷峻的面孔正立在床前,一双幽深的眼睛像狮子的眼睛。 房间里冷不丁的多出来个人,吓得林老爷子心脏骤然一缩,缩得心口疼。 以为没开灯看错了,他抬手搓搓昏花的老眼,去开台灯。 打开灯,更可怕了,床前果然明明白白地站着个人! 他心脏咚咚直跳,连忙去床头柜上摸老花镜。 抖着手戴上老花镜,看清了燕归的脸,林老爷子吓得面无人色! 别墅有重重保镖,有各种防盗报警系统,这人是怎么钻进来的? 他双手撑着床往角落里缩了缩,强装镇定地说:“原来是小燕啊,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好吗?” 燕归冷笑,“托你的福,没死。” 林老爷子用力转动老朽的脑子,组织语言,“孩子,过去那么多年了,是恩是怨都放下吧。你还年轻,再娶个妻子,好好过日子。” 燕归一言不发,只是轻抬右手。 哐啷几声,几道白影落到林老爷子身前。 林老爷子低头一看,是药瓶。 他面色刹时一片灰白,心脏跳不动了,身子靠到床头一角喘气如风箱。 他蠕动嘴唇声音发抖说:“燕,燕归,你不能毒死我,我是小玥的爸爸!” 第1792章 替女报仇 燕归面无表情。 他弓身,一手捏着林老爷子的下巴,让他张开嘴,单手拧开几个药瓶,倒出几粒药,塞进他嘴里,捏着他的下巴往上一仰,另一只手端起床头柜上的水,往他嘴里送。 等药送进他喉咙里,燕归身子立直。 林老爷子急忙抠着嗓子眼,趴在床边,往外吐。 可是药已入喉,想咳出哪那么容易? 咳了半天,只咳出一点水。 以为自己中毒了,他慌忙冲门外喊:“来人!快来人!” 外面鸦雀无声,保镖佣人没一个搭腔的。 林老爷子连喊数声,都如此。 想必这些人全被燕归处理了,或者弄走了。 林老爷子恼羞成怒,扭头瞪着燕归,厉声道:“姓燕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毒死我,小玥只会更恨你!小玥本来可以嫁个和她门当户对的公子,过富足顺遂的日子,被你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小小年纪就未婚生育,大好的人生全毁了!如今她连家都不肯回,常年漂泊在国外,一走就是十几年,音讯全无,连我这个老父亲都不见一面!你毁了她,毁了我们父女亲情,哪来的脸,来毒我?” 燕归仍旧一言不发,只冷冷注视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林老爷子手慢慢朝床头柜上伸,想去摸手机。 燕归手一扬。 一粒西药丸打在林老爷子手上! 手背剧痛,疼得他呲牙咧嘴。 明明是一粒小小的药丸,打人却像枚子弹一样疼。 林老爷子揉着被打中的地方怒道:“你干脆来个痛快的,直接弄死我吧!弄死我,放过其他人。小柠跟这事没关系,你别冲她下手!” 燕归冷漠道:“死不了,回答我几个问题。” 林老爷子一愣,“你,说,我死不了?” 燕归不应。 林老爷子低头去看药瓶。 这才发现,那几瓶药分别是降压药,速效救心丸。 刚才太慌乱,没注意看药瓶上的字。 他抬头问燕归:“药瓶里装的不是毒药?” 燕归皱眉,似是不耐烦,“回答我,当年是谁绑架小夕?为什么把她扔到山谷里?始作俑者如今在哪?” 小夕即是祁梦的小名。 林老爷子放在床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着床单。 老皱的唇用力闭紧。 他不能说,一旦说了,会牵连到他自己。 “回答我!”燕归嗓音骤然提高。 吓得林老爷子打了个激灵。 老爷子灰白着脸,眼皮半垂,含糊地说:“我不知道。当年报案了,案子没破。我们做生意的,家里有些钱,难免被坏人盯上,绑架孩子,多是图财。钱我给了,让他们不要伤害小夕,可是他们不讲道德,拿了钱,也没把小夕送回来。小夕丢了,我也很难过。虽然我不同意你娶小玥,可小夕的的确确是我的亲外孙女。” 这话燕归是一点都不信。 直觉老头子有所隐瞒,在为谁打掩护。 他冷声道:“你为什么骗我说小夕是病死的?” 老爷子后脖颈直冒冷汗,脑浆快速转动,“不想你在京都逗留太久,怕你偷偷把小玥带走,就随便编了个借口,想快点把你支走。” 燕归盯着他昏白的老眼,一字一顿,“你最好给我说实话,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的宝贝孙子,把小夕当年经历的事也经历一遍。” 一听他要对林拓下手,林老爷子急坏了! 可是说出实情,燕归又不会放过自己。 怎么办? 林老爷子脑浆都快烧干了。 最后想出个缓兵之计,“过去太久了,我年纪也大了,老糊涂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当年的事,小玥应该能记得,等她回国了,我问问她好吗?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我问清楚后,给你打过去。” 燕归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老头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故意使计拖延他。 自从孩子没了,林玥就出国了,十四年了,她从未回过国,和所有家人全都断绝了联系。 燕归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跳下去。 林老爷子急忙摸起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110还没拨全,燕归又上来了,手里拎着个人。 是林拓。 林拓在家睡得迷迷糊糊,被燕归从被窝里捞出来,拿绳子捆了,带到这边,扔到墙角小半天,被蚊子咬得浑身是包。 想挠又挠不到,痒得他难受。 林拓痛苦难耐地看看燕归,又瞅瞅林老爷子,满腹委屈地说:“有什么恩怨不能正面解决,非得拿我出气?让蚊子咬我,还不如直接打我一顿来得痛快。” 林老爷子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到床上。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拓,一时竟不知该求助于谁。 不行,这事必须得惊动亲家元宗勋元老了。 燕归太无法无天了! 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燕归拎着林拓就朝窗口走去。 林老爷子慌了,忙疾声喊:“我说!我说!你先放了阿拓!” 燕归脚步停下,手指在林拓背后绳结上轻轻一拽,绳子哗啦落地。 林拓急忙在胳膊、腿和胸前背后挠来挠去,身上痒死了! 被劫前,他在睡觉呢,身上只穿了一条宽松底裤,可把蚊子喂饱了。 林老爷子眼珠转动道:“他姓厉,厉家二公子,当年定好和小玥联姻,小玥却遇到了你,还和你未婚先孕。他说他不介意小玥未婚先孕有女儿,仍要娶她,但是小玥说不会再嫁,要独自抚养女儿长大成人。他气不过,派人绑架了小夕,弄丢了她……” 刚要继续往下说,只见眼前暗影一闪,燕归不见了。 林老爷子抬手擦擦脖后的冷汗,暗道,这臭小子,身手竟比当年好了许多! 来无影去无踪! 他连忙摸起手机,找到元宗勋元老的手机号,想要拨给他,向他求助。 林拓扫一眼号码道:“这个时间我外公在睡觉。您自己惹的事,确定要把我外公拉出来挡枪?” 林老爷子白了他一眼。 这孙子真孙子! 他为了他把自己都摘出来了,危险在即,他居然向着他外公。 电话响了好几遍,手机里才传来元老的声音。 林老爷子赶忙说:“亲家,这么晚了,我也不想打扰你,实在是情况太紧急。” 元老嗓音微哑道:“说。” “燕归你还记得吗?当年缠着我们家小玥的那个小子,如今又回来了,回来报仇的。先是盯上小柠,刚才又绑了阿拓,扬言要弄死阿拓。这么大的事,我解决不了,必须得你出面了。” 林拓睨了他一眼,冲手机里的元老说:“外公,没这么严重,我好好的,只是被蚊子咬了几口。燕归去找姓厉的算账了,您老快睡吧。” 林老爷子气死了,一巴掌拍到林拓的胳膊上,刚要继续向元老求助。 窗前暗影一闪,燕归又折回来了。 疾风一般闪到林老爷子面前。 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像拎野兔一样拎着他就朝窗外走去。 等林拓追上去的时候,燕归已经拎着林老爷子跳下窗,消失得没影了。 林拓愣住。 等回神来,他捡起林老爷子掉在地上的手机,拨了个国际号码说:“你好,请帮我找下我的小姑林玥,就说我有急事找她,十万火急!” 很快,手机里响起一个女人柔美略带沧桑的声音,“阿拓,找我有事吗?” “小姑,我也不想打扰你,可是实在被逼无奈。” “说吧。” “燕归突然出现在京都,刚才把我爷爷掳走了……” 手机里一片死寂! 第1793章 误会重重 努力忘掉的记忆,猝不及防复活了。 林玥有些恍惚,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燕归”这个名字了。 那个让她爱过恨过痛过的男人。 林拓又喊了声:“小姑,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燕归深夜闯到我爷爷家,把他弄走了。” 林玥这才像梦里被人扯醒一样,心脏突突地跳起来。 她声音僵硬地问:“他弄走你爷爷做什么?” “听我爷爷说,是来报仇的。我爷爷报了厉家二公子的名号,燕归带着他去找厉家算账了。” “报什么仇?” “好像是因为小夕……” 想起十四年前惨死的女儿,林玥心口开始痛起来。 起初闷着痛,过了一会儿刀绞一般。 她按着刺痛的胸口说:“小夕出事全因为他,他哪来的脸来报仇?你告诉他,让他滚回自己老家去!” 林拓头大! 他可不敢这么说。 除非不想活了,也不想让爷爷活了。 林拓问:“小姑,你还有燕归的联系方式吗?你给他打电话说一声,我爷爷年纪大了,禁不住折腾。什么仇什么恨,过去那么多年了,别动刀动枪,给补偿吧,要钱要东西都可以。文明社会文明人,闹出人命来,对谁都不好。” “没有,十几年没联系了。” 林拓叹了口气,“算了,我带人去厉家吧。” 但是他孤身一人去肯定不行,带保镖吧,保镖不一定能打得过燕归。 思来想去,林拓拨通秦陆的手机号,“阿陆,哥哥有难,你帮不帮?” “说。” “燕归拎着我爷爷去厉家了。” 秦陆想都不想道:“对你爷爷没好感,不去!” 他无情地挂断电话。 林拓欲哭无泪! 这个小舅子是真有性格,连敷衍一下都懒得敷衍。 元峻远在狮市,元赫也在外省,元伯君在国外,全都指望不上。 自家老爹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更无用。 找顾逸风和墨鹤吧,实在张不开那个嘴。 想了一圈,林拓也没找到合适的帮手,只能多带一些保镖,硬着头皮自己上。 迅速找衣服穿上,涂了花露水和止痒药,他打电话叫了自家的保镖,分头驱车前往厉家。 等他和保镖分头赶到厉家的时候,厉家二公子厉爵已经被燕归用绳子吊到了硕大华丽的水晶灯上。 他身上穿的是黑色真丝睡衣,显然是从被窝里被捞出来的。 厉家那些身手矫捷的保镖们,已全被燕归放倒。 家人不知何原因没露面。 一向呼风唤雨的林老爷子,站在一旁颤颤巍巍。 林拓脑壳疼。 一时不知是该报警呢,还是不报警? 林拓向保镖借了盒烟,走到燕归面前,抽出两根,递给他一根说:“小姑父,您先抽根烟,息息怒。如果厉总有罪,咱们报警,交给警方解决。您大老远跑过来,万一触犯法律,被关起来。您人生地不熟的,连个探监的都没有。” 燕归没接烟,只是微微侧眸扫他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您不要触犯法律,会进局子的,进了局子就没自由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上一句。” “咱们报警,交给警方解决。” 燕归面无表情重复道:“上一句。” 林拓眼珠一转,反应过来了,连声喊:“小姑父,小姑父!” 见燕归没说话,知道马屁拍对了,林拓满脸堆笑,边挠着胳膊上被蚊子叮的包边说:“小姑父您一表人材,相貌堂堂,又有一身本事,和我小姑相当般配。都怪我当年年纪小,不懂事,但凡我像现在这么大,有我的帮助,您铁定和我小姑散不了。我小姑也不会因此弃家远走他国。” 被吊到水晶灯上的厉爵听得直翻白眼。 林老爷子气得闷声哼哼,但是敢怒不敢言。 燕归抿紧唇,脑子里浮现出林玥美丽慵懒的身影,胸口一股憾然的痛。 有的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 他伸手将林老爷子的老花镜摘下来,轻轻一捏,镜框和镜片分离了。 他捏着镜片,朝厉爵扔去。 老花镜是进口天然水晶的,镜片边缘打磨过,并不锐利,但是从燕归手中飞出去,却变成了锐器,轻而易举就割断了吊着厉爵的粗粗的绳子。 噗通一声巨响! 厉爵四仰八叉摔到了地板上! 那巨大的疼痛,疼得他浑身抽搐,五官扭曲,口中痛吟不止。 他狰狞着脸朝林老爷子看过去,眼神怨恨,恨他出卖自己。 老爷子躲到燕归看不到的方向,不停地朝厉爵挤眉弄眼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啪啪啪!” 林拓拍手叫好,“小姑父,您真厉害!就您这身手,如果是我,举一百只手同意您娶我小姑。当年到底是谁不开眼,非得把你们俩拆开?” 老爷子气得差点上不来气,但是又不得不佩服孙子的不要脸。 不要脸的人能少受皮肉之苦。 燕归朝林拓伸出手。 林拓急忙把烟递给他。 燕归手避了一下。 林拓慢半拍想起来,急忙把爷爷的手机解了屏,双手递上去。 燕归接过来,拨通110,沉声道:“你好,我报警,十四年前我女儿被绑……” 身后颤颤巍巍的老爷子突然变得矫捷起来,蹿过来,一把将手机抢走,说:“小燕,这事从长计议,凡事好商量,千万别报警。一旦报警,小玥的隐私会被曝光,会影响我们林氏集团和厉氏集团的股价……” 躺在地上疼得表情狰狞的厉爵也忍疼爬起来,要过来抢手机。 燕归冷冷望着二人。 他想私了,林拓建议让警方处理。 他要报警,林老爷子和厉爵又不肯报警。 这是有冤没处申,有仇没法报了是吧? 厉爵扶着壁柜,强忍疼痛说:“林玥当年和我早有婚约,订婚日子都定下来了,结果你中途插过来,横刀夺爱。我承认,当年冲动之下,我是做了些过激的举动。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再算旧账没意思。你想要什么,说吧,我会尽量弥补。” 燕归盯着他,凤眸阴冷。 他的女儿,他和林玥生的宝贝女儿,当年粉粉软软小小一个,他抱她都小心翼翼,不知道该怎么疼爱她才好。 可是这个畜生却找人把她绑了,扔到山谷里,要摔死她! 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小,又可爱又漂亮又乖巧,他是怎么下得去毒手的? 祁梦云淡风轻几句话,谁知道她当年有多恐惧,有多疼? 她差点死了,那是粉身碎骨的疼! 可是这个畜生,这个畜生居然轻飘飘来一句“过激举动”,就想敷衍了事! 弥补? 什么都弥补得了祁梦破碎的小半生? 眼前突然暗影一闪,燕归的手瞬间擒到了厉爵的脖颈上! 他抓着他的脖子就朝门口走去,速度快如疾风! 第1794章 狠狠收拾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燕归已经抓着厉爵的脖子出了房间,去了庭院! 林拓带来的保镖们急忙追上去! 林老爷子急忙把手机塞给林拓,迅速吩咐道:“阿拓,你快带人跟上去!如今燕归只听你的话,你劝住他,别让他伤害厉爵,随时跟我保持联系。我马上找救兵,去找你们。” 林拓一甩袖子,“好吧!” 他拔腿就去追燕归和厉爵,边跑边腹诽:别人家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他们家可好,前人作孽,后人遭殃。 他招谁惹谁了? 厉爵的太太一直躲在楼上,此时乘电梯急匆匆地跑下来,一脸惊慌地问林老爷子:“林爷爷,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哪来的?他要把我老公弄去哪里?” 林老爷子抬手往下压了压,叹口气说:“此事说来话长,时间紧急就不提了。你放心,厉爵会平安归来。记住,千万别报警。十几年前,厉爵的姨父在警局任一把手,如今他早就退休了。人走茶凉,报警对我们不利。” 厉太太恼了,“厉爵刚才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你管这叫平安?你亲家是元家,元家势力一手遮天,你快找他们帮忙啊。这人只有一个人,我们还怕了他不成?” 林老爷子又叹了口气,“元宗勋刚正不阿,元伯君不管这种事。” 厉太太脸一拉,“我不管,人是你招来的,你必须得保厉爵平安无事!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了我公公和我爸爸,如果厉爵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厉家饶不了你们林家!” 林老爷子灰着脸连连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别说了,我得快点打电话找救兵。手机借我一个,随时保持联系。” 厉太太找了个不用的手机,装了张临时卡给他。 接过手机,林老爷子颤颤巍巍地朝门外走去,边走边拨打元宗勋元老的手机号。 接通后,林老爷子说:“亲家,你派龙虎队的人出马,把燕归抓起来吧,否则我们林家就完蛋了。” 元宗勋道:“龙虎队只抓重罪之人,燕归是什么罪行?阿拓说他没事,小柠也平安无事。” “他私闯民宅,半夜闯到我家把我抓出来,又把厉爵抓走了。这么严重,不叫重罪之人?” “私闯民宅,普通民警就能处理,你打110报警吧。”元宗勋挂断电话。 林老爷子抬手按按酸胀的脑门。 这个亲家可真是铁面无私,公私分明! 他只好拨通林乾的手机号,“阿乾,你亲家能人很多,你多找几个过来,捉住燕归。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留他的活口。” 林乾道:“你养的那些保镖没用?” “没用,燕归如入无人之境。” “您没找我岳父吗?” 一提元宗勋,林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元宗勋不管,还挂我电话!你亲儿子也是,四处漏风,气煞我也!” 林乾只能厚着脸皮拨通秦野的手机号,说:“亲家,不好意思,深更半夜地打扰你,实在是家里出了急事,没办法。” 秦野道:“说。” “你家能人多,能不能找几个人过来帮帮忙?事后我必重谢。” “什么事?” “燕归把我家老爷子抓走了,还抓走了厉氏集团的厉爵,抓了阿拓,下一个就该是小柠了。你叫上阿陆、逸风一起来把燕归制住好吗?” 秦野脑子里浮出燕归的脸,话很少,沉默又冷漠的一个人。 但是看祁梦时,是十分疼爱的目光。 离开时,燕归喊他“秦兄”,有礼数有分寸。 半夜去抓人,想必有原因。 秦野冷声道:“我家能人是很多,但是不乱管闲事,我和我太太我儿子会保护好小柠,放心吧。” 他掐断电话,将林乾的号码拉黑。 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的这部手机,只有至亲之人知道,不知林乾是怎么知道的? 林乾盯着手机,骂了一句。 关键时刻一个都指望不上。 他带上一队保镖,联系上老爷子,迅速前去和林拓汇合。 七拐八绕,最后来到城郊一处烂尾楼。 那楼三十多层,楼盘盖了一半,开发商爆雷跑了。 电梯自然不通。 保镖轮流背着林老爷子往上爬。 林乾也爬得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才爬到楼顶,背林老爷子的保镖们累得满头大汗。 林乾累得腿软脚软,头晕脑胀。 只见燕归正立于天台栏杆前。 四下一看,并没有厉爵的身影,林老爷子吓了一大跳! 他是巴不得燕归弄死厉爵灭口,可是厉爵死了,厉家不会饶了林家! 老爷子原本蹒跚的步伐小跑起来,直冲栏杆而去,边跑边责备林拓:“阿拓,不是让你好好劝住燕归的吗?厉爵呢?” 林拓哭丧着脸,指指栏杆下。 老爷子往下一看,心慌眼晕! 厉爵脖子上套着绳子,正被吊在下面。 平时道貌岸然有头有脸的一个人,此时脸红脖子粗,舌头伸出来,活像鬼片的吊死鬼! 老爷子趴在栏杆上冲燕归尖声喊:“燕归,你快把他弄上来!他不能死!杀人犯法,他不死,什么都好说,他死了,厉家要报仇的!” 燕归手往上一收,厉爵被提了上来。 一米八多,一米五六十斤的人,他提起来却像拎只小狗那么轻松。 啪地一声! 燕归将他甩到楼顶上,脸朝下! 脸朝下摔不死,但是会毁容。 厉爵只觉得鼻骨剧痛,蚀骨一般的疼痛,还有脸和身子,散架了一般。 本来都被绳子勒晕了,这么一摔,他又疼醒了,鼻子上鲜血直流,耳鸣眼花。 鼻梁骨应该是断了。 林老爷子朝他跑过去。 厉爵牙齿咬得咯咯响,愤怒怨恨在他毛孔里横冲直撞! 他忍着巨大的疼痛,费力地挪动脸,满脸是血地朝林老爷子看过去,愤怒充血的眼睛瞪着他,“当年是你提醒我让那个小丫头消失……” 噗通一声! 林老爷子膝盖跪到地板上,伸手捂住他的嘴,冲他直摇头,边帮他解脖子上的绳子,边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我会保你一命,聪明点。” 话音刚落,只觉得脖颈一紧! 林老爷子的脖子也被套上了绳圈。 燕归抓着绳子的手往后收手! 林老爷子的身子哧溜一声,就到了燕归面前! 燕归用绳子套着他,就把他往楼下扔! 身子失重,脖子骤然收紧,疼痛憋闷的感觉瞬间袭来,林老爷子本能地呼救,可是脖颈被绳子套得很紧,喊不出来,耳边风声呼呼。 林老爷子腿脚悬在半空中胡乱扑腾,仰头望着燕归模糊的脸,心里后悔死了。 后悔当年没找杀手杀了他! 杀了他一了百了,就不会留这么大的后患! “小姑父!小姑父放了我爷爷吧!他这么大年纪了!会死的!”林拓手忙脚乱,手臂往栏杆下探,想把老爷子捞上来。 可是他手臂不够长,捞不上来。 林乾连忙指挥手下保镖们,一半来救老爷子,另一半迅速下楼找东西接住老爷子。 安静荒凉的楼顶天台霎时慌乱起来。 见燕归不为所动,林拓咚地一声跪到燕归身下,抱着他的腿哀求:“小姑父,小姑父,我有我小姑的联系方式,我刚才还给她打过电话。我有办法让你们复合,放了我爷爷好不好?好不好?小姑父?求求你了!” 燕归沉默一秒,手往上用力一收。 将林老爷子拎了上来。 林拓急忙抱住老爷子,七手八脚地帮他解脖子上的绳子。 老爷子脸色紫青,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乾连忙过来帮他拍背,往他嘴里塞速效救心丸。 燕归朝厉爵走过去。 厉爵吓得不顾疼痛,双手撑着楼顶窣窣往后退,边退边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要么给我个痛快的直接弄死我,要么我们好好谈。你这么折磨我,一点用也没有。” 燕归冷笑,“你派人绑架我女儿,扔到山谷里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对她是什么折磨?她当年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你丧心病狂连她都杀!当年不什么不找我好好谈?为什么?” 厉爵又朝林老爷子看过去。 燕归一把抓起他的手臂,手用力一扬,朝远处扔去! 第1795章 逸风相助 厉爵身体横飞出去,直挺挺地朝楼下摔。 三十多层的楼,就这么摔下去,不得粉身碎骨,当场去世? 吓得他魂飞魄散,整个人都傻了,浑身颤颤发抖,脑子雾蒙蒙的,一片空白。 这辈子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很不值。 害了那个小女孩,也没得到林玥,如今连自己的命都要搭上去。 都怪自己当年年轻气盛太狂妄,如果是现在这个年纪,林玥就是天仙再世,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他也不会去做那种蠢事。 身子呼呼往下坠,眨眼间就坠到了十几层。 再有十多层,他就该死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已经能想象到身体很快会被摔成一滩血泥,拼都拼不全。 一念之间,身体又往下坠了好几层。 就在厉爵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腰上突然一紧,一条修长的手臂抱住了他。 厉爵以为自己入了鬼门关,这是产生的幻象。 他不敢睁眼,怕一睁眼,幻象会消失。 那条手臂箍着他,另一只手攀着楼宇外墙,紧接着顺着没封玻璃的落地窗跳了进去。 能清晰地听到脚步落地的声音,以及说话声,有人在喊哥。 厉爵刚要睁眼去看,噗通一声。 他被那人扔到了粗糙的水泥地上! 地板是毛坯的,落地时溅起一滩灰尘。 那粉身碎骨般的剧痛,疼得他晕了过去…… 等再有意识,是被冰水浇醒的。 厉爵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顾逸风和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陌生男子高大白皙,眼睛是深棕色,鼻梁出奇得高,五官立体像是有点混血血统。 他手里正拿着几瓶冰水,往他身上浇。 浇水的正是靳睿。 厉爵忍着剧痛瞪了靳睿一眼,看向顾逸风,问:“小顾总,是你救了我吗?” 顾逸风英挺的俊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很淡地嗯一声。 厉爵想爬起来,可是一动四肢百骸像被拆了似的疼。 他保持原状,对顾逸风说:“谢谢小顾总救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顾逸风淡淡道:“不是为你。” 厉爵倒抽着冷气,向他祈求:“小顾总,你能帮我打电话叫辆救护车吗?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报警。” 顾逸风朝靳睿看过去。 靳睿则转身朝立于餐厅方位的燕归看过去。 燕归点点头,“打吧,他不敢报警。” 顾逸风从兜中掏出手机拨通120,报了地址,说:“有人在这里的高楼玩极限运动,徒手攀爬高楼,受重伤了。请派辆救护过来,谢谢。” 厉爵朝顾逸风投去感激的一眼。 他这么说保全了他的体面。 徒手攀爬高楼总比被人扔下楼强,陈年往事也不会被曝出来。 顾逸风又给厉爵的太太拨了个电话,报了地址。 安排完毕,他对靳睿说:“走吧。” 兄弟二人朝出口走去。 燕归扫了眼厉爵。 厉爵急忙耷拉下眼皮,不敢直视他。 一行人顺着楼梯往下走。 这里是六楼。 几人很快来到楼下。 林拓和林乾正扶着林老爷子在楼下等着,没敢走,怕燕归以为他们逃跑,再找他们算账。 见顾逸风等人出来,林拓松开林老爷子,就朝他们跑过去,双手握住顾逸风的手忙不迭地说:“逸风哥,你来的真是时候,要不是你,厉爵必死无疑。事情一闹大,我们几家都玩完了。” 顾逸风微微扬了扬唇角,“不早了,都回家休息吧。” “好好,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一声。”林拓拍拍自己的胸脯,“弟弟随叫随到。” 顾逸风颔首微笑,“好。” 林拓又冲燕归喊了声“小姑父,您放心,我小姑一直没结婚,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办。” 林老爷子咳嗽一声,提醒林拓住嘴。 林拓没理他,冲燕归露出个孝顺的笑,“小姑父,您等我好消息!” 燕归撂下两个字:“不必。” 他转身就走。 靳睿和顾逸风跟上他的步伐。 三人上了车。 此时已是晨色熹微。 靳睿向顾逸风道谢:“谢谢哥!” 顾逸风修长手指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纤云在加州时,都是你们在照顾,我也没跟你客气。” 燕归朝顾逸风投去赞赏的目光。 刚才厉爵往下坠,必死无疑。 顾逸风却生生接住,还是单手接的,接完毫发无损。 这得是多深厚的功力? 不只功夫深厚,他还懂得怎么卸掉阻力。 燕归又侧眸朝靳睿看过去,问:“逸风是你叫过来的?” 靳睿转身对他说:“是的,燕叔叔。一路上我觉得您有心事,晚上您不同我们一起住,我觉得您可能有所行动,就叫了逸风哥一起。受伤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害祁梦的人,如果我是您,我也会将他千刀万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是您和祁梦刚相认,好日子在后面,咱们没必要为着那种烂人搭上自己。” 燕归沉默不语。 冷静下来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刚才在气头上,只想把厉爵和林老爷子统统扔下去。 让他们也尝尝当年女儿的遭遇。 正想着,手上微微一热。 靳睿的手覆到他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说:“燕叔叔,想报仇有很种方法,其中一种叫生不如死,神不知鬼不觉。您这一招确实解气,但是目标太明显。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燕归不由得重新打量他。 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细心又极聪明,似乎没有任何缺点。 难怪祁梦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可是他太优秀,越优秀和祁梦的差距就越大。 想到自己感情路上的坎坷经历,燕归收回视线,脸上恢复从前的沉默。 当天傍晚。 燕归和靳睿、祁梦,来到龙虎队,探望祁连。 龙虎队说到做到。 祁连已经从地下羁押室,换到了一个有阳光有窗户的房间。 虽然窗户装了钢筋,但是居住环境比平前好了许多。 祁梦坐到祁连对面,冲他邀功似的说:“师父,我这次去奥运会拿了三枚金牌,女子八百米、体操和射击。很多人夸我,还有记者采访我。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被采访。” 只有在师父面前,她才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祁连很平静,“我知道,你不听师父的话,我不让你回来的。” 祁梦眼角余光悄悄瞟一眼靳睿。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少女的娇羞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思。 祁连也朝靳睿看过去。 十分优秀的年轻人,高大,帅气,无论外形还是气质,都属人中龙凤。 可是太优秀了,他忍不住替祁梦捏着把汗,怕她日后受伤害。 靳睿也打量祁连。 这师父太年轻了,三十余岁的模样,面容白净,眉目清秀。 他心里莫名地生出些许醋意。 第1796章 她的贵人 祁连抬头看向燕归,语气缓缓问:“你应该是梦梦的爸爸?” 和祁梦的眼睛长得很像。 身上那股子冷劲儿也像。 正暗自打量羁押室,并默记龙虎队地形的燕归,闻言,点点头,“我是。谢谢祁兄救了我女儿,把她养大,养得很好。” 祁连眼里划过一抹愧疚,“把她养成了和我一样的人,很惭愧。” 燕归道:“孩子能活着已经非常感谢,我一直以为她病逝了。” 想到当年祁梦浑身是血,摔断胳膊摔折腿的惨状,久经江湖的祁连也心有余悸,“差点没救过来。当年她太小了,受的伤又太重,住了很久的院,用了很多药,调养了将近两三年,才养好。” 燕归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握紧,又想去杀了林老爷子和厉爵。 他克制着恨意说:“是很小。当年我女儿丢的时候,还不满四周岁。那帮畜生,丧尽天良!” 祁连道:“梦梦当年看着像四五岁,上户口时,我给按照五岁报的。梦梦是哪天的生日?” “腊月二十六。”答完,燕归眼睛望着祁连。 用眼神告诉他,他会想办法救他出去。 祁连看懂了,轻轻摇摇头,示意不用。 燕归盯紧他的眼睛,那意思,非救他不可。 祁连微微一笑。 这执着劲儿,和祁梦太像了。 祁连偏头看向靳睿,语气和缓,“年轻人,你身上有书卷气,应该读过很多书吧?” 靳睿答道:“是的,祁叔叔。我是哈佛硕士双学位,经济和法律专业。” 祁连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梦梦当年丢的时候不满四周岁,那就是三周岁,也就是说梦梦今年到年底才十七周岁。去年腊月二十六之前,她不满十六周岁。前些日子去墨鹤家偷电脑,是我们今年第一单生意,但是盗窃未遂。我们每年只接三单,不偷穷人,不偷钱财,不偷国家机密,不暴力伤害人。梦梦偷东西,是被我逼着偷的,获得的报酬她一分都得不到。年轻人,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靳睿明白。 不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被逼迫犯罪,只要不是故意杀人、强奸、抢劫、绑架等八种严重暴力犯罪,根据法律规定,不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不应当负刑事责任。 祁连这是想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靳睿用眼神告诉祁连,他知道该怎么操作。 祁连唇角露出会意的笑。 他朝三人摆摆手,“你们走吧,我在这里很好,不用老是来看我。” 靳睿说:“祁叔叔,我会给您找最好的律师,尽量从轻判刑。” 祁连淡淡一笑,“不用。在这里关着最安全,判了刑就该去监狱了,反而不安全。你们不用管我,我自有安排。” 祁梦眼睛潮湿望着祁连。 他是她最亲的人,她既把他当师父,也把他当爸爸。 祁连知道她的心思,半嗔半调侃地说:“小丫头片子,找到你亲爸了,以后就由你亲爸操持你,师父也可以放心地去找女朋友结婚了。你不知道,当年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带着个小丫头,很难找老婆的,她们都以为你是我的私生女。终于可以甩掉你了,师父不知有多轻松。” 祁梦想哭。 师父是故意这么说的,怕她有心理负担。 师父除了是大盗,逼她练功时特别严苛,其他的胜过亲生父母。 十四年前,她受重伤,躺在床上生活不便,除了请女护工照顾她,师父照顾她更多。 非亲非故的,他当年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对她那么有耐心,十分难得。 她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幸运地遇到师父这样的人。 换了别人,估计她早就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离开龙虎队。 三人上了车。 靳睿对燕归说:“燕叔叔,需要你提供祁梦的出生证明和户口本,证明她去年未满十六周岁。今年她和祁叔叔算盗窃未遂,如果未携带凶器,且祁梦未满十八周岁,会从轻处置。若盗窃对象是近亲属,可适当降低基准刑罚50%。如果她自首、坦白,是从犯、胁从犯,且有立功等诸多良好表现,可免于起诉。” 燕归默默望着靳睿。 别说祁梦被他迷住了,连他都觉得靳睿闪闪发光。 他细心、周到,聪明,思维缜密,说起法律来如数家珍。 燕归回过神来,说:“祁梦出生证和户口本在她妈妈那里,她妈妈在瑞士苏黎世。我会想办法弄出来,给我点时间。” 靳睿颔首,“可以,给祁梦办好,把祁连叔叔安顿好,我带祁梦回加州。她是奥运跨界三金冠,去m国,肯定会有很多名牌大学抢着要她。m国的大学是宽进严出,祁梦需要恶补英语和文化课,到时我给她找家庭教师。” 燕归被这个年轻人感动到了。 感动于他这种人来说,是极稀罕的情绪。 这个优秀到近乎完美的年轻人,不嫌弃祁梦的出身,也不嫌弃祁梦灰色的过去,而是帮她规划人生前途,让她变得优秀。 这不是男朋友,这是祁梦命中的贵人。 靳睿把燕归送到酒店之后,他没带祁梦回秦野家。 而是带她去了父亲靳帅在京都的公寓。 公寓是二十多年前父亲买的。 当年是崭新的,如今却已经陈旧,带着岁月的痕迹。 父亲一直没卖这套公寓,舍不得卖,因为当年他和母亲顾华锦在这里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全是回忆。 靳睿带着祁梦乘电梯来到公寓门口,输入指纹。 门锁打开。 二人走进屋。 公寓仍旧保持着二十多年前的装修,每周会有钟点工进来打扫一次。 家具和墙纸染了一层时光的颜色。 靳睿不觉得旧,反而觉得时光温柔,沉淀了父母的爱情。 修长手指划过门口玄关上的花瓶,靳睿对祁梦说:“我妈比我爸大十岁,如今可能觉得稀松平常,但是当年大家很难接受,尤其是我奶奶,为了这事跟我爷爷都离婚了。” 祁梦想到秦悦宁的话,微微垂下睫毛。 心口沉甸甸的。 靳睿伸手将她捞进怀里,“原以为你十九岁,可你真实年龄到年底才刚满十七周岁,比我小十岁整。会不会觉得和我有代沟?有没有觉得我比你大太多?” 祁梦脸颊微红,抬起眼帘,痴痴地望着他。 她哪里会嫌弃他? 他在她眼里,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完美无瑕。 她自卑得低到尘埃里。 她眼神闪烁望着他俊美的面孔,踮起脚,把嘴唇凑到他的下巴上,很用力地亲了一口,说:“我把我给你。” 她没看过言情书,又是师父那样的单身汉养大的,不会表达爱意。 只会这么一种,简单,直白,干脆。 靳睿手指覆到她柔软的樱唇上,“你敢给,我可不敢要,你太小了。” “我身份证上是十九岁,成年了。” “等你爸拿来出生证明,就要改年龄了。”他摸摸她的头,“这公寓有两个房间,你去客卧睡,我睡主卧。主卧是我爸当年睡的房间,客卧是我妈曾经睡过的房间。” “好。” 二人换好拖鞋。 祁梦朝客卧走去,进屋放下包。 她推开浴室的门,麻利地脱掉衣服,走到花洒下开始冲澡。 冲到一半水停了。 祁梦身上都是沐浴露泡泡。 她皱了下眉,拿浴巾草草擦掉泡沫,披上浴袍,朝主卧走去,想问问靳睿怎么突然停水了? 来到主卧室,并没看到靳睿。 反应过来他应该也在洗澡。 她转身刚要离开,浴室门哗啦一声从里面推开了。 靳睿手里拿着浴巾,擦着身上的泡沫走了出来。 身上没穿衣服,只着一条底裤。 祁梦愣住,眼珠子瞪得像铜铃那么大。 直勾勾地盯着靳睿的身体看。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这么少。 那修长性感的男体,宽肩窄腰笔直的长腿,腹部还有漂亮的块块腹肌。 和她参加奥运会时,见到的男游泳运动员一模一样。 和他们不同的是,他的脸长得更英俊,还是她喜欢的人,一见即钟情的男人。 太过惊讶,祁梦忘记转身,也忘记喘气,呼吸都停止了。 忽觉喉咙腥甜,鼻子间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涌出来。 她流鼻血了! 第1797章 把持不住 祁梦尴尬死了。 她急忙背过身,抬手擦了一把。 这一擦,擦得鼻子和半边脸血乎乎的。 她是偏清冷的长相,纤细的长眉,上挑的凤眼,眼珠漆黑如墨玉。 看到美男流鼻血这种事,和她孤冷的气质很不符。 靳睿啼笑皆非,迅速返回浴室,找来毛巾帮她擦血。 他来不及穿衣服,肌肉仍裸着。 离得太近,鲜活性感的身体触手可及,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让祁梦激动异常,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又乱又快,鼻血流得更欢了。 靳睿擦不过来,道:“你到沙发前坐下,身体往前倾,双手中指互相勾住,我去把毛巾打湿。” 祁梦照做。 靳睿去餐厅冰箱取了冰镇过的纯净水,将毛巾打湿,敷到祁梦的后颈上。 他捏住祁梦的鼻子,让她张开嘴,用嘴呼吸。 缓了差不多十分钟,他一点点松开。 祁梦的鼻血终于止住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坐在靳睿的身边,腿正紧贴着他的腿。 她里面真空,只穿一件浴袍,而靳睿除了重要部位被布料挡住,其他没穿。 她能感觉到他的腿温度在上升,而她的腿已经热得像烧着的炭。 年轻的身体内涌动着沸腾的荷尔蒙。 祁梦觉得自己像座快要爆发的活火山。 她想起身离开,手却不听话地伸了出去,摸到了靳睿的腹肌上。 他腹肌很硬。 皮肤很滑。 祁梦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歪,手臂也失控地抱住他。 她打记事起没妈,师父也从来没教过她,该怎么和男人相处。 她只知道,她想抱他,她喜欢他,想和他做一切亲密的事,她管不住自己。 她手臂搂着他的腰,搂得越来越紧。 她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粗得像风箱。 年轻、美貌、水灵灵的肉体紧紧抱着自己,饶是靳睿定力再强,也受不了。 她草草套上去的浴袍很宽松,露出来的雪白肌肤像绸缎一般细滑。 她青春的身体和湿湿的长发散发着丝丝幽香。 他简直无法形容这香气,如兰如麝,熏得他头晕目眩,心猿意马,几乎把持不住。 不知她真实年龄前,他没有顾忌,该亲亲该抱抱。 可是知道她真实年龄了,再亲,他觉得自己像禽兽,像怪叔叔。 脑子里正天人交战,忽觉嘴唇一热。 祁梦侧着脸,香香软软地亲了上来。 亲的是他的嘴。 细长的手臂勾着他的脖颈,她的腿也挪到了他的腿上…… 这架势,简直要命! 靳睿握着她的腰,往后稍稍退了退,脸别开,低声对她说:“浅尝即可,别深入。” 祁梦漆黑的凤眼盯着他深邃的棕眸,似是猜测,他是欲擒故纵,还是来真的? 她并不擅长男女情爱,几乎一无所知,更猜不透他的心思。 靳睿又说:“等明年年底你过了生日,我们再这样亲热。” 祁梦垂下眼帘,顺着他的腹肌扫了一眼。 她觉得他应该很难受。 她喜欢他,不想让他难受。 可她不知该怎么办? 靳睿预判了她的想法,阻止道:“我帮你,是因为喜欢你,没打算要回报,你不用有任何心理压力,别总是想着以身相许,咱们来日方长。” 祁梦长睫毛扑闪,眼里浮出浅浅的阴翳,心里又生出些许自卑。 她读书少,他读书多。 总感觉思想层次不如他高级。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总觉得自己粗鄙,浅薄。 靳睿猜出她的心思,揉揉她的头发说:“我妈智商超群,经商能力卓越,我爸智力普通,除了长得帅口才好,没什么太出众的地方,但是两人相爱了一辈子。两个高智商的同类,其实很难走到最后,何况你现在还小,想学东西并不晚。” 祁梦觉得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让人舒服。 她说不出这种话。 靳睿垂首,拿高鼻梁轻轻蹭蹭她细高的鼻梁说:“我没你年轻,不如你跑得快,不会跳操,射击也没你准。看,你优点很多。” 师父从来不这么对自己说话。 祁梦被夸得有点飘,忍不住说:“我还会易容,会调迷香,会开密码锁、保险柜,再复杂再高级的密码,都难不倒我。” 见过她师父,靳睿已经不吃惊了。 他捏捏她清秀的小脸,“梦梦简直就是个小天才。” 祁梦唇角翘得高高的。 笑得很甜。 看,她并不是一无是处。 靳睿提醒她:“在外人面前不要说这些,也不要轻易展示你的本事,记住了吗?” 祁梦点点头,“我不傻。” 是不傻,还很聪明。 只是在他面前总是傻乎乎的样子,惹他操心。 靳睿握着她的肩膀,“你先下来,我打电话给物业问问突然停水是怎么回事。” 祁梦这才察觉自己坐在他腿上。 她低声说:“我不是个随便的人,我师父可以作证。” 靳睿笑,“我知道。” 祁梦从他身上下来,往下拽了拽浴袍。 靳睿披上浴袍,拿起手机拨通父亲靳帅的号码,走到窗边说:“爸,我送悦宁他们回国了,晚上来你在京的这套公寓住,洗澡洗到一半停水了,物业电话给我发来。” 靳帅沉默了一会儿问:“不止送悦宁吧?” “对,还有祁梦和她爸爸。” “追你的很多,个顶个的优秀,为什么非得是她?” 靳睿迅速握住手机听筒,回头看了眼祁梦。 祁梦已经听到了,但是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假装没听到。 靳睿冲祁梦点一头,拿着手机出了主卧,来到厨房,关上门。 他对靳帅说:“爸,优秀的人很多,但是我没感觉。祁梦是有许多不足,胜在她年纪小,人也聪明,肯学,以后会越来越优秀的。” “你别转移话题,她偷过东西,这段过去不光彩。我和你妈这么开明的人,都很难接受,更别提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你和她如果非要谈恋爱,我们就当不知道,但是别上升到结婚。你也有点数,别欺负她。你比我聪明,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靳睿安静半秒道:“给我物业电话。” “你刚才说话不方便,是不是她也在那套公寓?” “是。” 靳帅想打他。 那套公寓是他和太太顾华锦擦出爱情火花的地方。 臭小子怎么谁都带过去? 第1798章 曾是公主 生气归生气,靳帅还是把物业电话给了靳睿。 靳睿拨给物业。 物业工作人员回,是加压的水泵故障,正在抢修,很快就修好了,让他稍等。 等靳睿挂断电话,返回主卧,没过多久,水就来了。 二人进入各自浴室冲掉身上的泡沫。 靳睿洗好澡,躺到床上,脑子里想该给祁梦申请哪所大学? m国知名大学招生过程中,有体育特长的运动员申请者,会比没有运动特长的申请者更容易被录取。 祁梦拿了三金,应该比较容易过关,但是综合素质也要提升,否则还是有难度。 正想着,门极轻地被推开。 很轻的脚步声走进来,轻得像羽毛拂过脸颊。 靳睿闻到了祁梦身上那种少女才有的甜香。 他刚要开台灯,祁梦已经掀开被子躺到了他身边。 靳睿暗道,这丫头不只奔跑速度极快,走路速度也快得离谱。 他转过身去,摸黑望着她秀气的面庞说:“我再斯文也是男人,你这样,很危险。” 祁梦伸手抱住他的腰,轻声说:“我从很小就是自己一个人睡,从来没和爸爸妈妈睡过一张床,这辈子估计也做不到了。我不亲你,就搂着你睡觉。” 靳睿想说,这很考验人。 听到祁梦又说:“我的过去不光彩,任何人的父母亲人都接受不了。你放心,我不会和你谈婚论嫁,能遇到你,我就很开心。” 靳睿觉得她太悲观了。 可能是听到他和父亲的谈话了。 他轻轻拍拍她的肩头说:“别想那么多,一切都会好的,睡吧。” 祁梦轻嗯一声,闭上眼睛很快睡着。 靳睿却睡不着。 搂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还是自己超级喜欢的,能睡着才怪。 可是他若动她,犯法。 默背了半个小时的国际法,靳睿才勉强有睡意。 后半夜,祁梦起夜去卫生间。 方便完,她觉得口渴,轻手轻脚地去餐厅冰箱找水喝。 取出一瓶水喝了几口,祁梦觉得门外好像有人。 放下水,她迅速走到门口,低声问:“谁?” 门外传来一道低沉成熟的声音,“我。” “爸?” “是。” 祁梦拉开门,果然看到父亲燕归站在门外。 祁梦有些意外,“爸,您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燕归抿唇不语。 慢半拍,祁梦才反应过来,父亲在担心她吃亏。 这就是来自父亲的爱啊,不表达不多说,但是全在动作上。 她心里潮乎乎的。 往后退了一步,她小声说:“爸,您进来,客卧空着,您去睡客卧。” 燕归平静的眼神骤然一沉,“你们,你和他……” “没有,他说我太小了。” “你……” 他想说的是,你主动了? 祁梦睫毛扑簌几下,不说话。 燕归觉得这丫头虽然和他长得很像,但是胆子却像她妈,大胆泼辣,无所顾忌。 当年他二十岁,林玥二十一岁。 在意国米兰华人街上,林玥遭到黑人团伙盗窃,包被顺走,身上佩戴的珠宝也被他们抢走。 对方有枪,林玥的保镖们却没有,明显处于下风。 林玥喊着让保镖们去把她的红宝石项链抢回来,哭着说那是她去世的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保镖们害怕抢劫团伙的枪,追得很敷衍,并不尽心。 他正好路过,冲了上去,追上那帮黑人,夺了他们的枪,将红宝石项链和其他珠宝抢回来,还给林玥。 他一个人硬杠六个黑人,身上多处受伤,手臂也中了一枪。 林玥把他送进医院,几乎每天都去看他。 年轻男女的爱情就像龙卷风,来得很快。 在他枪伤拆掉纱布的那天,她吻了他。 后来的一切水到渠,是林玥先主动的。 她比他大胆得多。 年轻单纯的富家女,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放弃家里给她定好的联姻对象,只要他…… 祁梦喊道:“爸,您快进来。” 一声“爸”把燕归从记忆里拉回来。 分开这么多年,他还是忘不了她,想起她心口就钝钝的疼。 燕归抬脚进屋,将门轻轻关上。 祁梦带着他朝客卧走去,推开门说:“您睡这屋吧。” 燕归扫她一眼,“你呢?” “我去主卧。” “靳睿呢?” “也在主卧。” 燕归在心里默默叹气,基因这东西是多么相似。 他和林玥早早偷吃禁果,如今女儿也要走他们的老路。 不,也不全怪基因。 怪他当年太年轻,轻信了林老头的话,误以为女儿真的病死了。 如果他没有轻信林老头,去寻找女儿,找到后好好守着教着宝贝着,女儿可能会好一些。 他转身朝主卧室走去。 祁梦跟在后面小声说:“爸,您要干什么?” 燕归一言不发,进了屋,走到床前,三两下脱掉衣服,身子一倾,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靳睿听到动静醒了。 打开台灯,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张孤冷沉默的面孔。 祁梦正立在床边,拧着眉心一脸无奈地望着燕归。 靳睿急忙坐起来,喊了声“燕叔叔”。 燕归并不看他,面朝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双臂抱胸说:“我才三十九岁,身上没有老人味,在酒店洗过澡了。我今晚要在这里睡,你不介意吧?” 靳睿忙道:“不介意。梦梦没满十八周岁,我懂法,不会知法犯法。” 燕归没有情绪地说:“满十八周岁也不行。如果你不能娶她,就别动她,我不想让她重复我的路,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理解。” 燕归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靳睿和祁梦对视一眼。 靳睿微微耸了耸肩。 祁梦一脸无奈,无奈之余,又觉得幸福。 她也是有爸爸管的人了。 她忍不住又想起师父,师父还在龙虎队里关着呢,心头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祁梦转身返回客卧,躺下。 次日醒来。 靳睿打电话从酒店叫了餐。 三人吃过早餐后,燕归对靳睿说:“我去个地方,先找找看有没有我女儿的出生证和户口本,找不到,我再出国去苏黎世找林玥。” 靳睿答应着。 猜出他要去的地方多半是林玥没出国前住的地方。 祁梦也猜出来了,说:“爸,我跟你一起去,我会开锁。” 燕归点点头。 三人驱车来到位于江边的一处小别墅。 法式风情的别墅区看起来漂亮又浪漫,只是略微有些旧。 十几年前,这里也是崭新的别墅区。 燕归带着祁梦和靳睿穿过大门走进去。 过去他曾和林玥在这里住过不短的时间,门禁系统仍能识别他的信息。 来到林玥的那套别墅。 祁梦刚要破译门锁密码,燕归道:“等等,我试试。” 他把食指放到指纹锁上,锁居然开了。 燕归想,可能是林玥临走前,忘记叫人清除他的指纹了。 别墅里几乎没人,只有两三个打扫卫生的“老”人。 他们还认识燕归,想跟他打招呼,又不知该怎么称呼,只好集体保持沉默。 燕归冲他们点点头,带着祁梦和靳睿登门入室。 让燕归意外的是,所有门锁都没删掉他的指纹。 来到楼上主卧。 主卧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被褥也是从前的样子,原本漂亮华贵的淡紫色真丝床品已见残旧。 大床边放着一张淡粉色的童床,床头是软包,上面缀着硕大的蝴蝶结,摆放着小小的淡粉色的童枕,淡粉色的四件套。 一水儿的公主风。 祁梦盯着那淡粉色的小童枕,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曾经她也被妈妈当成小公主般的宠爱。 床头上放着几件小小的童装,有连衣裙,有上衣有裤子,虽然有些旧了,但是叠得整整齐齐。 祁梦挪动双腿走过去,拿起一条淡粉色的连衣裙。 连衣裙小小的,衣标上绣有拼音字母:linxi。 她放下裙子,又拿起一件上衣,小小的软棉衫上也绣有这个拼音,小裤子上也是。 她扭头看向燕归,“爸,这是我的名字吗?” 燕归点点头,“你小名叫小夕,大名林夕。你的衣服都是你妈妈找人给你量身定做的,她说小孩子衣服一定要穿得合体才舒服。” 这太巧了。 元峻随便给她取了个名字了,居然取到了她本来的名字。 燕归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 记得出生证和户口之前放在这里的。 可是他把两个床头柜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他起身朝衣帽间走去。 楼上的衣帽间里有放保险柜,那里可能有。 他推开主卧室的门,刚要往前迈步,脚步却停下了。 只见门外栏杆上倚着一道美貌慵懒的身影。 是林玥。 林玥下巴微抬。眼神冷冷打量着他,“你来我家偷什么?” 燕归闭唇不语。 林玥踩着高跟鞋几步走到他面前,手一扬就朝他脸上甩去。 祁梦忽地闪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林玥看看祁梦,再看看燕归。 俩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和鼻子。 林玥怔住! 第1799章 母女相认 林玥死死盯着祁梦,眼圈红了,眼泪无声晕湿眼眶。 太像了。 这个女孩太像燕归。 不只眼睛鼻子像,连那冷而倔强的表情也像。 她微微偏头,泪眼模糊看向燕归,“这个女孩是谁?为什么和你长得这么像?” 燕归道:“女儿小夕,她没死。” 一时间,地动山摇! 林玥震惊,痛哭失声。 手腕还被祁梦攥住,她人却已经扑到了祁梦身上,用力抱住她。 眼泪喷涌而出,她将祁梦抱得紧紧的,死死的。 生怕一松手,她会再次消失。 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她一直以为她死了。 当年她被燕归的仇家绑架,被撕票。 得到噩耗的那一刻,林玥哭得快要瘫痪。 已经记不清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她压根不能在这套别墅里待。 看到小夕的衣服哭,看到她的玩具哭,看到她的照片哭,看到她吃饭的小碗哭。 手机里保存着小夕的视频,小小软软的她伸着糯糯的小手喊妈妈,她痛得肝胆俱裂。 那几年,她吃很多精神类药品,艾司唑仑,盐酸氟西汀,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抗抑郁抗焦虑,抗惊恐。 她恨燕归,恨死他,杀了他的心都有。 她疯狂地打他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她派人去他国外的家里找他,他失踪。 那时候她再也不相信爱情,不相信男人。 都是狗屁! 她哭得身子剧烈颤抖。 祁梦却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流。 在苏黎世,她早就见过她,已经过了激动的劲儿。 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从前不知自己身世时,她渴望见到母亲,渴望母亲的爱,幻想如果哪一天找到母亲,她一定扑进她怀里,哭着抱着喊妈妈。 可是真被母亲抱住,她却出奇得冷静,冷静得看起来近乎冷漠。 可能她出现得太仓促,她现在还在发蒙,也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有了新男友的妈妈,抛弃了父亲。 她想让自己哭,可是实在哭不出来。 她轻轻拍拍林玥的后背说:“别哭了。” 林玥仍在哭,哭到站不住。 燕归过来扶她。 林玥用力一甩,甩开他的手臂。 那一下带着十四年的积怨,力气大得出奇。 燕归微微错愕了一下,随即沉默。 祁梦扶着林玥,走到床边坐下。 她抽了几张纸帮她擦眼泪。 林玥抓着她手,睁大满是泪水的眼睛盯着她,手伸到她的脸上摸。 女儿五官像父亲多一些,只有嘴唇和下巴遗传了她,肤色遗传了她。 她又把她按进怀里抱住,哭得眼泪止不住。 太痛了。 过去的那些年太痛了。 眼泪哭干都冲不掉那些年的痛。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门并没关,燕归道:“进来。” 进来的却是林拓。 时隔多年,林拓初次见祁梦。 女大十八变,她早已不是小时候的模样。 见林玥抱着祁梦哭,祁梦又长得有些像燕归,林拓看出了一些苗头。 他冲林玥笑道:“小姑,脸疼吗?让你回来,你嘴硬,说让小姑父滚,结果自己偷偷摸摸跑回来了。十四年了,这可是你第一次回国。” 林玥眼皮不抬,冷着脸说:“我有男朋友,别乱说。我回来,是因为你们,不是因为他。” 林拓不跟她抬杠。 他走到祁梦面前,打量她,“小姑娘长得挺俊,和小姑父很像,是小表妹吗?” 祁梦点点头,“我是祁……我是林夕。” 林拓重新端详她,“我知道你,最近很火的三金冠军。那腿跑得像风火轮似的,比原始部落从小被狮子追的原始人跑得还快。射击的时候,你单手插兜,射击瞄准镜都不戴,环环十分,小小年纪比专业杀手还松弛,一上场便惊艳了世界。更难得可贵的是,你还是以替补身份,临危受命,秒杀专业选手,天才啊天才!” 祁梦暗道,哪来的天才? 她打小就训练,风雨无阻练了十几年。 运动员出现差错,顶多拿不到奖牌,而她若出现失误,是要进局子的,甚至有可能被任务方大佬灭口。 此次若不是元仲怀出事,她和师父性命攸关。 见她不语,林拓笑,“小丫头还挺酷。” 他从裤兜中掏出手机,走到一边拨通林柠的电话,“小柠,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漂亮又骄傲的小姑回来了,在她原先住的那套小别墅里,你快过来!” 林柠嗷的嚎了一嗓子,“你想办法留住小姑,别让她跑了!我马上到,十分钟,我飞过去!” “吹吧你,你以为你是逸风和墨鹤叔叔啊,会飞……” 话没说完,林柠已经匆匆挂断电话。 十三分钟后,林柠被秦陆扛着,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秦陆将她放下。 她扑到林玥身上,一把抱住她,“小姑,小姑,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林玥松开祁梦,去抱她。 林柠嗷嗷地哭。 哭得不亚于林玥。 林玥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女儿没哭。 她太过冷静,冷静得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孩子。 抱着林柠哭了一会儿,姑侄松开。 林玥肿着眼睛看向祁梦,“小夕,你是不是怪我?” 祁梦摇摇头。 怪谈不上,不是母亲的错,母亲应该也不容易,大家都很辛苦。 她试着想挤出几滴泪应应景,可是挤了挤几次,实在挤不出。 奇怪,她哭不出来。 和父亲相认时,都比现在激动。 林玥拉起她的手,指间有薄茧,细看还有陈年旧伤。 想到林拓说她在奥运上拿了三枚金牌,她忍不住心酸,问:“小夕,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祁梦点点头。 “跟妈妈说说,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祁梦看了看林拓,又看了看秦陆和林柠,说:“被人绑了,扔到山谷里,差点摔死,碰巧遇到我师父,师父救了我,给我治伤。我跟着他学偷东西,前些日子被抓了,悦宁姐送我去奥运会,我爸来找我。” 她说得轻描淡写,表情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寥寥数句,便概括了过去的十几年。 只有她自己知道,死一样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林玥心如刀绞地听着,疼得如受凌迟之刑。 她宁愿被扔到山谷里被摔死的是自己,也不想是自己的女儿。 当年她还不到四周岁,白白糯糯可爱得像花骨朵。 那时小小的她,一逗就咯咯地笑,不知忧愁为何物,如今长成了沉默冷情的少女,还曾当过不光彩的小偷。 第1800章 爱情至上 燕归去卫生间取来毛巾,递给林玥,想让她擦擦眼泪。 祁梦用纸给她擦,眼泪流得太多,眼睛都给她擦疼了。 林玥接过毛巾,却反手扔到他身上,美貌悲痛的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燕归沉默地接住毛巾。 高大的汉子,微微垂着眼皮,仿佛做错了事。 祁梦觉得父亲可怜,觉得母亲这么做,很伤父亲的心。 父亲一直对母亲念念不忘,并不曾婚配。 而母亲在国外有高大英俊的白人男友相伴,成天鲜花美酒赏星赏月,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回来见面就要打父亲,还喝斥他,甩脸子给他看。 她替父亲不值。 她把手从林玥的手中抽出来,客气地对她说:“您刚回国,肯定很累,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您。” 说完她走到燕归面前,对他说:“爸,咱们走吧。” 林玥愣了一下,手抬起,想挽留,又怕祁梦生气,右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中。 望着女儿,她心里空落落的。 祁梦和燕归出了门。 靳睿开口对林玥说:“阿姨,祁梦,不,林夕小时候跟着她师父长大。她师父沉默寡言,她养成了和他一样的性格。打小又失去父母,还受了重伤,她难免会孤僻一些。见到您,她其实非常惊喜,很激动,但是她表达不出,您别介意,给她一点时间缓冲。” 林玥这才注意到靳睿,好奇地问:“请问你是?” 靳睿道:“我是林夕的男朋友,阿陆是我哥。” 林玥重新打量靳睿。 他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阳光清爽,贵气又洋气,帅得一塌糊涂。 无论外形还是气质,都挑不出一丝瑕疵。 举手投足间有涵养有风度,一看就是教养良好的世家公子。 世家公子的父母没一个傻的。 她忍不住替宝贝女儿捏一把汗,偷盗的过去,没人不介意。 靳睿冲她说:“阿姨,您先休息,我明天再带林夕来看您。” 说完他要走。 林玥喊住他:“等等,你们今天来有事对吗?” 靳睿颔首,“是,要取林夕的出生证和户口本。她和她师父之前盗窃无数次,取出生证和户口本证明她去年犯案之前,未满十六周岁,可免除刑罚。” 林玥站起来,“你稍等我一下,我去拿。” 她朝楼上衣帽间走去。 等再下来,手里拿着一绿一红两个小本,递给靳睿。 靳睿接过来,打开。 出生证上的出生日期是公历,比农历生日又小了一个多月,偏偏赶在年底,年份推到了明年。 靳睿啼笑皆非。 笑的是祁梦可免除刑法,啼的是女朋友越来越小,让他有罪恶感。 靳睿向众人告别。 秦陆和林拓下楼去送他。 林柠抱着林玥小姑长小姑短地喊。 看着亲昵可人的侄女,林玥想到孤僻冷漠的女儿,觉得愧疚,心痛,失落。 小时候的小夕娇憨可爱,和自己那么亲,成天黏在她怀里,妈妈长妈妈短地喊。 如今却客气疏离,陌生得很,连声妈妈都没喊。 林柠安慰她:“小姑,别着急,小表妹只是跟你不熟,熟了就好了。回头我去找她,好好劝劝她。” “还是我亲自去吧。” “也好,您这次回来,还走吗?” 林玥点点头,“我要带小夕一起走。” “小姑父好像还喜欢你。” 林玥眼里闪过一抹怨愤,“不重要了。” 林柠叹了口气。 曾经美丽娇纵勇敢,唯爱至上的小姑,终究还是被爱情所伤。 三四十分钟后。 靳睿和燕归、祁梦回到公寓。 祁梦仍然面无表情,只是拿杯子喝水时,会一直握着杯子,却忘记喝水。 靳睿见她一直愣神,走过来,问:“不喜欢林玥阿姨?” 祁梦懵怔一下,慢两拍,缓缓回头,表情很淡地说:“喜欢。” “和阿姨相认,不开心?” “开心。” 靳睿注视着她的脸,“可你看起来不像开心的样子。” “我不喜欢她那样对我爸。” “或许有误会。” 祁梦没接话,低头喝水。 喝着喝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来。 见母亲时该流的泪,这会儿才流出来。 她无声地哭,哭到身子抽搐。 哭泣的样子,像极了林玥。 靳睿绕到她面前,将她揽进怀里,“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祁梦趴在他肩头,眼泪如泉涌,落到他的衣服上。 她想起小时候和师父在街上走,看到别的小孩子被爸爸妈妈拉着抱着背着,馋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那时候,她多想有自己的爸妈啊。 想得夜里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可是真正和母亲抱在一起,她却觉得陌生。 她觉得和爸爸更亲近。 手机忽然响了,是靳睿的。 靳睿将祁梦扶到沙发上,他接通电话。 是元峻打来的。 元峻道:“林柠告诉我,祁梦是她小姑的女儿,实际年龄还不到十七周岁。” “对,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商量。刚刚拿到祁梦的出生证明和户口本,再去司法机关出具个亲子鉴定,证明祁梦是林玥的女儿就可以了。巧的是她真名也叫林夕。” 元峻微微一笑,“是挺巧,我把她名字中的‘梦’字,随手一拆,没想到拆出了她本来的名字。” 靳睿道:“峻哥,龙虎队是比较隐秘的一支队伍,不为外人所知。祁梦和祁连被抓,知道的人很少。这师徒俩的案子,就不要转移到警局、检查院和法院公开审理了吧?内部处理可以吗?祁梦就是林夕,林夕是奥运冠军,公开审理,对国家影响不好。” “祁梦未成年,好办一些。祁连是成年人,多次盗窃,很棘手。我安排龙虎队的人去和你交涉,先把祁梦的问题解决好,祁连的要等他招供,看具体犯了什么案件。虽然龙虎队比较隐秘,但是也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不能做得太明显。” “明白,谢谢峻哥。” 元峻沉默片刻问:“为什么喜欢祁梦?” 作为智性恋,他实在不理解混血高智商高学历富家少爷和江湖大盗的爱情。 成长背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缺乏共同语言,以后怎么生活? 靳睿唇角微扬,“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就是她在奥运会赛道上奔跑时,以飞一样的速度冲进我的心里。” 元峻学到了。 暗道,恋爱脑就是浪漫。 说爱就爱,不计较后果,不考虑得失,不顾一切,唯爱至上。 不像他,智性恋,谈个恋爱,还得先查查秦悦宁家上下五代,查了将近一年才下手,结果查来查去,没想到准岳父年少时曾盗过墓。 结束通话,靳睿转身对祁梦说:“走,带你和燕叔叔出去吃,放松一下。” “好。” 祁梦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三人下楼。 刚出楼道门,迎面一道苍老的身影拄着拐杖,被几个保镖簇拥着走过来。 是靳崇山。 靳帅的父亲。 靳崇山兴冲冲又有点嗔怪的语气冲靳睿喊:“我的宝贝大孙子,回国居然不先去爷爷家,却跑来京都。要不是我来京都给个老友过寿,就和你错过了。” 靳睿笑道:“来京都办事,办完马上就飞岛城去看爷爷。” 靳崇山白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视线落到祁梦和燕归身上,靳崇山问:“这两位是你朋友吗?” 靳睿抬手揽住祁梦的肩膀,“这是我女朋友,林夕。那位是她爸爸,燕归,燕叔叔。” 一听这话,靳崇山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从兜里掏出老花镜戴上,将祁梦上下左右打量了好几遍,“我认识这个小姑娘,奥运会上很出风头,跑了第一,跳操跳了第一,连射击那么专业的比赛都能拿第一。” 他笑眯眯地问祁梦:“小姑娘,这是找到你爸爸了?有没有找到你妈妈啊?” 祁梦道:“找到了。” “你妈是哪里人?” 祁梦如实说:“京都人。” “叫什么?我可能也认识。” “林玥,是林柠的小姑。” 林氏集团本就殷实,又背靠元家,在京都颇有名气,还是秦陆岳父家人,想必不错。 靳崇山脸上的笑像金灿灿的菊花一样绽开,停都停不下来。 他笑呵呵地说:“你们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掏出老年手机,拨通顾傲霆的手机号,慢悠悠地朝一边走去。 走远了,靳崇山说:“老顾啊,你是老京都人,我找你打听个人。” 手机里传来顾傲霆洪亮的笑声,“老靳,你说你说。” “睿睿刚谈了个女朋友,是阿陆岳父的亲侄女。小姑娘叫林夕,年轻漂亮,长得十分标志。听说才十九岁,小小年纪便在奥运会上拿了三块金牌,又会跑又会跳还会射击。她父母什么情况,你知道吗?我很好奇,得多优秀的父母,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顾傲霆觉得这个老靳头,不是来打听情况的,是来炫耀的! 第1801章 难以接受 顾傲霆并不知林家有林夕这个人,对林玥了解得了也不多。 只知林玥年纪轻轻就未婚先孕,跟了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后来出国,再也没了消息。 如果靳睿是自己亲孙子,顾傲霆会用用心。 旁人的孙子,顾傲霆管不了那么多,管多了没好处,还惹人嫌。 他笑呵呵地对靳崇山说:“恭喜恭喜!恭喜靳董!林家很不错,商贾世家,又是元家的姻亲,强强联合,家世方面自然没得挑。小姑娘这么优秀,睿睿又喜欢,简直是天赐良缘!睿睿户口在m国,那边女孩子满十八周岁就可以结婚,小姑娘十九岁,够结婚年龄了。你快给挑个黄道吉日,让俩人去登记吧。现在的年轻人,没个定性,早结早放心,省得夜长梦多。” 好听话人人爱听,靳崇山也不例外。 假牙都快要笑掉了。 连声道谢,靳崇山挂了电话。 回到靳睿和祁梦面前,靳崇山笑眯眯地对祁梦说:“小夕,赶巧我来京都,趁着这个机会,把你妈妈也叫出来,大家一起吃顿饭。” 祁梦睫毛微微动了一下,没接话。 脑子里清晰地浮现出秦悦宁的话。 她说过,靳崇山十分宝贝靳睿,让她叫妈妈来,估计没好话。 她在母亲面前,有一种倔强的自尊。 靳崇山以为她怕生,语气变得异常和蔼,“别怕,爷爷支持你和睿睿谈恋爱,叫你妈妈来,只是想认识一下。” 祁梦垂下睫毛,用力咬了咬唇。 犹豫许久,她很小声地说:“请让您的保镖回避一下好吗?” 靳崇山笑,拉着长腔语气宠溺道:“好。” 他把保镖们支开。 祁梦声音压得更低,“我其实是小……” “偷”字未说出口,嘴被靳睿拿手堵住了。 靳睿对靳崇山说:“爷爷,林夕的妈妈刚从苏黎世回国,坐了很久的飞机,很累,改天再见吧。” 靳崇山盯着靳睿捂着祁梦嘴的手,心里有点起疑,嘴上应着:“好好,那咱们几个去吃,爷爷请客。” 几人上车。 很快来到附近一家大酒店。 点好菜上桌。 靳崇山拿起公勺盛了一碗汤,起身递给祁梦笑着说:“小夕,给,喝汤。你太瘦了,是不是平时训练太辛苦?” 祁梦接过汤,点点头。 靳崇山笑得合不拢嘴,“你在哪所大学读书?” 祁梦端着碗的手紧了紧,低声说:“我没上过学。” 靳崇山的笑僵在脸上,似乎难以置信,“你没上过学?一天也没上过吗?” “是,我师父请家教教我识字,平时就和师父学本事。” 靳崇山笑不出来了。 靳睿硕士双学位,不读博不是考不上,是因为家里有公司要打理。 这小姑娘却一天学都没上过,连小学学历都没有。 他是万万想不到,太平盛世,居然还有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靳崇山又看向燕归,“小燕,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燕归不想撒谎,便说:“我的工作不方便透露,不过我已经退出了。” 靳崇山唇角耷拉下来。 这一个两个的,个个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 连靳睿也遮遮掩掩的。 他拿起筷子,默默吃起菜来。 菜肴精美,靳崇山却吃不出味道,心里直犯嘀咕,满腹狐疑。 吃到一半,他对靳睿说:“睿睿,你陪你燕叔叔和小夕先吃着,我去趟卫生间。” 靳睿微微颔首,唤来在隔壁房间用餐的保镖,让他们搀扶靳崇山去。 靳崇山却没去卫生间,而是找了个空的包房。 留保镖在外面看守,他拨通儿子靳帅的电话,开始套话,“帅帅,我来京都了,和睿睿的女朋友一起吃饭呢。” 靳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靳崇山又说:“那小姑娘的一切,我都知道了。唉!造化弄人啊!” 见父亲已经知道了,靳帅也不再遮遮掩掩,“是啊,造化弄人。睿睿那么聪明的孩子,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一个人有灰色背景的人。” 靳崇山的老心咯噔一下沉下来! 缓了一会儿,他顺着靳帅的话往下说:“是挺灰的,我接受不了,你能接受得了吗?华锦怎么说?” “大锦也接受不了。大锦说,她能接受小姑娘是孤儿,接受小姑娘没钱没财没权没势,无论什么她都能接受,但是实在接受不了小姑娘曾经当过小偷,不,她还不是一般的小偷,据她说自己,是江洋大盗。” “轰隆!” 一声炸雷划过靳崇山的头顶! 沙世崩塌! 靳崇山身子晃了晃,头重轻脚,站不稳。 他扶住餐桌,挨着椅子坐下,脑子嗡嗡的,手臂发麻,口干舌燥,呼吸急促,说不出话来。 他趴到桌子上。 脸火辣辣的疼。 他的高智商孙子啊,他牺牲了儿子,好不容易得来的高智商孙子,却喜欢上了一个没有学历的小偷。 他这辈子也没做什么缺德事啊,为什么这种腌臜事,偏偏让他摊上了? 如今忽然觉得顾傲霆的话,句句都像在讽刺他。 他迟迟不回去,靳睿担心,出来找他。 推开包房门,见他趴在餐桌上。 靳睿走到他身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爷爷,身体不舒服吗?” 靳崇山头仍埋在桌上,抬起一只手摆了摆,声音哽咽道:“爷爷没事,你开心就好,不就是没有学历吗?爷爷能接受。小偷,爷爷,也能,接受。就这样吧,爱怎么着怎么着,你开心就好,不用管我。” 靳睿拍他肩膀的手僵住。 这自暴自弃的语气,可一点都不像能接受的样子。 靳睿沉默片刻道:“林夕还小,实际年龄不到十七周岁。她很聪明,想拿个学历不难。至于你说的小偷,她打小被坏人绑架,扔到山谷里,差点摔死,她师父碰巧路过救了她。她师父是盗,教她做盗。她那时年纪太小,就像个透明的玻璃杯,往里面倒水是水杯,倒酒是酒杯,由不得她选择。‘盗’是不太光彩,但是小盗窃钩,中盗窃民,大盗窃国。那些盗国,盗仁义礼法,盗圣人贤士的,不也是盗吗?法律都能免去林夕的刑罚,爷爷大肚能容,何必耿耿于怀?” 靳崇山抬起头,老眼泪汪汪地望着他,“我没你学问高,也没你口才好,我说不过你。可我就只有你一个宝贝孙子,靳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你非得这么糟蹋爷爷的心吗?” 见他哭了,靳睿不再跟他讲道理。 靳崇山拉着哭腔说:“纸是包不住火的,她的过去,迟早会被人知道。想想,你们结婚那天,台下一群人窃窃私语,说新娘曾当过小偷。你让我们靳家人的脸往哪里搁?” 他用力拍着胸膛,“我靳崇山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辈子,为了谁,不都为了你吗?你就这么气我?” 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靳睿连忙帮他拍胸口顺气,又从他口袋里掏出降压药,给他喂上。 随后而来的祁梦隔着门听到了。 听得一清二楚。 她犹如一株被雷电击中的树,繁华片片落尽。 她静静站着。 站了好一会儿,她转身走了。 第1802章 转机突现 返回包间。 父亲燕归正站在门口等她。 仿佛早有预料似的,燕归问:“老爷子没事吧?” 祁梦神色木然道:“在咳嗽。” 燕归沉默了几秒钟,说:“我们走吧。” “好。” 燕归叫来服务生,把账结了,将靳睿和老爷子的包,交给靳家的保镖保管。 交包之前,他取出了祁梦的出生证明和户口本。 父女俩乘电梯下楼,在路边拦了辆车。 一路沉默,回到燕归住的酒店。 进屋后,祁梦坐到沙发上,表情仍然宁静。 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她的脸很白,苍白得冰冷。 明明是流阳似火的夏季,她却如置身冰天雪地,孤独得仿佛风雪中禹禹独行的夜归人。 燕归倒了杯温热的水,递给她。 祁梦没接,眼神呆呆地盯着前方,瞳孔是虚的,乱的,对不上焦。 她以为她拼命多拿几枚金牌,可以得到靳睿父母的喜欢,可以抵消自己曾当过小偷的过去,结果被他母亲发现真实身份,弄巧成拙。 她以为找到父亲和母亲,事情会有所好转,靳睿的家人便不会再反对。 可她是小偷这一道坎,还是过不去。 她痛苦地抱住头。 她又能怎么办? 命运的齿轮,不是她能决定的。 如果可以,谁愿做一个让人不齿的小偷? 她原本也可以像秦悦宁那样,做一个被父母疼爱的宝贝,可以长成阳光灿烂的性格,爱说爱笑,乐观向上,正义仗义。 可是她的人生,在她三岁被绑架的那一天,被毁了。 燕归在她身边坐下,抬手将她揽进怀里。 祁梦头靠在他肩上,目光依旧散乱,虚空。 心底涌动着一股深深的、无力的悲怆。 一失足成千古恨。 燕归低声说:“爸爸也是这么过来的。刚开始,他们会私下找你,对你和颜悦色地劝告,接着是拉下脸警告,然后就是拿钱羞辱你。如果你还不听,就会遭受皮肉之苦。生下孩子,孩子会被离奇地绑架,消失。心不狠手不辣,生意做不到他们那么大。” 祁梦机械地听着。 脑子里浮现出靳崇山的脸。 刚开始那么和蔼可亲笑眯眯的一个人,一副恨不得马上拉她和靳睿去结婚的架势,结果知道她曾当过小偷后,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人啊,是真不能犯大错。 一步错,步步错,生生世世都是错。 燕归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靳睿打来的。 燕归按了接听。 靳睿道:“燕叔叔,你们走了?” “对。” “小夕呢?” “她没事,跟我在一起。” 靳睿沉默一瞬说:“我爷爷上了年纪,年纪大的人接受能力比较慢。给我点时间,给他好好做做思想工作,他会同意的。” 燕归安静不语。 当初林玥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他当时太年轻,信以为真,以为林老爷子会慢慢接受他。 可是他和林玥孩子都生了,还是被拆散了。 他重伤差点死掉,他的宝贝女儿也被扔到山谷里。 燕归看了看靠在肩头黯然神伤的女儿,对手机那端的靳睿说:“小夕还小,感情的事以后再说吧。等案子处理完毕,我给她联系个学校,在京都读书。” 手机里一片沉寂。 过了一分钟之久,靳睿才开口:“对不起,燕叔叔。” 本来他可以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件事,可是爷爷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节奏。 让他措手不及。 燕归道:“是我们不好,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这段时间,你对小夕的照顾和帮助,非常感激。” 靳睿还要说什么。 燕归轻轻挂了电话。 他静静让祁梦靠着。 不知过了多久,祁梦靠在他肩头睡着了,清秀冷倔的小脸仍旧苍白没有血色,放在他腿上的手,指尖冰凉。 他低眸望着她沉睡的模样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那么难过,也不影响她睡觉。 会忘掉的,小孩子忘性大。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身体保持一动不动,让她睡。 上次看她睡觉,她才三周岁。 那么小一点点,肉乎乎的在他怀里睡,可爱得紧。 明明只隔了十四年,却好像隔了三生三世。 睡到黄昏,祁梦才缓缓睁开眼。 看到自己靠在父亲肩上,祁梦缓缓坐起来,懵怔了一下,才清醒,问:“爸,您怎么不叫醒我?” 燕归微微笑道:“昨晚没睡好?” “嗯,您肩膀该酸了,我帮您揉揉。” 她抬起手帮他揉肩膀。 燕归想起十四年前,三岁的她,拿小小的手帮他捏肩膀。 这里捏一下,那里捏一下,捏得很潦草,可是他却很开心。 能找回活的女儿,是他一辈子的幸运。 往后余生,他要好好保护好女儿,不让她不再受一点伤害。 燕归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可以了,你去床上再躺会吧,睡好了,爸爸带你出去转转,散散心。” “好。” 祁梦去了床上。 燕归拿着手机,走到卫生间,拨通林玥的号码。 是十四年前她用的号码。 原本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竟然打通了。 燕归平复了一下情绪,声音镇定而客气地说:“小夕和她师父是被龙虎队的人抓到的,想让小夕免除刑罚,得证明她去年未满十六周岁,需要你帮个忙。” 林玥冷冰冰道:“说。” “你和小夕要去司法鉴定中心做个亲子鉴定,证明小夕是你的女儿林夕,这样她的年龄才能和出生证上的年龄对上。” 林玥冷漠地嗯了一声,“明早九点司法鉴定中心大门口见。” “谢谢。” 他过分的客气把林玥气笑了,“你早这么客气,十九年前我不会搭理你。” “我一直都如此。” 林玥赌气把电话挂了。 后知后觉才发现,只有这个男人能激起她的情绪。 愤怒也好,生气也好,至少有情绪起伏。 其他任何人,都无法让她有情绪起伏。 次日,九点整。 燕归带着祁梦来到司法鉴定中心。 林玥早已在此等候。 天气炎热,保镖帮她打着伞。 明亮的阳光中,她肌肤雪白,身段娉婷地站在鉴定中心庄严的大门口。 她本就漂亮,这些年又瘦得单薄,有种清秀的风情。 家境优渥,不用为生计操心,岁月似乎没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祁梦轻声说:“她真漂亮。” “等会儿叫她妈。” 祁梦不想叫。 父女二人走到林玥面前。 林玥拿眼角冷冷扫了眼燕归,再看向祁梦,脸上浮出温柔的笑容,“小夕,昨晚睡得好吗?” 祁梦嗯一声。 林玥盯着她的眼睛,“眼白怎么有血丝?你哭过?” 祁梦把脸别到一边,“没有。” 林玥朝远处看去,“靳睿呢?他怎么没来?” 祁梦的心像被利刃扎了一刀,痛得直抽抽。 她低声说:“分手了。” 林玥惊讶,“为什么?” 祁梦紧紧抿住唇,脸上浮现出一种清秀的倔强。 打小跟着师父做任务,习以为常,如今那段过去却成了耻辱,每次自己提一下会羞愧难当。 别人提,则是往她心上狠狠捅刀子。 林玥很快明白。 思忖几秒,她拨通一个国际长途手机号,道:“你好,请问是顾华锦顾总吗?我是小夕的妈妈,林氏集团的董事,林玥。我女儿喜欢你儿子,你儿子也喜欢我女儿,咱们抽空见一面,商量商量俩孩子的事。” 第1803章 努力讨好 林玥的声音虽然清雅,却掷地有声,底气十足。 如此理直气壮,单刀直入,倒是让顾华锦意外了一下。 祁梦内向孤冷,自卑,沉默,没想到她妈妈性格强势自信。 顾华锦语气坦荡道:“小夕是个十分优秀的姑娘,我也很喜欢她。她能这么快找到妈妈,我真心替她开心。她和睿睿互相喜欢,我无可厚非,但是喜欢和婚姻是两码事。既然你这么痛快,我也不藏着掖着,身为一个母亲,我很难接受我儿子以后娶一个曾经有过那种经历的姑娘。她应该是被逼的,或者年少无知,我同情但是接受不了。你好不容易找到女儿,心疼女儿,我能理解,我也很心疼那个小姑娘。不过我觉得你想弥补小夕,完全可以换种方式,而不是强行撮合一桩不会有结果的恋情。这桩恋情不只我,我们全家人都无法接受,所以我和你见不见面意义不大。” 她条理清晰,逻辑缜密,面面俱到,无懈可击。 好的坏的,理性的感性的,全让她说完了。 林玥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她。 强行硬掰,倒显得她不讲理了。 林玥用力提了口气说:“我和小夕先去做司法鉴定,回头再聊。” “好,你去忙。”顾华锦彬彬有礼地说完,挂断电话。 林玥冲祁梦投去愧疚的一瞥,想帮女儿一把,没想到靳睿的母亲太强。 祁梦道:“您不用为我出头,我有自知之明。能遇到靳睿,我就已经很知足,到此为止吧。” 林玥想说喜欢就得到,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又觉得自己就是个失败的例子,没有说服性。 三人沉默着,走进司法鉴定中心,取样检测。 祁梦觉得抽血比较准,撸起袖子打算抽血。 燕归却对工作人员说:“拔头发,取口腔黏膜组织也可以检测对吗?” 工作人员应道:“对,可以的。” “那就拔头发,取口腔黏膜组织吧。” 祁梦偏头瞅了父亲一眼。 她和他在法国黎都检测时,就是抽血取样。 如今换了母亲,他却要换种方式。 真痴情啊,母亲那样对他,他却怕母亲抽血会疼。 交费取完样,化验结果最快明天下午能拿到。 燕归对林玥说:“明天我来取结果,到时需要你配合的,请配合小夕。” 林玥听着不舒服,“小夕是我生的,做什么都是我应该的,用不着你说。” 眼见爸爸又要吃亏,祁梦拽拽他的袖子说:“爸,咱们走吧。” “好。” 父女朝门口走去,步伐极快。 林玥望着二人匆匆离去的身影,有些抓狂。 她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个宝贝女儿了,一声“妈”不叫,跟她不亲,话都不想对她多说。 明明跟着她,条件更优越。 等林玥追出去的时候,父女俩已经坐上车走了。 林玥气得秀眉直皱。 司机拉开车门。 林玥坐进去,对司机说:“跟上他们的车。” “好的,阿玥小姐。” 司机发动车子,一路跟到酒店。 燕归和祁梦下了出租车,朝酒店走去。 林玥踩着高跟鞋,跟在他们身后。 父女俩没回头,只听脚步声便知道了,但是都沉默不说话。 上了楼,燕归拿出房卡刷卡开门。 林玥登门入室,走进去,打量房间几眼,面露不悦,质问燕归:“你和小夕都住在这里?” 燕归应了一声,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拧开瓶装纯净水倒进壶里,开始烧水泡茶。 林玥蹙眉,“女儿这么大了,怎么能和你睡一间房?女大避父,你不知道吗?” 燕归按下热水壶开关,沉声说:“昨晚换了套间,两个卧室,她是我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也不行,小夕是大姑娘了,从今天开始,她搬去跟我住。” 祁梦没有情绪地说:“我要我爸。” 扔下四个字,祁梦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林玥抬脚要跟上去,手腕被燕归抓住。 燕归握着她纤瘦的手腕,低眸看她,“孩子心情不好,别强迫她。” 时隔十四年前,再摸她的肌肤,他的心仍然会悸动。 他急忙松开她的手腕。 他松开的同时,林玥也用力甩开他的手,语气强硬地说:“我是她妈妈,我关心我的女儿,有错吗?” “没错。” 林玥被他一句话憋死。 年轻的时候,觉得他这样酷酷的,很有魅力,很吸引她。 如今却觉得气人。 僵持了片刻,燕归又说:“给小夕换回她自己的身份,你就回去吧,小夕我会照顾好。” “我要带小夕出国。” “你带不走。” 林玥手臂抱胸,一副赌气模样,“那我不走了!” 燕归目光幽沉凝视着她。 时隔十四年,她还是像二十出头时那样任性,骄纵,一副大小姐脾气。 他想起在苏黎世,她和她那位白人男朋友在一起时,是安静的,温柔的,宁静的,静得像画中人。 水烧好了。 燕归将茶杯烫了,冲了咖啡,往里加了红茶、奶和白沙糖,泡好,放温,端给她,“咖啡和红茶不是你常喝的牌子,觉得能喝就喝,不喝就倒了。” 林玥接过杯子,递到嘴边抿了一口。 虽然咖啡和茶品质差点,但是奶和糖的配比,和她常喝的味道差不多。 她细长的手指捏紧杯柄,沉默了会儿,微微仰起下巴,看向燕归,“当年小夕出事,我打你电话,你为什么关机?” 燕归道:“我受伤了。” 林玥视线在他身上下打量,心里有些难受,嘴上却硬道:“是受伤了,又不是耳朵聋了,嘴巴哑巴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回去问你爸吧,问问他做了什么。” “我会问,小夕的抚养权我也会争取。” “小夕已经懂事,跟谁她自己会决定。” 林玥美貌的脸冷下来,将咖啡杯咣地一下放到桌上,抬脚朝祁梦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林玥看向祁梦道:“小夕,跟妈妈回家住吧。房子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妈妈换了一套新的别墅,新环境新衣服新车子。你想出国留学,妈妈送你出国留学。不想出国,就在国内读书,妈妈陪读。” 祁梦静静听着,听完默然许久说:“我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么?告诉妈妈,妈妈尽量满足你。”林玥目光殷切。 祁梦唇角很轻地扯动一下,“我想要爸爸妈妈在一起。” 还想要靳睿。 可能吗? 她心酸地想,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第1804章 众星拱月 林玥回眸扫了眼远处的燕归。 时过境迁,隔了十四年,不是什么都能回得去的。 见她犹豫,祁梦道:“对不起,是我自私了,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不能强迫您做不舒服的事,您请回吧。” 林玥再次抓狂。 这父女俩性格当真是一模一样,憋死人不偿命。 可是她能冲燕归发脾气使性子,却不能冲女儿发脾气。 燕归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女儿变成这样,却因为她当年疏忽,被坏人钻了空子。 林玥挫败地走了。 她前脚刚出门,祁梦便出来,对父亲说:“爸,您暗中跟上我妈,送她回家。” 燕归不放心她,“你一个人不安全。” “我没事,我身手不差。入行第一天,我师父就教我怎么逃跑,他说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铭记于心。” 燕归顿了几秒,“好,我快去快回。” 燕归拉开门走出去。 祁梦走到储物柜旁,打开柜门,取出针钱包,将一颗漂亮的琥珀纽扣缝到自己的运动内衣上。 那是从靳睿睡衣上扯下来的纽扣。 脑子里浮现出靳睿俊美清朗的脸,他的智慧,帅气,优雅,绅士,他举手投足间松弛又洒脱的气质,那是她灵魂里缺失的东西。 他光芒万丈地闯进她的世界,从此占据她的心。 怎么努力都忘不掉。 她难受得心如刀割。 她拿起针扎进自己的手指,手指传来尖锐的刺痛,那疼痛减轻了心里的痛。 手指涌出滴滴鲜红的血。 她望着那血珠恍神。 门铃突然响了。 祁梦拽了几张纸迅速将手指上的血擦干净,扔进马桶,冲下去。 她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 见外面站着的是林柠。 她拉开门。 林柠跳进来,扑到她身上,一把抱住她,脆声喊道:“小表妹,姐姐来看你了!” 她往秦陆身上扑习惯了,一时没刹住车,就在她以为要把祁梦扑倒时,祁梦却稳稳抱住了她。 林柠没祁梦高,被她抱得双脚离地。 她惊讶于祁梦的力气,勾着祁梦的脖子,笑吟吟地说:“小表妹,你好厉害!看样子,我不只是咱们家最矮的,还是最弱的。” 祁梦不懂她自黑的幽默,轻轻将她放到地上,转身去给她拿水喝。 林柠望着她细细高高的背影说:“小姑说你心情不好,让我来陪你玩。” 祁梦不语,走到冰箱前拉开,问:“喝什么?” “酸奶。” 祁梦取出一瓶酸奶给她。 林柠觉得这个小表妹好高冷,话少得不像林家人。 她拿着酸奶,抓起她的手,“走,姐姐下午不忙,带你出去转转。” 职业原因,需要维持神秘,祁梦除了和师父做任务会出来,平时过着隐居的生活,别说出来玩了,在太阳下行走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不由分说,林柠拉着她的手,出了房间门。 林柠今天的座驾是一辆粉色劳斯莱斯魅影,娇嫩的车身,华丽璀璨的星空顶,奢华浪漫,满足女人所有的幻想。 坐进车里,祁梦抬头扫了一眼,内心很平静。 再华丽也不如她和师父在野外看到的星空漂亮。 林柠拍了拍柔软舒适的真皮座椅,“小姑让我问问你,喜欢这车吗?喜欢的话,她给你订辆一模一样的,等你满十八周岁了,去考个驾照。” “不用,谢谢她。” 林柠噎住。 觉得这个小表妹性格冷冷的,太不好说话,每句话都是话题终结者。 她好奇,她和靳睿谈恋爱,怎么谈? 东西方文化差异,十岁的年龄差,教育代沟,成长背景也截然不同,共同语言都没有。 林柠端详着祁梦纤长的眉,清冷的凤眼,细长的鼻梁,典型的东方美人,越看越有味道。 她问:“知道你是七手弥勒的人多吗?” 祁梦道:“很少,被抓之前,我和我师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江湖只知七手弥勒,却不知七手弥勒长什么样。” “那就好。” 林柠发动车子,朝公司开过去。 抵达目的地,她抓着祁梦的手,来到公司人员最密集的那一层写字间。 她清清嗓子对大家说:“介绍一下,这位是集团董事林玥的亲生女儿,我小姑家的小表妹,林夕,新鲜出炉的奥运三金冠军!也是集团股东之一,几年之后,她有可能和大家一起共事!来,我们欢迎她!” 祁梦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小小一只,做事还挺霸总。 都不商量,直接下公告。 林柠低声对她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你是我小姑唯一的孩子,她的股份以后都是你的,我没说错。” 众人纷纷鼓掌,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各种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他们围过来和祁梦合影。 还有人拿着祁梦在奥运会上跑步、跳操、射击的照片来找她签字,看样子是真粉,不是拍马屁。 祁梦一改平时的清冷,一一照做。 她想,这才是正常的生活,这是她本该拥有的生活。 这种被夸赞和笑容围绕的生活,让她觉得自己不再阴暗潮湿,骨子里的自卑也一点点被驱散。 离开公司,林柠仍握着她的手,“小表妹,现在心情是不是好点了?” “是,谢谢你。” “越伤心越要出来,躲在酒店里只会更难过。走,姐姐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次林柠带她去了京都体育大学。 现在是暑假,学校都放假了。 但今天是阴天,宽阔硕大的操场有人在打篮球。 高大威猛的体育生,个个长着一张阳光活力的脸,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却青春逼人。 林柠道:“这所学样隶属体育总局,你在奥运会上拿了三金,应该可以特招进入这所大学。文化课要恶补,到时姐姐会帮你找家教,找最贵最好的家教,钱不是问题,只要你开心。” 这话靳睿也说过差不多的。 当时她感动得要死。 可惜,短短几天,就成了明日黄花。 林柠抬起精致的下巴指着篮球场上的体育生,“这些帅哥以后都将成为你的同学,到时你会嫌靳睿年龄大,太老成。” 祁梦暗道,他年龄不大,也不老成,他是最好的。 这帮小男孩跟他比起来,太幼稚。 正说着,一个篮球横空飞过来。 猝不及防,林柠来不及躲闪,吓得哇哇大叫,急忙用双手护住脸,生怕被砸毁容。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来。 林柠拿开手。 见祁梦稳稳接住了那只篮球,脸上的表情仍旧清清冷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林柠夸张地赞道:“小表妹,你好厉害!” 祁梦觉得她太大惊小怪了,接个篮球有什么厉害的? 平时她接的都是师父的匕首和暗器。 暗器细细长长,和绣花针差不多大。 一个高大帅气的体育生跑过来,冲二人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们了!” 林柠嗔道:“小心点吧,差点砸到我,幸好我小表妹厉害,否则我的脸就毁容了,你赔得起吗?” 体育生朝祁梦看过去。 认出来后,他眼里露出闪闪烁烁的光芒,激动地说:“我认识你,你是最近超火的三金奥运冠军,林夕。” 他把手在自己的白t恤上用力擦了擦,朝祁梦伸出一只大大的手,“很高兴认识你,吓到你了,对不起!” 祁梦没和他握手,把球扔给他。 男生接过球,并不觉得尴尬,收回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林夕,我叫祁扬,京都体育大学大一新生,我的专长是游泳。本来也要去参加今年的奥运会,选拔赛时被刷下来了。” 本来祁梦不想搭理他,但是听到他也姓祁,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高大阳光的少年,十八九岁的样子,白t恤运动裤,一米九多的大高个,漆黑寸短的头发,朝气蓬勃。 浑身是汗却不惹人嫌,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她盯着那口白牙恍了下神,想到靳睿的牙齿也这么白。 靳睿笑起来俊美动人。 是她见过这世上最好看的笑容。 祁扬抬手挠挠后脑勺,“能请你们喝杯奶茶吗?就当我赔不是。” 祁梦表情清冷道:“不用。” 林柠却抓着她的手站起来,“去啊,为什么不去?等你文化课补上来,进了这所大学,祁扬同学就是你的学长,以后还要请他多关照呢。你的美好人生才刚开始,别把自己搞得老气横秋,像灭绝师太似的。” 不等祁梦回话,她推着她往前走。 祁扬满脸笑容,迈着长腿追上去。 身后传来其他男生的口哨声和起哄声。 祁扬回头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瞎起哄,会吓到人家姑娘。 他带着林柠和祁梦来到学校附近的咖啡馆。 林柠点了杯咖啡,祁梦点了杯薄荷柠檬茶,加少量冰。 上次在黎都,靳睿给她点的就是这个。 祁扬又要了很多甜点,其中有法式慕斯、千层酥等。 祁梦盯着精致的法式慕斯、拿破仑、千层酥和烤米布丁,上次在黎都和靳睿吃的也是这个。 她拿起一块尝了尝,味道比和靳睿在黎都吃的差太多了。 应该不是东西的原因,是一起吃的人换了。 她想,此生恐怕再也吃不到那种口味的甜点了。 林柠拿起手机,对准祁梦和祁扬“咔嚓”一声。 二人面对面坐着,中间放着甜点,活像来咖啡约会的小情侣。 林柠将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字:和小表妹来体大看球,漂亮的小表妹老抢手了,一来就被体大男生约。帅男美女,青春逼人! 刚发完没过两分钟,祁梦的手机响了。 是靳睿打来的。 那两个字,让祁梦魂牵梦萦,也让她心如刀绞。 想到靳崇山的话,祁梦轻轻摁断电话。 祁扬将手机伸过来,“林夕,可以加个微信吗?真的很高兴认识你,我到现在还特别激动!” 祁梦刚要说不可以,手机被林柠拿过去,“加啊,为什么不加?多个朋友多种人生,年轻轻轻,不必固步自封。” 她调出二维码,让祁扬扫了。 见祁梦不高兴,她趴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刚开始喜欢顾逸风,被他迷得寝食难安,魂不守舍。后来阿陆追我,我发现阿陆才是我的天菜,如今我和阿陆结婚了。所以,不是第一眼喜欢谁,就要和谁过一生,或许第二眼看到的那个人,才是你的真命天子。” 第1805章 更配美玉 祁梦抬起眼帘看向祁扬。 平心而论,青春逼人的体育生,阳光帅气,肌肉,长腿,很招小姑娘喜欢。 可是祁梦无论看第二眼第三眼第四眼,心里都波澜不动,平得像无风的湖。 她记得那次在苏星妍女儿的喜宴上,初见靳睿,自己仿佛中了迷魂香,双脚都不听使唤了,失神地朝他走过去。 完全忘记自己有任务在身,那种情况下分神,是十分危险的。 见祁梦一直盯着自己看,祁扬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略有些害羞地说:“早知道今天会碰到你,我就不打篮球了,一身臭汗,衣服也没换。” 祁梦心情仍旧平静如水。 林柠扑哧笑出声,“好纯的男孩子。” 祁扬急忙解释:“我很成熟的,不是男孩,是青年。” 林柠笑声更大,这个嫩嫩的小狼狗,不禁逗。 她站起来对祁梦说:“小表妹,你和祁扬好好聊聊。你们俩年纪差不多大,应该有共同语言,姐姐去趟卫生间。” 祁梦点一下头。 林柠拿着手机,朝卫生间走去。 祁扬放在腿上的手指,指尖微微颤抖。 他找话题问:“林夕,你有什么爱好?” 祁梦想了想,自己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平时跟着师父练功,研究密码锁,保险柜,破坏监控,制造迷香,防身暗器等。 这些都是师父让做什么,她便做什么,算不上爱好。 祁扬见她不说话,换了种提问方式:“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祁梦道:“陪我爸。” 祁扬一怔,“喔,你很孝顺。” “嗯。” 祁扬觉得祁梦不像年轻女孩子,话少得可怜,爱好也少得可怜。 但是她长得很有味道,漂亮的丹凤眼,下睫毛浓得像画了眼线,眼尾微微上挑,禁欲又勾人,又不似桃花眼那么招摇。 配上她清清冷冷的气质,很是迷人。 年轻的男孩子很容易被对方的外貌和光环迷惑。 祁扬怦然心动。 心跳得飞快,他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视线下移,挪到她的下巴上,说:“你在奥运会一举拿了三金,应该很快就会有大学招生办联系你。如果没有,你可以直接去心仪的学校报名,到时会有综合考核、初次审核以及专业调剂填报。有不明白的,你可以打电话问我。” 祁梦客气道:“谢谢你。” “综合考核包括面试考核、综合素质测试、文化考试和运动成绩。你破了女子八百米赛跑世界纪录,应该没问题。” 祁梦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对上大学也不感兴趣。 只是想拿个学历,证明自己不是文盲。 她觉得和这个男生坐在一起太无聊了。 和靳睿在一起时,做的其实是差不多的事情,可是她甘之如饴,心花怒放。 祁梦扭头看了看,没看到林柠。 她站起来说:“我去看看我表姐。” “去吧。” 祁梦拿起包和手机,朝卫生间走去,经过吧台时,把账结了。 来到卫生间,并没看到林柠。 打电话才知,她去车上等着了。 祁梦也离开餐厅,给祁扬发了条信息:跟我表姐走了。 祁扬回道:有不明白的问我,期待在同一所大学相见。 祁梦回了个“嗯”字。 她的神秘和高冷,让祁扬越发上头,她既有年轻女孩的青春美貌,又有成熟御姐才会有的高冷和什么都不在乎。 这样的女孩子是他从前没见过的。 他觉得新鲜又神秘。 祁梦上了林柠的车。 林柠手搭到她的肩上,勾着她的脖子,笑嘻嘻地问:“小表妹,你和那个体育生聊得开心吗?” 祁梦没什么表情道:“谈不上开心。” “你们以后有可能成为同学,成不了同学当朋友也好,你朋友太少了。” “不需要。” 林柠:“……” 今天被她噎了好几次了。 她觉得像她这种噎死人不偿命的性格,靳睿还能跨国追过来,大抵是真的很喜欢了。 可惜了。 小姑林玥打电话告诉过她,靳睿家人没一个同意的。 林柠发动车子。 途经玩偶店,林柠停下车,对祁梦说:“等姐姐几分钟,马上出来。” 祁梦点点头。 七八分钟后,林柠怀里抱着两个巨大的玩偶走出来,一个是嫩嫩的淡粉色,一个是清新的奶绿色。 她身形娇小,被玩偶挡得快看不到了。 祁梦推开车门,快步朝她走过去,帮她抱着。 林柠笑吟吟地对她说:“送给你的。你打小跟你师父一起长大,你师父是纯爷们,应该不会给你买这些东西,但是女孩子都会喜欢。” 祁梦抿了抿唇道:“谢谢你。” 她其实不喜欢这种东西,也不喜欢花花草草,不喜欢美食,不喜欢逛街,不喜欢旅游。 从小到大,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唯一能让她喜欢上的就是靳睿。 可是喜欢有什么用? 好想他。 祁梦的心像被猫咬了一口,有种焦渴的痛。 二人上车。 林柠开车将祁梦送回酒店。 下了车,祁梦一手抱一个巨大的玩偶,和林柠朝酒店大门走去。 没走几步,祁梦脚步忽然停下了。 林柠视力没她好,问:“小表妹,你怎么不走了?” 祁梦像没听到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细长的手臂用力箍着怀中的大玩偶。 她紧咬着唇,心脏又痛又快地跳着。 搞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她? 把靳睿送到她面前,让她喜欢上,又很快让她失去。 这比从来没得到,更让人痛苦。 林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酒店大门口立着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 一身浅色休闲装的靳睿,在酒店背景下长身玉立,风华绝代,像童话书中骑着白马翩翩而来的王子。 林柠抬手拍了下脑门,“糟了!本来发个朋友圈想气气靳睿的,让他们知道,我的小表妹是万人迷,他不要,有的是人抢,没想到弄巧成拙把他给招来了。” 祁梦没注意听。 眼睛里只有靳睿。 来来往往的人,她一个都看不到。 靳睿迈开长腿,朝二人走过来。 走到祁梦面前,他扫一眼她怀中抱着的巨大玩偶,问道:“他送的?” 祁梦刚要摇头。 林柠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林柠说:“对,是那个体大帅哥送的。他青春年少,活力四射,还不到二十岁,和小夕无论年龄还是爱好都是绝配。本来不知道给小夕报哪所学校,现在决定了,就报京都体育大学。如果他们不收,我就给他们学校捐图书馆,捐教学楼,直到把小夕送进去为止。” 靳睿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一丝无奈和宽容。 他将祁梦抱着的两个玩偶接过来,塞给林柠。 他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锦袋,打开。 取出一块种水色兼具的老坑玻璃种紫色翡翠。 他微微倾身,将翡翠戴到祁梦的脖子上,垂眸对她说:“相比随处可见的玩偶娃娃,你更适合这种漂亮的宝石。” 祁梦垂下眼帘望着脖颈间的紫罗兰翡翠。 被它的美惊住。 那是一颗弧度优美的椭圆美玉,用白金和钻石镶嵌,镶得并不复杂,但是绝美,美得轻灵雅致,水光流转,有一种出尘的风雅,优美脱俗,漂亮非凡。 长这么大,她头一次收到这么漂亮的礼物。 第1806章 大为惋惜 林柠觉得靳睿追女孩子挺有一套。 这是把祁扬比喻成随处可见的玩偶娃娃,把他自己比喻成名贵的翡翠,高下立见。 红翡绿翠紫为贵,漂亮的紫罗兰翡翠贵气逼人。 紫罗兰十春九粗,能达到这种种水的,价值不菲。 林柠把玩偶放到地上,拿起手机对准二人“咔嚓”一声,接着将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字:漂亮的小表妹魅力无穷,混血美男子当街送美玉求爱,好浪漫! 她朋友圈好友有顾华锦和靳帅,有顾峥嵘,但是没有靳崇山。 不过有顾傲霆足够了。 顾傲霆一旦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靳崇山耳朵里。 发完朋友圈,林柠朝靳睿晃了晃手机,“你的亲人应该很快就能看到。让他们知道,不是我小表妹不要脸对你死缠烂打,是你对我小表妹紧追不舍。你家亲戚觉得我小表妹配不上你,我还觉得你配不上我小表妹呢。我表妹长得漂亮,三金冠军,普通人会的,她都会,普通人不会的,她也会。比你小了足足十岁,你都读小学了,她还是个胎盘,还要什么自行车?犯过错怎么了?谁没犯过错?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 靳睿朝她略一颔首,“谢谢。” 林柠一愣,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突然发现这男人好有心机。 她想气他,替小表妹出出气,反倒被他利用。 她这么鬼灵精怪的人,心眼子比藕还多,居然也成了他paly的一环。 林柠暗骂一声心机美男! 她捡起地上的玩偶,对祁梦说:“你们俩聊吧,我上楼让酒店客服清洗一下玩偶。” 祁梦道:“好。” 等她走远了,祁梦问靳睿:“你爷爷呢?” “一早去傲霆爷爷家拜访他了。”他抬腕看看表说:“这会儿该回来了。” 祁梦点点头,“你去陪他吧。” “他随时都有时间陪,还可以接到加州陪,你却不是。” 祁梦望着他深棕色的眼睛。 那是片温柔而深邃的星海,她觉得脑子晕晕乎乎,仿佛要溺死在这片温柔星空里。 掌心突然一热,手被靳睿的手握住。 她恍惚地望着他,“你……” “上车,带你去吃饭,只喝柠檬茶吃甜点,吃不饱。” “不用了。” “林柠说得对,是我对你紧追不舍。如果有人给你打电话,你把林柠的话原话复述给他们听。” 祁梦想答应着,脑子里骤然浮现出父亲说的话。 心不狠手不辣,生意做不到他们家那么大。 她无所谓,本就是孤草一枚,捡回来的命,被人骂几句打几下也能忍,可是如今有了父亲和母亲。 母亲那种大小姐出身的美娇娘,恐怕受不了靳家的难听话和羞辱。 祁梦轻声说:“你走吧,对不起,我不该喜欢你。” 靳睿沉默,深呼吸一声,“我爷爷对你不了解,猛然知道你的过去,很难接受。人接受一种新事物,需要过程,我相信,时间久了,他们会慢慢接受你。”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我爸和我妈就是最好的例子。” 靳睿拍拍她纤秀的肩膀,“你太悲观了。” “是你太乐观了。” 她将脖颈上的紫罗兰翡翠摘下来,放到他掌心里,“这东西很贵重,你回头送给适合的人吧。” “它只适合你。”靳睿又给她戴上,“别摘了,别人都配不上它。” 祁梦想找件贵点的东西作为回礼。 可是她的贵重东西都在她和师父的家里,没带在身上。 手指在裤子上无意识地抓了抓,她说:“我会回礼。” 靳睿被她逗笑了。 平时看着挺精明的姑娘,又冷静又冷酷,每次一到他面前就变得傻乎乎的。 他缺她那点回礼吗? 他摸摸她的头,“我不要东西。” “那你要什么?” “等你大学毕业,我会来取。” 祁梦怔了一下,“你是想要我吗?” “是。” 祁梦的脸唰地一热,想说什么,喉咙烫烫的,说不出话来,心跳得像缺氧的鱼,剧烈扑腾。 靳睿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从兜中取出手机扫了眼,是靳崇山打来的。 靳睿摁断电话。 接着保镖又打过来。 靳睿接通。 保镖说:“睿少爷,老爷子脖子落枕了,疼得受不了,他让您快过来,送他去医院。” 靳睿道:“你们开车先送他去,我随后就到。” “老爷子就在你们身后,你快过来,一起吧,老爷子心情也不太好。” 靳睿回眸。 果然看到远处停着一辆老式红旗车。 那是靳氏集团驻京办的车,平时用于爷爷来京时的座驾。 靳睿对祁梦说:“你先上楼,我送我爷爷去医院,回来再找你。” 祁梦轻轻抿抿唇说:“不用送医院,我可以治。” “你会?” “之前跟着师父训练,经常会肌肉拉伤,师父教过我。很容易的,几秒钟就好。” “好,你跟我一起过去。” 祁梦刚要抬脚朝前走。 靳睿忽然停下脚步,手朝她的胸口伸过来。 祁梦想歪了,以为国外长大的人都很开放,这是要摸她的隐秘部位。 她垂在裤子旁的手微微一紧。 靳睿却抓起那块紫罗兰翡翠,塞到她的领口里,说:“省得老爷子看到多心,他心眼比筛子还多。” 祁梦暗暗松了口气,点点头,颈后的位置紧张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二人来到那辆手工打造采用全防弹结构的老牌红旗轿车前。 司机拉开车门。 靳崇山正捂着脖子一脸痛苦地坐在后车座上。 靳睿道:“无缘无故的,您怎么能落枕?” 靳崇山眼神躲闪,“我和傲霆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回来路上在车上睡着了,一不小心睡落枕了。” 靳睿猜,他应该是翘着脖子偷看他和祁梦,不小心扭到了。 操心人,操心命。 靳睿伸手将祁梦揽过来,“小夕能治落枕,让她来吧,几秒钟就好,省得去医院了。” 靳崇山瞄了瞄祁梦,百般不情愿,可是脖子又疼得实在厉害。 上了年纪,脖颈僵硬,脖颈扭筋都比年轻时疼得重,疼得他浑身直冒冷汗,一刻也不想忍。 祁梦探身,坐进去,在靳崇山的脖颈上摸了摸。 她一手掰住他的头,另一手扳着他的肩膀。 她问道:“靳爷爷,您中午吃了什么菜?” 靳崇山觉得没上过学的小孩就是浅薄,理解能力也差得离谱,他脖子扭到了,她问他中午吃什么菜做什么? 牛头不对马嘴。 但是她问了,他还是礼貌而疏离地答:“傲霆吃素,让我也吃素,都是些寻常的菜,有……” 话未说完,忽听“咔嚓”一声脆响。 尖锐的剧痛传来,靳崇山觉得自己的脖子断掉了! 那疼痛直通天灵盖! 疼得他灵魂都颤抖,整个人险些晕过去! 祁梦下车,道:“好了,您转转脖子试试。” 靳崇山起初不敢动,缓了会儿,才慢慢扭动脖子。 原本僵硬巨疼的脖子果然能扭动了,轻松自如,怎么动都不疼了。 祁梦说:“上了岁数,骨质疏松,不只会扭到筋,还容易伤到颈椎,已经给您接上了。” 靳崇山不由得重新打量她。 觉得这小孩虽然没上过学,但是有两把刷子,可是偷东西真的超出他的接受能力。 他下意识地摸摸右边裤兜,里面装着他给太太买的帝王绿翡翠大蛋面戒指,值老鼻子钱了,别被她顺走。 祁梦很敏感,注意到了。 自尊心被狠狠挫伤。 她没有情绪地冲靳睿说:“我回酒店了。” 不等他回话,她转身就走。 靳睿抬脚要去追她,却发现自己掌心多了样东西,正是他刚才送她的紫罗兰翡翠。 他大步追上去,喊道:“林夕!” 祁梦抬脚就跑,眨眼间就跑进了酒店大门。 那速度快得仿佛流星划过天际。 靳崇山趴在车窗上看得目瞪口呆。 现场看比在电视里看更震撼! 他头一次见跑得这么快的女孩子。 那腿还是腿吗? 那是风火轮吧。 他暗暗惋惜:可惜了,这么好的基因。 如果靳睿娶她,以后肯定能生个飞毛腿,长大后送去参加奥运会,可以拿金牌拿到手软,为国家争光,到时靳氏集团也能跟着沾点光。 可惜了,可惜了! 他拿起手机,戴上老花镜,悄悄给顾华锦发信息:华锦,林夕那丫头,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第1807章 吓得痴呆 顾华锦只回了一句话:爸,我懂您的心思,我也喜欢那个小姑娘,能理解,同情,但是很难接受。 靳崇山平时十分尊重这位高智商儿媳,见她都这么说了,不好再多嘴。 毕竟靳睿是她生的,也是她培养的。 他不想惹她不开心。 靳崇山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真神,脖子是一点都不疼了,脖子上的老筋仿佛也变得柔软了。 他抬手打了下自己的右手。 气自己好歹是堂堂一公司老董,怎么就做出了那么小家子气的动作? 靳睿追进酒店,早已不见祁梦的人影。 他打她电话,没人接。 他又拨通林柠的号码,问出酒店房间号。 乘电梯上楼,林柠出来接他。 靳睿把紫罗兰色翡翠交给她,让她转交给祁梦。 林柠摩挲着手中晶莹剔透水般柔滑的翡翠道:“小夕几岁被绑架,扔到山谷里差点摔死,她爸也吃过大亏。吃过生死之亏的人,在这方面都会变得慎之又慎,生怕再次吃亏。你如果真喜欢小夕,就回去好好做做你家人的思想工作,给足她安全感。” “放心,我会。” “回去吧,小夕读大学的事,我和我小姑会安排。你全家人都反对,小夕跟你去加州,也不现实。” “谢谢你,嫂子。” 林柠嗔道:“那是我自己的亲表妹,用不着你客气。” “体大男生……” 原来是谢这个。 林柠暗暗骂道,心机美男,每句话每个字都藏着心机。 靳睿从兜中又掏出一个锦袋,递给林柠,“这块翡翠是送给嫂子的。我没法在京都长驻,小夕就拜托嫂子多照顾。那个体大男生,嫂子知道该怎么做吧?” 林柠又骂了一声心机美男。 她拆开锦袋,里面是一块木那场口甜阳绿色的玻璃种翡翠葫芦。 清新俏皮的甜阳绿色如一汪清泉在里面流动,水头透明清澈,温润细腻,满色,种好起胶起刚。 这颜色太甜太美了! 葫芦寓意也好,葫芦,福禄。 饶是打小见过无数贵重宝石的林柠,也禁不住赞道:“漂亮!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稀罕宝贝?现在市面上已经很少见这么好的料子了。” 靳睿道:“我外公年轻时存的料子。” “难怪。”林柠晃了晃手中的翡翠葫芦,“东西我先保存着,至于你,还在考验期。考验不合格,东西原样退回。” 靳睿嘴上答应着,心里暗道,难怪秦陆给她取绰号“小黄鼠狼”。 果然鬼精鬼精的。 辞别靳睿,林柠返回房间。 祁梦正站在窗前,盯着楼下的老牌红旗轿车。 林柠悄悄走到她身后,把紫罗兰翡翠吊坠戴到她的脖子上道:“靳睿亲自送来的,你先戴着。回头如果真走不到一起,再还回去也不迟。” 祁梦手指轻抚吊坠,沉默不语。 林柠从身后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祁梦觉得被她这样抱着好肉麻,但是很喜欢。 香香软软的拥抱,是姐姐的怀抱。 林柠说:“吃过饭带你去见你外公。” 祁梦一顿,随即非常抗拒道:“不见!” “傻了吧,干嘛不见?他毁了你的人生,总得讨点利息。恨他打他不理他,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但是你可以要钱要东西。” 祁梦眼底愠怒尽显,“我不要他的钱!” “干嘛不要?等你足够有钱了,谁还介意你的过去?那些白手起家的富豪,哪个不是双手沾满血腥,踩着无数人的尸骨上位?听姐姐的话,跟谁过不去,都别跟钱过不去。” 祁梦拗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下来。 当天,傍晚。 林柠牵着祁梦的手,堂而皇之地走进林老爷子的家。 林柠老爷子自打上次被燕归拿绳子吊了一次,回来就卧床不起,从此得了疑心病。 睡觉时,门口得留俩人站岗,窗边也得安排俩人杵着,生怕燕归半夜再来把他弄走,吊起来。 林柠牵着祁梦的手,走到老爷子床前,喊了一声“爷爷”,脆声说:“看我把谁给您带来了?” 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皮。 卧室窗帘拉着,光线有些暗。 隐约可见林柠身边站着个高挑的少女。 少女长着一张秀丽的面孔,纤长的眉,上挑的丹凤眼,细细高高的鼻梁,紧致的皮骨,眼神很不好惹。 这面孔跟燕归年轻的模样,简直有六七分像。 老爷子心脏一紧,差点呼吸不上来。 他慌忙闭上眼睛,想翻身,奈何岁数大了,身子骨迟钝,翻不利索,只好直愣愣地装傻。 林柠弯下腰,去扒他的眼皮,“别装了,爷爷,我都看见你睁眼了。这是您的外孙女,小夕,林夕,我小姑的亲生女儿,早该带她来看您的。” 老爷子死活不肯睁眼,吓得大气不敢出。 生怕燕归躲在窗外,突然闯进来,再把他劫走。 保镖走过来,对林柠说:“小小姐,老爷子前几天晚上出了点事,被吓坏了,回来就卧床不起,神智昏迷。昨天你小姑来,问他话,他连她都不认识了。家庭医生过来瞧过,说有可能是老年痴呆,打算等老爷子身体稍微好点,送他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林柠头一次听说,老年痴呆是被吓出来的。 刚才老爷子分明睁开了眼睛,如果真痴呆,应该听不懂她的话。 林柠眼珠微微一转,对祁梦说:“走,姐姐带你去我爷爷的地下室,那里藏着好多宝贝。既然他老年痴呆了,那些东西他也用不上了,咱俩分了去,给我哥留一点点就好。” 老爷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孙子林拓胳膊肘往外拐,这个孙女也没个孙女样,伙同外人,来刮分自己的财宝! 偏偏他要装傻,不敢睁眼阻止。 林柠见他一直装傻,索性带着祁梦来到地下室。 林老爷子的地下室有两层,第一层和正常的地下室差不多,有采光井,有客厅和储物间,储物间存了很多酒和藏品。 第二层做得比较隐秘,设有暗门。 林柠找到暗门,却不知密码。 她问祁梦:“小夕,听说你擅长开密码锁,这锁你能打开吗?” 祁梦摇摇头,“能,但我不会开,犯法。” “开自己亲外公的门不算偷。” 祁梦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老头子可没拿她当亲外孙女,否则不会借别人的手,弄死她。 祁梦盯着密码锁研究了几秒钟,看清牌子,脑子里想老爷子的生日,儿女的生日,回头又看了看室内的摆设,接着拿起林柠的手,在密码锁上左按右按。 按了数下,只听密码锁发出滴的一声响,门锁开了。 林柠举臂欢呼:“小夕,你好厉害!这锁我偷偷开过无数次,没一次能打开的!” 第1808章 动了杀心 祁梦道:“是你厉害,锁是你开的。” 林柠眼珠一转,“明白,锁是我开的,我要进去偷我爷爷的宝贝。” 祁梦知道,她故意这么说,是想弱化“偷”这个概念,把自己也变成偷东西的贼,来打消她心里的结。 这细腻而复杂的心思,把祁梦感动到了。 她戒备极强上着锁的心门,被林柠一点点打开。 她微微张嘴喊道:“姐。”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喊林柠姐。 林柠一怔,随即惊喜,重重应了一声,“这声姐喊得真好听!” 祁梦抿了抿唇。 她喜欢这个姐姐,古灵精怪,善良又可爱,思维方式和她截然不同,是另一种人生。 林柠推开暗门,拉着祁梦的手走进去。 看守的保镖知道进人了,但是是林家小公主林柠,也没人敢进来阻止。 林柠带着祁梦走到保险柜前,说:“我爷爷重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你说密码,我打开。都偷到大动脉了,我不信他老人家还能继续躺着装傻。” 这保险柜设的是双重密码。 祁梦扭头看四周。 见后墙上挂了个钟表,钟已经坏了,指针和秒针都停止不动。 上了年纪的人记性很差。 老爷子那么多疑,密码肯定常换,记不清密码怎么办? 大多数人都喜欢在密室留个提醒的。 祁梦拿起林柠的手,在保险柜上,左输右输,输的是钟表上的是日期和时间,再搭上老爷子的出生年份。 数字轮流变换,很快便将保险柜打开了。 林柠一把抱住她,又蹦又跳,欢呼道:“你好厉害!这么难开的保险柜,你都能打开!偷东西原来这么好玩!” 祁梦没有情绪道:“一点都不好玩,每次都很危险。” 受伤是常有的事。 所以师父一年只接三单,接多了,危险多。 林柠脸上的笑凝固。 她抱抱祁梦,“我的小表妹受罪了。” 祁梦已经习惯了,打小就在刀尖上行走的人,不觉得刀尖苦,以为别人也是差不多的生活。 林柠手往保险柜里伸。 硕大的保险柜里密密麻麻放了好多东西,各种各样的木盒叠在一起。 林柠摸到最上面的一个木盒,木盒是名贵的防腐实木做的。 打开一看。 好家伙! 里面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漂亮而奇异的光芒。 林柠惊呼道:“这玩意儿值老多钱了!我爷爷那个守财奴,太不仗义,有这么好的东西,留着自己偷偷玩,也不送给我们玩!” 她把夜明珠塞到祁梦手里。 又朝保险柜里伸手。 祁梦听到外面有动静,猛然转身,同时对林柠说:“有人来了,脚步声很重,听脚步声不是保镖,而是上了岁数的人。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你外公,拄着拐杖,拐杖上面应该绑了隔音垫。” 林柠再次惊讶,“我怎么一点都听不到?” “打小就要练,才能听出来。” “你真的好厉害,和我老公一样厉害!” 祁梦垂下眼睫,暗暗想,这大概就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吧,动不动就把老公挂到嘴上。 她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变成这副样子了。 过了几分钟后,门从外面打开。 林老爷子拄着拐杖喘着粗气走进来,气呼呼地对林柠说:“臭丫头,我还没死呢,你就要反了是吧?偷什么不好,来偷我的保险柜!” 林柠举举手中的宝盒,“我不是偷,我是光明正大地拿。孙女外孙女拿爷爷的东西不犯法,你报警都没用。” 她将盒子塞到祁梦手里,走到林老爷子面前,“咦”了一声,“爷爷,您不是吓得卧床不起,神智昏迷吗?怎么起来了?也不昏迷了?没想到我还会治病啊。” 老爷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他拿眼斜斜祁梦的后脑勺,满眼厌恶。 他抓起林柠的手臂,说:“你跟我出来,爷爷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非要出去说?” “这里有外人不方便。” 林柠替祁梦打抱不平,“小夕可不是外人,她是我的亲表妹,是你的亲外孙女!” 老爷子暗道,一个野种,算哪门子的亲外孙女? 他拉着林柠的胳膊,不耐烦地催:“出去,先出去。” 二人来到门外,又往远处走了一些距离。 林老爷子这才住下脚步,俯身,耳朵凑到林柠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很小声地说:“小柠,你是不是傻?燕归差点把我弄死,这个小女孩一看也不是什么善茬。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东西,为什么要便宜他们父女?给也是给你和你哥,你别傻。” 祁梦在暗室内听到了,唇角微微抽了抽。 她不该来的,自取其辱。 林柠抬手打了老爷子的手背一下,嗔道:“老头子,我劝你清醒点吧。事情都过去一二十年了,小夕也长这么大了,你但凡识相点,就对她好一些,想办法弥补她,否则我小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个不肖女,不原谅我也罢,反正爷爷有你和你哥。” “你以后对我怎么样,就对小夕怎么样,否则我也不理你,就这么说定了。” 林柠转身就朝暗室内走去。 林老爷子急忙拄着拐杖去追。 等他追进暗室的时候,林柠已经从保险柜里抱出很多盒子。 她冲林老爷子一扬下巴,“老头子,这些东西都是我偷的,你要算账就找我算,要报警就让来抓我,走了!” 她抱着盒子就朝外面走去。 林老爷子快要气死了。 他大声呼喊外面的保镖:“来人!拦住她,快拦住小柠!” 保镖闻声纷纷从外面冲进来! 祁梦从兜里掏出个小瓶,低声对林柠说:“停止呼吸。” “好嘞!” 祁梦拧开瓶塞,往保镖方向轻轻一撒,没过半秒钟,所有保镖意识开始涣散,犹如喝醉了酒,纷纷倒下。 老爷子也摇摇晃晃,直翻白眼。 林柠想去扶她,但是腾不出手。 祁梦察觉到了,迅速闪到老爷子面前,扶住他,将他平放到地板上。 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 祁梦垂下眼帘,漂亮的丹凤眼眼神阴凉,盯着林老爷子沧桑老皱的脸。 听父亲说,十四年前,是他暗示厉爵带人绑架她,把她扔到极偏远的一个山谷里,要摔死她。 她带针了,抹有特殊药物的针。 那药诡异而剧毒。 只要一针下去,老头子会呼吸不上来,会憋闷,脏腑会慢慢枯竭,一个月内将痛苦而死,痛得吃止痛药都不管用。 这种情况,林柠也不会报警。 她当年被扔到山谷里,摔到了头,记不清从前的事了,可是却记得那两年浑身是伤的痛。 死一样的日子,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些后遗症将会影响她的人生,她的婚恋,她的未来。 祁梦手指伸到裤兜,要去摸装针的小瓶。 摸到冰凉的小瓶,胸口传来紫罗兰翡翠滑腻润润的触感,提醒她,不要再犯罪,不要再犯罪,再犯罪,对不起靳睿对她的喜欢和期望。 祁梦隔着衣服摸着那块紫翡,朝林柠走过去。 林柠巴掌大的小脸上是惊恐的表情。 祁梦面无表情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直到出了门,坐进车里,林柠才出声:“吓死我了,刚才我以为你要杀了我爷爷。” 祁梦嗯一声,“我恨他。” “别杀他,留活口,让他好好弥补你。” 祁梦冷冰冰道:“不需要。” 她从来没杀过人。 但那一刻,她真的很想杀了林老头,替自己报仇,替父亲报仇。 林柠脸上是错愕的表情,手伸过去,慢慢抱住她,头埋到她颈窝里柔声说:“小表妹,你还有我,有你爸妈,有师父,有靳睿。靳睿送给我一个很贵的翡翠葫芦,让我帮忙防着祁扬,让我好好照顾你。看,他多在意你。以后不要再动杀心了,给靳睿点时间,他会处理好家人。加州十八周岁就可以结婚,你要好好的,等他来娶你,知道吗?” 祁梦盯着林柠的发丝,“你怕我吗?” “怕,但我爱你,我们都爱你,靳睿也爱你。” 第1809章 知道真相 祁梦觉得自己比从前变了很多。 她以前是个冷情寡淡的人,最讨厌别人碰她,除了师父,任何人碰她一下,她都会难受得想揍人。 如今她喜欢上了被林柠抱,更喜欢被靳睿抱。 靳睿抱她,她会紧张,会心如鹿撞,会有生理冲动,而林柠抱她,她觉得安宁,温柔,恬静,放松。 她喜欢这个娇俏热情的小表姐。 等林柠松开自己,祁梦从兜中摸出手机。 拨通母亲林玥的手机号,她面无表情地说:“你爸神智昏迷,已经被我和我表姐治好了,你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快过来找他问吧,我们等你。” 难得女儿主动给自己打一次电话,林玥忙不迭道:“我马上过去,你们不要走。” 祁梦淡嗯一声,挂断电话。 林柠朝祁梦竖起大拇指,“小丫头,挺聪明啊,知道趁热打铁,借力使力。这心眼和我有一拼,不过你为什么没被心眼子压矮?” 祁梦点点头。 她只是想让母亲知道真相,想让她不再恨父亲。 她讨厌母亲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伤害父亲。 二十分钟后。 林玥坐着车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祁梦推门下车,绷着一张清秀小脸说:“我跟你一起进去,如果他再装傻,我给他一针,送他归西。” 林玥神色微微一顿,心情有些复杂。 这孩子有点野蛮,再怎么着,老爷子是她的亲外公。 林柠也下了车,跟她们一起。 三人走进客厅。 林老爷子中的迷香粉药劲儿已经散了,这会儿被人抬到客厅的长沙发上躺着。 老爷子气得直哼哼,保险柜里最值钱的珠宝文玩被林柠和祁梦抢走了。 本来打算把几样最贵重的传给林拓的。 林柠拿就罢了,祁梦那个野丫头凭什么也来分一杯羹? 见林柠等人又回来了,老爷子立马把眼睛闭上,继续装昏迷。 林玥扫了他一眼,把客厅的佣人和保镖支开。 走到他面前,林玥问道:“爸,你当年到底对燕归做了什么?他为什么受重伤?小夕被绑架,是不是另有其人?” 老爷子此刻只想死。 三个女人一台戏。 刚才被林柠和祁梦差点气死,如今又来一个。 见他装昏卖傻不说话,林玥蹲下去,晃他胳膊,“别装了,事到如今,你还能装得下去吗?” 老爷子睁开眼皮,缓缓开口:“燕归把我吊到楼下,差点勒死我,吓得我好几天卧床不起,噩梦缠身。我已经受到惩罚了,就这么一条老命,你想拿,就拿走吧。弄死我,你们好早点分家产!” 林玥皱眉,“别转移话题,你怎么对燕归了?小夕被绑架,有你的份吗?” 老爷子抬起浑浊的老眼,看看林柠,再看看祁梦,不想说。 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祁梦走到他面前,拽着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拎起来,警告道:“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话,否则别怪我也吊你一次。” 老爷子瞪了她一眼,暗骂,野丫头也敢放肆! 下一秒,祁梦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拎到窗台上,作势要往下推,吓唬他。 老爷子双手死死抓住窗框,气得肚子一鼓一鼓的。 被燕归欺负就罢了,连小的也敢欺负她。 当年怎么不摔死她! 林玥跟过来,故意诈他:“爸,大家都知道了,我来找你只是确认一下。” 见无法再隐瞒,也无法再装傻,老爷子索性破罐子破摔,“是,我派杀手追杀燕归,暗示厉爵绑架小夕。你杀了我吧,杀了生你养你的老爹!” 林玥头嗡地一下子! 十四年前小夕被绑架,老爷子和厉爵比她还着急,忙前忙后,又是送赎金,又是带人帮忙找孩子。 当时她哭得死去活来,尸骨和坟墓都是老爷子和厉爵一手操办的。 老爷子对她说,绑架小夕的是燕归的仇人。 当时燕归玩消失,她疯狂地打他电话,一直打不通。 派人去他家里找他,他无影无踪。 她因此恨了燕归整整十四年,恨他不负责任,恨他玩失踪,恨她不管她们母女俩。 没想到恨错了人。 她一把抓住老爷子的衣领,咬着牙根怒道:“小夕是你的亲外孙女,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当年她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气愤至极,她美貌的脸表情扭曲,白皙的手上青筋隆起。 怒气在她每个毛孔里横冲直撞。 林老爷子垂着眼皮说:“要怪就怪她有个不听话的妈,有个来历不明的爸。” 林玥声音凄厉:“小孩子是小孩子!大人是大人!你为什么对一个小孩子下手?没想到你是这么狠毒的人!太狠毒了!你太狠毒了!” 她拳头一拳一拳地捶到他身上…… 祁梦想替她揍林老头。 她那不沾阳春水的十指,打一千拳一万拳,老头子也感觉不到痛。 林老爷子双手死死抱着窗框,用力挤出两行浑浊的老泪,对林玥说:“小玥啊,你打死我吧,千错万错,都是爸爸的错。你妈死得早,爸爸心疼你小小年纪就没了妈,把你惯得太任性,更不该送你出国读书,那样你就没机会认识燕归那小子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只想让你过安稳富裕的日子,不想你跟着燕归到处乱跑。当年厉爵是最好的人选,知根知底,要什么有什么。燕归来历不明,母亲不知是谁,父亲神神秘秘,跟个孤儿差不多。这样的人,你跟着他,除了吃苦,还有什么?” 林玥泪流满面,“那你也不能伙同厉爵绑架小夕!” “怪你太任性,孩子不消失,你放不下燕归。” “孩子消失了,我也放不下他!” 林老爷子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任由她打骂。 他笃定女儿不会像燕归那样狠心,把他吊起来往楼下扔。 也笃定女儿不会报警。 因为女儿是林氏集团董事之一,她优渥的生活,是靠他分给她的股份分红供养的,一旦报警,丑闻传出,集团将损失惨重,她的生活质量也将大幅度缩水。 林玥最后一拳头重重落到林老爷子身上。 她忽地转身朝外跑去。 祁梦怕她冲动之下会出事,连忙追上去。 林玥一口气跑到车前,司机急忙下车,帮她拉开车门。 林玥脚步一绕,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一脚油门朝前开去。 她情绪极不稳定,满脸是泪,脚上还穿着高跟鞋,贸然开车上路,太危险! 司机慌忙跟在后面追,边追边大声喊:“阿玥小姐快停下!太危险!停车!快停车!后车门开着的,关车门!停车!系安全带!阿玥小姐!” 林玥全然不听,车速越来越快。 司机追不上,都快急疯了! 保镖们也急得去找车,好开车去追她! 林柠急得想给秦陆打电话,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清秀的身影闪电一般往前蹿去,追上车子,身子一斜,倏地一下钻进了车子后座! 第1810章 前去报仇 上车的是祁梦。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刚才那动作太凶险,车子还在急速行驶,祁梦就那样钻进去,太容易受伤了! 祁梦却毫发无伤。 她清秀的小脸神色镇定,将一直开着的车门关上,身子往前一探,到了副驾驶。 她脚伸到林玥脚旁,将她的脚强行挤开,踩住刹车。 车子终于停下。 祁梦掐着林玥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身上,安顿到副驾驶。 她换到了驾驶座,拉过安全带给她系上。 全程不过短短几秒,她做得又快又稳,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飞身钻入车门,师父平时让她练过无数次,也实操过。 祁梦没有表情地问林玥:“去哪?” 林玥满脸是泪,又愤怒又难过,心里被怨恨和怒气胀满,哭着发狠说:“去找厉爵!他毁了你,毁了我,我要找他算总账!” 祁梦扫她一眼。 觉得她除了美貌和富有,其他几乎一无是处,性格冲动,大小姐脾气,遇事不冷静。 这样疯疯癫癫地开车上路,万一撞到别人,被撞的人何其无辜? 祁梦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她祁梦的身份是十九岁,有驾照。 林玥报了个豪华别墅区的名字,祁梦没听。 她报的地址肯定是十四年前,厉爵的家。 这么多年过去了,姓厉的不可能不换住处。 祁梦单手开车,拨通父亲的手机号,“爸,姓厉的几处住宅,全都发给我。” 燕归神色微微一顿,“你知道了?” “是,林老头亲口承认了,她也知道了,要找厉爵算账。” 林玥听着心酸。 直到现在,女儿仍不肯喊她一声妈,每次都是用生硬的“她”来代替。 燕归道:“我已经收拾过姓厉的了,你不用管了。上次趁他不备,我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你们去,他肯定有备而来,你会吃亏。” 祁梦嗯一声,挂断电话。 她扭头问林玥:“车上有笔记本电脑吗?” 林玥扯了抽纸擦眼泪,问:“要电脑做什么?” “我爸不肯说,我自己查。我爸上次教训过厉爵了,那老登不会乖乖待在家里,肯定要出去躲一躲,我查他行踪。” 林玥想了一下,“我找我哥的助理查吧。” 她拿起手机刚要打电话。 祁梦把手机夺过来,“你哥是商人,为了商业利益和关系网,只会和稀泥。你哥的助理查厉爵,必然要向你哥汇报,你觉得你哥会真心帮你?任何时候,求人都不如求己。” 林玥吃惊地望着她。 这小孩闷葫芦一样,不吭不响,没想到懂的还挺多。 她恍一下神说:“后备箱有笔记本电脑,你停车,我去拿。” 她伸手扯安全带。 祁梦按住她的手,“我去吧。” 她将车靠路边停好,下车,开了后备箱取出笔记本电脑。 上车,她将笔记本电脑摊在自己膝盖上,开机。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很快做了个病毒代码。 又搜到厉氏集团内网,将病毒攻进他们公司系统。 查出厉爵最近几天都没去公司。 她想办法黑到他的手机号,查出最近行踪,去了城外,到了一定距离,彻底失去信息,应该是去了没网的地方躲着去了。 林玥目瞪口呆地看着林玥一步步操作。 太过震惊,她美丽的朱唇一直呈微微张开的状态,“你,你不是没上过学吗?” 林玥合上笔记本电脑,冷冷淡淡道:“我是没上过学,但我不是文盲,该会的都会。” “你计算机跟谁学的?” “跟我师父学的,后来电脑网络更新换代太快,我师父花高价给我请了家教,家师是个计算机天才。”林玥把电脑放到后座,发动车子。 “你师父把你养得很好,等找厉爵算完账,我一定要去拜访拜访你师父,好好重谢他。” “不必,我师父被关在龙虎队。” 林玥沉默了。 龙虎队不是普通监狱,被关进那里的都是高段位的犯人,不是花钱保释,就能解决的。 祁梦输入导航,顺着她查出的路线往前开。 燕归又打来电话。 祁梦关机,将林玥的手机也关了。 这是她的仇,她要亲自报。 车子一路行驶,出了城,越开越偏。 此时夜色已深浓,出城后,路灯渐渐稀少,夜路越来越黑。 林玥平时极少走夜路,即便出门,身后也会跟着一群保镖。 今天太仓促,没带保镖,父亲的保镖也被祁梦甩开了。 刚才被愤怒冲昏了头,一想只想撕了厉爵,她顾不上害怕,这会儿冷静下来,有些担心。 她偏头瞅着祁梦,“小夕,我开机打电话,多叫一帮人过来帮忙。你我两个弱女子,去找厉爵算账,会吃亏。他当年能对一个小孩子下狠手,心肠不是一般的歹毒。” 祁梦道:“不必连累旁人,我能解决。” “你还是个孩子。” 祁梦直视前方,“我不怕任何人,除了顾家人。” 林玥觉得女儿神秘又陌生。 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劲儿,像极了燕归年轻的时候。 车子一直往前开,开了一两个小时,到了厉爵行踪消失的地方。 相比都市的繁华,这里荒凉冷清,人烟稀少。 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 前面有岔路,一道向右,一道向左。 祁梦下车,蹲到地上,借着车灯打出来的光,观察地面,又观察周边的环境。 观察了一分钟之久,她上车,重新发动车子,朝向右的岔路开过去。 林玥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往右的路是对的?” 祁梦微微拧了拧眉。 暗道,富家千金真是单纯,可能什么事都有人去做,不用她们亲自做,人类基本技能都退化了。 祁梦耐着性子说:“路是土路,车过留痕,厉爵肯定不会开便宜车,看轮胎印就知道了。他是往外逃,急匆匆的,车子自然开得很快,看路两边的植物被破坏了。” 林玥再次对祁梦刮目相看。 她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读书,除了学习、弹琴、绘画、玩、购物,就是各种旅游和开party。 可是她居然练就了各种技能。 林玥心里又是一阵心酸。 这孩子吃太多苦了。 车子无声地往前开。 开到后面,祁梦将车灯熄灭,摸着黑往前开。 开到路尽头,前面是郁郁葱葱的高大绿植。 绿植后面是一处小型庄园,隐在山水间。 里面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想必就是厉爵的藏身之处。 祁梦从兜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瓶子,递给林玥,“你坐在车里,不要下去。如果出意外,你把药瓶拧开,朝来人身上撒,然后发动车子跑,不用管我,我不会有事。” 林玥这会后怕得不行。 好不容易和女儿相聚,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又把女儿推入深渊。 她咬了咬唇说:“小夕,要不咱们回去吧,太危险了。报仇的事,等天亮再说,已经找到地方了,到时多带一帮人来。” 祁梦暗道,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纸老虎一个,华而不实。 “我快去快回。”她推开车门下车,拔腿朝前跑去。 清秀的身影快如豹子。 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林玥挪到驾驶座上,握着车钥匙,死死盯着远处的别墅,祈祷女儿千万别出事。 祁梦无声地来到庄园前,将站岗的保镖迷晕,精准地找到红外线报警系统,破坏掉。 她潜入庄园。 庄园里楼房不少。 长年作案带来的第六感,让她很快便找到了主人房的主卧室,卧室灯关着。 轻轻将窗户打开一道细小的缝,她用细管往里吹入迷香。 估摸里面的人差不多没意识了,她打开窗户,钻进去。 双脚轻巧落地,她来到主人床前,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已陷入昏迷。 屋里太黑,看不清脸,她抓起他的手臂,往肩上一扔,顺着窗户就往外跑。 跑着跑着,觉得不对劲。 身上的男人不像四十多岁的样子,反倒像二十岁上下,胸肌也过于结实,身上有一种少年才有的青草气。 没有时间细看。 她背着他爬上庄园的墙,跳下去。 来到车前,她将他往车身上用力一扔,凑过去看他的脸。 这才看清,这人压根不是厉爵,而是祁扬,那个体大的体育生。 祁梦懵了! 第1811章 孤身勇闯 林玥下车,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着祁扬的脸看了一下说:“这人不是厉爵,厉爵没这么年轻,他四十多岁。这小孩顶多二十,你抓错人了。” 祁梦知道。 黑进厉氏集团内网时,已经查清了厉爵的模样。 她迅速从包中掏出小药瓶,倒出一粒解药,塞进祁扬嘴里,冲林玥道:“水。” 林玥去后备箱取了瓶纯净水,拧开,递给祁梦。 祁梦捏着祁扬的下巴,将水喂到他嘴里,接着将他塞进后车座。 他身上穿的是短裤和背心。 祁梦在他身上摸了一遍,没摸到手机。 她将他身上的背心撕下来,扯成长条,把他的手别到背后绑了,脚也绑了,剩下的布料团起来,塞进他嘴里。 祁梦下车对林玥说:“给他吃了解药,差不多二十分钟后能醒,我去去就来。” 说完抬脚就要走。 林玥急忙抓住她的手腕,“你进去一趟,已经惊动了人。主卧只有主人才能睡,睡的却是这个少年,我觉得厉爵早有防备,你再次进去,会被捉到。改天吧,改天和你爸一起来。” 祁梦把手腕从她手中抽出来道:“我爸报他的仇,我报我的。这男生叫祁扬,如果我被抓了,你拿他来换我。” 交待完,她抬脚朝前跑去。 林玥瞅着她很快消失的背影,觉得这丫头胆子好大,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心里替她捏着一把汗。 转身上车,坐到驾驶座上,林玥手指摩挲着手机,犹豫一两分钟,拨通燕归的手机号说:“我和小夕来找厉爵报仇了,很危险,你快过来。” 燕归一向淡定的声音明显带了丝焦急,“发地址。” “这边很偏,联不上网,手机信号也不好。”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林玥道:“小夕不让。” “你可以偷偷告诉我。” “你在责怪我吗?小夕问你要厉爵的地址时,你就应该猜到她要找厉爵报仇。” 燕归沉默一瞬,“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你把你们所在的位置告诉我。” 林玥朝窗外看去,道:“在城外,顺着国道往北开,开到导航没有信号处,往右边的岔路走,再开到道路尽头处,一圈圈的高大绿植后有一栋小庄园,我的车停在小路边上。” 她这个表述方式,要不是跟她生活过几年,压根都听不懂。 燕归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能不能找到,全靠天意。 这会儿祁梦又闯进了庄园里。 庄园里静悄悄,黑得出奇。 门口被迷晕的站岗的保镖们还没醒过来。 祁梦飞快地穿梭在庄园里,很快又去了第二栋小楼。 她一跃上墙,手脚灵敏地往上攀爬,爬到二楼,往里看,窗帘开着,没人。 她继续往上爬,三楼也没有。 她很快爬到顶楼,这层房间窗帘拉着。 她想办法将窗户的内锁打开,将点着的迷香,用吸管往里吹。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推开窗外,轻轻跳进去。 一入房间,就察觉不对劲。 屋里人气很重。 咔哒一声,灯开了,房间里顿时亮如白昼。 只见室内一群着保镖服的保镖,差不多有八九个,个个都戴着厚厚的防毒口罩,手持狼牙棍、电棍和铁棍,虎视眈眈地盯着祁梦。 祁梦迅速退到窗前,纵身跃上窗。 要往下跳时,却看到窗下也站了一群保镖。 祁梦立在窗台上,冲室内的保镖道:“我和厉爵有杀身之仇,跟你们无关,我不伤害无辜的人,希望你们能让开,我只找厉爵报仇。” 保镖们均不开口,挥着狼牙棍、电棍和铁棍就朝祁梦走过来。 眼瞅着他们步步逼近,往下跳也危险。 祁梦从包中摸出个小小的烟雾弹。 不同于市面上卖的弹雾弹,这个是她和师父自制的,体积小,威力强。 她拉开开关,朝那几人扔过去。 砰的一声炸开! 一大团白雾横在两帮人中间! 祁梦趁机扒着窗台就往上爬。 迅速跑到楼顶露台上,她手拢在嘴边,冲空中大声喊:“厉爵,祁扬在我手上,我喂他吃了毒药。我劝你十分钟内现身,乖乖跟我走,否则他会毒发身亡!十四年前,你带人绑架我,把我扔到山谷里摔死!怎么,敢做不敢当?” 厉爵此时正躲在隔壁那栋楼的地下室里。 自打上次被燕归扔下高楼,差点死掉,他就得了一种病。 不能睡有窗户的房间,只能睡地下室,地下卧室的门新加了两道门,每道门都设置了繁琐的密码。 没想到他都躲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些人还能找过来。 他倒是不太怕这个小丫头片子,只是担心祁扬。 祁扬是他亲姐姐的儿子,暑假来小庄园玩,今天下午刚到,随便找了间卧室睡下,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保镖来到地下室,原话向厉爵汇报。 厉爵问道:“除了那小丫头,燕归有没有来?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个子很高,丹凤眼。” 保镖道:“没有。” “她还有没有其他帮手?” “派人出去搜了,刚回话说,不远处路边停着一辆车,车里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还有祁扬少爷,其他没看到什么人。车门锁着,那女人拿着把刀横在祁扬脖子上,说如果我们的人敢砸玻璃,她就把刀捅进祁扬少爷的脖子。怕伤到祁扬少爷,我们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厉爵暗道,这个小黄毛丫头,年纪不大,倒是挺勇,带着个女人就敢来闯他的庄园。 也不怕被他杀了灭口。 厉爵吩咐道:“出去看看吧,你们保护好我。” “好。” 厉爵在保镖们的重重保护下,走出去。 祁梦仍站在楼顶上大声喊:“还剩八分钟!厉爵,你听到了吗?还剩八分钟,八分钟后,你再不出来,祁扬就会毒发身亡!” 厉爵仰头看向她。 保镖们拿出强光手电筒朝她照过去。 厉爵眯起眼睛打量着楼顶露台的祁梦,眉清目秀的一个小丫头,十几岁的模样,长得像燕归多一点,也有两三分像林玥。 虽然瘦了点,但是清秀动人。 是个美人胚子。 他后悔当年不该把她扔到弄死,应该把她送到国外藏起来,偷偷养大。 养到现在,用来弥补人生缺憾也是好的。 第1812章 有仇必报 厉爵冲楼顶露台的祁梦喊道:“小姑娘,你的车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我劝你最好乖乖投降,给祁扬解毒,放他回来,否则你车上的女人危险。” 话音刚落。 只见那栋楼忽然扬起一阵浓雾,那雾又大又浓,浓得看不清。 厉爵蹙眉,问身边人:“那雾是烟雾弹吗?有毒没?” 保镖道:“刚才她放过一颗,没毒,那小丫头说她不会伤害无辜。” 厉爵冷笑,“毛都没长齐,还挺讲道义,自己小命都不保,谈什么不伤害无辜?” 他抬眸,再朝楼顶看过去。 哪还有祁梦的影子? 厉爵定睛细看,任凭他怎么看,都看不到祁梦的身影。 他不禁有些害怕,问道:“那黄毛丫头呢?估计趁着浓雾跳下来了,让那群保镖快把她抓住,等抓到人,不怕救不出祁扬。” 保镖们个个仔细去看,都看不到祁梦。 他们纷纷将工具掏出来,戴上厚厚的口罩,紧紧护着厉爵,严阵以待。 厉爵也将防毒口罩戴上。 忽见一道细瘦的人影从不远处蹿过来! 速度快得像闪电! 还没等厉爵反应过来,那道人影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而捉她的那拨保镖们,并没追上来。 厉爵纳闷,戴了防毒口罩,为什么一群人高马大的保镖,还不是这个小丫头的对手? 这些保镖是他被燕归活捉后,专门花高价雇的! 他不由得对这个小黄毛丫头产生了好奇,到底是何方妖孽? 是人是鬼? 祁梦盯着被保镖护在中间的厉爵,冷冷道:“姓厉的,你跟我走,祁扬还剩五分钟活头,再不走就晚了!” 保镖们举起工具就要朝祁梦身上打去。 祁梦迅速后退。 保镖们要去追,厉爵道:“你们保护好我,不要乱动,听我指挥。” 保镖们重新倒回来,将厉爵紧紧围住。 厉爵从裤兜中摸出枪。 枪是他被燕归捉过后,专门找人从黑市上花高价买的。 他年轻的时候,为着好玩,学过射击,后来忘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又拾了起来。 他将枪对准祁梦的额头,眼神阴鸷,“既然你这么说,解药肯定在你身上。我打死你,照样可以得到解药,救祁扬。” 他拉开保险,将枪口下移,对准她的右胸口,食指扣动扳机。 心脏在左边,打右胸口,打不死人。 祁梦身形迅速往右一闪,手一扬,一把暗器飞了出去! 无数根针如天女散花般射到保镖和厉爵身上! 撒完针,祁梦拔腿就跑! 外层的保镖们急忙去追她! 厉爵只觉得手腕剧痛,明明只有针尖大的痛点,却疼得举不起枪来。 他抬起左手握住右手腕,针尖大的痛点迅速扩散,整个右手腕又疼又麻,很快上半身也被疼痛和麻木侵袭。 他握不住枪,枪掉到地上。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头晕眼花,心脏有窒息的感觉,豆大的冷汗冒出来。 他站不稳,倒在保镖身上。 保镖急忙扶住他。 没扶多久,那保镖也噗通一声倒下了。 去追祁梦的保镖们追着追着,纷纷晕倒在地上。 短短时间,所有保镖和厉爵全部倒地,失去意识。 祁梦撒出去的细针上涂抹了药性极强的药粉,射进皮肉后,剧痛伴随昏迷。 平时她和师父极少用。 药性太强,太危险。 她取出一瓶解药,一一塞进保镖们的嘴里,什么时候醒,全看个人造化。 她警告过他们的,可是他们不听。 找到厉爵后,她将人扔到自己肩上,背着他就朝外跑去! 翻过院墙,朝车子一路疾跑! 远远看到车子被一群保镖包围。 祁梦暗道,这个厉爵真是怕死,庄园里配的保镖没有一百个,也得七八十,打都打不尽。 原本想趁机摸黑闯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只抓厉爵,不伤害无辜,可还是伤害了。 幸好厉爵心虚不敢报警,否则她又得进一趟局子。 祁梦背着厉爵迅速跑到车前,冲那些保镖们喊道:“我只抓厉爵,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的同事全被我迷晕了,希望你们都让开,别惹我!” 保镖们纷纷让开。 车门从里面推开。 祁扬着保镖的衬衫长裤,手持一把刀顶着林玥的脖颈,走了出来。 林玥仰起下巴,咬着牙根,又怕又逞强地冲祁梦喊:“小夕,你不用管我!你带着姓厉的走,好好收拾他,让他下半辈子生不如死!” 听到小夕的名字,祁扬握刀的手一顿。 不久前在咖啡馆,林柠也曾喊过林夕小夕。 他定睛细看,汽车车灯的光影中,分明就是林夕清秀孤冷的脸。 他吩咐保镖们:“把你们的手机掏出来,打开手电筒。” 保镖们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 无数亮光中,果然是林夕的脸。 清秀的脸,细长瘦硬的眉,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细细瘦瘦的鼻子,倔强而高冷的唇。 祁扬难以置信! 那天在体大含蓄内向高冷的三金奥冠少女,明明该是正能量的角色。 居然夜闯舅舅的庄园,绑架了他,还劫持了舅舅! 林玥见祁梦站立不动,又喊道:“小夕,你快走啊!姓厉的这么狠毒,连小孩子都下毒手!他死有余辜!你带着他去报警吧!让他进去吃枪子吃到死!” 祁扬一怔。 虽然猜到舅舅可能得罪了林夕,但是没想到舅舅居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祁扬看向祁梦,“林夕,这位阿姨说的是真的吗?” 祁梦将背上的厉爵扔到地上,单脚踩着他的腿道:“是,我就是被他毒害的那个孩子。十四年前,我才三周岁,他争风吃醋,派人把我绑架,扔到山谷里,摔得我断胳膊折腿,奄奄一息,差点死掉。你手上的女人是我妈,厉爵害得我爸妈分离整整十四年。你告诉我,我这么做有错吗?” 祁扬一听,急忙将手中的刀收起来,对林玥说:“阿姨,不好意思,冒犯了。” 林玥心有余悸地揉着脖子,问祁梦:“你和这个小伙子认识?” 祁梦没有表情道:“认识。” 她弯腰抓起厉爵的手臂,单手拎着他,朝后备箱拖去。 打开后备箱,将他扔进去。 祁梦转身对祁扬说:“我这个人有仇必报。我不变本加厉,就让厉爵把我当年受过的罪再受一遍就好了。你可以报警,但前提是,你舅舅犯罪在先,到时我和他一起进去服刑。” 祁扬大脑飞速转动。 他头一次经历这种事,不知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都不合适。 忽听咔嚓两声脆响,祁梦将厉爵的一双手臂折断了。 祁扬面色巨变。 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听咔嚓几声响,祁梦又将厉爵的腿也扭折了。 接着她挥起拳头朝厉爵的胸口打去! 清脆的骨折声接二连三传来! 祁扬惊得满脸惧色! 第1813章 做牛做马 祁扬头一次遇到这么能打的女孩子。 她明明纤秀美丽,却杀气重重! 短短时间,就将他舅舅厉爵身上的骨头折的折,断的断,又快又狠。 保镖们冲上来,要打祁梦。 祁梦扭头,冷脸冷眼威胁道:“里面的保镖已经伤了无数,我不想再伤人,我只跟厉爵有仇,望你们好自为之。” 她声音平静,却让听的人毛骨悚然。 祁扬抬手拦住保镖们,“如果是我舅舅犯错在先,林小姐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他又看向祁梦说:“林夕,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天经地义,但是我需要确认一下。你能让我舅舅醒过来吗?” “可以。” 祁梦取出解药,塞进厉爵嘴里。 为了让他尽快醒过来,她给他吃了三倍药量,又给他灌了水。 七八分钟后,厉爵缓缓睁开眼皮。 刚有点意识,差点又疼晕过去。 四肢百骸传来巨大的疼痛,身体仿佛被大卡车重重碾了一遍,感觉身上的骨头断完了。 厉爵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死去活来,生不如死的感觉。 真想有人一刀结束他的性命,也结束这巨大的疼痛。 祁扬走到厉爵面前,弯腰,望着他,喊道:“舅舅,疼吗?” 厉爵疼得眼睛看人都是花的,神智不清醒。 缓了一会儿,才想起祁扬的情况,他吃力地问:“小扬,你没事吧?” 祁扬道:“我没事。” “你的毒,解了吗?” “我没中毒。” 厉爵这才明白,祁梦在故意诈他。 这个黄毛丫头看着花拳绣腿,不起眼,没想到比她爹还狠毒。 太狠了! 太毒了! 厉爵恨得咬牙切齿! 在心里暗暗发狠,终有一天,要将这个小丫头弄到手,折磨死她! 祁扬问:“舅舅,十四年前,你真派人绑架了还是三岁的林夕,把她扔到山谷里摔死?” 厉爵呻吟道:“快,快送我去医院,疼,疼,先给我颗止疼药……” “马上送,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是她外公,的意思,她自己的亲外公,容不下她。” “你到底做没做?” 厉爵垂下眼皮,不吭声了。 祁扬明白了,舅舅肯定是做了。 没想到一表人才,被他当成表率的舅舅,居然这么狠毒,连小孩子都下毒手。 祁扬对祁梦说:“我舅舅当年的所作所为,对你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事到如今,你就是杀了他,也没多大用处。你看这样行吗?以后由我替他弥补你。” 祁梦道:“不用。” 她扫了眼疼得五官扭曲的厉爵,“当年我被摔下山,脸也受伤了,要不是我师父,我就破相了,所以,他也要毁容。” 厉爵顿时如惊弓之鸟,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断臂折腿可以动手术接上,可是一旦毁容了,很难修复好。 他是公司老总,脸是面子工程。 他抬手想护住脸,可是手臂疼得压根动不了。 他朝林玥投去哀求的目光,拉着哭腔说:“阿玥啊,我当年一时脑昏受了你爸的蛊惑,你就让你女儿饶了我吧……” 林玥头别到一边。 她比祁梦更想杀了他! 厉爵又向祁扬投去哀求的目光,“小扬,你快帮帮舅舅,快……” 祁扬道:“林夕,给我个面子放了我舅舅吧,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 祁梦看了他一下,沉默了数秒。 她俯身,抄起厉爵,将他朝祁扬身上扔去! 祁扬慌忙用双手接住。 身上的伤被这么一折腾,疼得厉爵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祁梦将一个大点的棕色药瓶扔到祁扬怀里,“里面的保镖有部分中了暗器,你派人帮忙把毒针拔下来。我已经给他们喂了解药。一个时辰后,如果还不醒,你派人再补一粒药。” “好。” 祁梦审视所有保镖,提醒祁扬:“管好你舅舅的人,今天的事不要声张,否则我直接报警,大家鱼死网破。” “放心,我会让所有人都闭嘴。” 祁梦啪地一声关上后备箱。 她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进去。 林玥也急忙上了副驾驶,对祁梦说:“你打了一晚上了,我来开车吧。” 祁梦目视前方,“不必,不累。” 她发动车子。 林玥问:“你有没有受伤?” 祁梦道:“没有。” “你这么厉害,你师父应该更厉害,改天得好好感谢感谢他,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祁梦启唇,“不是我厉害,是对手太弱。” 如果遇到顾家人,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就是她了。 车子驶出去一段距离。 林玥的手机响了,是燕归打来的。 燕归道:“我到了你说的岔路口了,马上就到,你和小夕没事吧?我打小夕手机,她一直关机。” 林玥秀美的眉微微拧起,“你怎么才到?小夕已经解决完了。” 燕归,“……” 林玥说:“我们返程了,你在那地方等着吧,我们马上就到。” 祁梦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一定要用这种口气跟我爸说话吗?当年明明是你爸从中作梗,骗了所有人。你该恨的是你爸,而不是我爸。” 林玥这才明白,女儿对她态度不好的根源。 她手覆到她的肩上,“我会改。” 祁梦嗯了一声。 很快和燕归的车子相遇。 燕归下车查看林夕,见她除了衣服脏了,头发汗湿,没有明显伤口,道:“下次别这么冒险了,有事一定要叫上爸爸,记住了吗?” 祁梦没什么情绪地说:“区区厉爵,拿捏。” 除了顾家人,能让她忌惮的不多。 燕归提醒道:“别狂,一狂容易出事。” 林玥怼他:“小夕有狂的资本,她会的太多了……” 祁梦咳嗽一声。 林玥闭上嘴,再开口语气柔和了三分,“不早了,我们走吧。” 祁梦对林玥说:“你去坐我爸的车。” 燕归的车是来京都后,临时租的一辆国产suv。 林玥扫了那车一眼,“你买的二手车?” 燕归道:“不知在京都要待多久,临时租的。如果小夕安定下来,我会去买一辆,平时接送小夕上下学。” “这还差不多。” 祁梦见二人都端着,她抓起林玥的手,走到燕归的车前,拉开车门,将她推进去,说:“你欠我爸一个道歉,就今晚道吧。” 第1814章 破镜重圆 不等林玥反应,祁梦回到她开的那辆车上,发动车子。 燕归上了suv。 系好安全带,他也发动汽车。 林玥想道歉,可是误会那么久,对燕归恨怨皆深。 如今恨的结已经解开,只剩下了怨。 怨他消失,怨他躲起来,怨他这么多年一直不来找她。 林玥张了张嘴,吐出来的话却是:“你先向我道歉。” 燕归手握着方向盘,隔着挡风玻璃,望着前方公路,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 “不该碰你,不该让你怀孕。如果不是我,你会嫁得很好,是我耽误了你。” 林玥拿眼角轻轻瞟他一眼,“嘴不会说话,可以扔了。” 燕归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 时隔十四年,她容貌已经成熟,年龄也到了不惑之年,可是性格仍像年轻时那样,古灵精怪,很不好猜。 当年她迷住他的,也正是这种俏皮任性,随意洒脱,敢爱敢恨的性格。 许久没单独坐到这种密闭的空间。 二人都有些生疏和隔阂。 沉默了好一会儿,林玥先开口:“你早就知道是我爸和厉爵搞的鬼,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燕归道:“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是我冤枉你爸。” 当年父亲夹在中间,让他俩闹了很多矛盾。 每次林玥都选择相信父亲,回来凶燕归。 燕归每次都是沉默不语,静静地听她骂。 当时觉得燕归气人,如今才知当年她让他受了多少委屈。 林玥心里愧疚得厉害。 愧疚得胃疼。 她发现,愧疚这种情绪要比怨恨更伤身体。 因为愧疚伴随自责,是承认自己不对,可是恨和怨,是责怪别人,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 恨自己最难。 黑色suv如疾驰的兽,在寂寞的公路上无声地行驶。 路边惨白的灯光打在燕归棱角分明的脸上,落下一层明明灭灭的光影。 林玥发现男人这种生物很神奇。 年轻时的他很酷很能打,但不是第一眼帅哥。 十四年后的他,历经岁月沉淀,反而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味道。 年轻时过于冷硬的五官,也仿佛被岁月镀了一层金,越看越英俊。 她盯着他的侧脸,他的脖颈,他的喉结,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发现她对着他,仍会心动。 是的,四十岁的心脏竟然还能生出二十岁时的悸动。 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觉得有些羞耻。 林玥按捺住悸动,用幽怨的口吻说:“小夕出事后,你受了重伤,但是你的伤会好,伤好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猜不到我当时有多痛苦吗?” 燕归道:“厉爵经常进出你的住处,我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 “你……你就那么不相信我?我如果能和他在一起,为什么当时不直接跟他订婚,而选择跟你生孩子?” “当时小夕去世,我心灰意冷,以为你已经后悔跟我在一起,觉得和厉爵更合适。” 林玥想掐他。 怪谁呢? 怪父亲太狡猾,怪厉爵太狠毒,也怪当年他们都太年轻。 年轻的感情又脆又硬,经不起太多的考验,被人略施手段,便轰然截断。 车子沉默地行驶。 漫长时间后,进了城。 燕归朝林玥先前住的小别墅方向开去。 那是十四年前,他和她曾经的爱巢。 以前去那儿像回家,如今心情复杂。 车子开到别墅面前,燕归停好车下车,绕到副驾驶那边,拉开车门。 林玥往外伸出一只脚。 白皙秀美的脚,穿在漂亮昂贵的高跟鞋里。 她一直都是个爱美的娇小姐,现在变成爱美的美妇人,哪怕去报仇,也要穿着高跟鞋。 燕归伸出手,让她扶一把,防止摔倒。 林玥扶了一下,双脚踩到地上后,该松开的,却没松。 她抓住了那只手。 燕归往回抽。 林玥加了力气,不让他抽。 燕归能抽出来的,但没抽。 可能是太思念她,也可能是还爱着她,此刻他想忽略掉她有男朋友的事实。 “啪啪啪!” 别墅门口的路灯连灭数盏,是祁梦用石子挨个敲碎了。 林玥听到动静,扭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祁梦冲她摆了摆手,大声说:“爸妈,灯黑了,没人能看到,你们好好聊。我回酒店了,不用担心我,我很能打的。” 林玥想笑,忍住了。 头一次觉得女儿像个孩子,坚硬的内心深处也有调皮的一面,调皮又柔软。 祁梦上车,发动车子,车轮压在路面上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走远了。 周围静悄悄,只能听到细小而悦耳的虫鸣。 夏风吹起,柳枝婆娑。 天上没有星,也没有月亮,夜色并不温柔,可是林玥却觉得今晚夜色很美,美得令人心痛。 她低声问:“你成家了吗?” 燕归道:“没有。” “年纪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燕归没接话。 过了一会儿,林玥又问:“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 “一直没有,还是最近没有?”说这话时,林玥语速微微有些快,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燕归回:“一直没有。” “为什么不谈女朋友?你虽然钱不多,魅力还是有的,国外姑娘性格奔放,想谈个把女朋友不是件太难的事。” 燕归眉眼微沉望着她,“女儿出事,心死了,谈不动。” “你这是在怪我吗?怪我无情无义?” 燕归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 他不知道,女人无理取闹大多是因为心里有怨,或者心里有期待,没得到满足,才会无理取闹。 燕归沉默了片刻说:“不早了,你回家吧。” 林玥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猛地一转身,朝大门方向走。 那转身带了赌气的成分。 走出去几步,林玥又回头,问:“燕归,你心里还有我吗?” 燕归沉默许久回:“一直没忘。” “还爱我吗?” 燕归这次没直说,只是微微蹙眉,盯紧她的眼睛,“问这种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你老实回答我。” 燕归抿紧唇,很艰难地说出三个字,“一直,爱。” 艰难不是因为不爱,是因为性格。 年轻时,说“爱”这个字也很难,哪怕他内心深处爱了她十九年。 林玥命令的语气说:“过来。” 燕归抬脚朝她走过去。 林玥道:“抱我。” 燕归微怔,扶她可以,被她握住手也可以,可是抱她,超出正常的礼仪。 林玥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这么简单的动作,你不会了?年轻的时候倒是挺会。” 燕归拢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有些僵硬,低声说:“你有男朋友。” “是男性朋友,那是我的心理医生兼朋友。” 燕归又是一怔,“不是男朋友?” “不是。” 林玥忽觉双脚腾空。 下一秒,她被燕归拦腰抱起来。 短暂意外后,林玥抬手捏捏他的脸颊,半嗔半调笑,“不是不抱吗?不是矜持吗?怎么这会儿不矜持了?” 燕归声音低沉,又问了一遍,“真不是男朋友?” “不是!不是!不是!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 燕归唇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他把林玥往上托了托,抱着她大步走向别墅大门,来到门前,手指按到指纹锁上,门开。 林玥仰头望着他,明知故问:“你要干什么?” 燕归道:“回家。” 他在心里说:回我们的家。 第1815章 冰释前嫌 林玥笑,眼底有泪光。 她柔软的手臂勾着燕归的脖颈,嗔道:“傻子,躲了十四年,一直不来找我。早来找我,你我也不至于苦哈哈地分开十几年。” 燕归想说,这十四年来,她每换个地方住,他几乎都知道。 她身边一直不缺男人,有时是年轻的华裔才俊,有时是高大帅气的白人小伙,有时是成熟多金的异国富商,有时是特立独行的男艺术家。 她旅游,办party,看展,聚会,生活多姿多彩。 他以为漂亮浪漫的她,早就淡忘了他。 燕归抱着林玥穿过熟悉的庭院。 时隔十四年,庭院里他们当初一起种的紫薇、玉兰都已枝繁叶茂,长成了大树,地栽的花丛也几经生死,换成了新的花。 当年她最爱的秋千,是他亲手给她装上的。 如今早就被风雨侵蚀,烙下岁月的痕迹。 十四年,于别人来说是弹指一挥间,可是于他来说,却是在悔恨、孤独和煎熬中度过的。 无比漫长的十四年。 来到楼房,燕归空出手按到指纹锁上,打开门。 他低声问:“我的指纹怎么一直没删?是忘了,还是没来得及?” 林玥嗔道:“等你回来呢。但凡你回来看一眼,我立马从国外赶回来。” 燕归在内心低叹。 他和她之所以遗憾地错过这么多年,除了林老爷子和厉爵从中作梗,还因为性格。 一个太消沉,一个太傲娇。 有时候一个误会,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女儿的死而复生,是他和她和解的桥梁。 走到沙发前。 燕归弯腰,将林玥放到沙发上。 林玥勾着他脖颈的手却没松。 她用力将他拉到自己身上。 燕归身体直挺挺地压住她。 四目相对,深爱的女人就在身下。 望着比十四年前添了成熟风韵的林玥,燕归眼神渐深,呼吸也逐渐变粗。 林玥漂亮的朱唇凑过来,啄一下他的下巴。 她娇俏地笑,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娇嗔:“扎手,你怎么不刮胡子?” 燕归道:“没想到。” 没想到会和她冰释前嫌,更没想到会和她做这么亲密的举动。 他以为这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发生的事,如今却唾手可得。 她不沾阳春水的玉指,按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如起舞的柳枝一般,顺着往上滑,滑到他的脖颈,在他的喉结上轻轻画了个圈圈。 她声音柔美道:“给你的喉咙开个光,以后有话直说,别总埋在心里,记住了吗?” 燕归点点头,眼里有片刻恍神。 她居然还如从前那般生动,俏皮,成熟风韵的外表下住着个水当当的少女。 可他在国外,暗中观察到的她,优雅平静,宛若摆在橱窗里的工艺雕塑,美则美矣,缺乏灵动。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 刚要挪开,脖颈被林玥揽住。 她疯狂地吻上来。 时隔十四年,她还如年轻时那样大胆、热烈,仿佛一团灼灼燃烧的火,瞬间点燃他所有激情。 熟悉而久违的感觉袭来。 他们吻得太激烈,沙发容不下他们。 他抱起林玥,朝二楼主卧室走去。 没乘电梯,走的是楼梯。 长长的回旋梯,仿佛还承载着他们年轻时的回忆,十几年前,年轻的他们在这套别墅里热烈相爱,生下女儿小夕,也会经常吵架,但是他爱她,爱女儿,一切都能忍。 来到二楼。 燕归抬脚将门关上。 他们从门口吻到床上,记不清是谁先解开谁的衣服。 优渥生活的滋养,生孩子也早,林玥的身材并未变形太多,窈窕的身子在影影绰绰的光线里,越发生动诱人。 他仍然孔武有力,比年轻时多了几分稳重。 他将她白玉雕琢的身子抚摸得滚烫。 他坚硬略带薄茧的手,有种令她惊讶的舒适感,熟悉的体味卷土重来,时间和空间的错位,让林玥眩晕。 他们从拥抱到亲密无间,浑然天然。 林玥惊喜地发现,时隔十四年,她仍能重回敏感,而他也还如从前那样,懂得呼应她的敏感。 她双手搂紧他的腰,体会到皮肤里面肌肉的力量。 情到浓处,她把手抬起来,捧住他的脸,深深地吻她。 他是她新获得的恋人,也是她年轻时,曾疯了似的不顾一切爱过的男人,还是她恨过怨过怨了整整十四年的恋人。 他们酣畅淋漓地完成了生命大和谐…… 纠结在心底缠成一团团的结,终于结开。 二人都出了些汗。 许久未曾这么做过,太疯狂! 互相抱着彼此,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他们终于懂得,原来年轻时的感情,每一场惊心动魄,都是为了余生更好地学会珍惜,学会和解,和对方和解,同自己和解,对人生和解。 两人抱在一起休息了会儿。 燕归坐起来穿衣服。 林玥躺在丝滑的锦缎被子里,拿脚趾轻轻勾他修长有力的腿,声音娇慵,“还走啊?” 燕归穿衣服的手一顿,垂眸看着她,坚硬的眼神如水,“小夕一个人在酒店,我不放心。” “靳睿离开京都了吗?没走的话,打电话让他去陪她呗。” 燕归神色一顿。 觉得这个当妈的太奔放。 那俩人交往,靳家全家人都反对,他舍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 林玥掀开被子,雪白着身子下床,从地毯上的衣服里翻到手机,穿好衣服,拨通靳睿的手机号,“阿睿,你睡了吗?” 靳睿道:“没有。” “离开京都了?” “还没,过几天再动身。” “小夕的爸爸今晚要在我这里过夜,小夕一个人在酒店,我们不放心,你去帮忙瞅一眼。” 靳睿颇感意外。 这个妈妈太开明。 相比她,燕归要保守得多,上次深更半夜都追到他们住的公寓了,生怕他欺负祁梦。 靳睿难以置信地问:“这也是燕叔叔的意思?” “他听我的。” “你们……” 林玥走到床前,坐到燕归身边,靠到他怀里说:“我们和好了,以后不会再因为任何误会而分开。小夕是我的女儿,除了有一段不光彩的过去,毫无瑕疵。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既然喜欢就去轰轰烈烈地爱,剩下的交给我们。” 第1816章 被他疼爱 靳睿觉得林玥身上有一种上世纪老牌千金的娇纵和恣意。 这种人一生仿佛只为爱而活,活得自我又洒脱,也极容易被情所伤。 靳睿答应着。 结束通话后,他给燕归发了条信息:燕叔叔,林玥阿姨让我去陪小夕,我去了? 燕归回信息:套房有两间卧室,小夕还小。 靳睿回:明白。 这是让他和祁梦一人住一间,不要动她。 燕归和林玥,无论性格还是三观,都截然相反,能相爱,大约是奇迹。 靳睿很快赶到祁梦住的酒店。 当他敲响酒店房门时,祁梦刚擦完澡,正在小心翼翼地对着穿衣镜处理后背的伤口。 虽然有烟雾弹和师父教的暗器防身,可是架不住厉爵的保镖太多,不知是哪个环节被保镖伤到了。 她一直撑着,装作若无其事,是怕父母担心。 让母亲上父亲的车,也是为了支开父亲,好回来处理伤口。 以为是爸爸回来了,祁梦将睡衣穿上,走到房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 看到的却是靳睿。 祁梦的心忽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晚了,他怎么来了? 她用力按住胸口,压住过快的心跳。 平息一下情绪,她拉开门,道:“你……” 靳睿亮了亮手机,“林玥阿姨和燕叔叔让我来的,叔叔今晚不回来了,要留在阿姨那里。阿姨特意打电话让我来陪你。” 闻言,祁梦漂亮的丹凤眼都快瞪成双凤眼了,“真的?” “真的。” 惊喜来得太突然,祁梦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 她呆呆地站了会儿。 突然撒丫子往自己卧室跑去,去找手机。 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她开机,拨通燕归的手机号。 她喊道:“爸,爸,你和我妈和好了?真的和好了?” 声音不似从前那般平静,语速略急,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燕归道:“是。” “谁主动的?” “你妈。” 林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没想到傲娇的是母亲,浑身是刺的是母亲,动不动就找茬的是母亲,主动和解的也是母亲。 果然是纸老虎一个,沉不住气,但是她喜欢。 好喜欢这个除了美貌和富有,其他一无是处的纸老虎妈妈。 纸老虎有纸老虎的可爱! 林玥对燕归道:“她苏黎世的那个白人男朋友,交给我处理。我准备一下,过几天出国,你和我妈一定要好好的。” 燕归微微蹙眉,小丫头野性难驯,江湖习气有些重。 “你妈说,那白人不是她男朋友,是她的心理医生和朋友。” “那男的喜欢她,你看住我妈,别让她再走了。你们尽快把结婚证领了,有证保护,别人勾引我妈时会有顾忌,我妈也会老实许多。如果林老头再敢反对你们俩,我让他真的变成老年痴呆。” 燕归提醒道:“小夕,你现在是林夕,不再是祁梦,别再像从前那样打打杀杀了。” 祁梦心里咯噔一下。 今天去打厉爵,打红了眼,有些收不住手了。 少了师父的约束,她是有些野了,一直以来,师父都是她的尺。 林玥回头朝门口扫了一眼,希望靳睿听不到。 太高兴,她不如平时冷静缜密,有些忘乎所以了。 祁梦走到窗前,压低声音说:“爸,你尽管和我妈领证,其他的交给我。无论是谁阻挡你们,佛挡我杀佛,神挡我杀神。我师父教了我很多,有些从来没用过。” 燕归严肃地说:“小夕,以后就乖乖做爸妈的宝贝女儿吧,爸爸会成为你的保护伞,你用不着再像从前那样闯荡江湖。” 祁梦沉默几秒钟,“好吧。” 挂掉电话,才发现自己满眼是泪。 唇角却是扬着的,压都压不下来。 她想欢呼,想鼓掌,想原地跳起来。 可是这种夸张的动作,她以前从来没做过,张了张嘴,喊不出来。 卧室门上传来敲门声。 靳睿在门外喊道:“小夕。” 祁梦走过去,拉开门,一双丹凤眼泪汪汪的,脸上笑容灿烂得像朵盛开的雪白茉莉花。 靳睿头一次见她这么开心。 之前在奥运会上,连拿三枚金牌,她都没笑得这么灿烂过。 看样子父母和好,把孩子给乐坏了。 靳睿打小父母恩爱,也没经历过祁梦的经历,无法共情她的惊喜,但是替她开心。 他指指她的睡衣后摆,“你是不是有伤?” “没有。”祁梦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感觉你应该是受伤了,撩起衣服给我看看。” 祁梦道:“我是女的,你是男的,我爸告诉我,深更半夜,不能脱衣服给男人看,危险。’ 靳睿啼笑皆非。 那晚主动爬上他的床,今晚又矜持上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靳睿走到她面前,一手箍着她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撩起她的睡衣下摆。 祁梦能挣开的,却没挣。 她喜欢被他这样抱着,有种被疼爱的感觉,类似于小时候在路边看到的爸爸疼爱女儿那种。 那是她幼时内心最渴望的。 睡衣下摆撩起,她细瘦雪白的一段腰上,有紫红色的棍痕,有狼牙棒划到的伤痕,伤口不大,但密集,伤口也已经凝固止血了。 她刚才清理到一半,剩下的没来得及清理,靳睿就来了。 她是少女的腰身,青葱骨感。 腰太细了,显得伤痕很重。 靳睿眼神沉下来,胸口闷得有些呼吸不上来。 “这是怎么弄的?”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一直是矜贵洒脱的形象,头一次做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祁梦道:“我去找厉爵报仇,他有所防备,交手中,不小心被他的保镖伤到的。不疼,真的不疼,厉爵更惨,被我折断了胳膊和腿……” 意识到不对,她立马闭上嘴。 不想让靳睿知道自己凶残的一面。 靳睿俊美的棕眸越发幽深。 “药呢?我帮你上。” 祁梦去找来药。 靳睿坐到床边,让她趴到他的腿上。 他帮她清理腰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往上点涂药粉。 接着又往棍痕的地方涂抹舒筋活血的药油,轻轻揉按。 在厉爵的小山庄时,祁梦没觉得疼,勇猛得不行,还能扛着厉爵飞跑。 见到爸妈时,祁梦也没觉得疼,可是这会儿却觉得疼得厉害。 鼻尖粉粉的,眼泪在眼窝里打转。 她暗暗笑话自己,没出息,在师父面前都没怎么哭过,居然在靳睿面前哭了,且哭过不只一次。 以前情绪寡淡的人,如今开始矫情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 以为是爸妈打来的,祁梦没看来电显示,摸过手机直接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祁扬的声音,“林夕,刚想起来,你有没有受伤?” 祁梦一怔。 这小子,深更半夜打电话来什么意思? 她刚要回话,手机被靳睿拿走。 靳睿对着手机那端的祁扬语气清冷道:“我和我女朋友正在忙,不方便接电话,没别的事,我挂了。” 第1817章 神秘身份 祁扬愣住,以为自己打错电话了。 看了眼手机屏幕,没错啊,的确是林夕的号码。 他试探地问:“你女朋友是林夕吗?” “是,林夕,双木林,‘鸟下绿芜秦苑夕’的夕。” 祁扬暗自腹诽,拽什么诗啊,直接说夕阳的夕不行吗? 他故意问:“这么晚了,你们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凑一起瞎忙什么呢?” 靳睿觉得这个体大男生脑子不太好使。 他都说得这么暧昧了,他还叨叨地问个没完。 靳睿道:“男人和女人深更半夜在酒店,你觉得,我们还能忙什么?” 祁扬切了一声,“那你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林夕现在很累。你还折腾她,还有没有点人性?你出去找个医生,帮她检查一下她身上有没有伤?如果有,让医生帮她处理一下。我这边离得远,暂时去不了,明天我再去看她。” 靳睿觉得这个体大男生,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他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摁断电话。 把手机扔到床上,靳睿继续帮祁梦揉腰上的棍痕。 手机又响了。 靳睿摸过来,来电显示仍是祁扬。 他失了耐心,接通道:“京都体育大学的祁扬对吧?我和小夕在酒店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ok?” 祁扬沉默了会儿说:“她还没上大学,你敢欺负她,你就是禽兽!你信不信我报警去抓你?” “你报吧。” 祁扬吭哧两分钟,没报,声音低下来,“你把手机给她,我有重要事找她,人命关天的大事。” 祁梦伸手从靳睿手中拿过手机。 将衣服下摆拉下来。 她走进卫生间,关上门,低声问:“是不是中毒针的保镖出问题了?” “有几个醒了,有三个一直昏迷不醒,有两个发高烧了。” “昏迷不醒的,解药加倍。发烧的,物理退烧。一周后应该可以恢复正常,实在不放心,就送去医院。” “好。还有个问题,所有保镖好像集体失忆了,只有我没失忆,这是为什么?” 祁梦道:“烟雾弹和迷雾有迷惑功能,可以让人忘记短时间内发生的事。虽然保镖戴了防毒口罩,但是皮肤也会吸收到毒雾。和你一起的保镖,我也暗中放了毒。你吃过我给的解药,和他们服用的解药不同,有强力解毒功能,所以你没失忆。如果你也想失忆,我可以帮你。” 祁扬吓得打了个激灵,连声说:“别别别,不失忆挺好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报警,更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毕竟是我舅舅禽兽在先,你杀了他都不为过。” 祁梦面无表情,“没别的事,挂了。” “等等,那个酸不拉叽的男人,真是你男朋友?” 祁梦沉默一瞬,“算是,他不酸。” 祁扬只挑重点听。 算是,就是不一定是。 他还有机会。 长得漂亮,奥运三金,是林氏集团林柠的小表妹,又那么能打。 如果能追到手,他可以在整个京都城横着走了。 不只女人慕强,男人也有慕强心理。 祁梦挂断电话,拉开卫生间的门。 迎面看到一抹修长高挑的身影。 正是靳睿。 他俊美的面庞表情仍旧清贵洒脱,淡淡地问:“和那个体大生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祁梦抿了抿唇,“他舅舅家保镖受伤了,他问我怎么治。” “受伤找医生,找你干嘛?” “是中毒了,独门毒,只有我和师父能解。” 她微微仰头盯着他的眼睛,“有没有觉得我很可怕?” 靳睿唇角微扬,“小夕,你是不是觉得我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什么大风大浪都没经历过?” 祁梦点点头。 在她眼里,他就像童话中的白马王子,洁白得不染尘埃。 她不想让他见一点尘世脏污。 喜欢一个人,会下意识地藏起自己肮脏戾气的一面,只展示最好的一面给他。 靳睿摸摸她秀丽的鬓角,“我只是家庭环境好,但我不是没见过世面。我舅舅阿尧,年轻时在异能队待过,手上沾染了无数敌人的鲜血,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我那帮亲戚,很多都身具异能,什么毒和药,各种暗器,我都有所耳闻。跟他们相比,你单纯太多。以后有事,不要再隐瞒我,把我当成自己人好吗?” 祁梦眼睛睁圆盯着他。 想说你爸妈,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说太多次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扫兴。 重新趴到靳睿腿上。 靳睿继续帮她揉腰上的棍痕。 手在她腰上揉,视线却不小心滑到她的腰臀相接处。 那里的弧度很美,柔和,不夸张,婀娜有致,透着含蓄低调的东方美。 靳睿不觉喉间滚烫,急忙收回视线。 祁梦刚擦完澡,没穿运动内衣,靳睿那会儿只顾心疼她,没注意到,这会儿察觉到了。 身体不受控制地起了异样的变化。 有些煎熬。 他心猿意马地帮祁梦揉着。 一分神,时间就有些长了,祁梦竟趴在他腿上睡着了。 一晚上打来打去,爬来爬去,背完祁扬,背厉爵,又开了数小时的车,太消耗体力了。 靳睿垂眸凝视她秀气的面庞,暗道,到底是个孩子。 睡得真快。 不知母亲当年和小十岁的父亲谈恋爱时,是不是也种心态? 揣着宠溺,包容的心态。 他不太理解,母亲为什么能接受智商平平的父亲,却不能接受,聪明身手好,但曾有过不光彩经历的祁梦? 她那么豁达的人,应该懂瑕不掩瑜的。 沉思间,外面的门上传来房卡开锁的声音。 靳睿抱起祁梦的头轻轻放到床上。 拉了被子给她盖好,他朝外面走去。 来到门厅前,进来的居然是燕归和林玥。 燕归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祁梦的卧室。 她的卧室亮着灯,另一间卧室却没亮灯。 难不成两人睡一间卧室? 靳睿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心思。 他开口道:“叔叔,阿姨,小夕受伤了,我刚给她上完药。上药的时候,她睡着了,我不会动她,你们放心。” 闻言,燕归迅速朝祁梦的卧室走过去。 步伐又急又快。 林玥也急忙追上去,边小跑边说:“这孩子,一直说自己没事,怎么受伤了呢?” 没人回答她。 来到卧室,见祁梦是趴睡。 燕归拉开被子,掀开她的睡衣下摆。 看到密集的伤痕和紫红色的棍痕,燕归眼神冷下来。 他迅速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找到包,从里面掏出一瓶药。 很快来到祁梦的卧室,给祁梦重新上药。 靳睿盯着他手里的药瓶,觉得似曾相识。 古银色的金属药瓶,上面雕刻了一只展翅飞翔的鹰,鹰雕得栩栩如生。 尤其一双鹰眼,犀利无比。 靳睿想起来了。 他对燕归道:“这药瓶,我舅舅阿尧也有只一模一样的。这种药瓶市面上买不到,只有他们那个组织的内部人,才会有。燕叔叔,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1818章 同一组织 燕归拿着药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低声说:“先上药。” 靳睿明白。 他这是怕说话会吵醒祁梦。 林玥伸手来拿药瓶,“我帮小夕抹药吧,你们俩如果有事,出去聊。” 燕归道:“你抹不好。” 林玥瞥了他一眼,这男人真是爱女如命。 当年女儿一出生,他便疼爱得不得了。 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正是贪玩的年纪,可他不打游戏,不爱娱乐,一心扑在她和女儿身上,围着她们母女俩团团转,事事亲力亲为。 没想到有一天突然天降横祸,女儿被绑架,被撕票。 女儿死了,她只顾伤心怨恨,却忽略了那对燕归也是致命打击。 想到这里,林玥心里又是一阵愧疚。 她抬手搭到燕归的肩上。 燕归以为她心疼女儿的伤势,回头冲她微微点一下头,低声说:“这药是m国精心研制的,有奇效,小夕的伤口很快就会好,别担心。” 林玥轻声道:“好。” 祁梦其实已经醒了。 那药刚抹上会疼,不过她没睁眼。 她喜欢父母双双围在自己身边,关心自己,疼爱自己。 这是只有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没想到有一天变成了现实。 这次去墨鹤家偷电脑,把她和师父偷进了龙虎队,可是也因此找到了她的亲生父母,可以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如果能把师父救出来,就完美了。 药涂完,燕归和林玥、靳睿离开卧室。 燕归轻轻将门关严。 三人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靳睿给二人各倒了一杯温水。 未等他开口,燕归言简意赅道:“是的,我也是那个组织的人。” 靳睿暗暗称奇。 世界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 m国的异能队选拔条件十分苛刻,比国内要严苛得多,可以说百十万人中才能选出一个,可是舅舅阿尧是那个组织的,燕归也是,且俩人都是华裔。 那种关于国家安保的组织,一般都用本国人,极少用华裔,除非特别优秀。 靳睿问燕归:“燕叔叔,你认识我舅舅阿尧吗?顾谨尧,尧舜禹的尧。” 燕归端起茶杯抿一口水,不疾不徐地说:“听说过,他是我的前辈。虽然退役了,但是组织里一直流传着他的故事。” 一向悠然自若的靳睿,不由得激动,“太好了!太好了!” 燕归不知他高兴什么,低调道:“只是一份工作,除了工作性质要保密,没什么特别的。” “不,这或许是个突破点。” 燕归眉头微抬,“突破?” 靳睿抬腕看了看表,“不早了,你们先休息吧,等事情办成之后,再告诉你们,以免空欢喜。” 燕归却没动。 林玥任性,打电话把靳睿叫来酒店,陪祁梦。 他不放心,又带着林玥返回酒店。 这间套房只有两间卧室,靳睿没地方睡了。 让他和祁梦睡一张床,燕归一万个不同意。 祁梦在他们眼中是野丫头,在他心里却是宝贝疙瘩,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燕归站起来,“阿睿,你和我睡这间卧室吧,小夕和她妈妈睡。” 靳睿微微扬唇,“不用了,我回公寓吧。您和林玥阿姨阔别十四年,好不容易冰释前嫌,好好休息。” 林玥觉得很不好意思。 一个电话,把人喊过来,如今又把人赶走。 但凡换个脾气不好的,早生气了,可是靳睿情绪稳定,通情达理。 这么有素养的男子,世间不多见。 林玥越看他越满意。 她和燕归把靳睿送到门外。 林玥仰头看向靳睿,“路上开车慢点,明天阿姨请你吃饭。” 靳睿斯文一笑,“好的,先谢谢阿姨。” 靳睿乘电梯,来到楼下。 坐进车里,他拿起手机拨通母亲的手机号。 两国有时差,京都是深夜,加州是白天。 顾华锦接通电话,故作轻松的口吻说:“美男子,这是在京都玩得乐不思蜀了?什么时候回加州?这边公司的事,你不管了?” “我有可能不回加州了。” 顾华锦心里咯噔一下,“你有什么计划吗?” “小夕的家人正在帮她申请京都体育大学的保送名额,如果能保送上,她要在这里读四年书。这四年,我去我爷爷的公司吧。” 顾华锦被气笑了,“这叫为爱奔赴,不顾一切吗?” “差不多。” 顾华锦深呼吸,努力平复好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如果你不是我儿子,我会祝福你们,会夸你至情至爱,觉得你很伟大,你们的爱情感人至深。可是你是我亲儿子,唯一的亲儿子,是我四十岁高龄,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孩子。妈妈把你培养得那么优秀,你完全可以选择一个与你匹配,没有任何污点的女孩子结婚。不是妈妈不够开明,实在是难以理解,你和小夕认识时间并不长,也没一起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为什么非她不可呢?” “妈,您当年也十分优秀,可以选择结婚的男人很多,为什么非得选择我爸?” “你爸年轻的时候很帅,很幽默,能给我提供我想要的情绪价值。” “我能给小夕提供她想要的情绪价值。” 顾华锦被气得语塞,一时找不到话来怼他。 靳睿趁热打铁,“小夕也比我小十岁,小夕还比我爸厉害。我爸当年只是击剑冠军,小夕却拿了跨界三冠,小夕身手也特别好……” “打住,打住。”顾华锦截住他的话,“夸小夕就夸小夕,别拉踩你爸。” “我的意思是,你能选择我爸,我也能选择小夕。” 顾华锦语重心长道:“睿睿,如果咱们是普通家庭,家里没有公司要继承,你随便娶谁,妈妈绝对一声不吭。可是顾家靳家两盘家业,未来都需要你和你的孩子继承。孩子的智商随母亲,所以你选妻不单纯为你自己选,也是给两大家族选。你不只是选择妻子,也是为顾靳两大家族选择继承人。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抉择。” “小夕虽然没上过学,但是非常聪明。她爸也是异能队的,和我阿尧舅舅同一个组织。” 顾华锦沉默了。 她对那个异父异母的弟弟,有种别样的宠爱。 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忍不住心软。 第1819章 让人意外 见搬出舅舅顾谨尧有效果。 靳睿继续趁热打铁:“小夕家境不差,母亲是林氏集团的千金,父亲应该是异能队退役军官。如果不是小时候被绑架,她会和我一样优秀。秦野舅舅和小夕差不多的经历,他和鹿宁舅妈的婚事,每每被您交口称赞。换了自己亲儿子,为什么就那么难接受呢?” 顾华锦默默听完,叹了口气,“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人都是双标的,这世上没有圣人,除非是装的。” “您在我眼里就是圣人。” 顾华锦嗔道:“臭小子,别拿好听话来道德绑架我。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最好提前让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知道,省得麻烦多多。” “我爷爷已经知道了,估计我奶奶很快也会知道。我外公和您一样开明,一定不会反对的。” 顾华锦被气得哭笑不得。 “臭小子,商业谈判话术用到你老妈身上了。你就捧吧,把你老妈捧晕了,你好下手是吧?” “妈妈的智慧和心胸无人能敌,不用我捧,您也会慢慢想通,只是当下一时难以接受。” 顾华锦觉得这个臭小子,遗传了她的智商,又遗传了他父亲的口才和情商。 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顾华锦嗔道:“你爸虽然智商平平,但是胜在嘴巧,以后不许再拉踩你爸了。” “好,听您的。” 靳睿放下手机,发动车子。 车窗打开,夏风吹进来。 此时已是凌晨,夏风微凉,吹在脸上,别有一番惬意。 虽未能留下来陪祁梦过夜,但是得知了燕归的身份,也算没白来一趟。 不是江洋大盗就好,如果他也是大盗,或者职业杀手,那他和祁梦之间的阻力会更大。 想到祁梦细瘦的腰上,那些斑斑血痕和紫红色的粗大棍痕,靳睿不由得心里揪痛。 该给厉家点颜色看看了。 次日醒来,已是中午。 靳睿摸到手机开机,拨给顾谨尧,“舅舅,我今晚带女朋友和她爸妈去你家吃饭。” 顾谨尧嗔道:“臭小子,来京都这么多天,终于想到来舅舅家了?” “手上有事,被绊住了。” “晚上早些过来,你女朋友和她爸妈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靳睿报了祁梦爱吃的,燕归对吃的不挑剔。 林玥事儿多。 靳睿又打电话给林柠,问清林玥的口味,告诉顾谨尧。 打完电话,他又约了林玥。 只要林玥答应赴约,不怕燕归和祁梦不答应。 起床洗漱。 吃过饭后,他去给顾谨尧一家选购礼物。 当天傍晚。 四人来到顾谨尧家。 靳睿将精心准备的礼物拿给顾谨尧。 林玥让司机打开她车子的后备箱。 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贵重礼品,除了名贵补品,还有进口贵妇品牌的护肤品。 林玥打开一个黑色密码箱,取出一个小小的深绿色丝绒首饰盒,打开,递给云瑾,道:“阿睿舅妈,这是一颗祖母绿宝石,是我妈妈送给我的。总共有三颗,这颗送给你,另外一颗回头送阿睿妈妈,我自己留一颗。无油的,现在市面上很难找的。” 这一操作,惊住了所有人! 无油祖母绿最新成交价一克拉十万美金,这颗祖母绿至少得十几克拉。 初次见面就送如此贵重的礼物,让人压力很大。 云瑾坚决不肯收。 林玥将首饰盒硬塞到她手里,“拿着吧,你气质好,和祖母绿很配。回头镶个戒指,或者镶个吊坠,很漂亮的。” 云瑾拗不过她,只好说:“我先帮你收着,回头你需要了,再还给你。” 言外之意,如果靳睿和祁梦不成,她会退给她。 林玥微微一笑,“那就劳烦你,多多劝劝阿睿妈妈。你和阿睿妈妈都是做事业的女强人,你们有共同语言,又是这么亲的亲戚。你劝,她肯定会听。” 她伸手将林夕揽到自己怀里,“我们小夕不差的,才十六七岁就出落得这么水灵。人也非常聪明,虽然没正儿八经地上过学,但是电脑比我还好。身手也不错,第一次参加奥运会,她就拿了三枚金牌。我听说,你年轻时也拿过好多奥运金牌对吗?我特别崇拜你们这些为国争光的人,尤其是你,明明家境优渥,还肯吃苦训练,可敬可佩!” 云瑾言笑晏晏。 觉得这个林玥有些狡黠。 初次见面,没有一句话是多余的。 上来就她给扣一顶大帽子,逼她去劝顾华锦。 能理解她身为母亲的一片苦心,但是让她有些微不舒服。 一行人进了客厅。 顾谨尧亲自给燕归倒茶。 燕归接过茶壶,帮他倒,道:“阿尧前辈,能见到你,十分荣幸。” 顾谨尧打量他,“你姓燕,祖上也是华裔吗?” “正是,祖籍应该是现在的鲁省岛城,祖上因特殊原因出国,后来辗转去了m国。” 顾谨尧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是他十分确定,以前没见过他。 因为他比他大了十几岁,且早就退役了。 顾谨尧问:“令尊叫什么名字?从事什么职业?” “家父也是m国异能队中人,名叫燕峰回。” 顾谨尧坚毅的眼神猛然恍了一下。 脑子里浮出个人。 他伸手一把抓住燕归的手,语速疾快道:“你再说一遍,你爸叫什么名字?” 他一向镇定稳重,少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燕归也十分意外,异能队出来的,不会一惊一乍。 他重复道:“家父燕峰回,峰回路转的峰回,和我的名字燕归,组成‘回归’。我爷爷生前一直盼着能回到祖国的怀抱,所以给我们取名‘回归’。” 之所以迟迟没敢回国,是因为祖上成份不好,怕回来会遭到迫害。 当然这个燕归没说。 顾谨尧抓紧他的手,“他的代号你知道吗?” 燕归道:“应该是:阿峰,山峰的峰。” 顾谨尧双眼微微泛潮,“他还在世吗?” 燕归如实回:“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什么原因去世的?” “牺牲了。” 顾谨尧急急问:“为保护战友牺牲的,是吗?” “是。” 顾谨尧起身,抬手将他按进自己怀里,声音发硬,“阿归,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况? 第1820章 救他性命 自家男人一向沉稳内敛,情绪从不外露,少见他有如此激动的时候,云瑾忍不住问:“阿尧,燕先生他爸牺牲自己的性命救的,该不会就是你吧?” 顾谨尧仍旧抱着燕归,沉声道:“是。” 众人皆大为意外。 太巧合了。 简直巧到家。 燕归出声:“我入异能队的身份信息,随母姓,名字也改了,平时战友之间都叫代号。和你虽同属m国异能队,却不在同一个州。这些年我一直以卧底身份在外执行任务,除了我的直属上司,没人知道我。你找不到,很正常。” 卧底是最苦的。 无名英雄,完成任务或者牺牲的那一天才会公开身份。 除了顾谨尧,最开心的还有祁梦。 一直以为父亲和自己一样,是大盗或者杀手,没想到他竟然是异能队的,是正面人物。 同是杀人,杀手让人不齿,可是杀敌人,却令人肃然起敬。 祁梦漂亮的丹凤眼亮晶晶的,闪闪发着光。 靳睿垂眸看她,“很开心?” 祁梦忍不住激动,“很开心。” 她曾是见不得光的小偷,神盗七手弥勒的徒弟,可爸爸是英雄,爷爷也是英雄。 她是英雄的后人! 祁梦秀气的腰杆不由得挺得笔直。 她不是盗门世家,一家子都是英雄,只有她误入歧途而已。 靳睿将她的小动作一一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又暗暗生出些心疼的感觉。 他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让她开始自卑,从前的她,跟着师父出生入死,得心应手,应该不知自卑为何物。 但是他也救赎了她,让她逐渐步入正道。 顾谨尧松开燕归,目光深沉注视着他的眼睛,“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燕归平静道:“还好。我父亲是因公牺牲,部队有给补偿金和抚恤金,当时我父亲不只救了你一个,不用觉得抱歉。” 顾谨尧抬手拍拍他的臂膀。 不愧是燕峰回的儿子,坦荡,大气,不挟恩图报。 燕峰回是他当时在异能队时的队长,当时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在国外,无论哪个行业,华裔都受歧视。 同为华裔,燕峰回对他多有照顾。 一次执行任务,因为队友的疏忽,不小心暴露目标。 激战当中,队长燕峰回以一己之力顶住对方百人的火力,让其他人撤退。 大家都得以脱身,燕峰回却没回来。 后来尸首在海边被一个渔民发现,队长魁梧的身体被子弹打成了筛子,六根肋骨被敲碎,被砍断了七根手指,膝盖以下被剁皮削肉,被捣碎了双眼,鼻子被切割,下巴被击碎…… 当时顾谨尧和另一个队友去收的尸。 顾谨尧永远忘不了,看到队长尸首的那一刻,心里有多恨,多痛,多怒,直到现在想起来,仍然义愤填膺。 半年后,他率领其他队友将那帮人全部剿灭,连老窝一起端了,为队长报仇雪恨。 可是仇报了,队长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每每想到那场激战,顾谨尧心里就有一种憾然的痛。 后来辗转打听到队长有个儿子,当时也不过几岁的光景。 他和其他队友想接回来抚养他,那孩子却失踪了,下落不明。 这些年顾谨尧一直在找他,哪怕退役了,仍在找。 多年来,他杳无音讯,没想到今天他自己登上门。 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顾谨尧又将燕归按进怀里,抱住。 那时他刚入异能队,也不过是个青葱少年,每次出任务之前,队长燕峰回都会这样挨个抱抱每个队友,叮嘱大家,此行危险,无论什么情况,大家都要想办法活着回来。 可是他自己却为了保全队员的性命,永远回不来了。 如果他还活着,也不过才六七十岁的年纪。 燕归拍拍顾谨尧的后背,说:“尧兄,不必内疚,我活得很好。我爸当年身为队长,保护队友的安全,是他的职责。换了你是队长,你也会那么做。” 顾谨尧想说,你该叫我尧叔。 他和他爸是同事,他喊他爸燕峰回“峰哥”。 但转念一想,燕归是祁梦的爸爸,如果俩人能成,他将是靳睿未来岳父,若喊他尧叔,差辈了。 顾谨尧松开他,拉他坐下,给他斟上茶问:“你还在异能队?” 燕归手指轻扶杯身,“已经退役了。” 异能队属于高压高危的工作,如果上面没人,升不上去,退役也是最好的打算。 顾谨尧又问:“燕归兄弟,现在在哪高就?” “没工作,偶尔接点私活。”燕归扫一眼祁梦,“以后小夕在哪,我去哪,到时再考虑工作的事。” 顾谨尧道:“我公司缺人手,如果方便,不如来给我帮忙。” 燕归微微一笑,“我只会打打杀杀,与社会严重脱节,恐怕很难胜任。” “我公司有家拍卖行,如今由我女儿纤云一人打理。那边动辄十亿百亿的古董和珠宝上拍,安全很重要。每次上拍,我经常要分身去帮她坐镇,我去不了,就得麻烦我女婿逸风,实在头疼。如果燕归兄弟肯来帮忙,可解我一大难题。” 燕归心里风起云涌。 不愧是父亲的好队友。 明明是帮他解决工作问题,却口口声声说请他帮忙。 燕归道:“既然尧兄邀请,盛情难却,等小夕学业问题解决了,我就去你公司。” 顾谨尧握住他的手,“那就提前欢迎燕兄弟。” 燕归和他相握,“谢谢尧兄。” 林玥扫了燕归一眼,想说又不缺钱,何必要出去工作? 但是想到十几年前,燕归也没工作,在家照顾她和女儿,成日被父亲笑话他吃软饭,没出息,想方设法拆散他们俩。 林玥将话咽下去。 她手抬到唇边轻咳一声,伸手将祁梦揽进怀里,笑着对顾谨尧说:“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你看,燕归他爸当年救了你,小夕和靳睿互相喜欢。这或许就是燕归他爸替她积的德。以后咱俩如果能成为一家人,那就是亲上加亲了。” 顾谨尧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祁梦的事他知道一些。 江洋大盗和富家贵公子的爱情,阻力必定多多。 顾谨尧道:“我妈那边,交给我,你们放心。” 闻言,祁梦暗暗松了口大气,听秦悦宁说过,他妈柳忘是最会骂人的,也是最尖酸刻薄的。 第1821章 挨个解决 几人正喝着茶。 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有人按门铃,佣人去开门。 说曹操,曹操到。 来的正是柳忘,身后跟着四个年轻帅气的保镖,帮她拉着行李箱。 顾谨尧微觉意外,起身道:“妈,您来京都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柳忘不应,兀自将鞋甩下来,开始换鞋。 她的贴身保镖急忙拉开鞋柜,取出一双新拖鞋递给她,又往她手上喷了消毒喷雾。 另一个保镖从她手中接过手机,又将她肩上的真丝披肩拿掉。 第三个保镖则扶她到换鞋凳上坐。 柳忘脚踩进拖鞋。 第四个保镖搀扶她去盥洗室洗手,接着搀扶她到沙发前坐下。 柳忘扫一眼众人,这才开口回顾谨尧的话,“怎么,我来我自己儿子家,还得提前报备?” 顾谨尧习惯了她的阴阳怪气,道:“不是嫌你来。你年纪不小了,从加州到京都,航程不短,怕你累到。” 柳忘二郎腿架起来,手臂往沙发扶手上一放,戴着硕大帝王绿翡翠戒指的手指轻叩着沙发扶手,一副多年受气婢女终于熬成皇太后的架势,拿腔拿掉地说:“舟舟和帆帆呢?喊过来给我看看。你以为我长途跋涉,飞那么远,是为了看你?要不是那俩孩子,你八抬大轿请我来,我都懒得来。” 祁梦听得暗暗咂舌。 果然秦悦宁没说错。 这老太太整个就是一慈禧太后再世。 有钱人她也见过,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摆架子的。 她太年轻,不知道,这种多半是年轻时受过创伤,后来发达了,触底反弹。 顾谨尧端起茶杯给她斟了杯茶说:“舟舟和帆帆该睡觉了,要看等明天吧。” 柳忘鼻子哼了一声,没接话。 靳睿喊道:“外婆。” 柳忘咧嘴一笑,学顾华锦的口吻说:“怪不得这些日子,没见我的美男子外孙,原来你跑京都来了。” 靳睿道:“这边有事,要来这边待一段时间。” 柳忘点点头,眼角一斜,扫到他身边的祁梦,又看到了林玥。 祁梦太小太嫩,她无感,却被林玥身上那股子养尊处优的娇慵感,刺到了。 她家境贫寒,年轻时经历坎坷,最见不得这种富家千金的慵懒恣意和嚣张。 柳忘问靳睿:“这几位是?” 靳睿手搭到祁梦的肩头,介绍道:“我女朋友林夕,那位是她妈妈和她爸爸。” 怕柳忘挑刺,靳睿又补充一句:“林夕的妈妈是林氏集团的千金。” 燕归的身份,靳睿没说,因为他平时都是保密的。 柳忘扫了眼燕归,眼珠子很快挪到母女俩人身上滴溜溜地转,心里暗暗思忖,这女孩没有二十,也得十七八。 那美貌的妇人看起来三十多岁。 估计生孩子时年纪也很小。 当年她十八岁怀顾谨尧,大着肚子,被村里人指指点点,听尽了风凉话和难听话,还有小孩拿石子往她身上扔,被人背后骂破鞋骂了好多年。 原以为富家千金比她这种小家碧玉高尚许多,不也未婚先孕,小小年纪生孩子嘛? 想到这里柳忘浮在唇角的笑,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轻蔑。 林玥察觉到了,心里很不舒服。 柳忘手掌撑着沙发坐起来,“你们先聊,我去外面花园透口气。” 立在门口的保镖一听,连忙过来搀扶她。 被前呼后拥地出了门,来到花园。 柳忘拨通靳崇山的手机号:“老靳啊,你嘴挺严。” 靳崇山苍老的声音传过来,“咋啦?亲家母。” “睿睿交女朋友了,你肯定知道了吧?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 “你也知道了?” “睿睿今天带他女朋友,和他女朋友的爸妈,来阿尧家了。阿尧是睿睿的舅舅,这不就是见家长吗?” 靳崇山心里顿时忐忑起来,“这么快?这小子没跟我说。你千万别告诉华锦,她会生气的,会责怪我监管不力。” “感觉那小丫头配不上睿睿,她妈一看就很风流,她爸像个闷葫芦。” 靳崇山习惯了柳忘的尖酸,唉了一声,“没办法,睿睿喜欢。小姑娘虽然……但是,好歹也是个奥运冠军,跑得又快,还会正骨,将就将就吧。你少说几句,别惹他们不高兴。” 柳忘捕捉到了“虽然”下面的一言难尽。 八卦之心上来了。 她应了一声,敷衍了靳崇山几句。 把保镖支开,柳忘拨通了靳帅的手机号,道:“帅帅,我来阿尧家了,正好碰到睿睿带着女朋友和她爸妈也来了。这么快就见家长了,年轻人就是速度啊。照这个速度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俩人就能结婚生孩子。只是女孩子的情况,太一言难尽,我这个当继外婆,都难以接受。你们当爸妈的,能接受得了吗?” 靳帅以为她也知道了,头皮顿时一炸炸的。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靳帅叹了口气,“我和大锦很难接受。她的情况,同我和大锦当年还不一样。我和大锦当年只是年龄差,而她……” 靳帅说不下去了。 实在难以启齿。 柳忘故意拿话诈他,假模假样地说:“其实还好啦,只要没坐过牢就行。” “没坐过也差不多了。不久前,悦宁带她去参加奥运会,我们以为她是悦宁的好朋友,没想到悦宁是去监视她的,和监外服刑差不多。” 柳忘一听,火气上来了! 怎么什么臭鱼烂虾的,都往她家里带? 云瑾是实打实的富家千金,且是击剑奥运冠军,还是云氏集团的总裁,她都瞧不上。 何况一个差点坐牢的黄毛丫头? 柳忘怒气冲冲地返回客厅。 步伐飞快,都不用保镖搀扶了。 往沙发上一坐,柳忘看向祁梦,皮笑肉不笑道:“小姑娘,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抓的?” 祁梦一怔,浑身发麻。 本来她想等跟柳忘熟了,再告诉她自己的过去,或者等别人告诉她了,她想办法解释,也想着,如果顾谨尧能解决了,她就用不着遭这一刀罪了。 没想到柳忘这么快就开始动作了。 一群长辈呢。 祁梦头一次觉得窘,想找个柴火堆钻进去,躲起来。 她刚要张嘴,靳睿拿腿碰了下她的腿,道:“外婆,小夕的事,我私下跟您说。” 柳忘冷笑,“我看你们是张不开嘴吧?” 靳睿朝顾谨尧看过去。 再怎么着柳忘是长辈,也不是亲外婆。 他说重了说轻了都不合适。 今天带祁梦来见顾谨尧,就是为了解决柳忘这个麻烦的。 顾谨尧冲靳睿略一颔首,将佣人和保镖支出去。 他起身对柳忘说:“妈,您跟我去书房一趟。” 柳忘架子一端,脸拉下来,“你就是把我叫去地狱,我也不同意睿睿和这个小姑娘交往。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就敢高攀我们家!” 林玥怒气噌地上来了! 美貌娇慵的脸变得难看起来。 她抢先说道:“这位老奶奶,说话之前,请先过过脑子好不好?我们小夕哪里高攀你们家了?” 她一只雪白玉手唰地一抬,指向窗口,“麻烦你出去好好打听打听,林家在京都什么地位?顾家是明着富,我们林家是暗着富!” 柳忘可不是被吓大的。 她嗤笑一声,“暗着富?是有什么见不得光吗?听说京都这边查贪腐查得很严,小心被查哈。” 林玥凉凉一笑,“奶奶,你见识浅薄了,无论京都还是国外,隐形富豪很多,之所以不上榜,是嫌麻烦。论实力,我们林家不输你们家。” 柳忘还要说话。 顾谨尧坚毅的俊脸沉下来,“三分钟后,如果我在书房见不到你,小心母子没得做。” 撂下这句话,顾谨尧抬脚朝电梯走去。 柳忘千不怕,万不怕,就怕儿子真翻脸。 挣扎了半分钟,她撑着站起来。 昂着头,走进电梯,心里嫌弃云瑾不来扶她,一点当儿媳妇的样子都没有。 来到书房。 柳忘忍不住说:“那个小姑娘差点坐过牢。阿尧,你竟然把他们一家当坐上宾,你是不知情,还是脑子生锈了?” 顾谨尧冷下脸,“如果顾骁没找楚韵,我会让顾骁娶那姑娘。” 柳忘气得肺要冒烟,“阿尧,你好糊涂!” 顾谨尧语气坚硬,“那姑娘的亲爷爷是我在异能队的队长,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就是白骨一堆。她爷爷牺牲性命救了我,你却当众嘲笑他的亲孙女,你的良心能安吗?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少做!” 转变来得太突然。 柳忘哑口无言! 第1822章 因为爱情 上了岁数,反应不如年轻时敏锐。 柳忘恍惚了会儿,才讪讪开口:“真的假的?你是不是故意编故事骗我?” 顾谨尧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这倒是真的。 这个儿子一直都是硬汉作派,说话向来板上钉钉。 柳忘走到沙发前坐下,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弓身,开始慢慢消化整件事。 她接受不了一个差点坐过牢的姑娘,踏入自己家门,会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 可是那姑娘的亲爷爷,又是阿尧的救命恩人。 心情很烦躁。 一向都是她道德绑架别人,如今忽然被别人拿道德绑架。 转念一想,靳睿不是自己亲外孙,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关自己什么事? 她装装样子,反对一下,显得她对靳睿的事上心就好了。 柳忘坐直身子,翘起二郎腿说:“那小姑娘的事就算了,但是她妈太嚣张,我很不喜欢。” 顾谨尧道:“是你态度不好在前。小姑娘三四岁的时候被绑架,隔了十四年才找到,她爸妈心疼得不得了。你偏偏往枪口上撞,她妈不怼你,怼谁?” 理是这么个理。 可是柳忘还是不喜欢林玥。 她不知道,这是潜意识里的嫉妒心在作祟。 顾谨尧倒了杯恒温水递给她,“你在这里好好考虑,考虑清楚了再下楼。我大姐和靳帅肯定接受不了那姑娘,我爸和靳崇山夫妇更难以接受。反对的人会有很多,但是我不希望其中有你,会寒了燕归的心。待会儿下去,注意言辞和态度,记住了吗?” 柳忘敷衍地应了一声。 吃晚饭的时候,柳忘果然安静了许多。 因为靳睿不是自己亲外孙,如果是,这事她死活都不会同意的。 而儿子却是自己的亲儿子,儿子的命也的的确确是人家救的。 顾谨尧不时用公筷给燕归夹菜,亲自给他倒酒。 林玥则全程都在夸赞云瑾。 把云瑾夸得,都不好意思不帮她办事了。 气氛渐渐趋于祥和。 祁梦偏头望着靳睿俊美的侧脸,暗道,不愧是双学位高材生,脑子的确好使,她以为难如登天的大难题,被他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一半。 果然,知识改变命运。 她以后要好好读书,多读书。 见祁梦一直盯着自己,靳睿侧眸,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困了,想回去睡觉?” 祁梦道:“不是。” “那你看什么?” 祁梦小声说:“你好帅!” 不只容貌,还有智慧,有智慧的人,不用蛮力,四两便可拨千斤。 靳睿唇角微扬。 他喜欢被这个小不点崇拜。 宴毕,云瑾和顾谨尧送客人离开。 林玥和云瑾已经打成一片。 两人本就擅长交际,又都喝了些酒,互相称起姐道起妹来。 那架势,俨然像是好闺蜜。 燕归和顾谨尧虽然话少,但是情义在心里。 除了祁梦,都喝了酒。 顾谨尧贴心地安排了保镖,帮他们开车。 祁梦和爸妈坐一辆。 靳睿乘坐自己的车。 上车后,林玥对副驾上的祁梦说:“小夕,我和你爸先回家,你和阿睿去约会吧。今晚月色很好,适合约会。” 祁梦应道:“好。” 燕归轻咳一声。 大晚上的,靳睿又喝了酒。 他不放心。 林玥白了他一眼,“你们异能队的,太迂腐。小夕年纪小怎么了?只要路子对,提前走,没错。像我们这种家庭,孩子一出生,以后嫁谁娶谁,就已经确定好了。于我们来说,联姻不只是婚配,更是资源结合。阿睿幸好在国外,如果在国内,都撑不到二十岁,就被订婚了,哪还轮到小夕捡漏?” 她抓起祁梦的手,“小夕,听妈的话,一定要好好抓住阿睿。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阻碍,找爸妈。我查过,加州那边女孩子十八周岁就可以登记结婚,再有一年多,你和靳睿就可以领证了,撑到那时再放松。” 燕归微微蹙眉。 不太喜欢林玥这么教育女儿。 他沉声道:“小夕还小,先以学业为重吧。结婚的事,等她大学毕业后再说。” 林玥轻笑,“女孩子读大学是为了找个好工作,找好工作是为了以后嫁个优质男。如今优质男就在眼前,明明有捷径走,你却故作矜持。为什么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因为富人意识超前,能透过事物看清本质,并迅速抓住机会。你这种,就是典型的韭菜心理,反应迟钝,永远慢一拍,放到哪个行业,都是被割的份。”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祁梦听着刺耳。 她讨厌母亲动不动流露出来的优越感。 她忍不住怼她:“你当年为什么选择我爸,不选择能和你们家资源组合的厉爵?” 林玥噎住。 这个小棉袄镶了铆钉,扎人。 缓了片刻,林玥拿起手机拨通靳睿的电话,“阿睿,今晚月色很好,你和小夕去兜兜风吧。前面路口停下车,我让小夕上你的车。” 靳睿应道:“好的,阿姨。” 路口停车。 祁梦下车,上了靳睿的车。 燕归望着女儿秀气的背影,总有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 林玥却觉得靳睿是羊,女儿是狼。 她是商人之女,虽然年轻时任性选择了爱情,可是父亲灌输的一些东西仍残留于骨。 靳睿不只是靳睿,背后是两大顾家和靳家,国内国外几大财团。 两人恋爱,也不是普通的恋爱,是两大财团的合作。 这些是异能队出身的燕归理解不了的。 祁梦坐在靳睿的车上。 车子无声前行。 靳睿抬手,搭到她椅背上,看上去像把她拥在怀里。 他身上的名贵定制男香混着酒香以及成熟男人的风度,很是醉人。 祁梦的心噗通噗通地跳。 明明没喝酒,祁梦却觉得自己仿佛醉了。 脸颊微烧,她低声说:“我喜欢你,跟你有钱没钱没关系。” 靳睿笑,捏捏她的鼻子,“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喜欢你,发自内心,无关利益,无关家境,只是单纯的喜欢。” 靳睿觉得她倔倔地表白的样子,很好玩。 青涩、笨拙,毫无技巧,却又很真诚。 于他这种经常被表白的人来说,套路显油腻,真诚反而是必杀技。 他抬手将祁梦拉进怀里,“懂,你喜欢我,只因爱情,我喜欢你,也只因爱情,我们的爱情不掺杂任何杂质。” 他又用法语说了一遍,“tuesmoncoeur,moncoeurestàtoi。” 中文意思是:你是我的心,我的心属于你。 祁梦认识字母,却听不懂法语。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学外语,否则都没法和靳睿好好谈情说爱。 第1823章 浪漫表白 车子开至京都最高的大厦,京华大厦。 这里是城区最高点,位于中央商务区(cbd)核心区,高约五六百米的大楼高耸入云,气势巍峨,十分壮观。 京华大厦是办公大厦,平时不对外开放。 靳睿牵着祁梦的手,朝正门走去。 这会儿都已经下班了。 门口值班的保安拦住靳睿和祁梦道:“对不起,我们已经下班了,有事请明天再来。” 靳睿道:“我带女朋友上楼顶观月。” 保安重新打量靳睿,见他俊美高大,气质非凡,一副家教良好的富家公子模样,可是办的事,却让人匪夷所思。 这是私企的办公大厦,又不是观光景点。 想和女朋友约会,带去游乐场所,带去山顶,想怎么观怎么观。 跑人家公司来观月,礼貌吗? 保安压着脾气说:“对不起,这幢大楼是私人产业,不是观光打卡圣地,请您自重。” 靳睿从容一笑,“顾华锦是家母。” 保镖一怔,不由得定睛细看靳睿。 果然眉目里有几分顾华锦的影子。 这幢大厦,顾华锦持有股份,是股东之一,而靳睿是顾华锦唯一的儿子,以后自然是少主之一。 保安立马立正,脸上露出恭敬的表情。 靳睿道:“还要看我护照吗?” 他从包中取出护照,打开,递给保安。 保安没敢接,扫一眼,姓靳,百分之百确认了,慌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他连忙和同事恭恭敬敬地打开大门,把靳睿和祁梦请进去。 保安跑在前面带路,将二人带至专用电梯前,并殷勤地帮忙按了电梯键。 保安满脸堆笑问:“靳少,要我给你们事路吗?” 靳睿彬彬有礼道:“不用,谢谢你,辛苦了。” 保安赶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能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 二人走进电梯。 电梯门徐徐关上,保安灿烂的笑脸慢慢消失。 祁梦想,这可能就是有钱人的特权吧,难怪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想成为富人。 成为富人,只要报一下名字,就可以做别人做不到的事。 她和师父每年接三单任务,报酬丰厚,可是却从不见师父生活奢靡,不知道钱用哪去了。 电梯是观光电梯,唰唰地往上升。 京都夜景尽收眼底。 祁梦和师父一直隐居于郊外,少见如此美景。 偌大京城,灯光闪烁,五彩斑斓,绚丽至极,美不胜收。 祁梦低声说:“好漂亮。” 靳睿微微一笑,“等会儿还有更漂亮的。” 祁梦不由得期待。 原来谈恋爱可以这么美妙,一个期待接着一个期待。 从前的她,竟不知期待为何物。 很快电梯升至顶楼。 顺着专用梯来至楼顶露台。 在将近六百米的高楼上看夜景,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祁梦仰头望天,这里仿佛离天特别近,月亮硕大明亮地盘在夜空中,可以清晰地望见月亮上深色的脉络。 月色温柔,流水般倾泄下来,洒在二人身上。 给二人的脸上镀上了一层牛奶般的光辉。 祁梦觉得夏风温柔,心也仿佛变得柔软了许多,一向不解风情的她,竟突然生出些诗情画意。 她赞道:“好美!” 果然还是母亲最懂情趣,谈恋爱要在月色里谈。 月华如水,公子如玉,更有恋爱的感觉。 靳睿从包中取出一只粉色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漂亮精致的白金镶钻腕表。 他拉起祁梦的手,戴到她的腕上。 又取出一只男表戴到自己腕上,将手腕同祁梦的手腕放到一起,“仔细看看,有什么发现?” 祁梦这才发觉,他腕上戴的是自己在法国黎都,送给他的那只腕表。 而自己手上戴的,和他那只表,是情侣款。 祁梦忍不住激动。 靳睿道:“这只表以后将代替我,陪着你度过每一分每一秒,想我了,就摸摸它。” 祁梦有些恍惚地盯着他弧度漂亮的唇,暗道,同样是嘴,为什么他就那么会表达? 而她,只会直来直去。 跟她谈恋爱,太难为他了。 看样子,还是得多读书,否则太影响表达了。 靳睿举起右手,朝对面的商务大楼挥了三下。 对面大楼原本亮着十分商务的led灯,此时忽然暗了下来。 一分钟之后,整栋大楼,忽然又亮了。 金色灯光映出一行硕大的竖字:梦,jesuisfoudetoi! 每个字都闪闪发光,和天上的月华呼应。 好浪漫啊! 也好懵! 祁梦懵懵地盯着那行字。 梦是她。 可是那个jesuisfoudetoi是什么意思? 每个字母她都认识,连起来,她就不认识了。 靳睿抓起她的手,垂眸望着她,深棕色俊眸温柔如星华,低沉而动听的嗓音深情款款地说:“梦,jesuisfoudetoi!” 祁梦像复读机似的跟着念:“jesuisfoudetoi!” 初次发这种音,她念得生硬而别扭,像外国人说中文那般蹩脚。 靳睿勾唇轻笑,笑如月辉,“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变卦。我今年二十七岁,已经过了冲动的年龄。那天在奥运会场上,我走向你,不是一时冲动,是因为真喜欢,你是我梦中的爱人。我选择和你交往,就不会轻易再变卦,但是你才十七岁,希望你也能像我这么坚定。” 祁梦还是懵。 压根不知道那句法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煞风景啊,她想。 回去一定得苦学法语。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对靳睿说:“能稍等我一下吗?我打个电话,很快回来。” “好。” 祁梦握着手机,走得稍微远一些,拨给母亲,“jesuisfoudetoi是什么意思?” 林玥道:“是法文,阿睿对你说的?” “是,他送给我一块表,在楼宇对面用灯光弄了一排字:梦,jesuisfoudetoi!我看不懂,不知该怎么回答。” “哈哈哈哈哈!” 手机里传来林玥的笑声,笑得停不下来。 祁梦秀眉微拧,“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爱你爱得发疯’,阿睿在向你表白。这个阿睿挺有意思,明明知道你不懂法文,非用法文表白,这不是对牛弹琴吗?” 祁梦不悦道:“我不是牛。” 林玥忍住笑,“对,你不是牛,你是我的宝贝女儿。你告诉他:j'aidespapillonsauventrequandjetevois,或者monc?urbachamadepourtoi。如果学不会,就直接说:jet'aime。” “什么意思?” “第一句是:当我看见你的时候就小鹿乱撞。第二句是:我的心为你而跳。第三句是:我爱你。” 祁梦选择学最简单的那句。 她转身走到靳睿面前道:“jet'aime,睿!” 靳睿笑,这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他道:“jet'aime,梦!” 这回祁梦听懂了。 她睫毛轻眨,漂亮神秘的丹凤眼里仿佛闪烁着细碎的星影,闪闪发光。 是被爱笼罩的光辉。 她爱他。 他也爱她! 这一刻,世界如此美妙! 这是师父期盼的,也是师父牺牲自己换来的。 靳睿俯身,捏起祁梦的下巴,嘴唇凑到她的唇上,轻轻吻她。 腰上忽然一紧,祁梦抱住他的腰,攀到他身上,双脚离地。 她凝视他的眼睛,低声说:“你低头,脖子会累。” 靳睿忍俊不禁。 她虽然瘦,但是个子不矮,少说也得九十多斤,可是靳睿竟丝毫不觉得她重。 他问:“你会轻功?” “轻功谈不上,但是我可以让自己变轻。” 靳睿一直都觉得她神秘,像个神秘的宝盒,越挖秘密越多。 这神秘感,对他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忍不住问:“小夕,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祁梦道:“还有很多。” “什么?” “我妈说满十八周岁可以领证,如果我和你能有那一天,到时我会告诉你。” 靳睿半开玩笑,“你这是在拐着弯地向我求婚吗?” 祁梦觉得好像一不小心钻进了他下的套。 她道:“是。” 觉得太随意,祁梦从他身上跳下来,从包中掏出一瓶东西,放在掌心摩擦了几下。 接着她拧开瓶塞,朝空中轻轻一撒。 那小小的瓶子,竟然变出五颜六色的烟花。 烟花由小变大,渐渐弥漫成硕大的一片,很快笼罩了半个露台。 妙的是烟花没有声音,轻飘飘的,似烟花,又不是烟花,十分神秘,像变魔术一样。 靳睿觉得祁梦简直是个谜一样梦幻的人物,让他越来越为她着迷! 第1824章 难以忘记 靳睿仰头望着漫天烟花。 见过无数烟花,这次的烟花最精致最奇特,也最美。 浪漫烟花中,祁梦清秀的小脸,不时落下五彩斑斓的光斑。 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身形细长笔直,鬓发漆黑浓密,漂亮的丹凤眼清冷神秘,朱红色的唇微微抿着,有种美而不自知的娇憨。 宛若他在外公的藏室中看到的古画中的美女。 原来他的审美在年少时便已定格。 所以身处满是金发碧眼的白人女人中,他不曾有过心动的感觉。 初见祁梦却动了情。 他永远忘不了,在奥运会赛场上,她一双细长的腿疾飞如豹,冲向终点。 跑了第一,破了世界纪录,她却面不改色气不喘,淡定悠闲又孤傲,睥睨着一群来自各国的顶尖选手。 单单薄薄的她,体内仿佛蓄着巨大的能量。 靳睿牵起祁梦的手,“你挺厉害,会变烟花。” 祁梦道:“小小烟花算什么?我还会易容,你想见谁,我能易容成谁。” 靳睿忍不住笑,“这么说,我以后娶了你,相当于娶一群女人?” 祁梦认真地想了想,“不行,只能娶我一个。” 靳睿啼笑皆非,她真的,好像听不懂玩笑话。 空中的烟花纷纷散尽,却没有纸屑,像泡沫一样渐渐消失。 祁梦又从包中摸出一个小笼子,“萤火虫见过吗?” 靳睿很小的时候和爷爷在岛城见过,长大后就没见过了,问:“你连萤火虫也会变?” “差不多。” 祁梦打开笼子,一群萤火虫呼啦啦飞出来,小小的身子在空中轻盈起舞,绿幽幽的莹光在夜色中神秘美妙,仿佛每只虫子后面坠着个绿灯泡。 这不是祁梦变的,是她捉的。 上次去厉爵乡下的山庄报仇,返程路上,她下车去野地里捉的,捉了两袋。 一袋装笼送给母亲玩,一笼放给靳睿看。 不知靳睿哪天想看,她就一直装在包里养着,备用。 她觉得像他们这种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的富家千金和公子哥儿,肯定喜欢这种野生玩意儿。 靳睿垂下眼帘望着她的包,“你的包里还能变出什么?” 祁梦拍拍自己背上的小包,“还能变出烟雾弹、暗器和各种易容工具。” 靳睿觉得她跟他平时见的女孩子截然不同。 见惯了商业社会精致时髦的女性,祁梦像个野生姑娘,大胆、无畏、神秘,有时候又含蓄、害羞,还透着点不加修饰的古典美。 不知不觉,夜色渐深。 靳睿牵着祁梦的手,“走吧,送你找你爸妈。” “好。”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难以忘记的浪漫夜晚。” 祁梦道:“谢谢你。” 谢谢他带她来这么高的地方赏月,送她情侣款腕表,用法语向她表白,还夸她,带她去见他舅舅。 二人乘专用电梯下楼。 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朝祁梦和燕归住的酒店开去。 抵达酒店的时候,已将近十二点。 靳睿送祁梦进入酒店。 二人在大厅惜别。 靳睿离开后,祁梦站在酒店大厅里,隔着玻璃大门,目送他坐进车里,这才转身朝电梯厅走去。 “喂!林夕!” 一道年轻阳光的声音传过来。 祁梦顺着声音看过去。 见祁扬从大厅一侧的休闲区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一束包扎精致的蓝色鸢尾花。 他朝她跑过来,把花递给她,“好不容易才查到你住这里,等了你一晚上了。你和那个酸不溜秋的男人,去干嘛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祁梦没接花,冷着脸道:“他是香的,不酸,再说他酸,我给你一针。” 祁扬连忙说:“好,不酸不酸!” 他上下打量她,“他有没有欺负你?” 祁梦长眉微拧,眼里透出些许不耐烦,“找我有什么事?” “昏迷的保镖们醒过来了,发烧的也退烧了,我舅舅送医院接骨去了。” 祁梦嗯一声,“这么晚找我,是想让我给你舅舅再断几截骨头吗?” 祁扬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答应过你,要替我舅舅弥补,替他赎罪。” 祁梦冷笑道:“真想赎罪,就让他去死。” 这丫头太绝了! 祁扬额头开始冒冷汗,“留他一条命吧,我替他弥补。” 他从肩上取下包,掏出一张支票,递给祁梦,“这张支票是补偿之一,你带着身份证,工作日拿去银行兑。” 祁梦扫了眼数额,五百万,少了点。 不足以弥补他们一家三口长达十四年的损失。 连她重伤那两年住院治伤吃药的钱都不够。 祁梦撩起眼皮斜了他一眼,“这么点儿钱,打发叫花子呢?” 祁扬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是我的钱,我从我爸妈给的生活费里省出来的。” 祁梦唇角微压,“你攒着吧,我该上楼去睡觉了。” 她抬脚就往前走。 祁扬拦住她,看了眼腕上的表,“我等了你两个小时,这才不到两分钟。” 祁梦停下脚步盯着他,“真想赎罪,就让厉爵把全部家产捐了,拿这么点钱来埋汰谁?” 祁扬小声嘀咕:“捐出去的钱还不知会到谁手里,与其便宜那些蛀虫,不如把钱给你。” 他抓起她的手,将支票塞到她手里,“这钱你先拿着,回头我再向我舅舅要,他有的是钱。” 祁梦这次没拒绝。 这是厉爵欠她的。 她捏着支票往前走。 祁扬冲她的背影喊:“小夕,我明天还会来找你。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带。” 祁梦头也不回地说:“喜欢你舅舅去死,明天带他的头过来。” 祁扬脑门发胀,额角的筋一跳一跳的。 果然是酷酷的女孩子,多么与众不同,一点儿都不圣母心。 让人又爱又怕。 进了电梯,祁梦将支票塞进包里。 来到酒店房间,刷卡进门。 父母亲没睡,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她。 燕归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祁梦,见她衣衫整齐,脸上也没有异样的神色,这才稍稍心安。 林玥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她坐到他们中间。 祁梦将包放下,换了拖鞋,走到二人中间坐下。 她对林玥说:“妈,我要学法文,明天开始你教我。” 林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小夕,你喊我什么?” 第1825章 亲家路窄 祁梦觉得林玥太大惊小怪了。 找厉爵报仇那晚,她已经喊过妈了,当时她只顾着父亲,都没注意到。 果然是长着一颗恋爱脑的纸老虎妈妈。 “你刚才喊我妈是吗?你终于肯喊我妈了!”林玥激动地一把抱住她,“小夕,你能再喊我一声妈妈吗?” 祁梦抿了抿唇,觉得她好矫情。 不经意的,能喊出来,刻意喊,有点别扭。 林玥搂着她,把头埋到她脖颈里撒娇,“小夕,宝儿,妈妈的小心肝,你就再喊一声嘛,妈妈想听。” 祁梦浑身噌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头顶起到脚底板。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妈妈不该是顾华锦那种大气雍容的吗? 自家妈怎么像个宝宝? 她当宝宝的时候,都没这么幼稚。 祁梦不自在,梗着脖子说:“你坐好。” 林玥在她脖子上吧唧亲了两口,耍赖皮,“你喊妈妈,我就坐好。” 祁梦觉得痒,好肉麻。 靳睿也亲过她,她没觉得痒。 妈妈亲她,她有点水土不服。 祁梦往下咽了咽喉咙,酝酿了下情绪,嗓门硬硬地喊道:“妈,可以了吧?” 林玥声音清脆娇甜地应道:“哎!妈妈的好宝贝!” 她美貌的脸上喜笑颜开,眉开眼笑,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祁梦瞥她一眼,觉得她和她在苏黎世见到的不一样。 在苏黎世见到的妈妈成熟,漂亮,优雅,淡漠,眉眼间带一点淡淡的厌世感;眼前的妈妈,娇俏、活泼、娇蛮、矫情、做作,装嫩。 四十岁的人了,比她这个不到十七周岁的还幼稚。 同一个人,短短时间,性格天差地别。 祁梦捉着林玥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来,“我明天跟你学法文,就这么说定了。” 林玥脸上的笑盛大灿烂,“好,明天妈妈教你!” 祁梦走到自己房间,进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从行李箱里掏出纯净水瓶,放到床上,抱着纯净水瓶,握着胸口的紫色翡翠,手腕上还戴着靳睿送的腕表,枕头旁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粉紫色连衣裙。 这些全是靳睿送给她的。 尤其是那个纯净水瓶,都快被她盘出包浆了。 刚要睡着,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祁梦没睁眼。 来人脚步声极轻。 黑暗里闻到父亲身上的气息,干净清爽,带着点淡淡的洗衣皂味。 燕归走到床前,帮她往上拉了拉被子。 祁梦想哭。 小时候,睡到半夜,师父经常这样来帮她盖被子。 好想师父。 盖好被子,燕归轻手轻脚地离开。 没多久,林玥又走了进来,在床边坐下,俯身在她头发上亲了亲,可能觉得不过瘾,又在她额头和脸颊上亲了亲。 祁梦浑身又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打小被师父养大,她习惯了师父那种不动声色且有距离的爱,不太适应来自母亲的爱。 母亲的爱太腻太热太挤,太矫情也太肉麻。 次日一早。 祁梦随父母亲去户籍派出所申请新的户口。 向工作人员递交了司法机关出具的dna亲子鉴定报告、户口本,元峻帮祁梦搞的新身份证,林玥的身份证,以及从警方调的当年祁梦被绑架的档案。 资料递交上,新的户口本和祁梦的身份证要一周后才能办出来。 返程路上,祁梦跟着母亲学习法语。 她年轻,脑子好使,很快便学会一些基本的口语,以及表白的浪漫情话。 燕归总觉得女儿太小,当妈的给灌输这种知识,有点奇怪。 但是他没说,一说林玥就会跟他吵。 阔别十四年终于相聚,他很珍惜眼下的生活。 一家人没回酒店,去了售楼处。 燕归要买房子。 他不想住林玥的别墅。 林玥的钱来自于林氏集团的股东分红,林氏集团是林老爷子的。 他虽然饶了那个老头子,对他的恨却不会消失,更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看到第三个楼盘的时候,刚进售楼处大厅,祁梦就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了靳崇山。 靳崇山被一堆保镖簇拥着,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个珠光宝气的老太太。 老太太保养得极好,肤白,丰腴,面若银盘,头发漆黑,发型时髦。 看不出真实年龄,说她七十多也行,六十多也行。 身上的珠宝戴得比柳忘还夸张,鸽子蛋般的帝王绿翡翠戒指,脖子上挂着十四点位的翡翠珠串长项链,配套的翡翠耳环,身上穿一套淡紫色真丝裙装,手里挎一只限量版稀有皮包。 祁梦的心咕咚咕咚跳起来。 这应该就是靳崇山的太太,靳睿的奶奶了。 听秦悦宁说,这位更难缠。 祁梦没想到会在公众场合遇到他们。 反应过来后,她急忙转过身去,面对着墙,佯装看墙上的宣传广告。 她耳朵尖,听到远处的靳崇山对他太太说:“睿睿打电话给我,说要在京都买套房子,问哪个楼盘好,咱们闲着没事,帮他选选吧。他这几天有点忙,要去他妈妈的分公司开董事会。听说还见了律师,不知要打官司,还是做什么。” 靳太太不悦道:“岛城多的是房子,睿睿随便住哪套不行,非得在京都买?帅帅那套公寓,一直空着,他来京都随便住。现在房价不稳,在京都有一套就行了,买那么多干嘛?” 靳崇山知道,靳睿在京都买房子,多半是为了祁梦那丫头。 臭小子对那丫头认真了,没打算谈着玩玩。 他闷声叹了口气,没多说。 一群人被售楼员招呼着去看楼盘沙盘。 祁梦仍站在原地不动。 燕归问道:“怎么了小夕?” 祁梦低声说:“爸,我们换个楼盘吧。” 林玥却瞧见了靳崇山一家,因为靳太太佩戴的珠宝太夸张。 在得知女儿和靳睿谈恋爱后,她第一时间找私家侦探把靳睿一家能查的都查了,知道靳崇山和他太太的长相。 林玥挽起祁梦的胳膊,“怕什么?咱们就在这家看!” 祁梦往后抽胳膊,“妈……” 林玥语气强硬道:“有妈妈在,我看谁敢欺负你?” 祁梦心口潮湿。 这个纸老虎妈妈不是一直都是纸老虎,有时候又很胆大。 被林玥挽着,一家三口跟着售楼员来到大厅沙盘前。 正好和靳崇山夫妇相隔八米。 十目相对,五人心思各异。 祁梦垂下眼帘,林玥却笑着冲老夫妇打招呼,“靳董,这么巧,你们也来看房子?” 靳崇山眼神有些不自在,打个哈哈,笑着说:“对,现在房价一直跌,买房比较划算,我买一套投资。” 靳太太察觉他眼神不自在,手在他后背上拧了一把,低声斥道:“老家伙,把你脸上的笑收收,别看到稍有姿色的女人,魂就被勾走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 靳崇山酸得牙根疼。 妻子骨子里的这点小家子气,一辈子都没改掉。 林玥又冲靳太太笑,“阿姨,你是睿睿的奶奶吧?我是小夕的妈妈。” 她拉着林玥,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右手,“小夕是睿睿的女朋友。” 靳太太愣住。 消息来得太突然,之前从没听人提起过。 她惊得忘记握林玥的手,下意识地去看祁梦,“这是你的女儿?” 林玥将祁梦揽进自己怀里,“对,我的宝贝女儿,小夕,林夕。” 靳太太打量着祁梦。 年轻水灵,十七八岁的模样,虽然瘦,但是个高,得一米七上下。 眼是丹凤眼,不过眼睛不小。 面相有点冷,不笑,胜在五官长得漂亮,十分清爽利落的一个小姑娘。 靳太太问林玥:“我对京都不算熟,你是哪家的姑娘?” 林玥秀气的下巴微抬,一副泰然自若的语气说:“林氏集团,我哥是林乾,我叫林玥。我嫂子是元书湉,她爸是元宗勋元老爷子,她大哥是元伯君。” 林氏集团是隐形财团。 非行业内的人,不清楚林乾,但是元老和元伯君,靳太太自然知道。 能和元家结亲的人,肯定不是普通角色。 靳太太脸上有了笑意,看林玥和祁梦都带了一层光环,“原来是林家的女儿啊,不错不错,小姑娘很水灵,年纪也合适。” 赞赏的目光压下她眼底的挑剔。 靳崇山在心里暗暗捏着把汗。 老婆子现在越满意,以后怕是反对得越厉害。 第1826章 各怀心机 林玥觉得靳太太比柳忘识趣得多。 她抬手摸摸祁梦的脸蛋,嫣然一笑,说:“宝宝,快叫奶奶,你看,奶奶多喜欢你。” 祁梦浑身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叫宝宝。 很小的时候,师父就拿她当大人了,教她独立,教她生存技能,教她如何自保,教她各种逃生技巧,带她去巨富或者高官家里偷东西,教她时刻谨记无论何时都只能靠自己。 如今快十七了,突然成了宝宝。 祁梦冲靳太太喊道:“奶奶好!” “好,好,姑娘好!”靳太太从包中掏出老花镜,笑眯眯地仔细打量她,“啧啧,小姑娘长得真是水灵,像爸爸更多一些,性格也像,肤色倒是像妈妈。” 她目光如炬,恨不得长一双透视眼,检查一下祁梦的子宫是否健康,以后能不能生儿子? 祁梦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成拳。 靳太太又看向燕归,“小夕爸爸,你家是哪个集团?” 燕归刚要开口。 林玥拽了下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她冲靳太太笑道:“小夕爸爸也是我们家公司的股东,每年拿分红。” 靳太太笑着点点头,“不错,不错。等会儿房子如果看中了,不如咱们买到一起,离得近,以后方便。对了,你们房子是买给谁的?” 林玥揽着林夕的肩膀,“当然是买给小夕,我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家产以后全是她的。” 靳太太笑容满面,“我们也是买给睿睿。” 她觉得小姑娘呆是呆了点,但是妈妈挺机灵,家世也不差,算门当户对。 忽然想起什么,靳太太视线移到林玥的小腹上。 她试探地问:“你和你先生都这么年轻,怎么不生个二胎?” 林玥笑,“我要保持身材,生一个证明自己能生就好了,现在社会,生男生女都一样。” 靳太太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早就不缺钱了,但是小市民思想根深蒂固,林玥不生二胎,以后她的财产将全是这个小姑娘的,小姑娘的自然也是靳睿的。 不过她希望小姑娘以后能多生。 她嫁给靳崇山的时候,生下靳帅,就没怀第二个,因为靳崇山岁数在那里,精子质量不行了。 顾华锦当年生靳睿时,也在四十岁上下,生了靳睿一个,再也怀不上第二个。 林玥见她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猜出她的心思。 她对靳太太道:“小夕年轻,奥运冠军,体力好,以后生儿育女肯定没问题。” 靳太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连声说:“好好,不错,不错。” 云瑾也是奥运冠军,一生就生了双胞胎,把她馋死了。 祁梦静静听着林玥一本正经地和靳太太胡诌瞎扯。 她的圆滑和狡黠,是她所没有的,也是父亲没有的。 很快,两家选好户型和位置,由专属售楼员带去看房子。 因为急着住,都选择了精装修的现房。 各选了一套相邻的独栋别墅。 回售楼处付订金时,林玥掏出卡,递给售楼小姐。 燕归将自己的卡递过去,“刷我的卡。” 有外人在,林玥给他面子,没跟他争。 燕归对售楼员沉声道:“靳老先生的订金,也从我的卡里刷。” 祁梦瞟了父亲一眼,觉得他跟母亲学得挺快,心里又暗暗感动。 父亲改变全是为了她。 靳崇山忙不迭地说:“那怎么行?来,刷我的卡。” 二人争着刷,靳崇山争不过燕归,最终订金刷了燕归的卡。 坐上车的时候,靳太太收敛脸上的笑意。 她拍拍笑僵了的脸,对这个孙媳妇谈不上百分之百满意,但是百分之七八十是有的。 虽然她不如顾华锦能力强,胜在年轻漂亮,比她能生。 看着也老实,以后肯定好拿捏。 顾华锦太强势,压了她一辈子。 从来都是婆婆压儿媳妇,哪有儿媳妇压婆婆的? 她偏头扫一眼一直闷声不语的靳崇山,纳闷地问:“老公,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靳崇山道:“没什么。” “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靳崇山垂下眼皮道:“真没事。” 他合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他越是这样,靳太太心里越犯嘀咕。 这老头,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回到下榻的酒店。 刚换好鞋,靳太太就迫不及待地歪到贵妃榻上,给柳忘打电话炫耀,“亲家母,睿睿找女朋友了,你知道吗?” 柳忘反问:“你刚知道?” 靳太太笑着埋怨,“对呀,这帮人真是气人,嘴一个比一个紧。睿睿眼光高,好不容易找到个女朋友,结果全家人都瞒着我。” 柳忘呵呵干笑两声。 讥讽全在笑声里。 靳太太没听出这不是好笑,继续炫耀:“小姑娘娘家是林氏集团的,我对京都这边不了解,你知道林氏集团吗?听说他们背后是元家,元伯君家。” 说“元伯君”三字时,她特别自豪。 鲁省是公认的考公大省,对当官的有种迷一样的崇拜。 柳忘道:“秦陆媳妇就是林氏集团的。” 靳太太乐得合不拢嘴,“那错不了了!能过顾傲霆那一关,林家肯定差不了!” 柳忘暗道,傻老太婆,脑子不够用。 还不知道未来孙媳妇的底细呢。 且等着看她笑话。 柳忘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开心就好,我要陪我重外孙玩了。” 手机里传来她唤舟舟和帆帆的声音,很快她挂断电话。 靳太太盯着暗了屏的手机,心道,这老太婆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开心就好? 思来想去,她觉得柳忘应该是嫉妒她。 可是柳忘没必要嫉妒她啊,云瑾和楚韵也十分优秀。 林夕那小姑娘年纪太小了,有点呆,话也少,比不上云瑾和楚韵活络。 靳太太拨通靳睿的手机号,“睿睿,你猜奶奶今天遇到谁了?” “谁?” “林夕。” 靳睿的心微紧,但是听奶奶语气还可以,稍稍放松,问:“你们聊得怎么样?” “小姑娘话很少,她妈倒是很机灵,我喜欢。刚订了两套别墅,订金是小姑娘的爸爸付的,你爷爷也想付,没争过他。” 靳睿又松了半口气,“你喜欢就好。小姑娘跑得快,会跳操,会射击,会变魔术,优点很多。你没事多和她接触接触,会越来越喜欢她的。” “好。对了,睿睿,柳忘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 第1827章 豪掷千金 靳睿浓眉微微一蹙。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喜欢祁梦,除了她典型的东方美人长相,跑得快,奥运冠军,多才多艺,还因为她话少,没有做长舌妇的潜质。 打小受够了奶奶和外婆两位老人家叽叽喳喳。 每年逢年过节,为着他去加州过年,还是去岛城过年,俩人能争小半年。 明争暗斗,这个找他哭,那个找他闹,跟旧时宫里妃子争宠似的,搞得他左右为难。 靳睿说:“奶奶,我外婆是嫉妒您,无论她说什么,您都不要相信。” “是吧,我也怀疑她在嫉妒我。” “还有我爸妈的话,您也不要全信。看一个人怎么样,不要听别人说,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我看那小姑娘就挺不错,长得漂亮,人也老实。” 靳睿暗道,您看人可真不准,嘴上却说:“是,小夕很老实。我这几天正忙着为她申请大学,如果国外的申请不上,就在国内读体育大学。她在国内读书,我以后在国内待的时间会长些。” 靳太太一听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在国内待,那以后见她的次数就多了,等于是胜了柳忘一局。 她越发喜欢林夕。 当天傍晚。 靳睿驱车来到祁梦入住的酒店。 他给她发信息:小夕,下来,我在酒店门外。 三五分钟后,祁梦飞也似的跑出来。 隔着挡风玻璃,望着祁梦像只小鸟一般朝自己飞过来,靳睿唇角情不自禁扬起。 他觉得基因这东西很神奇。 母亲当年不喜欢成熟男,偏偏喜欢上比自己小十岁的父亲,大抵就是享受这种感觉。 小小的,呆呆的,青柿子一样青涩,由他一点点将她盘熟,盘得水当当的,油光水滑,会有一种奇异的成就感。 他想起前女友。 其实也算不上前女友,因为他不曾动过心,寂寞作祟的成分更多一些。 是在斯坦福读大学时认识的,当时她追得他追得最疯狂,几乎是天天轰炸,各种表白,各种偶遇,各处制造巧合。 那时青春年少,正是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脑子一冲动,就答应了她的追求。 他们像正常情侣一样开始约会。 约了两个月后,他邮箱里收到她和别的男人迷乱的照片。 各种肤色的男人。 他被恶心到了。 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吐了。 那是个在国外长大的混血美人。 从此之后,他决定未来找女朋友,只找保守的纯正的华夏国女人,越保守越好。 祁梦跑到他的车前。 靳睿下车,要帮她拉车门,祁梦已经自己拉开车门,坐了上来。 靳睿上车,坐好,道:“听奶奶说你们今天订了套房子,我去看看。” 祁梦身子探过来,拉了安全带帮他系上。 靳睿笑,这贴心的小女友,可爱极了。 他又帮她拉出安全带系上。 系完,他低头在她额头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刚要抽身,祁梦手臂揽住他的脖颈,嘴贴上他的嘴。 严格来说,她算不上保守,相反她还很大胆,很开放,但是只对他一个大胆和开放。 他这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对别人保守,对他开放的女人。 他抱住她,深深地吻她。 他觉得她洁净。 哪怕她曾经做过大盗,她仍然是芬芳的,干净的,清新的。 前女友倒是名头一堆,在外光鲜,私生活却乱得很。 车子开至新订的别墅。 环境地段没得挑,整体风格偏欧式。 靳睿让爷爷奶奶挑中式风格的,身处国外的华夏人,其实大多更喜欢中式风格,倒是生活在国内的人,喜欢欧式的多一些。 两栋别墅外观差不多。 由售楼员带领,来到靳崇山订的那套,开门进屋。 温暖的夕阳投进来,给房子镀上了一层梦幻的光。 立于窗前,便可观江。 江后是苍青色的山,江景如画,极美。 靳睿扫一眼硕大明亮的客厅,问祁梦:“喜欢吗?” 祁梦道:“喜欢。” 靳睿盯住她的眼睛,“真喜欢?不是敷衍我?” “真喜欢。” 她想说的是,你在,就喜欢,你不在,就不喜欢。 职业原因,打小她和师父就经常换地方住,对房子装修,没什么特别的审美。 这房子是母亲看好的,符合母亲的审美。 靳睿取下肩上的包,打开,拿出钱包,从中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售楼员,“两套尾款都交了,刷卡吧,全款。” 售楼员惊呆了! 眼下全球经济低迷,房地产处于困境,无论一线城市还是十八线城市,房价一直狂跌。 国人买房,喜欢买涨不买跌。 她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痛快开单的了,且是全款,一卖就是两套! 两套数亿的别墅! 生怕靳睿反悔,她忙不迭地接过银行卡,说:“先生,请跟我去售楼处刷卡,签购房合同。这两套别墅均是现房,合同签好,一周内可以交房,一个月内办证。” 靳睿道:“你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售楼员很有眼色,“好,我去售楼处等你们。” 她拿着卡走了。 临走的时候,将房门带上了。 靳睿牵着祁梦的手,乘电梯,来到二楼主卧。 主卧室装修风格,靳睿不太满意。 太豪华。 打小见惯了豪华的东西,他喜欢朴素无华的风格。 靳睿低眸对祁梦说:“装修风格喜欢吗?不喜欢可以换,换软装就好,很容易的。” 祁梦看都不看地说:“喜欢。” 靳睿又带她去书房,“喜欢吗?” 祁梦仍旧不看,“喜欢。” 二人去了楼顶露台。 夕阳已经沉下山,西边仍有余辉。 小半个西天都是金色的,映得整个露台仿佛铺了一层金色的柔光,连带着祁梦的脸也仿佛落了一层薄金。 靳睿问:“露台装修风格要改吗?” 祁梦凤眼微眯,痴痴地望着他俊美的侧脸,“不用,我喜欢这风格。” 靳睿捏捏她清秀的小脸,“你可真好打发,什么都喜欢,一点也不挑。” 祁梦沉默了会儿道:“因为你在,我才喜欢。” 她不喜欢这世界,只喜欢他。 靳睿一怔,随即唇角情不自禁上扬。 笑着笑着,停不下来。 这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不套路,不油腻,全是真诚。 他拉着她的手坐到藤椅上。 终于入秋了,风渐凉。 轻轻拂着二人的脸。 靳睿道:“你的新身份证快办出来了吧?” “快了。” “两套房子都写你的名字。” 祁梦一怔,“不要,那么贵的房子。你付的那套尾款,我妈会把钱转给你。” 靳睿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抱着,把她抱得小小软软。 他声音磁性动听,擦着祁梦的耳朵,“那么贵的你,都是我的,区区两套房子算什么?” 祁梦恍恍惚惚地听着。 眼泪渐渐浸湿眼圈。 自打遇到靳睿,她一直觉得自己低贱如草,自卑到尘埃里。 可是他却说那么贵的她。 靳睿轻轻吻干她的泪,“我对你没要求,只希望你能专一,别乱来,别骗我,能做到吗?” 祁梦点头如捣蒜! 这么美好的男人,完美得如天上的神祗,她都恨不得将他高高供起来,怎么可能去乱来? “那就好,我等你到十八周岁,到时我们去加州领证,不会耽误你的学业。” 祁梦拼命点头,快把头晃出脑震荡了。 靳睿笑得压不住唇角。 他捧住她的头,“好了,点一下头就好了,别晃傻了。” 祁梦立马停止点头。 靳睿想,母亲当年应该也是沉迷于这种乐趣,不可自拔。 小女友太可爱了。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是奶奶打来的。 靳睿接听道:“奶奶,您找我有事?” 靳太太尖利的声音气呼呼地从手机里传出来,刺着他的耳膜,“睿睿,林夕那丫头以前当过江洋大盗,还和她的师父不三不四是吗?” 第1828章 不再退缩 靳睿急忙捂住手机听筒,可是祁梦还是听到了。 她脸上的娇憨和喜悦褪去,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 她朝靳睿伸出右手,“手机给我。” 靳睿迟疑了一下,怕她又像从前那样自卑,伤心,难过,然后悄悄退出。 祁梦轻启红唇,“我没事,我会对奶奶好好说。” “你可以?” 她不爱说话,靳睿怕她说不清楚,徒惹一肚子气。 祁梦点点头。 靳睿把手机递给她。 祁梦接过手机,走到露台栏杆旁。 她吞咽了下喉咙,对手机那端的靳太太道:“奶奶,您好,我是林夕。” 靳太太没好气地说:“不管你怎么狡辩,我都不会接受你!” 祁梦语气平静地说:“不管您接不接受我,我都要把话说清楚。对,我从前是江洋大盗,按照客户要求,入室盗窃他们需要的东西。犯案时,我未成年,我师父把所有责任揽到了他身上,保全我。我不知道您从哪里听说,我和我师父不三不四,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您,我和我师父清清白白。他既是我的恩师,又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父亲一般的人。您可以骂我,羞辱我,但是不许诋毁我师父。” 靳太太啧啧几声,阴阳怪气道:“这么护着你师父啊,既然你俩这么好,干脆在一起呗,干嘛出来祸害我们家睿睿?” 祁梦终于体会到秦悦宁说的了。 嘴是一把刀,杀人不见血。 很难相信,如此恶毒的话,是从那么珠光宝气的贵夫人嘴里说出来的。 最会骂人的柳忘,反倒被她衬托得贤淑了许多。 祁梦压下脾气,耐着性子说:“我师父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女儿,我也把他当成父亲。他为了让我能有个好前程好归宿,不惜牺牲自己保全我。我和他的感情是纯粹的父女之情,师徒之情,请不要再侮辱我师父,谢谢你。” “我不管你们师徒什么情,反正我不同意你和睿睿交往,你把手机给他!” 祁梦回头看一眼靳睿。 靳睿朝她伸出手,“我来吧。” 祁梦摇摇头,“我可以。” “我奶奶说话很刻薄,你受不了的。” 祁梦仍旧摇头,“区区几句话而已,不足为惧。” 她回过头,望着西方金色的半边天,挺直脊背,对靳太太道:“靳睿是成年人,他做什么,您控制不了。至于我,您不是我父母,更不是我师父,您也管不着我。如果您非得强迫我离开靳睿,可以,咱们比试一番。如果您能打得过我,我二话不说,立马退出。跑步、体操、射击,您想比哪一样?” 靳太太气得肚子疼! 别说她现在七八十岁了,放在她二十岁时,也比不过祁梦。 这丫头刚拿了奥运冠军,那么多国家最优秀的选手都赢不过她。 靳太太声音尖利道:“别胡搅蛮缠!睿睿是我亲孙子,我是他亲奶奶,我有权利反对你们交往!” 祁梦慢悠悠地说:“既然不想比跑步、体操、射击,那我们比暗器、易容、用毒?” 靳太太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个死丫头怎么比当年的顾华锦还难缠? 顾华锦是高知女霸总,顾面子,讲道理,这个死丫头盗门出身,邪门得很! 靳太太气得摁断电话。 祁梦把手机还给靳睿,“对不起,气着你奶奶了。” 靳睿重新打量她,“变得勇敢了。” 祁梦微微诧异,“我气你奶奶,你不生我的气?” 靳睿道:“老太太是我们家最作的一个。当年她嫌我妈比我爸大十岁,死活不同意,为了逼我爸回来,她不惜闹自杀。我妈那么优秀,她都要闹一闹,何况别人?无论我和谁交往,她都会找点由头闹一闹的。” 祁梦明白了。 对付那种人,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二人离开露台,来到售楼处。 靳睿刷卡付了款,签了售房合同。 祁梦那套,因为新的身份证没办下来,合同没签成。 二人一起吃了晚餐,靳睿开车送她返回酒店。 下车时,靳睿侧身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 祁梦发现,自打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后,他拘谨了许多,果然是法律专业高材生,相当遵纪守法。 她朝车窗外看了看。 此时夜幕已降临,华灯初上。 这附近没人。 祁梦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位置。 这举动太大胆。 靳睿怔住,手上却传来清晰的触感。 她穿的是薄薄的运动型内衣。 隔着衣服和柔软的肉,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 越跳越快! 快得仿佛巨石投入湖中,水波剧烈震荡。 靳睿想把手收回来,祁梦却用力按住。 她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清亮而大胆地迎上他的目光,有鹿的懵懂,又有豹子的无畏,还有狐的妩媚。 是的,她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细看有三分媚。 但不是甜腻腻的妩媚,是清清冷冷的媚,媚而不俗。 靳睿年方二十七,正是男人精力最旺盛的年纪。 他觉得自己也快要流鼻血了,浑身血脉贲张,心跳加快,被祁梦按着的那只手渐渐升温,像煮沸的水,变得滚烫。 喉咙上下滚动几下,他冲祁梦扬起唇,“别拿这个来考验男人,没有几个男人能经得起考验。” 祁梦身子往前一探,坐到他腿上。 她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凝视他的眼睛,“这次无论怎样,我都不会退缩了。” 靳睿道:“好样的。” 祁梦嘴凑到他的嘴上,用力吻住他。 几次之后,她的吻技已经大有进步,不再像从前那样横冲直撞。 车子空间小而安静,温度渐渐上升。 靳睿鼻间全是祁梦身上的香气,清新的倔强的,带着清清冷冷的媚,勾得人蠢蠢欲动。 他有些不受控制,想做点违法的事。 脑子里浮现出燕归虎视眈眈的眼睛,他握住祁梦细窄的秀气肩膀,道:“我送你进酒店。” 祁梦从包中掏出两张身份证,一张是祁梦,一张是元峻找人给办的林夕的身份。 她晃了晃两张身份证,“这上面的年龄,我满十九周岁了。” 靳睿无奈而宠溺地笑了笑。 她比他还着急。 不是急,应该是极度没有安全感,想用身体的亲密来加深这份安全感。 他唇凑到她秀挺的鼻尖上,轻轻咬了咬她的鼻尖,唇瓣擦着她的耳翼,在她耳边低声说:“等明年年底,你十八周岁生日,我会让你快乐。” 第1829章 比她更狠 祁梦觉得那只耳朵酥了,麻了。 像被放到油锅里炸了一遍,炸得焦脆焦脆的。 这么多年母亲对父亲念念不忘,应该是父亲当年给了她极度的快乐,否则母亲那小性子,不会回头的。 她不由得心生期待,一双丹凤眼湿漉漉的。 她动情的样子甚是动人,有种小狐仙初化成人形,踏入人间的模样,懵懂、无畏而魅惑。 靳睿险些又控制不住。 他低头吻吻她的眼睛,按捺住体内的燥热,嗓音低沉道:“下车吧。” 再不下车,他真能对她做出违法的事。 将祁梦送进酒店,靳睿离开。 靳太太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靳睿一一摁断。 不想听她撒泼,跟她讲不清道理。 他约了律师,要处理祁梦和祁连师徒的官司。 祁梦没上楼,静静坐在酒店大厅的休息椅上等。 等靳太太。 她知道,她会来找她。 像父亲说的那样,先是对她好言相劝,接着给她钱羞辱,然后是威胁她,再就是派杀手暗杀她。 以前她觉得被羞辱,顶受不了,可是现在,她不怕了,不怕被羞辱,更不怕被暗杀。 她爱靳睿,第一眼就喜欢上,今生非他不嫁。 等到夜晚八点半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靳太太打来的。 她开门见山道:“林夕,见一面,我们好好谈谈。” 祁梦道:“在哪里见?” “我的车在你们酒店门口。” “三分钟内,我到你车上。” 靳太太原以为她会找借口推辞,会拖延,没想到她还挺痛快,倒是挺识趣。 两分钟后,祁梦上了靳太太的车。 靳太太也是有脑子的,坐的车是酒店的车,不是靳崇山的私家车。 她还乔装打扮了一番,头上戴了一顶大沿的帽子,鼻子上架着一副硕大的墨镜,换了身衣服,摘掉了身上巨贵的珠宝。 靳太太坐在后座。 祁梦坐到副驾驶上。 开车的司机是靳太太的保镖。 保镖发动车子。 祁梦透过后视镜看到,车后还有数辆车暗中跟着,想必是靳太太的私家保镖。 靳太太一路无话。 车子驶到江边幽静处,靳太太才出声,“手机给我。” 祁梦道:“手机是我的私人物品,您没权利索要。” 靳太太脸色越发难看,“不许录音,不许装窃听器。” 祁梦微微一笑。 老太太知道的还挺多,想必是有备而来。 她从兜中掏出手机,放到车子前挡风下饰板上,又将自己的裤兜掏了个底朝天,接着将包链拉开,递给靳太太,“您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窃听器?” 靳太太摘下帽子和墨镜,接过包,往里一瞅,吓了一跳。 包里要么是成管的针状暗器,要么是各种瓶瓶罐罐,要么是小型烟雾弹,要么是不知名的兽牙,尖尖的,泛着森森的寒光,甚至还有人皮,鲜鲜活活的一张脸皮,有鼻子有眼有眉毛有嘴巴…… 靳太太心尖儿猛地收缩一下,吓得浑身一哆嗦。 手心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急忙将包扔给祁梦,迅速抽了几张消毒湿巾使劲擦手。 眉头皱得深深的,她嫌弃又后怕地埋怨道:“小姑娘家家的,包里放点化妆品放瓶香水不好吗?放什么人皮面具?” 祁梦道:“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靳太太嗤笑一声,“对哦,你是江洋大盗嘛,得罪的人多,仇家自然也多,是得时刻防着人上门来寻仇。” 祁梦淡淡一笑,“寻仇的到目前没有一个,因为凡是被我们偷过的,都进去了,要么被判无期,要么被判死刑。奶奶,您放心吧。” 靳太太噎住。 暗道,死丫头,小小年纪,还挺会吓唬人。 盗就是偷,无论偷的是什么人,都改变不了偷的本质。 靳太太咳嗽一声,语气强硬,“你还是处女吧?” 祁梦回道:“是。” 靳太太狐疑地打量着她,“你年轻水灵,成天和你师父一个大老爷们住在一起,他对你没有想法?我不信。” 驾驶座上的保镖窘得想缩进车头里。 他扭头问靳太太:“老夫人,你们俩谈正事,我下车好吗?我不会走远,就站在车旁边。” 靳太太冷着脸拒绝:“不行!你得保护我!” 保镖只好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祁梦伸出左手臂,将袖子撸上去,撕下一小块仿真人皮,把手腕伸到靳太太面前,“这是守宫砂,就因为老有人怀疑,我师父帮我点的。” 靳太太呵呵冷笑,“此地无银三百两。” 祁梦觉得自打认识靳睿后,她脾气好了很多。 放在从前,若有人如此刁难,她能找根针把对方的嘴给缝起来。 祁梦道:“要不找家酒店,我脱掉裤子,您当面检查检查?” 靳太太厌恶地皱了皱眉,斥道:“家世再好有什么用?野丫头就是野丫头,怎么都改变不了粗俗的本质!” 祁梦扫一眼她身上色彩浓艳的锦衣华服,“奶奶气质如此‘清雅脱俗’,想必家教良好,敢问奶奶您娘家是哪家大户人家?” 靳太太出自贫寒之家。 因为娘家太穷,才嫁给了比自己大二十岁的靳崇山。 眼下被揭了老底,一张保养良好的脸火辣辣的。 她恼羞成怒,“小丫头,我不同意你和睿睿交往,除非我死,否则你这辈子都想嫁给他!” 祁梦唇角微微抽动一下。 手伸到包上,包上挂了个古铜色的金属装饰品,像柳叶,有成年人中指那么长。 她将那装饰品取下来,轻轻按动上面的按钮。 “啪!” 一声轻响。 里面弹出一柄银色的尖刀。 保镖立马警惕,捂着耳朵的手放下来,做出随时要夺刀的架势。 祁梦将尖刀递给靳太太,“奶奶,刀给您。您往我身上捅三刀,如果我死不了,您就此收手好不好?” 靳太太盯着那锋利的细刀。 细薄的银色刀刃在车内灯光下,发着森森寒光。 她搁在腿上的手又开始冒冷汗了。 小丫头不愧是江洋大盗出身,挺狠! 比顾华锦当年狠太多! 靳太太冷嗖嗖地笑,“你当我傻啊?这么点小刀哪能捅死人?再说了,我捅你三刀,我不是犯罪吗?我好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为什么要犯法?要捅你自己捅,找个没人的地方捅,别脏了车,也别让睿睿怀疑我……” “噗。” 极轻的一声响。 世界瞬间安静! 靳太太一脸错愕,双眼死死盯着副驾上的祁梦,嘴仍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保镖也惊得睁大眼睛! 鲜血从祁梦的裤子上涌出来。 她穿的是一条黑色棉质长裤。 血很快洇湿那一片,裤子颜色变深,祁梦却面无表情,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只额头细密的冷汗,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她轻提一口气,将刀从大腿上拔下来,银色刀刃上是鲜红的血。 血滑落到车子地毯上。 鲜红的几滴,触目惊心。 祁梦握着弹簧刀的手举起来,接着朝自己腿上扎去。 保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制止道:“姑娘,姑娘,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我要被连累的!” 祁梦打开他的手,握着刀朝自己小腹上捅去。 “噗”一声闷响。 仿佛捅到了血包,鲜红的血喷涌而出。 染红了祁梦的上衣,染红了座椅,染红了车子地毯。 靳太太吓得呆若木鸡! 祁梦眉头皱起,面色苍白,扭头对靳太太道:“两刀了,还差一刀。” 她将刀从小腹上拔出来,对准自己的胸口,她缓缓闭上眼睛。 原本秀气的小脸此时面无人色,额头豆大的汗珠落下来。 可是她没哭,一滴泪都没流。 靳太太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弯着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哀求道:“别捅了别捅了!别捅了!我输了我输了!” 第1830章 打败魔法 保镖趁机将祁梦手中的刀抢过去。 祁梦头一歪晕倒在车上,秀气的脸蜡白如纸。 半个身子已鲜血淋淋。 整个人仿佛一个血人儿。 车内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熏得靳太太想吐。 保镖迅速将自己的衬衫下摆撕下一道长条,想给祁梦包扎一下腹部伤口止住血,可是她的手臂牢牢箍在小腹上。 保镖人高大马大一汉子,竟然掰不开她的手臂。 保镖慌了。 以为祁梦是失血过多,四肢变僵变硬导致。 想到她腿也受了伤,他连忙将布条缠到祁梦的腿上,迅速发动车子,朝医院开去。 靳太太仓惶失措,不停地催促保镖:“快!快开车!去医院!” 心里太乱了,她嘴停不下来,“我只是说了她几句,她怎么动上刀了?怎么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可千万别死了,她要是死了,我找谁说理去?” 保镖猛踩油门,问:“老夫人,要不要给睿少打个电话说一声?” “打!打!我现在就打!” 靳太太慌得六神无主。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抖着手找到靳睿的号码,刚想拨出去,又觉得不能打。 起码现在不能打。 这场面太血腥,靳睿看到,肯定会生气,会怪她怨她,气她。 靳太太将号码退出来,想了想,匆忙找到林玥的号码,要拨给她,手指又停下来。 她又气又悔,骂了句脏话,怎么摊上了这种破事? 挺木讷的一个小丫头,做事这么狠,两刀下去,把她变成了坏人。 她刚要给靳崇山打电话,讨个主意。 听到祁梦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喊:“妈,妈,妈……” 靳太太头皮发麻,慌忙探过身去,问:“丫头,你要见你妈?” 祁梦蠕动着苍白的嘴唇喊:“妈,妈,奶奶,帮我找我妈,求你,求你……” “好,好,我叫你妈来,你一定要撑住啊。丫头,你可千万别死,我没想害你,只是想让你和睿睿分手。”靳太太不敢耽搁太多,连忙拨通林玥的号码,“喂,小夕妈妈吗?我今天约你女儿见面,有话要跟她谈,谁知随便聊了没几句,她突然拿出一把刀,朝自己的腿和肚子捅。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的保镖可以作证……” 林玥慌了,声音带了哭腔,“小夕在哪?我女儿在哪?” “在车上。”靳太太朝窗外看。 她是路痴,来京都,白天都认不好路,更别说晚上了。 林玥声音焦急凄厉,“小夕在哪?你们在哪?快告诉我!快!” 保镖急忙说:“老夫人,我们在望江路,正往医院赶,最近的医院是妇幼保健院望江分院。” 靳太太连忙对林玥报了地址。 林玥匆忙道:“那地方有家私立医院,御京医院,去御京医院!比妇幼保健院近,我马上赶过去!” “好,好,这事不怪我啊,小夕妈。” 林玥咬紧一口银牙发狠,“老太婆,如果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拉你陪葬!” 靳太太头蒙蒙的,直冒冷汗,又慌又生气。 白天挺大家闺秀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成了母老虎? 保镖将车子迅速开到御京医院。 早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在医院大门口等,是林玥提前安排的人。 林玥和燕归也匆匆赶到,两人从车里飞奔出来。 林玥面色苍白如雪,燕归脸色也很难看。 车门打开,医护人员将祁梦从车里抬出来,放到担架上。 她身体失血太多,衣服早就被染红,但是没有血再往外涌。 医护人员简单检查了一下,抬着她就朝急救室飞奔而去。 林玥和燕归飞也似的追上去。 靳太太吓得腿发软,走不了路,保镖们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跟上去。 她想离开的,可是怕走了,会激怒林玥和燕归。 她怕的不是这二人,而是林玥背后的林氏集团和元家。 燕归拉着林玥,追着祁梦的担架跑,脸色阴沉如冰。 林玥一路追着担架,望着祁梦苍白的小脸,泪流满面。 她边气喘吁吁地跑,边喊:“小夕,小夕,你一定要撑住!妈妈不能没有你!你小时候出事,妈妈差点疯了!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你这样,让妈妈怎么活?小夕,小夕啊,你一定要撑住!小夕,宝宝,我的宝贝女儿……” 她哭得肝肠寸断。 要不是燕归一直拽着她,她就瘫到地上了。 上衣衣角忽然被拽了一下。 是祁梦拽的。 林玥没察觉。 燕归反应敏锐,注意到了。 他捏了捏林玥的手,低声提醒:“小夕拽你了,看,小夕的手指。” 林玥这才注意到自己上衣衣角上多了只手,手指纤细苍白却有力。 祁梦睁开眼睛,扫了眼后面的靳太太,见他们远远落在后面。 她对林玥说:“妈,别哭,跟医生打个招呼,我伤得不重。” 林玥眼泪忽然停下来。 她也扭头看了看靳太太。 见他们离得挺远,应该听不到他们说话。 林玥粗喘着气问祁梦:“小夕,怎么回事?” 祁梦道:“苦肉计。” “苦肉计”这东西,林玥年轻时为了和燕归在一起,经常用来吓唬自家老爹。 她瞬间就明白了。 她冲抬担架的医护人员说:“麻烦你们好好给我女儿治伤,无论如何,都请配合她。我是林玥,林氏集团的林玥,我哥是林乾,你们的林院长是我哥的好朋友。医疗费我会照付,还会给你们医院捐一笔最新的进口医疗器械,你们每个人也会发一笔大额奖金。” 这是封口费,也是演绎费,请他们配合祁梦演一场戏。 为首的医生答应着,“只要院长同意,我们没意见。” 刚才给祁梦检查伤势时,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血流了那么多,小姑娘还有力气捂着肚子死活不松手,不应该。 他们是私立医院,纯盈利性质的,收费高昂,病人是病人,更是客户,客户至上。 只要不拖欠医疗费,他们愿意配合。 很快祁梦被抬进急诊室,进行抢救。 林玥和燕归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靳太太这才粗喘着气,被保镖搀扶过来。 林玥噌地站起来,用力挤出几滴泪,红着眼眶怒目而视,“老太太,我的宝贝女儿怎么着你了?白天我们还聊得好好的,房子都订到一起了,你也表示很喜欢她。这一天还没过去,你就逼她去死!你这人看着珠光宝气,慈眉善目,像个活菩萨,做事怎么这么绝?” 靳太太理亏,垂下头,一声不吭。 第1831章 非常看好 靳太太死活不吭声。 林玥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憋得难受。 虽然祁梦说她伤得不重,但是肯定受伤了。 那丫头平时非常爱惜自己的性命,跟师父学的第一招就是自保和逃跑,能伤害自己,肯定是被老太太逼到份上了。 她都舍不得说她半句。 林玥越想越生气。 她从包中摸出手机,拨通靳睿的手机号:“阿睿吗?小夕受伤了……” 靳太太猛地抬起头,伸手就去夺林玥的手机,凶巴巴地说:“不要告诉睿睿!” 林玥身子一斜,避开她的手。 她朝旁边走去,边走边说:“阿睿,你奶奶太过分了,把小夕逼得自杀……” 靳太太急忙命令身后的一群保镖:“去把她的手机抢下来,不要让她给阿睿打电话,我自己会对阿睿说!” 保镖们迅速去追林玥。 燕归倏地站起来,拦住保镖的去路。 他冷着脸道:“这是医院,我女儿正在手术室里抢救,需要绝对安静,我不想跟你们动手。” 保镖们左右为难。 目前前景不明,燕归是敌,但以后也有可能是亲家,不好得罪。 保镖们决定拖。 他们往右走,燕归拦住,往左走,燕归也拦住。 招架的功夫,林玥已经把电话打完了。 靳太太气得直跺脚,大骂保镖们没用。 巡逻的护士走过来,轻声细语提醒她,请保持安静。 靳太太这才气呼呼地坐下。 靳睿此时正约了律师商谈如何解决祁连的案子,谈到一半,接到林玥的电话。 他急匆匆地赶过来。 见祁梦真躺到急救室里,他的脸冷下来,立在门前一言不发。 忽然他抬手朝自己脸上打去。 气自己没保护好祁梦,气奶奶无理取闹。 拿奶奶没办法,他只能打自己。 很帅的一张脸,瞬间落下五道鲜红的手指印。 可把靳太太心疼坏了。 靳太太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伸长手臂去摸他的脸,心疼地说:“哎哟,我的孙子,你打墙也行,干嘛打自己?脸不疼吗?” 靳睿冷笑,偏头避开她的手,“只是一巴掌,您就心疼这样?小夕伤得那么重,您是一点都不心疼。” 靳太太暗道,一个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野丫头,有什么好心疼的? 江洋大盗到处偷来偷去,什么刀山火海没上过?什么伤没受过? 还怕这点伤? 只要人死不了,疼就疼呗。 靳太太满腹委屈,“保镖可以作证,我只是问了她几句话,很平常的几句话,她就摸出把弹簧刀朝自己腿上捅,接着朝自己肚子上捅。睿睿,这丫头太愣,咱们不能要。以后你们在一起,难免会吵架,一吵架,她就往自己身上捅刀子,谁能受得了?” 靳睿蹙眉,“她像个小绵羊,对我百依百顺,哪里会跟我吵架?” 靳太太哼了一声。 暗骂野丫头,好大一杯小绿茶。 在她面前无所畏惧,一副痞痞的模样,不好惹。 在睿睿面前却成了温柔小绵羊。 眼下她在急救室里抢救,生死不明,她说多了,睿睿会烦。 靳太太抓着靳睿的衣角,“睿睿,奶奶不多说,但是你要相信奶奶,奶奶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只会为你好,不会为你坏。那丫头,咱们不能要,年纪太小,没有学历,和你差距太大。刚开始你可能感觉不到什么,时间久了,矛盾都出来了,处处是摩擦。她又是那么烈的性子,到时弄得你死我活,你不怕吗?” 靳睿沉着一张俊美的脸,“我爷爷和你差距更巨大,你们不也生活了一辈子,离婚又复婚,风风雨雨几十年。” 靳太太仿佛被踩到尾巴。 痛得脸上露出便秘的神情。 她怒道:“我至少没当过小偷!” 幸好这是私立医院,人少。 林玥厌恶地瞪了靳太太一眼。 严重怀疑靳崇山的眼光,生意做得那么大,怎么娶了个这么肤浅的老婆? 靳睿对靳太太道:“小夕一出手就拿了三枚金牌,为国争光,聪明,身手好。您除了花钱享乐,生了个儿子,还有什么丰功伟绩?” 他平时碍于她是长辈,从来没对她说过如此伤人的话。 对她一直都是恭敬、爱戴、孝顺。 万万没想到她竟把祁梦逼到连捅自己两刀。 靳太太气冲冲,“我生的儿子帅,能娶到你妈那么优秀的女人,就是我最大的骄傲!” 靳睿俊眸凉凉,“我记得您当年看不上我妈,要死要活,闹了好多年。” 靳太太气得郁结于胸。 这个孙子平时对她百依百顺,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事事顺着她。 今天吃枪药了,句句刺她。 她气鼓鼓地走到长椅上坐下,摸出手机,给靳崇山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靳太太哭了,“老公,你快来……” 她一哭,把靳崇山的心都给哭碎了,“别哭了,又看中了什么珠宝?不管多贵,咱都买!这把年纪了,喜欢什么买什么。” 靳太太抬手抹一把眼泪,委委屈屈地说:“不买东西。小夕那丫头拿刀捅自己,睿睿凶我,他第一次凶我!” 靳崇山沉默了。 这事闹得挺大! 白天老婆子对祁梦那丫头还挺喜欢,一口一个小姑娘,房子都订到一起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翻脸了。 快得他都没来得及布置,一转眼的功夫,闹出人命了。 真是女人脸,六月天,说变就变。 靳崇山抬手拍拍头发稀疏的脑门,暗道,红颜祸水啊! 这个老婆子一辈子成事不行,败事第一名。 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蠢人,愚蠢的队友。 他连忙对太太说:“医院地址快发给我,我马上带人过去。你蜷着别出声,无论林玥和燕归说什么,你都不要跟人杠,这事咱们理亏。” “我就说了几句话而已……” “无论你说的是什么,受伤的是小夕,伤者为大,懂吗?” 靳太太还想替自己辩护,见林玥拿一双铜铃眼瞪着她,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架势。 她不甘地闭上嘴,挂断电话,默默地给靳崇山发医院位置。 很快,靳崇山坐车赶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保镖。 两个保镖提着各种各样的补品。 靳崇山一脸沉痛,拄着拐杖,走到林玥和燕归面前,垂下头,愧疚的语气低声说:“对不起,内人愚蠢,害小夕受伤了。小夕的医疗费我们负责,小夕今后一切费用都交给我们。如果小夕还愿意跟着睿睿,我和我太太绝对不会再反对。我保证,今后一定会严格约束我太太,对不起!” 他弯下腰,朝林玥和燕归深深地鞠躬。 鞠了一个,又一个。 林玥还在气头上,头别到一边,不想搭理他。 燕归站起来,扶住他,阻止他鞠躬,口中道:“老爷子,别行这么大的礼,我们受不住。小夕还在急救,看她情况再说吧。其实我女儿年纪还小,还不到该谈恋爱的年纪。如果你们家非要反对,我们退出。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找回来,不想她受一点委屈。” 靳太太求之不得,刚要开口答应。 靳崇山扭头瞪了她一眼。 他对燕归陪笑说:“是我不对,没管好内人。帅帅和华锦那边,我会去做思想工作。小夕聪明伶俐,有勇能谋,基因好。那段过去又不是她自愿的,不会影响下一代,我本人其实非常看好小夕。” 话音刚落,一道年轻的男声从远处传来,“林夕,林夕!” 紧接着高大阳光的男生急匆匆地从走廊拐角处冒出来。 大步飞奔到林玥面前。 男生擦着额头的汗问林玥:“阿姨,听我同学说林夕浑身血淋淋地被抬进了急救室,是她吗?” 他扭头看了看手术室的门,“她伤到哪了?” 再回头,他眼里噙满泪水,声音微微发颤,“阿姨,她会死吗?” 第1832章 趁火打劫 祁扬的反应,让林玥十分意外。 不知他是吓的,还是太担心祁梦。 果然,还是年轻男孩子更加真性情。 林玥美貌的脸一脸沉痛道:“小夕伤得很重……” 怕言多必失,她掩面垂眼,不再多说。 祁扬拳头握紧,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眼白红通通的,“怎么伤的?她身手那么好,怎么还能被人伤了?” 林玥叹气。 祁扬走到靳睿面前,问:“是你吧?” 靳睿俊眸微微眯起,扫了他一眼,不回话,觉得他智商有问题。 他怎么可能伤害祁梦? 祁扬也觉得不可能是靳睿,这么问,只是走个形式。 他抬手擦了把眼泪,目光在靳崇山和靳太太身上一一划过。 靳崇山花白头发,大宽额,高鼻,大耳垂,方下巴,长长的寿眉,眼睛下卧着厚厚的卧蚕,不笑也像笑。 有威严,更多的是和善。 相由心生,祁扬觉得这老头儿不是胡搅蛮缠之人。 他又看向靳太太。 靳太太心虚,悄悄地往靳崇山身后挪了挪。 祁扬脚一抬,冲到她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大声道:“是你吧?老太太,是你伤了林夕吧?” 靳家的保镖们立马围上来,去掰祁扬的手,要将两人分开。 祁扬一股子蛮力扯着老太太的衣领,死活不肯不松手,“老太太,你一把岁数活到狗身上了?林夕怎么着你了?你这么伤她?土埋半截的人了,能不能要点脸?她一个小姑娘,杀你全家了?还是挖你家祖坟了?你要拿刀捅她?做事这么绝,不怕死后下地狱?” 靳太太推打他的手,怒道:“你是谁?跟那丫头什么关系?” 祁扬梗着脖子,“我喜欢林夕,就这么简单!” 保镖们七手八脚地将祁扬和靳太太分开。 靳太太怒气冲冲整理着自己被扯皱的衣领,道:“喜欢就去追呗!那丫头不是我捅的,是她自己拿刀捅的!” “那也是被你逼的!否则,她不会对自己下狠手!” 靳太太冷笑,小声嘀咕:“一个小贼,居然也有人争,没见过女人吗?” 靳睿冷脸道:“奶奶,您住嘴吧!” 靳太太闭上嘴不吭声,心里仍不服气。 原以为靳睿眼光好,挑了个千金大小姐,年轻水灵,奥运冠军,前途无量,样样无可挑剔。 谁知竟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江洋大盗,和师父不清不楚,还一言不合就自残。 这样不良不贞不善的野丫头,谁敢要? 见靳太太仍是一脸不服气,林玥烦她烦得透透的。 她对靳崇山道:“老爷子,您先回去吧,我们想静静。” 靳崇山忙说:“我把她送回去,马上回来,等小夕醒。” 林玥微微皱眉,“不用。” “那我派人再去预付一笔医药费。” 林玥点一下头,不再说话。 事情本就是因他们家而起,付点医药费是应该的。 靳崇山推着靳太太往出口方向走。 靳太太回头冲靳睿喊:“睿睿,不早了,你跟爷爷奶奶一起回去吧!” 靳睿闭了闭眸子,不耐烦的情绪已经很明显。 心疼母亲,摊上个如此奇葩的婆婆,想必这些年她没少受委屈。 心疼祁梦,被她逼的,受了那么重的伤。 躺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 刀捅到腿和肚子上,即使抢救过来,也是后遗症一大堆。 小小年纪,因为他付出那么多。 靳崇山把靳太太拉走了,保镖们跟上他们。 林玥看向靳睿,“你也走吧。” 靳睿盯着手术室的门道:“我等小夕脱离危险。” 林玥唇角溢出一丝冷笑,“不必了。” 靳睿神色微微一顿,“阿姨您……” 林玥眼神冷冷清清盯着前方的空气,“燕归说得对,小夕还小,应该以学业为重。才十六七岁的年纪,找个比她大十岁的男朋友,跨国恋就罢了,居然还要受这么多委屈!在你们眼里,我女儿毛病多多,可是在我眼里,她闪闪发光,没有任何缺点!我的宝贝女儿,值得更好的人家!” 言外之意,你们靳家不配! 靳睿手指微微握紧,声音低沉道:“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 “你走吧,我现在很烦。” 靳睿沉默了片刻,朝燕归看过去。 燕归明白他的心思,点点头。 那意思,等祁梦从手术室出来,他会通知他。 靳睿又朝祁扬看了一眼,是警告的一眼。 他抬脚朝出口方向走去。 却没走远,在拐弯处停下了。 这里离急救手术室不远,等祁梦从手术室出来,他能听到动静,也能避开林玥。 他立到窗前,给母亲发信息:小夕被奶奶逼得重伤,正在手术室里抢救,生死不明。 顾华锦当即把电话拨过来,“怎么闹得这么严重?” 靳睿绕到消防楼道那里,往下走了一层说:“我奶奶知道小夕的过去了,约她见面,等我收到消息,她人已在医院。” 顾华锦沉默半秒道:“这正是我不同意你和小夕在一起的原因之一。小姑娘太年轻,也太可怜,没必要受这种无妄之灾。我让助理准备飞机,明天下午到,医院地址发给我。” “不用,我会处理好。” “四天后京华集团有个会议,我提前赶过去。这事已经闹大了,我不出面,不像话。” 靳睿抬手按了按眉心。 只是想和心仪的姑娘谈个美好的恋爱,结果闹得如此沉重。 对祁梦有种深深的愧疚感。 给母亲发完医院地址,他握着手机,抬眸望向窗外,沉默不语。 活了二十七年,这是人生第二道挫折。 第一道是在斯坦福读大学时,代表学校参加击剑比赛受伤,爷爷奶奶哭着让他放弃最热爱的击剑比赛。 这次是最热爱的姑娘。 手术室前。 林玥对不停走来走去的祁扬说:“你也走吧。” 祁扬道:“我等小夕醒过来再说。” 林玥声音清冷,“小夕和你更不可能。如果不是你舅舅派人绑架小夕,小夕就不会被靳家人嫌弃。” 祁扬明白。 靳家人嫌弃的点,应该是靳老太太口中的那个小贼。 也就是说,林夕曾经为贼。 祁扬挺起胸膛道:“我们家不会嫌弃。我喜欢小夕,特别喜欢,第一眼就喜欢,喜欢得很。我现在就打电话喊我爸妈过来,让他们表态。” 第1833章 逆风翻盘 不等林玥回答,祁扬拿起手机,走到一边,拨通母亲的手机号,“喂,妈,我在御京医院。我喜欢的女孩子受了重伤,您无论在哪里,都要赶过来一趟,儿子需要强大的后援团。” 祁扬母亲叫厉彤。 厉彤问:“就是你天天挂在嘴上的那个三金冠军林夕?” “对,小夕。” “也是把你舅舅打得浑身骨折的那个林夕?” “是,我舅舅该打!他当年做的事太混账,才三四岁的奶娃娃,他都狠心下毒手,太残忍!太没有人性!换了是我,我能把他打得住进太平间,再把他们家祖坟给挖了!” 手机里安静片刻,传来厉彤的声音,“真喜欢?” “真喜欢!电视直播奥运会比赛时,就喜欢上了!她最漂亮,最显眼,也最优秀!” “不是三分钟热度?” “当然不是!你看我从小到大,喜欢过谁?” “具体位置发过来吧,我离御京医院不远,差不多半个小时能到。” 祁扬开心,“谢谢老妈!” “我不老,正当盛年,谢谢!” 发完位置,祁扬又给父亲打电话。 祁父出国了,暂时回不来,说等回来,会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祁扬转身对林玥说:“阿姨,我妈半个小时内到。你们小时候都认识,应该会有共同语言。” 林玥觉得这家人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小夕把厉爵打成那样,这家人居然毫无芥蒂。 厉家和祁家,在京都混得都不差。 他们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林玥道:“小伙子,我们家已经够乱了,你就没必要拉着家人来凑热闹了。厉爵当年和我虽然没订婚,但是有口头婚约,还把小夕害成那样,小夕也把他打得很惨。梁子结得这么深,即使我不介意,你们也没有可能。小夕喜欢靳睿,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喜欢两个人,你别瞎忙了。” 祁扬耸耸肩,“人生有无数种可能,试都不敢试,还配当人吗?” 林玥还要说什么。 燕归手覆到她腿上,示意她不要说了,说了也是浪费口舌。 都是从他那个岁数过来的。 他太懂那个年纪的心理,劝不动,越劝越猛,越劝,他越觉得自己的爱情伟大。 二十分钟后。 靳睿拎着精致饭盒和水、饮料、切好的水果,走进来。 他将这些东西,放到林玥身边的长椅上,道:“阿姨,我知道小夕重伤,您没心情吃东西,喝点水,润润嗓子。” 林玥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如果觉得累,就离开吧,我们也累了。” 靳睿的心像被鱼钩一样的金属,钩住了肉。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撕裂的疼痛。 这才知道,从前他竟不知人间疾苦。 靳睿道:“我已经让我爷爷带我奶奶连夜离开京都,以后她不会出现在小夕面前。” 林玥冷笑,“都是一家人,你觉得永不碰见,可能吗?” 靳睿沉默不语。 若不是家人,他有的是手段对付老太太。 可是老太太是他的亲奶奶,是父亲的亲妈。 从前没体会过顾逸风的烦恼。 如今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家里有个这样的老人,能挑起满家风雨,难怪顾纤云当初在加州一躲就是好几年,实在是被逼无奈。 沉思间,有高跟鞋敲打地板。 “咚咚咚。” 响声由远及近。 靳睿以为是自己的母亲提前赶到,转念一想,不可能,她离得太远,乘飞机要十几个小时。 他转身。 看到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着黑色商务套装裙,精致,优雅,肩上背名牌职业包,一手拎礼盒,一手抱一束花。 身后忽然掀起一阵风。 紧接着一道身影蹿了出去! 祁扬跑上前,一把揽住那妇人的肩,差点把妇人撞倒。 祁扬道:“老妈给力!来得这么快!” 妇人是厉彤。 厉彤掀起眼皮白了他一眼,提醒道:“马上就二十岁了,稳重点,别让小夕的爸妈觉得你冒冒失失。” 祁扬立马松开她,乖乖站好。 厉彤看了眼林玥和燕归,抬脚朝他们走过去。 将花递给林玥,她喊道:“阿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漂亮。” 林玥神色微微一怔,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 没说话,但是她伸手接住了她的花。 厉彤将她身边的饭盒和饮料往旁边推了推,在她身边坐下,抬手轻轻捶了她臂膀一把,嗔道:“臭丫头,一出国就是十几年,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好歹姐姐当年也疼过你,和厉爵不成,咱们姐妹情谊还在,是不?” 林玥抿了抿唇,没说话。 小时候是一起玩过,厉彤比她大几岁,总夸她漂亮,经常开玩笑让她长大后给她当弟媳妇。 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很久远的记忆,早已经在岁月的长河里发黄黯淡。 如果不是她提起,她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厉彤兀自笑了笑,“你看这缘分,我弟弟没娶成你,我儿子又喜欢上了你女儿。怪这京都城太小,还是怪月老太执着,非要把我们俩家往一处牵?” 林玥启唇,“小夕有喜欢的人,让扬扬收心吧。” 厉彤抬起头,视线落到靳睿脸上。 高大,俊美,斯文,知性,气质清贵,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高知混血美男。 再看自家小子,也高也帅,但是气质比人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一个像偶像剧里西装笔挺,动辄就是十亿百亿生意的总裁男主。 一个是穿运动背心短裤,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愣头青男二。 厉彤有点嫌弃自家儿子不成熟。 祁扬双手抱拳,朝她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厉彤意会。 她拉起林玥的手,“阿玥,话别说得太死。小夕还小,今天不喜欢扬扬,说不定后天就喜欢了呢。你放心,如果扬扬以后能娶到小夕,我一定当成亲闺女疼。我就生了扬扬这么一个儿子,想女儿想得紧。至于厉爵那边,你不用担心。我那天知道后,把他大骂了一大顿,等他出院了,我会好好收拾他。” 林玥沉思了几分钟,问:“小夕曾经做过什么,扬扬没跟你说?” “什么?” 林玥侧身,把嘴唇凑到她耳朵上,“十四年前,小夕被厉爵派人绑架扔到山谷里,差点摔死。被她师父救了,她师父是盗门中人。” 厉彤眼珠微微一滞,很快说:“难怪小夕身手那么好,原来有高人教授。” “你不介意?” “一切全因厉爵而起,我有什么资格介意?再说那是小夕能选择的吗?好在小夕终于找回来了,以后就不用受苦了。”厉彤叹了口气,“那丫头真让人心疼,小小年纪吃了那么多苦,以后如果有缘能进我们家门,我一定好好宠她。” 靳睿静默地听着,俊气的浓眉渐渐蹙起。 生平第一次有了不自信的感觉,觉得自己可能要输。 第1834章 忍无可忍 厉彤拉着林玥的手,一口一个阿玥地喊着。 那热乎劲儿,仿佛和她已成亲家。 祁扬也坐到燕归旁边,拆了瓶饮料递给他,自来熟地喊道:“燕叔叔,您渴了吧,喝饮料。” 那饮料是靳睿派人买的。 燕归接过来。 祁扬又拆了一瓶,递给林玥,“阿姨,您也喝口饮料润润嗓子。” 林玥接过饮料,道了声谢。 厉彤嗔道:“臭小子,对我和你爸都没这么体贴过。” 祁扬又拆了一瓶递给她,“林阿姨和燕叔叔是小夕的爸妈,对他们好,就是对小夕好。” 厉彤笑着对林玥说:“你看,哪来的直男?真喜欢上了,毛头小子都能开窍。” 祁扬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妈,您就别调侃我了,小夕还在手术室里急救呢,林阿姨和燕叔叔没心情听这些。” 厉彤拍拍林玥的手背,“阿玥,别担心,御京医院的医生都是高薪从公立医院挖过来的顶尖高手,小夕一定会没事。” 林玥点点头。 厉彤从包中掏出纸巾帮她擦擦眼角,“今晚我和扬扬不走了,留下来陪你们轮流照顾小夕。” 林玥客气了几句,抬起头,瞥了眼靳睿。 真要从这二人中选一个当女婿,她其实更青睐于靳睿。 靳睿外形和气质更优越,比祁扬成熟大气,人也比祁扬聪明。 奈何靳睿的家人太气人! 一个比一个气人!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靳睿回眸,看向手术室。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祁梦还未从手术室里出来,想必伤得很重。 自责、愧疚和心疼在心底蔓延。 如果没遇到他,她就不会遭受这些。 原来爱也会成为一种负担。 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推开。 靳睿迈开长腿疾步走过去,问为首的医生:“你好,医生,小夕的手术成功吗?” 医生瞟了眼他身后的林玥,对靳睿说:“伤得很重,好在手术很成功,患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千万不要让她再受刺激。” 靳睿嘴上答应着,胸口闷痛得厉害。 怪自己没保护好祁梦,连累她受这么重的伤。 那么单薄的身体,流那么多血,怎么受得住? 一生坎坷的她,遇到他,仍旧坎坷不断。 靳睿头一次觉得自己自私,他的爱情,却让祁梦买了单。 祁扬也凑过来,问医生:“医生叔叔,小夕什么时候能出来?” 医生道:“等过了观察期就可以了。” 又向林玥和燕归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医生带着其他医护人员离开。 厉彤借口去卫生间,尾随医生。 走远一些,厉彤问医生:“医生,小夕伤得那么重,会不会影响以后的生育功能?虽然这种时候,问这种话不应该,可我就一个儿子。” 医生打量她一眼道:“不会。” “真不会?” “对,没伤到子宫,放心吧。” 厉彤松了口气,连声道谢。 怕暴露,她又去了趟卫生间,才返回到手术室前。 过了观察期,祁梦被护士用手术推车,从观察室里推出来。 祁梦打了局麻,神智并不迷糊。 看到靳睿来了,她有些意外,忘记提醒妈妈,不要这么快喊靳睿来的。 见他眼里满是愧疚、心疼和自责,祁梦心里扯痛。 她朝他伸出右手。 靳睿俯身刚要握她的手。 一只骨节粗大的手伸过来,挤开他的手,一把拉住祁梦的手指。 是祁扬。 祁扬献宝似的说:“小夕,我妈也来看你了!我妈和林玥阿姨是发小,我妈很喜欢你!我喜欢的,我妈都喜欢。我妈喜欢的,我爸不会有意见,我爷爷奶奶更不会有意见。你放心,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今天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发生!” 祁梦瞪了他一眼,用力抽回手,在床单上擦了擦。 祁扬有点尴尬,心中征服欲却愈强。 靳睿伸手握住祁梦的手。 奇怪,流了那么多血,做了那么大的手术,手指应该冰凉才对。 可是祁梦的手是温的。 靳睿只当她长年跟着师父习武,有内力护体。 一行人朝病房走去。 祁扬还想往前凑,厉彤扯了扯他的袖子,暗示他沉住气,不要急于一时。 来到病房。 靳睿弯腰要将祁梦抱到病床上,燕归上前道:“我来吧,我力气大。” 他一手伸到祁梦颈下,一手伸到祁梦颈窝,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谨慎地放到病床上,动作又快又稳,接着帮她放好输液瓶,拉起被子给她盖好。 一旁的护士竟插不上手。 厉彤赞不绝口,对林玥说:“燕兄弟细心又体贴,比我那个混账弟弟强太多,难怪你当年选他,不选我弟弟。换了我,我也选燕兄弟。” 林玥不知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时隔多年,她们都早已不是幼时的模样。 祁扬转身对靳睿说:“老哥,太晚了,你先回去吧,省得你奶奶又说三道四。我和我妈、林玥阿姨、燕叔叔会照顾小夕。” 靳睿伫立不动。 除非祁梦亲口跟他提分手,否则她还是他女朋友。 祁扬又说:“小夕今日能被你奶奶逼得自捅两刀,他日就能被你奶奶逼得跳海自杀。处理不好家人,就没资格当小夕的男朋友。谁家父母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样被人糟蹋?” 每句话每个字都往靳睿的心窝子上捅。 愧疚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靳睿仍不说话,垂眸看向祁梦,眸色幽深担忧。 祁梦也静静望着他,想跟他说,别担心,我伤得很轻。 可是人太多,怕传到靳太太耳朵里。 祁扬见靳睿一直伫立不动,不肯走,也不说话,失去了耐心。 他走到靳睿面前,推了他一把,“老哥,你听不到我说话吗?小夕伤得很重,需要休息。她是被你奶奶逼得自残的,你在这里会影响她的心情。” 靳睿睨了他一眼,觉得他不只智商有点问题,修养也跟不上。 他双唇微启道:“闭嘴。” 祁扬嗐了一声,“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和小夕在一起,只会给她带来危险。你奶奶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蛮横无理,小夕若跟你继续下去,以后有苦头吃了。老太太是你奶奶,你又不能怎么着她,只能让小夕夹在中间受气。小夕又不缺胳膊少腿,何必去受那个窝囊气?又不是天下只有你一个男人。” 字字诛心。 靳睿郁结于胸。 没想到这个体育生倒也有二两脑子,嘴巴比刀还快。 祁扬道:“长痛不如短痛,趁你俩感情不是太深,当断则断吧。你放心,我会好好爱护小夕,我的家人也不会像你的家人那么无理取闹。我妈说了,以后拿小夕当亲闺女疼,你们家肯定做不到。” 靳睿眸色越来越深。 垂在腿侧的手指用力握紧。 他忽然转身,挥起拳头就朝祁扬胸膛捶去! 祁扬迅速侧身避开! 他抄起身旁的椅子就朝靳睿头上砸去! 第1835章 卿卿我我 靳睿闪身避开。 肩上突然多了双手。 他的身体被人从后面抱住,以保护的姿势抱着他。 靳睿微怔,扭头。 见抱着自己的是祁梦,靳睿瞬间面色惨白! 再开口,他的声音破了腔,“小夕,你伤得那么重,怎么下床了?” 祁梦冲他摇摇头,“不疼。” 靳睿握着她的手,“肚子挨刀,穿肠挂肚,怎么可能不疼?快去床上躺着,别吓我!”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生怕弄疼她的肚子和腿,接着万分小心地将她放到床上。 他刚要起伸手按床头的铃叫医生,喊医生帮她检查。 祁梦抓住他的手,“别走,陪着我,我没事。” 靳睿目光温柔爱怜,“我不走,我叫医生进来帮你检查。” “不用,我真没事,你坐下。” 靳睿俯身在床边坐下。 祁梦拍拍床头位置,“坐这儿。” 靳睿照做。 祁梦把头挪起来,枕到他的腿上,望着他的眼睛,眼珠漆黑,说:“对不起。” 靳睿俊脸神色一顿,“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没有预判到我奶奶这么快就找你闹。你们白天还聊得挺愉快,以为可以缓两天,都是我的错。” 祁梦固执地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靳睿手指按到她的唇上,“别说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更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祁梦拉起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到自己的脸上。 他掌心的温度,让她贪恋着迷。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见二人卿卿我我,祁扬气得将椅子扔到地上! 坚硬的木椅和大理石地板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厉彤拽了拽他的袖子,眼神提醒他别意气用事。 她冲林玥笑道:“阿玥,小夕手术成功,我和扬扬也放心了。扬扬年轻,性子难免冲动,让你们见笑了。再磨炼些时日,他会成熟。天太晚了,我们就不打扰小夕休息了,我和扬扬先走,明天再来探望小夕。” 林玥道:“好,我送送你们。” 祁扬不想走,冲厉彤不停地使眼色。 厉彤抓起他的手臂,强行拉他到门外。 林玥将二人送至楼下,返回。 等林玥走远了,祁扬一把甩开厉彤的袖子,埋怨道:“妈,你为什么要拉我走?这么好的机会,我留下照顾小夕,培养培养感情不好吗?你拉我走,不是给靳睿留机会吗?” 厉彤抬手戳了他的脑门一下,“傻小子,没看到林夕不顾重伤也要去护靳睿吗?你留下来,只会起到助攻作用,反倒让两人感情更好,不如先晾一晾。” “那我该怎么办?” 厉彤边走边说:“刚才靳睿打你,你不应该躲开,更不应该还手。” 祁扬追上她,“凭什么不还手?被打了,我不还手,那我跟个怂货有什么区别?” “人性喜欢同情弱者。他打你,你受了伤,林玥和燕归会觉得有愧于你,会帮你说话。你倒好,抄起椅子就去打靳睿,一下子就将那杆秤推到靳睿那方了。祁梦当然会护着靳睿,林玥和燕归也会觉得你莽撞。” 祁扬觉得姜就是老的辣。 他以前竟不知这个道理。 他快走两步,走到母亲面前,倒退着走,问道:“妈,你真的不介意小夕的过去?” 厉彤把肩上的包往上推了推,“当然介意,没人不会介意,除非儿子不是亲的。” “那你还同意我和小夕交往?” “不管你俩能不能成,我把态度摆出来,以后燕归不好意思再找你舅舅算账。我听你舅舅说,这些日子,有人在暗中打探他的公司,多半是林玥找的人。我登门示好,林玥会收敛一点。” 祁扬嗔道:“狐狸精!好狡猾!” 厉彤白了他一眼,“狐狸精也比蠢死要好。我这么聪明,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冒失的儿子?” “我还不到二十岁,等我像你这么老,肯定比你还狡猾。” 厉彤哼了一声,“跟年纪无关。你即使和靳睿同龄,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你要表现出来,很喜欢小夕,不管你俩以后有没有结果,你都要表现出来很想娶她的样子,这样可以护你舅舅。” “我本来就很喜欢她!” 厉彤想了想,“其实能娶到她也不错。娶了她,一来可以化解两家的仇恨,二来林家财力越来越强,又背靠元家、顾家。靳睿的奶奶目光太短浅,竟然把这么好的聚宝盆往外扔,多少有些不识抬举了。” 祁扬抬手将手臂搭到她的肩上,“那老太太是猪队友,不像妈妈你是我的好军师。” “甭管你和小夕能不能成,这事于我们有利无害。明天你继续来,挑靳睿不在的时候来,对小夕表示关心,但不要太过分,以朋友的身份就好,不要操之过急。” 祁扬立马停住脚步,举起右手向她行了个礼,“遵命,老妈!” 厉彤翻了他一眼,笑道:“傻小子!” 祁扬当即摸出手机,要给祁梦发信息。 厉彤将他的手机夺过来,替他编辑信息:小夕,你好好养病。刚才我太担心你的伤势,一时冲动做出莽撞事,不好意思。不是想打靳睿,只是神经绷得太紧,本能的应激反应,你替我向他道歉。 祁梦扫了眼信息,回了两个字:谢谢。 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祁梦对靳睿说:“对不起,我只是腿受了点伤,很轻,小腹是血包。我预感到你奶奶会来找我,提前做了点准备工作。你生气了,就骂我。” 靳睿一直凝重的神色忽然松缓下来。 他疾声问:“真的?” “真的。你告诉过我,当年你奶奶为了反对你妈和你爸在一起,闹过自杀。我走她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她闹自杀,有技巧,不会伤得太深。 可是靳太太如果故技重施,又闹自杀,肯定是真自杀。 她年纪太大了,万一抢救不过来,到时她和靳睿中间隔着条人命,就真的没有可能了。 靳睿伸手按了按胸口。 一直压在胸口的巨石总算落了地。 见他不语,祁梦以为他生气了。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秀气的脑袋窝在他大腿上,低声说:“阿睿,我做错了,吓到你爷爷奶奶,也吓到你了。你生气就骂我,打我也行,但是不要不理我,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靳睿抚摸她的小脑瓜,语气故作严厉,“气,当然气你!割腿不疼?肉不是自己的?说捅就捅!下次再玩这一招,我立马坐飞机离开京都。” 祁梦手臂用力搂紧他的腰,脸使劲往他的小腹上贴,“不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走。” “我看看你腿上的伤。” 祁梦迅速把伤腿往旁边挪了挪,“一点小伤,医生已经用美容线缝合好了。我师父有种草药,祛疤效果很好,回头去取来,涂一涂,不会留疤的,你放心。” 林玥瞅着她没出息的模样,就生气。 这窝窝囊囊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她。 她当年对燕归动辄发火,骂他,往他身上扔东西,作得要死。 无论她怎么作,燕归都不会离开,女儿“死”了后,他才离开。 林玥拍拍祁梦的肩膀,“小夕,你现在是林家的千金,拿出点千金大小姐的架势来,别让人瞧不起。” 祁梦道:“你跟我爸回去休息吧,阿睿在这里照顾我就好了。” 林玥无奈地耸耸肩。 这丫头废了,手把手地教,都教不会。 林玥拉起燕归的手,“走吧,小棉袄赶我们了。” 燕归没动,看向靳睿,“小夕腿上有伤。” 靳睿心知肚明,道:“我不会动她,等到摆平了所有家人,和她领了证再说,您放心。” 燕归又看了他一眼,是提醒的一眼,这才转身和林玥离开。 二人下楼。 迎面碰到顾北弦,被一群保镖簇拥着。 顾北弦打量林玥和燕归一眼,问:“是林女士和燕兄吗?” 燕归道:“是,您是?” 顾北弦朝他伸出右手,“我姓顾,名北弦,顾华锦是我亲堂姐。她不放心小姑娘,已经上飞机了。来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过来关照一下。” 第1836章 太懂她了 顾华锦这个态度,林玥还算满意。 其实有时候,人争的就是一口气。 她心气儿高,但是心也软。 林玥冲顾北弦笑道:“华锦姐有心了。小夕这次做事也有些莽撞,让他们受惊了。那孩子打小没在我们身边长大,她师父是江湖中人,她身上染了一些江湖习气,回头我们会好好教导她。” 顾北弦颔首,“我会向大姐传达。” “谢谢顾总。阿睿在楼上,我们就不跟着上去了,省得他觉得我们在监视他。” 顾北弦微微勾唇,“懂,慢走。” 辞别林玥夫妇,顾北弦被保镖簇拥着上楼。 此时靳睿正端着杯子,喂祁梦喝水。 她喝着水,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靳睿。 靳睿低声说:“又不是第一天见我,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祁梦伸手去摸他的脸,“好看。” 靳睿笑道:“小花痴,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能。” 她想表达的是,看着他,她可以不吃饭,可以捅自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 以前是为师父,现在是为他。 靳睿将杯子放到一边,抬手揩掉她唇角的水珠。 祁梦张嘴轻轻咬住他的手指。 不疼,有点儿痒。 靳睿觉得她像只野外长大的小白狐,野性难驯,胆大,但是又极有灵气,和他身边那些教化痕迹很重的名校女子、富家女,截然不同。 人很容易被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异性吸引。 靳睿将手指抽出来,道:“我订了夜宵,很快就到,吃完洗洗,早点睡。伤口疼得厉害吗?” 祁梦摇摇头,“不疼。” “装坚强。” “叩叩。” 有人敲门。 靳睿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顾北弦,身后跟着一群保镖,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补品。 靳睿有些意外,问道:“舅舅,您怎么来了?” 顾北弦抬脚走进病房,“你妈打电话让我过来关照一下。” 保镖们鱼贯而入,将补品放到桌上,很快桌子堆不下,又放到墙角。 祁梦望着那小山一样的一堆补品,没想到素昧平生的顾北弦,出手竟如此阔绰。 心中不由得感动。 她打小无悲无喜,情绪寡淡,极少有感动的情绪。 顾北弦走到祁梦床边,靳睿拉了把椅子让他坐下。 顾北弦俯身坐下,对她说:“小姑娘,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要智取,万万不可伤害自己,记住了吗?” 祁梦鼻子一酸,想哭。 这是爸爸的口吻。 和师父好像,但是比师父讲得通透。 她又想师父了。 祁梦点点头,“我扎的是血包,请叔叔替我保密。” 顾北弦神色微微一顿,暗道小丫头挺机灵,骗过了所有人。 转念一想,七手弥勒的徒弟,能在江湖中久负盛名,自然不是愚笨之人。 顾北弦微微点一下头,“我大姐明天夜晚到京都,会来医院看你。有话好好跟她说,别吵也别硬杠,更别来狠的。她是通情达理之人,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她看到你的诚意和决心,假以时日,自然会打动她。社会不像江湖,靠打打杀杀赢天下。” 他抬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要靠脑子,脑子胜过拳脚,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记住了吗?” 祁梦漂亮的丹凤眼睁得大大的,认真地听着,重重地点头。 师父教她打打杀杀,父亲教她不要爱遥不可及之人,母亲教她爱就要争取。 顾北弦则教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靳睿泡了杯茶,递给顾北弦。 顾北弦接过来,抿了口,将茶杯放到床头柜上,对他说:“御京医院是我们公司的合作方,我来之前已经跟院长打过招呼了。小夕这边,一切都用最好的,护工护士很快就到。” 靳睿道:“不用了,小夕伤得不重,我照顾她就好。” 顾北弦是过来人,懂他那点心思。 他点点头,“明天能腾出来一套套房,你带小夕搬去套房,女孩子住套房方便。” “谢谢舅舅。” “不早了,让小夕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顾北弦站起来,“有什么需要给舅舅打电话。” “好的,舅舅。” 靳睿送他来到门外。 等门关上,顾北弦拍拍他的肩膀道:“同为父母,我能理解你爸妈的心情。当时星妍找沈恪,我也是难以接受。找伴侣,其实就是一场豪赌,当年的沈恪除了有才,一无所有,赌性极大。为了配得上星妍,为了证明自己,沈恪付出很多,对他来说,其实很辛苦。小姑娘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有很大的压力。如果真喜欢,选择了她,就别后悔,也别辜负她。如果一开始就介意她的过去,就不要选择她。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和正常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不一样。他们认死理,在感情上不懂变通。如果你日后厌了,向她提分手,她会活不下去的。” 靳睿道:“明白,舅舅放心。” 隔着门,祁梦听得清清楚楚。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素昧平生的人,居然如此懂她。 送走顾北弦,靳睿返回病房。 看到祁梦眼圈红红的,他抬手捏捏她的脸颊,“哭过?” “没有。” “我比你大十岁,我读小学了,你才刚出生。你眼珠一转,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还瞒我?” 祁梦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如果你以后厌倦我了,向我提分手也没事,我能活下去。我知道,你喜欢我,因为我跟你遇到的女人不一样,你觉得新鲜,好奇,刺激。等新鲜感过去,我们之间的差距就会出来,到时你会受不了。” 靳睿垂眸望了她几秒,抬手将她按进怀里,沉声嗔道:“傻丫头,说什么傻话?我爷爷奶奶差距巨大,离婚又复婚了。我爸妈差距巨大,恩爱了一辈子。有种感情叫互补,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结为夫妻,太无趣。” 祁梦抱紧他的腰。 觉得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三言两语说得她哑口无言。 订的夜宵很快到了。 两人一起吃了夜宵。 等输完液,靳睿招呼祁梦洗漱。 夜色已深,靳睿关上灯,躺到陪护床上。 刚要闭眼,被子被轻轻拉开,一道纤秀的身子钻进来,细长的手臂轻轻搂住他的腰。 第1837章 两帅相争 不用开灯,靳睿也知这是祁梦。 他摸摸她的头,“不困?” 祁梦头埋到他的颈窝里,低声说:“我和我师父是清白的。我师父虽然是盗门中人,但他比很多自诩正人君子的人,还要磊落。我小时候受伤,他找女保姆照顾我。平时在家,他住一楼,我住二楼。再热的天,他在家也穿得板板正正,也不允许我穿吊带、睡衣和短裤晃来晃去,他说徒大避师。” 靳睿下颔抵了抵她的额头,“我相信你,别听别人瞎说。” “嗯。” “是不是腿疼得睡不着?” 祁梦摇摇头,“不疼。” “要不要吃一粒止疼片?” “不用。” 靳睿轻轻抚摸她的后背,“睡吧,等你睡着,我把你抱到你的床上。我怕我睡着后,会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 祁梦不说话。 她喜欢抱他,更喜欢他抚摸自己。 除了情欲,还让她有一种被疼爱的感觉。 被他摸过的地方,麻麻酥酥,仿佛断掉了一般,像树木被砍掉的新枝,嫁接到一棵名贵的树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闭上眼睛。 皮肤和肉体隔着病号服,享受着他丝滑的抚摸。 她惊奇地发现,抚摸带来的心理满足,竟远胜于和他亲吻。 见她闭眸不语,靳睿以为她睡着了,停下手。 祁梦低声道:“摸我。” 靳睿啼笑皆非,“说好的,等到明年年底,我们才可以做成年人该做的事。” 祁梦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后背上,“不睡,就摸摸。” 靳睿虽不知她是什么癖好,但是照做。 很快想到,她可能是一点点大,就被迫离开父母,师父又避嫌,不抱她,请来照顾她的保姆相当于护工,自然也不会抱她。 被抱得少的孩子,长大后会有点皮肤焦渴症。 是的,她这症状就是皮肤焦渴症。 不知摸了多久,祁梦沉沉睡去。 靳睿却睡不着了。 这小野狐狸有点折磨人。 他是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没生病没受伤,逮着个青春曼妙的少女摸半天,能睡得着才怪。 他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轻手轻脚地去病房自带的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 冲了半个小时,体内的燥意仍然不减。 盯着浴室墙壁上的水珠,他突然明白一件事,祁连心里是喜欢祁梦的。 正常男人对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和她朝夕相处,很难不动凡心。 可祁梦又是祁连一手养大的,他心里很矛盾,所以找到个契机,把祁梦送出来,好断了自己的念想。 按说师父喜欢徒弟,是很龌龊的一件事,可是靳睿却不厌恶祁连。 可能是他没做出越轨的举动,也牺牲自己,保全了祁梦。 又冲了十分钟,靳睿擦干净身上的水珠,走出浴室。 他躺到病床上,偏头望着祁梦。 夜色里,她凤眼轻闭,秀气的小脸平静如水,俏生生的高挺鼻梁,柔软的红唇,分外动人。 她是个传奇般的存在。 仿佛是他潜意识里一直寻觅的女人。 次日上午。 祁扬抱着鲜花,和母亲厉彤一起来到病房。 靳睿没在病房。 林玥正在喂祁梦吃水果。 祁扬将花放下,拉了把椅子凑到林玥身边,从她手中拿过水果叉,说:“阿姨,您歇歇,我来喂小夕。” 林玥刚想说“不用”,转念一想,有竞争也好,省得靳家人以为小夕没人要。 林玥站起来,“好,你喂吧。” 祁梦仰头喊道:“妈,您干什么?” 林玥朝她眨眨眼睛,使眼色,“阿睿的家人应该还会来,让他们看看,我的宝贝女儿不是没人要。扬扬高高帅帅,不比阿睿差,扬扬和他妈妈丝毫不介意你的过去。” 祁梦拧眉,“阿睿快回来了,他看到会不高兴。” 林玥白了她一眼,“你不懂,人性本贱,抢着的最香。” 祁梦暗道,大小姐妈妈就是作。 祁扬将水果递到祁梦嘴边,“小夕,来,张嘴。” 祁梦瞪了他一眼,“再瞎起哄,我送你一个迷雾弹。” 祁扬双手放到头上比犄角,冲她吐舌头做鬼脸,“送啊,有本事送我上西天。” 祁梦被他气笑了。 她摸起床头柜上的纸巾盒扔到他身上,“一边去,别往我跟前凑。” 祁扬身子一躲,避开。 他弯腰拾起纸巾盒,放回床头柜,冲祁梦一脸坏笑地说:“别赶我走,我不跟那个混血儿争,我当备胎还不行吗?” 祁梦一怔,“你什么意思?” “笨。”祁扬抬手戳一下她的脑门,“就是汽车后面那个备用轮子,平时用不着,轮子坏的时候,能起大作用。我要当那个能顶大用的备胎。” 祁梦没想到这小子胆子大到敢戳自己的脑门。 她摸摸被戳到的地方,凶巴巴地威胁道:“再对我动手动脚,我赏你一针!” 祁扬歪头,指着自己的右脸颊,“来,赏吧,朝这里扎,把我扎面瘫。我面瘫了,以后找不到老婆,就赖在你家里,非你不娶。” 祁梦觉得他好赖皮。 想揍他一顿,碍于厉彤在,不好下手。 厉彤笑道:“这俩孩子倒是挺聊得来。” 林玥也笑,“是啊,小夕在阿睿面前小心翼翼。在扬扬面前,倒是活泼了许多。” 厉彤意味深长地说:“年轻时,以为另一半要找自己喜欢的。上了岁数后,才发现,另一半要找让自己舒服的。因为过日子要朝夕相处一辈子,舒服最重要。小夕和扬扬在一起,明显舒服很多。如果能嫁进我们家,我会让她一直很舒服,绝对不会刁难她半分。” 林玥唇角的笑微微凝滞。 如果靳睿的家人都像厉彤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女儿就不用受委屈了。 正说着,门推开。 靳睿拎着几个硕大的购物袋走进来。 看到祁扬正用水果叉举着水果喂祁梦。 林玥和厉彤站在一旁说说笑笑。 厉彤的话,他在门外听到一点,林玥没反对,祁梦也没反对。 靳睿俊脸沉下来。 他一大清早,去和律师商谈祁连的案子,给祁梦准备保送大学的事,甚至决定留在京都,入职母亲入股的京华集团,为了以后方便陪祁梦。 可是林玥的作法,让他有些心寒。 靳睿并未发作。 他扯动唇角,露出个笑,将手中包装袋放到病床边,对祁梦说:“马上就到秋天了,给你买了几套秋装,等身体好了,试试。” 祁梦仰头冲他灿烂地笑,“谢谢你,不用试,我都喜欢。” 祁扬噌地站起来,“不就几套衣服嘛,谁不能买!”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拨给自家司机,“李叔,你去附近的商场,挑着小夕能穿的衣服,捡最漂亮的,给我买一车回来,送给小夕穿!” 司机答应道:“好的,小少爷,我马上去办。” 祁扬又说:“快去快回,回来找我妈报销。” 祁梦无语地望着他。 觉得他好幼稚。 厉彤扭头冲林玥道:“这孩子对小夕是真上心了。从小到大,追他的女孩子不少,一帮小丫头上赶着给他送手机,送手办,送衣服,他嫌人家烦,全都给扔了出去。结果今天,他却做出了相同的事,打脸啊。” 林玥秀眉微弯,“这就是青春啊,咱们年轻时也是这样过来的。” 厉彤拍拍她的手,“是啊,一晃眼咱们都年过四十了,孩子们也长这么大了,看他们闹腾,也挺有意思。青春嘛,就得闹腾闹腾,才不枉青春一场。” 靳睿不动声色地拿起包,取出钱包,从中掏出一张卡,放到祁梦枕边,“我名下的黑卡,拿去随便刷。” 他特意强调“我”字。 不像祁扬,买件衣服,都得找妈妈报销。 祁梦抬起眼帘看了靳睿一眼,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 好像在争风吃醋。 争风吃醋这种事,跟他绅士完美的气质不符合。 祁扬冲厉彤喊道:“妈,把你的卡拿出来,给小夕随便刷。” 厉彤无奈而宠溺地笑了笑,“好。” 她从包中掏出钱包,抽了一张卡递给他。 祁扬将卡放到靳睿的卡上,“小夕,这卡你拿去,随便刷!等我爸来了,我再把他的卡也要来,给你刷!” 祁梦瞪了他一眼,拿起手机给他发信息:祁扬,你再这么闹,我真揍你了啊! 祁扬扫了眼信息,回道:揍吧,打是亲骂是爱,打得越疼,爱得越深。 祁梦没见过如此赖皮的人。 搁从前的脾气,她早把他迷晕,扔到犄角旮旯去了。 祁梦又瞪了祁扬一眼,给他发信息:你和你妈快走,以后不要再来惹我!不听话,你舅舅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祁扬看完信息,唇角抽了抽。 这小丫头口口声声要炸他,要扎他,只是嘴上凶,压根就没动手。 他越发觉得她俏皮可爱,凶巴巴的像只小幼虎,萌凶萌凶的。 跟她一比,他从前遇到的那些女孩子,甚是无趣。 见祁梦和祁扬一直互发短信,靳睿眸色深了深。 他从包中掏出一个淡金色镶钻手机,塞到祁梦手里,“这部手机共镶六百颗钻石,可全球定位,当遇到危险,能第一时间派出救援人员去救你。” 他将她正发信息的手机夺过来,二话不说,砰的一声扔进垃圾桶里! 祁扬目瞪口呆! 第1838章 以一敌三 祁扬也想掏出一部如此豪横的手机,塞到祁梦手里,然后将靳睿的手机夺过来,扔进垃圾桶。 可是时间受限,他掏不出来。 父母也不会花费天价,给他订制如此昂贵的手机,让他送人。 祁扬的手在裤兜上搓了搓,挫败的心情油然而生。 忽然,他挺起腰杆冲靳睿道:“我比你年轻!比你有活力!比你单纯!” 厉彤无奈地摇摇头。 想把这孩子拉出去扔了。 说什么都可以,为什么说自己单纯? 喜欢单纯小男生的,多是阅尽千帆的熟女,林夕这种小姑娘喜欢成熟男人。 靳睿唇角闪过一丝薄笑,都懒得跟祁扬比了。 他不只比他成熟,比他智商高,比他学历高,还比他教养好。 跟这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比来比去,只会拉低自己的格调。 靳睿解开衬衫上的钻石袖扣,随手扔到床头柜上,将袖子挽上两道,露出一双修长性感的手臂。 他不疾不徐地对祁梦说:“学校已经帮你申请好了,京都大学体育系,等伤好后,回去准备一下九月份入学。” 京都大学是京都超一流的顶尖大学。 比京都体育大学好很多。 祁梦惊讶得睁圆一双凤眼,“我没有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进京都大学,文化课恐怕跟不上。” 靳睿俯身在床边坐下,手指轻抚她的面庞,眸色温柔,“不怕,我亲自帮你补课。” 那神态清雅,宠溺,又颇具风度。 连厉彤都觉得他魅力十足。 她有点嫌弃自家儿子。 这就是男孩跟男人的区别。 祁梦微微抿唇,问:“是不是很棘手?” 靳睿勾唇一笑,轻描淡写道:“很简单,是你足够优秀,京大特招。京大一直很爱惜人才,过去曾经不拘一格录取过很多偏科的神童,少年班里比比皆是,不多你一个。” 祁梦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虽然她有奥运冠军打底,可是没经过系统教育,进体大都悬。 靳睿却把送进了超一流的京大,恐怕不只是捐楼捐钱那么简单,还需要顶尖人脉。 她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遇到如此优秀的男人。 祁扬说:“小夕,我觉得你还是进体大吧,体大上课环境宽松,体育生居多,对文化课分数要求不高。进京大,要比进体大压力大得多。不就混个文凭嘛?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哪里混不是混?我就是体大的,以后你进了体大,我能罩着你。” 祁梦也觉得进体大,压力小些。 可是这是靳睿的一份心意,她对靳睿说:“我进京大,听你的。” 靳睿微微颔首。 祁扬懊恼地嗐了一声,一拳头捶到祁梦的病床上。 不甘又挫败。 “叩叩。” 有人敲门。 林玥刚要去开门。 祁扬噌地站起来,一溜烟跑到门口,拉开门,兴冲冲地冲门外的人喊:“爸,您可来了!就等您呢!” 祁父微微一笑,“臭小子,平时可没见你对我这么热情。” 祁扬抬手挠挠后脑勺,“别说了,快进来吧!” 他把父亲拉进来,推到祁梦面前,对她说:“小夕,这是我爸!我爸也支持我追求你,我们全家都支持我们在一起!我爷爷奶奶一听是你,高兴得合不拢嘴!我奶奶是你的小迷奶,你之前在奥运会上跑八百米、跳操、射击的视频,她全都收藏了,反复观看了好多遍,让我以后找女朋友,就找你这样的。” 祁梦被这个“小迷奶”整得有点迷糊。 祁父笑容满面向祁梦打招呼:“你好,小夕,很高兴认识你。这几天听扬扬夸你,听得耳朵都长茧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难怪我太太和扬扬都那么喜欢你。” 他将手中拎着的礼品放到床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祁梦道了声谢,觉得这家人热情得过了头。 明知她有男朋友,还这么上赶。 严重怀疑,这是母亲用某种利益交换,请来的托。 类似于饭托、酒托、楼托,这是情托。 她朝母亲看过去,眼神带着疑问。 林玥微微耸肩,“别看我,跟我没关系。扬扬是真心喜欢你,彤姐和他老公也是打心眼里喜欢你。这说明我女儿超级优秀,特别招人喜欢,扬扬、彤姐和祁哥眼光巨好。” 这是拐着弯地骂靳老太太眼光不好。 祁梦暗道,纸老虎妈妈损人果然有一套。 祁父又看向靳睿,商人精明的脸上露出宽和的笑,“靳少对吧?” 靳睿微微颔首,“是。” 祁父道:“听扬扬说你十分优秀,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你喜欢小夕,扬扬也喜欢小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俩公平竞争,你不介意吧?” 靳睿俊美的脸微微一沉,道:“介意。” 他掀开祁梦身上的被子,将手臂伸到她颈下,又将另一只手臂伸到她的膝窝,对她说:“小夕,我抱你去卫生间。” 寥寥数字,内涵却很多。 厉彤和祁父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祁扬伸手拦住靳睿,“说好的公平竞争,你不能弯道超车!” 靳睿一言不发,抱着祁梦,撞开他,朝卫生间走去。 祁扬追上去,“老哥,你讲不讲武德?去卫生间这么私密的事,应该交给林玥阿姨或者护工阿姨。” 靳睿冷着一张俊脸道:“我和小夕不只一次睡在一张床上,你介意吗?” 祁扬愣住! 犹如当头挨了一闷棍! 脑子嗡嗡的,两眼直发蒙。 他是真喜欢林夕! 当然受不了这个! 反应过来后,祁扬怒气冲冲追上去,扯着嗓子喊:“你这是猥亵,我要报警抓你!” 靳睿抱着祁梦进了卫生间,抬脚将门踹上! 祁扬刚要进卫生间。 门咣地一声被摔上了! 碰得祁扬鼻子巨痛! 靳睿单手抱着祁梦,腾出另一只手将卫生间门反锁上。 祁扬揉着鼻子,用力推门,推不开。 他把门拍得震天响,隔着门怒吼:“靳睿,你不要得寸进尺!小夕还没成年!你快把门打开,放小夕出来!” 靳睿充耳不闻。 他将祁梦的病号裤褪到三分之一,把她放到马桶上。 祁梦的脸已经臊得像红皮球。 第1839章 明争暗抢 活这么大,祁梦第一次被男人脱裤子。 奇怪,她自己主动,不觉得臊得慌。 可是靳睿主动,她臊得不行。 她怔怔地坐着,漂亮的丹凤眼微微茫然,不敢动,更不敢尿。 太丢人了! 在靳睿面前,她有种奇异的自尊。 靳睿猜出她的心思,走到盥洗室这边,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响,能掩饰一切不雅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祁梦从里面喊:“我好了。” 靳睿这才关上水龙头,转身走进去。 祁梦已经将裤子穿好,微微低垂着头,长睫毛眨动,脸红得更厉害了,耳朵和脖子上也敷了一层淡淡的红,宛若红梅落雪,甚是动人。 这娇羞的模样,靳睿在国外,从未在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见到过。 他想,还是东方女子美。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偏偏她身手很好,内核强大。 这娇羞便有种别样的反差。 靳睿走到她面前,弯腰将她抱起来,朝门口走去。 来到门口,祁梦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嘴唇凑到他好看的唇上用力亲了亲。 她对他说:“你别生气,我不喜欢他,只喜欢你。” 靳睿道:“我没生气。” 祁梦觉得他口是心非,脸都冷成那样了,还说不生气。 她又亲了亲他的额头,“消消气。” “我没生气。” 她抬手揉揉他冷沉沉的俊脸,“我刚才给祁扬发信息,是让他和他妈走,不是跟他打情骂俏。” “我知道。” “知道你还扔我手机?” 靳睿没接话,腾出手,猛地拉开门。 祁扬正把耳朵贴在卫生间门上偷听,门突然被拉开。 猝不及防,他身子一趔趄,差点摔倒! 稳住身形,他青春逼人的脸上,仍旧一脸怒意。 上上下下将祁梦打量了个遍,见她病号服整齐,除了脸红,没有其他异常情况,祁扬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他问祁梦:“小夕,这个老男人没怎么着你吧?” 祁梦皱起眉头,“祁扬,你再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客气!我师父不在我身边,没人能管得住我!” 见她真生气了,厉彤急忙走过来打圆场,“小夕成语说得很好啊,是跟你师父学的吗?” 祁梦舒展眉间怒意,“我师父给我请过家教。” 厉彤笑着说:“原来如此,难怪你谈吐落落大方。” 靳睿抱着祁梦,大步走向病床,将她放到床上。 厉彤跟在后面警告祁扬:“扬扬,你和靳少公平竞争没问题,但不要人身攻击。靳少年华正盛,你外公那个年龄才是老男人。” 祁梦道:“不需要竞争,我只喜欢阿睿。阿姨,您带祁扬走吧,谢谢你们来探望我。等他住院时,我会还回去。” 厉彤噎住。 暗道,这小丫头不经夸。 人情世故方面好像欠缺点。 还是故意拐着弯地咒祁扬? 她抬腕看了看表说:“扬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会儿该到楼下了。听说你受伤,他们都要来看看你,我拦都拦不住。等他们来了,我们一起走,好吗?” 祁梦蹙眉瞧着她。 觉得这一家人十分怪异。 祁扬的爷爷奶奶支持祁扬追她,勉强能说得通。 祁扬的外公外婆也支持祁扬追求她,牵强得很,她把他们的亲儿子厉爵,打得多处骨折。 他们该恨她才对。 很快,有人敲门。 四个七十岁左右的老人拎着补品走了进来。 每个人都衣着不俗,显然身份非富即贵。 祁扬冲祁梦一一介绍:“小夕,从左到右,依次是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外公外婆说你打我舅舅打得好,谢谢你替他们教训那个逆子。他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该打!” 祁梦觉得他有点假。 祁扬的外公一脸愧疚地说:“小姑娘,你受苦了!我知道之后,把厉爵狠狠骂了一顿。这事他瞒得紧,一瞒就是十几年,我们全家没一个知道的。是我们教子无方,害你受了那么大的罪,我们深表歉意!” 他拉着自己的太太,向祁梦深深地鞠了一躬。 祁梦觉得这有点像电影台词,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剧本? 她抿紧唇,一言不发。 祁扬的奶奶则走到她床边,坐下,自来熟地拉起她的手,一脸慈爱地打量着她,“小姑娘长得可真俊,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俊。听扬扬说你还不到十七周岁,怎么会那么多东西?” 祁梦道:“我没上过学,时间全用来学这些旁门左道了。” 祁扬奶奶夸张地说:“这哪是旁门左道?这是正正经经的奥运比赛项目。扬扬游泳训练多年,想去参加奥运会,最后一轮被涮下来了。你比他厉害得多,听说你身手也很好?” 祁梦回:“都是些歪门邪道,不值一提。我有男朋友,请奶奶让祁扬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伸手抓住靳睿的手,“这是我男朋友,我长大后嫁人,只会嫁他。嫁不成,我就打一辈子光棍。” 祁扬奶奶哈哈大笑,“小姑娘才十六七岁,以后的路长着呢,话别说得太早。听说他奶奶不同意,你被逼得重伤,才住进医院。我们家就不同了,我们全家都同意你和扬扬在一起。没有长辈祝福的婚姻,是走不长的。人生大事,小姑娘一定要三思啊。” 靳睿俊美的脸越来越沉。 他出自世家,身边接触的多是有涵养之人。 以为外婆柳忘和奶奶就够奇葩,没想到祁扬一家有过之无不及。 他还在这里站着呢,他们一家人就蜂拥过来抢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齐上阵。 这是欺负他强龙难压地头蛇吗? 靳睿声音冷峻道:“小夕有伤在身,医生让多休息,谢谢大家来看小夕,这个点她该午睡了。” 这是委婉地下逐客令了。 祁扬奶奶扯起唇角冲他笑,“小伙子,你照顾小夕一天了,肯定累了,换扬扬照顾小夕吧。他练体育的,有的是力气。” 靳睿语气坚硬,“小夕是我女朋友。” 祁扬奶奶嗓门强硬,“是你的女朋友,但也是扬扬的好朋友,好朋友照顾好朋友,于情于理没问题。” 祁梦想扔个迷雾弹,把祁扬这家人全部迷晕。 本来受了伤,心情就够烦了。 结果来了一群人乌央乌央,七嘴八舌,像赶大集似的。 她环视一圈,没看到爸爸。 再看林玥,林玥冲她眨着眼睛使眼色。 祁梦暗道,纸老虎妈妈又开始作了,爸爸肯定被她支走了。 故意搞这么一出,给靳睿和他奶奶看呢。 也是给顾华锦和靳帅看。 她是爽了,丝毫不考虑她夹在中间,有多难受。 当天夜晚。 顾华锦和靳帅风尘仆仆地飞到了京都。 当他们推开祁梦的病房门,看到房间里这么多人,吓了一跳。 这不像病房,像超市。 林玥迎上来,握住顾华锦的手,笑道:“谢谢华锦姐和靳哥不远万里,来探望小夕。” 顾华锦握着她的手,“应该的,事情是因我们家而起。对不起,害小夕受苦了。” 她松开她的手,走到祁梦床前。 俯身在床边坐下,她抬手将祁梦耳边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低声嗔道:“小丫头,怎么这么傻?再生气也不能捅自己的肚子,疼的是你自己。你爸妈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这么伤害自己,你爸妈得多担心?” 祁梦心里潮乎乎的。 顾华锦符合她对妈妈的幻想,是她理想中的妈妈形象。 她对她有种没来由的亲近感。 她凑到顾华锦耳边低声说:“肚子里放了血包,我故意吓唬阿睿的奶奶,您别担心。” 顾华锦神色一顿,“真的?你没骗我?” 祁梦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千真万确,我是七手弥勒亲传弟子,早就身经百战,对付一个老太太易如反掌。我还会易容,懂电脑黑客,身手也不错,可以保护阿睿。我马上就要去京都大学读书了,我会好好读书,拿一个文凭。我还跟着我妈学习法文,也会学英文。我学东西很快的,阿姨,我真的不笨……” 顾华锦抬手按住她的唇。 她能感觉到她的焦虑,她的努力。 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了配得上喜欢的人,尽最大的能力,想让自己蜕变得更好。 她在她的认知里,摸爬滚打,喜欢得笨拙又辛苦。 顾华锦想到自己当年和靳帅,那时的她成熟洒脱,对待爱情可进可退。 这小丫头却在情海中苦苦挣扎。 她抬手将祁梦按到怀里抱住,“傻丫头,下次再做这种事,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吓得我扔下手中工作就飞了过来。” 祁梦低声问:“阿姨,您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气,气你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再怎么着,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祁梦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您是不是讨厌我了?” “我从来没讨厌过你,阿姨是心疼你。” 许是“心疼”二字给了祁梦勇气。 她大着胆子问:“阿姨,您还反对我和阿睿吗?” 第1840章 舅舅天团 顾华锦觉得这小丫头挺机灵。 很会挑时机。 这种时候,她如果再说不同意,显得她冥顽不灵,顽固不化。 顾华锦道:“本来担心你年纪小,受不了我们家那些老顽固,可你比我想象得要机灵,抗压能力也挺强。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要好好走。” 祁梦恍了一下神,猛地从她怀里挣出来! 冷不丁的动作吓了顾华锦一跳! 她急忙问:“小夕,你的伤……” 祁梦连连摆手,“不疼,不疼的,阿姨。” 她睁大一双丹凤眼,盯着顾华锦的脸,眼里满是欣喜和激动,“阿姨,您这是同意我和阿睿交往了?” 顾华锦笑容带着点无奈,又带点儿宠溺,“傻孩子,京都城全是我的兄弟姐妹,如果我执意反对,早就出手了。” 祁梦醍醐灌顶。 她是女强人,是比靳太太厉害百倍千倍的铁娘子,是掌管跨国集团的女霸总,生杀予夺,雷厉风行。 如果她想反对,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她没出手,其实就是半推半就了。 祁梦想跳下床欢呼,想拍手叫好。 可是性子寡淡久了,她做不出那么浮夸的动作。 她伸手抱住顾华锦,喉咙发涩,“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对阿睿好,会对您好。” 顾华锦笑道:“你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了,不要太卑微,女人要有自我,才会闪闪发光。你发光了,全世界的人都会喜欢你。” “我谨记,谢谢阿姨!”祁梦眼泛泪花。 从前她是女大盗,冷血冷情冷心肠。 又冷又酷又自负,从不曾流眼泪,更不知自卑为何物。 现在的她,渐渐变得像个正常的少女,心会软,会感动,会落泪。 靳睿抽了纸巾帮祁梦擦眼泪。 祁梦握住他的手,又将他俩的手放到顾华锦掌心中。 她对顾华锦说:“阿姨,以后您就把我当成您的孩子。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一声,我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摆脱不掉的江湖义气。 顾华锦抬手摸摸她秀气的脸颊,嗔道:“阿姨没什么让你赴汤蹈火的,以后别伤害自己,记住了吗?” 祁梦拼命点头,“记住了!” 耳边传来祁扬的声音,“小夕,别高兴得太早,还有个老太太不同意呢。” 祁梦撩起眼帘瞪了他一眼。 她想去摸包,包里有放迷香。 迷晕他。 可是顾华锦在,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匪气。 眼下这情景,厉彤和她的家人们有些尴尬。 厉彤轻咳一声说:“既然靳少爸妈来了,我们走吧,改天再来探望小夕。” 祁梦道:“谢谢阿姨,你们不用来了,都挺忙的。” 厉彤越发尴尬,“那你们聊,我们走了。” 祁梦摸起床头的卡朝厉彤递过来,“阿姨您的卡。” 林玥接过来,塞到厉彤手里,又将祁扬派人买的衣服,拎起来,塞到祁扬手里。 祁扬死活不肯要。 心里十分不甘。 他对祁梦说:“小夕,如果你受委屈了,就来找我。我爸妈我爷爷奶奶我外公外婆都很喜欢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祁梦刚要开口赶他。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阿睿的大舅二舅小舅也很喜欢小夕,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 三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依次走进来。 为首的是顾北弦。 中间是顾谨尧,后面是秦野。 三人身高皆在一米九左右,久居上位,气场极强。 往那儿一站,房间内压迫感极重,温度仿佛降了好几度。 祁扬和他奶奶本来还想说几句,瞅着进来三位大佬级人物,顿时闭嘴不语。 顾北弦看向祁扬的父亲,皮笑肉不笑道:“祁总在京都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别陪着小孩子瞎胡闹了,有失风度。天色不早了,你带着夫人孩子和父母都回去吧。小夕有伤在身,来这么多人吵吵闹闹,影响她康复。” 祁父讪讪一笑,“顾总,我也是爱子心切,一时头脑冲动。” 顾北弦眼神意味深长,“是吗?” 祁父睫毛微动,眼神有些躲闪,很快陪笑道:“就这么一个儿子,打小惯坏了。他喜欢小夕,喊我过来,喊了好几天,我被他缠得没办法,来医院配合他一下。顾总说得对,我这么做是有失风度,都怪我太溺爱儿子了。” 他偏头对祁梦说:“小夕,你好好休息,我带扬扬走。” 祁梦忙道:“叔叔你们慢走。” 一家人在这儿待半天了,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搞得她午睡都没法睡。 祁扬却没动,眼神黏在祁梦身上,恋恋不舍,不想走。 顾谨尧咳嗽一声,将手中礼盒啪地一下扔到窗台上! 不偏不倚,扔得正正好。 猝不及来这么一下,吓得祁扬打了个激灵。 顾谨尧对靳睿道:“阿睿,盒里装的是补血口服液。你打开,给小夕每天喝两三支补补血。” “好的,舅舅。” 靳睿走到窗台,拆开包装盒,见塑封内靠前的两支瓶盖已经打开了,而包装盒却是密封的。 祁扬和家人不由得面色微变! 让口服液瓶碎不难,可是隔箱开瓶盖,这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普通人真做不出来。 原以为燕归和祁梦身手就够好了,没想到顾谨尧有过之而无不及。 靳睿拿起两支口服液,插上吸管,递给祁梦,“这是舅舅亲自开盖的,喝吧。” 祁梦朝顾谨尧投去感激的目光。 秦野道:“喝完口服液,再吃个苹果,改改嘴里的药味。” 他从一旁桌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最大的红苹果,朝天花板扔去。 接着从腰间摸出一把柳叶飞刀朝苹果扔去。 只见飞刀围着苹果唰唰地转,一时之间,银光闪闪,红色的果皮纷纷落地。 眨眼之间,苹果便削好了。 秦野收回飞刀,喊道:“阿睿,接住苹果,喂你女朋友吃。” 靳睿眼疾手快,一扬手接住半空中落下的苹果。 果皮削得薄薄的,比他平时用水果刀削得还漂亮,一星残留的果皮都没有。 顾谨尧隔空开瓶盖,做得隐秘,没有画面感,震撼性不强。 可是秦野半空削苹果,却是大家亲眼目睹。 那飞刀像装了遥控器似的,削得又快又狠又准,令人相当震撼! 得是多强的功力才能做到这般? 祁扬和家人面面相觑! 厉彤急忙拽着祁扬的手臂,强行把他拉走了。 再不走,祁家三代单传的这根独苗,恐怕也要被削皮。 第1841章 祁梦报恩 祁家人下了楼。 祁扬的心仍久久不能平静。 瞧瞧人家舅舅,个顶个的都是能人! 再看自家舅舅,无恶不作,十四年前,派人绑架年仅三岁的林夕,差点把她害死。 巨大的后腿王! 气死人不偿命! 祁扬闷闷不乐地走着,帅气的脸拉得老长。 厉彤倒是长长地松了口气,抬手拍了他后背一把,嗔道:“臭小子,别难过了,及时收手吧。你外公外婆也道过歉了,你舅舅结的梁子总算是摆平了。如果正儿八经地来道歉,那丫头和她爸妈肯定还要摆谱,趁机提各种条件。这样道歉,他们没法提条件。” 祁扬扭头瞪了她一眼。 她处处是算计,样样都是为了维护厉爵,可他却是真的喜欢林夕。 喜欢她漂亮的外形,喜欢她的本事,喜欢她超迷的身手。 她小侠女一般酷酷的性格,带着点匪气,和他平时遇到的那些娇莺嫩燕截然不同。 她独具一格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他。 心口闷闷的痛。 祁扬脚步沉重。 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他,第一次如此失落。 巨大的失落感如浓稠的夜色般笼罩着着他。 祁扬的奶奶在念叨:“我挺稀罕那丫头的,模样水灵秀气。奥运会上跑得比兔子还快,筋斗云翻得比孙猴子还利落。她拿枪射击的样子,我也就看了一百零八遍吧。” 祁扬的外婆高声说:“太狠了,把阿爵打得全身骨折!扬扬,这么狠的丫头,你最好离她远点,否则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祁扬冷哼了一声,“是我舅舅做错事在先!把他打骨折都打轻了,换了我,我直接揣把刀,把我舅舅剁成八瓣!” 祁扬外婆骂道:“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 病房内。 顾北弦正在谆谆教导靳睿:“阿睿,对付祁家这种老少都不要脸的,你直接来硬的,别顾及风度。如果你招架不住,就打电话喊舅舅们。舅舅们要是忙,你就喊逸风、骁骁、阿陆。算了,逸风比你还顾及风度,还是喊阿陆吧。阿陆整人最有一手,性子也最野。” 靳睿微微颔首,“我记住了,以后我不会给他们留面子。” 祁梦漆黑的丹凤眼湿漉漉的。 这帮舅舅们,她和他们都不熟。 一开始甚至是敌对关系。 可是如今他们却一口一个小夕,喊得十分亲昵,不遗余力地帮她和靳睿在一起。 祁梦视线在顾北弦、顾谨尧和秦野身上一一划过,对他们说:“舅舅们,我会的你们都知道,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你们尽管说一声,我定当万死不辞!” 顾谨尧和秦野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股子义气正是他俩身上所拥有的。 这小丫头虽是盗门出身,却胜于许多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孺子可教也。 顾北弦对顾华锦和靳帅说:“大姐,房间给你们收拾好了。你和帅帅探望完小夕,去我家住,车子停在外面,司机候在门口。” 这个堂弟是最体贴最周到的。 顾华锦回头冲他明丽一笑,“你和阿尧、阿野先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们还往医院跑。” 顾北弦道:“给大姐接风应该的,洗尘宴安排在明天晚上,到时我派人来接你们。” “好。” 三人离开。 林玥亲手端了茶给顾华锦和靳帅,“华锦姐、靳哥,喝茶。” 顾华锦接过茶杯,放到床头柜上,短促一笑,对她说:“家婆做事是很过分,害小夕受苦了。找这帮人来热闹一下就好了,没必要引狼入室,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玥暗道,女强人眼睛就是毒。 竟一眼看穿她的意图。 她借祁扬一家,气靳老太太,同时起助攻作用。 如果没有祁扬一家,顾华锦不会这么快表态,靳睿的三位舅舅也不会出手相助。 她冲顾华锦微微一笑,“知道了,锦姐。” 她拿起手机拨通燕归的号码,“阿睿的爸妈来了,你来医院一趟吧。” 燕归忙完手头的事,刚到医院门口,闻言说:“马上到。” 他本来备了四个人的夜宵,又转身去附近一家星级酒店,添了两个人的饭菜。 拎着数个食盒,来到病房。 将食盒拆开,放到外面客厅的餐桌上。 燕归招呼众人吃饭。 一行人洗手坐过来。 靳睿把祁梦抱到餐桌前安顿好。 燕归从文件袋中取出一张身份证和一本暗红色的户口本推到她面前,“小夕,从今天开始,祁梦是过去式了,你是林夕,是我和林玥的女儿,是我们最珍贵的孩子,记住了吗?” 祁梦接过身份证。 和元峻给弄的假身份证不一样。 这张身份证是真的,年龄是真的,住址是真的,父母是真的,被爱也是真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握紧身份证,缓缓闭上眼睛,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她拿起手机拨打秦悦宁的号码。 她能有今天的一切,全因为秦悦宁的一丝善念,和元峻的操作。 电话打了三遍,秦悦宁才接通。 她硬里硬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妹子,找我什么事?” 祁梦声音湿哑,“谢谢悦宁姐!” 秦悦宁嗔道:“你可别谢我了,我快被你坑惨了!” 祁梦一怔,“怎么回事?” “你参加奥运会,接受采访时公开寻亲,节目组留的是我的手机号。这些天,我手机快被打爆了!平时特训要关机还好说,一开机,我的老天鹅,每次都蹦出来几百几千个未接来电和信息,我看不过来,错过了阿峻很多电话和信息。我要换号了,我用了十几年的手机号,因为你,要换号了!” 祁梦低声说:“对不起。” “有节目组约你采访,还有企业找你打广告,给你送钱送车送楼,我一概回绝了。你的身份不能过度曝光,你别怪我挡你财路啊。” “不会,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和元峻哥带给我的。” 手机里一片沉默。 习惯了她冷言冷语,冷不丁地听她说这种话,秦悦宁有点儿不适应。 她抬手搓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调侃道:“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这才几天,你居然学会煽情了,是睿睿哥教你的?” “很多人教我,你、我爸妈,林柠表姐,华锦阿姨,还有阿睿的舅舅们。” 秦悦宁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不知道,在法国黎都的时候,我每天都想揍你,忍得很辛苦。” “我知道。” “好了,不跟你扯了,特训终于结束,我要麻利地去陪我的阿峻了。” 祁梦忙说:“等等!” “还有事?” 祁梦沉默了一会儿说:“开保险柜、制迷香、易容术、摄魂术,我可以教你。你以后进异能队能用得上,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秦悦宁暗自咂舌。 这些每样都是不传秘技,得一招,便可吃一辈子。 小丫头挺舍得。 秦悦宁问:“你师父会同意吗?这些东西恐怕不能外传吧。” “你拜我师父为师,他便会同意。” “那算了,我不入盗门。” “没人会知道,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祁梦顿一下,说:“我求你,多会点东西,能活得久。” 秦悦宁乐了! 这还是从前那个一身野性、桀骜不驯的小女贼吗? 这分明就是个一腔赤诚的小妹妹! 秦悦宁把胸脯拍得梆梆响,“小丫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姐的人了!以后宁子姐罩着你!有麻烦给姐打电话!” 第1842章 命运之手 祁梦唇角弯起。 她越来越喜欢秦悦宁这个女汉子了。 当初和师父去墨鹤家偷电脑,压根没想到,以后会和这帮人打成一片。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巨手推着她往前走。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命运之手吧。 她拿起公筷,夹起一只虾饺,放到靳睿面前的餐盘里。 靳睿夹了一块鸡肉,递到她嘴里,道:“你有伤,不要吃海鲜,多吃点鸡肉。” 祁梦咀嚼着鲜美的鸡肉,望着在座众人,心里甜滋滋的。 如今的她有爸有妈,有喜欢的人,顾华锦和靳帅对她态度也有所改变。 忽然想到师父,她弯起的唇角垂下来。 如果师父也在,就圆满了。 靳睿伸手握住她垂在桌下的手,“我已经找好了律师,但是你师父一直不肯交待,案子没法继续往下走。” 近几年的,祁梦知道,师父有让她参与,但是师父再三叮嘱,不让她插手。 她怕说多了,会害了师父。 祁梦对靳睿说:“我师父给我留了一笔钱,把钱交出来,能不能减轻我师父的罪责?” 靳睿道:“可以,钱在哪里?” “等我出院后,带你去取,先吃夜宵吧。” 对面的靳帅边吃着夜宵,边暗中观察林玥和燕归。 这两人太年轻了! 顾华锦这个年纪,正同他谈恋爱,人家女儿都十六七了。 燕归拿起汤勺盛了一碗汤,递给靳帅,“靳兄,喝汤。” 靳帅伸手接过来,“谢谢,听说你也在异能队待过?” “对,待了十几年。” “那你身手肯定很好了?” 燕归谦虚道:“马马虎虎。” 忽然想起什么,靳帅问:“你和阿尧谁厉害?” 燕归神色微微一顿,没想到靳帅会问这种问题。 燕归道:“阿尧兄身手肯定在我之上,他是我父亲的战友。” “未必,他在异能队只待了五年就退役了,你待了十几年。你们回头可以找时间切磋一下,你一定要打赢他。” 燕归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像小孩子在斗气。 有点幼稚。 靳帅还要说什么,腿忽然被人碰了一下。 不用看,也知是顾华锦碰的。 靳帅立马闭嘴。 顾华锦冲燕归笑道:“我老公喜欢开玩笑,你不要当真,你和阿尧都是好样的,不必切磋。” 燕归点点头。 他觉得这对夫妇,妻子成熟大气,丈夫比妻子稍逊一些。 不过夫妻性格互补也常见。 六人吃过夜宵后,顾华锦给祁梦留下了公司的专利产品,特效祛疤药,以及从加州带过来的礼物。 二人叮嘱靳睿几句,离开。 坐进顾北弦安排的车里。 靳帅不解地问:“大锦,你之前一直不同意那姑娘和睿睿交往,怎么今天态度突然转变了?” 顾华锦修长手臂搭在车窗上,语气淡然道:“不同意那姑娘,无非就是担心她的过去会影响基因。你别笑话我,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家业肯定要交到他和他的孩子手上。江山是我爸和我爷爷打下的,我得对他们负责。” 靳帅扬起眉头,“如今不嫌那丫头基因不好了?” 顾华锦纤长手指轻敲车窗,“小姑娘比我想象得要聪明,人也上进,爱学,听话,心狠,足智多谋,有魄力,是做女企业家的料。性格和经历有些瑕疵,但是瑕不掩瑜。回头等她大学毕业了,我带回加州好好培养,以后可以当睿睿的左膀右臂。” 靳帅定定看她几秒,忽然笑道:“你和我爸挺像。” “搞企业的,有些共性很正常。”顾华锦伸手抚摸他仍然帅气的面庞,“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负重前行,接下来替我负重前行的就是睿睿和小夕了,希望小姑娘别让我失望。” “她年纪太小,以后和睿睿什么情况说不定,别太早下结论。”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宿命,淡然面对吧。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咱们也年轻过,既然睿睿喜欢就随他去吧,别苦着他,也别苦着那姑娘。人活一世,都不容易,众生皆苦,放过她,也是放过自己。” 靳帅拿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数十年如一日,他一直爱着她。 年轻时,爱她漂亮的容貌,爱她姣好的身材,爱她的风度和气质。 如今她眼角已经有皱纹,皮肤也松弛,身材已不如三十几岁时挺拔,他仍然爱她。 爱她身上的华光和魅力,爱她的智慧、通透、豁达和魄力,和她在一起,他特别安定自在。 来到顾北弦家。 顾北弦和苏婳正在客厅等他们。 寒暄几句,夫妇二人带他们进卧室。 洗漱过后,躺在柔软舒服的大床上,靳帅手担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安静了会儿。 他忽然开口道:“以前总觉得自己还年轻,现在忽然想要孙子孙女,想过含饴弄孙的日子,我是不是老了?” 顾华锦将头靠到他肩上,“五十多了,该老了。但是再怎么老,你仍然是我心中那个帅气不羁的帅帅。” 靳帅脸靠到她的脸上,“你也是我心中美貌洒脱的大锦。” 顾华锦笑着嗔道:“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肉麻。” “那小姑娘年纪太小了,总感觉睿睿找了个孩子。” “会长大的,睡吧,明天去逸风家看舟舟和帆帆。” 次日上午。 二人来到顾逸风家。 靳帅朝舟舟和帆帆拍拍手,笑道:“小家伙们,有些日子不见了,还认识我吗?” 舟舟迈开小腿腿朝他走过来,奶声奶气地喊:“姑姥爷,姑姥姥好。” 靳帅弯腰抱起他,“不愧是小天才,记得这么清楚。” 帆帆记不清,学着舟舟喊:“姑咬爷好,姑咬咬好。” “姥”他说成“咬”。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顾华锦弯腰抱起帆帆,想着靳睿的孩子,以后是不是也这般伶俐可爱? 林夕才十六七,恐怕还要等十年,十年后,她已经七十多岁,孩子都抱不动了。 舟舟仿佛猜出她的心思,奶乎乎的小嗓音说:“我太爷爷九十多岁,仍然能抱动我们。” 顾华锦空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小脸蛋,“小机灵,你会读心术吗?怎么知道姑姥姥在想什么?” 舟舟小大人的口吻说:“人生在世,无非事业、婚姻和子孙,姑姥姥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担心的自然是子孙。” 尽管早知舟舟不是凡人,靳帅仍感到吃惊,“这小孩简直神了!” 话音刚落,舟舟帅气的小脸忽然变得慌乱起来。 第1843章 移情别恋 舟舟把头往靳帅怀里钻。 一改刚才小大人的模样,仿佛很害怕的样子。 靳睿急忙问:“怎么了?舟舟,身体不舒服吗?” 顾逸风从他手中接过舟舟,抱在怀里,道:“应该是感知到青回的气息了。青回让舟舟做他的女婿,给舟舟留下了心理阴影。每次青回一出现,他就紧张。” 他抚摸舟舟小小的后背安抚他,“别怕,爸爸在。” 帆帆也奶声奶气地安慰他:“蝈蝈,别怕,帆帆在。” 正说着,宽大的落地窗窗帘飘飘。 很轻的金属声传来,紧接着窗户上的金属网纱被卸了下来。 一道身影嗖的一声从窗口斜钻进来。 来人一身青衣,一张冷冰冰的棺材板儿脸,气息森冷。 正是青回。 青回肩上背一个很大的单肩布包。 走到舟舟面前,把包取下来,拉开拉链,他将包中东西倒在地板上。 接着他拿起其中一个草编的小笼子,递给舟舟,“给,玩。” 舟舟下意识地排斥他,不想接。 青回迅速打开笼子,从里面掏出一条二三十厘米的小蛇。 那小蛇圆头圆脑,眼珠漆黑,鳞片细腻光滑,通体翠绿,宛若阳绿色的碧玉,散发着柔润湿滑的光泽,像极了剧毒之蛇竹叶青。 舟舟吓得啊的一声大叫。 顾逸风抱着舟舟迅速后退十几米! 顾华锦也急忙抱着帆帆往后退! 顾纤云连忙捂住帆帆的眼睛! 青回将那小蛇盘在指间把玩,面无表情地说:“翠青蛇,无毒。” 顾逸风俊眉微蹙,“青回,舟舟现在已经是正常孩子,他才一岁多,会吓到。” 青回不听,捏着小蛇朝舟舟走过去。 顾逸风抬手捂住舟舟的眼睛。 青回将小蛇递给舟舟,“无毒,当宠物,你摸摸。” 舟舟不伸手,一动不动,小身子微微颤抖。 青回将小蛇朝他手里塞。 顾逸风抱着舟舟原地一跃,弹跳上了二楼。 顾逸风立在二楼栏杆后,道:“青回,舟舟还是个孩子,不要用成年人的方式来对他。” 青回眼神晦暗,仿佛有些委屈。 沉默了会儿,他转头朝帆帆看过去。 帆帆正拨开顾纤云的手,偷偷地看。 青回捏着小蛇朝他走过去。 帆帆无知者无畏,大胆地朝他伸出小手。 顾纤云想拦,但是没青回速度快,那蛇瞬间到了帆帆的小手上。 蛇体细细凉凉缠着帆帆小小的手指,全身绿油油的,柔润可爱。 顾纤云吓得屏住呼吸,想把蛇扯走,又怕它受惊,会咬帆帆。 帆帆一点都不害怕,捏着小蛇,咧开长着奶牙的小嘴,冲顾纤云乐呵呵地笑,“妈妈,蛇蛇阔爱,搞阔爱。” “搞阔爱”即好可爱的意思。 顾华锦仔细观察了下那蛇,说:“这的确是翠青蛇,不是竹叶青。它和竹叶青很像,但是鳞片比竹叶青细,竹叶青头是三角形,它的头是圆形的。我朋友养过一条,无毒,性格温和,不伤人,可以当宠物。” 顾纤云这才松了口气。 青回静静望着帆帆,没想到他胆子竟这么大。 他朝帆帆伸出手,“抱。” 帆帆捏着小蛇,挥舞小胳膊,朝他身上扑。 青回强行从顾华锦手中夺过帆帆,抱在怀里。 不等众人反应,他抱着帆帆跑到了落地窗前,接着从窗户钻了出去。 众人没想到这人如此不按套路出牌,急忙追上去! 顾逸风也抱着舟舟,迅速从二楼窗户跳下去。 只见青回抱着帆帆在庭院的草坪上,蹦上蹦下,十分滑稽。 帆帆乐得咯咯笑。 青回得到鼓舞,越发卖力,单手抱着帆帆一会儿往树上爬,一会儿又往假山上爬,一会儿跑到小桥上,一会儿爬到凉亭上,比林柠的小白鼬还癫狂。 顾纤云费尽千辛万苦生的孩子,顾逸风从不抱着帆帆做如此危险的动作。 心疼死他了! 他压下脾气,冲青回喊道:“青回,可以了,停下吧!” 青回充耳不闻,单手抱着帆帆开始爬楼。 六七层的楼,他爬得虎虎生风。 帆帆捏着翠青蛇,两条小胖胳膊紧紧搂着青回的脖子,笑得合不拢嘴。 顾逸风头大。 偏偏青回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又不好对青回用强,只能将舟舟交给顾纤云,他跟着爬上去,在他们二人下面接着,以防不测。 众人的心跟着青回的动作,忽上忽下,像过山车似的。 靳帅目睹一切,对顾华锦说:“听说小夕身手很好,睿睿有她在身边,应该可以避免这样的麻烦。” 顾华锦微微颔首,“一开始接受不了,现在想想,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主要那小姑娘年纪小,肯为睿睿做出改变,身上的江湖习气会一点点改掉。不像青回,这个岁数性格已成,很难改。” 靳帅望着趴在楼体上的顾逸风叹道:“摊上这种事,也头疼。你看逸风被他折腾的,那么注重形象的人,跟着爬起了楼。” 顾华锦叹了口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青回抱着帆帆直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收手。 回到地面上时,青回把嘴凑到帆帆虎头虎脑的脑门上,很用力地亲了一口。 帆帆痒得咯咯笑。 望着软软香香,笑脸可爱的帆帆,青回突然觉得以后生个女儿,许给帆帆也挺好。 帆帆不如舟舟聪明,也没有天赋异禀,但是比舟舟喜欢他。 他讨厌拿热脸贴冷屁股,虞瑜除外。 青回单手抱着帆帆,另一只手从兜中掏出手机,拨给虞瑜,问:“瑜,怀没?” 虞瑜道:“我又不是老母鸡,哪那么容易怀?” 青回皱起眉头。 和她在一起好几年了,他每次都像驴一样狂耕。 避孕套上偷偷扎针眼的事,他没少干,可是虞瑜的肚子一直平平。 是虞瑜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 虞瑜经常查体,妇科一切正常,难道是他有问题? 青回脸冷下来,把帆帆放到顾逸风怀里,梗着脖子就往大门口走去。 帆帆没玩够,朝他伸出小胖手,“酥酥,酥酥,爬,爬……” 叔叔的意思。 头一次这么讨孩子喜欢,青回不由得心头一软,倒回来,伸手就要抢帆帆。 顾逸风紧紧抱住帆帆。 青回抢不过他,扭头就走。 顾逸风问:“你去哪?” 青回道:“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 青回头也不回,闷声回:“查体。” 顾逸风何其聪明,猜到了,怕他被不正规的某系医院坑,说:“我派车送你去,去御京医院吧,那边是我们公司合作医院之一。报我的名字,他们不会乱来。” 青回闷嗯一声。 顾华锦道:“我们和他一起吧,正好去探望小夕。” 十分钟后,顾华锦夫妇和青回坐到了同一辆车上。 来到医院。 途经男科大楼,靳帅指给青回,“那是男科,你去那里查,逸风已经打电话给你安排好了。进去到导医台前报自己的名字,会有专人来接待你。” 青回闷嗯一声,却没停下脚步,仍旧跟着他们走。 靳帅觉得这人好奇怪。 他们来到祁梦所在的住院部。 青回跟着上了楼。 靳帅回头瞅他一眼,又不好赶他。 推开祁梦的病房门。 顾华锦和靳帅走进去,青回也跟着进去了。 祁梦正半卧在病床上输液。 青回招呼不打,径直走到病床前,从兜中掏出一管药膏,扔到她的被子上,嘴一张蹦出两个字,“抹它。” 祁梦抬起眼帘打量他,觉得这人好奇怪。 都不熟,进来掏出药,就让她抹。 药这东西,谁敢乱抹? 靳帅走过来,拍拍青回的后背,“小伙子,谢谢你,等会儿我陪你去做检查吧。” 他是好意。 青回却觉得羞耻。 他猛地回头,很凶地瞪了他一眼。 他身上本就带着阴气,眼神阴鸷凶狠。 那一眼瞪得靳帅毛骨悚然,不由得连连后退两步。 祁梦看到了,低声警告青回:“请对我靳叔叔客气点。你不用去做检查,想要孩子是吗?向我叔叔道歉,我给你治。” 第1844章 不孕不育 青回掀起削薄的眼皮,轻蔑地扫了祁梦一眼。 觉得小丫头片子大言不惭,既不是医生也不是仙,能治不孕不育才怪。 他懒得理会,扭头就走。 还没到门口,一道细瘦的身影嗖地一下从病床上跳下来,飞快地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是祁梦。 靳睿迅速站起来,喊道:“小夕,你的腿有伤,别乱跑!” 祁梦朝他摆摆手,“没事。” 她绷起秀气小脸对青回说:“请你向我靳叔叔道歉。” 青回觉得她事儿多。 不就瞪了靳帅一眼吗? 至于道歉吗? 他都给她送药了,送的是采自大山深处的名贵中草药,治创伤的,道个屁歉! 青回抬手去推祁梦,冷冰冰道:“让开。” 祁梦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你眼白微微发青,唇色红中泛青,身上血管也发青,性格孤僻,行为古怪,体内有蛊。” 青回冷哼一声。 他体内是有蛊,但是是本命护体蛊。 青回瞪着她,语气森冷,“让不让开?” 祁梦不动,“你道歉!” 见二人剑拔弩张,靳帅怕他们打起来,祁梦会吃亏。 靳帅连忙走过来打圆场,“小夕,我没事,不用让这小伙子道歉。” 祁梦不理他,仍旧盯着青回说:“蛊至阴。” 青回冷冷道:“废话!” “你的蛊在腹部,是本命蛊,养了很多年。” 青回眼神一深,重新打量祁梦。 觉得这小丫头片子有点东西。 他体内有本命蛊的事,他不说,极少人知道。 祁梦又道:“女养蛊,不影响生育,男养,影响,找医生,没用。我能治,向我靳叔叔道歉。” 青回鼻子又是一声冷哼! 但是他想要孩子了。 做梦都想! 病急的时候,人会乱投医。 停顿两分钟,青回扭头对靳帅硬梆梆地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活了三十多年,他说的次数屈指可数。 说得干巴巴的,很生涩。 靳帅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没事的。” 青回暗道,算你识趣! 他扭头瞅着祁梦,“说。” 祁梦道:“蛊离体便可。” 青回觉得被这小丫头片子戏弄了! 他的蛊是本命蛊,蛊在人在,蛊亡人亡,人亡蛊亦亡。 他和他的本命蛊息息相关,蛊不能离体,即使偶尔离开,也不能太久,否则双方都有损伤。 青回心下烦躁,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朝旁边用力一扒拉,接着拉开门,就朝外走。 扒拉那一下带着气,用了很大的劲儿。 抓得祁梦手臂很疼。 怕靳睿担心,祁梦强忍住,面无表情。 她冲青回的背影喊:“做不到,就行房之前和行房时,驱出蛊,否则你终生无子女!” 青回正在气头上,懒得回她的话,扬长离去。 靳睿走过来,打横将她抱起来,朝病床前走,“我看看你的腿伤。” 祁梦道:“快好了,用了我爸的药膏和华锦阿姨的祛疤膏,好得很快,明天差不多可以出院。” “再住几天吧,谨慎点。” “好。” 靳睿将她抱到床上。 再看靳帅,帅气的脸上表情有些微异样。 靳睿问:“爸,您不舒服?” 靳帅抬手按按发胀的眼眶,说:“没有。” 相反,他心里很舒畅。 青回瞪了他一眼,这细微的情绪靳睿都没注意到,祁梦竟然注意到了,还替他出头。 这满满的安全感! 一直以来,都是他给所有人提供情绪价值,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情绪居然被这个丫头很好地照顾到了。 靳帅有些许感动。 他对祁梦说:“谢谢你,小夕。下次别这么做了,青回擅长驭蛇虫,身手不差。” 祁梦微微扬唇,“我也不差,咱们不必受气。” 靳帅眉眼弯起,觉得这丫头小小一个,口气倒是挺大。 但是有人撑腰的感觉,的确很爽。 顾华锦是文撑,祁梦是武撑。 他这一辈子是享福的命,少时有父母撑腰,结婚后有妻子撑腰,临到老了,儿子和女朋友给他撑腰,一辈子都有人庇护。 靳帅道:“小夕,你和睿睿买的房子还缺什么?叔叔去帮你们置办。” 祁梦怔住。 这两天他话很少,没正面跟她说过一句话。 祁梦以为他像靳太太一样,十分讨厌自己。 没想到小小一个举动,居然打动了他。 祁梦忙说:“叔叔置办的,我都喜欢。” 靳帅笑,“好嘞,那叔叔去你们的新房忙了。” 祁梦双眼发潮,“谢谢叔叔!”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谢什么。”靳帅走到壁柜前,拿起自己的男包,回眸嘱咐靳睿:“好好照顾小夕,我去帮你们布置新房。” 靳睿勾唇,“谢谢爸!” 靳帅又看向一直安静不语的顾华锦,“大锦,你跟我一起去吗?” 顾华锦抬腕看看表,“我等会儿要去京华大厦开会,你带几个人去吧。” “好嘞!” 靳帅拿着包走到门口。 刚想拉开门,忽然想起什么,他又扭头看向祁梦,“小夕,你爸和阿尧谁厉害?” 祁梦摇摇头,“他们俩没交过手,我不清楚。” “你和你爸加起来,能打得过阿尧吗?” 祁梦想了一下,“应该差不多。” “那就好。” 靳帅拿着包走出去。 保镖跟上他。 走着走着,靳帅吹了一声口哨。 乘电梯下楼,他从包里摸出手机,拨通顾谨尧的电话,道:“小阿尧,你好啊。” 顾谨尧觉得这老小子今天有点狂。 平时见了他都是乖乖地喊“阿尧哥”,规矩得很,今天居然喊他“小阿尧”,不要命了。 顾谨尧声音冷沉道:“不想活就直说。” “阿睿女朋友小夕,擅长易容术、摄魂术,甚至能治青回的不孕不育。阿睿未来岳父是燕归,燕归在异能队待了十几年,而你在异能队只待了五年。” 顾谨尧冷笑一声,“这就是你狂的资本?” “对!以后见了我,乖乖地喊一声‘大姐夫’,别再喊帅帅。帅帅不是你能喊的,小阿尧!” “幼稚!” “你懂啥?这叫少年感,大锦最喜欢的,你一辈子都没有!” 顾谨尧挂断电话,懒得同他废话。 这老小子除了帅和富,讨顾华锦喜欢,一无所有,一辈子就这副德性了,别指望他能变强变大。 靳帅却心情大好。 他甚至哼起了歌。 年轻时他爱慕云瑾,曾被顾谨尧打得惨不忍睹,如今终于扳回一局,心里这个畅快啊。 这些年,每每见了顾谨尧,他都得规规矩矩,处处低他一头,以后不用了。 哼着哼着,靳帅拨通母亲的电话说:“妈,我对小夕那丫头越来越有好感了,您老也别拿乔了,放下成见吧。” 第1845章 福气帅帅 靳太太冷笑,“你们男人就是视觉动物,看那丫头长得好看就有好感呗,你这样,你老爹也这样!那小丫头天生一副狐媚相,小小年纪勾得你们三代人鬼迷日眼,找不着北!” 靳帅皱起眉头,觉得十分刺耳。 他嗔道:“您老人家积点口德吧!那丫头还是个孩子,当您重孙女都可以了,干嘛用这么恶毒的话辱骂她?” “我不同意!她当过江洋大盗,太狠太毒,还和她师父不三不四!为了陷害我,捅自己肚子,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生?” “这个您不必操心,反正我和华锦不会再反对。她和他师父不三不四,您亲眼看到了?没看到就别乱说。您还是麻利地回岛城吧,别往小夕跟前凑。那丫头很厉害,小心她打您。” 靳太太气得摁断电话。 儿媳妇比儿子大十岁,她很不满意,一辈子都难以释怀! 如今这个孙媳妇,她更不满意! 这几天越想越生气! 她七十多岁了,居然被个不到十七岁的小丫头片子拿捏住了! 她实在搞不明白靳睿是怎么想的? 全世界有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可以喜欢,为什么他偏偏去喜欢一个当过江洋大盗的人? 他那么优秀啊,优秀到挑不出一丝瑕疵! 靳帅又拨通靳崇山的手机号,“爸,我和大锦来京都了,接触了一下,我觉得小夕没想象的那么糟糕。她爸爸性格仁厚沉稳,身手也好。她妈妈虽然做作了点,但是人不坏。既然睿睿喜欢,咱们意思意思就得了,别动真格的,伤面子。” 靳崇山说:“我也觉得那丫头还可以,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大差不差。我理想的孙媳妇是苏星妍、楚韵那种,京都城找不到那样的,岛城、加州也找不到,就小夕吧,各有所长。” 靳帅暗喜。 心想,大佬就是大佬,老了仍旧是佬。 思想比母亲开通得多,都不用劝,自己把自己劝好了。 靳帅道:“那您有空多开导开导我妈,让她放下成见,别再刁难小夕了。小姑娘不容易,打小遭遇太多苦难,咱们就别再给人家苦头吃了。” “行,开导不成,我就再离一次婚,离完等她老实了,再和她复婚。一等人用眼教,二等人用嘴教,三等人只能上棍棒。” 靳帅被老爷子逗笑了。 安静片刻,靳帅问:“说实话,您真的不介意小夕的过去?” “介意肯定是介意的,但是人无完人。如果小夕打小在父母身边长大,身手又好,又聪明,早就被订下娃娃亲了,轮不到睿睿。睿睿还要继续寻觅,不知要寻觅到何时。只要那丫头以后别偷了,能改就是好孩子。法律都能饶恕她,我们何必凌驾于法律之上,苦苦揪住不放?” 靳帅隔着手机朝他比了个大拇指,“还是您想得开!” 结束通话,靳帅上了顾北弦派来的车。 来到靳睿买的别墅。 燕归和林玥正指挥人往别墅里搬家具。 两套别墅都给置办了家具,最高端的纯进口全套家具。 靳帅认识品牌,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靳帅对燕归夫妇又生出一分好感。 他不爱操心,最喜这种爱操心、事事亲力亲为的亲家,像华锦和阿尧那样。 燕归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根烟。 靳帅摆摆手,“我不抽烟,要保持口气清新。” 燕归收起烟,递给他一张卡,“我们这套房子是睿睿刷卡付的款,没结婚,怎么能用他的钱?卡里是房款,密码是睿睿的手机号后六位,你拿去。” 靳帅推回去,“我不能收,我收了睿睿会生气。” 燕归把卡往他裤兜里塞,“不是小数目,你帮我转交给睿睿。” 靳帅从兜里掏出卡,硬放到他手里,“如果小夕和睿睿以后不分手,房子就这样。如果分手了,我再替睿睿收这张卡,这样可以吗?” 燕归思忖一瞬,觉得这样也合理。 他点点头。 三人同搬家具的工人一起走进别墅。 林玥指挥工人安放家具。 她有强迫症,摆放家具什么的,必须亲力亲为。 燕归在一旁帮忙。 靳帅双手环胸,望着忙碌的夫妇二人,又觉得自己有福气。 亲家这么年轻,才四十岁上下,正当年富力强的年纪,比睿睿只大十多岁。 以后睿睿有他们护佑,他也省得多操心。 这该死的福气,躲都躲不掉! 真是操心的人操一辈子心,忙碌的人忙碌一辈子,而他,天生享福的人,享一辈子清福。 家具安放好,天色已黑。 靳帅请燕归和林玥去附近酒店吃饭。 席间得知燕归和林玥还没领证,靳帅觉得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大展身手了。 靳帅拍拍自己的胸膛,“你们的求婚礼包给我了,这个我在行。到时我把顾家人全请过来,给你们撑腰。” 燕归没想到这个亲家,看着不成熟,还挺仗义。 说是撑腰,其实是给他撑腰,因为林玥无需撑腰。 而林老爷子是被他打服的,心里仍不服气。 感动归感动,可是燕归不是个浪漫的人。 他开口道:“谢谢你的好意,这个岁数了,就不公开求婚了,不占用大家的时间。我私下跟阿玥求婚就好。” 林玥天性爱浪漫。 年轻时没领成证,也没办婚礼,更不可能有求婚,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缺憾。 如今终于有机会,自然要大办特办。 她拿腿碰碰燕归的腿,“我喜欢热闹,就按照靳哥说的去做。林氏集团地位摆在那里,顾家来参加我们的求婚礼,于他们也有好处。以后元顾林楚云陆靳几大家族紧紧抱在一起,地位无人能撼动。一举多赢的事,何必要推开?” 靳帅不由得对林玥刮目相看。 暗道,同为二世祖,她倒是比他精明许多。 难怪父亲和华锦都那么注重基因,儿子的基因真的遗传自母亲,女儿的基因多遗传自父亲。 吃完饭,三人离开酒店。 靳帅坐进车里,给顾傲霆打电话,“傲霆叔叔,我和华锦来京都了,明天去拜访您,方便吗?” 顾傲霆笑声爽朗,“方便方便,当然方便!我刚念叨有阵子没见你了,你就给我打电话了!我的大帅帅,我可想死你了!” 靳帅以为自己就很肉麻了,没想到老爷子比他还肉麻。 他抚了把手臂,抚掉身上的小米粒。 靳帅道:“对了,过几天有个求婚仪式,需要您主持,您能抽出空吗?” “能能能能!”顾傲霆最喜欢这种能出风头的场合,“是睿睿要向那姑娘求婚吗?” “是小姑娘的爸爸向她妈妈求婚。” 顾傲霆怔住。 主持了一辈子的求婚仪式,都是年轻人,头一次主持中年人的求婚仪式。 还挺稀奇! 靳帅说:“小姑娘的妈妈是林玥,林氏集团的千金。年轻的时候,她父亲一直不同意,想办法把两人分开,如今终于相聚,破镜重圆。两人想结婚,怕林老爷子从中作梗,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泰斗,只有您最合适。” 这话顾傲霆最爱听。 他喜笑颜开,“好好,我去!你放心,有我顾傲霆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掀不起浪花!” 靳帅刚要再夸他两句。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 靳帅的身体瞬间失控,猛地朝前摔去! 第1846章 乐极生悲 靳帅的身体猛烈地撞到前面副驾椅背上,又迅速弹回来! 钻心的剧痛袭来! 靳帅差点疼晕过去,不知道伤到了哪里? 他瘫在后座上,按着巨疼的手臂,口中倒抽着冷气,问开车的司机:“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刹车?” 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没反应。 靳帅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刹车?” 司机手臂撑着方向盘,很费力地慢慢转过头。 靳帅吓了一大跳! 司机满头满脸都是血,整张脸几乎全变成了红色,鲜红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样子十分狰狞。 靳帅急忙问:“你还好吗?” 司机嘴张不开,身子软绵绵地朝一边歪去。 靳帅慌忙去找手机,想打120。 手机刚才急刹车时,掉到了车内地毯上。 他忍着巨疼,弯腰去找。 摸来摸去,终于找到,他吃力地捡起来,手机还保持着通话的状态。 顾傲霆洪亮的大嗓门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帅帅,帅帅,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怎么不说话了?” 可能信号被干扰。 靳帅听不清。 他嗓音沙哑大喊:“傲霆叔叔,救我,救我们……” 顾傲霆神色一顿,赶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车祸……” “你们在哪?快告诉我地址,我派人过去救你们!” 靳帅朝车窗外看,可是脑子眩晕,头晕眼花,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看到高耸入云的电视塔。 靳帅说:“电视塔……” 话未说完,车窗玻璃上传来咚咚的敲击声。 有人拿铁棍在砸车子。 车子玻璃是防弹的,外面的人一时砸不开。 手机里没了顾傲霆的声音,靳帅摁断电话,颤抖着手去拨110,却拨不出去。 手机彻底没信号了。 应该是外面的人用了信号干扰器。 顾北弦有派保镖开车跟在后面保护他,他自己也有带保镖,可是保镖没一个冲过来,显然也被对方控制了。 车窗玻璃上传来巨大的砸车声。 靳帅抓着没信号的手机,惊恐地盯着外面。 没多久,车窗上传来嘶嘶的噪音,外面的人拿类似电锯一样的东西在切割车窗玻璃。 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他和顾华锦常年定居在国外,即使回国也是回岛城居多,在京都应该没有树敌。 车窗玻璃很快被特殊工具切割开。 外面伸进来一只手,将车门快速打开。 一双坚硬的手探进来,抓着靳帅的手臂把他往外拉。 靳帅用手机去砸那只手,抬脚去踢他。 可是手臂剧痛,使不上力,腿也受了伤,抬不起来。 下一秒他被人扯下车,嘴被沾了乙醚的毛巾捂住,不到半秒钟,他失去意识。 很快被人弄到另一辆车上,手臂被反绑住。 黑色套牌车迅速驶离此处。 剩下的人快速处理车祸现场…… 等靳帅再有意识,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绑着,歪倒在一个冷冰冰的房间里。 房间空旷没有窗,室内一片晦暗,阴森森的。 裸露的水泥毛坯房散发着生冷呛人的味道,地上满是灰尘。 房间里点着一支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 身上剧痛,疼得靳帅想去死。 他忍着巨疼,费力地从地上挪起来,冲门的方向喊:“谁?你们为什么绑架我?来人!” 喊了无数声,有钥匙开锁声传来。 紧接着,金属门吱嘎一声打开。 两个身形彪悍的黑色蒙面人走进来。 靳帅身体本能地往后挪,忍着惧怕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想要多少钱?” 蒙面人捏着一个手机放到他耳边,用诡异的声音说:“说,让祁梦来救你!只能她一个人来,身上不要带任何工具,不要报警,否则我杀了你!” 靳帅不寒而栗! 原来是祁梦的仇家。 如果绑架勒索还好说,就怕这种寻仇的。 靳帅仰头对蒙面人说:“让燕归来行吗?” “咚!” 那人一拳头捶到他脸上! 靳帅帅气的脸歪到一边,半边脸瞬间红肿! 蒙面人拿刀顶着他的脖子,低声威胁道:“好好说,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靳帅低眸盯着脖子上的刀,犹豫片刻,“好吧,我说。” 蒙面人拨出去一个号码。 靳帅对着手机喊道:“小夕救我!不要带人,不要带工具,不要报警,否则他们会撕票!” 蒙面人收起手机对祁梦冷冰冰地说:“你现在就动身,速来北山前山口!两个小时内,我要看到你!” 不等祁梦回应,蒙面人掐断电话。 他抬脚踢了靳帅一脚,狠狠威胁他:“给我老实待着!敢跑,打断你的腿!” 靳帅本就有伤,这一踢疼得他差点又晕过去。 两个蒙面人走出去。 门被摔上。 医院里。 祁梦接到靳帅和匪徒的电话,短暂懵怔后,脑子里迅速思考,绑架靳帅的到底是谁? 厉爵吗? 厉爵刚被她打得浑身骨折,躺在医院里,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兴风作浪。 是林老爷子吗? 林老爷子顾忌靳睿和顾家,应该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搞这种事。 难道是她和师父之前的仇家? 可是她和师父盗过好多家,仇家不少,一时难以确认到底是谁? 祁梦掀开被子下床,开始解身上的病号服纽扣。 靳睿道:“你腿上有伤,此行凶险,我去吧。” “不行,你去他们会伤害靳叔叔,我不带工具,身手也不差,你别担心。”祁梦三两下将扣子解开,迅速换上自己的衣服。 她抬腿就朝门口方向走去。 一走路,大腿上的伤口扯得生疼,但是她强装着,走得很稳,怕靳睿担心。 靳睿大步追上她,拦住她的去路,“你先不要冲动,对方目标人物是你,我爸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危险,但是你去了,必定出事,极大可能会有去无回。我给我舅舅打电话,他们作战经验多,大家商定出一个万全的决策,既能救出我爸,又不会让你落入虎口。” 一直安静不语的顾华锦面色已苍白,见状也跟着说:“小夕,听睿睿的,我马上给阿尧打电话。” 祁梦攥紧拳头,眼神漆黑晦暗。 心底弥漫着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她弯腰冲顾华锦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阿姨,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华锦握着手机道:“不一定是你的仇家,有可能是绑架要钱,也有可能是我们在加州的仇家。” 祁梦心知肚明。 对方没要钱。 如果是顾华锦的仇家,肯定会让靳睿或者她去救,而不是她。 顾华锦拨通顾谨尧的号码,“阿尧,帅帅被绑架了,对方让小夕一个人去,不要带工具,不要报警。你现在来医院吧,我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救出帅帅,又不让小夕去送死。” 顾谨尧疾声道:“我马上过去!” 第1847章 巨大黑手 祁梦也拨通父亲的号码,“爸,靳叔叔被绑架了,对方指名让我去……” 燕归一听,声音疾厉,“你不要去!我马上到!你等我!我去!” 祁梦忙说:“别告诉我妈,她知道了也没用,只会担心。华锦阿姨叫了阿尧叔叔他们过来,一起商量营救方案。” “好,我马上过去!” 燕归此时和林玥在商场,陪她买衣服。 林玥正在试衣间试衣服。 等不及她从试衣间里出来,燕归大步走到试衣间前,抬手敲门,隔着门对她说:“阿玥,改天再买衣服吧,我有事要离开,你先回家。” 林玥不悦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朋友出事。” 林玥抱怨:“你在京都没认识几个人,哪来的朋友?” 燕归眼神焦急,声音仍镇定,“我从前的战友,你出来,我先送你回去。” 林玥拿着衣服,打开门,走出来,将衣服还给柜姐。 燕归一把抓起她的手,朝电梯跑去。 电梯里人很多,燕归等不及,抓着她的手走步梯。 一路疾跑,去了停车场,上车。 跑得林玥气喘吁吁。 却没回家,而是把她送到了秦野家。 眼下情况不明,秦野家要比她自己的住处安全许多,林柠是她亲侄女,也不会太尴尬。 送完林玥,燕归马不停蹄地赶去医院。 他到的时候,顾谨尧和顾骁已经到了,正同顾华锦等人商量对策。 燕归径直走到祁梦面前,对她说:“小夕,你给我易容,我去,我身手比你好,作战经验丰富,救出靳兄的几率更大,也能顺利脱险。” 祁梦打量他高大坚硬的身形,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五官轮廓刚硬。 她才一米七左右。 她是会易容,但不是神仙,没法把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变成一个清秀的小姑娘。 祁梦道:“去还是得我本人去,你们隐在暗处配合我就好。” 燕归视线移到她的腿上,“你腿有伤,对方既然指名道姓让去,肯定对你很了解,不会让你带暗器,也有克制你的法门。你去太危险,听爸爸的话,爸爸去。” 铁血一样的汉子,眼白开始泛红。 垂在腿侧的手握成拳头。 手背上的筋脉狰狞。 他宁愿自己去送死,也不想女儿再死一次。 祁梦眼圈微潮,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爸,你别傻,必须我去,否则靳叔叔会有生命危险。靳叔叔是无辜的,咱们不能连累他。如果我此行回不来,来世再投胎做您的女儿。” 燕归心脏传来一阵尖利的刺痛。 像被齐齐插进万根钢针,疼得他难以呼吸。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抱紧她,紧咬牙关说:“小夕,听话,让爸爸去,爸爸不想让你死。” 祁梦沉默片刻说:“我猜,对方应该是冲我师父来的。具体不知是谁,但是能在马路上公然劫走靳叔叔,还没惊动警方,肯定不是普通人,多半手眼通天。” “天”自然指官宦之人。 元仲怀让偷电脑那单,一开始师父祁连拒绝了。 他们平时入室盗窃,多偷巨贪之官或者匪徒,这种人下场多是啷当入狱,相对安全。 墨鹤显然不符合他们的目标客户。 后来元仲怀令人传话,如果他不接那单,就派人铲平他的老窝,将师徒俩抓起来,送进大牢。 那时元仲怀还在位,且是元老次子,位高权重,能力不可小觑。 江湖中人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为官之人,正所谓“民不与官斗”。 师父迫不得已才接了那单。 闻言,顾谨尧沉思几秒说:“我给元峻打电话,看他有没有头绪?如果有,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相对稳妥。” 靳睿微微颔首,“也好,要麻烦他了。” 顾骁朝他摆摆手,“元家也没少麻烦我们。和他们家联姻就是为了互相帮助,否则谁爱嫁他们家?条条框框那么多,太委屈小悦宁了。” 顾谨尧拨通元峻的号码,“阿峻,你在京都吗?” 元峻恭敬地回:“阿尧叔,我刚回京都。” 靳睿朝顾谨尧伸出手,“舅舅,我来说吧。” 顾谨尧将手机递给他。 靳睿接过手机,对元峻说:“峻哥,你好,我是靳睿。” “你好,阿睿。” 靳睿道:“峻哥,我爸刚刚被绑架了,对方指名道姓让林夕去,我怀疑是冲祁连叔叔去的。祁连叔叔被关在龙虎队,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找律师,想帮他减轻罪责。对方应该是派人紧盯着祁连叔叔的一举一动,见我找律师,怕他交待出什么,所以才动手绑架我爸,引小夕去。最终目的是引祁连叔叔,或者以此警告他闭嘴,甚至有可能逼他自杀,因为死人是最安全的。” 燕归朝靳睿投去佩服的目光。 如此缜密的推理,智商低于一百八都推测不出来。 元峻安静半秒道:“阿睿,你的意思是龙虎队有内奸?” 靳睿点头,“是。对方能量不小,日后恐怕也将成为你的劲敌。” 元峻忽然想起刚跟秦悦宁谈恋爱那年,他突遭车祸。 对方为了置他于死地,公然将他的车以及属下车队,全部撞进水里。 将近八人险些丧命。 原本怀疑是元仲怀或者匡正图派人所为,可如今元仲怀已被拘禁在缅国,匡正图近来更是谨言慎行。 这说明幕后还有只巨大的黑手,正在窥伺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偏偏那人隐藏极深,让人猜测不出是谁。 元峻如实对靳睿说:“可怀疑的人太多,我需要时间排查。我现在马上过去找你们,先营救靳叔叔为上。” “谢谢峻哥。”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十几分钟后,元峻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一行人继续部署营救方案。 祁梦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绑匪用一个匿名的手机号发来一个地址。 地址换了,改成了城北郊区最北边那条河底隧道。 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靳帅肯定不会被藏到那里。 等他们赶到,还会有新的地址发来,这么做,是为了防止祁梦带帮手。 对方行事十分谨慎。 众人正商谈着,祁梦手机又进来一条匿名信息:祁梦,不要磨蹭!不要报警!不要带助手!空手,不带暗器来!一个小时看不到你,来收尸吧! 医院到那条隧道,开车不堵车的话,刚刚一个小时!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时间紧迫! 祁梦倏地站起来,“等不及了!我先去,去拖延时间!我到了,靳叔叔才能安全。你们布署好,随后赶到。” 靳睿也站起来。 想跟她一起,可是对方会伤害到父亲的性命。 不跟她一起去,他又实在不放心。 对方有备而来,且不是普通的匪贼,她去了,如羊入虎口,凶多吉少。 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事。 众人皆是。 燕归双目腥红,拳骨攥得啪啪响。 祁梦伸手抱住靳睿,抱得很用力,眼圈通红说:“阿睿,如果我回不来,就忘了我吧。对不起,连累了靳叔叔,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他。” 靳睿深邃漂亮的眸子深暗沉痛。 一旦被捉住,即使目标人物是祁连,她恐怕也活不了。 此次一别,怕是永别。 他牢牢按住她清秀的身子,想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深深的、无力的悲怆在心底盘旋,蔓延,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心脏钝痛,难以言说。 同时又担忧父亲的安危,复杂的状况,让他心力交瘁。 元峻盯着二人背影道:“林夕,你先去。放心,我们会想办法救出靳叔叔和你。” 说完,他拿起手机拨通龙虎队队长的号码,不容置喙的口吻下命令:“速把祁连带出来见我,情况十危急!” 第1848章 孤身营救 龙虎队队长为难地说:“峻少,这不符合规定。祁连和祁梦不一样,祁梦是从犯,未成年,且是被迫犯罪,祁连是主犯,惯犯,犯案累累。您要提审他,我们要向上级申报,等审批下来,我才能带他去见您。” 元峻道:“我爷爷派人创立龙虎队的初衷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队长啪地立正,声音铿锵有力地答:“肃清流毒!铸牢忠诚警魂!” “还有一条是:救人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元峻声音强硬,“事发突然,情况危急,我没时间跟你多说。我需要祁连配合,否则会有两条人命。我现在就去龙虎队带人,希望我到的时候,你不要让我失望。” “可是……” “一切责任归到我身上,你用手机录音。” 队长犹疑几秒,“那好吧。” 元峻又重复了一遍,方便队长录音。 结束通话,元峻看向祁梦,“接下来,请大家听我指挥。祁梦,你现在开车赶去匪徒所说的地址,想办法拖延时间,我这边马上带祁连赶过去。无论情况多危急,都要想办法活着。” 祁梦道:“明白!” 元峻又说:“到时你的手机可能会被屏蔽信号。” 他从包中掏出一粒小小的定位器,递给她,“防水的,想办法带在身上,方便我们找到你。” 祁梦接过来,“好的。” 她抓起自己的包和靳睿的车钥匙,就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刚要出门。 顾华锦忽然抬腿追上去,一把抱住她,“小夕,保重!” 祁梦愧疚地说:“阿姨,对不起,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靳叔叔。” 顾华锦抬手摸摸她清秀的小脸,心如钉刺,“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祁梦心里一片潮湿,表情仍镇定道:“我走了,阿姨,您多保重。” 顾华锦松开她,情绪从未有过的复杂。 既担心靳帅的安危,又担心她。 她陷入最艰难的两难之境。 祁梦疾步朝电梯走去,走着走着,她跑起来。 燕归望着爱女的背影,心如刀割。 走到一半,顾华锦突然出声喊道:“小夕!” 祁梦停住脚步,却未回头。 一回头,身后是爱人、亲人,她会心生贪恋,不想走。 听到顾华锦在喊:“小夕,如果情况太危险,先保自己的性命,你还年轻,未来的路很长。你靳叔叔已经幸福地活了五十多年,够了……” “够了”二字,她声音哑涩。 心中的痛与艰难的抉择,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祁梦一声不吭,抬起脚就走。 走着走着,她眼角飘泪。 就冲顾华锦这句话,她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靳帅死。 脑子里又浮现出父亲的脸,母亲的脸。 她在心里说,爸妈,对不起了! 女儿不孝。 乘电梯下楼,刚走没几步,燕归立在她面前,递给她一把车钥匙,“开爸爸的车,车是爸爸新买的,改装过,装了定位系统,方便爸爸找到你。” 祁梦有些意外。 刚才他还在楼上病房,一会功夫却立在自己面前。 想必是从楼上爬下来的。 能徒手爬那么高的楼,不愧是在异能队待过十几年的人。 祁梦接过车钥匙,冲燕归说:“爸,您和我妈保重!” 撂下这句话,她朝停车场方向跑去。 燕归喊道:“爸爸的车在停车场入口左边第一辆黑色suv,车牌号后四位是你的生日。” “明白!” 跑得太快,每跑一步,都扯疼腿上的伤口,祁梦疼得仿佛行走在刀尖上。 人命关天之际,她忽然觉得靳老太太那些羞辱她的话,不值一提。 早知如此,当初她连捅自己的腿都不要捅,跟一个只知享受只会消费的无知富太太,争个屁! 很快坐进车里,祁梦发动车子。 导航输入城外最北那条地下隧道。 她将定位器塞进嘴里,咽下去。 第一次吞这个,有点难吞,定位器也许会黏在肠道上,黏在胃壁上,出现种种危险,可是眼下她顾不得那么多。 一路将车子开得飞快。 好在并没有堵车。 等红灯的时候,她把手伸到包里,拧开瓶子,往自己手上、脖颈上、胸口和大腿上涂抹迷香。 又将那些针型暗器藏到自己的马尾辫里。 指甲缝里也粘上了锋利的刀片。 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后,她将车开到了目的地。 手机蹦进来一条匿名信息:下车,朝前走五百米,大门口有部手机,用那部手机,把你自己的手机关机扔掉。 祁梦将自己的手机关机,放到车上。 她推开车门下车,按照他们的要求朝前走。 步行五百米后,是一处烂尾楼。 看模样是度假别墅之类的商品房。 别墅盖了一半,可能由于资金链断了,没继续往下盖了,里面一片荒凉,杂草丛生。 大门中间果然放着部手机,初生代的手机,只能接打电话发信息,联不上网的那种。 祁梦弯腰捡起手机,又进来一条信息:到假山那里。 祁梦拿着手机,穿过别墅大门,走了将近七八百米,终于来到位于别墅中心的假山面前。 假山前有水。 此时夜色越发漆黑,天上没有星,月亮也隐到了云后。 附近路边原本有星星点点的灯,突然间全部熄灭。 多年跟着师父出任务,祁梦并不慌张,大不了一死,但是死前得救出靳帅。 下一条指示信息迟迟未到。 祁梦等了约摸半个小时,不由得着急。 这会儿已过凌晨。 她环顾四周,只有风吹草动,没有一道人影,更无人声。 她低头,看到假山前的池水漆黑一片,感觉水要么很深,要么很脏。 手机叮的一声。 祁梦急忙打开信息。 信息道:跳下去,泡十分钟再上来。 祁梦神色一顿,很快明白,对方知道她擅长用迷香。 让她跳下去,是想让她泡掉身上的迷香。 那水长久不循环,也无人清理,很脏,泛着难闻的腥臭味。 可是祁梦没法拒绝。 她闭上眼睛,一咬牙,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假山的水比她想象的还深,她的脚压根探不到底。 刚入秋,池水却冰凉。 她冷得打了个寒噤,伤口沾水,痛感传来。 泡了约摸十分钟,她刚要往上浮,脚上忽然传来一股力道! 她的腿被人扯往,用力往下拽去! 第1849章 动魄惊心 祁梦抬脚挣扎,想挣脱那人的手。 脚踝上又多了几双手,来的不只一个人! 那些人力道极大,几只大手又冷又硬,又是在水下,祁梦远不如在地上灵活。 身体被他们拽着往下沉。 水下有暗河。 祁梦被那些人拽进暗河,随着他们往前游。 仿佛游了很久很久,那些人拉着她钻出暗河。 祁梦回头,哪还见烂尾别墅的影子? 只见眼前一座荒山,荒山上有几栋老旧的小楼。 小楼被风雨和岁月腐蚀得只剩荒凉,立在漆黑夜色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祁梦抬眸打量那几个男人,四个男人皆蒙着脸。 祁梦道:“我要见靳叔叔。” 其中一个男人声音阴森道:“可以。” 他递给她一个手机,手机被防水袋包着。 蒙面人说:“给你师父打电话,让他来,他来了,我自会放姓靳的回去。” 果然如自己所料,祁梦心中有数了。 眼下只能寄希望元峻等人布署周密。 她接过蒙面人的手机,拆开防水袋,说:“我要先见到靳叔叔,他好好的,我才给我师父打电话。” 蒙面人冷森森地打量她几眼,突然朝她伸出双手。 祁梦迅速往后一躲,厉声吼:“你要干什么?” “搜身。” 祁梦道:“我没带包,身上没带任何武器和工具。” 蒙面人说:“不搜身,别想见姓靳的。” 祁梦挺直腰杆,“搜吧。” 蒙面人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摸,粗硬的手指划过她秀气的背,纤细的腰,凹凸有致的臀,接着摸向她细长的双腿。 祁梦觉得奇耻大辱! 她的身体只有靳睿摸过,如今却被这腌臜的贼子摸! 她无数次想抬起手,用指甲内的刀片割破此人的喉咙! 可是想到靳帅在他们手上,她生生忍住了。 忍得她把一口小白牙差点咬碎! 蒙面人摸完后面,邪恶的大手又朝她的胸口伸去。 她身上衣服已经湿透,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虽然骨架细,但是身材婀娜,曲线窈窕。 漆黑的夜能诱发男人的原始兽性。 那个蒙面人早就动了邪念。 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就把她往一旁的树林里扯! 祁梦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咬着牙根威胁道:“你敢动我,我废了你!” 蒙面人哈哈大笑,那意思,都死到临头了,还敢耍横! 他身后的人提醒他:“哥,大事要紧,咱们先办完正事再说。” 蒙面人停下脚步,将祁梦的手从自己脖颈上挪开,目光轻佻地扫过她的胸口,手伸到她的小腹上摸了一把,又蹲下去,脱掉她的鞋检查。 搜了一遍,没搜到暗器,蒙面人抬脚就走。 祁梦急忙跟上。 一行人上了山。 蒙面人将她的眼睛蒙上一道黑布。 祁梦跟着他们七拐八拐。 等眼上黑布被拆下来,祁梦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没有窗的地下室。 毛坯的房间,陈旧的水泥味直冲鼻子。 室内燃着一支粗大的白色蜡烛,散发着幽幽的光。 靳帅正被五花大绑绑着,歪在粗糙的水泥地上。 身上昂贵的衣服布料沾满灰尘,引以为傲的一张帅脸,平时保养得那么好,此时半边脸已肿,还沾了灰,看起来有些滑稽。 可怜享了大半辈子清福的人,除了年轻时被顾谨尧打过一顿。 这是第二次受这种洋罪。 靳帅看向浑身湿漉漉的祁梦,脸上肌肉抽了抽。 不知是怕的,还是担心的。 他蠕动嘴唇喊:“小夕!” 喉咙里有了哭意。 祁梦轻声说:“靳叔叔,别怕,我会换你出去。” 靳帅觉得羞耻。 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要牺牲一个小姑娘,来换自己的安危。 可是他不想死,也不想祁梦死。 他后悔给她打电话,让她来救自己了。 他应该对她说,我没事,你别来。 哪怕自己被蒙面人打死,也不能说。 祁梦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别怕。 靳帅荒芜杂乱的心已不是一个眼神能安抚到的。 他心里兵荒马乱,从未有过的乱。 祁梦看向蒙面人,“放了靳叔叔,我给我师父打电话。” 蒙面人冷笑,“你师父在龙虎队,手机被没收,你知道龙虎队的联系方式吗?” 祁梦道:“知道。” 蒙面人将手机递给她,“打。” 祁梦拨通队长的手机号,“队长是吗?” 正和元峻一起赶过来的队长回:“是。” “我要见我师父,你把他从龙虎队里带出来好吗?” “要向上级申报,要走程序……” 手机忽然被蒙面人一把夺走! 蒙面人对着手机吼:“别定位,否则我杀了这两个人!” 队长急忙答:“不会定位,请不要伤害这两个人,我绝对说话算话!” 蒙面人声音低了一度,“让祁连来。” 队长回:“马上安排,你们不要伤害人质!” 蒙面人声音阴沉沉地说:“让死的祁连来,把他的尸体放到北山山脚下的废屋里。见到尸体,我们自然会放了姓靳的和这个小丫头。” 祁梦眼圈已红,心如刀绞。 他们猜到这帮人会用她来引诱师父祁连。 没猜到这帮人竟如此狠毒,居然直接让龙虎队杀了祁连,把他的尸体送过来。 手机里长久沉默。 显然队长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和队长同坐一辆车的元峻、靳睿、顾谨尧等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定夺。 “噗通!” 祁梦双膝跪到地上,仰头望着那蒙面人说:“让我去死,放过我师父和靳叔叔!”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给人下跪。 蒙面人低头冲她淫笑几声。 他轻佻地说:“我可舍不得你死,小宝贝,你要好好活,我只要你师父死。” 他硬梆梆地对手机那端的队长说:“没得商量,祁连一命换祁梦和姓靳的两条命。两个小时后,看到祁连的死尸,我们放人。一手交尸,一手交人!” 话音刚落。 祁梦忽然站起来! 手指朝他脖颈伸过去! 下跪的同时,她暗中折断了自己的指甲,露出了里面粘着的锋利刀片。 刀片在那人脖颈划过。 瞬间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那人剧痛捂住脖颈! 他身后的三个蒙面人,群起围上来,朝祁梦攻过来。 祁梦飞起一脚,踢向那人膝盖,手指朝另一人脖颈割去! 第1850章 这么恐怖 剩下的三个蒙面人身手皆不差。 早有防备,纷纷避开祁梦的攻击。 其中一人从背后偷袭祁梦,挥起拳头,就朝她的后脑勺打去。 靳帅大喊:“小夕,注意背后!” 祁梦感觉到了背后的危险。 她转身,飞起一脚朝那人小腹踢去! 那人闪身躲开! 另一人趁机抓住祁梦的脚踝,把她朝后推! 祁梦用力甩开他的手,身子一弯,跳出几人的包围圈,迅速退后数米! 她用没粘刀片的左手,从头发中抽出针状暗器,在水下时,暗器掉了好多,仅剩区区几根! 她快速拔掉暗器一头的保护套,朝三人射去! 其中一人躲闪不及,脖子中了针,身上皮肤肉眼可见地开始变色。 另外两人身手敏捷,纷纷避开。 没有烟雾弹和迷香辅助,祁梦以一敌众,明显吃力不少。 因为要打斗,她没法拿眼睛死死盯着人看,师父教的摄魂术这种时候派不上用场。 被割伤脖子的那个人,止住血后,抄起一根铁棍朝祁梦头上砸过来! 祁梦闪身想躲,被另外两人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砰!” 头上挨了一记闷棍! 坚硬的钢铁,砸得祁梦眼冒金星,差晕疼晕过去! 一时反应不及,她又被蒙面人接连踹了两脚。 其中一人踹到她后背上。 祁梦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靳帅惊得面色大变,冲她大声喊:“小夕,你快跑!别管我了!” 恍惚中,祁梦听到这句话,明知不能不管他,可还是被感动到了。 这世上原来有这么多好人。 她左手伸到头发里,继续去摸针。 只摸到了一根。 如果有烟雾弹和迷香就好了,有这两样东西的话,这会儿她已经带着靳帅跑出去了。 她手指捏着针,身体呈防御状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向她围攻的几人。 这针必须要射中,否则胜算几率很小,死在这里的几率会更大。 靳帅忽然冲门口惊喜地喊道:“阿尧,阿燕,你们来了!太好了!快救我!” 几个蒙面人本能地回头。 祁梦捏着针,一针射向其中一个蒙面人的后颈。 钻心的刺痛袭来,伴随着那块肌肤迅速变色、发灰。 他抬手捂住脖子,疼得嘴里发出声声闷吼。 短短几秒,他倒在地上。 剩下的两名蒙面人其中一人还受了伤,于祁梦来说,火力减小一半。 她想,这个帅气的老叔叔,有时候还挺机灵。 门口并没有人冲进来,蒙面人上了当。 恼羞成怒,其中一人冲到靳帅面前,抬脚就朝他身上踹去,另一人挥舞铁棍朝祁梦砸来! 祁梦避开那根铁棍,闪身冲到靳帅面前,一脚将那人踹开! 她用右手指甲上的刀片割开绑着靳帅的绳子,抓起他的手臂,就往自己背上扔。 背着他,她朝门口飞快地跑过去! 靳帅惊呆! 活这么大岁数,头一次被女人背。 还是被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背。 长得细细瘦瘦的,没想到劲儿这么大。 不到一秒钟,祁梦已背着靳帅跑到了门口。 门被反锁了,祁梦手指飞快地解锁,破锁。 身后传来蒙面人阴森森的声音,“别动,否则我开枪了!” 祁梦开锁的手指定住,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哗哗地变冷。 从小到大,没怕过什么,这一刻却特别怕死。 以前没有太多留恋的东西,只有相依为命的师父,死了也没有太大的遗憾,可如今的她有爸有妈有靳睿,就这么死了,实在不甘心。 靳帅在她背上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他比她更怕死,享了半辈子福,没想到劫在这里。 二人一动不动。 蒙面人举着枪朝他们走过来。 枪顶到祁梦的脑门上,蒙面人忽然挥起拳头,一拳打到她的脸上。 祁梦被打得头歪到一边,半边脸瞬间落下一道红印。 雪白的脸很快红肿。 蒙面人骂道:“臭丫头,给你脸了!要不是得用你换祁连,老子早他娘的掏枪崩了你,谁有闲功夫跟你磨蹭时间!解药快交出来!” 祁梦绷着小脸说:“解药没带在身上,你们搜过身的。” 蒙面人拿枪抵着她的嘴,“解药在哪里?说!” 黑洞洞的枪口把她红嫩的嘴顶得变了形。 祁梦道:“解药得现配。” “啪!” 蒙面人又是一巴掌甩到她脸上@ 祁梦被打得脸偏了偏,右边脸颊顿时落上五道鲜红的手指印。 耳朵嗡嗡直响,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想师父了,从前和师父一起去偷盗,极少受这种罪。 蒙面人将枪顶到靳帅脑门上,威胁祁梦:“快解了我兄弟的毒,否则我一枪打死他!留你一个也能换祁连的命!” 靳帅顿时胆战心惊! 往常看电影,觉得枪战刺激。 如今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被枪顶着脑门,真他妈的刺激! 刺激得魂都快从脑壳里冒出来了! 祁梦漂亮的丹凤眼倔强地瞪着蒙面人的眼睛,咬着后牙根一字一顿道:“你敢打死他,我就自尽,我体内有毒,想自尽很容易。我死了,我师父不会来。” “给你脸了是吧?敢威胁老子!”蒙面人抬起手又要打她。 靳帅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他的手,“打我吧,打我,我皮厚,不怕打。她还是个孩子,你们没有妹妹没有女儿吗?想想自己的妹妹和女儿,你们怎么舍得下手?” 蒙面人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滚你妈的!老子用得着你来教训?” 靳帅还趴在祁梦身上。 他克制着恐惧,低声对祁梦说:“孩子,把我放下来吧,叔叔挺沉的。” 祁梦没动。 她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拖延了这么久,元峻、顾谨尧和父亲等人怎么还没到? 难道胃液会影响定位器的准确度? 还是说,蒙面人有外援? 元峻等人被蒙面人的同伙拦住了? “啪!” 蒙面人忽然开枪了,子弹几乎是擦着祁梦的耳朵飞过去! 半边头发被烧焦了,发出难闻的糊味。 换了普通人早就吓尿裤子了,祁梦却面不改色。 倒是把靳帅吓得脸都灰了,平时去射击馆玩射击玩得过瘾,真挨子弹了,没想到这么恐怖! 第1851章 趁热打铁 脖颈受伤的那个蒙面人提醒持枪的蒙面人,“小四,正事要紧,办完正事再给兄弟们解毒。办不成正事,你我都得死。” 持枪的蒙面人得到提醒。 他一手拿枪顶着祁梦的脑门,一手握手机按了重拨键,拨通龙虎队队长的号码,冷森森对祁梦说:“知道该说什么吗?臭丫头,再不老实,老子一枪崩了你!” 祁梦盯着脑门上的枪,冲着手机喊:“师父,救我!” 蒙面人真想一枪毙了她! 他想让她说的,龙虎队拿祁连的死尸来换她和靳帅。 野丫头,远不如靳帅听话。 蒙面人对着手机那端的龙虎队队长凶神恶煞地吼道:“你们没有太多时间了!马上把祁连的死尸放到北山山脚下的那间废屋里!接到消息,我立马放了祁连和姓靳的,否则这俩人都得死!” 龙虎队队长道:“正带着祁连往北山山脚赶,你们千万不要伤害人质!” “祁连死了吗?” 队长冷静地说:“送到北山山脚,再杀他。” “别给我耍滑头!否则我直接杀了这俩人!” 队长声音威严,“不会,请保障人质的安全。如果你们食言,别怪我们食言!” 蒙面人骂道:“你敢!” 他打电话的功夫,祁梦的身体抵在门上,一只手背在后面,悄无声息地将门锁解开了。 在他挂电话的瞬间,她忽然推开门,背着靳帅迅疾跨出去,紧接着将门砰地一下摔上! 她背着靳帅就往前狂奔! 速度比她跑奥运会时还快! 靳帅觉得自己仿佛坐上了火箭,嗖地一下,飞出去了半里地! 门外本来有俩人站岗,还没等他们掏出枪,祁梦已经跑远了。 等蒙面人端着枪追出来的时候,祁梦已经跑没影了。 蒙面人气得朝空中连开两枪,破口大骂道:“臭丫头,太狡猾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命令道:“祁梦那丫头逃出去了,你们在外围拦住她,别让她跑了。她身上背着个大男人,应该跑不远。逮到后捆起来,打断她的腿,看她还跑不跑!” 手机里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好,我现在就去打断你的腿!” 那声音陌生得很。 蒙面人一愣,骂道:“臭小子,你是谁?反了是吧?敢这么跟我说话!知道我是谁吗?” 那人冷声道:“燕归。” 蒙面人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这栋山顶废弃别墅外围安排了三四十个人,将整座山顶围了起来,防止有人夜袭。 没想到却被燕归治服了。 关键他们在屋里没听到任何打斗的声音,门外守门的人也没听到。 祁梦没带手机,身上也没摸到定位器之类,他的手机也装了定位干扰器。 这帮人是怎么找到这么难找的位置的? 蒙面人刚要开口,脑门忽然一阵巨疼! 疼痛太尖锐,蒙面人以为自己中了枪! 他抬手一抹,一脑门的血,有石子掉到地上! 他端起枪朝石子扔来的方向,连开数枪,同时喊道:“谁?出来!” 话音刚落。 一道人影扑棱棱朝他飞过来。 蒙面人急忙闪身避开,接着挥起手枪朝那人影开枪。 血光四溅! 噗通一声,人影落地。 他的同伙拿手电筒一照。 好家伙! 自己人! 是隐在外围守护的那一帮人。 不是燕归!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人影,纷纷朝蒙面人扔过来。 是从楼顶扔下来的。 几人皆掏出枪,对准楼顶一阵狂轰! 对方的人一个没打中,打的全是自己人。 等到蒙面人等人子弹耗尽,再也开不了枪时,顾谨尧和燕归从楼顶跳下来。 二人背抵着背,同蒙面人和另外几人交起手来。 二三十个回合后,便将所有人制伏,绑起来。 这几人要活捉,因为有话语权。 回头带到龙虎队,说不定能找出幕后主使人的一点蛛丝马迹。 推着这几人,将他们带下山。 一路上遍地都是昏迷的人,全被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扔到路边草丛或者树后里。 刚才他们在收拾这些人。 来到山下,祁梦已经将靳帅放进了车里。 靳睿正在给她擦唇角的血,拿冰块帮她敷红肿的脸。 救护车还在赶来的路上。 祁梦顾不得疼痛,一把抓住他的手,神色焦急,“我师父呢?他们有没有杀我师父?” 靳睿道:“放心,峻哥和龙虎队的队长,陪着你师父去北山,抓那帮人了。顾骁哥也在,骁哥答应我,会保护好你师父。” 元峻是仕途中人,以大局为重,关键时刻有可能会牺牲祁连,但是顾骁不会。 顾骁是个护犊子的人,无论老少只要是自己人,他拼了命也要保全。 饶是如此,祁梦仍不放心。 她怕师父会为了救她,自杀。 她向靳睿要了手机,给元峻打电话,打不通。 给顾骁打,顾骁挂断了。 她又给龙虎队队长打,队长不接。 她一时急得心里像着了火。 靳睿猜出她的心思,安慰道:“你师父是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自杀,白白牺牲自己。他被关在龙虎队那么久,始终不肯交待手上犯的案子,说明他心里非常有数,什么该牺牲,什么不该牺牲,他很清楚,别担心。” 祁梦觉得他简直神了,竟然能猜出她的心思。 等燕归和顾谨尧带着匪徒下山,一行人各自上车。 朝前开去,同120汇合,要给祁梦和靳帅治伤。 一路上靳睿一会儿照顾祁梦,一会儿照顾靳帅。 一个是他的女朋友,一个是他的亲爹,皆伤得这么重,心疼死他了。 靳帅抓着他的手,苍白着一张帅脸说:“儿子,你掐我一把。” 靳睿道:“不用掐,不是做梦,小夕把你救了出来,背着你跑了一路。你现在是活的,在人间,没上天堂。” 靳帅有些愧疚,“唉,我一个长辈,却让小辈救,惭愧啊。” 靳睿安慰他:“你有伤,别自责了,这是意外。” “我没伤也救不了她。” 靳睿道:“你的特长不是武功,是给我妈提供情绪价值,帮我妈管理公司。别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容易内耗。” 靳帅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他忍着疼,歪头朝祁梦看过去,觉得这小姑娘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没有工具,暗器不足的情况下,她一人单挑四个身手极好的彪形大汉,却毫不畏惧,有勇有谋。 背着他跑的那个速度,压根不是人的速度,是神。 有她傍身,他才得以死里逃生。 这么好的儿媳妇人选,自家亲妈居然百般嫌弃,服了! 他朝靳睿伸出受伤轻的那只手,“手机给我。” 靳睿道:“已经向我妈报过平安了。” “我给你奶奶打电话。” 靳睿拨通奶奶的号码递给他。 靳帅接过来,还没开口,先假哭上了。 靳太太一听慌了神,“帅帅,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顾华锦气你了?” 靳帅停止哭声,“别乱说,大锦从来不会欺负我。妈,我被绑架了。” 靳太太脸色瞬间灰白,吓得声音都变了腔,“儿子,你在哪里?谁绑架你的?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绑架你?” “妈,你快来救我,绑架让你一个人来,不能带帮手,不能报警!” 靳太太腿一软,瘫倒在酒店的沙发上,脸上肌肉抽搐,“我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去救人?我马上给睿睿打电话,让他想办法!” 靳帅道:“算了,我给小夕打电话吧。” “这么危险,那野丫头怎么可能去救你?还是找睿睿吧。” “不,小夕已经把我救出来了。她一个人打四个人,对方还有枪,小夕受了很重的伤,你要来医院探望她,向她道歉,以后好好对她。不是她,你的宝贝大儿子现在已是死尸一具。” 手机里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传来靳太太呜呜的哭声。 第1852章 二人折服 靳太太不是哭祁梦受了伤,也不是哭祁梦救了靳帅。 是哭儿子终于脱险。 哭他虚惊一场。 刚才那一出,吓得她魂都快没了。 靳太太双手撑着沙发,费力地爬起来,冲手机喊道:“帅帅,你现在在哪里?我和你爸马上过去找你!” “正往附近的医院赶。” “哪家医院?快发地址给我!” “好,等到了医院,我给你发。” 靳帅摁断通话,把手机递给靳睿,忍着疼对他说:“小夕的头和后背都受了伤,对方身手很好,她内伤肯定不轻。” 靳睿侧眸去看祁梦。 祁梦冲他扬起唇角,笑了个没事人的笑,“别听靳叔叔夸张,我没事。” 她扯了扯身上的湿衣服,“等到了医院,想冲个澡,换件衣服。” 本来身上衣服湿得滴水,折腾半天,这会儿快干了,但是一股子污水里的腥臭味。 她不想让靳睿觉得她臭臭的。 在爱的人面前,总想保持最好的形象。 靳睿手朝她的头伸过去,“我看看你头上的伤。” 祁梦想躲,脖子已经被他箍住,没躲开。 靳睿扯掉她的发圈,长发散开。 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仔细检查祁梦的头,发现她后脑勺已经肿了,肿起一个鸡蛋大小的疙瘩,表面红红的,已经破皮,有血流出。 血已经将近干涸,凝结在头发里。 脖子上也有渗出的血迹。 天色黑,情况急,刚才靳睿没注意到。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想检查一下她后背的伤,可是父亲在旁边,不方便看。 他抓着她的手。 是失而复得的心情。 当太在意一个人时,总会把事情想得极其悲观,原本他担心她此行去而无返。 祁梦低声问:“我是不是很臭?” 靳睿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死里逃生,她最关心的居然是自己臭不臭。 到底是年龄摆在那里,做事再稳妥,身上仍脱不了稚气。 靳睿温声说:“不臭,小夕是香的。” 靳帅抬手捂住耳朵,不想听他们的肉麻话,怕他们不好意思。 祁梦还想说,她被人搜过身,从上到下摸了一遍,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太脏了! 比那假山下的污水还脏,她实在说不出口。 救护车很快开过来。 靳帅被抬上救护车。 祁梦也被送上车。 医生迅速帮他们检查伤势,对伤口做紧急处理。 靳帅腿骨骨折,手臂也骨折了,身上多处淤伤。 祁梦被打得疑似轻微脑震荡,后背已经肿起,腿上的伤有感染迹象。 很难想象,受了这样的伤,还能背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跑得那么快,这超出医学认知。 祁梦自己也是心有余悸。 枪和子弹激发了她的潜能。 不飞跑,就得死。 她不想死,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留顾谨尧等人看管绑匪,燕归也上了救护车,陪着祁梦。 虽然女儿脱险,可他心情仍沉重。 但愿这种事再也不要发生下一次。 救护车开到医院,靳帅和祁梦要进行再一步检查。 靳睿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燕归,“燕叔叔,你陪我爸去做检查好吗?我陪小夕。” 燕归也想陪祁梦,但是想到女大避父,靳睿这样安排有道理。 燕归没接银行卡,说:“不用,我有钱。” 他陪着靳帅,同护士朝检查室方向走去。 靳帅躺在手术推车上,倒抽着冷气,忍着疼对他说:“亲家,这次多谢你们,幸亏小夕和你,还有小阿尧他们,否则我这条命,不一定能活下来。” 燕归神色微顿。 “亲家”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很意外,也很陌生。 没想到这么快,从靳帅嘴里喊出来,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小阿尧应该是顾谨尧了。 那么刚硬的汉子,靳帅居然给他起了个这么萌的称呼。 这可能就是他的讨喜之处吧。 燕归面色沉着道:“这是我们该做的,你也是被我们连累。” 靳帅急忙将手指竖到唇边,对他嘘了一声,“千万不要说‘连累’二字,等会儿我爸妈来了,你们就咬定是意外,说对方是绑架勒索要钱,记住了吗?” 燕归思索一瞬,“好。” “我妈那人特别难缠,年轻时就顽固得不得了,跟她讲不通道理,说绑架更省事。” 燕归颔首。 年轻的时候,他领略过林老爷子的顽固,靳太太道行应该比他差一些。 来到检查室门口,要往里推时,靳帅急忙对燕归说:“等我太太来了,你就说我伤得很轻,让她别担心。” “好。” 靳帅被护士推进去。 燕归本来觉得他不如顾华锦成熟,对他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如今却发现,他身上有一种魅力,不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能让人轻而易举地喜欢上他。 能让人喜欢,也是一种本事。 燕归去帮他预交了一笔费用。 等靳帅全部检查完毕,被推进手术室后,顾华锦风尘仆仆地从御京医院赶了过来。 见她神色紧张,燕归安慰道:“靳兄伤得不重,别担心。” 顾华锦悬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一半,问:“小夕呢?” “小夕也逃出来了,伤得很轻,阿睿在陪她。” 顾华锦忐忑不安的心这才算落了地。 她按按因担心而胀痛的心口,深深地呼吸了三下,平复心情。 情绪平复好,她上下打量燕归,问:“你和阿尧他们有没有受伤?” 燕归回眸迅速环视一圈,见附近没人,这才开口:“我和阿尧没受伤,元峻带祁连去绑匪说的北山山脚了,目前暂时失联。不过你别担心,有顾骁和龙虎队同行,靳兄也解救出来了。没有人质,他们不敢猖狂。” 顾华锦暗道,到底是人多力量大。 如果靳帅在加州出了这种事,很难如此快速而稳妥地解决。 伤亡在所难免。 事业做得再大,钱赚得再多,都没有生命重要。 命没了,一切成空。 想到靳帅此次遭遇,顾华锦心有余悸。 安静几分钟,她开口对燕归说:“燕弟,让小夕去加州读大学可以吗?你和林玥妹妹也可以去加州定居。房子给你们安排好,你们带着行李搬过去就行。” 第1853章 亲如母女 燕归神色微微一滞。 没想到顾华锦,如此热心肠。 他长年待在异能队,极少同社会上的人打交道,对华人富豪的印象,还停留在林老爷子身上。 原以为顾华锦和靳帅也会像林老爷子那样,商人气息浓厚,嘴上说得一口漂亮话,却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顾华锦见他不语,以为他不同意。 她讪讪一笑,“抱歉,是我唐突了。阿玥妹妹是京都人,肯定故土难离。那就让小夕去京都大学读书吧,睿睿来分公司做事,陪读四年。等她大学毕业后,再去加州,到时你们可以随时去加州小住。” 燕归道:“我回去问问阿玥,再给你答复。” “好,你们夫妇好好商量。” 燕归沉默好一会儿,问:“你这是不反对……” 顾华锦微微耸肩,“早就不反对了。” “靳兄这次被绑架,和小夕有一定的关系。” “阿睿已经分析过,事情复杂,很多人都被牵连进来了,帅帅不单纯是被小夕连累。真要说连累,给帅帅开车的司机、保镖,也被帅帅连累。那司机伤得很重,保镖也被打晕,我刚从他们住的医院交完费,做完赔偿过来。” 燕归不由得重新打量了她一眼。 如此通透豁达的女子,世间罕见。 他平时接触女人极少,唯一接触最多的就是林玥,习惯了林玥的娇纵,坏脾气,作闹,以为女人都如她那般。 正说着,靳睿用轮椅推着祁梦走过来。 她已经检查完毕,需要去病房处理伤口,输液消炎。 查出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她最好卧床休息,即使行动,也要坐轮椅。 这架势,把顾华锦吓了一大跳! 燕归说她伤得不重,怎么坐上轮椅了? 顾华锦面色倏地变白,失声问道:“小夕,你的腿……” 祁梦拍拍右腿,毫不在意的口吻说:“没事,旧伤口有点感染,被踹了一脚,用不了几天就好了。” “你为什么坐轮椅?” 祁梦仍旧轻松的口吻说:“我不想坐,阿睿非让我坐。” 她抬手指指自己的后脑勺,“这里被人打了一下,头有点晕,阿姨您别担心。” 靳睿抓着她的手指,低声嗔道:“别不当回事,听医生的话,好好养伤。被打得脑震荡,五脏六腑都被震伤了,还背着我爸跑那么快,跑那么远。医生说这反人类了,必须好好注意,一有反常迹象,让我立马通知他们。就像发生车祸,看起来一点伤没有的,比浑身血淋淋的更可怕。” 顾华锦鼻子酸溜溜的。 这丫头让她想起了顾谨尧年少的时候。 那时他浑身烧伤,每次做植皮那么疼,可他总是一副很轻松的口吻对她说,大姐我没事,你别担心。 永远的报喜不报忧。 顾华锦走到轮椅后面,对靳睿说:“你在这里等你爸出来,我好好陪陪小夕。” 靳睿道:“你少跟她说话,她现在很累很难受。” “我知道,不用你叮嘱。” 她推着祁梦朝病房走去。 保镖们跟上她。 来到安排好的病房。 顾华锦弯腰要去抱祁梦。 祁梦急忙推辞,“阿姨,我自己能动。” 顾华锦扬唇微笑,按住她的肩膀,“不瞒你说,阿姨一直想生个女儿,可是生睿睿时,就四十岁了,后来一直没怀上。让我抱抱你,体验一下有女儿的感觉。” “我身上很臭。” “阿姨一会儿帮你换衣服。” 她弯腰抱起祁梦。 她是混血儿,人高马大,祁梦是纤细的东方人种小骨架,为了跑得快,方便逃跑,要保持瘦削。 顾华锦抱着她,丝毫不觉得沉。 她将她放到床上,将门反锁,接着过来帮她脱身上的脏衣服。 连内衣都要帮她脱。 祁梦懂事后,从未在外人面前袒露过自己的身体,连父母都没有。 她连声说:“阿姨,我自己脱。” “你把我当成你妈,都是女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别乱动,医生让你注意。” 祁梦只好由着她。 等脱完,她急忙拿起被子遮住自己。 顾华锦去卫生间打来一大盆稍热的水,将毛巾打湿,帮她擦脖颈和后背 她边擦边说:“先将就一下,用毛巾擦擦,等过几天再去冲澡。你脑震荡,又剧烈活动,站着冲澡,会晕倒。” 祁梦嗯了一声。 顾华锦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后背红肿发青的伤口,帮她擦拭后背。 感受着毛巾的温热,和顾华锦轻柔的动作,祁梦想哭。 原来被妈妈照顾是这种感觉。 心里很暖,像大冬天吃烤红薯,手心嘴里喉咙和胃里都热乎乎的。 那股暖流慢慢蔓延全身。 顾华锦盯着她削薄的背,眼圈渐渐发红。 这么瘦窄的背,居然背着人高马大的靳帅飞跑。 这是怎样的潜能和毅力? 当时她一定是拼了命才能做到吧。 顾华锦眼睛一酸,没兜住眼泪,滚烫的泪珠滴落到祁梦的肩上。 祁梦感觉到了,连忙说:“阿姨,我真没事,你别哭。” 顾华锦抬手擦了把眼泪,让她趴下,拿毛巾擦拭她的腰和臀,口中说:“你这个岁数,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不要穿运动文胸了。等明天,阿姨去给你买几件大姑娘穿的文胸,更适合你。” “谢谢阿姨。” 顾华锦将她全身擦了个遍,最后又取了块干净毛巾,打湿,递给她,“还剩一个地方,你自己擦吧。女孩子要保持清洁,否则容易发炎。” 祁梦接过毛巾,在被子里自己擦了。 她想,果然还是在妈妈身边长大的女孩子更幸福。 师父再细心,毕竟是男人。 穿什么文胸,他没法告诉她,也没法给她买。 她直到现在都没来月经,没法问师父,自己也没去看医生,一是不好意思,二是不屑。 和父母刚相认没多久,还没混熟,也不好去问妈妈,怕她大惊小怪。 可是这种私密话,她愿意对顾华锦说。 她看向顾华锦,“阿姨,我一直没来月经,需要看哪个科?妇科还是产科?” 顾华锦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才十六周岁,年龄还小,又太瘦,没来也正常。等你伤好一些,阿姨带你去妇科找医生问问,应该没多大问题,别担心。” 祁梦弯起唇角。 如果是妈妈林玥,肯定会大惊小怪,让她焦虑不安。 护士端着药走进来,给祁梦扎上针,帮她处理好身上的几处伤口。 处理后脑勺上的伤口时,护士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她拿起一次性备皮刀说:“小姑娘头发这么长,短时间内没法洗,能剃就剃了吧?剃了很快就能长出来,也方便抹药。” 祁梦身子极轻地颤了一下。 剃头太丑了。 她不想丑给靳睿看。 顾华锦道:“没事,我给她洗,只剃有伤的地方就好。” 护士迅速剃掉有伤的那处毛发,抬头扫了她一眼说:“洗头时,要避开伤口,很麻烦的,剪短一些也行,治伤要紧。” 顾华锦仍旧说:“没事,我有耐心,我一根根地给她洗,不怕麻烦。” 说完她走到门外,安排保镖去买干洗头发的洗发剂。 护士对祁梦说:“小姑娘,你妈妈真疼你。” 祁梦纠正道:“她不是我妈妈,是我男朋友的妈妈。” 护士不由得惊讶,她在医院干了有些年头了,头一次见男朋友的妈妈,这么细心地照顾未来儿媳妇。 只是这女朋友未免太小了,还不到十七周岁。 护士暗暗揣测,这女孩子除了模样清秀,其他方面肯定也十分优秀,否则不会还没成年,就被提前预订了。 她男朋友,护士刚才见过,又高又帅,还是混血儿,白白的,谈吐优雅绅士,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十分惊艳。 护士处理完祁梦所有伤口,交待了几句,端着药盘离开。 此时已是晨色熹微。 顾华锦帮祁梦往上拉了拉被子,说:“你眯一会儿,我看着你输液。” 祁梦道:“阿姨你去睡吧,换我爸来。” 顾华锦笑着嗔道:“以后把我当成妈妈,这种见外的话永远不要再说。” 祁梦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一刻她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原来幸福是这个模样。 她闭上眼睛,很快睡着,睡着了,唇角仍保持微弯的模样,笑得很甜。 忽听外面传来急速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咣咣的拍门声。 怕吵醒祁梦,顾华锦急忙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 见外面站着气势汹汹的靳太太。 顾华锦眼神微凉,道:“小夕睡着了,请不要来打扰她。” 靳太太冷哼一声,“帅帅躺在手术室里,你不去管他,却来照顾这个野丫头!帅帅无缘无故出车祸,恐怕和这丫头脱不了关系吧?” 顾华锦蹙了蹙眉。 十分反感这个婆婆。 她立直身姿,声如斩钉道:“小姑娘是我儿媳妇,不是你儿媳妇。无论有没有关系,都跟你无关,你手再长,插不到这里,请自重!” 第1854章 必有后福 因为顾华锦比自家儿子大了整整十岁,早年间,靳太太为这事闹过自杀,还被靳崇山赶出家门,离了婚,让她面子里子输了个精光。 对此靳太太耿耿于怀。 这些年,婆媳俩一直是面和心不和。 眼下见顾华锦态度如此强硬,靳太太的怒火噌地上来了。 她冷笑一声,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顾华锦,“这么多年,帅帅就没被绑架过。这次被绑架,肯定是那丫头以前的仇家来寻仇!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大家闺秀,为什么和她那种人同流合污?” 言语间皆是对祁梦的嘲讽和鄙视。 顾华锦被气笑了。 为了压她一头,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居然暗地里恶补了成语。 顾华锦道:“的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夕是林氏集团的小千金,我是顾氏集团的千金,千金和千金是同一类人。我们是志同道合,心心相惜,不是同流合污。请您注意用词,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您瞧不上我和小夕,根源可能是,您和我们俩不是同一类人吧。就像天鹅落入鹅群,会被嫌弃脖子太长,却不知天鹅的长脖颈更漂亮更优雅。” 靳太太出身微寒,最忌讳有人拿她的家世说事。 被揭了老底,气得她嘴角抽了好几抽。 她怒道:“你骂谁呢?” 顾华锦语气冷淡,“以前帅帅比我大十岁,您挑刺,嫌弃女大男小。如今睿睿比小夕大十岁,男大女小,您还要挑剔。我这个当妈的,都已经不反对了,您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小夕为了救帅帅,孤身一人冒死前去营救,身受重伤。您非但不感激,还在这里破口大骂,还有没有良心?请您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靳太太胸口怒火熊熊燃烧。 气得她胸腔鼓胀。 她理想中的儿媳妇是温柔贤淑,对她孝顺听话的名门闺秀,最好是岛城人。 结果儿子找了个比他大十岁的老帮菜,还被拐到加州当了上门女婿,一年到头回岛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孙子居然爱上了一个和师父不清不楚的江洋大盗,还没进门呢,就开始用自残吓唬她! 如今这俩人沆瀣一气,如果联起手来,靳家哪还有她的地位可言? 心口插一根刺,已经令她难以忍受。 如今又要插一把刀! 靳太太按着胀疼的胸口怒气冲冲地说:“她惹的事,自然要由她解决,我为什么要感激她?我还没怪她害帅帅受伤呢,她倒端上架子了!睿睿眼光太离谱了,放着那么多名门闺秀不要,偏偏喜欢这样一个危险的野丫头!真不知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顾华锦跟她讲不清道理。 她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吩咐门口的保镖:“送老太太回酒店。” “好的,顾总。” 保镖们上前,一人搀起老太太一条手臂,强行搀扶着她往出口走去。 靳太太挣扎着怒喊:“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这个家我才是一家之主,你们该听我的话!” 保镖从顾华锦那里领薪水,对靳太太的话充耳不闻。 很快,靳太太被保镖带到了楼下。 同一时间。 靳崇山正在靳帅的手术室前,等他出来。 他坐在长椅上,双手抱着拐杖,眼神焦急,无暇顾及靳太太。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手术室门推开。 靳崇山急忙站起来。 燕归和靳睿也迅速走到手术室门前。 靳睿问:“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医生道:“患者上肢重度骨折,已手术接骨。下肢中度骨折,用手法复位,采用石膏固定。有轻微脑震荡,其他伤势均为软组织挫伤,都已经处理好,请注意静养。” 靳睿握住他的手,“谢谢医生。” 靳崇山长长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吓死他了! 最疼的就是这个宝贝老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怎么活? 过了观察期,靳帅被护士用手术推车,推出来。 他打了全麻,麻药劲儿还没过。 靳睿上前说:“爸,您的手术很成功,我送您去病房。” 靳帅眼神惺忪望着他,问:“我老婆呢?我要见我老婆!我那如花似玉的大老婆去哪儿了?我要见她!我没死,她不许改嫁,不许离开我!” 本来气氛挺沉重的,被他这么一嗓子喊的,众人皆哭笑不得。 护士见怪不怪地说:“患者体内还有残余麻药,言谈举止和平时可能不太一样,等麻药代谢完了会恢复正常。” 众人这才放心。 靳帅的病房在祁梦隔壁。 顾华锦照顾完祁梦,来照顾靳帅。 靳帅一手打了石膏,另一只手要输液。 他躺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华锦说:“阿锦,我还活着。” 顾华锦在床边坐下,抬手抚摸他帅气的脸,“对,你还活着,活得好好的。骨头会长好,伤口也会长好,一切都会好的,别担心。” 靳帅说:“我福大命大,大难不死,日后必有后福。” 顾华锦语气温柔,“对,你会有后福。” 靳帅眼睛微微眯起,凝视着她,目光温柔,“我最大的福气就是遇到了你。阿锦,你一定要长寿,千万别走我前面,否则我会很孤单。” 顾华锦眼神软糯。 从前他一直喊她大锦。 出了事后,他喊她阿锦了。 她用力地点点头,“我会好好活,你活100岁,我活110岁。咱们俩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靳帅咧嘴笑了,“好像拜把子。” 顾华锦手指握住他输液的那只手,“夫妻是夫妻,也是朋友,是伴侣,是兄弟。” “你知道我出车祸时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 “你。”靳帅喉咙湿哑,“我想如果我这么年轻就死了,我的小阿锦可怎么办?还有好几十年呢,她一定会很孤单吧?毕竟很难找不到像我这么帅,又这么爱她的男人了。” 顾华锦是女强人,平素极少哭。 区区一个“小阿锦”,居然让她落了泪。 原来自己在靳帅眼中是个小女人。 其实一直做大女人很累,偶尔也想做个被丈夫呵护宠爱的小女人。 心中百感交集,她深吸一口气说:“你不会死,你的命很长,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一家人包括祁梦。 靳帅微微偏头,朝门口看过去,“小阿尧呢,他有没有受伤?” 顾华锦眼中晶莹的泪珠瞬间凝固不动。 是她自作多情了。 原来他喊谁都喊得这么肉麻。 第1855章 带走祁连 靳帅自顾自地说:“那小子平时看我不顺眼,但是心里喜欢我喜欢得很。一听我出事,他立马颠颠地跑来救我了。等他来医院看我时,你告诉他,我释怀了,原谅他了。” 顾华锦道:“好。” 燕归说:“阿尧送绑匪去龙虎队,之后要去和元峻、顾骁等人汇合,恐怕没时间来医院看你。” 靳帅叹了口气,“终究是我错付了。” 顾华锦啼笑皆非地望着他,故意调侃道:“所以你娶我,因为我是小阿尧的大姐?你真正想娶的是阿尧吧?” 靳帅急忙解释:“阿锦,你别乱想。我跟阿尧的恩怨,没你想象得那么龌龊,我俩很干净的。” 得,越解释越浑了。 见靳帅恢复正常,燕归无声地退出去。 靳睿也退了出去。 二人来到祁梦的病房。 祁梦睡得很沉。 清醒的时候,她总是端着小脸,装成熟,睡着后,脸上表情放松了,稚气显露。 燕归垂眸凝视她许久,对靳睿说:“你看好她,我出去一趟。” 靳睿轻声问:“叔叔您要去哪?” “去做我该做的事。” 靳睿猜出他的意图,道:“等那几人交待出幕后主使,再收拾他们也不迟。幕后主使是个大老虎,一日不解决,还会有下一帮蒙面人来绑架,防不胜防,叔叔请冷静。” 理是这么个理。 可是他们把他的女儿打成这样,他心中怒气难咽。 他拉开门走到门外,继续拨打元峻的手机号。 需要告诉他们,小夕和靳帅已经被解救出来。 这次终于打通了。 燕归说:“阿峻,小夕救出了靳兄,你们不要再受制于人。” 元峻道:“祁连服了药,用假死之术,骗过劫匪同伙。这边的余党已经全部抓获,你们那边什么情况?受伤严重吗?” “靳兄车祸骨折,小夕也受了伤,都已经脱险。” 元峻吁了口气,一直担心祁梦此去无回。 若她死了,祁连就会失去控制,到时龙虎队恐怕关不住他。 一个有情义的大盗不可怕,一个丧心病狂的大盗破坏力却惊人。 元峻说:“我把这帮人送到龙虎队去审问。这次的幕后人物隐藏极深,居然找不到头绪。” “是,这种人最可怕,防不胜防。” “有可能是我爸的亲信,等我爸回国后,我同他商榷。” “谢谢!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一个电话,我必定前往。” 元峻微微扬唇,“林柠是我亲表妹,林夕是她的亲表妹,这样算来,林夕也是我的小表妹。救自家妹妹是应该的,燕叔叔客气了。这次爆发是祸,亦是福。如果等背后那股势力壮大,说不定会造成国难。” 燕归觉得元峻虽然年轻,却洞悉一切。 暗道,国内英才众多,是国之幸也。 结束通话,元峻和龙虎队队长等人铐着一帮绑匪,驾车返回龙虎队。 顾谨尧也带着一帮绑匪正在龙虎队办公室等他们。 被抓获的一共有数十人。 队长安排手下人去分批审问。 他向元峻敬了个礼,“谢谢峻少,又帮我们抓获一批劫匪。” 元峻拍拍他的肩膀,假装帮他整理领口,压低声音说:“刚抓到这批人一定要小心看好,别让人灭了口。队伍内有内奸,希望你能尽快揪出来。至于祁连,我要带走,他在这里已经不安全。” 队长为难,“祁连是江湖中有名的江洋大盗,虽然他不招,但是他手中案件累累,大家都知道。” 元峻勾起一边唇角,“祁连很聪明,不招,他还能活;招了,他必死。眼下对方已经沉不住气,定要置祁连于死地。我必须要带他走,否则他会死在龙虎队里。” 那帮人连他都敢往死里弄,何况祁连? 队长眉头拧成个疙瘩,“峻少,这不符合程序,我真的很难办。” 元峻走到一边,拨通爷爷元老的手机号,将此事对他简单一说。 接着他把手机递给队长。 队长接过手机,立正,恭恭敬敬地说:“元老,您好。” 元老道:“把祁连交给阿峻,听他安排,程序交到我这里,我签字审批。” 元老是龙虎队派属下创立的,虽然他退休了,但是余威仍在。 队长连忙答应:“遵命,元老!” 七八分钟后,祁连上了元峻的车。 车子发动,安静地行驶在马路上。 祁连坐在后座,望着驾驶位上的元峻,“为什么帮我?” 元峻手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语气平静地说:“有人要害你,害你那人几年前也害过我,帮你亦是帮我自己。” 祁连沉默不语。 元峻道:“龙虎队是我爷爷创立的,相当于古代的御林军。对方不惜冒着惊动我爷爷的风险,也要对你下手。你手上到底掌握了什么机密,让对方这么害怕?” 祁连仍旧沉默。 元峻明白了。 他手上的确有一份十分机密的东西,重要程度胜度过元仲怀的笔记本电脑。 且此人段位远高于元仲怀,所以迟迟不曾暴露。 车子往海边方向开去。 祁连扫一眼车窗外,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元峻回:“你现在仍是待罪之身,把你放我家里,不合适。找个偏僻别墅,你去住一阵子,以后的事,看情形再说。” 祁连眼角微抬,“你不怕我跑了?” 元峻微微一笑,“你想跑的话,现在就可以趁我不备,把我迷晕,但是你没有。你早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不跑反而安全。” 祁连眼神深了深。 汽车最后开进极偏僻的一处海景别墅。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 车子开到小楼前。 元峻下车,绕到后座,拉开车门,道:“下来吧。” 祁连晃晃手腕上的手铐,“要带着这个下去吗?” 元峻喉间低笑一声,“这东西对你来说,形同虚设,现在没有外人,不必装了。” 祁连将手铐取下来,接着弯腰,打开脚上的脚镣。 轻而易举的样子,仿佛手铐和脚镣是他自己造的。 元峻眼神微沉。 这人本事果然不小。 幸好现在不是敌,是友,可以为他所用。 元峻带着祁连走进楼房,将他的指纹输入进去,说:“这套别墅是我姑姑的,但不在她名下,她平时很少来,你住这里比较安全。别墅下面有个微型防空洞,你晚上睡觉时,可以住在防空洞里。一日三餐,我会派专人给你准备。” 祁连盯着他的眼睛,沉默几秒钟道:“等我考虑好,会告诉你。” 元峻拍拍他的肩膀,“不急,你慢慢考虑,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话音刚落,楼上传来细脆的脚步声。 紧接着走下来一个美妇人。 妇人身形曼妙,气质雍容,风韵犹存。 瞧着元峻和祁连,妇人笑道:“阿峻,来客人了啊,怎么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第1856章 意料之外 元峻没想到姑姑元书湉会出现在这栋别墅里。 她是林氏集团副董,满世界飞来飞去,很忙,且名下房产众多。 这套是最偏的一套,她平时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一次。 元峻微抬下颔指了指祁连,对元书湉说:“姑,这是我一个朋友,要在此暂住一段时间,避一避风头。” 元书湉明白。 这人是来躲灾了。 她重新打量了一遍祁连。 见他面容白净,眉清目秀,很斯文的一个男人,猜不出真实年龄,看外表像三十出头。 元书湉笑道:“既然是阿峻的朋友,就在此住着,别拘束。这套别墅平时空着,只有管家和几个保洁等人维持基本清洁。你有什么事吩咐他们做就好。” 祁连冲她礼貌地笑了笑,“谢谢姐。” 元书湉笑着纠正:“你比阿峻大不了几岁,阿峻喊我姑,你应该喊我姨。” 祁连道:“我是林夕的师父,该称呼你姐。” 元书湉红唇微张,发出极轻的一声“噢”。 不由得又将他打量了一遍。 她听林柠提起过这位师父,江湖上有名的盗贼,外号“七手弥勒”,十四年前救了林夕,并把她抚养成人。 原以为盗贼都长得贼眉鼠眼,猥猥琐琐,没想到他竟生得这般斯文。 斯文就罢了,还白净。 配个金丝边眼镜,颇有几分大学里年轻男讲师的气质。 哪有半分盗贼的模样? 真是人不可见貌相。 元书湉抬腕看看表,问:“吃早餐了吗?没吃的话,我安排人去做。” 元峻刚要开口,腹中忽然传来咕噜几声响。 为了抓绑匪,他和祁连以及龙虎队的人忙了个通宵。 元书湉会意一笑。 她拿起手机拨通厨师电话,“阿峻带朋友来了,给他俩加个早餐。” 她看向祁连:“祁先生,你想吃什么?” 祁连微收下颔,“都可以。” 元书湉吩咐厨师:“按照阿峻的口味做双份。” 放下手机,她指了指沙发,“祁先生,快请坐,喝点什么?” 元峻道:“我来招呼,姑,您去忙吧。” 元书湉微微一笑,“来者是客。祁先生是小夕的救命恩人,小夕是林乾的侄女,也是我的侄女。祁先生是我们的座上宾,身为主人款待他是应该的。” 她问祁连:“咖啡喝吗?” 祁连道:“都可以。” 元书湉转身去吧台倒咖啡。 元峻却朝二楼方向看去。 他以为元书湉是和她那位初恋前男友,来此处过夜的。 虽是初恋,可她是有夫之妇,带初恋来过夜,被祁连撞见,有失体面。 他们这种家庭,最注重体面。 瞧了几分钟,没看到那男人下楼。 元书湉用精致托盘,端了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到茶几上。 她在元峻身边坐下,双腿交叠,坐姿优雅,微微倾身,将奶袋和白砂糖推到祁连面前,笑着说:“不知祁先生的口味,没加糖和奶,你自己看着加。既然要在此住一段时间,就把这里当时自己的家,随意就好。” 祁连道:“谢谢。” 元峻问:“姑,你朋友也在?” “朋友”自然指她那位初恋。 他以为元书湉在故意拖延时间,等把他们支开,好让楼上的男人趁机离开。 元书湉很淡地勾了勾唇角,“我一个人来散心,不可以吗?” 元峻微微意外,“你朋友……” 元书湉眼神微暗,唇角的笑有些复杂,有似有似无的悲伤,又夹杂着一点极淡的气愤,更多的是揶揄。 她手臂搭到沙发扶手,后背往后一靠,头微仰,姿态松弛中又有点自暴自弃。 她落寞一笑,“都是过去式了。” 短短六个字,蕴含很多,人生的风风雨雨,以及酸甜苦辣咸和无奈。 元峻明白。 她和她那位初恋要么闹别扭了,要么分开了。 这个岁数,已不是动不动就闹别扭的年纪,应该是后者。 不知为何,元峻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林乾不是她的良缘,那位初恋君更不是。 但凡是个男人,有点男子汉的骨气,就该混出个名堂来,堂堂正正地把她娶回家,一直偷偷摸摸算什么? 元峻端起咖啡抿一口说:“能过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后向前看吧。” 元书湉抬手搭到眼睛上,唇角仍带着笑。 她轻叹,“是啊,向前看。” 她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向前看。” 继而又是笑。 木然的笑中,夹杂着一丝沧桑、无奈与苦涩,以及被欺骗后的妥协。 成熟女人,被骗了感情,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吼大叫,只有认命,伴随一声苦笑。 她手指修长,指甲修得干净漂亮,慵懒地搭在眼睛上。 秋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绡地照进来,洒在她的脸上。 细瘦的鼻,薄而微红的唇,唇珠有很好看的轮廓,黑褐色的长发随意抓成个髻,松松绾在脑后,几丝头发垂在细长苍白的颈边。 一身薄纱紫衣的她,美得颓废又沧桑。 祁连将目光收回来,不动声色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咖啡没加糖没加奶,极苦。 他平素喝茶居多,不习惯咖啡的苦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元峻察觉到了,拿起奶撕开包装,倒进他的咖啡里,又往里加了半袋糖,接着拿起咖啡勺帮他搅拌。 祁连道:“谢谢。” 元峻极淡一笑,“不必客气。” 姑姑在,他们不方便谈论公事。 早餐端到餐厅,三人一起用了早餐。 用餐完毕,元书湉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嘴唇,对祁连说:“一日三餐吩咐厨师做就好,都是用了很多年的人,嘴很严,人品也可靠,不怕他们出去乱说。” 祁连道:“谢谢姐。” 元书湉冲他淡淡一笑,站起来,“你们忙,我去另一处别墅看看。” 被爱了很多年的初恋欺骗,昨天同他彻底决裂,她连夜开车跑到最偏僻的这处别墅来,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没想到被元峻和祁连打乱。 元峻站起来,对她说:“姑,慢走。” 元书湉朝他摆摆手,“好好陪祁先生。” 她朝客厅走去,从沙发上拿起包夹在腋下,接着走到鞋柜前,换上高跟鞋。 她挺直身姿。 看外表,仍旧是优雅美貌的妇人,风韵犹存。 只有微微泛肿的眼皮,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她步伐得体地走到门口,手伸到门把手上,刚要拉开门。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我从不欠人情,既然住你的房,自然要为你做点什么。姐,请留下那男人的地址。” 元书湉拉门的手指微微一顿,回眸,神色讶异。 第1857章 男色迷人 说话的是祁连。 祁连看出她被男人欺负,这是要帮她出气。 元书湉很轻地笑了一下。 果然是江湖中人,外表再斯文,骨子里还是有些江湖习气。 她想到那个爱了很多年的初恋,想到和她貌合神离的丈夫林乾,两人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一个从她这里拿钱,一个从她这里拿资源。 前者拿了那么多钱,后者借了那么多资源。 结果,前者瞒着她另立家室,用她的钱娶了娇妻,生了好几个孩子,一瞒就是二十几年。 后者瞒着她在外面莺莺燕燕,眠花宿柳,一玩也是二十几年。 反倒是这个让人不齿的盗贼,受她一点滴水之恩,立马就要回报她。 元书湉目光穿过长长的空间,看向坐在餐椅上的祁连,道:“不必。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空久了,阴气森森,你来这里住,能添点人气,谢谢你帮我看房子。” 祁连搁在餐桌上的手指微拢。 她是元老之女。 没想到竟如此平易近人,且情商超高。 和他平素见到的官二代截然相反。 元书湉拉开门,走了出去。 用完餐,元峻带着祁连乘电梯上楼。 按了三楼的键,元峻道:“二楼是主人房,除了二楼,其他楼层,任何一间房,你随便用。” 祁连微微点头。 参观完楼上,元峻又带着祁连来到地下室。 他将他的指纹输入密码锁,带他走进去。 地下室布局和很多富人的没什么差不多,唯独多了个防空洞。 防空洞按照战时的模样修建的。 打开门,元峻走进去,对他说:“我爷爷以前打仗时,经常遇到空袭。我们要建房子,他都会指挥着让挖一处防空洞,居安思危。” 祁连懂元老的心结。 就像他和祁梦,明明身手极好,对付普通保镖绰绰有余,但是每次执行任务,都会提前把退路找好。 唯独去墨鹤家偷笔记本电脑,退路是找好了,奈何遇到了强敌。 从此人生轨迹改变了。 不过他不后悔这次被抓,祁梦因此找到了父母,也找到了极优秀的男朋友。 元峻按了墙上的开关。 洞内一片明亮。 洞里干净清爽,里面有被褥和起居用品。 元峻走到壁柜前,拿起遥控器,对着空调按了几下,说:“除一下湿,洞里有装新风系统,不用担心缺氧,空气污浊。你晚上在这里睡,保护好自己。” 祁连微微颔首,“谢谢你。” 元峻盯住他的眼睛,“好好活着。” “好。” “你睡一会儿吧,我走了。” 元峻抬脚出门。 祁连保持身形不动。 有种预感,接下来不会太平,哪怕待在这固若金汤的防空洞里,恐怕也难逃那人的敌手。 好在终于把祁梦送出去了。 元峻出门上车。 发动车子朝他准备的婚房开过去。 从狮市飞回京都,本来想好好陪秦悦宁的。 结果靳帅被绑架,折腾了一整宿。 来到婚房,往沙发上一躺,没等到秦悦宁来,他就已经睡着了。 又困又累,在姑姑家喝的咖啡,丝毫不起作用。 等秦悦宁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元峻躺在沙发上,脚上的拖鞋还挂在脚上。 他英俊的浓眉微微蹙着,仿佛十分疲惫。 秦悦宁轻手轻脚地拿了床薄被盖到他身上,然后静静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本来想把他抱到床上,让他好好睡,又怕吵醒他。 元峻这一睡,睡到午后两点才醒。 醒来睁开眼,看到秦悦宁坐在他身边,双手托腮,正盯着他看。 元峻手掌撑着沙发坐起来,抬手揉揉眉头,问:“你来多久了?” 秦悦宁道:“刚来。” 元峻不信,“等急了吧?” 秦悦宁大咧咧一笑,“不急,秀色可餐,一直在欣赏美色,时间过得很快。” 元峻笑着揉揉自己脸颊,打小靠脑子吃饭,没想到遇到秦悦宁后,开始靠脸了。 他从不觉得英俊有什么用。 太英俊,对搞政治的人来说反而起反作用,所以他平素一直故作深沉。 他抬手捏捏秦悦宁肉乎乎的耳垂,“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秦悦宁道:“得了吧,你只会煮面,每次来都是煮面给我吃,下面上面里面外面,除了面还是面,我都快成面人了。” 元峻扬唇一笑。 一整晚的疲惫一扫而光。 她是个有能量的人,就像一枚充电器。 工作繁忙,疲惫不堪之后,回来找她充充电,瞬间恢复能量。 元峻站起来,“我去卫生间冲个澡,换身衣服,带你出去吃。” “去吧。” 元峻朝卫生间走去。 秦悦宁瞥到他衬衫后面有一星血滴,他的衬衫和长裤也是皱的,起初以为是睡着了压的。 现在才知,应该是又经过了一场血战。 秦悦宁摇摇头。 狗男人,每次打仗,都不喊她。 太瞧不起她了! 怕他身上有伤,秦悦宁急忙去书房取了医药箱,朝浴室走去。 她推开门跑进去,看到元峻正站在花洒下面。 他是军校出身,又去队里历练过,身上一身肌肉,却又不是健身房吃蛋白粉撸铁撸出来的那种肌肉。 秦悦宁眼前一亮,嘴里发出哇的一声。 耳朵兀自红了,眼睛却黏在他身上,离不开。 元峻听到动静,回眸,“你怎么进来了?” 秦悦宁觉得自己该矜持一下,想收回目光,可是眼睛却不听话。 她睁大一双过分大的眼睛瞪着他的身体,问:“你受伤没?” 元峻神色微微一滞,顿觉她好机敏。 他自以为收拾利索了,也伪装得很好,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不愧是异能队前一把手鹿宁的女儿。 元峻抬手关上水,说:“没有。” 秦悦宁用力捏着医药箱的手柄,“真没受伤?” “不信,你来检查检查。” 秦悦宁倒是想去检查,可毕竟是女孩子,觉得太奔放貌似也不好。 她盯着他身上壁垒分明的肌肉,从上打量到下,“这次是谁出事?” “你堂姑父靳帅,已经救出来了,受了些伤,目前都已经脱离危险。我没受伤,祁连、阿尧叔、顾骁、燕归、祁梦都出动了,除了祁梦受了轻伤,其他人都没受伤。” 秦悦宁这才放心。 元峻抬脚走到立柜前,取出浴巾,开始擦身上的水。 秦悦宁吞咽了一下喉咙,觉得口干舌燥。 这家伙真不把她当外人啊。 这么大方地让她看,可是她又忍不住不看。 谁说只有女色祸国殃民? 男色的威力不输女色! 脑子里情不自禁想入非非,想把他抱起来,扔到地毯上,这样那样,想看他哭,看他向她求饶。 元峻擦干净身上的水,随手拿起一件黑色浴袍式的睡衣穿到身上,转身朝秦悦宁走过去,道:“擦擦口水。” 秦悦宁抬手擦了擦,压根没流。 都咽下去了。 被识破心思,她有点恼,“我没流口水,我还是挺有出息的!” 元峻扫她一眼,朝前走,“你脸上写满了四个字。” 秦悦宁抬手揉揉脸,跟上去,“哪四个字?” “欲求不满。” 秦悦宁大声说:“我才没有!我堂堂一女子汉,大女人,怎么可能轻易被男色迷惑?” 元峻忽然停下脚步。 秦悦宁撞到他后背上。 元峻转身,拉开睡袍,抬手将她勾到自己怀里。 他里面真空! 秦悦宁脑子轰地一下炸了! 狗男人,拿这个来考验她,谁能经得住考验? 第1858章 元峻悦宁 这未免太猛了! 秦悦宁不敢直视元峻,猛地闭上眼睛。 英气明丽的脸火辣辣的,浓密的黑睫毛扑闪个不停,是紧张的。 能清晰地感觉到元峻的体温在升高。 刚才还劲儿劲儿的她,这会儿忽然有点怂。 脑子想把他这样那样,手却微微颤抖,按在他胸肌上的掌心渐渐出汗。 从前老骂虞城怂,如今被打脸了,没想到打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居然也会有怂的这一天。 元峻感受到了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和掌心的薄汗,忍不住笑。 特喜欢看她嘴上虚张声势,内心却怂怂的样子。 他握住她的手,低声问:“抖什么?” 秦悦宁口是心非道:“我没抖,我是激动的。” 元峻脸上的笑有点坏,“你激动什么?” “我激动……”话说到一半,秦悦宁才意识到自己被他下了套。 元峻垂首,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要是想,我也不是不可以配合。” 他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着她的耳朵…… 秦悦宁耳翼瞬间血红。 脑子里天人交战,向前进,还是向后退? 向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以,元伯君已经答应他们俩十月一订婚,等她毕业后结婚…… 秦悦宁挺起胸脯,硬声硬气地说:“谁怕谁?等会儿你别哭!” 元峻唇角弧度扬得更厉害,“是你别哭才对。” “我才不会哭!” 元峻俯身,刚要抱起她。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铿锵有力的歌声骤然响起。 秦悦宁冷不丁打了个颤。 暗道,谁这么不开眼? 这个节骨眼给她打电话? 一点眼色也没有! 她腾出手,伸到自己牛仔裤兜里,摸到手机。 扫一眼来电显示,秦悦宁滚烫的心瞬间冻住。 是父亲秦野。 秦悦宁条件反射似的从元峻怀里挣出来,后退十大步,清清嗓子,脸上恢复正经表情,这才敢接通电话,问:“爸,您找我有事吗?” 秦野道:“我心慌。” 秦悦宁不知他什么意思,“心慌去医院查查,看看是不是心脏出什么问题了?” “用不着去医院,你老实点,我心就不慌了。” 秦悦宁耳膜微微发麻。 这个老父亲啊,真是为她操碎了心。 每次她和元峻约会,他总要来个电话,要么就是突击上门检查。 防元峻比防贼还紧。 秦悦宁小声咕哝:“爸,我都二十多岁了,和元峻马上就要订婚了,您还担心什么?” “订婚也不行,等结婚后。” 秦悦宁唇角往下压了压,表情有点嫌弃,往前走了几十步,拐进一旁的茶室,关上门,说:“您和我妈没订婚就私奔,跑到鹿城同居了很久,这事我听我爷爷说过。怎么着,只许您放火,不许我点灯?” 秦野声音硬下来,“我是男人,你是小姑娘,不一样。” “我不小了,双十年华,身高将近一米八,是顶天立地的大人!” “小孩子才会说这种话,大人只会说,爸,您放心,我有分寸。” “得嘞!爸,您放心,我有分寸!” 秦野道:“你最好有分寸,否则我给元峻打电话,警告他。” 秦悦宁简直怕了这个老父亲,受不了,真受不了,比爷爷顾傲霆还事儿精。 从前他不这样的,只在这件事上,特别较真。 秦悦宁敷衍地说:“知道了爸,您别给他打了,他自尊心挺强的。您老是警告他,他心里会不舒服。”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已老实,求放过!” 秦野挂断电话。 秦悦宁握着手机走出去。 元峻已经将衣服穿得板板正正,扬了扬手中的钱包,对她说:“走吧,带你出去吃饭。” 秦悦宁将他从上打量到下,往下咽了咽喉咙。 得,还没稀罕够呢,他就穿好了。 严父误人。 二人出门,来到车前。 秦悦宁说:“你昨晚同敌方激战一夜,肯定累坏了,我来开车吧。” 元峻把车钥匙递给她。 他喜欢这种不娇滴滴,不患得患失,不需要时刻捧在掌心的女孩子,因为平时工作很累,压力巨大,他没法像言情小说中的霸总那样,对她无脑宠。 秦悦宁接过车钥匙,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二人去常去的餐厅吃了午餐。 从餐厅出来,元峻提议道:“去你奶奶的婚纱馆,取订婚要穿的礼服。” 秦悦宁一怔,“你什么时候订的礼服?我怎么不知道?” “三个月前。” “我本人都没去,你就订好了,不怕礼服不合身?” 元峻扫了她一眼,“设计师是你亲奶奶,你多高多重,三围多少,你奶奶比你还清楚,不会出错。” 说得倒也是。 在婚纱设计行业深耕多年,奶奶的眼就是尺。 二人驱车来到秦姝的婚纱馆。 秦姝已经把秦悦宁的订婚礼服和元峻的西装准备好了。 秦悦宁走进更衣室,换好礼服出来。 极简的款式,珍珠米色,挺括的高档面料上点缀银色的小月牙,礼服设计成前短后长,露出秦悦宁一截笔直的小腿,三分高贵七分飒爽。 秦姝拿起一个首饰盒,取出一对月牙型的钻石耳环和一条设计成月亮的项链给她戴上,说:“婚纱上绣月亮,是阿峻的灵感。他说你名字带个‘悦’字,悦通月,绣月亮有意义。耳环和项链全都设计成月亮的款式,设计图改了好几次,他才满意。” 秦悦宁嗔道:“就他事多,合着您不是他的亲奶奶,他使唤着不心疼呗。” 秦姝笑着拧她的嘴,“小丫头,明明心里开心得不得了,你就嘴硬吧。” 秦悦宁的确很开心。 没想到元峻那种官里官气的男人,居然也可以这么浪漫。 她盯着硕大的穿衣镜,打量自己。 难怪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穿上礼服,戴上首饰的她,居然也像那么回事了。 月牙型的钻石耳环,月亮型的钻石项链,绣月牙儿的礼服,全是独属于元峻的浪漫。 她扭头问元峻:“峻兄,我好看吗?” 自打她从更衣室出来,元峻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 她平时美得英气,穿上礼服的她美得大气明艳。 她眉浓睫毛也浓,气血很足,唇色不染自红,不用化妆已是超美,堪比走秀的世界名模,不,她比名模更生动,更高级,也更健康。 元峻眼里闪烁着惊艳。 他颔首道:“漂亮!” 秦悦宁穿着平底鞋,拎着礼服裙裙摆,走到他面前,伸手帮他整整衣领。 他身上是订婚要穿的蓝色西装。 平时穿的多是沉稳的黑色西装,少见他穿蓝色。 ??湛蓝色的西装,让他年轻了好几岁,颇有点英气勃发的味道。 秦悦宁抬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捏起他的下巴,痞笑着调戏道:“这位大兄弟,长得真帅!我要订婚,缺个准新郎,你来凑个数可好?” 元峻道:“凑数不行,我只能当男主角。” “准了!”秦悦宁在他额头吧唧亲了一口,“盖章为效!” 秦姝哭笑不得。 这个小孙女,马上要订婚的人了,还这么调皮。 正说着,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众人只当是店里的工作人员,谁都没回头。 忽听那人开口道:“恭喜悦宁,恭喜阿峻!” 第1859章 任性一回 元峻和秦悦宁回眸。 见那人是元书湉。 元峻和秦悦宁异口同声地喊道:“姑。” 秦姝迎上去打招呼:“阿湉,你的礼服做好了。本来打算让他们给你送到府上,他们说你要来店里试。” 元书湉笑道:“是,那件礼服不要了,我重新做一件吧。” 余款她在楼下已经付过了,本来打算做好了,等初恋过生日时,穿着给他庆祝生日。 如今发现他一直在骗她,没必要了。 秦姝眼珠微微动了动,开店这么多年,阅人无数,她懂她的心思。 不是礼服不好,是人。 秦姝走到元书湉面前,笑着说:“这衣服啊,就和人一样,不喜欢就扔,新衣服多的是。女人只要有钱有颜,何愁挑不到心仪的衣服?” 句句未说人,却字字都在说人。 秦悦宁听得暗暗咂舌。 奶奶这思想好开放,元书湉有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秦姝握着元书湉的手,问:“这次想做什么款式?” 元书湉道:“都可以,适合我的风格就好。” 秦姝笑,“对,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才不是,咱们女人打扮漂亮了,是为了取悦自己,不是为了取悦那些臭男人。” 元峻,“……” 无辜躺枪。 元书湉扫了眼元峻,见他身上的西装跟他平时穿的西装不太一样。 他平时的西装穿在身上,低调沉稳,官气很重。 可这套西装穿在他身上,有一种风流倜傥又洒脱的气质,显得整个人轻盈了许多。 脑子里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浮出个人影,祁连。 今天一早看到他身上穿的是囚服。 龙虎队的囚服和监狱里的囚服不一样,是棉质的灰衫灰裤。 很普通的灰衫灰裤穿在他身上,仍有斯文的风仪,让人忽略了那是囚服。 元书湉问元峻:“阿峻,你西装穿什么码?” 元峻道:“我188,穿xxl码。” 元书湉明白了,祁连比他矮几厘米,应该穿小一码。 想完又觉得自己无事生非。 祁连跟她非亲非故,他穿什么码,关她什么事? 难道就因为他喊她一声姐,还是因为他要帮她出气? 元书湉收回思绪,对秦姝说:“我喜欢穿舒适的衣服,材质要轻盈松弛,最喜欢紫色,要悦己风格。这边有存我的档案,阿姨,你派人帮我设计三套衣服,设计图出来,到时联系我。” 秦姝道:“好。” “那我先走了。” 秦姝送她。 元书湉转身,忽然又回眸,冲元峻和秦悦宁道:“你们俩一定要幸福。” 元峻微微颔首,心里却不太好受。 姑姑是家族联姻的牺牲品。 当年爷爷元老为了报恩,将她嫁给林乾,硬生生把她和初恋拆开。 婚后没过几年,她发现林乾在外面偷吃。 想离婚,离不掉,为了报复林乾,她和初恋死灰复燃。 一蹉跎就是这么多年。 人人都羡慕她有钱有颜有事业,却不知她并不幸福。 秦姝将元书湉送到大门外的车前。 元书湉同她客气几句,忽然出声问:“阿姨,您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秦姝斟酌了一下道:“为了父母为了孩子,为了自己,立意再大一点,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人’字一撇一捺,易写却难做。总归是来到了这个世上,到了这个岁数了,就怎么开心怎么活吧。” 元书湉不开心。 也不知怎么才能让自己开心。 前半生为了还父亲的恩情而活,维持着半死不活的婚姻,每天和丈夫貌合神离,还要配合他秀恩爱。 后半生发现一直说深爱她的初恋,原来一直在欺骗她。 她的人生被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充斥着。 秦姝拍拍她的肩膀,“有的婚姻是枷锁,如果实在装不下去,就跳出来吧。公司有你的儿子女儿,分割的话,应该不难。你已经这个岁数,即使做出抉择,你的老父亲也能理解。” 元书湉喜欢听她讲话。 很睿智,有种能让人醍醐灌顶的通透感。 她母亲死得早,父亲身在高位,日理万机,无暇顾及她的感受,只会规划她的人生,指挥着让她做什么,需要做什么,从来不问她会不会开心。 元书湉冲她微微躬身,“谢谢阿姨。” 她转身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问:“夫人,您要去哪里?” 元书湉道:“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喊我夫人,喊我元副董,算了,喊我阿湉吧。” 她不想做林乾的夫人,也不想做元副董,只想做她自己。 司机却不敢喊。 他小心翼翼地问:“您要去哪?” 元书湉不知自己想去哪里。 她不想去公司,那里更像牢笼。 也不想回家,那里到处都是林乾的气息。 去郊外别墅吧,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再喝该得酒精肝了。 元书湉后背靠到汽车椅背上,手肘搭在车窗上,随意的口吻说:“随便开吧。” “好的。” 司机在马路上随便开着。 元书湉关了手机,心情不好,不想被公事烦扰。 她目光随意朝车窗外看去,马路上随处可见手拉手的情侣,或者夫妻领着孩子。 他们平凡却幸福。 触手可及的幸福,却是她一辈子都渴望不可及的。 途经商场,元书湉吩咐司机:“停车。” “好的,夫……”意识到不对,司机急忙改口:“阿,阿……三小姐。” 元书湉心里有种钝感的麻木。 她已经很多年没听人喊她三小姐了。 弹指一挥间,她人生已经过半。 司机停好车,拉开车门。 元书湉走下车,司机帮她拎着包。 外人看她,仍是风姿绰约的女人,华贵,雍容,只有她自己清楚,保养得再好,不过是空壳一具。 逛了一楼,又去逛二楼。 很多店她都是vic,柜姐们对她态度十分恭敬。 逛了大半天,元书湉却什么都没买。 别人梦寐以求的高奢包名牌衣鞋,于她来说,唾手可得,早已索然无味。 在二楼女装转了一圈,她和司机走向专用vip电梯。 司机按了一楼。 鬼使神差,元书湉却伸手按了四楼。 这家商场四楼是男装部。 司机有些奇怪,她平时极少逛男装部。 因为和林乾感情不好,不会给他买衣服。 她的儿子林拓穿衣服极挑剔,要么定制,要么他自己买。 至于她那位初恋,为了避嫌,她都是直接给卡,让他自己去买。 来到四楼。 元书湉走到一家男装品牌前,随手指了几套衣服,对柜姐说:“这几套包起来,要xl码。” 柜姐们连忙照做。 刷卡付了钱,司机拎着衣服。 经过男鞋,元书湉犹豫了一下,但是没注意到祁连穿什么鞋,更不知什么码。 她又想,这是在干什么? 又是买衣服,又是买鞋的。 算了,当可怜他吧。 毕竟是救了林夕的命,又把她养大的恩人。 林夕算是她的外甥女,就当替林夕关照他吧。 这样一想,元书湉理直气壮了许多。 出了商场,坐进车里。 元书湉吩咐司机:“回海边那套别墅。” 司机愣了一下,那套别墅太偏僻,她一年去不了一次。 今天却连去两次。 司机很快说:“好的,好的,三小姐。” 开了一两个小时,终于回到那套别墅。 元书湉下车,没让司机拎,她自己拎着几个包装袋,走进楼房。 祁连没在。 元书湉换好鞋,喊道:“祁先生,祁先生,你在吗?” 没人回应。 元书湉放下包装袋,掏出手机,开机,拨通元峻的手机号,问:“阿俊,祁先生走了?” 元峻安静半秒,回:“应该在地下室的防空洞里,你找他做什么?” “逛街时,看着衣服好看,随便买了几套,你们肯定不穿,送给他穿吧,扔了可惜。” 元峻神色微顿,“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 元峻声音沉下来,“他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他救了小夕,养大他,我给他买几件衣服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但是不应该由你去买。你可以送他钱,给他提供住处,提供食物,但是不能送他衣服。” 本来元书湉觉得自己此举十分荒唐,可是被元峻这么一说,她隐忍多年的叛逆因子突然浮上心头。 她自嘲地笑了笑,“姑姑半辈子都在按照你爷爷的规划而活,如果现在忽然想任性一回,你会不会很吃惊?” “姑姑您……” 元书湉沉默了会儿,下决心似的说:“我要离婚,和林乾离婚,不想装了,够了。” 第1860章 中年叛逆 这在元峻的意料之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桩千疮百孔的婚姻,夫妻俩貌合神离多年,如果没有利益捆绑,恐怕一刻也维持不下去。 元峻沉默半秒说:“姑,我支持您离婚,爷爷那边,我去做思想工作。” 元书湉道:“谢谢你,阿峻。” “离婚后,您可以重新追求幸福,也可以再婚,但是,祁连不行。” 元书湉兀自轻笑了一下,笑得有点僵,又有点自暴自弃。 她自嘲地说:“阿峻啊,姑姑一直逆来顺受,压抑了半辈子,现在叛逆得可怕。你不提醒,我只是给他送几件衣服,或许是可怜他,或许是对他有一点点好感。可是你再三说他不行,会让人产生想试一试的冲动。” 元峻被她折服。 中年人叛逆起来,比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还可怕。 元峻退了一步,“您下去给他送衣服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元书湉拎着几个硕大的购物袋,来到地下室。 输了指纹,走进防空洞。 门一推开,却看到祁连正坐在床前。 被子是摊开的,他头发有些乱,眼神带着几丝惺忪,垂在身侧的手却呈警惕的状态,指间仿佛捏着暗器。 刚才他应该在睡觉,听到动静坐起来了。 看到来人是元书湉,祁连收起暗器,颇有些意外,问:“姐,你找我有事?” 元书湉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到墙边的柜子上,说:“逛商场时想到祁先生行程匆忙,没带换洗衣服,随手买了几件,你不要嫌弃。” 祁连抬眸扫了眼那购物袋。 上面有很大的logo,是洋文。 他平素不穿进口品牌衣服,不清楚牌子,但是元书湉这种身份的人,自然不会买太便宜的东西。 祁连说:“住在这里,已经多有打扰,衣服就不收了,谢谢姐的好意。” “不想收就等我走了,拿出去扔掉,但不要当面拒绝我,我不喜欢被人拒绝。”元书湉身体靠到柜子上,右手虚虚搭在左手臂上,冲他微笑着说。 很平常的环胸动作,可是她做出来,却风情万种。 祁连没见过如此有女人味的女人。 他不明白,这么美丽这么有风韵的女人,居然有男人伤害她。 怎么忍心? 祁连收回目光,低声说:“我收,谢谢姐。” 元书湉扫一眼他的脚,“来得匆忙,也没带可以换的鞋吧?” “没有。” “你穿多大码的鞋?” 祁连如实回:“43,我回头让人去买,不用麻烦姐。” 元书湉淡淡一笑。 真不想让她买,就不会报码数。 她轻声说:“从你踏入这个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麻烦我了。日后若上法庭,我恐怕要被判个包庇罪呢。” 祁连黑睫微垂,沉默不语。 他想说,我走。 可是龙虎队是元老的地盘,都不安全了,他还能去哪里? 眼下和元峻已是同舟共济的关系,听他的安排最为妥当。 祁连开口:“给你添麻烦了,日后我会好好报答姐。” 元书湉噢了一声,脸微微一侧,望着他,“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祁连抬眸看她一眼,很快又垂眸。 原以为元老的女儿,应该是铁骨铮铮的女汉子,言行举止,铿锵有力。 谁曾想她如此风情,柔情似水,脸微侧的样子,成熟中带着点儿俏皮。 祁连这辈子没怕过几个人。 那些巨贪的官宦,他入他们家门,如入无人之境,想进去窃取什么就窃取什么,视他们为死物。 今日却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看得不敢抬眼。 他低着头盯着地面说:“你想让我怎么报答,我就怎么报答,一切都听姐的。” 这个回答就很有意思了。 元书湉觉得祁连并不是打了几十年光棍的青柿子。 他是懂女人的。 每句话都留有推拉的余地。 元书湉道:“那就先记账,等我想起来,再来找你,不许食言啊。” “不会。” “你休息吧。” 她转身朝外走。 忽然想起什么,她拉开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个手机。 手机是新买的,六位数的售价。 本来打算送给那位初恋男友做生日礼物,如今送不出去了。 心太乱,她忘了扔掉。 她拿着手机,走到床边,放到床头柜上说:“你先将就着用几天,我回头派人买部新的,让人捎过来。” 祁连保持原先坐姿,一动不动,屏住心跳。 她身上的香气太好闻,不是冲鼻子的名牌香水味,应该是某种护肤品或者沐浴露、洗发水的香气。 这种智能手机,他是不用的,容易被定位,或者泄露信息,不安全。 但是祁连收了下来,说:“谢谢姐。” “我有名字,你应该知道。” 祁连自然知道,她全名叫元书湉,元老元宗勋唯一的女儿。 “叫我书湉吧。” “好。” “走了。” “好。” 元书湉转身朝门口走去,带起一阵香风。 祁连鼻子不着痕迹地轻轻吸一下,想留住那香气。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想留的到底是香气,还是人? 门打开,元书湉走出去。 门口那块光影放大,又缩小,最后消失,祁连的心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空。 祁梦离开他后,他心里空了一阵子,后来慢慢适应了。 今天居然又有这种感觉。 可他跟她今天早上才相见。 防空洞厚重的门隔间效果很好。 门关上,连她的脚步声都听不清了。 祁连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元书湉挎着包上了楼。 却没离开。 她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拿起昨晚喝剩的红酒,倒进酒杯里。 红酒其实是苦的,再昂贵的酒,细品也会有一丝苦涩。 她将酒递到唇边,轻抿一口。 脑子里又浮现出祁连安静坐在床边,睫毛低垂的样子。 他眼尾睫毛长而直,直直地垂下来,显得眼尾很长很长,配上他斯文白净的脸,和他江洋大盗的身份,极具反差。 他垂着眸不是害羞,也不是青涩,而是深沉。 元书湉轻晃手中高脚杯。 宝石红色的酒,在水晶高脚杯里荡漾着瑰丽的光泽。 看吧,中年人的悲伤去得如此之快。 昨晚她还痛得死去活来,今天就已经开始学会放下过去。 这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 不被过去羁绊,往前看,大步往前走,管他是风还是雨。 将杯中酒一口喝光。 元书湉从包中摸出手机,拨通林乾的电话,语气斩钉截铁地说:“明天一早碰个面,我们把婚离了。” 第1861章 一文一武 元书湉是通知的口吻,不是商量,也不是赌气。 林乾神色微顿。 离婚这种事,年轻的时候,她就提过,这么多年一直没断过。 林乾的对策就是哄和拖。 反正只要他不同意,这婚离不成。 他们元家顶要面子,离婚不是光彩的事,会影响元老的名声,也会影响她大哥一家的仕途。 林乾提高嗓门说:“这把岁数了,女儿都结婚了,还离什么婚?再过几年大家都玩不动了,收心回家,一起共度余生。” 元书湉用力攥住手机,“不好意思,你让我恶心,余生不想继续再被恶心。” 林乾讥讽一笑,“怎么?余生不想跟我共度,难道跟那个废人共度?他都快死了,怎么陪你共度余生?” 元书湉抿紧唇不语。 初恋前男友呈现给她的状态,也是不能人道的废人,病病殃殃,要死不活。 可就是那么个废人,居然瞒着她偷偷娶妻,生了好几个孩子。 她不是不让他娶妻生子。 但是不要骗她。 她可以给他钱,但是不要打着感情的幌子,来骗她的钱。 他玷污了她的感情。 元书湉道:“不是因为他,我和他已经彻底决裂,你以后不要再去找他的麻烦。” 林乾声音透着揶揄,“不是他,难道你有新欢了?” 元书湉讨厌他的轻佻,“暂时没有。” “你可以有,可以玩,但是不要离婚,岳父也不希望你离婚。” “阿拓和小柠已经长大,看在他们的份上,我爸也不会不管你,没必要一直抱着我的腿,这婚非离不可。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法庭上见吧。” 林乾有些意外。 元家最注重名节。 闹到法庭上,会闹得人尽皆知。 他没想到元书湉这次要来真的。 林乾敷衍地说:“先这样,让我好好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给你答复。” “明天一早去我办公室碰面,离婚协议书,我会提前准备好。” “明天再说吧,我要看我的行程安排。” “林乾,你没得选择。” 林乾觉得元书湉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她语气没这么硬,决心也没这么强,以前的她为了元家的面子,事事隐忍。 忍了二十几年,突然不忍了,一定是出大事了。 她那个要死不活的初恋,没这么大的能量。 林乾挂断电话,马上拨通林柠的手机,问:“小柠,你妈最近遇到谁了?突然性情大变。” 林柠正在病房探望林夕,接到电话,走出来,说:“不知道,我最近两天没见我妈。还是上周开股东大会时,遇到她,她一切正常。” “你妈要跟我离婚。” “离婚好啊,早该离了。你这个糟老头子,别拖着我妈了,快放开她吧。” 林乾被气笑了,“真离了,小心你妈给你找个小后爸,比你年纪还小。” “无所谓,反正你找的那些女朋友,个个都比我年纪小,早就习惯了。男人能找,女人为什么不能找?我妈有钱有颜,也不是太老,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我都支持!” 林乾觉得这个女儿白生了。 除了戳他心窝子,就是戳他心窝子。 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小棉袄,怎么自家的女儿却是小刺猬? 他又打电话给林拓。 林拓也是一问三不知。 林乾扔了手机坐到沙发上,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 这个婚不能离,离婚要切割一半财产,分给元书湉。 如果她再婚,这一半财产的一半,又将属于她的再婚丈夫。 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凭什么便宜一个外人? 她那个要死不活的初恋前男友,平时要点钱就要点钱吧,那几千万于他的财富来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他抓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吩咐道:“暗中跟着夫人,查清她最近都去见了什么人?及时向我汇报。” 对方应:“好的,林董。” 同一时间。 元书湉在客厅喝完半瓶红酒。 她打电话叫来管家,吩咐道:“这套别墅所有人的薪水全部上涨百分之五十,让他们闭紧嘴,不要告诉任何人,别墅来过什么人。” 管家笑着说:“别墅来过谁?我没看到,只看到峻少来找夫人您,说了几句话,吃了一顿饭就走了。” 元书湉手指轻敲沙发扶手,“很好,即使林乾派人来打探,也不要泄露。” “您放心,夫人,这套别墅里的佣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嘴严,特别严。” “好,你出去吧。” 管家出去安排。 元书湉抓起包,走出去。 来到车前,司机拉开车门。 元书湉坐进去,对司机说:“问一下小柠,小夕在哪里,我去看看她。” “好的,三小姐。” 司机打电话问清楚后,朝医院开去。 半路上,元书湉去路边门店买了几样补品。 来到医院病房。 元书湉放下手中补品。 林玥走过来,一把抱住她,喊道:“嫂子!我回来了!” 元书湉拍拍她的后背,“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不走了,房子买好了,等燕归求完婚后,我们就领证。” 元书湉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个男人正端着一盆水,从卫生间走出来。 上次见他,他还是二十出头,一身棱角的年轻男子。 一晃眼,他已成成熟男人,身上凝聚着一股沉稳内敛的气息。 燕归学林玥的口吻也喊了一声:“嫂子。” 元书湉答应着。 燕归端着盆拿着毛巾,走到病床前坐下,打湿毛巾,给林夕擦脸擦手,擦脖子。 元书湉笑笑地望着他们父女。 兜兜转转,所有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只有她还在牢笼般的婚姻里束缚着,出不来,忍不下去,憋出一身隐疾。 林玥对林夕说:“小夕,这是舅妈,快喊舅妈。” 林夕冲她喊道:“舅妈好。” 乖得像个宝宝。 元书湉笑着应了一声,从包中掏出个一沓新钱放到床头柜上,路上特意取的。 林夕推辞:“舅妈,我不要。” 元书湉道:“你都喊我舅妈了,给见面礼是应该的,别拂舅妈的面子。” 林夕说:“谢谢舅妈。” 元书湉觉得她虽然外表清清冷冷,看起来不好惹,但是很乖。 看样子,祁连把她养得很好。 一个大男人毛手毛脚,把个小姑娘抚养成人,肯定很辛苦。 她俩孩子,雇了奶妈和一群保姆、佣人、司机,十几个人,才把他们养大。 正想着,靳睿捧着一束漂亮的百合花走进来。 喊了她一声舅妈,接着将花放到床头柜上,插好。 他抚身摸摸林夕的脸,目光温柔,问:“今天头有没有好点?” 林夕仰起小脸,眼泛星光,乖乖地说:“好多了,伤口也不疼了。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元书湉定定地望着他们,心里好生羡慕。 这才是爱情的模样。 是她一辈子都渴望而不可及的爱情。 她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爱情,可是得到的却是一桩泥淖般的婚姻,和一段充满欺骗的廉价感情。 一晃眼,半辈子过去了。 人生被蹉跎过半。 正暗自感叹着,门被推开。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元书湉回眸。 一道娇俏的身影冲她跑过来,一把抱住她。 是林柠。 林柠声音脆甜地喊:“妈!” 元书湉爱怜地抚摸她的后背。 林柠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说:“妈,你要跟我爸离婚,就离吧,我举一百只手支持你!如果我爸还敢耍赖皮,我就让阿陆揍他,揍得他下不了床,看他还敢拖着不离!” 元书湉笑了,“不嫌妈妈给你丢人?” 林柠想说,你们貌合神离,各玩各的,更丢人。 嘴上却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觉得离婚丢人?只有我外公那老古董思想,才会觉得离婚丢人。您要帮他报恩也报了,苦了半辈子,还不能为自己活一回?” 元书湉喉咙发涩,“好,我约了你爸明天一早去公司谈离婚。” “ok。” 林柠松开她,从兜中掏出手机拨给秦陆,“阿陆,明天一早去我们公司。我妈要跟我爸离婚,我爸肯定会像以前耍赖皮,你尽管上拳头,揍死他活该!” 手机里传来秦陆强硬的声音,“好,我带上我爷爷。我动武,他动文。他那张嘴,死人都能被他说活。” 林柠握起右拳冲元书湉举了举,“妈妈,加油!” 元书湉笑笑地望着她,眼泛泪花。 她感情遇人不淑,可是上天却给了她一个好女儿和好女婿。 第1862章 血液沸腾 林柠伸手帮元书湉揩去眼泪。 小时候母亲疏忽她,她对母亲是有怨言的。 可如今她幸福了,人也成熟了,已经能体谅母亲的不容易。 她和哥哥是这桩不幸婚姻的牺牲品,母亲更是,她是最大的牺牲品。 林柠心疼地抱抱元书湉,扭头对林玥说:“小姑,你也同意我妈和我爸离婚对吧?” 林玥不想同意,林乾毕竟是她的亲哥。 可是亲哥有多渣,她也是知情的。 林玥点点头,“我同意。” 林柠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爷爷那边,就交给你了,小姑!” 林玥应着:“好。” 林柠拿起手机拨给元峻,“哥,我妈要跟我爸离婚,外公和大舅那边就交给你了!” 元峻并不意外,应道:“放心。” 林柠随即又拨通林拓的号码,命令的口吻说:“哥,妈妈这次铁了心要和爸爸离婚,你站在妈妈这边,不许给我拖后腿!” 林拓安静几秒,才回:“离吧。我和你羽翼已丰,他们俩离婚,对你我已经构不成威胁。” 林柠乐了,“哥,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就这么一个妈,顺着她吧。咱俩长大了,已经能独当一面,不用再牺牲她,委曲求全了。” 林柠啧了一声,“你能说出这种话,让我十分意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得,别笑话我了。” “你以后也收收心,找个好女人娶了,别再到处拈花惹草了。” “哪有那么多好女人,挂了。” 元书湉望着娇俏干练的女儿。 不知不觉,她成长了很多。 思路越来越缜密,执行力也越来越强。 短短时间,就将她离婚路上所有的障碍,全都安排了最妥当的解决方案,逐一进行攻破。 元书湉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这个小女儿庇护。 当初怀她,是被林乾强迫怀上的,她小时候长得又太像林乾,导致她很难对她真正喜欢得起来。 元书湉伸手将林柠抱在怀里,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在她小时候,她没有好好地爱她。 林柠道:“都过去了。” 过一会儿,她又说:“其实,我比妈妈想象的更爱妈妈。每个孩子,都是从出生起,就开始爱妈妈,无条件地爱,全心全意地爱。孩子可能只是妈妈生活的一小部分,妈妈却是孩子的全部。小时候特别希望妈妈能多陪陪我,抱抱我,亲亲我,可是妈妈很少回家,陪我最多的只有梅妈。” 元书湉愧疚得胸口闷痛。 她那时候太年轻,公司、婚姻、感情,三座大山把她折磨得焦头烂额。 她不会做妈妈,也不想做林乾孩子的妈妈。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林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释怀似的笑着摸摸她的脸,“这些话一直想对你说,今天终于说出来了,心里舒服了许多。等婚离了,你就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找一个真正对你好,你也真正喜欢的人,别再委曲求全了,我和我哥已经长大了。” 元书湉泪流满面地点点头。 林玥本来还想劝和。 眼下见母女俩这般,她将话咽了下去。 倘若她当年为了联姻嫁给厉爵,那么元书湉的半生,将是她的真实写照。 可是她没嫁,过得也不比元书湉好。 人啊,好像怎么都过不好这一生。 靳睿递给元书湉几张纸巾,“阿姨,给。” 元书湉听出了他称呼的差别,刚才还喊她舅妈,这会儿改口喊阿姨了。 他是很聪明,情商也很高的男子,很细心。 她道了声谢,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又重新打量了一遍靳睿。 高挑的个子,五官有点儿混血,生得白净斯文,清贵的气质一看就是出身名门,教养良好的世家公子。 林夕能找到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她师父祁连应该放心了。 林柠对元书湉说:“妈,您回去做准备工作吧。我下午没事,在这儿多陪陪我小表妹,小丫头比我还可怜。” “好。” 离开医院。 元书湉坐车来到林氏集团。 此时已近黄昏,这个时间,林乾要么去应酬了,要么陪比他女儿还小的情人去了。 元书湉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起草离婚协议书。 打了几行字打不下去了,觉得不够严谨。 她拨通相熟的律师电话,咨询离婚协议的事。 对方却说:“夫人,不是我不帮您,林董早就交待过,任何人都不许接您的离婚案子。我家中有老有小,请夫人别为难我。” 元书湉挂断电话,又接连拨通了三个熟悉的律师。 每个人都是相同的说辞。 元书湉被气到无语。 这个林乾背靠元家,得以将公司扩大规模,如今却反过来一手遮天。 她刚要给元峻打电话,手机再次响起。 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元书湉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靳睿的声音,“阿姨,离婚协议我帮您起草好了,已经发到您的邮箱。您过目一下,有不妥当地给我打电话。” 元书湉颇为意外。 跟他并不熟悉,一面之交,他居然出手相助。 靳睿察觉她的心思道:“是林柠的意思。她猜到,您会需要,将你们公司的情况告诉我了,我正好修过法律。虽然国外的婚姻法和国内的有部分不太一样,但是大同小异。” “好,我看看,谢谢你。” “一家人,应该的。” 元书湉打开邮箱,收了离婚协议。 复制到电脑里,结合自身情况开始修改。 她一直都有离婚的念头,但是离婚协议却是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写。 从前为了家族,为了父亲和哥哥们的仕途,她选择隐忍,一忍再忍,今天突然忍不下去了。 是谁给她的勇气? 初恋的欺骗有很大的关系,秦姝的话也有点拨作用,但是她不得不承认,祁连的出现,也有一定的作用。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头发微乱,坐在床上的模样。 他斯斯文文地坐着,睡眼惺忪,身上却凝聚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他微微垂着头,眼神却灼热。 她靠近他的时候,能感觉到他呼吸都屏住了。 他是个神秘又危险的人,却也是个有意思的男人。 这样的他,让她情不自禁血液沸腾,仿佛回到年轻的时候。 第1863章 太大胆了 等元书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唇角是往上扬的。 一时又觉得羞耻。 儿女都那么大了,她居然还像豆蔻少女一样渴望爱情。 可是她也才四十九岁,人生刚过半,如果活一百年,后面她还有五十一年的余生。 那么漫长的余生,找个喜欢的人陪伴,不过分吧,哪怕只是一阵子。 将离婚协议书敲好,打印出来,一式三份,装进抽屉里。 元书湉开始处理公事。 忙完,出来夜色已黑。 坐在车上,她吩咐司机:“去商场。” “好的,三小姐。” 元书湉喜欢这个称呼。 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岁。 那时的她年轻漂亮,鲜活,没被婚姻所累。 来到商场,元书湉没逛任何楼层,直接乘电梯去了男鞋部,只要43码的鞋。 休闲鞋、运动鞋、皮鞋、布鞋、拖鞋,各买了好几双。 司机拎着数个购物袋,只觉得头皮发麻。 印象里的夫人,从来没这么放肆过。 上了车,元书湉道:“去滨海别墅。” 司机嘴上恭敬地应着,却一个头两个大。 往常她见她那位初恋前男友,一个月见个一两回,有事时才见,最近几年见的次数更少了。 可是见海边别墅那个男人,却一天要见三次。 那别墅位置太偏僻,从城中心驶过去,要开一两个小时。 司机觉得今天一直都在路上往返。 漫长的行程后,车子抵达别墅。 元书湉吩咐司机:“你把鞋送进去吧。” 司机应着,刚要推开车门下车。 元书湉想到祁连可能在防空洞里,要输密码。 她改口:“算了,我去送吧。” 司机说:“鞋子很沉,我帮您拎进去。” “行。” 元书湉打开包,从里面取出镜子和口红,对着镜子补了补妆。 眼角已经悄然爬上细细的纹,一头黑发远不如年轻时浓密,白天细看会夹杂几丝白发。 她有些灰心,把镜子扔进包里,问司机:“我是不是老了?” 司机忙说:“您保养得好,看外表像三十岁左右。如果您不说,没人会知道您的真实年龄。” 元书湉虚浮地笑笑。 如果三十岁的时候,能离掉婚就好了。 可是那时候父亲威严尚在,大哥二哥正往上爬,压根不容许她离婚。 她从包中掏出定制香水,往脖颈和手腕间擦了擦。 淡而清雅的植物香,让她心情稍微好了点。 司机将鞋拎到楼房,元书湉让他把鞋放下,去车里等着。 她输入指纹,打开门锁。 拎着鞋走进去,刚要朝电梯厅方向走去。 一扭头,却瞧见落地窗前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负手而立。 身上的衣服正是她上午在商场买的。 上衣是素白色亚麻材质,卡其色同面料长裤。 这种材质的衣服很挑人,软软皱皱的,没有型,但凡气质差点,就会穿出邋里邋遢的感觉。 可是穿在祁连身上却十分好看,松弛闲适,清爽,有一种闲鹤野云的感觉。 很难想象,他是一个江洋大盗。 元书湉喊道:“是祁先生吗?” 祁连回眸,冲她很淡地笑了笑,“是我。” 那淡定自如的模样,仿佛一早猜到她会来。 所以他站在窗前等她。 这种默契是她以前从未遇到过的。 “买了几双鞋。”元书湉将手中拎着的十余个购物袋放到地上。 装在鞋盒里的男鞋很沉,购物袋的拎绳将她的手勒出数道浅浅的红印,有点疼,有点痒。 祁连这次没说谢,也没喊姐,只是抬脚朝她走过来。 走到面前,他俯身,拉起元书湉的手,握在掌心,手指轻抚那红印。 元书湉怔住,眼睛乌黑微转,盯着他的脸。 她一动不能动。 他太大胆了! 好一会儿,元书湉才回过神来,说:“知道你在做什么?” 祁连唇角微动,表情仍淡定自若,“知道。” “我还没离婚。” 祁连垂眸望着她的眼睛,“只要你想离,我帮你。” “你自己的自由都决定不了,怎么帮我?” 祁连握住她的手,“小夕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言外之意,他没她想象的那么弱。 他比林夕更厉害。 元书湉耳朵嗡鸣,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仿佛要融化。 她克制着过快的心跳说:“我不年轻了。” “我也不年轻了。” “你看着像三十岁,而我已经四十九岁了。” 祁连道:“我四十多,和你差不了几岁,年龄不是问题。” “我结过婚,有两个孩子。” “我没结过婚,但是有个十几岁的徒弟,亦是养女。” 元书湉深呼吸一口气,仰起头,盯着他。 她觉得自己的牙齿微微发颤。 不知什么原因。 她打小出身显赫,无论出席再大的场合,都不会怯场,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唇齿发颤。 她费力地蠕动着嘴唇说:“等你以后安全了,离开这里,去外面可以找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什么对我这种半老徐娘感兴趣?” 祁连垂首,脸似有若无地擦着她的脸,将嘴挪到她耳边,低声说:“我不知道,但是我想顺从自己的心。” 元书湉被他碰过的地方,已经麻了。 酥了。 她也是这种状态。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她已经不年轻了,在公司是强势干练的元副董,在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本该成熟的年龄,却做出了如此离谱又荒唐的事。 可是她想为自己活一回,想顺从自己的心。 她用虚空的声音说:“我明天一早和他谈离婚。” “我去帮你。” “你的行踪需要保密,不能自由出入。” 祁连立直身姿,极轻一笑,“小夕的易容术是我教的。” “你想易容成谁?” “元峻,也可以是任何一个身形和我差不多的男人。” 元书湉还是担心,“万一暴露行踪,你会很危险,你考虑清楚。” 祁连忽然俯身,手臂伸到她腰后,单手将她抱起来,接着朝楼梯走去。 元书湉身体瞬间腾空,神色慌张地问:“你要做什么?” 祁连不答。 他单手抱着她,顺着楼梯栏杆往上滑。 还没等元书湉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她从楼梯栏杆滑上了二楼。 速度快到不过眨眼之间。 元书湉哪经过这阵仗? 心脏扑簌扑簌跳得飞快,脸已经吓得泛白。 祁连松开她,将她放到地上,道:“你爸的龙虎队关不住我,我一直没跑,是因为小夕。” 他盯着她泛白的脸,语气沉硬,“我在这里不跑,是因为你。” 习惯了初恋前男友的懦弱,突然冒出来个如此强硬又大胆的男人。 元书湉一时有些不适应。 意外又欣喜。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吧? 他是大盗,他来这里是躲难的,他寄人篱下,可是他有担当有勇有谋,更难得的是他磊落利索,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不遮掩,不虚伪,喜欢她就帮她摆平一切。 第1864章 遇到爱情 元书湉兀自一笑。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对一个江洋大盗感兴趣。 如果被刚正不阿的父亲知道,恐怕会暴跳如雷吧? 可是她委曲求全了半辈子,不想再顾及那么多,只想任性地为自己活一回。 她伸出手,帮祁连慢慢挼平袖子上的褶皱。 麻质的面料,很难挼平。 可她还是一点点地挼着,固执地挼着,仿佛挼的不是他袖子上的褶皱,而是她曲折压抑的人生,是她此时纷繁芜杂的心情。 她脖颈和手腕间的私人定制香水味,随着体温散发出来,清香淡雅,沁人心脾,比她身上的护肤品香更迷人。 祁连被香得眼晕。 空气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眼帘微垂,盯着她细长白皙的手指问:“他虐待你?” 元书湉知道他问的是她的丈夫,林乾。 她很轻地点一下头,“对,精神虐待。” 祁连不多问,只道:“离吧。” “嗯。” 她还在低着头,帮他挼袖子上的褶皱,强迫症一般。 祁连看出她多少是有些心理隐疾的。 他伸手握住她细瘦的手腕,“好了,皱就皱吧,往前看。” 他也说往前看。 元书湉淡淡一笑,喉间却有些哽塞。 她抬起头,眼白上的血丝微微泛红,盯着他的脸,问:“晚饭吃了吗?” “吃了,厨师做的。” 元书湉问:“还合胃口吗?” “合。” “想吃什么?直接告诉厨师或者管家,都是自己人,放心。” “好。” “你休息吧,我走了。” 祁连鼻间轻嗯一声,松开握她的手腕。 元书湉本该利落地走掉,可是脚却挪不动。 她认真又有些疑惑地打量着祁连,他眉清目秀,面容白净,很干净的男人,干净、神秘却危险。 算不上顶级神颜,可他身上就是有种特别的气质。 其实离了婚,她仍有不错的选择。 她是元老的女儿,元伯君的妹妹,林氏集团的副董,凭这些条件,离婚后想找年纪相当,且容貌家世都不错的男人,不难找。 可她却荒唐地喜欢上了这个大盗。 她轻声说:“龙虎队那边,我会想办法保你。” 祁连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被侮辱。 他声音又干又硬地说:“我说过,龙虎队关不住我。如果不是为了小夕,我人早已不在京都。我接近你,不是为了让你帮我求情,也不是为了钱,我不缺钱,更不是为了名。” 七手弥勒,在江湖中久负盛名。 恶名也是名。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 说完连自己都觉得意外,什么时候也喜欢自证了?自证是他最不屑做的事。 见无意识间伤害到了他,元书湉连忙道歉:“可能是我表达有误,抱歉。” 心中却暗暗惊奇。 他比她想象得有骨气,人很硬气,和虚伪懦弱的初恋前男友截然不同,和假情假意、贪图她家权势的林乾也截然不同。 她想,她莫名其妙地被他吸引,可能就是因为他这些内核所在吧。 她离婚后,是可以再找条件不错的男人再婚,可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冲她的家世和财富来的,将会是下一个林乾。 祁连淡淡道:“没事。” “我真走了。” “好。” 元书湉抬脚朝楼下走。 没走电梯,走的是楼梯,因为楼梯比电梯长。 她生孩子早,身材恢复得快,平时因为工作需要,很注重身材管理和保养。 她一步步地往下走。 婀娜的腰臀在丝质面料中若隐若现。 美得像熟透了的蜜瓜。 祁连双眼直直地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下楼梯。 他仍然盯着她消失的方向。 等到关门声响起,元书湉离开了,他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指。 指间还残存着她的香气,她独有的香气,香得令人心醉。 他想,小夕喜欢靳睿,大概也是这种感觉。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次被抓,他和小夕师徒俩,都遇到了世间罕见的爱情。 只不过他的爱情,不会有结果。 无所谓,经历过就好了,月老那么忙,哪能人人都给结果? 出了别墅,元书湉坐在车里。 半晌都没说话。 她不下命令,司机不敢开车。 元书湉抬起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腕,右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祁连的温度。 她的脸微微有些烫。 她自我嘲弄地笑了笑,这把年纪,居然还像年轻小姑娘一样,陷入爱河。 上一次陷入爱河,还是她读大学时,那时她不过十几次岁,人青葱,心也青葱,单纯得像纯净水,后来她被迫嫁给林乾,和初恋前男友的恋情中断。 再相见,已物是人非。 许久,她才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开走没多久,便有蒙着面的人影,趁着夜色偷摸潜入别墅。 蒙面人似乎对别墅很熟悉,成功避开保镖、监控和远红外线报警器,进了楼房。 上下几层找遍了,都没找到目标人物,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蒙面人又悄悄潜出去。 坐上车,将车子开远一些,他偷偷给林乾打电话,“林董,夫人和司机拎着十几个购物袋来到海边这套别墅。夫人在别墅里待了十分钟左右,就离开了。出来时,发型和衣服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林乾疾声问:“房间里是谁?” “没找到人,地下负一层有密码,我进不去。没问别墅的佣人,佣人都是夫人的人,问了会打草惊蛇。” 林乾觉得纳闷。 这人肯定不是她的初恋前男友。 如果是,她不会只待十分钟。 发型和衣服没变化,且只待了十分钟,说明俩人没上床。 应该是奸情刚开始。 他好奇是怎样的男人,居然让元书湉下定决心和他离婚? 次日一早。 林乾走进元书湉的办公室。 走到沙发前坐下,他翘起二郎腿,手肘搭到沙发上,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离婚。我还爱你,我们感情没破裂。男人在外面有个把应酬,随波逐流找个小姑娘作陪,是很正常的事。客户都找,我不找,会显得我格格不入。外人谁不说你我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因为那点小事,你就跟我闹离婚,外人只会说你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 元书湉瞧着他那张虚伪的嘴脸,就恶心。 她好奇,这些年,自己是怎么忍过来的? 她将手中的离婚协议和笔,扔到林乾身上,“离婚协议已经拟好了,你乖乖把字签上,最好别惊动我爸!” 离婚协议书和笔擦着林乾的身体掉到地上。 他弯腰捡起来,盯着元书湉,将离婚协议慢慢撕碎道:“我不离婚!” 元书湉深呼吸一声,刚想骂他。 “叩叩。” 门上突然传来敲门声。 元书湉以为是林柠带着秦陆来了,便道:“请进!” 门推开。 进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从未见过的面孔,可是那双眼睛,却让元书湉觉得似曾相识。 第1865章 惊到众人 秘书跟在后面说:“元副董,这位先生说是您的朋友,跟您预约过,他要来应聘保镖一职,顺便还您的耳环。我检查了,耳环后面有您的名字拼音首字母缩写,确定是您的,就带他上来了。” 元书湉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她的耳环的确丢了一只,昨晚回住处后才发现。 但应聘保镖一事,纯属子虚乌有。 她疑惑地打量着陌生男人,可是这男人除了眼神有些似曾相识,面孔真的很陌生。 她的视线又落到他的衣服和鞋子上,忽然恍然大悟! 衣服和鞋子是她昨天亲自买的! 这人是乔装过的祁连! 这易容术简直绝了! 五官和皮肤都十分自然,连毛孔和纹理都清晰可见,看不出丝毫伪装的痕迹。 她朝他伸出右手,“耳环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祁连将手中耳环递给她,自来熟的口吻说:“你看,是这只吗?” 连声音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完全是陌生人的声音。 元书湉暗暗惊奇,这哪是大盗,这简直是奇人。 他太让她意外了! 她伸手接过耳环,说:“谢谢你。” 祁连没什么表情地说:“不客气,说好的应聘你的私人保镖,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元书湉觉得他好机智,以保镖的身份帮她,林乾挑不出毛病。 林乾右手摩挲下颔,眯起眼睛打量着来人。 一米八多的身高,很平庸的亚裔面孔,看不出国籍,声音也很普通,身上隐隐藏着杀气。 国际上暗势力的顶级杀手,都是这副模样。 林乾冷笑一声,对元书湉道:“行啊你,为了跟我离婚,居然连杀手都找好了。” 本来林乾耍赖皮撕离婚协议,元书湉很愤怒。 可是祁连一出现,她躁怒的心情忽然平静下来。 她和林乾真要争执起来,保镖们谁都不敢得罪。 可是祁连不同,祁连是她的人。 元书湉平淡一笑,“对。离婚协议书撕了,还可以再打印,这婚非离不可,你耍赖皮没用。” 她走到电脑前,重新打印了一式三份离婚协议书,递给林乾,“签字吧,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林乾捏着离婚协议书,低头去看。 果然,元书湉要分一半的夫妻财产,包括股权、股票、不动产以及投资项目等等。 这符合婚姻法,他却不想给她这么多,后悔没提前转移财产。 可是儿女都在公司,对公司财务了如指掌,她娘家又权势滔天,他想转移财产,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林乾将离婚协议书边角捏得变形,紧咬着后槽牙,心中百般不甘。 “笃笃。” 又有人敲门,紧接着门被推开,林柠带着秦陆和顾傲霆走了进来。 林柠抱着秦陆的手臂,对元书湉说:“妈,我和阿陆、爷爷一起来帮你!” 元书湉脸上露出会心一笑。 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势单力薄。 从前父亲和哥哥们都让她以大局为重,可是女儿女婿们,却让她以自己的幸福为重。 秦陆揽着林柠朝沙发前走去。 他往林乾身边一坐,长腿一伸,一副大马金刀的架势。 他身高一米九二,比林乾高出整整十二厘米,身子骨又硬,气势也足。 往那一坐,沙发往下陷了陷。 林乾身体被弹得动了动,却不敢出声。 秦陆从兜中掏出一把飞刀,往茶几上一扔,对着空气说:“飞刀是我爸的。我爸说了,见刀如见人,林柠是他儿媳妇,林柠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林柠的家人如果被欺负,他身为亲家,有权出手教训。他有公事,来不了,让飞刀自己动刀教训。” 林乾噤若寒蝉。 他以前吃过秦野的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心里气得心颤,哪是让飞刀自己动刀教训啊,明明就是秦陆想收拾他,碍于是小辈,故意找这么个茬子,动刀的肯定是他。 臭小子,真他妈鸡贼! 林乾站起来,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傲霆,哈哈一笑,说:“老顾董,您看这事闹的,我和书湉的私事,竟然惊动了您老人家。” 他上前去扶他,“来,您快请坐。” 顾傲霆一把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子说:“我这人最讨厌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们林家,如果没有元家做后盾,能做到现在这么大?得了便宜还卖乖!既然你不珍惜,就快快离婚,放人家书湉一条生路!” 林乾面色讪讪,“您不也没离婚吗?” 顾傲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那点老底居然还有人记着。 他老脸微红说:“我,我是被人算计的,我从始至终都只爱我太太一个人。” 林乾耸耸肩,“我也只爱我太太一个人。” “我只有我太太一个女人,你跟我不一样!” 林乾笑,“我心里也只有我太太一个女人。” 顾傲霆提高嗓门,“虚伪!我最讨厌你这种伪君子!既要还要,又当又立!你今天要是痛快地签了离婚协议,把婚离了,我还能高看你三分!” 林乾面上露笑,心中却暗自腹诽。 被你高看三分有鸟用? 老头子自己当年跟太太闹离婚,不想分割财产,闹了几十年死活不肯离,如今摇身一变,站到道德制高点上,来要求他离婚。 双标! 双标得可笑! 秦陆有些不耐烦。 他倾身去摸飞刀,将飞刀在指尖耍得虎虎生风。 他仍然盯着眼前的空气说:“签,还是不签?我爸的飞刀很久没见血了,虽然林董的血脏了点,好歹也是人血,飞刀应该不介意。” 林乾盯着转成一团银色光影的飞刀,觉得浑身肉疼。 他面色微微苍白,强撑着站直身姿说:“阿陆,法制社会,动刀动枪是违法的。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代表着顾氏集团,别轻举妄动。” 秦陆没耐心跟他打嘴仗。 他刚要扬手,甩出飞刀,给林乾点颜色瞧瞧,忽见元书湉身后的男人,冲他点了下头。 秦陆本以为他是元书湉的助理或者保镖。 可是这点头使眼色,不像是助理或者保镖会做的事。 他抬起的手收回来,盯着那人打量起来。 瞧着那人面孔陌生,但是那双眼睛好像在哪见过。 想了几秒钟,他想起这眼睛像是祁连的,之前同他交过手,对他印象很深刻。 秦陆拿起手机给元峻去了个消息:小峻,祁连是不是逃出来了? 元峻回信息:他案件复杂,牵扯众多,龙虎队有奸细,我把他带出来,藏到了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 这就能说得通了。 秦陆唇角微扬。 林乾见他收了飞刀,原本绷紧的心暂时松缓了一下,笑着说:“阿陆,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不怕你们笑话,我真的很爱书湉,都这把岁数了,真的不想离婚。我以后会改,对她一心一意,以前的事再也不会发生。这婚不离可以吗?” 秦陆又想去捏飞刀。 忽见眼前人影一闪。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林乾手里突然多了支笔。 下一秒,林乾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恍惚。 他步伐机械地走到沙发前坐下,拔下笔帽,掀开离婚协议,找到签字栏,在他要签字的那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式三份,他全部乖乖签完。 接着,他站起来,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递给元书湉,说:“签好了,我们现在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 声音不如他平时的声音灵活,眼神也微微僵硬。 仿佛被什么控制了似的。 前后反差太大,所有人都惊住了! 第1866章 比邪高级 元书湉是最惊讶的那个。 过去的二十多年,她也向林乾提出过离婚,可是每次他都是各种花言巧语地拒绝,各种不配合,要么耍赖皮,要么去她父亲面前各种示好和表演。 今天突然大变样。 元书湉从林乾手中接过离婚协议书。 忽然想起什么,她扭头朝身后乔装过的祁连看过去。 祁连冲她微微点一下头,承认是他所为。 她到现在都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林乾乖乖签字的。 但是能签字就好。 她走到办公桌旁,拿起座机拨通林乾秘书的内线说:“把林乾的身份证送过来,还有两张1寸的近期半身照。他人在我办公室,现在需要。” 闻言,秘书应道:“好的,元副董,我马上送过去。” 往常这种情况,林乾自然会反对。 可眼下的他,眼神恍惚,表情微微僵硬,人一动不动。 元书湉又拨通林老爷子的手机号说:“老爷子,林乾的户口本,派个人送过来,他现在急需。” 林乾把户口本放在自家亲爹那里,就是为了多一重离婚的障碍。 一听元书湉要户口本,林老爷子脑子轰地一声,硬了一半。 他急忙说:“书湉,有事咱们好好商量,没必要闹到离婚的地步吧?” 元书湉道:“林乾已经在离婚协议上签过字了,他亲口提出,和我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林老爷子急得差点跳起来! 顾不上礼数,他挂断电话,急匆匆地拨通林乾的手机号。 林乾接通,喂了一声。 林老爷子急吼吼地问:“阿乾,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答应和书湉离婚?” 林乾语气微微僵硬,“离吧,离,离了利索。” “利索个屁!离了,要分割夫妻共同财产!你俩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了,还离什么婚?荒唐!你好好哄哄她,女人耳根子软,多哄哄就好了。我不同意你们离婚!” 林乾重复道:“离吧,离。” 手机那端突然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林老爷子才开口:“阿乾,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林乾眼珠不动,说:“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林老爷子没听出他声音中暗含慌乱,只听出比平时稍微僵硬,像是喝得半醉,有点大舌头的感觉。 林老爷子顿时暴跳如雷,“阿乾,你脑子是不是秀逗了?离婚的后果是什么,你比我还清楚。你一直很清醒,今天怎么突然糊涂了?” 林乾仍然说:“知道,离。” 林老爷子快被他气出脑溢血了。 他冲他吼:“把手机给书湉!” 林乾听话地将手机递给元书湉。 元书湉接过来。 林老爷子一改刚才的暴怒,声音温和地说:“书湉,户口本我亲自给你们送过去。阿乾是不是喝多了?喝醉酒的情况下,做出任何决定都是无效的。” 元书湉微微一笑,“他没喝酒,非常清醒。” 林老爷子觉得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林乾是他的亲儿子,他比谁都清楚他的秉性。 林柠从元书湉手中拿过电话,对林老爷子说:“爷爷,您别垂死挣扎了,乖乖地把户口本交出来吧。不用您送,我已经派人去取了,猜得没错的话,已经到您家门口了。是我的司机,您把户口本给他就好。” 林老爷子捶胸顿足道:“小柠,你也糊涂啊!你妈才四十九岁,这么年轻,离婚后肯定要再婚。她名下持有比例不小的公司股份,离婚后万一遇到骗财的男人,将她的股份骗走,吃亏的不只是她,还有你和你哥。这些以后本该都是你们兄妹的,你愿意让别人瓜分走?” 林柠扑哧笑出声,“我妈是元宗勋的女儿哎,谁敢骗到她头上?” “她那个初恋不是一直在恶心你们吗?” “有没有可能,那是我爸默许的?我爸偷吃,需要有个东西掣肘我妈。” 林老爷子说不过她,挂断电话。 林柠的司机走进来,问他要户口本。 林老爷子没给,揣着户口本,跟他一起上了车。 他想过去瞧瞧,林乾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突然昏了头? 等他来到元书湉的办公室,好家伙! 一屋子的人! 除了元书湉和林乾,顾傲霆也出动了,还有林柠、秦陆,和一个容貌普通但是身上隐隐带着杀气的陌生男人。 林老爷子只当他是元书湉的保镖,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拄着拐杖,径直朝林乾走过去。 林乾冲他喊了声,“爸!” 林老爷子盯着他,见他不像喝醉酒的样子,身上也没有酒气。 除了表情微微有点僵,和平时差别不大。 走到他面前。 林老爷子扬起一只枯皱的老手,一个大耳光甩到他的脸上! 林乾捂着脸,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 林老爷子觉得他有点像中了邪,但是又比中邪更高级。 因为他能正常表达。 真正中邪的人,和发疯差不多。 “小林。”正在饮茶的顾傲霆,放下茶杯,亮开洪亮的大嗓门,对他说:“不是我说你,你都一把年纪了,孩子们的事就少操点心吧。阿乾和书湉想离婚,就让他们离去,离了,两人都开心。为了一点利益,硬把不相爱的两个人绑到一起,苦着他们,何苦呢?” 林老爷子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把他好一顿骂。 骂他多管闲事。 骂他双标。 那是一点利益吗? 那是天大的利益! 他怎么不让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去离婚? 林老爷子道:“老顾啊,生活了半辈子的夫妻,有儿有女的,哪能轻易让他们离婚?你快帮我劝劝书湉吧。” 顾傲霆两手一摊,“这种损阴德的事,我可不干。我现在只做积德行善的事,以保我能长命两百岁!” 林老爷子气得脸色难看。 他又看向元书湉,刚要开口。 元书湉抬手往下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主意已定,您说什么都没用。” 林老爷子叹了口气,右手颤颤巍巍地朝口袋里伸,想去摸手机给元宗勋打电话。 元宗勋好面子,肯定也不想女儿离婚的。 手刚伸到兜里,忽觉脖后一疼,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想抬手去摸摸脖颈,可是手却抬不起来。 脑子渐渐变得麻木,不受自己控制。 他听到有声音从他嘴里跑出来,“离吧,离。” 那苍老又强势的声音,分明是他的。 可是他并不想说这种话。 他想改口,但是嘴不听使唤。 他蓦然想起,那个面容普通身上隐约带杀气的陌生保镖,正站在他身后位置。 第1867章 终于解脱 林老爷子扭头,朝那个保镖看过去。 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他想问他:你是谁?为什么在背后偷袭我? 可是嘴一张开,说出的话却是:“你好啊,小伙子。” 这太可怕了! 林老爷子抬手用力捏捏自己的嘴,再张嘴,嘴里又冒出:“离吧,离。” 他快要疯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拿起手机想拨元老元宗勋的号码,可是手指却不听使唤,拨不出去。 他想叫等在门外的自家保镖进来帮忙,可是嘴一张,仍是:“你们去离吧,快点离。” 林柠早已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朝那个陌生保镖看了一眼,虽知有古怪,但不是坏事。 她走到林老爷子面前,从他怀里摸出户口本,说:“爷爷,这可是你同意的。你刚才说的话,我全部录了视频,以后不许反悔哦。” 林老爷子想说,同意个屁! 我不同意!不同意! 可是嘴里却冒出:“同意,去离吧。” 他抬手想打自己的嘴一巴掌。 可是一巴掌打上去,嘴仍是不听话。 元书湉拉开抽屉取出户口本、身份证和照片,带上林乾秘书送来的证件和离婚协议书,走到林乾面前说:“走吧,去民政局。” 林乾道:“好。” 他步伐有些机械地跟着她。 林老爷子想冲他喊:不要走,不要去离婚! 嘴里却发出:“去吧,快去,离了利索。” 他气得想吐血! 顾傲霆起身上前,拉住他的手,把他往沙发上拽,笑呵呵地说:“这才对嘛,老兄弟。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把岁数了,就喝喝茶逗逗重孙,颐养天年,多好!干嘛去多管闲事,出力不讨好!” 林老爷子抿紧嘴,不再说话。 脑子不是自己的脑子,嘴也不是自己的嘴。 想必儿子林乾也是这种情况。 他活了八十个年头,头一次遇到这种怪事。 林柠对秦陆说:“阿陆,你和你爷爷在这里看着我爷爷,别让他叫救兵,我去帮我妈。” 秦陆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林柠转身朝门口跑去。 很快追上母亲和父亲,还有那个保镖。 四人一前三后,走进专用电梯。 林柠忽然扭头看向那个保镖,“你是什么来头?” 乔装成保镖的祁连道:“我是你妈新雇的保镖。” 林柠大眼睛忽闪,想说,我不信,能把人控制成那样,谁还来当保镖? 又想起电梯里有监控。 她改口道:“挺尽职,不错,回来让我妈给你加薪。” 祁连收回目光,朝元书湉看过去。 元书湉和林乾并肩站着。 可能今天要来公司,她头发盘得精致,一丝不苟,露出细长苍白的脖颈。 脖颈中间有一颗鲜红的痣,红白相衬,十分显眼。 他觉得那痣生得异常性感,让人生出想吻一吻的冲动。 他喉咙翕动一下,视线又落到她的肩腰和臀上。 他目光放肆地打量着。 黑色高级面料的套裙里,她细软的腰肢曼妙。 小巧滚圆的臀,被套裙包裹得风情万种。 下面是赤白苗条的小腿,脚踝细瘦,纤细的手腕上戴一支光气莹润的羊脂白玉镯子,垂下的手指白皙,有一种骨感美,指甲细长亮泽。 她身上每个部位都美。 那种浓浓的熟女气息,精致优雅,浓厚,像浓醇的酒越沉越有味道,让人不饮自醉。 祁连突然伸出手,抓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后拉了拉。 不喜欢她和林乾站得那么近。 这动作太突然,把元书湉惊到了。 她回眸,看了他一眼,想问他要干嘛?唇角却情不自禁扬起,冲他微微笑了笑。 祁连冲她弯了弯眼睛。 那是笑的表情。 再回头,元书湉脸火辣辣的。 太荒唐! 她想。 女儿还在电梯里,丈夫还没成为前夫,他俩就在电梯里眉目传情。 可她心里是喜悦的。 甭管是奸情还是爱情。 车子早就停在集团大楼门口。 怕林乾生事端,元书湉不敢让他坐别的车。 几人同乘一辆车。 林柠去了副驾。 元书湉坐到后座。 林乾刚要弯腰坐进去,手臂被人粗暴地拽住。 是祁连。 祁连俯身坐进去,紧挨着元书湉。 林乾坐到他身旁。 放在平时,林乾早就勃然大怒,可今天的他,出奇得老实,不吵不闹,不吭不响。 老实得连司机都忍不住回头瞅了他一眼,觉得今天的林董像换了个人。 林柠扭头对元书湉说:“妈,你新找的这个保镖挺尽职,真正做到了贴身保护。” 元书湉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说:“是挺尽职。” 车子一路行驶。 元书湉正襟危坐,一动不敢动,生怕祁连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不想这么快让女儿知道。 怕女儿会反对。 反正和祁连不会有结果,能好一阵子是一阵子。 人到中年人,一切都看得很开,爱在当下,爱过即好。 来到民政局。 下车前,几人分别戴上口罩。 来之前,元书湉让助理提前预约了。 今天是结婚的大日子,来离婚的人不多,平时来离婚的人人潮汹涌。 轮到元书湉和林乾时,二人摘下口罩,在座椅前坐下。 元书湉将资料递给工作人员说:“不需要冷静期,请直接帮我们办理离婚,谢谢。” 这不符合规定。 工作人员接过资料,刚想反驳她几句,但是看到身份证上“元书湉”三个字,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偌大京都,姓元的极少。 元老是一个。 这个元书湉是和元老的女儿重名,还是就是她本人? 工作人员不由得重新打量元书湉,但见她容貌姣好,保养极佳,气质优雅出众,身上自带贵气。 这绝非普通人。 工作人员和同事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下头,接着她手指敲击电脑键盘,搜索元书湉的名字,再对照她本人,果然是同一个人。 是百科上能查到的人,配偶的名字也能对得上。 工作人员面露为难,“林夫人,按照婚姻法规定,离婚都要先提交申请,冷静一个月后,再离婚。除非是法庭判离,没有冷静期。您这个,我需要找领导申请。” 元书湉微微颔首,“好,请报我的名字。” 心中却暗道,这个冷静期未免太刻板。 她这种身份的人都要在婚姻里隐忍,何况那些被家暴的被虐待的妻子。 她们想离婚,是不是也这般艰难? 回头得同大哥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适当修改一下。 工作人员起身去找她的领导了。 等再回来,她对元书湉说:“我们领导说,这不是小事,他也做不了主。这样吧,你们先提交申请,给他一点时间,明天给您答复好吗?” 元书湉头疼。 这怕是要托人转告她的父亲或者大哥了。 父亲和大哥都是雷霆万钧般的人物,虽然有元峻,但他一人恐难支撑。 今天林乾脑子昏沉,明天若清醒,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元书湉抬手揉捏眉心。 忽听祁连扮成的保镖咳嗽了一声。 林乾出声:“离吧,离,今天离!” 他想说的明明是不离,不离,奈何嘴不听使唤。 他心里懊恼死了! 却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柠将拍下的所有有用的视频,发给外公元老。 约摸着他快看完了,林柠拨通他的手机,走到窗边,嗓音清甜地对他说:“外公,视频您看完了吗?” 元老声音沉闷,“看完了。” “我爸那个不要脸的白眼狼,这些年利用我妈,把我妈吃干抹净,居然还想踹了我妈。这不,今天非闹着要跟我妈离婚。我妈可是您的女儿,怎么能受得下这种委屈?您说这婚离不离?” 元老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元峻。 元峻把元书湉这些年受的委屈,已如数告诉他。 林乾这些年在他面前一直装着和元书湉恩爱有加。 元书湉也是一直报喜不报优。 没成想,俩人的婚姻早就貌合神离。 这些年,他不是没怀疑过,但是林乾和林老爷子太会演。 元老压抑着怒气说:“离吧,离,财产分割好,不要便宜那个白眼狼!” “放心吧,没人能占得了我妈的便宜。离婚协议书,是我和靳睿一起起草的。” “好。”元老挂断电话,给民政局一把手去了个电话。 没多久,工作人员接到电话通知。 很快便将元书湉和林乾的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 元书湉拿着离婚证,喜极而泣。 这桩困了她那么久,一直想离,却不能离的婚,居然如此顺利地离完了。 原以为林乾会拉扯很久。 她捏着离婚证,回眸冲祁连看了一眼。 眉眼间忍不住的欣喜。 祁连冲她微微点一下头。 林柠也朝他看过去,总觉得这个保镖不简单,妈妈看他的眼神也很特别。 可是他容貌太普通,性格看着也有点闷,不是妈妈会喜欢的类型。 四人戴上口罩朝门口走去。 来到车前,林柠如来时那般,上了副驾。 元书湉刚要上车,手腕却被祁连一把抓住。 他太大胆了! 元书湉本能地想抽回手。 祁连却抓紧她的手,不让她抽。 他将她拉到路边,接着伸手招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很快开过来,停下。 他握着她的手腕,坐进车里。 坐好后,元书湉压制着过快的心跳说:“小柠和她爸都在,你这么做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 祁连手指覆到她的手指,和她十指交握,“迟早都会知道。你终于解脱了,我们去庆祝一下。” 十指连心。 手是离心脏位置最近的位置。 元书湉觉得牵手是最暧昧的动作。 她掌心滚烫,问:“怎么庆祝?” 祁连淡然自若一笑,语气笃定道:“都可以。你想要的,我都有,你不想要的,我也有。” 第1868章 去泡温泉 元书湉极轻地噢了一声。 她偏头瞅他,风韵犹存的眉眼带着浅浅笑意。 她声音温柔,“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又有什么是我不想要的?” 祁连扬起一边唇角,笑得有点邪魅。 他说:“你猜。” 元书湉抿唇,笑而不语。 中年男女,早已看遍山河,历经沧桑,不用猜也知道,无非是情与爱。 元书湉头别到一边,仍是忍不住笑。 她已经很久没真正笑过了。 笑不经意间遇到如此特别的祁连,笑终于从那桩泥淖般的婚姻中解脱,笑终于摆脱掉一直骗她钱财的初恋前男友。 看,人生并不是一团糟,说不定转角就能遇到让自己心情舒畅的人。 她盘得精致的发丝这会儿有点乱。 风吹过,拂起她的发丝。 祁连一手仍和她十指交握,另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发丝撩到耳后。 多么温柔的动作。 元书湉想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 这面具和他本人的容貌截然不同,有些影响感受。 出租车司机问:“二位去哪?” 他已经连问了三遍,元书湉和祁连才听到。 祁连道:“去附近的温泉。” “好嘞!”司机发动车子。 元书湉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快吗? 昨天才刚和他相见,今天就要一起去泡温泉了? 果然是江洋大盗啊,贼胆大。 车子往前开去。 快到温泉山庄时,手机突然响了。 元书湉从包中取出手机,摁了接通。 林柠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妈,你那位贴身保镖该不会喜欢你吧?刚才他拉你的手,是认真的吗?” 元书湉慢半拍道:“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只要妈妈喜欢,是谁都可以!” “谢谢你,小柠。” “您委曲求全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把婚离了,以后怎么开心怎么活。对了,他姓什么?以后见了面,我可以称呼他某叔叔。” 元书湉望了眼祁连,犹豫要不要告诉林柠? 说实话,她肯定会强烈反对。 她和祁连正处在暧昧期,女儿如果跑出来反对,祁连说不定会跑。 不说实话吧,又是存心欺骗。 她不想欺骗这个贴心小棉袄。 见她神色为难,祁连从她手中接过手机,对林柠说:“就叫我叔叔吧。我可以保护好你妈妈,也可以让她开心,她缺的,我都能给。” 妈呀! 林柠觉得这个男人好会。 难怪妈妈突然大变样,一改从前的优柔寡断,铁了心要和父亲离婚。 这种男人,搁谁不迷糊? 林柠声音清脆,“我爸和我爷爷突然神智失控,都是你动的手脚吧?” “别担心,没有生命危险,再过半个时辰,就可恢复正常。” “我爸和我爷爷很难缠的,特别狡猾,小心他们反应过来,找你算账哦。” “放心,我有一千张面孔,他们找不到我,也打不过我。” 林柠激动地嗷了一嗓子,娇声嗔道:“叔叔,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你早点出现,我妈早就把婚离了,可以堂堂正正地和你开始一段恋情。” 她也不用因为父母貌合神离各玩各的,而苦恼那么久。 祁连道:“现在出现也不晚。” “那你和我妈好好约会,玩得开心点!” “谢谢你,小柠。” 林柠挂断电话。 祁连把手机还给元书湉。 元书湉上扬的唇角比ak47还难压。 幸好戴着口罩,祁连看不到她笑得没出息的样子。 和初恋前男友是上大学时认识的,他对她一直是小心翼翼的讨好,骨子里带着自卑。 林乾对她则是表里不一,所有恩爱都是装出来的,所有感情都在利用。 唯独祁连对她大大方方,大胆中带着点强势,不卑不亢。 这种平等相处的感觉让她很舒服。 或许他也在欺骗她,可是即使骗,她也不打算中断,无非骗她的钱。 钱是她最不缺的。 或者骗她背后的权,他帮她离了婚,她帮他解决自由问题,一报还一报。 与此同时。 林柠把电话又拨给了元峻。 她支持妈妈开启一段新恋情,但是不希望妈妈再次被骗。 手机接通。 林柠说:“哥,我妈突然找了个贴身保镖。那保镖好厉害,本来我爸和我爷爷死活不同意离婚,不知道那保镖用了什么手段,我爸和我爷爷突然都改口同意了。但是细心观察,能看出二人有些微不正常。我觉得那个保镖不简单,你派人帮忙查一下他的背景。他太会了,是好人还行,万一是坏人,我妈又要上当了。” 这个棘手的球,又被踢了回来。 元峻微微蹙了蹙眉,“他,亦正亦邪。你妈现在很叛逆,先静观其变吧。” “他其实不是保镖吧?有那种能力的人,不会甘心当保镖的。” “对。” 林柠大脑迅速转动,“亦正亦邪,突然凭空出现,能控制人的神魂,还特别自信,很有能力。我妈跟我一样,是颜控,而他的五官太平庸,不是我妈的菜。难道他的脸是假的?他会易容?” “对。” “他,该不会是,小夕的师父吧?” 元峻沉默不语。 从来没想到,龙虎队一次普普通通的抓捕任务,居然抓来了两段孽缘。 一是林夕和靳睿。 二是祁连和他的亲姑妈。 如果时光能倒回去,他会把祁连安排到别的地方住。 可是互相吸引的两个人,除非一辈子不碰面,一旦碰面,天雷地火恐怕也阻挡不住。 这样一想,元峻没那么自责了。 不知何时林柠已经默默挂断电话。 原以为妈妈这次遇良人,终生有托,没想到遇到的却是江洋大盗。 再婚是不可能了。 但是谈谈恋爱还是可以的。 回到林氏集团,母亲的办公室。 林老爷子和顾傲霆已经被打发走,只剩秦陆一人。 秦陆扫她一眼道:“小鼠狼,岳母终于把婚离了,你该开心才对,怎么脸拉得这么长?” 林柠樱红的小嘴微微瘪了瘪,十分委屈,“那个保镖,你早就认出来了是吧?” “对。” 她沮丧地走到他面前,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声音微微发涩,“我妈怎么那么可怜?初恋是个只会要钱的废物,前夫是个只会借势的老黄鼠狼,新欢又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月老给她牵红线,牵得跟闹着玩似的,就不能给她正正经经地牵个好姻缘吗?” 秦陆抚摸着她娇小的后背,“月老可以牵线,她也可以拒绝。她和你爸的婚姻,是为了报你外公的恩,迫不得已而为之。和现在这位,却是她自己的选择。虽然不认同,但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吧。” 第1869章 进度飞快 车子无声地驶进位于城郊的温泉山庄。 外面的世界繁华喧嚣,这里却幽静隐秘,鸟语花香。 下了车,二人皆戴好口罩。 元书湉从包中取出墨镜戴上。 她和林乾离婚的事,还未对外宣布,如果被人偷拍她和陌生男人来泡温泉,新闻一经发布,会对林氏集团股市造成动荡。 可以任性,但是大局也要顾。 来到前台办理时,祁连掏出身份证,递给前台小姐。 元书湉扫了眼,名字不是祁连,是林一。 一看就是假名字,证亦是假证。 她暗暗称奇。 短短时间,他居然连假身份证都办出来了,效率奇高。 元书湉也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前台小姐。 开了两间温泉汤屋,元书湉从包中取出银行卡,交给前台小姐,让她刷卡。 祁连伸手拦了一下。 他将自己的卡递过去,道:“刷我的卡。” 前台小姐接过他的卡,开始刷卡。 刷卡的时候,元书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毕竟是待罪之身,万一卡被停了,会很尴尬。 没想到卡刷得很顺利。 办完入住手续,二人朝电梯厅走去。 元书湉忍不住好奇,问道:“短短时间,你是怎么做到的?新的身份证,能用的银行卡。” 祁连淡定一笑,“术业有专攻,做生意我不如你。” 他傲而不狂。 元书湉对他又加一分好感。 林乾除了出身好,会做生意,样样不如他。 来到温泉汤屋。 二人选的是最隐秘的两间,两间相邻。 元书湉拿房卡打开自己那间。 祁连站在她身旁,不动。 元书湉回眸看他一眼,他恰好也低眸看她。 他没戴墨镜,眼神比平时稍微热,是男人看喜欢的女人,会有的眼神。 元书湉急忙收回视线。 可以任性,但是进展得太快了,她会觉得自己放荡。 婚内去找初恋前男友,报复林乾的成分居多。 他自诩是废物,不能人道,所以她和他从未真正意义地发生过关系。 元书湉推开门,走进去一步,对祁连说:“你去那间汤屋吧。” “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从裤兜中掏出她送他的手机,拨通她的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 元书湉看着他的手机,觉得有点愧疚。 这是送初恋前男友,没送出去的。 回头得给他买部新手机,给不了他结果,就在细节上对他好一点。 元书湉点点头,将房门一点点地关上。 祁连顶着人皮面具的脸,慢慢消失。 门关严,元书湉将后背靠到门上。 暗道,幸好他的脸易容了,如果是他本人的脸,她会舍不得关门。 脑子里浮现出他的本来面貌,白皙的脸,五官清俊,长眉星目,细硬的鼻梁,削薄的唇,淡淡一笑,有种孤云闲鹤的飘逸气质。 有几分像《小李飞刀》中男主角年轻时的样子,但比他头发短,比他高几厘米。 什么一见钟情,都不过是见色起意。 他恰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又恰逢她得知自己被初恋前男友欺骗,心情跌到谷底。 元书湉走到衣柜前,脱掉身上的衣服,拿起售卖的泳衣,挑了一套,换上。 走到温泉池边,下去。 坐下后,她靠在池壁上,咕嘟冒出的温泉水渐渐温暖她的皮肤。 她穿的是一套黛紫色的连体泳衣。 衬得肌肤雪白温柔。 她拿起开瓶器,打开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举着水晶高脚杯,垂眸打量着水中的自己。 形象需要,她很注重身材管理,从不暴饮暴食,也没有中年发福,定期做面部和身体护理。 虽然不如二十岁时紧致细嫩,但是也不算太差。 终于离婚了! 终于自由了! 生活终于可以顺心了! 终于不用在那桩泥淖般的婚姻里挣扎了,终于不用再被林乾恶心了,也不用再做初恋前男友的提款机了,不用对他愧疚了! 秋风拂起窗帘,薄纱飘飘。 不知不觉,炙烤磨人的盛夏已过,云高气爽的秋天到了,舒心的日子终于来了! 元书湉将杯中红酒慢慢饮完,闭上眼睛。 温泉水的暖意烘着她,很快将她烘得昏昏欲睡。 后来她靠在温泉池上睡着了。 很久没睡过如此放松的觉了,以至于手机来短信来电话,都没吵醒她。 不知何时,门锁轻拧。 有人走进来。 接着那人走进汤屋。 他站在池边,垂眸静静打量着靠在池壁上睡着的元书湉。 热气氤氲,她白皙的身子被黛紫色的泳衣包裹着,细长光洁的腿美得像冬天的雪。 头发已经汗湿,一绺一绺地垂在她的额头。 黑色发丝间隐约可见细细的白发,细看,眼角会有细微的皱纹。 但她仍然是美的,美得像熟透了的柿子。 仿佛轻轻一掐,便会溢出满满的柿汁。 那皱纹便也变得风情起来。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直到她自然醒过来。 元书湉伸了个懒腰,察觉身后有人,心里一咯噔。 为了隐秘,没让服务人员进来。 她猛地回头。 见是祁连。 她讶异,同时又觉得安全。 她冲他风韵一笑,“门反锁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问完又觉得多余,他是江洋大盗“七手弥勒”,开这种锁,易如反掌。 她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发觉,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没了,换成了他自己的脸。 他身上穿的是温泉山庄提供的浴袍。 没有扣子,只用一根系带在腰间系起来,欲露不露的样子,有点惹火。 她耳后的皮肤微微热起来。 他眉清目俊的五官,身上散发出的特别气质,让人有点抵抗不了。 这隐秘的环境,她身上又是面料极少的泳衣,热气蒸腾,气氛太暧昧了。 她急忙把身子摆正,盯着自己的腿,明知故问道:“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祁连垂眸望着她细长脖颈的那颗血红的痣,说:“给你发信息,你没回,打你电话,没人接,敲门,没人应。以为你出事了,进来看看。” 元书湉垂在腿侧的手不着痕迹地蜷起来,“我这么大的人能出什么事?” “泡温泉睡觉,容易溺水。” “你在担心我?” “是。” 元书湉有些感动。 这些个男人,恐怕只有他是唯一一个真正担心她这个人的,其他人要么冲钱,要么冲资源。 她手掌撑着池壁,站起来。 可能睡太久了,腿坐麻了。 还没站稳,脚下一滑,朝前跌去。 猝不及防的意外,让她反应不及,吓得她瞪大眼睛,一脸惊恐。 就在以为自己铁定要摔个狗吃屎时,噗通一声,祁连跳进水里,拦腰抱住她。 她手臂本能地搂住他的腰。 她湿湿的身体滑腻腻的,整个贴到他身上。 惊慌过后,元书湉失措的心慢慢恢复正常。 四目相对。 二人的眼神比温泉水还烫。 咕嘟咕嘟。 那是温泉水涌出的声音,也是二人重新燃起的心潮澎湃的声音。 元书湉不敢直视祁连火热的眼睛。 她慢慢闭上眼睛,睫毛却在狂眨。 每根睫毛都像在煽动祁连的心,扑簌扑簌,撩得他心痒。 他很淡地勾一下唇,垂首,朝她的唇吻下去…… 第1870章 无法抵挡 唇瓣灼热。 元书湉脑子里只剩三个字:太快了。 太快了! 坐火箭也不过如此吧。 年轻时,都没这么疯狂过。 想象中的激吻却没来,祁连像故意吊着她似的,吻一下便撤。 他将唇挪开,站直身姿,抱着她走上岸。 接着将她放到汤屋靠墙的沙发前。 元书湉要去取浴巾擦身上的水珠,祁连已经转身取来了,把大浴巾搭到她身上,三下五除二,将她身上的水珠从上到下擦得干干将净,接着又帮她擦头发。 元书湉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男人不是江洋大盗吗?怎么这么会照顾人? 比她会得多。 元书湉伸手去接毛巾,“我自己来。” 祁连道:“没事,顺手的事。” 他将她的头发擦干,朝自己脸上擦了一把,接着用她用过的毛巾擦掉自己身上的水珠。 元书湉觉得这个动作好暧昧。 认识没两天,就约来一起泡温泉,更暧昧。 祁连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指了指自己的脸,“脸上的人皮面具需要足够的热气熏蒸,才能脱落,否则卸不掉。” 易容术这东西,超出元书湉的认知。 她信了。 祁连将她按在沙发上坐下。 他去取来醒好的红酒,给她倒了半杯,也给自己倒了半杯。 元书湉接过红酒杯,脑子却想着刚才那个吻,情不自禁抿了抿唇,有些意犹未尽。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渴了,但她对祁连不是饥不择食,相反,她很挑。 将红酒杯递到唇边,喝了半口。 她拎着红酒杯无意识地晃悠,挂挂壁的红酒呈现出瑰丽的光泽。 她白臂白腿地坐在那里,穿着黛紫色泳衣的身体婀娜有致,头微没吹干,湿湿的,散发着香气。 温泉水咕嘟,室内热气氤氲,那香气不断发酵。 此刻的她风情万种。 祁连喉咙滚动一下。 他将脸别到一边,捏着酒杯抿一口酒,脸没再转回来。 她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 二人都沉默不语,祁连首先出声打破安静,“出去走走?” 元书湉从心事中被拉回来,问道:“啊?” 祁连道:“出去走走,外边景色很好。” “你的脸可以吗?” “我戴口罩。” “好。” 祁连回房去换衣服。 元书湉也换好了衣服。 二人戴着口罩离开房间,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假期,游客并不多。 走走停停,来到山庄的荷园。 秋已凉,荷花开得盛大,娇嫩的荷瓣已见萧败。 元书湉觉得自己还不如那荷花,荷花至少盛放过。 而她,从未热烈地盛放过,就已经到了萧败之际。 半辈子就那么荒废了,人生最美好的岁月消耗在了两个渣男身上,俩孩子也疏忽了,除了拼下了一番事业,一无所成。 祁连伸手握起她的手。 元书湉更加用力地握他的手。 祁连望着面前的荷塘说:“以后不要再给任何男人送衣服送鞋。” 元书湉心说,好霸道的男人,但是她有点喜欢。 初恋前男友唯唯诺诺,林乾虚伪油腻,祁连霸道得清清爽爽。 她明知故问:“为什么?” 祁连道:“男女思维不同。你给男人发消息,问:‘你在吗’,大部分男人都会自动解读成你爱他。” 元书湉懂了。 她给送他衣服,他当成,她爱他了。 最开始是可怜他,有点点好感,离爱差得很远。 他拉着她的手,走到亭子下的木椅前坐下。 元书湉和他并排坐着。 秋凉如水。 祁连伸手将她头轻轻扳到自己肩上,让她靠着。 元书湉喜欢这个节奏,这个节奏有谈恋爱的感觉。 她不缺钱不缺势,唯独缺一段浪漫至死、至纯至爱的爱情。 人越缺什么,越渴望什么,越遗憾什么,越想要什么,久而久之,便成了执念,那是一种刻到骨头里的心心念念。 秋日暖阳斜斜地照进亭子里,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 元书湉觉得此刻岁月静好,时光如锦。 此生能遇到他,真好。 手机铃声突响,刺破静谧。 她垂眸看握在手中的手机,见来电显示是林乾。 真扫兴。 她刚要挂断,手机被祁连拿走。 林乾颓丧又愤怒的声音气急败坏地从手机里传出来,“书湉,那婚不是我本人要离的!我当时应该是被鬼附了身,不受控制!我找律师问过,人在头脑不清醒的情况下离婚,法律不会承认,离婚无效!” 祁连用元书湉的声音十分冷静地说:“可以调民政局的监控录像,你当时看着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异样。如果有异议,可以向法院提出申诉,我愿意奉陪到底。” 林乾噎得说不出话来。 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让离婚这事昭告天下,这让他很没面子,还会影响公司股值。 一个离婚,说不定股值能在股市蒸发上百亿。 一旦离婚公布,以后他再想借元家的势,恐怕不如从前那么容易。 元书湉则惊住。 祁连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能说女声,和她的声音一模一样,但是比她语气强硬。 见林乾久久不说话,祁连将手机摁断,还给元书湉。 元书湉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祁连淡淡扬唇,“我师父教我的,要乔装成各种各样的人,改变声线是基本功。” 元书湉惊奇而崇拜,“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不告诉你,一点点地展示,省得失去神秘感。” 元书湉觉得他好会,知道保持神秘感。 别说她了,大多数女人,恐怕都无法抵挡这魅力。 可惜是个江洋大盗。 但凡他身世稍微清白一点,她可以和他再婚,父亲和大哥也不会强烈反对。 早就预知的结果,给这段感情蒙上了悲剧色彩。 她越发珍惜和他的相处。 二人在亭下荷香中坐到午后。 祁连牵着她的手站起来,“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好。” 去了温泉山庄配备的酒楼,祁连找了个包间。 上好菜后,将服务生支出去。 二人除去口罩。 其中有一道甜点,用金箔包着。 祁连撕下那金箔,放在指间迅速捏起来。 元书湉好奇,问:“那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祁连很快将金箔捏成一个戒圈的模样,接着拉起她的左手,套到她的无名指上。 元书湉盯着左手无名指那金灿灿的戒圈,眼圈微微泛潮。 她已经过了轻易感动的年纪,可是这个玩笑似的举动,还是触动了她的心弦。 她抬眸凝视他。 正对上他的眸子。 祁连微微勾唇,“给你变个小魔术,把金箔撕下来,看看里面是什么?” 第1871章 元峻出手 元书湉一点点地撕下无名指上的金箔,发现金箔下竟然是一枚戒指。 精致的白金戒圈,漂亮的钻石。 钻石不大,一两克拉左右,但是火彩很好,在灯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元书湉惊得嘴唇微张,合不上。 她明明看到他捏的是金箔,这戒指是什么时候变进去的? 她眼睛一眨没眨,他是怎么瞒过她的? 这样神奇的人,超出她的认知。 祁连拿起公筷夹起一道时蔬塞进她嘴里,“钻石小了点。” 一大清早要易容,要赶去帮她离婚,走时带错了卡。 这张卡里钱不多,买不了太大的钻石。 “不小,不小,很漂亮。”元书湉垂下眼帘打量着那小小的钻石。 这是她所有珠宝中最普通的一件,也是最便宜的一件,但是她觉得是最漂亮,也最有意义的一件。 林乾送给她的大钻戒,一直锁在保险柜里,戴的次数屈指可数,看都不想看。 首饰这东西,跟送的人有关。 夹菜的时候,元书湉忍不住看自己左手上的戒指,心中暗暗欢喜,又觉得羞赧。 一把年纪了,居然被个刚认识没两天的男人,拿个小小的钻戒,哄得这么开心。 这事要是传出去,外人一定以为她缺男人缺疯了。 可她就是喜欢,自己开心即好。 她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剔掉骨头,递到祁连唇边。 祁连张嘴咬住,盯着她的脸慢慢咀嚼。 元书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祁连道:“魅力。” 元书湉笑,这男人话不多,但是每句话都能让人心生欢喜。 这种男人恐怕不缺女人喜欢,一直单身到四十多岁,也是奇迹。 吃完午餐。 二人戴上口罩,返回房间。 元书湉以为他会跟着来自己的房间,可他只是将她送进房,交待了几句,便转身折回去了。 女人是很奇怪的生物。 若他急吼吼地想将她吃干抹净,她会觉得太快,会觉得他只对她的身体感兴趣,会觉得少点情致。 可是他离开了,她又觉得怅然若失,意犹未尽。 她脱掉衣服,对着镜子涂抹厚厚的润肤乳液。 这个年纪是花要败之际,只有加倍保养,才能让衰老来得稍微慢点。 她望着镜子里的身体,仍然婀娜,但是比年轻时差一些。 最年轻最漂亮最美好的时候,没遇到祁连那样的男人,却在将暮之年,遇到他。 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祁连返回房间前,却没刷卡开锁,只是冲走廊暗处道:“出来吧。” 很快从蜿蜒的拱廊暗影里走出来一道人影。 脸上戴着黑色面罩,一身黑衣。 祁连扫他一眼,“回去告诉你主子,婚离了,他们不再是夫妻。若他再派人暗中跟踪,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 那人盯着祁连脸上的口罩问:“你到底是谁?” 祁连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我可以是你的主子,也可是你的祖宗。如果我愿意,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那人突然拔腿朝他跑过来,伸手就要摘他的口罩! 手指还未碰到他的口罩,手腕忽然一阵剧痛! 那疼痛太剧烈,犹如腕断! 他疼得单膝跪到地上,手腕上却没有血迹,也没看到他动手。 他面色蜡黄,额头滚汗,心中不由得胆寒。 他身手不差,特种兵退役,往常受林乾指使,经常暗中跟踪元书湉,元书湉的司机和保镖们从未察觉出。 这次跟得也很隐秘,却被发现了。 他捂着手腕,忍着剧痛,狼狈地逃了。 真交手,他打不过这人。 出门上了车,他忍疼拨给林乾,向他汇报:“林董,夫人出了民政局,被她新找的保镖抓着手上了一辆出租车。二人来到城郊一家温泉度假山庄,开了两间汤屋。后来那保镖去了她的房间,待了很长时间,再出来,他们手牵手去散步、赏荷,一起吃饭。吃完饭回来,夫人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钻戒。虽然她戴着口罩,但是能感觉出她很开心。猜得没错的话,她和那个保镖在谈恋爱,但是保镖的眉眼和发型,前后有所改变。我不确定前后是不是同一个人,我行踪已暴露,受了伤,要先去趟医院……” 林乾未听完,就摔了手机! 祖宗的! 从来没想到自己这么大的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一天会输给一个小小的保镖! 莫名其妙地被离了婚,还被戴了那么一顶大绿帽! 一直防着她那个初恋前男友,没想到突然飞出来个程咬金! 林乾咽不下这口气! 怎么都咽不下! 他从地毯上捡起手机,拨通元峻的号码说:“阿峻,你姑姑跟我离婚了。” 元峻道:“恭喜!” 林乾脸一黑,走到沙发前歪身瘫下。 他手搭到额头上,一脸颓丧地说:“我不想离,我仍爱你姑姑,很爱。可是我不知怎么回事,像被控制了似的,跟着书湉去了民政局,把离婚证办了。” 元峻道:“我爷爷已经知情,他派人去了个电话,没经过冷静期,就让你们办了离婚证。既然离婚了,就各自安好吧,别想着复婚了。” 林乾的心像结了冰,冷得冰凉。 这条路也堵死了。 可他仍是咽不下那口气。 他说:“阿峻啊,你姑姑和一个小小的保镖好上了,二人约去泡温泉了。我们才刚离婚,她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和别的男人手拉手,是不是太招摇……” 元峻斩断他的话,“我姑姑现在已是单身,有选择伴侣的自由。如果你介意,回头可以让她发个公告,告诉所有人,她已和你离婚。” “别别别,公告还是算了吧。” 元峻喉间一声极轻的冷笑,“你婚内出轨无数次,如今却倒打一耙,姿态未免太难看。我记得你比我姑姑大几岁,五十多岁的人了,可以退休了。” “轰隆”一声巨响! 林乾只觉得仿佛万丈高楼,一脚踏空! 整个人一时竟不知身处何处。 头软脚软,脑子直发蒙。 好一会儿,林乾才醒过神来,声音闷闷地问:“阿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峻字正腔圆道:“字面意思,退休。股份和股权保留,实际控股权交给林拓和林柠。” 林乾怔了会儿,突然暴怒,“林氏集团是我爷爷和我爸一手创立的公司,不是你们元家!我辛辛苦苦运营这么多年,退不退休,是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听你的安排?” 元峻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可以不听,我也可以让林拓和林柠分离出去,只要你别后悔就行。” “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清楚,无需我多言,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若你仍拒绝退休,我会采取行动。” 林乾当然明白,元峻的意思是让林拓和林柠成立新的林氏集团,把他控股的公司逐渐架空,变成空壳。 自古民不与官斗。 有时候大厦将倾,不过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太阴毒了! 这招太阴毒了! 林乾气到出离愤怒! 怒气发不出,窝在胸口,灼烧着他的心肺,他觉得自己的心啊肝啊肺仿佛都要着火了。 头发根根竖起,气得他怒发冲冠。 沉默片刻。 元峻又拨通了祁连的手机号,问:“七手弥勒,温泉泡得开心吗?” 祁连极淡一笑,“你的人没向你汇报吗?” 元峻安静半秒,“想做我姑父,恐怕没那么容易。” “没想。” “可以恋爱,但别伤害我姑姑。等我姑姑新鲜劲过了,我派人送你出国,保你余生平安。” 祁连极轻地扬唇,“如果你姑姑舍得,我会走。如果她舍不得,没人能让我走。” 第1872章 帮你通堵 元峻抬手按了按额角。 头疼。 姑姑中年叛逆已让他受不了,祁连又来组团叛逆,双倍暴击。 往常祁连多听话的一个人。 为了林夕能有个好未来,他乖乖待在龙虎队,不跑不逃,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成熟稳重,忍辱负重。 如今简直就像个反骨仔。 元峻深呼吸,压下不满的情绪说:“可以,如果你和我姑姑真心相爱,谈得差不多了,就结婚吧。如果可以,让我姑姑再给你生个孩子,生俩也可以,一儿一女,凑个‘好’字。儿子叫祁爱,女儿叫祁情,纪念你们伟大的爱情。” 祁连知道他在赌气。 一向稳如泰山的人,说出这般赌气的话,显然对他意见挺大。 祁连道:“我和阿湉都是年过四十的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会妥善处理好。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会给你。” 元峻默了几分钟,“希望你别食言。” “不会。” “隐藏好自己。” “知道。小夕怎么样了?” 元峻回:“再过几天即可出院,学校靳睿给她申请了京都大学体育系。她很争气,在医院也不忘看书学习。靳睿的爸妈和爷爷已经认可她,唯独靳睿的奶奶仍然不同意。” “回头我去会会那老太太。” 元峻提醒:“可以采取手段,但别过激,毕竟是靳睿的亲奶奶。” “知道。让你的人撤了吧,跟踪我的人太多,分不清是敌是友,容易误伤。” “好。” 俯身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祁连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撑于额角,眉心微蹙。 他本该躲在那套偏远别墅静观其变,可是却带着元书湉来温泉山庄约起了会。 中年男女,寂寞久了,遇到看对眼的,想切磋一下也无可厚非,可在汤池里二人皆湿衣,那么好的机会,他却没碰她。 不是对她没兴趣,也不是顾忌她是元家人,是他不想太草率。 祁连换了身衣服,戴好口罩,敲响元书湉的房门。 元书湉来开门,脸上贴着温泉山庄提供的面膜。 白白的,像戴了个面具。 祁连淡淡一笑,“没午睡?” “那会儿坐在温泉池里睡饱了。” 祁连走进去,男主人的样子,径直朝沙发前走去。 元书湉关上门,跟在他后面。 祁连摘掉口罩,在沙发上坐下,拍拍自己的腿,“头放上来。” 元书湉听话地在长沙发上躺下,将头搁到他的腿上。 她觉得奇怪,这男人明明比她小好几岁,还是个待罪之身,可她却很听他的话,往常除了父亲和哥哥们,没人敢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对她说话的。 祁连的手在她的发丝间轻轻揉按。 元书湉觉得被按到的地方麻麻酥酥,有种灵魂脱壳的感觉,十分舒爽。 他的手又伸到她颈后,捏她的脖颈,她的肩胛骨。 竟比去美容院找专业按摩师按得还舒服。 元书湉觉得他的手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像一只神手,所到之处,任督二脉仿佛都被打通了,陈年顽疾好像减轻,四肢百骸通体舒泰。 她情不自禁抓起他的手,握在掌心细细打量。 那只手手掌薄而有力,手指很长,肤色偏白的缘故,手背上的青色筋脉很明显。 十分有性张力的一只手。 祁连捏着她的手指轻轻把玩,“你身体堵得厉害,没看中医?” “看过,中药喝过不少,针灸也做过。医生说跟心情有关,心情不好,吃再多的药也是治标不治本。” “以后帮你通堵。” 元书湉觉得他这话好像一语双关。 心头不由得微微发烫。 他忽然握着她的双肩,往上一拽,将她整个人环抱在怀里。 他修长的脖颈贴着她的头发,说:“你阴阳久未调和。” 元书湉觉得羞耻。 两次怀孕都是被林乾强迫的,后来她死也不许他再碰她;初恋前男友在她面前假装不能人道,不敢碰她。 她漫长的半生,那种事少得可怜,阴阳能调和才怪。 她一直是美的,却不知自己美给谁看。 祁连的手在她后背穴位上揉按,可能是身上淤堵得厉害,有的地方很疼,疼得她忍不住叫出声,但是疼完,身体变得轻盈,舒畅。 她将脸上面膜撕下来,拿洗脸巾擦干净。 祁连将她翻过来,让她趴在沙发上。 他的手在她腿上按。 腿上堵得也厉害。 祁连道:“受了很多委屈。” 元书湉喉咙嗯一声。 是的。 委屈憋在心里,堵在身上,变成了结节和增生。 脸上的粉底卸干净后,细细看会有淡淡的斑,用美容手段祛完,过一段时间又会长出来,那是郁滞伤肝导致的斑。 她扭头,冲他微微一笑,“都过去了,谢谢你,否则我还要继续受委屈。” 她晃了晃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虽然知道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但还是很开心,谢谢你哄我开心。” 祁连盯着她细长白皙的手,“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且身上罪案累累,你不怕我,已是对我极大的尊重。” 元书湉盯着他清俊的脸,“你一身本事,可以做的事很多,为什么要去做那种事?” “从小师父教,他恨贪官。” 元书湉一个翻身坐起来,“你的意思是,你们偷的都是贪官?” “差不多,除了墨鹤那单。” 元书湉仿佛找到开启天堂之门的钥匙。 她伸长手臂从茶几上摸到手机,拨通元峻的号码,“阿峻,祁连偷的都是贪官。我记得很久前有则新闻,有个人考公,被人举报爷爷曾坐过牢。结果一查,爷爷坐牢原因是‘通共’,这是立功,是功臣,他后来被破格录取了。” 元峻就知道,姑姑这个恋爱脑会来这一套。 四十九岁的人了,喜欢一个人仍然会降智。 祁连接近姑姑,不排除有喜欢的原因,也不排除在利用她。 元峻回:“但是偷的是谁,祁连不肯招,龙虎队拿他没办法。您用‘美人计’,去撬开他的嘴,这项伟大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姑姑您了。” 元书湉哭笑不得,“臭小子,连姑姑的玩笑也开。” “是你们俩合伙给我开了个大玩笑。”元峻平静地说:“我现在在爷爷这边,有人向爷爷告状了。” 元书湉心里咯噔一下! 第1873章 逆天而行 告状的除了林乾,就是林乾的人。 元书湉知道他卑鄙,没想到他竟如此卑鄙。 婚都离了,财产也分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料到他还要暗中动手脚,卑鄙的人一辈子都改不了卑鄙。 元书湉对元峻说:“你把手机给老爷子,我跟他说。” “您还是回来一趟吧,这种事见面说比较好。” 元书湉抬起眼帘看了眼祁连,“我明天一早去,老爷子在气头上,我去了会吵起来。” “爷爷的脾气,还能让您等到明天?” “我考虑一下吧。” 元书湉挂断电话。 祁连握住她的肩头,“我陪你一起去。” 元书湉摇摇头,“不,你不要去。我爸有枪,他六亲不认,狠起来连自己亲儿孙都敢下手。” “我不是普通人。” “他也不是普通人。” “我知道,可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却让你一个人独自去面对,这不是男人。” 元书湉目光定定地望着他,心中触动颇深。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有担当的真男人。 遥想当年,她和初恋前男友相恋,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后,前男友吓得都不敢接她父亲的电话,更别说跟她去见父亲了。 “换衣服,现在出门吧。”祁连拿起发带,帮她把散发的头发整理好,扎起来。 动作熟练得超出元书湉的意外。 她不由得好奇,“你以前留过长发?” “没有,小夕小时候头发都是我给梳。” 元书湉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梳头发这种事,她这个当妈的都没对女儿做过,林柠的头发都是奶妈和保姆给梳。 她觉得这个男人虽是盗,却盗亦有情。 别人都觉得他阴险可怕,她却觉得他温柔细心,柔情似水,除了“七手弥勒”的身份,几乎全是优点,胜过林乾那种道貌岸然冠冕堂皇的衣冠禽兽。 祁连帮她扎完,又将她的头发绾起,接着扯得松散一点。 他喜欢她长发松松绾起的样子,有一种慵懒的高贵感。 元书湉摸了摸发髻。 他盘得竟比她自己盘得还好。 元书湉起身去卧室换上衣服,出来,收拾了东西,拿起包。 二人走到门口。 祁连刚要去拉门。 元书湉忽然一把抱住他。 祁连也伸手将她环在怀里,问:“怎么了?” 元书湉仰头望着他,接着她踮起脚尖,嘴唇凑到他的唇上亲了亲。 她说:“要不我们……” 祁连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她担心此去拗不过父亲,担心父亲有可能伤害他,会将他关起来,让他再次失去自由。 她想把自己给他,作为补偿。 祁连伸出食指按住她的唇,“我要的是爱,不是补偿,先解决问题。” 他不趁人之危。 他将手挪开,低头吻她。 深吻。 元书湉已经很多年没深吻过了。 陌生却异样的触感,刺激,撩人心弦。 元书湉不知自己竟然还可以这样敏感,一个吻便能让她有枯木逢春、铁树开花的感觉。 如果年轻的时候,遇到的不是初恋,是他,他或许不会成为大盗,而她也不用被那两个男人耽误那么多年。 人生有时候就像个笑话。 老天爷仿佛特别喜欢捉弄人。 二人去前台退了房。 坐上车,朝元老的住处开过去。 等到的时候,已是黄昏。 一进屋,元书湉便感觉气氛压抑。 明明是清爽宜人的秋天,室内却寒气森森。 没开灯,窗帘拉着,元峻已经走了,屋内没有旁人,只有威严的老父亲正襟危坐在暮色里。 一张老脸比昏黄的暮色还要阴沉。 元书湉用力握住祁连的手。 长久以来的血脉压制,她对父亲有一种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敬畏和惧怕。 元老一言不发,抓起桌上的湿茶巾攥成一团,就朝元书湉扔过去! 元书湉不敢躲,只能闭上眼睛。 祁连手一伸将湿茶巾轻松抓住,对元老说:“元老,是我的错,要打请打我,要骂骂我,跟书湉没关系。” 元老看都不看他,只对元书湉威严道:“你想离婚,可以;你想交男朋友,也可以;你想再婚,我也不反对。但是,你给我找个正正经经的人,认认真真地谈。你错了半辈子,为什么还要一错再错?” 元书湉握紧祁连的手说:“他比我遇到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好,我和他是认认真真地在谈。” “你知道他什么身份吗?” “知道。” “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吗?” “知道。” 元老忽然一声厉喝,“知道你还和他在一起?你荒不荒唐?” 他虽然年迈,但是久经沙场,久居上位,余威和中气仍在。 那一声厉喝震得元书湉浑身一颤。 努力平复好情绪,她挺直腰杆说:“是很荒唐,但是我遵从您的意思和林乾联姻将近三十年,生了两个孩子,替您还完了恩情,事业也有所建树。我已经四十九岁,一身隐疾,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我只想找个喜欢的人,过完余生。我的前半生,是被您干涉的一生,后半生,不想让您再掺和我的私人生活。” “我不想干涉你的余生!”元老抬手一指窗口,“外面有那么多正人君子,你不去找,偏要逆天而行!” 祁连下颔微抬,不卑不亢道:“元老,敢问什么是天?什么是正人君子?林乾是您口中的正人君子吗?可他是怎么对书湉的,您应该有所耳闻。” 元老冷哼一声,目光移向祁连,“别以为搭上我的女儿,我就会对你网开一面!” 祁连微微一笑,“元老此言差矣。现在不是您对我网开一面,是您需要我的帮助,你们元家需要我的帮助。” 元老眼神冷峻,“大胆狂徒,休得口出狂言!” 祁连薄唇微张,“您的次子为什么要反?您小儿媳为什么要杀人?元赫和元峻接二连三遭遇暗杀,杀手一直逍遥法外。您就不好奇,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被戳到最痛处,元老面色陡然一变! 他猛地站起来! 拐杖都没拄,疾步走到祁连面前! 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家之事如此清楚?” 第1874章 匪夷所思 元书湉极少见父亲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显然是真被她和祁连气到了。 别说父亲了,连她都大为吃惊,祁连为什么对元家私事了如之掌? 她不由得朝祁连投去讶异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他靠近她,对她那么好,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一个救林夕,把她抚养成人,为了她宁愿自己关在龙虎队的人,是有人性的,有人性就不是太坏的人。 她不想相信他在利用她,欺骗她。 祁连面色镇定如常。 他朝元书湉极轻地点一下头。 接着他握着元老的手从自己领子上挪开,语气淡定地说:“元老,您别生气。我既然登门,自然是站到您这一边。我敢登门,也有把握,您不会把我怎么样。” 元老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 他一甩袖子,“不管你站到哪边,你和书湉都不合适。有困难,我可以帮你解决,但是,不要打她的主意,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祁连身姿笔挺道:“我的困难是小,你们元家的困难是大。大不了我一走了之,但是你们元家家大业大,人多根基厚,走不了,也没法走。” 元老少年便开始戎马人生,呼风唤雨多年,位高权重。 平时所有人对他都极其尊重,唯他马首是瞻。 唯有祁连一副凌驾在元家之上的态度,也不把法律放在眼里。 元老心里甚为不越。 他侧过身,负手而立,语气冷沉道:“别卖关子,到底什么事?你说。” 祁连微微扬唇,“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说。” 元老蹙眉,“你要等什么时机?” 祁连伸手揽住元书湉的肩头,“本来打算让元峻引见,见到你的面便说,如今我改主意了。” 答案不言而喻。 他要元书湉。 这世上敢威胁元老的,极少极少,仅有的几个要么战死,要么是他手下败将。 元老从未想到,区区一个盗贼,居然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威胁自己。 元老深吸气,压下雷霆怒火,故作平静地说:“元家的事,元家人自己会解决,你走吧。你和书湉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不合适。” 祁连仍是淡淡地笑,“是怕这事传出去,让您脸上无光吗?在您心里,脸面比您的亲生女儿更重要,对吗?” 元老觉得这人是故意来戳他肺管子的。 才见面没几分钟,就开始挑拨离间了。 元老懒得再理他。 他扭头看向元书湉,声音威严,“我和他,你二选一。要他,没我,要我,没他!” 元书湉如芒刺背。 她只是想要一段简简单单的小爱情,仅此而已。 没想到初尝爱情的甜头,便要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 斟酌许久,她开口,“爸,我这个岁数,不会再结婚,但也不想人生留遗憾。我要您,也要祁连,这是您欠我的。如果您觉得能谈,我们就好好谈。如果不能,那就没得谈了。” 元老气得说不出话来。 万万没想到,懂事听话了半辈子的女儿,忽然生出逆鳞,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气得胸口鼓胀。 元书湉见他脸色难看,知道再谈下去,只会越来越僵。 她牵起祁连的手,“我们走吧,等我爸冷静下来再谈。” 祁连微微颔首。 走了几步,她松开祁连的手,落后两步,同他拉开距离,同时抬起手隔空护着他的后脑勺。 她怕父亲开枪射杀祁连。 这样她可以用手挡住子弹,用自己的身体救他一命。 连她自己都觉得此举匪夷所思。 认识才几天的男人,她居然愿意舍命护他,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祁连察觉她的异样。 他停下脚步,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护着她。 他低声说:“我是男人,哪能让女人保护我?心意领了。” 元书湉心底一片潮湿。 初恋前男友要她的庇护,前夫也要她的庇护,唯独祁连,庇护她。 她生命里缺的,他都有。 祁连护着元书湉,朝门口走去,耳朵却竖起,浑身所有神经全部调集起来,恨不得脑后生出一百八十双眼睛。 但凡元老稍有动静,他便迅速做出防备。 好在直到他们出了门,也没听到枪声。 门关上的瞬间,元书湉悬在嗓子眼的心稍稍往下落了落。 她掌心已全是汗,后背也汗津津的。 猛喘一口气,她抓起祁连的手,就朝大门口飞跑,一改平时的优雅松弛。 祁连道:“不必跑。” 元书湉脚步不停,气喘吁吁地说:“不,要跑的!你不了解我爸,他年轻的时候杀敌无数,心比磐石还硬!我们家的人,但凡犯错,都会被处以重罚,不管亲疏!” 祁连微微一笑,“他真想开枪,刚才在房间里就开了。如今到了庭院,他再开枪,会暴露,落人把柄。这么冲动的事,不是他那种身份会做的事。” 元书湉仍不敢放松。 她拉着祁连一口气跑出大门。 坐进车里,她冲司机道:“快开车!” 司机迅速发动车子。 祁连目光微沉,望着额头汗津津的元书湉。 原以为她是元老之女,天之骄女,高高在上,没想到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吓成这样。 原来不是所有父女,都如他和祁梦。 他一直以为自己硬手硬脚,只能当个好师父,却当不了好父亲。 可是跟元老一比,他简直不要太好。 祁连抬手将元书湉揽进怀里,声音比平时温柔了两分,“别怕。我抛出了饵,你爸不会轻易动我,我们还可以太平一阵子。” 元书湉偎在他怀里,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祁连抽了几张纸巾,帮她一点点地揩着额头的汗,又拉起她的手,将她掌心的汗也擦干净。 他低头吻吻她削薄的上眼皮,轻声说:“你忘了我有多厉害了?能打败我的人不多,别担心。” 元书湉仍不说话,心有余悸,顾虑重重。 一路沉默。 气氛太过沉闷。 许是想打破这沉闷气氛,祁连少有地开起了玩笑,“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 元书湉机械地问:“什么样子?” “不像个雷厉风行的女高管,倒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孩子,很惹人疼。” 元书湉心一软,眼圈情不自禁发涩。 第1875章 舍身取义 一句“很惹人疼”,让元书湉瞬间破防。 母亲死得早,父亲日理万机,忙得成天不着家。 从小被父亲灌输要坚强要独立,可是她不想要坚强,她想要的是疼爱,普通人家父母对孩子的疼爱。 看外表,她出身显赫,风光无限,孰不知心里各种隐疾。 但因为是元老的女儿,虎父不能有犬女,所以她必须优秀,不能轻易向人示弱,如今到了这把岁数,更不好到处诉说,自己想要人疼。 车子朝海边那套偏远别墅开去。 这次元书湉没让司机把车子停在门口。 她让司机把车开进去,停到地下停车场。 下了车。 二人静静走在偌大的停车场里。 走到电梯时,元书湉回眸看了看,见四下无人。 她压低声音对祁连说:“你易容出国吧,小夕我会帮你照顾好。” 祁连极轻地勾一下唇角,“我没你想象得那么怕死。” “可是我想让你活。” 祁连不答。 他抬手将她搂在怀里,手指轻轻揩一下她的鼻尖,软声说:“我的小姑娘,今天被吓坏了。” 元书湉一张脸臊得火辣辣的。 四十九岁的女人,年过半百,居然被他称为小姑娘。 不知他怎么喊得出口? 经常有年过半百的女明星在电视剧中扮演青春年少的小姑娘,被列为“丫头教”,被大家群嘲。 元书湉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被迫入了“丫头教”。 好尴尬。 元书湉清了下嗓子说:“我没跟你开玩笑。” 祁连道:“我也是认真的,我不走,留下来陪你一阵子,帮你们元家解决问题,帮我师父报仇。事成之后,再说。” 元书湉明白了。 他接纳她,向她示好,有喜欢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想替他师父报仇。 那个仇估计很深,且仇家势力不小,所以祁连要借助元家。 仿佛陷进一轮巨大的漩涡。 元书湉不由得重新打量祁连,觉得他比她想象得复杂得多。 祁连松开她,神色平静道:“对,我承认,对你有利用,但是喜欢更多。我这种身份的人,离经叛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必要强装。” 元书湉暗道,看,他多磊落。 明明在利用她,可她却不生气。 可能是被初恋和前夫利用惯了。 同是利用,初恋和前夫让她觉得卑鄙,这位却坦坦荡荡,直言不讳。 二人乘电梯上了楼。 元书湉拿起遥控器,将窗帘关严,叮嘱他:“少在窗前待,尽量去防空洞。防空洞的密码你改一下,除了我和阿峻,任何人来,都不要开门。以后你的饭菜,我亲自来送。” 祁连被她紧张的模样逗笑了。 不管怎么样,她是善良的。 善良漂亮,风情万种,能干又仗义的女人,却接连被辜负。 祁连生出种想好好珍惜她的情愫。 他走到她面前,一手搂上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 手按住她腰后的位置。 元书湉觉得唇已不是自己的,腰也不是自己的,被他手按住的那块位置仿佛着了火。 她的心也着了火。 她已经很多年没接过吻了。 心早已旱成了一块龟裂的地,祁连的吻像甘霖,浇在那旱地上,落土时,发出哧啦的声音。 这次祁连吻了她两三分钟,才松开她。 元书湉呼吸微急,眼神湿软,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许多,身子也变得轻盈。 她微微抿了抿唇,暗道,爱情真好,胜过医美。 再昂贵的护肤品也抵不过男人的滋润。 祁连手覆到她的唇上轻轻揉了揉说:“回去吧,厨师是你的人,也会成为我的人,他不会也不敢害我,放心。” 想到他的本事,元书湉思索一瞬,“好,你早点睡。” “你也是,梦里梦到我。” 元书湉心间泛起一丝羞赧。 这情意绵绵的情话啊,真动听。 图的就是一个情绪价值。 离开祁连,元书湉坐进车里。 车子静默地驶在海边大道上。 她打开车窗,秋风习习,卷起她耳边垂落的发丝。 她抬手摸了摸脑后的盘发,这头发是祁连帮她盘的。 古有张敞为妻画眉,今有祁连为她盘发,尽是无限柔情。 她低眸去看无名指上的戒指。 戒指也是祁连送给她的。 小小的钻石在路灯透进来的微光中,散着熠熠的光芒,甚得她的欢心。 爱情这东西不分时间,不分空间,她和林乾将近三十年的婚姻,育有一子一女,却无爱情。 和祁连短短几天,却有难分难舍的冲动。 去了一套不常住的别墅。 径直上楼,进了卧室,元书湉打开抽屉,取出一个不经常用的手机。 开机,拨通元峻的号码。 她开口道:“祁连说他要为师父报仇,帮元家解决问题。他偷的多是贪官,我猜测,他师父应该是被某个贪官所害,那人可能势力极大,隐藏极深。他一人无法扳倒,所以想借我们家的势力。” 元峻默默听完,安静了几秒钟说:“姑姑这一招‘美人计’用得好,用得妙。感谢姑姑舍身取义,您就是巾帼英雄。” 元书湉觉得好笑。 这个打小一本正经的侄子,居然被她气出了幽默细胞。 元书湉道:“如果他能扳倒那个隐藏势力,替我们家解决忧患,算不算将功赎罪?” “算,但他是成年人了,和林夕情况不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元书湉沉默好一会儿说:“没事,我等他出狱。” 元峻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他一向理智,实在难以理解姑姑这种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爱情。 换了是他,一开始不对,就不会继续。 一个根红苗正,一个江洋大盗,两人相爱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过了几分钟,元峻才出声:“你们才认识几天?他就那么好吗?” “对。遇到他,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有没有可能,他是投其所好?” “没必要,他不搭上我,你也会帮他。” 都说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元峻觉得,比装睡的人更难叫醒的是,陷入热恋的女人。 陷入热恋的迟暮女人。 老房子着火,灭不了。 根本灭不了! 元峻只好说:“您好好享受爱情吧,记得保护好自己。” 元书湉刚要回答。 忽然察觉不远处窗帘微微飘动,仿佛人影幢幢。 她顿生警惕,厉声喝道:“谁?谁在那里?” 第1876章 形影不离 没人应。 保镖们在楼下。 元书湉不敢贸然上前察看。 她双眼死死盯着窗帘,握着手机,轻手轻脚地往后退,退到门口,匆忙转身朝门外跑。 手机那端的元峻问:“姑,什么情况?” 元书湉顾不上回答,冲楼下的保镖们喊:“主卧有人!快!去抓人!” 保镖们听令,迅速分成三队,一队往楼上冲,一队往外跑,一队留下来保护元书湉。 元书湉等不及坐电梯,顺着楼梯往下跑。 高跟鞋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口气跑到客厅,靠在沙发上,她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有人暗中跟踪她,或者有人潜进这间卧室偷东西。 她刚才说的话,不知有没有被对方听到? 元峻并未挂断电话。 元书湉急忙冲手机说:“阿峻,我刚才说的话,可能被人偷听了。我给你打电话时,窗帘后面好像躲着人。” 元峻问:“你人安全吗?那人有没有伤害你?” “没有,我下楼了。” “多半是林乾的人。他不愿离婚,更不想分割财产,留在公司势必会给你使绊子。我劝他退休,他不同意。你们去温泉山庄时,他就派人暗中跟踪过你们,被祁连打跑了。” 元书湉没想到这个渣前夫,离婚了,还阴魂不散。 元峻道:“你今晚来我们家住,林乾不会善罢甘休,恐怕会继续纠缠你。” 元书湉不想去他家,怕大哥元伯君突然回家。 大哥和父亲观念一致。 刚被父亲教训完,她不想再听大哥教训。 思索片刻,元书湉说:“我去找小柠吧。” “也好,让‘七手弥勒’送你去。” 元书湉觉得这个绰号十分刺耳,纠正道:“他有名字,是你的长辈,叫他祁叔叔吧。” “我记得谁曾经让他喊过谁姨。” 元书湉之前是曾经让祁连喊过自己姨。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一向稳如泰山,一本正经的侄子也开始叛逆了。 话都不好好说了。 叛逆吧,都叛逆。 元家家教沉闷又严格,不叛逆一把,会压抑死。 元书湉冲身边的保镖说:“此地不安全,你们护送我去小柠和阿陆家。” “好的,夫人。” “以后叫我元副董,不再有夫人这一称呼。” “好的,元副董。” 元书湉拿起包,在保镖们的护送下朝停车场走去。 来到车前,司机拉开车门。 元书湉刚要抬腿上车。 忽听“噗”的一声巨响! 一道人影仿佛破布袋一般,扔到她面前! 事发太突然,她心脏一窒,漏跳半拍。 她抬手按住吓得鼓胀的心口。 保镖们急忙将她围住。 细看,才发现那人被绑了手脚,满脸痛苦状。 一道高挑的人影从不远处徐徐走来。 那男人脸上戴着口罩,身上穿黑色苎麻材质的长衣长裤,哪怕蒙着脸,仍能看出眉目出众。 只一双眉眼,元书湉便认出他是祁连。 她拨开保镖朝他跑过去。 心中惊喜,又担心他,乱跑万一被人认出身份怎么办? 她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祁连道:“女人走夜路不安全,男人护送,天经地义。” 这安全感,是别人给不来的。 元书湉想去握他的手,奈何保镖和司机都在,形象还是要顾及。 她盯着趴在地上的人,问:“这人是你抓的?” “是。” “他是谁的人?” “你前夫的人。” 元书湉真的烦透了林乾,狗皮膏药一样,离婚了都甩不掉。 祁连道:“上车吧,我送你。” “好。” 元书湉走到车前,上车坐好。 经过地上那人时,祁连警告他:“回去告诉你主子,再派人暗中跟踪书湉,下次我去会会他。” 那人怕再吃皮肉之苦,急忙答应着。 祁连俯身上车。 车子朝秦家开去。 元书湉情不自禁靠到他身上,是一种心理依赖,头一次这么依赖一个男人。 从前都是男人依赖她。 来到秦家。 元书湉说:“谢谢你。” 祁连盯住她的眼睛,“没生我的气?” “为什么生你的气?” 司机见二人有话要说,急忙对元书湉说:“三小姐,车上没纸巾了,我去附近商场采购一些。” 元书湉回:“去吧。” 司机拉开车门,匆忙下车。 车门关上,祁连摘掉口罩,将元书湉拉进自己怀里,手指轻轻摩挲她后脖颈那颗红痣,问:“不气我利用你?” 元书湉脸被迫埋在他肩上,鼻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清爽的沐浴露香气和硬硬的男人味。 沐浴露是温泉山庄定制的沐浴露,以前去泡温泉时,会用。 从前觉得那香气普通,如今却觉得醉人。 她声音发软,闷闷地说:“气。” 其实没有太生气。 跟初恋前男友和前夫相比,他这点利用,不值一提。 祁连道:“气就打我一下解解气。” 他松开她,抓起她的右手,按在自己胸膛上,“打吧。” 元书湉低嗔:“你明知道我不舍得打。” 祁连微微挑眉,“不舍得?” “嗯!”半是赌气半是撒娇。 祁连笑。 成熟女人原来也可以很可爱。 本就风韵犹存,一撒娇,别有一番风情。 他低头亲亲她的唇,“下车吧,我等你进了屋,再走。” “回头介绍你和小柠认识。” “无所谓,不必为难。” 元书湉沉默了。 许久,她才出声,“等利用元家,替你师父报完仇,你就离开对吗?” 祁连盯住她的眼睛,“不然呢?我娶你?你愿意吗?” 元书湉被上段婚姻磨掉了所有热情,没想过再婚的事。 也没想过会和祁连长久。 可是想到日后要分别,元书湉心里不免悲戚。 她安静几秒,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推开车门。 踩着地板往前静静地走。 认识的富婆很多和丈夫是形婚,她们私底下找小白脸找男模找情人,玩得特别潇洒,能很好地把性和情完全分开。 她却做不到。 和性相比,她更注重情。 祁连坐在车里,隔着车窗望着她袅娜的身影。 风吹起她的裙角,露出洁白优美的小腿。 他想伸手去握住那截小腿。 终是忍住了。 等元书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秦家大门后,他拨通一个号码,问道:“爱是什么?” 第1877章 你娶我妈 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林夕,突然接到这个电话,十分诧异。 一向笃定从容的师父,居然大半夜打电话问自己,爱是什么? 这不是见鬼了吗? 她将手机从自己耳朵上拿开,看了下号码,陌生的号码。 她一时有些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师父? 她问:“哪位?” “我,师父,你伤势好些了吗?” “好多了。”林夕抬起眼帘,看看坐在桌边正帮她批改作业的靳睿,说:“爱就是你不受控制,死也想和他在一起。爱就是你突然性情大变,一改从前的模样,变得像换了个人,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脑子会情不自禁想起他,一分开就想他,恨不得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才认识几天,能爱上一个人吗?” “能。有的人看一眼就能爱上,有的人看一辈子,也爱不上。跟时间没关系。” 祁连淡淡笑了笑。 一向木讷的小徒弟谈起恋爱来,神采飞扬。 他放心了。 “好好休息,靳睿若辜负你,来找师父。” “他应该不会辜负我。”林夕问:“师父,您现在自由了?” “算不上完全自由,但是没在龙虎队待了,元峻把我带了出来。” 林夕暗暗松了口气,父亲这些天神出鬼没,多半是在忙着救祁连。 他出来了,父亲也省得冒险了。 林夕说:“师父,您还年轻,遇到中意的姑娘,就谈恋爱吧。谈恋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比练功让人开心多了。” “好。” 挂断电话,祁连朝车窗外看过去,看到秦家有间卧室开了灯。 应该是给元书湉准备的房间。 很快,他看到元书湉在拉窗帘。 她曼妙的身形隔着遥远的距离,仍能冲他散发魅力。 他虽未结婚,但是以前不是没接触过女人。 他在江湖中久负“盛”名,慕名而来的女人如过江之鲫。 其中不乏年轻漂亮的女人,可那些女人要么匪气,要么缺少内涵,要么风骚,要么轻浮,要么野,元书湉和她们截然不同。 她高贵,美丽,文雅有内涵,风情却不风骚。 他拨通她的手机,“我走了。” 元书湉轻声回:“路上注意安全,司机是我的人,放心。” “好。”嘴上应着,祁连却没挂电话。 元书湉说:“你挂电话吧。” 祁连道:“你先挂。” 元书湉低喃,“你先挂。” “你先。”祁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如此幼稚。 挂个电话的事,要和对方磨叽半天。 安静了几分钟,元书湉说:“挂了,你早点回去,少出门,不安全。” “你也是,出门多带保镖。你前夫再找你麻烦,及时联系我。” “好。”元书湉轻轻挂断电话,却仍握着手机。 仿佛握的不是手机,是祁连的手。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短短几天,和初恋决裂,和前夫离婚,然后发了痴一般的爱上一个江洋大盗。 多么离经叛道,多么荒唐。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难怪父亲会雷霆大怒。 “叩叩。” 有人敲门。 元书湉收回思绪,定了定神,看向门口道:“请进。” 进来的是林柠。 林柠穿着淡粉色的睡衣,娇娇俏俏的,比没结婚时还要漂亮。 元书湉感慨,果然好男人滋养女人。 林柠走到她面前,揽着她的肩膀撒娇,“妈,阿陆说大门外停着一辆车,车里坐的是祁叔叔,是吗?” 元书湉没想到秦陆眼神这么好。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竟然也瞒不过他。 元书湉道:“是他。” “你们在谈恋爱?” 元书湉犹豫了一下,回:“是。” “别怕,我能接受。” “我们不会结婚,平时也会很低调,放心。” 林柠抓起她的左手,指腹摩挲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很漂亮,祁叔叔送的?” “是。” “如果真喜欢,喜欢到非他不可,可以结婚的。祁叔叔在龙虎队一直没招,只是待罪之身,不是戴罪之身。他又擅长易容,换张脸换个身份,轻而易举。‘七手弥勒’身份本就隐秘,除了江湖人,知道的很少很少。” “以后再说吧,林乾派人数次跟踪我,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 林柠骂道:“那个糟老头子,除了利用你就是恶心你,简直就像个跗骨之蛆,甩都甩不掉!” 元书湉抬手摸摸她的头。 和林乾的婚姻,唯一的好处是生了一双儿女。 可她年轻时却没好好爱她。 洗漱过后,元书湉躺到床上。 林柠钻进她的被窝,撒娇说:“我今晚要和妈妈一起睡。” 她把脑袋偎到元书湉怀里,“妈妈好香。” 元书湉抚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你不去你们房间睡,陪我睡,阿陆会不会有意见?” “阿陆是我男人,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陪。妈妈以后如果嫁给了祁叔叔,我就没法陪了,祁叔叔会吃醋的。” 黑暗里,元书湉泪光晶莹。 这还是她那个娇蛮自负,一身逆鳞的小女儿吗? 不知何时,她居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了。 原以为她会十分抗拒她和祁连谈恋爱,甚至会像父亲那样大发雷霆,或者大吵大闹。 果然,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她忍不住同林柠交心,“我和祁连不会结婚。他接近我,是为了给他师父报仇,报完仇,他会离开。” 林柠一听,怒火蹭地窜到了头顶,“原以为他跟我爹不同,没想到也在利用你!渣男!我收回刚才的话!” 元书湉轻声说:“他提前坦白了,比一直欺骗要好。” 她委曲求全惯了,不觉得太生气。 反倒觉得祁连坦荡。 可是林柠的小暴脾气受不了。 她眼里揉不下沙子,秦陆除外。 等母亲睡着了,林柠偷偷拿了她的手机,走出去。 去了楼上露台,拨打最近通话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手机里传来祁连的声音,“阿湉。” 林柠二话不说开骂,“湉个屁,渣男!” 祁连一怔,“你是小柠吧?” 林柠清脆的声音劈头盖脸,“我不是小拧巴,我是小锅巴!原以为你是个好男人,是我瞎了眼!你和我那花心渣爹,我妈那个软饭渣初恋没什么两样!一个借着婚姻的名义骗我妈的资源,一个打着爱情的名义骗我妈的钱!全都是骗子!大骗子!渣男!大渣男!” 祁连静静听完,平静地问:“我要怎么做?才不是渣男?” “你睡我妈没?” 祁连没想到林柠什么话都敢说。 如此烫嘴的词,她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祁连刚要回答。 林柠抢先说:“不回答就是默认了!你们男人精明得很,如果没得手,你怎么可能帮我妈离婚?睡了我妈,又不娶她,盖世渣男!可恨!可恶!气死我了!你这个死渣男!” 元书湉那么娴雅的性格,女儿脾气居然如此火爆。 祁连包容地笑了笑,“小姑娘,我要怎么做,才不可恨?” 林柠噼里啪啦道:“当然是对我妈负责!娶我妈!” 第1878章 斯文败类 祁连被林柠逗笑了。 这小孩挺有意思。 他和元书湉认识总共没几天。 有情可以,有意可以,谈情说爱也可以,可是上升到谈婚论嫁,未免太过草率。 何况他这种身份,娶元书湉,简直是痴心妄想。 祁连道:“小柠,我和书湉都已年过四十,不惑之年遇到了,彼此有意,开始一段感情。等情了了,意散了,就分开。你还年轻,可能理解不了我们这个年龄的心境。婚姻对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不是必需品,人生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他说得都对。 可是林柠还是不舒服。 她心疼母亲,遇到的三个男人,经历的三段感情,没有一个能善终的。 林柠骂道:“渣男!既然给不了我妈结果,就不要来招惹她!” 祁连无声一笑。 想到林夕。 林夕和林柠是亲表姐妹,性格却截然不同。 这丫头脾气像小钢炮,不点都炸。 林夕则十分听他的话。 祁连半开玩笑道:“小姑娘,你别用激将法,这招对我很管用。小心哪天我把你妈偷走,带着她远走高飞,让你们找不到。” 林柠赌气,“是男人就带着我妈远走高飞!” “这么相信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的爱徒小夕在我的地盘上,量你不敢怎么着我妈。” 祁连暗道,小丫头片子,心眼挺多。 他唇角微微勾起,“姑娘,你太年轻了,小孩子才喜欢事事要结果,大人不会。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顺其自然吧。” “渣叔叔!就知道狡辩!” 林柠忿忿不平,掐断电话。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可她却毫无睡意。 返回卧室,躺到母亲身边。 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 借着隐约的月色,林柠看到母亲睡得很沉,唇角却是上扬的,明显是在笑。 一定是做了很美的梦吧,才会梦中带笑。 记忆里母亲总喜欢饮酒,喜欢举着漂亮的高脚杯幽幽地叹气,是个美丽又令人惋惜的女人,即使笑,也带着丝丝惆怅,笑意从不达眼底。 可是和祁连认识短短几天,她像变了个人,容光焕发,做梦都在笑。 她往母亲身边挪了挪,抱住她。 可怜的女人,在无爱的婚姻里挣扎了半辈子,终于遇到心仪的男人,开启的却是一段不会善终的感情。 现在笑得有多美,以后就会哭得有多惨吧。 次日,夜晚。 月明星稀。 祁连一身黑色麻质衣裤,坐上元峻给他留的车。 他要趁着夜色回自己家一趟,那里保存了很多至关重要的资料。 这些年,他每次接任务赚钱的同时,都会暗中保留一些资料,以备不时之需,即他所谓的后路。 车子无声地行驶在马路上。 身后车水马龙。 没拿望远镜查看,但是祁连清楚,身后有龙虎队的人在跟着他,还有林乾的人,也可能还有另一拨势力的人。 龙虎队等人跟踪他,在意料之中。 可是林乾的人,他接连警告了两次,仍死性不改,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车子拐至另一路口,车辆渐渐稀少。 祁连突然踩了刹车,靠路边停车。 他拿起手机,拨通林乾的号码道:“派人跟着我,到底想要什么?” 林乾默了一秒说:“要我老婆。” 祁连极轻冷笑,“以前不知珍惜,离婚了,又搞这一套,恶不恶心?年过半百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 “我们见一面。” 祁连眉头微挑一下,“胆子这么大?” “见一面吧,我在海边这家咖啡厅,名字叫星期八,离你住的地方不远。你现在开车过来,十几分钟。” 很烦被他的人跟踪。 原本打算利用龙虎队的人对付另一拨势力,林乾的人从中掺合,影响他的节奏。 祁连在前面路口掉头,输入导航,定位星期八。 十分钟后,来到咖啡馆。 可能林乾包场了,偌大咖啡馆除了一名店员,没有旁人。 祁连走到他对面坐下。 短短几天,林乾变化很大。 比上次见时萎靡了不少,胡子拉碴,仿佛老了七八岁。 祁连要了杯咖啡。 林乾指指他脸上的口罩,“没有外人,能摘掉口罩吗?其实你的身份我猜得差不多了,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输给了什么样的人?” 祁连抬手摘掉口罩。 林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死死盯着他的脸说:“果然,年轻,英俊,比书湉那位初恋前男友强太多。难怪她这么决绝地跟我离婚。” 祁连手指轻叩一下桌面,神色淡然道:“我和书湉认识没几天。她决绝地要跟你离婚,跟我关系不大,是因为对你太失望。一把年纪了,遇事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推卸责任。” 林乾端起咖啡抿一口,放下咖啡杯,试探地说:“你什么都好,唯独身份特殊,和书湉不会有结果。等你腻了,离开了,我会把书湉追回来,和她复婚。我们有两个孩子,有共同的公司,永远是一家人。我不介意你和书湉发生过什么,只有一个要求,别让书湉怀孕。她四十九岁高龄,怀孕很遭罪……” 话未说完,祁连端起手边的咖啡杯。 手一扬,全泼到了林乾脸上! 糊了他一头一脸! 咖啡加了糖和奶,不算烫,但是糊得脸难受。 林乾急忙拿抽纸擦。 祁连目光冷冷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擦着咖啡渍。 如果林乾骂他,赶他走,他还能高看他一分,觉得他有点男人样,可他如此恶心,分明没把元书湉当人看,只是当成个敛财的工具。 他可惜的不是和元书湉离婚,而是心疼分割出去的财产。 原以为贪官污吏和黑暗势力已够恶心,没想到林乾这种斯文败类,恶心出了新高度。 祁连站起来,朝他挥了挥袖子。 袖子里有藏特殊药粉,能让人短暂失忆。 等他离开,林乾会忘掉他的模样。 他戴上口罩,走到前台,从包中抽出几张钞票,递给那名店员,说:“不用找了。” 店员接过钞票,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 等他脑子恢复活络时,祁连已经不见踪影。 从他进店到出店的监控也已被删除干净。 只有手中捏着的几张百元钞和脸被打肿的林乾,证明此人曾经来过。 第1879章 不为人知 已经上车的祁连,重新发动车子。 他越开越快。 车窗开着,路边的海风呼啸而入,将他身上的黑色麻料衬衫吹得鼓胀。 脑子里浮现出元书湉曼妙的身形,风韵犹存的脸,美丽而郁郁寡欢的眼睛。 他和林乾只是两面之交,已被他恶心得受不了。 很难想象,元书湉这漫长的二十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离婚并不能让她彻底摆脱掉林乾,唯有娶了她。 可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自由都是奢侈品,娶她简直难如登天,元老那关也过不了,还会影响元伯君和元峻等人的仕途。 祁连自嘲地笑了笑。 笑自己自大。 元书湉的父亲和大哥权势滔天,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和她才认识几天,居然如此操心。 他关上手机,猛踩油门,提高车速。 车子在路上七拐八拐,拐到无人处,他下了车。 登上一辆出租车。 中途又换了数辆出租车,终于甩掉了龙虎队和另一拨势力的人。 漫长的车程后,祁连来到另一座城市。 他先去一处地方取了东西, 接着到了一家精神病院,下车。 虽然他戴着口罩,但是墨镜摘下,前台的人认出了他,低声对他说:“你好久没来了,阿姐一直念叨你。” 祁连递给她一张银行卡,“卡里有我姐未来六十年的医疗费,我付双倍,通货膨胀也算上了,密码写在卡后。我以后可能会来得更少,请帮忙关照一下她。” 他又递给她一张卡,手指在卡上轻轻点了点。 那意思,这是给她的辛苦费。 前台盯着卡沉默了几秒,再抬起头,眼睛微微泛红,“你是不是出事了?” “差不多。” 前台喉咙有些哽,“你是个好人,一定会逢凶化吉。” “谢谢。” 前台拿起卡刷卡,给祁连的姐姐续上医疗费,接着将两张卡都还给祁连,“这是我的工作,我会多关照阿姐,请放心。” 祁连接过两张卡,“我去看看我姐。” 晚上一般不让探望病人,但是前台跟祁连熟,她喜欢他,愿意为他网开一面,哪怕要被训也愿意。 前台说:“稍等,我带你去。” 二人朝电梯走去。 进电梯时,那张卡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了前台的口袋。 七手弥勒的手速无人能比。 来到阿姐的病房前。 前台打开门锁。 阿姐被关在里面。 她穿着精神病院特有的宽大病号服,双目呆滞,眼白泛黄,头发干枯,脸上皱纹横生,密得像蜘蛛纹。 她也四十九岁,和元书湉同样的年纪。 元书湉风韵犹存,高贵优雅,阿姐却白发苍苍,老得像迟暮的老妪。 祁连垂了眼睫,慢慢走到她面前,在床边坐下,低声喊道:“姐。” 他连喊了三遍,阿姐才缓缓转过头,眼神呆呆地盯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祁连不摘口罩,低声说:“姐,我以后可能会来得少了,你多保重。” 阿姐仍不说话,薄而皱的嘴唇闭得紧紧的。 祁连道:“费用我预交了六十年,你不用担心,好好在这里养病。” 阿姐仍旧没反应。 祁连静静地坐了许久许久,才站起来。 他朝门口走去,刚要拉开门。 身后传来呆板沙哑的声音,“弟,弟,弟,弟……” 祁连猛地回头。 阿姐仍然面容呆滞,眼神发直,只嘴唇在轻轻蠕动,好像那声“弟”是无意识喊出来的。 祁连关上门。 前台将门上锁。 二人朝电梯走去。 祁连戴上墨镜。 前台说:“长期稳定的治疗,对阿姐是有效果的,她现在不怎么打人了。听同事说,她刚入院的时候,发作起来,五六个男医生都按不住她。” 祁连道:“是,辛苦你们了。” “这是我们的工作。” 进电梯前,祁连回眸看了眼病房方向。 曾经的阿姐美得像一朵水莲花。 十几岁便出落得亭亭玉立,可是对普通人家来说,美是一种灾难,太漂亮反而害了她。 祁连的手不由得暗暗握紧,墨镜后面的眼神也渐渐阴寒。 离开精神病院。 祁连又换了无数辆出租车。 原本想回家取资料,但是他放弃了,一是时机不到,二是出来的时间太久了。 离开这座城,回到京都,去停车的地方取了车。 祁连发动车子。 又开了大半个小时,祁连才打开手机。 手机一开,数个未接来电,还有好几条信息。 他扫一眼,全是元书湉打来的。 他阴冷坚硬的心不由得微微软了软。 戴上耳机,将电话拨过去,他语气温柔地问:“阿湉,找我有事?” 元书湉声音焦急,“保安说你的车开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我打你手机一直打不通,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元书湉接连说了三遍,同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心一直悬着,生怕他被父亲一气之下,派人灭了口。 明知他身手不差,仍是担心。 祁连极轻地扬一下唇角,“担心我?” “是。” “想我了?” 元书湉脸颊微微一热,违心地说:“没有。” 祁连无声一笑,低嗔:“口是心非,不想我,干嘛给我打电话?” “想,想了,可以了吗?” “我也想你了,阿湉。” 说完祁连自我嘲弄地笑了笑。 这种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他居然说得津津有味。 放在从前,打死他,都不会干这种没意义的事,现在却觉得顶有意思。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特容易满足。 祁连问:“你现在在哪?” “要出差,我回来收拾行李。” “去哪出差?” “奇城。” 祁连心微微一沉。 他刚从奇城回来。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去奇城做什么?” “签合同。有个项目我手下副总跟进的,副总家里临时有急事要请假,需要我出面去签,明天一早签,今晚得动身。” “我陪你一起去。” 元书湉婉拒道:“不用,我多带几个保镖,还有助理和工作人员同行。你不宜在外面经常露面。” “就这么说定了,你在你和林乾的家?” “对。” “我现在开车过去。”不由分说,祁连挂断电话。 元书湉盯着手机,暗道,这个霸盗,真霸道啊。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她这样复杂的女人,恐怕只有这么霸道的霸盗,才能降伏。 等元书湉收拾好行李,和保镖一起上车时,祁连也已经开车赶到了。 祁连口罩遮面,下车,扫一眼元书湉身后的豪宅道:“出差回来,找人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以后不要再回这里。” 元书湉绽唇一笑,“好。” 暗道,好霸道的霸盗。 二人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朝奇城开去。 本来元书湉打算坐飞机,机票都买好了,但是祁连临时要去,改乘车于他更安全。 却不知,于祁连来说,这样公然去奇城,对他就是风险。 放在从前,祁连绝对不会做如此冒险之事。 可是他不想这个萍水相逢的苦命女人有危险。 一路他沉默不语。 元书湉偏头看他,“有心事?” “没。” “你这半天去哪了?保安说你离开了四五个小时。” 祁连抬手覆到她的手上,“有些事情不知道,对你有好处。” 元书湉心口莫名有点堵。 她兀自一笑说:“没事,你这个年龄有前妻有前女友都正常,你去见她们也正常。” “我没结婚,之前跟你说过。” “那就是去看前女友了?能理解。” 祁连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过来,捧着她的脸低声嗔道:“元姑娘,你这是在吃醋吗?” 第1880章 滚烫的心 这动作太过暧昧。 元书湉臊得慌。 司机还在前面开车呢,是跟着她二十几年的“老”职员了。 她在他面前一直是颇有威严的女上司,哪曾当着他的面,在车里和男人这样过? 她想升起隔音挡板,又觉得一升,搞得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祁连仿佛对豪车很熟悉,手摸到按钮,轻轻一按,挡板缓缓升起,将驾驶位和后座隔开。 他低头咬了咬她的唇,“是不是吃醋了?嗯?” 他高高的鼻梁若有似无地抵着她的鼻尖。 声音伴随热气呼到她的脸上。 他口气很清新,不像林乾,一开口,满嘴的烟味、酒味和油嘴滑舌的渣男味。 元书湉心如鹿撞。 上一次心如鹿撞还是读大学时,和初恋。 她没想到这颗历经沧桑的老心,居然还能撞得起来。 她有点自嘲又有点羞赧地笑了笑,“这把年纪了,怎么可能像小姑娘一样争风吃醋?惹人笑话。” 祁连抓起她的手,手指轻撩她的掌心,“你可以吃醋,我喜欢你吃醋。” 元书湉唇角上扬,“是有点,以后不要偷偷摸摸去见别的女人了。” 祁连想说,没见别的女人,见的是阿姐。 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太多的悲苦,不想惹她同情,男人的自尊不允许。 他将拉进自己怀里,手指轻轻摩挲她的后背,低声说:“没见别的女人,去办了点事。” 他不肯多说,元书湉也不多问。 尊重他的隐私。 车子安静地行驶。 他就这样抱了她一路。 有冲动,但更多的是相互依偎。 一个苦命女人,一个命运多舛的男人,两个人加起来刚好一百岁,此刻心贴到一起,互相慰藉。 数小时后,抵达奇城。 二人住进酒店时,已是凌晨两三点钟。 元书湉简单冲了个澡,上床躺下。 头刚挨着枕头,元峻打来电话问:“姑,你们到了吗?” 元书湉神色微微一顿,“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祁连呢?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他是你祁叔叔,在隔壁房间。公司副总出了点状况,我临时赶来奇城,签个合同。” 元峻像是松了口气,叮嘱道:“注意安全,签完合同马上回来,别在奇城待太久。” “好,你是派人跟踪祁连,还是派人跟踪我?” “祁连是戴罪之身,虽然还没定罪,但他不是自由人。把他带出来,一是为了保护他,二是换种方式破案,自然要有人暗中跟着他。他中间甩掉龙虎队的人,消失了好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他去做了什么,十分可疑。你小心点,不要太相信任何人。” 元书湉道:“我觉得祁连不是坏人,他对我有利用,但不会伤害我。” “法律讲证据,不讲你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阿峻,我觉得你对祁连好像有很大的成见。” “不敢,只是希望姑姑别再被人骗。” 元书湉无奈一笑,“是你爷爷让你这么做的?” “差不多。他那天冲你发脾气,其实是担心你,只是表达方式让人接受不了。别说他不理解,我这么年轻也难以理解,很难接受。” 别说父亲和元峻了,连元书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人不能活得太压抑,否则容易做出匪夷所思的事。 极易被另一种极端的人生吸引。 挂电话后,元峻简单复盘了一下,得出结论,以后得对秦悦宁加倍的好,童年或婚姻中缺爱的女人,别人稍微给点甜头,就容易迷失方向。 元书湉定好闹钟,关上灯,只留一盏暗暗的夜灯。 手机叮咚进来一条信息。 是祁连发来的。 元书湉点开。 祁连道:晚安,我的姑娘。 元书湉忽生俏皮之心,手指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晚安,我的霸盗。 祁连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霸盗”二字,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居然不嫌弃他的身份,还取了这么诙谐的昵称。 他喜欢这个称呼。 他回信息:只属于你的霸盗,睡吧,有事打我电话。 元书湉:好。 应着好,她却毫无睡意。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脸上情不自禁漾起笑。 中年人恋爱,原来和年轻时恋爱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激动,不睡觉也能精神百倍。 难怪都说,治愈失恋和离婚,最快的方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恋情。 那些对前任痴迷,久久无法从上一段感情走出来的,多半是因为没遇到更好的人。 她现在已经记不清“难过”是什么滋味了。 实在没有睡意,她想去包里找安眠药吃一颗,否则会影响明天的状态。 手机忽然响了。 元书湉迅速接通。 祁连道:“不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元书湉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的霸盗,你说呢?” 元书湉无声地笑,“我认床,换床会有点难以入睡。” “开门。” 元书湉一怔,心忽然咚咚地跳起来。 都是成年人了,这个时间,他来她的房间,要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她心里有隐隐的期待,可是又怕祁连觉得她随便。 内心挣扎了一下,她掀开被子下床,往下拉了拉睡裙下摆,又把领口往上拽了拽,这才朝门口走去。 她拉开门。 祁连站在门外,好在身上穿的不是酒店的睡袍,但是头发是湿的。 他刚洗过澡,身上有很好闻很清爽的香气,脸上仍然戴着口罩。 祁连道:“我帮你睡。” 这四个字,很耐人寻味。 元书湉心里仿佛起了一把火。 脑子里天人交战,要洒脱,还是要稍稍矜持一下? 不等她回应,祁连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挪开,走进来,把门关上。 他摘掉口罩,扔到旁边的壁柜上,接着反手将她按到墙上,铺天盖地吻下来。 元书湉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体会到壁咚。 一颗心被他吻得滚烫。 整个人有眩晕的感觉。 她想,去他的,这把年纪了,还装什么矜持? 能快乐一天是一天。 祁连唇突然从她的唇上挪开。 他俯身,打横将她抱起来,就朝床上走去。 元书湉嘴唇都在颤抖。 太快了! 太刺激! 可是她压抑了半辈子的人生,正需要这样的刺激,需要偶尔的放纵。 走到床前,祁连将她平稳地放到床上,微微俯身,漆黑的眸子望着她,低沉声音道:“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第1881章 吊她胃口 元书湉闭上眼睛,睫毛不停地扑簌。 有紧张,有激动,有隐约的期待,还有无限的幻想,和放纵。 再开口,她嗓音有点湿哑,说:“准,准备好了。” 笑死,她居然结巴了。 她也想问问他,你准备好了吗? 刚才放行李箱时,没注意到这房间有没有备套。 她想提醒他,去取一个,如果房间没有,打电话给客户服务要一个,又觉得这种话烫嘴,说不出来。 她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女人,婚内和初恋一直藕断丝连,但是从未做过如此亲密的事。 祁连的手探到她腰后。 元书湉觉得被他摸到的那一块皮肤瞬间划过一阵电流,心尖也跟着微微一颤。 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祁连握着她的腰,将她翻了过来。 元书湉以为他要…… 谁知祁连却俯身在床边坐下,接着在她后背上按了起来。 这…… 跟她想象得太不一样。 元书湉哭笑不得。 这男人太坏了! 故意吊她胃口,用模棱两可的话惹她误会,害她白紧张一场,结果却是来给她按摩的。 他不轻不重地按着她的后背,又去按她细长的脖颈。 这次按没上次疼。 元书湉只觉得一身疲惫仿佛尽数消失,浑身变得轻盈起来。 她想,这种男人,如果能厮守终身该有多好? 比她年轻,比她有力,能保护她,有她喜欢的霸道,还知暖着热。 她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 祁连听到了她的叹息。 他盯着她黛紫色真丝睡衣下诱人的曲线,喉结滚动一下,故意说:“你好像很失望。” 元书湉嗔道:“失望的应该是你吧?” “我为什么失望?” “你自己知道。” 他忽然握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 太过突然,元书湉情不自禁叫了一声。 祁连抱着她,将她放到自己腿上坐着。 他垂眸盯着她的脸。 熏黄的灯光给她的脸镀了一层柔光,弱化了眼角的小细纹,黑发间伶仃的白丝也消失不见,她看起来比白天还要美。 祁连抱紧她,下颔抵着她的额头,“你很想?” 元书湉想打他。 这个坏男人。 半夜跑她房间里对她又亲又揉又抱,将她撩得心旌荡漾,最后来一句,你很想? 元书湉反问:“你不想吗?” “你说呢?” 元书湉伸手拧了拧他的嘴,“你喜欢我什么?” “都喜欢。” 男人在床上的话不能全信。 元书湉不会对他有太多的期望,以后自然也不会失望。 她笑着抱怨道:“完了,本来就睡不着,你一进来,我更睡不着了,明天要顶着黑眼圈去签合同了。” 祁连松开她,“真想睡觉?” 元书湉暗道,你故意吊人胃口,不睡觉,难道陪你聊到天亮? 她点点头,“我不是年轻小姑娘,一夜不睡,第二天脸容易垮。” 祁连沉默了片刻,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睡吧,睡吧,睡吧……” 等他说到第五声时,元书湉只觉得眼珠转不动了,脑子渐渐有点晕。 跟平时服安眠药,药效上来的感觉差不多。 眼皮越来越沉。 身子也越来越软。 头一耷拉,她睡着了。 祁连将她平放到床上,拉开被子给她盖好。 她身上的黛紫色睡衣是自带的,真丝的面料很显身材,丝滑无痕,和她的皮肤一样。 她睡着了,仍然是个风韵美人。 素颜的她,没有妆后精致,但是比妆后清丽,柔软,苍白的脸色惹人心疼。 他将她的领口往上拉了拉,把她的手臂也放进被子里。 他盯着她的脸庞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接着弯腰在她额头轻轻吻了吻。 他转身,戴好口罩,走了出去。 刚关上门,没走几步,接到元峻的电话。 祁连接通。 元峻道:“十四分钟。你再不出来,龙虎队的人就要去敲门了。” 这在祁连的意料之中。 他极轻地勾勾唇角,“半夜不睡,你累不累?” “累。我和悦宁为你们师徒俩操碎了心,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俩的,这辈子你们师徒组团来讨债。” “我会帮你解决后顾之忧,省得你以后被暗杀。” “你嘴挺严。”元峻问:“那人到底是谁?” 祁连微微一笑,“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告诉你,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会被关回龙虎队。” 元峻也笑,“狡猾如你。” “都是千年狐狸,不必玩聊斋。” “睡吧,我也要睡了。” 祁连挂断电话,返回房间。 天亮后。 他穿好衣服出来,看到元书湉早已一身黑色定制职业装,淡妆,神采奕奕地等在门口。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她,暗道,不愧是女强人,睡得再晚第二天也能精神抖擞地去工作。 她有多张面孔。 时而颓废惹人心疼,时而风情万种撩人心弦,时而是精明干练的女强人,让人肃然起敬。 哪一面都吸引着他。 一起用过早餐。 二人上车,带着随行工作人员,准时赶往合作公司。 元书湉带着下属们在会议室里谈判、签合同。 祁连则戴着口罩和墨镜,同保镖立在外面,等她。 墨镜后面的眼睛,鹰隼一般锐利地环视着周围环境。 明知有龙虎队的人潜在附近,可他仍不肯放松,为自己,也为元书湉。 他得活着,好好活着,给姐姐报仇,给师父报仇,给死去的父母报仇,给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们报仇,防止新的受害者继续被迫害。 一个小时左右,元书湉和合作方老板签完合同,走出来。 各自的助理们拿着合同,跟在他们身后。 对方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五十多岁男人。 他激动地握着元书湉的手不肯松,笑容满面,热情地邀请她:“元副董,我派人备了午宴,中午一起用过餐,你再走吧。” 什么董事长副董事长老总的,他见得多了,不稀罕。 可是这位不同。 这位是元老的亲女儿,元伯君的亲妹妹。 放在封建王朝那就是皇亲国戚,尊贵无比。 这双手回去都不用洗了,可以吹半辈子。 元书湉道:“谢谢吴总盛情邀请,饭就不吃了。我公司还要事,着急赶回去,改天再约吧。” 那老板好不容易见一回元书湉,哪里肯放她走,色眯眯地盯着她的脸说:“元副董,我夫人也去,你一定要赏光。我夫人跟你差不多年纪,再怎么保养,仍是黄脸婆一个。你是怎么保养的?仍然年轻漂亮,优雅有气质。吃饭的时候,你一定多向她传授一些秘诀。” 元书湉被他油腻腻的汗手握得难受,微微皱了皱眉说:“我真的有事。” 那胖老板还要说什么。 祁连突然抬手朝他挥了挥袖子。 胖老板只觉得眼前忽然一糊,意识不受控制,想说什么,嘴像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被人点了穴,一双肥手耷拉下来。 元书湉急忙抽回手。 细白的手都被他握红了。 在京都跟她打交道的人,都很有素质,没人敢这样对她。 祁连递给她一张湿巾,“擦擦。” 元书湉接过来,仔细揩拭自己的双手。 很好奇,他袖子里装的是什么?是怎么做到让人一动不动的? 真是个神奇的人。 二人带着属下下楼,上车。 车子朝原路返回。 和来时不同,祁连出奇得沉默。 他没同元书湉做任何亲昵举动,一直保持微微偏头的姿势,盯着车窗外出神。 驶过几个路口。 他忽然微微眯眸,吩咐司机:“加速!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红旗!” 第1882章 十分离谱 前面那辆黑色红旗h5,车牌号是奇城本地的,很牛的号,前面全是零。 司机嘴里应道:“好的,先生。” 他一踩油门朝前追去。 那车车牌号太扎眼,附近的车都离得远远的,生怕剐蹭到那车。 只前后有几辆他们的车暗中相护。 元书湉忍不住问祁连:“是认识的人吗?” 祁连淡声道:“眼熟。” 见他不想多说,元书湉不便多问。 直觉他背后有很多秘密,但她不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人,也不喜窥探别人的隐私。 她伸出手放到祁连的手上,轻轻握住。 她低声对他说:“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说,别不好意思。” 祁连极轻地点一下头,面色一改平时的斯文,眼神冷肃。 车子很快追上那辆车。 祁连透过车窗,朝那车看过去。 那车后面车窗开了三分之一。 后座坐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西装,领带解开,方正的脸形,双耳贴脑,悬胆鼻,高颧骨,额头中央有略微突起的伏犀骨,身上带着官气。 他微阖双目,似在闭目养神。 相似的眉眼,和他恨之入骨的那个男人渐渐重叠。 祁连垂落腿侧的手缓缓攥起。 元书湉知道了。 祁连和这男人有仇。 他帮了她,她也想帮他。 看车牌号和男人的气质,此人是仕途中人,且在奇城本地很有势利,不能来明的。 元书湉吩咐司机:“关窗。” “好的,三小姐。” 司机按动按钮,将车子所有车窗关上。 元书湉握住祁连攥紧的拳头,轻声对他说:“这次不用你出手,我找人收拾他。” 祁连眼神微动。 没料到元书湉如此聪慧,他只字未言,她却什么都明白。 果然,她走到现在的位置,不单纯靠父亲,有一定的实力。 祁连薄唇微启,“不必。” 他不想麻烦她。 元书湉升起隔音挡板,侧身望着他的侧脸,问:“我是你什么人?” “阿湉。” 元书湉心里有细微不悦,语气不由得韧了一分,“你好好说。” 祁连侧眸看她一眼,道:“恋人。” 这个回答元书湉比较满意。 虽然不在意结果,但是他抱了她亲了她对她柔情蜜意,给个名号是最基本的。 元书湉道:“既然是恋人,就有互相帮助的义务。你去找他算账,用你的方式肯定是违法的。而我可以通过合法的手段帮你,有合法的路径可走,为什么偏要绕弯道?” 祁连沉默数分钟才开口:“谢谢。” 元书湉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 那一捏,有嗔怪,怪他太见外,还有亲昵,是恋人之间才有的亲昵。 很细微的一个动作,却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祁连抬手将她揽进怀中。 他低头轻嗅她的发香。 他喜欢这样的美人,有天资,有风韵,有内才,还有一颗赤诚的心。 接近她,是对的。 元书湉靠在他怀里,拿起手机拨通元峻的号码,报了那辆红旗h5的车牌号,说:“阿峻,你派人暗中查查这车现在是谁的专车?如果有问题,找人通知纪检的人来奇城,好好查。” 元峻静默半秒问:“这次又是你的阿连提供的线索?” 元书湉被这个侄子搞得啼笑皆非,“别没大没小,叫他祁叔叔。” “我马上托人去查。” “辛苦。” 元峻道:“年底我会调回京都。祁连背后牵扯的应该是一桩长达数年的连环大案,京都这边官多手杂,牵绊太多,我调回来,方便调查。” “可以,这是你爸的意思?” “我向爷爷争取的。” 想到上次和父亲闹得不欢而散,元书湉沉默不语。 元峻提醒她:“你们快些回来,直觉外面不太平。京都虽然也不太平,但是胜在自家人多。听小柠说,你最近住在她家,最近一段时间就住她家里吧。” “好。” “对了,林乾昨晚被泼了咖啡,还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是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清了,手机通话记录被全部清除,咖啡馆监控也坏了,店员被林乾提前支走,只剩一个店员,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是你的阿连做的吗?” 元书湉没忍住笑。 没想到那个渣男,也会有这么一天。 她扭头看向祁连,“是你做的吗?” 祁连微微颔首。 元书湉对元峻说:“这事你别管了,林乾要面子,不会报警,让他吃个哑巴亏吧。” “好,让你的阿连下次出手重点。” 元书湉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元峻这边迅速拨通一个号码,将元书湉吩咐的事安排下去。 没多久,查出那辆红旗h5现在的主人姓裴,随母姓。 又用了一些手段,查出他父亲姓雷,叫雷晁,二十多年前家中失窃,夫妻均不在家,有陌生人替他家报了警。 警方登门,查出其家中地下室藏有大量赃物,雷晁试图压下来,后不知何原因自杀。 这样的家庭,儿女是无法考公的,更无法走仕途。 可他的儿子却跻身奇城高官,且升任很快,预估还会往上升。 很离谱! 元峻拿着那沓资料浓眉越蹙越深,手指险些将纸张捏碎。 秦悦宁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手捂到他的眼睛上,把嗓音挤得细细的,问:“猜猜我是谁?” 元峻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说:“是我的准未婚妻大悦悦。” 秦悦宁胳膊上腾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肉麻。 但是她好喜欢。 她双手松开他的眼睛,嗔道:“你不会装一装吗?配合我一下。” 元峻抬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手指揩揩她高挺的鼻梁说:“我身边人都很循规蹈矩,没人会做这么可爱的动作,下次一定配合你。” 秦悦宁唇角情不自禁弯起。 谁能拒绝一个总是夸自己的男人呢? 她扳着他的头,很用力地亲了一口,“峻兄可教也。” 明明是孺子可教也。 她总喜欢篡改成语。 本来元峻心情沉重,因她三言两语明澈了许多。 秦悦宁扫一眼资料上的名字,好奇地问:“雷晁是谁?” “二十多年前因家中赃物被发现,畏罪自杀,后来不了了之。”元峻将那份资料掸了掸,“我怀疑当年那个报警的陌生人,是祁连。” 第1883章 错综复杂 秦悦宁从元峻手中接过那份资料,从上看到下,一字不漏地看完后,说:“你的意思是,二十多年前,祁连潜进雷晁的家中盗窃,然后假装成陌生人报警,目的是为了让警方搜出雷晁家中赃物,好把他送进去?” 元峻赞赏的目光望着她。 不愧是异能队一把手鹿宁之女,这推理能力简直了。 虽然比他小七岁,但是他们思想能同频。 元峻摸摸她的短发,“聪明,你猜得对。” 秦悦宁长眉微拧,盯着资料继续说:“受贿不一定会被死刑,雷晁却自杀了,说明他背后还有人,那些人让他死,他不得不死。儿子是雷晁的直系血亲,再怎么换名字,也没法考公,可他不只考上了,还平步青云。我猜,雷晁当年死时和背后的人,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且手中掌握着那人的把柄,否则人死茶凉,无人愿意冒险照拂他的儿子。” 元峻漆黑双眸闪过一丝亮光,是惊艳。 不愧是他选中的潜力股,成长飞快。 他低眸在她唇上用力印了印。 不知该怎么喜欢她才好。 很多情侣相处久了,会渐渐觉得对方乏味,而他和秦悦宁越相处,越深爱。 他拿起手机拨通爷爷元老的号码,道:“爷爷,奇城雷晁,他的案子需要重新审查。我希望您能亲自找人去查,其他人去查,会有阻力。” 元老沉吟片刻问:“雷晁?很重要的人吗?” “对您女儿很重要。” 一听元书湉,元老火气又上来了。 他咳嗽几声,气呼呼地问:“她还跟那个和尚在一起?” 元峻无声一笑,纠正道:“他不是和尚,是‘七手弥勒’。” 元老忍不住抱怨:“和尚和弥勒有区别吗?搞不懂她,那么多正人君子不找,非得去找个三只手!我元宗勋清白刚正了一辈子,结果二儿子不争气,小儿子被他媳妇连累,如今连一向温顺的女儿也开始不走正道。我是看清楚了,这几个人是嫌我活太久了,打算合起伙来把我活活气死!” 他越说越生气,剧烈咳嗽起来。 元峻急忙要了秦悦宁的手机,给元老的警卫员打电话,让去照顾他。 元老咳嗽完,气喘吁吁地说:“她的事,我懒得管,要查你派人去查吧。” “我级别不够,这次恐怕是个大蛀虫。爷爷,公是公,私是私,您一向教导我公私分明,怎么自己却做不到?” 元老嗔道:“臭小子,你就惯着你姑吧!一把年纪了,还要老爹和侄子给她擦屁股,也不嫌臊得慌!那男人就那么重要吗?为了个男人,连老爹都不要了!” 嘴上抱怨着,但是元老还是拨了一通电话,将此事安排下去。 他拄着拐杖返回自己书房,把房门反锁。 打开保险柜,在最下面取出一个文件袋,打开,里面是一份名单。 正是元仲怀电脑中的那份名单。 他拿起老花镜戴上,将名单从上看到下。 看到中间,里面赫然有“雷晁”二字。 元老老眼一黑,拳头不由得握起! 怔了片刻,他推推鼻梁的老花镜,仔细盯着那名字,期待看花眼了。 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就是:雷晁。 雷晁! 他气得一股火气直冲胸口。 查来查去,最后会不会查到元家头上? 若真如此,让他的老脸往哪搁? 元伯君和元峻元赫日后该怎么办? 元赫一拳头捶到桌上,手骨红肿,可是气愤让他感觉不到疼。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拄着拐杖,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想他当年年纪轻轻,便赫然一身战功,屡战屡胜,一路见敌杀敌,见鬼杀鬼,大刀阔斧,披荆斩棘走到现在,本该退休享清福,奈何不孝子女太多,一个比一个能惹他生气! 他摸起书桌上座机,拨通元峻的手机号,“小峻啊,你帮我约那个和尚,我要单独见见他,别让你姑姑知道。” “好,约好时间,我给您回电话。” 挂断电话。 元峻给祁连发信息:雷晁的案子错综复杂,需要我爷爷那个级别的人出手去查。我爷爷只有一个条件,单独见见你,别让我姑知道。 祁连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眼神微沉。 到底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当年姐姐惨遭迫害,无权无势的父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上天无门,下地无路,为此还搭上了性命,姐姐也疯了。 结果那桩案子不了了之,雷晁依旧大摇大摆,日子过得不要太风光。 若不是师父帮他,雷晁仍旧活得很滋润。 但凡能用正常手段解决的,谁愿意退而走弯路? 但凡能做好人,谁愿意去做坏人? 这个世界,永远没有感同身受。 祁连手指轻按手机键盘,发送一个字:好。 将手机放到一边,他侧眸看看依偎在他怀中已经睡着的元书湉。 若姐姐有她这家世,就不会遭奸人迫害了,也不会发疯。 可是元书湉有这等显赫家世,日子仍旧过得一团糟。 他手指轻抚她苍白不失风韵的脸颊,眼中露出怜爱的神情。 女人投胎来这世上,就是来受罪的,甭管贫富。 一行人平安返京。 次日夜晚。 祁连坐在江边一处茶馆的顶楼雅间,静静等候元老的到来。 半柱香时间过去了,元老才姗姗来迟。 荷枪实弹的警卫员候在外面。 元老进屋坐下,正襟危坐,面容肃穆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祁连挥手让服务生退出去。 他一言不发,拿起茶壶给元老泡茶。 茶具很考究,开水淋过三遍,颜色由深入浅又迅速干掉。 绿盈盈的茶水慢慢斟进紫砂茶盅,茶香四溢。 他很会泡茶,虽是盗,身上却有一股雅气。 元老眯了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穿一身黑色麻质面料衣服,看外表像三十岁,皮肤白净,五官清秀俊气,眉眼间却隐隐透着侵略性。 那双泡茶的手修长斯文,指甲修得洁净,泡茶的姿势风度翩翩。 若不知底细,谁能猜到他是江洋大盗“七手弥勒”? 祁连端起紫砂茶盅,递给元老,彬彬有礼地说:“元老,请喝茶。” 元老却没接。 听林老头说过,这人邪得很。 能让他和林乾父子俩神不知鬼不觉就同意离婚。 元老盯着祁连手中的茶盅,暗暗猜测,这茶莫不是也下了什么迷魂香? 他若喝了,神不知鬼不觉同意俩人去结婚,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祁连将茶递到唇边,一饮而尽,接着将空茶杯给他看。 他淡淡一笑,“我是非分明,不会伤害阿湉的家人。” 元老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我可以派人帮你彻查雷晁的案子,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祁连伸手做邀请状,“您请说。” 元老老眸炯炯,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他,“我派人帮你查案子,你离开书湉,现在就离开,一分钟都不要在她身边多待。” 祁连长睫微垂,沉默不语。 元老见状心中大为不悦,“做不到,雷晁的案子就不查,你二选一。” 他伸手去摸拐杖,要走。 祁连并不阻拦,保持原来的坐姿一动不动。 元老站起来,拄着拐杖朝门口走去。 他故意走得很慢。 他在赌。 赌祁连会叫住他。 他是男人,最懂男人。 男人不会把感情看得太重,只有女人才会被所谓的情情爱爱迷惑心智。 走到门口,他缓缓抬起手,拉开门把手。 祁连仍然一动不动。 元老失了耐心,推开门,大步走出去。 走出去数步,身后传来祁连的声音:“我同意。” 元老勾起唇角,意味深长一笑。 第1884章 选择放弃 元老回头,透过敞开的门缝,看向雅间,“你说话可算数?” 祁连道:“算数。” “让我怎么相信你?” 祁连盯着面前的空气,眼眸微眯,没有表情地说:“我这种人无家无父无母无爱,这个岁数没结婚,本身就有问题。我接近书湉,只有一个目的,借你们元家的手,替我师父、家人报仇。我活着,也只有一个目的,报仇。风花雪月不属于我,女人更不属于我。等该抓的人抓了,我会全部招供,到时我会依法进去服刑,没有机会再接近书湉。她那么优秀,感情不是她的唯一,她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这个态度,是元老喜欢的。 那日他登门,态度太嚣张,惹他不悦。 明明要求他办事,偏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还说要帮元家。 元老拄着拐杖,返回茶室雅间,在他对面坐下,道:“你现在给书湉打个电话,该说什么,你应该清楚。” 手机就在茶桌上。 触手可及。 可是祁连却觉得自己的手如千斤重。 这个电话,他不想打。 和元书湉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她给了他短暂的快乐,还有细致的温暖和似水的柔情。 搭上元老,也是元书湉从中牵线搭桥。 虽然明明白白地对她说过利用,可他还是不忍说出惹她伤心的话。 元老盯着他一动不动的手,目光渐渐变得锐利,“小伙子,你该不会要出尔反尔吧?” 祁连胸腔闷胀。 他深吸一口气,抓起茶桌上的手机,拨打元书湉的号码。 手机刚响了一下,她就接通了,声音明显比平时轻盈活泼,“霸盗同志,你想我了?” 她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短短七个字,是只有她和他才懂的旖旎柔情。 祁连脑子里浮现出暗光中她优雅惹人怜爱的面容。 这个苦命女人,被两个渣男同时伤害,可如今他也要变成伤害她的渣男。 一边是疯了的姐姐、死去的父母和师父,以及接连不断的受害者,一边是她。 祁连声音低沉道:“对不起。” 手机对面一片沉寂。 仿佛过了很漫长的时间,元书湉才有回应,“是我以为的那个‘对不起’吗?” 祁连很低地嗯一声。 他用力握紧手机,坚硬的金属外壳把掌骨硌出深深的烙印,可是他丝毫感觉不到疼。 他想,她心里肯定比他还要难过。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回应她。 他觉得自己和林乾一样卑鄙。 元书湉却笑了。 笑容有自嘲,有失落,有悲伤,唯独没有愤怒。 她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故作轻松的语气说:“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几天我很开心,谢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时光。” 祁连不知该怎么回答,只道:“谢谢……” “以后有需要帮忙的,随时打电话找我,做不了恋人,我们做朋友。”元书湉落落大方地说。 祁连抿紧唇不语。 她是体面的元家人,被伤害也能如此体面地告别。 优雅和教养仿佛刻在骨子里的。 祁连挂断电话。 将手机放到茶几上,他抬眸看向元老,“够了吗?” 元老满意地点头,双手搭在拐杖的杖头上,缓缓道:“如果你和书湉都是普通人,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管。可是书湉不是普通人,她是元家人,享受元家的福荫,就得接受一些约束。人不可能既要,还要,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祁连盯着他炯炯的眼睛,道:“以后好好关心关心她,她很缺爱。你给的,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扔下这句话,他站起来,扬长离去。 元老沉默不动。 觉得这个贼子十分可笑,阶下囚而已,却处处凌驾于他之上,明明有求于他,还一副教他的口吻。 他戎马半生,用自己的血肉给女儿铺就了显赫的家世,已经让她一出生就站在罗马。 林乾是虚伪,但他也是成功的企业家,胜于阶下囚。 随身警卫走进来,向元老汇报:“元老,茶馆监控已经先一步被关,整栋楼只有我们几人,闲杂人员被提前告知不许上这层楼。你们今天的谈话,不会有第三方知道。” 元老微微颔首。 这个祁连果然是有名的大盗,谨慎与生俱来。 这种人若用于正道,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惜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吩咐下去:“你亲自带人去奇城,重查雷晁的案子,给我好好查,彻彻底底地查,别走过场糊弄我。” 对方回:“好的,元老,我们今晚就动身。” “他当年死得蹊跷,案子不了了之,背后肯定有人插手了。你们暗查,小心点,别打草惊蛇。” “明白,元老。” 离开茶馆,元老被警卫员搀扶上车。 坐进车里,他偏头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华景,出神。 原以为书湉会打电话来质问,结果她没有。 犹豫了许久,他拨通她的手机,试探地问:“书湉,晚饭吃了吗?” 元书湉语气平静得异常,“吃了。” “爸爸还没吃,你能回来陪爸爸一起吃吗?我们父女好像很久没单独一起吃过饭了。” “我今天很忙,不好意思。” 元老眼神暗了暗,“好,你忙吧。” 挂断电话,他抬头看向开车的司机,“小李,你和你家丫头感情好吗?” 李司机说:“还可以。我家丫头没三小姐脾气好,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动不动就跟我吵,吵急了,还会捶我几拳,要么就嚷嚷着离家出走。” 元老若有所思,“老三脾气是很好,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 说到“忧”字时,他心脏莫名地痛了一下。 或许祁连说得是对的。 他给的,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可是她想要的,有辱元家门风。 沉默许久,元老又拨通了元峻的号码,对他说:“小峻,我和祁连达成了协议,我派人重查雷晁的案子,让他离开书湉。你最近几天多给她打打电话,关心关心她。她什么事,都不愿对我说。” 元峻安静几秒应道:“好的爷爷。” 人在俗世,这种处事方式很正常。 于公,元峻能理解爷爷的作法;于私,他又很心疼姑姑。 等手边的事忙完,他第一时间驱车去了林氏集团。 车刚停好,他看到元书湉背着包,从大门中走出来。 精致的黛紫色定制套装,脸上戴着硕大的墨镜,她踩着高跟鞋一阵风似的朝车子走去。 元峻推开车门下车,冲她招了招手,“姑,上我的车,我带你去吃饭。” 元书湉墨镜不摘,冲他摆摆手,笑道:“不用了,阿俊。你难得回京一趟,多去陪悦宁吧,姑姑很好。” 说完她俯身坐进自己的车里,吩咐司机:“去上次那家温泉山庄。” 第1885章 满是遗憾 一个多小时后。 车子抵达上次那家温泉山庄。 元书湉订了上次那间房,很快,她泡进了上次那个温泉池。 红酒仍是那个牌子,她打开瓶塞,把酒醒好,倒进酒杯。 手指轻晃高脚杯,她抿了一口 同样的酒,上次喝满口芳香,今天喝却又苦又涩。 她盯着杯中瑰丽的红酒,短短几天,人生天翻地覆。 明知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心中仍不免失落。 唇上仿佛还留着祁连唇瓣的温度,身上还有他手指按过的痕迹。 她后背靠到温泉池壁上,闭上眼睛。 脑子里却全是祁连。 他斯文清俊的脸,他霸道而柔情的眼睛,他灵巧有力的双手,像有魔力,在她身上按着,按着,按进了她的心里。 他好像住了进去,怎么拽都拽不出来。 他喊她小姑娘,很肉麻,很离谱,可是哪个女人心里没住着个小姑娘呢? 再强的女人,也希望有个男人能把自己当成小姑娘,好好疼,好好爱。 和林乾结婚半生,离婚后,她想起他就是心理生理双重厌恶,可是和祁连认识短短几天,想起他,全是不舍和遗憾。 至于那位初恋前男友,他在她心中早已没有丁点位置。 一瓶红酒下去,元书湉喝醉了。 她的酒量远不止这点,可她就是醉了。 人在悲伤时,似乎特别容易喝醉。 她靠在池壁上醉醺醺地想,上次睡着了,祁连开了锁,闯进来。 这次他会不会也像上次那样从天而降? 他神奇而神秘,仿佛无所不能。 惆怅蔓延全身,她的心开始痛起来,渐渐疼成一团小而紧实的肉,脑子里仿佛涌进一大股黑色液体。 明明在暖暖的温泉池里泡着,元书湉仍觉得冷,冷得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渐而来。 她醉醺醺地想,看。 男人也口是心非。 他还是担心她的。 她没回头,也没睁眼,头挨着池壁,语气慵懒而含糊地说:“我头发乱了。你上次帮我盘的,头发,我怎么盘,都盘不出,那种感觉。” 那人走到她身后,弯下腰,将她头上的发带解开,接着用手捋她的头发。 那手并不灵敏,几次扯痛她的头皮。 那手也比祁连的手小,手指细,分明是女人的手。 元书湉心里有些失望,却不肯睁眼,自我揶揄地笑了笑,“我这副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来人终于开口,“妈。” 元书湉没回头,仍是笑,“小柠,谁让你来的?” “我表哥,阿峻。” 元书湉心里闪过一丝失落,嘴上说:“阿峻一直很细心。” 林柠手覆到她的肩上,轻抚她泡得发皱的皮肤,“妈,上来吧,身上都泡皱了。” “好。” 元书湉双手撑着池底,想站起来,可是小脑被红酒麻痹,双腿不受控制。 她动作比平时迟缓,起了几次,没站起来。 林柠挽起裤腿,下池来搀扶她。 她身形娇俏,打小娇生惯养,没多少力气,搀着醉醺醺全身湿滑的元书湉有些吃力。 转身的时候,林柠脚下突然一滑,没扶好元书湉。 噗通一声,元书湉摔回水里。 整个人歪到池底。 她一向注重姿态,何曾出过这么大的丑? 林柠急忙去搀扶她。 好在水有浮力,她没受伤。 林柠七手八脚,费力地将她翻过来,想扶她站起来,可是醉酒的她比平时笨重很多,身上全是水,十分湿滑,她扶不动。 元书湉坐在池底,愣了会儿,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笑出声。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短短几天,她已习惯了祁连的好,如今失去,实在难以接受。 笑着笑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被初恋前男友欺骗了几十年,她没哭过。 林乾频繁在外眠花宿柳,她也没哭过。 和认识短短几天的祁连分手,她却哭了,哭得这么狼狈。 林柠伸手帮她擦眼泪,越擦越多。 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干脆抱住她,哄她:“妈,别哭了,那个臭渣男没什么好的,走就走吧,早走早利索。回头我给你介绍帅叔叔,比他帅,比他厉害,比他年轻,比他好一万倍!让他后悔去吧!” 元书湉眼含泪花笑着说:“他有苦衷,不怪他。” “狗屁苦衷!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所以他才敢堂而皇之地利用你,欺负你!臭渣男!死渣男!千万别让我逮到他,看我不骂死他!” 元书湉摇摇头,“他没欺负我。” 林柠气呼呼,“都欺负成这样了,还叫没欺负?” 元书湉叹了口气,“他也不容易。” 林柠恨铁不成钢,“你啊,就是太为人着想,所以他们都抓住你这一点,可着劲地欺负你。” 元书湉昏昏沉沉地想,女儿说的是对的。 她就是太容易为人着想,为了替父亲报恩,嫁给不爱的林乾。 初恋说他被林乾打得不能人道,她愧疚,给钱弥补他,他出事,一个电话,她立马赶到。 可是她难过时,陪在身边的却是亏欠最多的女儿。 她厌恶林乾,很难爱他的女儿,可是女儿却毫无芥蒂地爱着她。 愧疚让她泪流成河。 林柠歇了会儿,重新搀扶她上岸,拿大浴巾帮她擦身上的水珠。 元书湉恍惚想起,前不久,祁连也是这样帮她擦。 在这间汤屋里,他吻了她。 爱情来得飞快,去得也飞快。 这短暂的爱,却让她难以忘怀。 林柠终于帮她扶到床上,她拿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又倒了杯温水,喂她喝下。 她拉起被子帮她盖好,对她说:“妈,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明晚我多约几个帅叔叔和你见面,咱这个条件,只要你愿意,找十八岁的小鲜肉都能找到。何必为着个渣男买醉?” 元书湉闭上眼睛。 她喜欢祁连,不单单是因为他长得帅。 工作需要,她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其中不乏娱乐圈的小鲜肉男向她示好,也有成熟男明星。 她的心从未起过一丝涟漪,逢场作戏都不愿意。 缘分这东西,很莫名其妙。 那日别墅,只一眼,她就莫名其妙地被他吸引了。 离谱而荒唐。 林柠拍拍她的肩膀,“妈妈,你睡吧,我去给你点几样夜宵,等你睡醒了吃。” 元书湉点点头。 林柠用吹风机把湿衣服吹干,走出房间。 秦陆候在门外,问:“岳母什么情况?” 林柠指指自己的眼睛,“哭呢,睡下了。” 她扭头,递给门口站岗的保镖一张门卡,吩咐道:“看好我妈,时不时进去瞅瞅她,我去去就回。” 保镖应道:“好的,柠小姐。” 林柠挽起秦陆的手,“走,去找那个渣男算账!” 秦陆道:“他行踪不定,你去哪里找他?” 林柠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我拿了我妈的手机,现在给他打电话。” 等出了大厅,上车后,她拨通祁连的手机号。 祁连没接。 林柠气炸了,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划,飞快地划出一条信息:臭渣男,我妈自杀了!快接电话! 手机铃声立马响起。 是祁连打来的。 林柠气鼓鼓地按了接听。 祁连疾声道:“书湉现在在哪?伤得重不重?” 林柠没好气,“很重!” “她在哪?有没有找医生?” 林柠哟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假惺惺什么?玩弄我妈,又抛弃我妈,这会儿又扮什么深情?虚伪!你比我爸那个糟老头子还可恨!” 祁连声音微沉,“书湉在温泉山庄是吧?我十分钟后到。” “你最好给我快点过来!” 七分钟后,祁连驾车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车子一停,他摔上车门抬腿就跑。 林柠冷笑一声,推开车门,下车。 她飞跑着追上去,拦住他的去路。 祁连面戴口罩,看不出表情,眼神却有几分焦急。 他垂眸问她:“书湉怎么样了?” 林柠张口就骂:“死渣男!你还有脸问我!” 不由分说,她跳起来,挥起巴掌就朝他脸上甩去! 第1886章 人命关天 祁连偏头避开林柠的手。 同时迅速后退几米,他语气强势中透着请求说:“小柠,先去看你妈,等你妈脱离危险了,你再打我也不迟。” 林柠脾气打小就差。 如今正在气头上,哪能冷静得下来。 把祁连骗来,就是为了狠狠打他一顿,替妈妈出口气。 她像炸毛的公鸡一样,跳起脚就朝他扑过去,嘴里喊道:“我先打你一顿,再说别的事!你占了我妈的便宜,又抛弃我妈,还算不算男人?” 见她暴跳如雷,祁连不再躲,立在原地,任由她发泄。 林柠挥起一双粉拳,朝他胸膛上打去。 七手八脚打得噗噗作响。 她自己的手打得巨疼,祁连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见她吃亏了,秦陆上前,对她说:“你歇着去,我替你打。” 林柠揉揉发红的手,疼得倒吸冷气,退后三米,指挥秦陆:“阿陆,你给我狠狠打他!臭渣男,欺负我妈没人撑腰是吧?本来以为他和我爸不一样,没想到比我爸还渣!” 秦陆抬手将指骨掰得啪啪作响,看向祁连,问:“你有没有占我岳母便宜?” 祁连仍旧说:“我们先去看书湉。” 秦陆语调提高,“回答我!” 祁连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占了。” 话音刚落,秦陆一拳捶到他脸上。 祁连闪身躲开。 秦陆出手极快,拳风擦着他的耳朵过去,险些打到他的脸。 祁连抬手揉了揉耳朵,暗道,臭小子,是真打啊。 幸好耳朵是软的,否则耳骨会裂。 秦陆盯住他的眼睛,又问:“我再问一遍,你有没有占我岳母便宜?” 祁连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问第二遍,明显是在给他台阶下,便说:“没到最后一步。带我去看书湉,等她没事了,你们再动手。” 林柠清脆的小嗓音吼道:“骗人!你上次承认跟我妈睡了!渣男的嘴,骗人的鬼!” 祁连迅速环视一圈,好在附近没外人。 他暗道,这小丫头脾气上来了,是真不管不顾,什么都往外说。 性格一点都不像元书湉。 倒像平时向他示好的那些女江湖中人,冲动莽撞,是他最不喜的性格。 他冲秦陆点一下头,示意他拦住林柠。 他抬脚朝温泉山庄贵宾招待楼跑去。 身后传来秦陆报房间号的声音。 祁连嘴上没应,心里却对秦陆添了几分好感。 之前为了偷墨鹤的电脑,他还扮过他的模样,身高比他差几厘米,特意穿厚底鞋,垫了一层内增高,才得以以假乱真。 如今却和他配合得如此默契。 这大概就是不打不相识吧。 来到元书湉的房门前,门口有两个保镖把守。 祁连问其中一个保镖:“医生来了吗?” 保镖一愣,“医生?” 虽然有点懵,但是保镖反应不算慢,忙答应着:“来了,来了,来过了,柠小姐找的医生。” 他这一愣神,祁连明白了,此处有猫腻。 他回眸,见秦陆和林柠也跟了过来。 秦陆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 林柠娇俏的小脸上只有气愤,没有悲伤。 祁连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 他朝保镖伸出手,“手机借我用一下。” 保镖从裤兜中掏出手机递给他。 祁连接过手机,拨通元老的号码道:“元老,小柠给我发信息,说书湉自杀了,伤得很重。我现在在书湉的房间门外,进与不进,您一句话的事。但是,您答应过我的,不能变卦,君子无戏言。” 一听女儿自杀了,元老胸口一窒,差点没喘过气来。 再开口他声音已经哑了,“书湉伤得重不重?” “小柠说很重,很重。如果您让我进去,我就进。我懂一点医术,现在进去的话,说不定可以救书湉一命。如果我不进,您有可能见不到活的女儿了。” 关心则乱。 元老顾不上思考太多,喊道:“救人要紧!快进去救人!” “这可是您让我进去救人的,不算我违规,事后您别拿这个,来挑刺。” 元老脾气上来了,厉声道:“你到底救不救人?你这个年轻人好狡猾,人命关天,你还有心情跟我谈条件!” “好,我已录音,保镖和小柠也可以作证。” 元老一生明慧,眼下快被他气糊涂了! 他和他私下见面谈条件的事,是要保密的,这小子居然趁机抖擞出来了,还是当着林柠的面! 偏偏他还挑不出理来。 口口声声说书湉自杀,人命关天,他竟然还有心情录音! 不知该说他冷静好呢,还是说他对书湉只有利用,没有感情? 祁连把手机还给保镖,对他说:“元老让我进去救人,是你开门,还是我开?” 元老声音太大,保镖隔着手机听得一清二楚。 “我开吧。”保镖拿房卡打开门。 祁连走进去,来到卧室,没看到医生,只看到元书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眼角带泪,脸色苍白,脸颊泛着醉酒后的红。 睡着了,仍面带惆怅。 卧室窗户关着,氤氲着很浓的红酒味。 明知是林柠的计,但祁连还是悬了心。 他快步走到床前,俯身,食指探到元书湉的鼻孔下,呼吸比正常情况下稍稍慢一点,又将食指轻按到她的颈动脉上,正常。 他拉开被子,见她身上穿的是温泉山庄的浴袍。 白色浴袍下,一双藕白的小腿。 小腿肤色正常,没有中毒迹象。 他拿起她的一双手腕,仔细查看,均完好,没割腕。 又掰开她的嘴唇和眼皮,检查一番,不像服安眠药的样子。 祁连转身看向林柠,“小柠,书湉是喝醉了,不是自杀,对吧?” 林柠睫毛眨动异常,理不直,但是气很壮,“渣男!我妈今天能喝醉,明天就能自杀!要是我妈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秦陆怕她气坏了,低声提醒她:“刚才听他给你外公打电话,应该是二人私下达成了某种协议。你外公那身份地位那脑子和手段,别说他了,连我们家老顾遇到他,都得弯腰蜷着。你消消气,气出病来,难受的是你,心疼的是我。” 林柠自然猜到了。 但是她一向先声夺人惯了。 无理也要讲三分。 她抬起下巴,冲祁连冷哼一声,“渣男!事情是你引起的!罚你照顾我妈,安慰我妈,好好哄我妈,直到我妈心情好起来,你才准许走!哄不好我妈,我跟你算总账!” 第1887章 急转而上 不等祁连回应,林柠拉起秦陆的手,“老公,咱们走!” 祁连看着二人离开的身影,一时举棋不定。 元老逼他离开元书湉。 林柠逼他回到元书湉身边。 祖孙二人皆性格强势刚硬,说一不二,夹在他们中间的元书湉却性格隐忍,委曲求全,大约是基因变异。 林柠刚一出门,就接到元老的电话,“小柠,你妈脱险了吗?” 其实是在试探祁连有没有撒谎。 林柠硬着嗓子凶巴巴地说:“你还好意思问我?我妈快死了,要不是姓祁的来,她就没气了,你开心了?满意了?你胜利了,永远的常胜将军,以权压人,胜之不武,很得意是吧?” 见祁连没撒谎,元老顿时理不直气不壮。 又被林柠劈头盖脸一顿骂,再开口,中气都不足了。 他讪讪地解释:“我有什么好得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你爸做得那么过分,你妈不吵不闹,从来没闹过自杀。你妈事业做得也可以,我以为她很成熟很坚强。” “坚强个屁!她只坚强给你看,私底下,她脆弱得像玻璃,一碰就碎!她是我妈,谁的妈谁心疼。你不心疼你女儿,我心疼我老妈。你再整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小心我不认你这个外公!反正我嫁人了,翅膀硬了,林氏集团容不下我,我还有阿陆,阿陆养我!” 元老一向疼爱这个小外孙女儿。 眼下被她噼里啪啦一顿训,竟训得无言以对。 可是他一辈子刚正不阿,实在难以接受一个江洋大盗做自己的女婿。 传出去,他的颜面何在? 他的威严何在? 以后遇到自己那帮老战友老属下,他都抬不起头来,也无法给世人树立榜样。 这比秦野年轻时曾经盗过墓,要严重得多! 元老苦恼地拍拍自己的脑门,“容我好好考虑。” 见事情有缓和的余地,林柠语气也缓和了一点,“您老最好给我想个万全的法子,好好解决这个问题。若我妈下次再因为这种事,闹自杀,我跟您拼命!” 元老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小丫头蛮不讲理,小脾气比她妈差太多太多了。 惹恼了,连他都敢教训。 林柠挂断电话,出了大厅,又拨给祁连,“祁叔叔,我刚才把我外公狠狠骂了一顿。你就跟我妈好好处着,每天哄我妈开心快乐就好,能处是一天是一天。等我妈不稀罕你了,你再离开也不迟。我外公下次再找你的茬,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来收拾他。” 祁连暗暗吃惊。 这小丫头娇娇俏俏一个,没想到杀伤力还挺强。 位高权重、让人闻之色变的元老,她都敢骂。 祁连道:“我有求于你外公。” 林柠脆声说:“我猜到了。我就问你喜不喜欢我妈?” “喜欢。” “这不就得了?我妈不算老,长得不丑,不胖不臭,脾气也不坏,风韵犹存,有钱有势,金枝玉叶,优雅美丽温柔,有内涵有修养。她不图你钱不图你势,只图你色,图一个不花钱的情绪价值。你跟着我妈不吃亏,分手时还能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她补一句,“这不比你当江洋大盗安全?如果你还有顾虑,我每个月给你转三十万生活费,年底发奖金,过节发红包。如果三十万你嫌少,再加……” 见她越说越下道,祁连打断她的话,“只要搞定你外公他们,我没意见。” “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搞定我外公,你给我妈提供良好的情绪价值。” 祁连道:“成交。” “成交!” 秦陆垂眸扫一眼林柠。 三观尽毁。 她这操作,有种女儿出钱给妈妈包情人的感觉。 他是良家男子,有点接受无能。 祁连在汤屋内接完林柠的电话,返回卧室。 元书湉还在睡。 眼角的泪擦干净了,不知何时又溢了出来。 他取来毛巾,轻轻帮她揩拭,动作轻柔,宛若擦易碎的水晶。 对这个女人,从见第一面起,就对她心生怜惜。 元书湉喝了酒,睡得很沉。 元老也没打来电话逼他离开。 祁连决定留下来过夜。 他轻手轻脚去了卫生间洗漱,冲澡。 返回卧室,他和衣躺到她身边。 卧室只有一张床。 将夜灯调暗,他凝望元书湉苍白面容。 细碎光影投落到她的脸上,熏黄的暗光将她本就精致的五官衬得越发精巧,微微拧起的黛眉,眼角模糊的细皱,以及又溢出的泪珠,让她有种温柔而破碎的美。 他将唇凑到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她的唇比平时要凉。 他去被窝里摸她的手,那手一直放在被子里,居然也比平时凉。 如今是秋高气爽之际,气温不冷不热,可她却这么凉,很异常。 祁连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暖风。 半个小时后,他热得微微出汗,可是元书湉还是凉。 额头温度不高,没发烧。 刚才他仔细检查过,她也没中毒。 很奇怪。 思索几分钟,祁连脱掉身上外套,掀开被子躺进去。 他抱住她。 隔着浴袍都能感觉到她的冷,她露出的雪白小腿是凉的,脚更是冰凉。 他将她的脚放到自己腿中间暖着。 照常理,喝了酒,她的身体应该发热才对,可是试她呼吸,又是正常的,大约是心冷,体内筋络又不通畅的原因。 抱了很久,元书湉的身体才稍稍变暖。 祁连将空调关了,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头一次这样抱着她睡。 不久之前,他还以为这辈子和她再也无缘,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后,事情急转而上。 造化弄人。 她身姿曼妙,风韵仍在,皮肤虽苍白但是细腻,眉眼发梢间都是风情,身上散发着沐浴露洗发水和高档护肤品的香气。 那香气直往祁连的呼吸里钻。 香得祁连头昏脑涨。 想把她身上的浴袍剥了。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挪到她腰上的系带上,只要轻轻一扯,就能将她整个剥出来。 她喝醉了酒,酒能助兴,接下来他对她做什么,都是水到渠成。 清醒来,她应该也不会生气。 她喜欢他,他是知道的,是女人对男人的纯喜欢,生理加心理的双重喜欢。 上次在奇城,她明显做好了心理准备。 是趁人之危,还是坐怀不乱? 祁连脑中天人交战…… 第1888章 高明之处 正当祁连瞻前顾后时,元书湉的手突然搭过来,抱住他的手臂。 祁连以为她醒了,说:“是我,祁连,你好点了没?” 元书湉却没回应,只是双手牢牢搂住他的手臂,是依赖的姿势,眼睛仍然闭着。 祁连抽了抽手臂,抽不动。 她抱得很紧,仿佛大海中落水的人,终于抓住一根可以救生的浮木。 祁连兀自低笑。 这个岁数的女人,醉酒后居然像个小孩子。 她的性格很特别,行事成熟,偶尔又有纯真的一面,通透大度,却又出奇得隐忍,一点都不像威严的元老,也不像脾气火暴的林柠。 他声音低低地说:“抱得这么紧,不怕我动你?” 元书湉仍旧没醒。 或者是不愿意醒过来。 祁连又说:“渴不渴?我喂你喝水。” 元书湉仍然不睁眼。 祁连道:“你再不睁眼,我就趁人之危了?” 元书湉还是没有反应。 祁连想,但凡她有进一步的表示,他今天就不让二人留遗憾。 可是她睡得太沉,他若趁人之危,仿佛在犯罪。 他偷该偷之人,偷各种机密,偷心,唯独不偷人,强迫女人,不是他的风格,也没必要。 “叩叩。” 有人敲门。 一声紧似一声,很着急的样子。 祁连以为是林柠去而复返,她性格阴晴不定,莫不是后悔了? 他用着巧劲儿,把手臂从元书湉手中慢慢抽出来,将衣服穿好,又冷静了会儿,这才戴上口罩,起身去开门。 拉开门,外面只有站岗的两个保镖,不见林柠。 其中一个保镖迅速观察他一遍,接着一脸为难地对他说:“先生,算着时间,元老应该快到了,您收拾好,别让我们为难。他早就给我们打电话要了地址,我们到现在才敲门,给您预留了时间。回头柠小姐问起,您帮着说几句好话,别让柠小姐怪罪我们。” 祁连微微颔首,“好。” 看样子,夹在性格迥异的几人中间,保镖也练出了超高的情商。 没过几分钟,元老拄着拐杖,被一帮荷枪实弹的警卫人员簇拥着,由远及近而来。 可能是怕被人认出,有损身份,他鼻梁上架着墨镜,也戴着口罩,但是那威严的气势,墨镜和口罩遮不住。 一行人走过来。 元老摘下墨镜,打量祁连一眼,问:“书湉怎么样了?” 祁连平静地说:“好些了。” 保镖用房卡打开门。 元老走进去,问:“她伤到哪了?” 祁连回:“心。” 元老火气差点冒出来,合着一帮人联手欺骗他! 想到林柠的小暴脾气和对他的警告,他深提一口气,压下火气。 他吩咐带过来的医生:“你去给书湉好好检查一下。” 医生应道:“好的,元老。” 医生拎着医药箱,走到元书湉面前,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眼睛,又看了看唇色和牙齿,接着检查手腕,听心跳…… 一系列检查下来,医生收起听诊器,对元老说:“元老,书湉小姐只是喝醉了,没有外伤,您别担心。” 元老锁眉,双拳微握,对医生道:“你们去外面等着。” 医生和警卫人员听令离开。 门关上。 元老缓缓扭头,摘下脸上口罩,看向祁连,“你,跟我去客厅。” 祁连应了一声,朝客厅走去。 元老将卧室门关上,走到客厅沙发前坐下,抬眸问他:“知道我最恨什么人吗?” 祁连不坐,立在一旁道:“知道,您想说,您最恨言而无信之人,但是,您最该恨的应该是国之蛀虫,而不是区区一个我。您以为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百姓安乐,却不知天下并不如您想象的那么太平。您身在高位太久,早就不接地气。您下去体察民情,看到的,也只是他们想让您看到的,还有很多您看不到的。” 元老蹙眉,心中大为不悦,“你这人倒是狡猾,好会转移话题。” 祁连摘掉口罩,不卑不亢地说:“我知道,您最忌讳的是我的身份,却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去做盗?” 元老想知道,但不想多问。 一问就被他带节奏了。 这人远不只江洋大盗那么简单,他很聪明,每一步每一句话,都带着心机。 接近书湉,也是处心积虑。 换了别人被这般堂而皇之地利用,得气死,可是书湉却丝毫不生气。 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 元老抬手往下压,示意他不要多说。 他面色严肃道:“雷晁的案子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书湉没受伤,你可以走了。我可以派人去查案,也可以叫停。你做盗,可能有苦衷,但是盗就是盗,你和书湉不会有未来。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望好自为之。” 这在祁连的意料之中。 他朝卧室门方向看了看,接着冲元老说:“照顾好书湉,我走了。” 元老嗯了一声。 祁连抬脚朝门口走去。 元老盯着他的背影,复又开口:“小柠那边,你给她去个电话,该怎么说,你应该清楚。” 祁连脚步一顿,没回头,唇角闪过一丝冷笑。 对元老的滤镜碎了。 这般雷霆万钧的大人物,原来也喜欢瞒。 上面瞒,下面效仿,互相瞒来瞒去,彼此都看不到真相,导致他父母姐姐那样的人,有冤无处伸,被迫害得家破人亡,死的死,疯的疯。 古有民众拦驾喊冤,他如今这般也算是拦驾喊冤,结果尚且如此,何况其他人? 罢了,先破案报仇吧。 再回头,祁连脸上浮起虚假顺从的笑,“好的,元老,我听您的。” 见他温顺下来,元老朝他摆摆手,“回去吧,注意安全。” 祁连应了一声,戴上口罩,遮住脸上的真实表情。 等出了贵宾楼,上车坐好。 祁连拨通林柠的手机号,“小柠,你外公来温泉山庄了,我回去了。” 林柠的小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他老人家又要干什么?好好的外公不当,非要去当法海,他想活活气死我是吧?” 祁连语气平静,“顺着他。” 林柠刚要发作,一听这话,顿时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 “对。” 林柠笑出声,“原以为你是个怂怂的渣叔叔,像我妈那个软蛋初恋,没有担当,没想到你还挺有种。难怪我妈短短时间,被你迷得五迷三道,难怪!” 第1889章 来者不善 祁连道:“我不是好人,别对我抱太高的期望。” 林柠笑声似银铃,“你这个渣叔叔好懂人性。好人成佛需要九九八十一难,坏人成佛,只需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你口口声声标榜自己是坏人,但凡做点好事,就能让人原谅。而好人做再多好事,偶尔犯错,就被万人指责。” 祁连微微勾唇,“你这么聪明,你妈以后应该可以放心退休了。” 林柠想到之前他曾说过,激将法对我很管用。 小心我带你妈远走高飞。 话不说全,估计是怕自己的手机被人监听。 林柠笑道:“你这人好矛盾,胆子大到连我妈都敢泡,有时候又很胆小。” “是谨慎。” “行吧,反正都是你的理,你去忙吧。” “好。” 挂断电话,林柠对秦陆说:“这人好特别,难怪我妈被他吸引,连我都觉得他很有意思。坏坏的又很正,胆子很大又很谨慎,有心机,人也很聪明,比我想象得要聪明得多。我不讨厌他这种坏人,但是厌蠢。” 秦陆垂眸扫她一眼,“比我有意思?” 林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男人吃醋了。 这无厘头的飞醋。 她急忙抱住他的胳膊撒娇,“你想哪去了?他是我妈的男人。他没你有意思,你是天下最有意思最帅最好最强最猛的男人。” 秦陆抬手将她勾进自己怀里,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饭吃完了,想去哪儿?” 林柠眼睛转动,想了一下,“去给我妈和渣叔叔买情侣装。” “好,去商场。” 秦陆松开她,发动车子。 来到京都最大的商场。 经过珠宝柜台时,秦陆道:“婚戒做好了,婚纱也做好了,年底办婚礼,怎么样?” “行,希望到时渣叔叔和我妈能在一起,一起来出席我们的婚礼。” 秦陆捏捏她的耳垂,“开口闭口都是你渣叔叔,我生气了啊。” 林柠笑,“你今天醋味好大。如果渣叔叔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是不是要给他买一套西装?” “买了他也穿不着,他没法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们婚礼上。” “他会易容,可以换张脸。” “他不能永远顶着别人的脸。” 林柠叹了口气,“如果渣叔叔也像小夕那样未成年,就好了,可减轻罪责。” “你渣叔叔如果未成年,岳母就是犯罪了。” 林柠抬手去挠他的痒痒肉,“让你扫兴,看我不挠你!” 秦陆宠溺一笑,握住她的手。 这个调皮的小妻子在公司里还像个正常人,在他面前永远像个小长不大的小孩。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满载而归。 林柠拨通祁连的手机号说:“渣叔叔,你现在在哪?” “有事?” “我买了点东西,给你送过去。” “不用。” 林柠语气强硬,“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发地址,我现在给你送过去,别磨叽。” 祁连无可奈何一笑,报了地址。 等林柠和秦陆赶到的时候,都快半夜了。 林柠将买的东西,从购物袋一一取出来,拆开。 祁连望着她买的粉衬衫、绿衬衫、黄衬衫、花衬衫,以及上面带涂鸦的各种潮牌t恤,潮裤,潮鞋,外套等等,摊满整个沙发。 他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 这些衣服每样都是两套,一套大码,一套小码。 林柠兴冲冲地拿起一件潮牌长t,走到他面前,往他身上比了比,“这是我给你和我妈买的情侣装,你俩背地里偷偷地穿,别让我外公知道。” 祁连不想穿。 他平素衣着低调,颜色要么黑要么白要么灰褐,压根就不是潮人,实在穿不了这种花里胡哨的潮服。 见自己辛辛苦苦挑的,他却不喜欢,林柠不高兴了。 她抓起他的手臂,就给他套袖子。 秦陆看着辣眼睛,轻咳一声,走过来,从林柠手中抢过长t,递给祁连,“你自己穿。” 他给他递了个眼色,那意思,应付一下,好交差。 祁连看懂了,把潮t套到自己身上。 不伦不类的样子,他都不想照镜子。 林柠拍手叫好,“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渣叔叔穿上这件衣服,立马年轻了二十岁,像刚毕业的大学生,青春无敌!” 祁连唇角微微抽了抽。 觉得这丫头有点人来疯。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来整蛊他。 他把身上的潮t脱下来,对她说:“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忽然想到这里远离市区,开车回去要一两个小时,这会儿已是半夜,他改口道:“太晚了,你们去楼上住下吧,明天一早再往城里赶。” 林柠在商场折腾半天,是真累了。 她往沙发上一瘫,对秦陆说:“阿陆,我走不动了,今晚就在这里住吧,明天周六不用上班。” 反正这套别墅是她妈名下的,也是她的,没必要见外。 秦陆也懒得来回折腾,应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 祁连扫一眼满沙发花里胡哨的衣服,说:“我下去了,衣服明天收拾。” 林柠朝他摆摆手,“去吧去吧。” 祁连朝地下室方向走去。 拐弯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林柠趴到秦陆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他情不自禁想到元书湉。 指间仍留有她的柔软。 她肌肤间的滑腻。 他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 才分开没几个小时就想她了。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回到防空洞,关上门。 他脱了鞋子和外衣,躺到床上,拿起手机,想给元书湉发条信息,可是顾忌元老在,打消了念头。 得先顺着他,查案要紧。 他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关灯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是女人的声音,还有男人急促的呼吸声。 很快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他坐起来,打开灯,从床底下取出另一部手机,将监控软件全部退出。 这两天,他抽空在这栋别墅角角落落都装了隐形监控,防止有人偷偷潜进来。 装得太过隐秘,估计秦陆没发现。 他关上灯,重新躺下。 脑子里回响着秦陆急促的呼吸声。 想到元书湉风韵曼妙的身体,他辗转难眠。 直到凌晨两点钟,才勉强有睡意。 昏昏沉沉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很轻很轻,轻而疾。 这个时间来的不可能是元书湉,更不可能是元峻。 来者肯定不善。 祁连迅速下床,从床底箱子中取出暗器,走到门口,全身戒备。 第1890章 杀人灭口 外面的人不敲门,也不喊人名,而是在开锁。 金属和锁芯发出极细微的声音。 祁连更加确定来人是敌,不是友。 他不确定对方来了多少人,能绕过别墅安保措施冲进来,破开地下室的门,找到防空洞,说明对方有真本事,只用暗器恐怕难以脱身。 他迅速返回床前,从床底下拉出行李箱。 用最快的速度取出烟雾弹和迷香,放进包里,以便逃跑时用。 他重新躲到门后,没开灯,眼睛已经适应黑暗。 短短时间,复杂的密码锁被接连破开。 对方显然是高手,门开的时候,锁没有任何提示。 五道黑影蹑手蹑脚地冲进来。 直奔床而去,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冲到床前,五人挥起手里的刀就往床上砍。 一时之间,只听到刀剁被褥的声音,发出闷闷的噗噗响。 羽绒枕头被剁开,里面的羽毛漫天飞。 祁连冷笑,这是要杀人灭口的节奏。 但凡他睡着了,反应稍微慢半拍,今晚必死无疑。 他手一扬,数道毒针朝几人后背射去。 那几人仿佛知道他擅长用暗器,衣服内穿了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防护服,脖颈和头也有做保护措施。 毒针扎到他们的衣服上,发出极轻的金属声,接着落地。 祁连人已经到门外,扔下一个烟雾弹和几支迷香。 迷香是加强型,不只可以透过呼吸,也可以透过皮肤毛孔渗入。 他迅速将门关上。 锁已经被破坏,没法反锁。 那几人冲过来,抓着门把手,用力拽门。 祁连使出全身力气,死死拽住。 拽着拽着,烟雾弹和迷香渐渐起了作用,里面人拽门的动作轻下来。 外面放哨的同伙听到动静不对,冲进来,有三个人,皆脸上戴面罩,手中各拿两把枪。 三个人六把枪隔空对准祁连的脑袋、胸口和腿。 不由分说,他们就朝他开枪。 “砰!砰!砰!” 子弹嗖嗖地朝祁连要害部位射来。 祁连快速躲开,同时将手中暗器朝三人甩去。 三人早有防备,闪身避开,开枪的频率加快。 一时之间,枪林弹雨,密不透风。 幸好祁连打小就练习快速躲避暗器,这些年一直勤于训练,从未荒废过,否则早就被打成了肉泥。 祁连左躲右闪,同时拽开手中烟雾弹,和迷香一起,朝三人扔过去,趁机朝出口方向跑去。 三人屏住呼吸拔腿去追他。 子弹一颗接一颗朝他后背方向射过来。 幸亏有烟雾弹掩护,否则枪枪致命。 枪加了消音器,但因为开枪频率太勤,弄出的动静不算小。 祁连跑到地下室出口,看到秦陆和林柠闻声赶了过来。 祁连又朝身后扔了一颗烟雾弹和数支迷香,同时疾声对秦陆和林柠说:“快走!有人偷袭!” 秦陆道:“你带小柠先走,我殿后!” 祁连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和他并没有太深厚的关系,他居然这么尽心尽力地帮自己。 难怪元峻要与他们家联姻。 祁连快速将地下室最后一道门关上,掏出工具插进锁孔,七扭八扭,接着对秦陆说:“我们一起走,锁芯被我更改,可以撑一分钟,他们有防备,迷香对他们作用不大。” 不等秦陆回答,他抓起他的手就跑。 知道这男人性格刚强好胜,不轻易认输。 秦陆若不带林柠,必战无疑,眼下带着林柠不方便施展。 他弯腰将林柠抱起来,和祁连一起朝外跑去。 祁连道:“别走门,门口肯定有人把守,我们破窗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他人已经到了硕大的落地窗前,将手中的金刚刀朝落地窗玻璃上切去。 厚厚的三层玻璃切起来比平时费力。 玻璃切开几道缝隙。 秦陆道:“闪开。” 祁连迅速后退。 秦陆放下林柠,凌空飞起一脚! “哗啦!” 一声巨响! 硕大的玻璃顷刻间破裂。 三人破窗而出。 门口和其他几个窗前皆有人蹲守,端着枪就朝祁连开过来。 祁连一个烟雾弹扔过去。 他和秦陆、林柠趁机往车子方向跑去。 祁连奔跑速度在林夕之上,秦陆个高腿长,武功造诣不低,虽然抱着林柠,但不比他慢多少。 祁连飞速跑进车里,发动车子。 秦陆抱着林柠单手拉开车门,上车。 等祁连将车开动时,那帮人几乎全追了上来,共十余人。 祁连猛踩油门,朝出口开去。 无数颗子弹射向轮胎、车窗玻璃和车身。 幸好这车是元峻提供的,玻璃是防弹的,车身和轮胎均加厚,能抵挡一阵子。 祁连一路超速,朝元老的家开去。 那帮人驾车就追。 十余人统共五辆车,辆辆都是结实耐造的suv。 此时是凌晨两点多钟,人最困的时候,这儿本就偏僻,路上并没有多少车辆。 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对方人多,有枪,有备而来,且个个身手不凡。 他自己死无所谓,本就是烂命一条,可是秦陆和林柠是无辜的。 祁连把着方向盘,猛踩油门,疾声对秦陆说:“快给元老打电话,请求支援!” 秦陆早就摸到手机,正要给父亲秦野打电话。 听到祁连的提醒,立马拨打元老的号码。 元老可以就近调人,父亲还要从日月湾赶过来,时间来不及。 打的是元老的亲情号。 秦陆连打了三遍,元老才接听。 睡梦中被吵醒,元老语速比平时迟钝,“谁啊?这么晚了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秦陆道:“外公,是我,阿陆!我和小柠、祁连在滨海大道这边被追杀。对方有十几个人,且有枪,您派人来支援,否则我们支撑不了多久。” 一听林柠也在,元老瞬间清醒。 他本来是坐在床上的,此时猛地滑下床,站起来,问:“你们现在在哪?” 秦陆朝车窗外看了看说:“滨海大道和芙蓉路这附近,我们开着车,正朝南开去,对方有五辆车,有备而来,训练有素,身手不差,枪开得很猛。” 元老面色大变,语速极快道:“你们坚持住,我马上派人去支援!” 秦陆刚要开口。 祁连突然紧急踩刹车。 前面岔道冲进来两辆车,拦住他们的去路! 第1891章 见血封喉 秦陆抱着林柠,身子朝前跌去。 幸好系了安全带,否则人就飞到前座了。 林柠打小被家中保镖保护得很好,极少经历如此惊险的场面,不由得害怕。 她两只手臂紧紧搂着秦陆的脖子,颤声问:“阿陆,这帮人什么来头?居然敢在我外公的眼皮子底下开枪杀人,不想活了吗?” 秦陆盯着前面的车道:“一帮死士。背后势力,估计和暗杀元峻的,是一伙的。” 林柠破口大骂:“该死的!这帮人千万别让我外公揪出来,否则等抓到了,我把他们扔粪池里泡着,天天喂屎给他们吃,让他们生不如死!” 情况危急,没人回她的话。 子弹咚咚咚地射到他们的车上。 虽是防弹车,射久了,难免也会破。 祁连猛打方向盘,朝侧边开过去。 奈何对方车太多,前后共七辆。 将他这辆车围得寸步难行。 车门纷纷打开,五六个蒙面人下车,端着冲锋枪冲到祁连的车前,对准挡风玻璃就是一通扫射! 子弹打得车身震动。 金属弹壳射击车身,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柠缩在秦陆怀里,捂着耳朵骂道:“好嚣张!皇城根下居然也敢如此放肆!这是不把我外公和我大舅放在眼里!” 秦陆按着她的头,将她整个护在怀里。 坚固的防弹玻璃渐渐被打出裂纹。 坐以待毙,只会被毙。 祁连行走江湖多年,一向只入室盗窃,从不杀人。 但是眼下,不是他们死,就是他亡。 祁连回眸,对秦陆和林柠道:“作个证,我是正当防卫,对方有枪,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林柠脆声喊:“干他!祁叔叔,快干死他们!太猖狂了!太无法无天了!我还在车上坐着呢,就敢这么开枪!连我都敢杀,你说这帮人,还有谁不敢杀?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祁连将汽车车顶的天窗打开,手一扬。 一瓶剧毒液体,朝开枪的五人洒去。 他迅速收回手,将天窗关上。 此毒见血封喉,杀伤力极大,但凡沾上一点,便会身中剧毒,毒效发作极快,平时他从来不用。 五个蒙面人戴着面罩、护目镜,手上也戴了手套,但是耳朵是露在外面的。 毒液沾到他们的耳朵上。 迅速侵入血肉。 短短时间,他们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紫,变黑。 泼天的疼痛钻入皮肉,咬噬着神经。 那不是人能承受的疼痛。 五人疼得受不了,纷纷扔掉枪,抱住耳朵,疼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他们开始撕扯自己的耳朵,拽掉脸上的面罩,护目镜,挠耳朵,挠脸,挠头皮和脖子…… 暗红色的血溢出来。 不到两三分钟时间,几人已经把自己挠得面目全非,耳朵和脸可见森森寒骨,血肉模糊。 剩下的几人见状,不敢轻易下车,只拿着枪对准祁连的车射击。 祁连重新发动车子,对秦陆说:“阿陆,抱好小柠,我要撞开一辆车,逃出去。” 秦陆道:“好!” 祁连猛踩油门,冲最近一辆车开过去。 “砰”地一声。 车子撞上那辆车。 二车车头均被撞得凹陷,保险杠掉下来。 林柠啊的一声尖叫,吓得恨不得钻进秦陆身体里。 秦陆抱紧她,揉着她的头发说:“没事,没事,别怕,这车应该有防撞系统。” 林柠吓哭了。 她窝在秦陆怀里细细碎碎地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早知会遇到这种事,我就不来找祁叔叔了。可是我不来找祁叔叔,这帮人更没有顾忌,祁叔叔必死无疑。祁叔叔死了,我妈肯定会伤心。她一辈子没遇到过好男人,好不容易才遇到个她喜欢的,也喜欢她的。还没高兴几天呢,就要难过了。” 秦陆抚摸她后背,“别怕,你祁叔叔命大不会死,你外公的救援应该很快就能到。” 情况危急,祁连没心思听他们说话。 他开车顶着那辆suv,将车抵出去三四米远。 他猛踩油门,杀出一道缝隙,接着将车开出去。 后车紧急追上。 但因为少了一半人,且祁连手中的毒液杀伤力太大,那几人追赶力度明显不如先前。 四分钟后。 警报声由远及近传来,警车赶了过来。 一溜七八辆车。 见增援到了,且是警车,蒙面人的车辆迅速四散。 警车追上去。 另一半警方人员下车查看,地上的蒙面人早已不蒙面,且个个面目全非,疼得奄奄一息。 祁连和秦陆、林柠也下了车。 祁连盯着地上疼晕了的人,如果是普通人遇到这种事,铁定会被认为是防卫过当,要被抓起来。 如果有钱,还能请律师为自己辩护。 没钱的话,只能去坐牢。 这就是底层人的悲哀。 也是他父母和姐姐的悲哀。 林柠对为首的警方说:“我们在我妈的别墅里,正睡着觉呢,这帮人突然闯进来,二话不说就对我们开枪。我们好不容易跑上车,想走,他们十几个人七辆车围过来,不让我们走。这五个人拿着冲锋枪就对我们开,我们不防卫,就得死。我们是正当防卫,不是防卫过当。” 这是元老打电话叫的支援。 对方不敢大意,认真记录并录音。 祁连提醒道:“这帮人背后还有人,如果不把幕后之人揪出来,这种事还会发生。请你们把他们带回去,审出幕后主使者。” 警方为首之人是队长。 队长打量祁连几眼,“你得跟我们去局里走一趟,要了解情况。” 祁连从包中掏出一瓶药丸递给他,“这是解药,能让这帮人不死,但是没法解全毒。给他们各吃三粒,明天开始一天三次,一天一粒,吃一周。” 队长接过解药,“你上我们的车。” 他又看向林柠,“柠小姐是吧?” 林柠点点头,“是我。” “柠小姐,你们先回去,这位先生我得带回局里。” 祁连下颔微抬,“我不跟你们回去,想了解情况,请现在了解。你们问什么,我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队长掀起眼皮扫他一眼,“我们办案的规定是,双方都要去局里走个程序,请理解。” 祁连唇角闪过一丝冷笑。 龙虎队是元老派人一手创办的,都能混进内奸。 他不是不相信他们。 而是忌惮背后那拨人的能量。 祁连对林柠说:“小柠,手机给我用一下。” 林柠把手机解锁递给他。 祁连找到元老的号码,拨通。 手机里传来元老焦急的声音,“小柠,你们怎么样了?” 祁连镇定地回:“是我。” 元老声音一顿,问:“小柠呢?小柠有没有受伤?阿陆怎么样?” “没受伤,即使有伤也是轻伤。” “你让小柠接电话。” 祁连不从,说:“元老,我不去警局。今天那帮人明显要置我于死地,我若死了,暗杀元峻的人将永远逍遥法外。他们肆无忌惮,胆大包天,杀完元峻,就会杀元赫,接下来会是您的大儿子和您。我不是危言耸听,您身经百战,阅事无数,其中利害和门道,您肯定比我懂得多。” 元老沉默不语。 见他听进去了,祁连道:“我马上动身去您家。从今晚开始,我要和您同吃同住同睡,以确保我的安全。保障我的安全,就是保障你们元家人的安全。” 元老气得窝火。 怎么招惹了这么个人? 赶都赶不走。 越赶越近,这下可好,赶到自己家里来了。 祁连把手机递给队长,“元老让我去他家,不用去警局。等你们抓到人,我们电话联系。” 队长接过电话,立正,向元老敬了个礼,说了几句,把手机还给祁连,放行。 祁连的车已经撞坏。 警车护送他们去了元老家。 由警卫人员带进家门。 祁连望着穿着睡衣,气得面色阴沉的元老,微微一笑,打招呼:“元老,我们又见面了。” 元老有气不能言。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沙发说:“你今晚先睡这里,天亮后,我给你安排地方。这里不是你能住的地方,传出去,影响不好。” 祁连抬眸扫一眼楼上,“书湉也在这里?” 元老老脸一黑,嗔道:“好好睡你的觉吧!别想三想四!” 第1892章 天生降他 元老生气的样子,不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倒像个寻常的顽固老父亲。 他是祁连爷爷奶奶和父母两代人心中的神。 祁连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把他气得跌下神坛。 更没想到,自己会和他的女儿谈恋爱。 人生际遇,离奇怪谲。 元老看向秦陆,换了副慈爱可亲的面孔,“阿陆,你和小柠去楼上休息吧。” 秦陆应道:“好的,外公。” 林柠问:“外公,我妈真在楼上?” 元老不想跟她说话。 一说话就挨训。 祁连离开温泉山庄后,他让警卫把元书湉从房间背到车里,带了回来。 元老闷声不响,拄着拐杖,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林柠冲他的背影喊:“外公,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说你了?我妈多大的人了,你还管着她?她今年四十九岁,不是十九岁。她没和我爸离婚前,您怎么不管?婚离了,终于利索了,她想过自己的人生,您老跳出来,对她指手画脚!” 元老仍旧不说话,脚下走得更快了。 小丫头片子一张嘴无理也要讲三分,他要面子,没法跟她胡搅蛮缠。 私底下听她训几句就罢了。 如今当着祁连的面挨训,只会让祁连更加嚣张。 元老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 怕林柠跟进来继续训他,他把门反锁上。 这帮儿孙,无论男女老少,所有人找的另一半都是门当户对,旗鼓相当,唯独这个女儿老来叛逆,搞了个江洋大盗,让他颜面尽失。 四个儿女,老二老四已经废了,不能再让老三也误入歧途。 元老唉声叹气地走到床前坐下。 忽然想起什么,他起身,拄着拐杖走到柜子前,拉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床薄被。 耳朵贴到门上,听着客厅没有林柠的动静了,这才打开门锁,抱着被子,走进客厅。 客厅灯关了,祁连侧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抱枕。 元老摸黑走到沙发前,把被子扔到他身上。 祁连没睡着,但是没做任何回应,闭着眼睛,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同时从抱枕下悄悄摸出暗器,捏在指间,以防元老突然掏出枪,朝他开枪。 黑暗里,元老扫他一眼,低声说:“臭小子,这么快就睡着了?” 祁连仍不答。 元老俯身在沙发上坐下,侧身把薄被摊开,轻轻给他盖好。 祁连心里有些微触动。 挺威严的一个老人,没想到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元老叹了口气,低声说:“如果你不对书湉有非分之想,你的案子,我也会派人去查。我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这事肯定要管到底。你千不该万不该,对她动心思。你岁数不小了,应该懂事,好歹也为我考虑考虑。我这样的身份,女儿却和江洋大盗谈恋爱,传出去,让我如何在外立足?我们家本就四处漏风,你何必又来雪上加霜?” 祁连闭眸静静听着。 元老知道他在听。 这等身手,大盗的身份,不可能睡得死沉。 他沉默几分钟,又说:“你俩都不年轻了,应该能控制住感情,对你们这个岁数来说,重要的事有很多,感情不是唯一。我知道,你接近书湉,是为了让我帮忙查案子报仇,我如你所愿,你也如我所愿。这么大的人了,我不想说太难听的话。我教导自己的儿孙,都没这么有耐心过。” 祁连终于开口:“元老,您去睡吧。” “你先前答应我的,能做到吗?” 祁连坐起来,盯着他的眼睛,“我现在只想活命,至少活到大仇得报之时,其他的,不多想。” “你说话可算话?” “到时我若不听话,您大可派人来暗杀我。” 元老一口气憋在胸口。 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若是自家儿孙,他还能出手教训,教训得再狠,也不失为过。 偏偏他一个受害者,他若派人暗杀他,毁自己一世英明。 林乾是可恶,可是林乾从来不会这样气他。 元老黑着老脸站起来,拄着拐杖返回自己卧室,躺在床上,气得睡不着。 越想越生气。 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大的瘪,年轻时率军在战场上横扫千军万马,立国后居于高位,倍受人尊崇,临到老了,亲生女儿却给他招来了这么个气人玩意儿! 元老气得一夜未睡。 清早,元峻听到风声赶过来。 进屋就看到祁连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 爷爷躺在卧室床上,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脸色铁青,眼圈乌青。 元峻在他身边坐下,试了试他的额头,体温正常,又绑上血压计,给他量了量血压。 血压偏高。 喂他吃上降压药,元峻手伸到他胸口上,帮他慢慢揉着顺气,劝道:“爷爷,您想开点。祁连很有分寸,平时和我姑在一起,要么易容,要么戴口罩,外人面前也不声张。只要不结婚,由着他们去吧。等那股劲儿散了,到时他们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就分开了。” 元老头扭到一边。 虽然年轻时忙,没太顾得上女儿,但是女儿什么性格,他了解。 软犟软犟的。 这些年她一直暗中帮衬那位初恋前男友,说明是个情长的人。 如今和这个江洋大盗,怕是也没那么简单。 元峻声音调温,“睡不着,您起来活动活动,等中午再补一觉吧。” 元老嗯了一声。 元峻扶他起床,帮他穿好衣服。 等二人走到客厅,看到祁连已经起来了,正帮厨师端饭。 自来熟的样子,仿佛这是他的家。 元老的火气又上来了。 他深提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去。 以前总嫌二儿子元仲怀事儿多,不可理喻,如今感同身受。 当看不惯一个人时,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元峻伸手挼他胸口,帮他顺气,说:“爷爷,您换个思维,祁连不是挑衅您,是寄人篱下,想讨好您,所以献殷勤。” 元老一言不发,走到餐桌前坐下。 祁连把粥碗端到他面前说:“元老,您喝粥。” 元老盯着白白的粥碗,不敢动勺,怕他在里面动手脚。 正犹豫着,祁连忽然脚下生风,朝楼梯走去。 元老抬眸。 看到元书湉一手按着眉心,一手扶着栏杆,从楼梯上走下来。 祁连风一样走到楼梯上,去扶元书湉。 元老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忍不住向元峻抱怨:“你说这臭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秀恩爱给我看?先前他答应得好好的,书湉一露面,他立马就变卦。不是说江湖人最重信义吗?这小子怎么不讲武德?” 第1893章 怨壑难平 元峻拍拍元老的手背。 连他也没料到祁连竟如此大胆。 爷爷元老无论于国于家,都是一言九鼎,巨擘泰斗般的人物,不只外人,连他们这些亲生的儿孙都惧怕他,父亲那么高的身份也怕他,对他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祁连竟丝毫不怕。 有种不合常理的诡异。 祁连扶着元书湉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他的出现,让元书湉颇为诧异,问:“你怎么来我爸家了?” 不想让她担心,祁连没告诉她昨晚的惊心动魄,语气平静地说:“出了点事,接下来我要和你爸住一阵子。” 元书湉大跌眼镜,“你没开玩笑?” “没。” “我爸不太好相处。” “元老挺好相处的,半夜怕我着凉,悄悄给我盖被子,对我说话也和声细语,是慈爱伟大又细心的一个人。” 元老隔空听到了,气得不出声。 明明是软硬兼施,想赶他走,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成了他关心他,接纳他。 臭小子当江洋大盗屈才了,这能把黑说成白的高超演技,最适合当政客。 元书湉不信,“真的?” “当然,不信你问元老。” 元书湉脸上浮出笑意,这是好迹象。 她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得到鼓励,祁连忽然弯腰,打横将她抱起来。 元书湉脚下腾空,身体瞬间腾空。 愣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急忙问:“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在我爸家,你快放下我,别闹。” 祁连不听,抱着她大步走下楼梯,径直来到餐厅前,将她放到椅子上。 接着他转身去厨房,端出来一碗醒酒汤,放到她面前,说:“我亲自煮的,你尝尝。” 元书湉抬头瞅了瞅坐在首位的父亲。 元老头一扭,气得不想看。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这个大盗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 元书湉端起碗慢慢喝起来,不知祁连用什么煮的醒酒汤。 清清爽爽,带丝丝甜,又带一点点酸,酸甜可口,比家中佣人用绿豆芽汤等煮的好喝。 喝完后,胃里舒服了很多,脑子也没那么胀了。 她冲祁连淡淡一笑,“谢谢你。” 祁连也笑,“何必跟我客气?” 看在元老眼里,这是打情骂俏,是眉目传情,是公然挑衅他的权威! 元老一拍桌子,站起来。 不用吃饭了,气都气饱了! 元峻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到椅子上,哄道:“爷爷,您好好吃饭,吃完饭,我有事要向您汇报。” 元老眼皮一撩,“什么事?” “雷晁那边有动静了。” 一听是雷晁,几人皆竖起耳朵。 元峻拿起汤勺塞到元老手里,“吃完饭,我们去书房谈。” 秦陆和林柠还在睡,四人不等他们,吃起来。 吃好饭,元老率先起身,要去书房。 只想快点解决完雷晁的案子,把曾经暗杀元峻的幕后黑手揪出来,然后赶祁连走。 眼不见为净。 元峻紧跟上去,搀扶他。 等二人走远了,元书湉压低声音提醒祁连:“你收敛点,别惹我爸生气。他一生气,不想给你查案子,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祁连浅勾唇角,“不,他会派人查得更快。” 元书湉不由得好生端详他。 总觉得他不单纯是个大盗那么简单。 他很聪明,且熟稔人性,胆子也大得出奇,比他们这些元家人都大。 他父母都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可是普通家庭生不出如此大胆的儿子。 二人朝元老的书房走去。 祁连先一步走到门口,把门推开,让元书湉先进,他后进,接着将门带上,反锁。 然后又快一步,来到书桌前,拉开一把椅子,让元书湉先坐。 他这才在她身边坐下。 这种动作,林乾以前常做,看在元书湉眼里是虚情假意,看在元老眼里却是讨好。 如今祁连做这种动作,元书湉觉得他体贴,有绅士风度。 看在元老眼里,却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又想拍桌子了。 元峻轻咳一声说:“爷爷,您派出去的人,刚到奇城,就被当地的领导认出来了,接着迎进当地最好的酒店,好吃好喝地供起来。他们不敢向您汇报,打电话告诉了我。” 元老蹙起浓眉。 这说明他派出去的人也有内奸,暗中告知了当地领导。 龙虎队进了内奸,他的心腹也有内奸。 到底是谁手伸得这么长? 元老掀起眼皮看向祁连,“你知道是谁?告诉我。” 祁连很淡地笑一下,“等您查清雷晁的案子,我再告诉您。” 元老失了耐心,冷脸道:“没必要卖关子,直接告诉我是谁,我查起来更快。” 祁连脸上的笑意收敛,“从下往上查,一层层地查,让您看看,蛀虫有多多,底层人有多无奈。” 说到最后他目光寒凉。 想到惨死的父母、师父和疯疯癫癫的姐姐,他怨壑难平。 元书湉的手轻轻搭到他的手背上,温柔地握住。 祁连反手握住她的手。 这是他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成熟女人,阅历丰富,共情力强,他无需多言,她便能懂他的无奈和苦痛,这温柔一握,能短暂抚平他内心的伤痛。 元老却觉得祁连是故意为难。 故意拖延时间,好和书湉培养感情。 等感情培养得深厚了,到时他还得帮他洗清罪名,这于他来说,是徇私枉法。 元老气得拍案而起,摸起拐杖朝门口走去。 元峻起身去追,祁连叫住他:“阿峻。” 元峻停下脚步。 知道他有要事相告。 听着元老走远了,祁连拿起纸笔,在上面写了个地址,交给元峻,“你派人去这个地方取一份资料,一定要谨慎,别被对方发现。我现在出行不便,没法亲自去取。” 元峻接过纸条,看到是奇城的地址,问:“这是哪里?” “我曾经的住处之一,资料很重要。” 元峻捏着纸条陷入深思。 爷爷的人有内奸,他的人说不定也有内奸。 这份资料如果派他们的人去取,不一定能取到,甚至有可能会落到敌方手里。 思忖再三,元峻拨通苏婳的号码,“婶婶,能帮我一个忙吗?” 苏婳道:“什么忙?你说。” “要去取一份很重要的资料,但是我们的人有可能有内奸……” “明白,我让逸风去取,他身手好,心也细,地址给我。” “我马上派人送给你。” “好。” 挂断电话,元峻取出一张特殊的纸和笔,将祁连写的地址在上面誊抄了一份。 那纸虽写了字,但是是隐形的。 肉眼看不到,除非用特殊方法才能让字显形。 元峻拿起打火机点燃,将祁连写的纸条烧掉。 他捏着自己写的纸条,用口型无声对他说:“我亲自去送,如果路上有人拦我,说明我的手机被监听了,或者我爷爷书房被人装了窃听器。” 祁连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他点点头,同样用口型说:“放心,我会保护好元老。” 元峻停顿一下,问:“我能信任你吗?” 祁连抬手将元书湉揽进怀里,“够了吗?” 元峻盯住他的眼睛看了数秒,捏着纸条走了。 足够了。 他信他。 一个连素昧平生的林夕,都肯出手相救,且亲手养大的人,是值得信赖的。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最信任的居然是一个贼子。 可悲可叹。 第1894章 七颗黑痣 门关上。 元书湉侧过身,重新打量祁连。 他很白,眉毛浓黑,眉骨高挺,英气又不失清秀,漆黑的眸子深邃又多情,唇既不过厚也不过薄,给人一种禁欲又深情的矛盾感。 祁连伸手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低声问:“看什么?” 元书湉轻声说:“还不知道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祁连浓睫微动,慢一拍回:“他们是普通人,善良老实又苦命的普通人。” “有机会去看看他们。” 祁连心间微微一暖,跟她不过是露水情缘,仇报完后,就要各奔东西。 她居然关心自己的父母。 祁连嗓音暗沉应道:“好。” 元书湉睫毛轻颤,盯着他眼底淡青色的眼圈说:“昨晚肯定没睡好,你去楼上我住的那间房再睡会儿吧。” “今天周末,你去哪里?” “我晚上有桩生意要谈,得去趟公司准备一下。” “多带几个保镖。” 元书湉暖和一笑,“好。” 她站起来,抬脚就要走。 手腕却被祁连从后面拉住,他抓着她的手腕轻轻一转,她像个陀螺一样转了半圈,落回到他的腿上,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到他的肩上。 她脖颈抻长,下巴微抬。 细致的锁骨风情又优雅。 祁连手指轻揩她脖颈间的皮肤,想亲她。 元书湉紧张地去看书房门。 这男人太大胆。 这是父亲的书房! 他居然在父亲的书房,公然跟她调情。 祁连头微探,唇凑到她的唇上,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瓣,说:“出去应酬,别看上别的小白脸,他们有的,我都有。他们没有的,我也有。也别招惹老男人,有的老男人又油又坏又奸诈,你看男人眼光一向不准,别上当。” 元书湉本来紧张得手心出汗,闻言笑了。 她抬手轻抚他的眉,半开玩笑道:“你是有,但是你不给呀。” 说完连她自己都惊呆了。 这么放肆的话,她居然脱口而出,且是在父亲的书房里。 父亲的书房神圣威严,是商谈大事的地方,也是她和兄弟们从小到大聆听教诲的地方。 祁连眼里溢出一丝风流情韵,轻轻吮吸她的唇,低声说:“别着急,等拿下元老,就给你。” 他声音太性感,每个字都像拉着丝。 元书湉情不自禁湿了心,偏要明知故问:“给什么?” 祁连手覆到她细窄的腰上,接着一拍她的臀。 他笑,“你说呢?” 元书湉身子轻颤,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她暗暗道,这男人真会苦中作乐。 都被逼得躲到她父亲家里了,居然还有闲心思风花雪月,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 可能这就是大盗和普通人的区别吧。 她低声说:“别闹了,要是被我爸看到,又该生气了。” 祁连淡淡道:“没事,气着气着就习惯了。” 元书湉低嗔:“你呀,除了小柠,只有你能让我爸没办法。” 祁连也不知为何,竟然不怕元老。 那种身份的人,换了谁都会对他唯唯诺诺,俯首帖耳。 可他就是不怕。 元书湉从他怀里挣出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说:“你没事别往我爸跟前凑,他在高位惯了,哪怕退下来,仍然改不了从前的脾气。想在这里住就住着,这里更安全,警卫森严,外人进不来。” 祁连摸摸她的脸,“听你的,没法陪你去公司了,你小心点。”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是小姑娘。” 元书湉耳朵麻嗖嗖的,觉得好肉麻,但是心里又甜丝丝的。 中年人的爱情,原来也可以感觉到甜。 元书湉走后,祁连拿着包上楼,去了她住的那间房,把门反锁。 昨晚伤到了,太累了,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这会儿得好好处理处理,说不定哪天又要经历一场恶战,有伤影响战斗力。 他脱下上衣。 身上有划伤,有淤痕。 昨晚敌人太多,打斗太激烈,应该是交手或者躲避时撞到了哪里。 他从包中取出一瓶药油,往自己身上抹,前面的能抹到,后面的抹不到。 算了。 他刚要脱裤子,处理腿上的伤。 “笃笃。”有人敲门。 祁连猜到肯定是元老,光着上身去打开门。 门拉开,元老只觉得眼前一片白。 怕女儿也在,他急忙背过身问:“书湉呢?” 祁连道:“床上躺着呢。” 元老倏地转身,举起拐杖就朝他身上打,边打边骂:“臭小子,胆大包天!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敢放肆!你要气死我是吧?” 祁连捉住他的拐杖,忍不住笑,“书湉去公司了,看把您吓的。要说占便宜也是她占我便宜,您老紧张什么?” 元老朝床上看了看,床上果然没人。 自觉上当,他斥道:“你这个臭小子,一把年纪了,还调皮捣蛋!” 祁连从来不是个调皮捣蛋的人。 家境原因,背负得太多,他打小就懂事。 不知为什么,和元老熟了后,就喜欢逗他,喜欢在他面前调皮。 元老扫他上半身一眼,问:“给你叫医生?” “不用。”祁连转过身去取上衣穿。 元老盯着他后背的伤说:“后面抹不到?” 祁连嗯一声,“没事,小伤。” “趴下。” 祁连面色一顿,扭头问:“您老说什么?” “趴床上,我给你抹。你这种脑袋挂在裤腰袋上的人,随时都会遇到危险,万一再有人来追杀你,一点小伤都能致命。” 祁连勾起唇角,“没想到您老还挺疼我。” 元老撇了撇嘴,“别自作多情!我是怕你死得太快,没揪出大毒蛇,毒蛇会咬小峻他们兄弟几个。” 祁连觉得这老头子挺有意思。 明明是关心他,偏要别别扭扭。 他拿起刚才用的药油递给元老,接着走到床上趴下。 这床是元书湉睡过的,被褥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 祁连脸趴到被子上轻轻嗅了一下,香得醉人。 他从前不是没接触过女人,那些个女江湖中人也有用昂贵名牌香水的,但是跟元书湉身上的香气一比,显得劣质。 元书湉是他遇到的最优雅最精致最有韵味的女人。 元老拿着药油走到床前,将药油倒到他的伤患处。 他熟练地把双手搓热,接着捂到祁连的伤上,帮他揉按。 很疼,但是疼完瘀血会散开,伤会好得很快。 祁连微咬牙根忍着。 涂完他上半身的伤,元老问:“腿上有伤吗?” 祁连道:“有。” 元老手伸到他裤腰上,往下一褪。 祁连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招,腿上有伤,不应该卷裤腿吗? 为什么要脱他的裤子? 他调侃元老:“老爷子,您过分了啊。那地方该看的人还没看,您倒抢先看上了。” 元老却没说话,手拿药油怔怔盯着他的臀,眼神错愕。 祁连没得到回应,忍不住回眸。 见他神色异常,祁连微微纳闷,“元老,您看什么呢?” 元老仍然不答。 祁连提高音量,“元老,元老!” 元老这才回过神来,问:“你腰下的七颗黑痣打小就有,还是后天长出来的?” 第1895章 至关重要 祁连没事不会对着镜子观摩自己的身体,并不知腰下位置有七颗黑痣。 父母和师父也未曾提及过。 他开口回:“不清楚。” 元老仍然盯着那七颗黑痣,“你爸妈没告诉过你吗?” “没。” “你还有没有其他亲人活在人世?” “有。” 元老探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情绪激动,“谁?人现在在哪里?手机号告诉我,算了,你还是直接带我去见真人吧!” 祁连瞟了眼他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淡淡道:“梦梦,就是林夕。” 元老又被这小子混不吝的模样给气到了。 林夕比他小二十多岁,如何知道他身上的痣是怎么回事? 他想确认这七颗痣是出生就有,还是后天长出来的? 这至关重要! 祁连勾起一边唇角极淡一笑,“老爷子,这几颗痣是机关开启的钥匙,还是藏宝图的关键所在?让您这么激动。” 元老不理他的揶揄,问:“你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叫什么名字?” “跟高高在上的您不能比,他们都是底层的普通老百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中的老百姓。” 元老眉头微皱,正色道:“臭小子,你给我好好说话!” 祁连坐起来,“我爸妈都是普通的工人。” “除了父母,你还有什么亲戚?近亲远亲都可以。” “阿湉算不算?她是我女朋友。如果您愿意,可以成为我岳父,岳父是近亲。” 元老气得挥起手掌,想打他一巴掌。 手快到他肩上时,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 他嗔道:“臭小子,你就油嘴滑舌吧!” 祁连瞥了他一眼,“您老真土,这不是油嘴滑舌,是幽默风趣。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元老气得背过身去,“你再幽默,我也不会同意你和书湉搞对象!” “我和阿湉都是四十多岁的成年人了,不需要您同意。” 元老被气走了! 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如此焦躁过,百爪挠心也不过如此。 被他气得要死,又拿他没办法。 想打他,不合适。 骂他,更没用。 元老拄着拐杖,气呼呼地来到书房。 关上门,他拨通元峻的手机号说:“小峻,你帮我好好查查祁连,查查他父母叫什么?还有没有在世的亲人?” 元峻听出他的言外之音,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那臭小子腰下屁股上有七颗黑痣,呈北斗七星状,我仔细观察了,是痣,不是纹身。我想知道,那痣是出生就有,还是后天长出来的。祁连那个臭小子不说实话。” 元峻英俊面容微微一滞,“您没事看他屁股做什么?” “他有伤,我帮他涂药油。” 元峻唇角浮起浅浅笑意,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 元老不悦,“只是涂药油,你别多想。涂点药油而已,不代表我会同意他和书湉在一起。他父母叫什么名字?你派人查了吗?” “我临走时在您书桌上放了个新手机,我换部手机,发您新手机上。” “好。” 元老拿起桌上的新手机,很快来了条信息。 祁连本姓齐,叫齐麟,父亲齐青松,母亲齐红梅,还有个姐姐叫齐凤。 元老有些失望。 这些名字跟他记忆中的名字,一个都对不上。 元老道:“我要那小子更多的资料,你找人想办法给我查查。” 元峻意有所指,“爷爷,您怎么突然对祁连这么感兴趣了?难道……” 元老语气加重,没好气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那七颗痣生得蹊跷,我好奇。” “好奇是好事,我姑姑对祁连最开始也是好奇。” 元老又被气到了! 自打祁连出现后,一向温顺的女儿开始中年叛逆,如今连这个最沉稳的孙子也变得不着调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祁连就是那块不正经的墨,传染力极强,像病毒。 深提气,吐气,再提气,吐气。 元老平复好情绪,说:“小峻,你想办法找到祁连在世的亲人,确认一下,他和他亲人是不是亲的,这很重要。” “好,不过祁连只给了我一个地址。他父母和姐姐的姓名,是我派人调雷晁的案底时,偶然查到的。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具体是否属实,还需要您去找祁连确认。” 元老觉得元峻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和祁连多接触。 他不明白。 祁连那个江洋大盗,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愿意帮他? 连他自己也是,天天被气得要死,讨厌死他了,想打他骂他把他赶得远远的,可是看到他受伤,情不自禁想给他涂药。 元老将新手机上的信息删除掉,放到抽屉里锁起来,在书房默默喝了一壶茶。 起身重新来到祁连住的房间。 祁连正站在书柜前,手里捏着元书湉的照片。 照片装在相框里,时间太久远,已经微微泛黄,是元书湉十八岁生日时的照片。 那时的元书湉虽然没现在优雅有女人味,但是年轻水灵,一头长发浓密漆黑,大眼睛黑白分明,笑起来清甜明媚,不带丝毫沧桑。 衣着也时尚清丽,放在现在都不过时。 元老扫了眼祁连手中的相框道:“是不是还是年轻时好看?” 他去而复返,祁连并不意外,淡淡说:“都好看。” “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如果不是为了利用书湉,借我们家的势报仇,你不会喜欢她。” 祁连唇角微扬,“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你不懂,成熟女人是块宝。” 元老从未遇到过如此冥顽不灵的人! 他压下怒意,好生相劝:“听话,帮你报完仇,你离开,去老老实实地服刑。你的案子比较复杂,到时你好好配合,争取立功,把偷的东西全部上交,这些都可以减刑。等出来,你凭自己的本事,找个年轻姑娘结婚生孩子,过正常日子。书湉年龄不小了,你想要的,她给不了。” 祁连回眸,“我有女儿,她有儿女,不需要她再生。” “林夕是你徒弟,不是女儿,男人都想要自己的骨血传宗接代。” 祁连唇角轻垂,“那是您,又陈旧又老土的思想,自己这一代都活不明白,还想要下一代。” 元老血压又被气高了! 他觉得自己也是糊涂。 明知会被他这张嘴气到,还往他跟前凑。 元老捂唇咳嗽一声问:“齐麟是你吧?” 第1896章 同舟共济 祁连并不惊讶。 他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是阿峻派人查到的吧?” 元老回:“阿峻推测出来的。” 祁连低眸看手中相框,手指轻轻摩挲相框里元书湉年轻时的面容,道:“我猜也是阿峻。他比您聪明,比您能力强,比您效率高,比您可靠。” 元老觉得这个臭小子简直就是他的活冤家! 怎么让他难受,怎么戳。 哪个爷爷愿意被自己亲孙子重重碾压? 元老压下脾气问:“你爸是齐……” 话未说完,祁连已闪身来到他面前,捂住他的嘴。 元老意会,暗道这小子做贼做惯了,谨慎得过了头。 贼胆大又贼小心。 元老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挪开。 他压低声音问:“你是你爸妈亲生的吗?” 祁连听到了,故意问:“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元老把嘴凑到他耳朵上,低声问:“你是不是你爸妈亲生的?” 祁连唇角溢出一丝不着痕迹的坏笑,“说话就说话,您老舔我耳朵干嘛?都舔湿了。” 这话说得太暧昧! 元老气得想跳脚! 他这么大的人物,一生磊落,霁月光风,妻子去世后,都没再婚,也没有任何女伴,连身边工作人员都是男的,厨师佣人也全是男的。 居然被这小子一句话险些毁了清白! 元老觉得再跟他说下去,自己能被活活气死! 他气得拄着拐杖扭头就走!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祁连不咸不淡的声音,“我不是我爸妈亲生。” 元老老眼一亮,忽地转身,拄着拐杖疾步走到他面前,声音低而急地问:“你是谁亲生的?你知道吗?” 祁连微微耸肩,自得一笑,“我是您亲生的,您忘了?” 元老脑壳快要炸了! 臭小子,嘴里掏不出一句人话来! 他气呼呼地拉开门走了。 走的时候把门摔得震天响! 祁连拿着元书湉的相框,脱掉鞋,躺到床上。 刚要闭眼,手机响了。 是元书湉打来的。 祁连接听,未开口先笑,声音微潮,问:“阿湉,想我了?” 元书湉耳膜微痒。 听说有的声音能让耳朵怀孕,以前总觉得夸张,荒谬。 如今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她克制着情绪说:“我担心你和我爸单独相处,会闹矛盾。你千万别惹他,他脾气火暴,六亲不认。” “别担心,我们相处得很好。老爷子很可爱,给我涂药油,脱我裤子,舔我耳朵,给我讲故事,想当我近亲,关心我爸妈,还关心我跟你生孩子的事。” 元书湉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威严肃穆,雷霆万钧的老父亲吗? 打死她,她都不信父亲能做出这种事。 回过神来,元书湉交待道:“如果我爸欺负你,你给我打电话,我让小柠说他。缺什么找警卫,没事不要出门,我这边忙完工作,就回去找你。” 祁连静静听着,唇角含着一抹近似幸福的笑意。 脑子里浮出一个字,家。 是的,元书湉寥寥几句话,让他有了对家的渴望。 多荒谬。 他这样的人,纵横江湖半生,犯案累累,居然也想要一个家,一个有妻有女有爱的家。 可能人终究还是要图个感情吧。 祁连轻声应着:“好,你小心,有危险及时打电话给我。” “在京都我不会有危险,放心吧。”元书湉挂断电话。 祁连仍握着手机,耳中回荡着元书湉的声音。 平静温柔,风韵优雅,成熟有包容。 是他潜意识里想要的女人。 恍了会儿神,他拨通元峻的电话问:“安全抵达了吗?” 元峻道:“到了,无人阻拦,要么是我们谨慎过度,要么是对方提高警惕,或者十分聪明。” “都有可能。” “你和我爷爷好好相处,互相保护,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谢谢你,阿峻。” 元峻沉声道:“同舟共济,不必言谢。” 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到茶几上。 元峻看向身旁的苏婳,“听闻婶婶通过寥寥数语,就能绘出人像。” 苏婳莞尔一笑,“没那么神奇,得说清楚对方的轮廓五官头发衣着和特殊标志,才能绘出。” 元峻打开包,从中取出祁连在龙虎队时被拍的照片,递给她,“能根据他的相貌,绘出他父母和姐姐的照片吗?尤其是他的姐姐。” 苏婳拿起祁连的照片,边看边说:“这很难,我擅长绘画,但不擅长瞎画。不如你找独孤城或者算命先生算一卦?” “大九岁,是祁连的姐姐,亲生姐弟容貌肯定有些相像。” “我试试,但不能保证画对。” “成。” 苏婳拿着祁连的照片去了书房,很快勾勒出一幅肖像画。 元峻接过画像,盯着画中人反复观摩,看完又对她说:“婶婶,您能根据这幅肖像,画出她二十几年前的模样吗?画她十八九岁最美好时的样子吧。” 苏婳点点头,走到桌前,拿起画笔重新画起来。 这次画得认真仔细。 画了大约二十分钟,她将新画的少女递给元峻。 画中是一个五官虽稚嫩但极其漂亮,楚楚动人的姑娘。 元峻盯着少女的画像出了会儿神,很快想到雷晁的案子应该不只贪污那么简单。 当年雷晁家中失窃,报警的陌生人若是祁连,那么这姑娘和雷晁应该有关系。 因为贪财好色几乎是共生的。 贪财的人,大多好色。 他借了苏婳的手机拨通祁连的号码,低声问:“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 “你姐姐是被雷晁所害,你恨雷晁,所以二十几年前潜进雷晁的家,造成失窃的画面,然后报警。本以为雷晁会被抓,会处分,没想到雷晁的案子被压了下来,后来雷晁自杀,案子不了了之。我推测得对吗?” 祁连静静听着,听到最后应了一声。 心中却惊叹元峻的才能,推理能力超一流。 简直像当年的还原。 沉默片刻,祁连道:“伤害我姐的,不只雷晁一个。他们不只伤害了我姐,还有很多。那帮畜生有的进了监狱,有的仍过得风生水起,继续披着高尚的外衣为非作歹。” “所以你这些年入室盗窃,偷的都是你的仇人?” “九成是。” 元峻觉得这个江洋大盗,所为不像大盗,倒像是警方的卧底。 第1897章 调虎离山 可惜祁连不是卧底。 如果是,横亘在他和元书湉中间的障碍,将迎刃而解。 元峻试探祁连:“你姐现在在哪里?安全吗?如果不安全,可以接来京都,让我爷爷派人保护。” 祁连道:“不必。元老身边极有可能混进了奸细,他自己都不安全,你也不安全,你们还是先保自己吧。” 元峻明白了。 他姐姐齐凤还活着。 她是这桩长达二三十年连环大案的受害者,也是关键人物,安全很重要。 顾逸风接到消息很快赶过来。 元峻将纸条用特殊方法显出字迹,接着交给他,说:“逸风,这是祁连给的地址,那里藏有绝密资料。我应该被人盯上了,不方便去取,你能帮我走一趟吗?” 顾逸风接过来,扫了一眼,很快记牢,又把纸条还给他,“我记下了。” 元峻暗叹,这好记性没得说。 他又说:“逸风,行动之后,你朝反方向去,让顾骁和阿尧叔错开时间,去这个地址取。” 顾逸风明白。 他负责引开敌方。 连元峻都如此谨慎,看样子此次敌方势力不容小觑。 顾逸风问:“什么时候动身?我现在联系顾骁和我岳父。” “今晚半夜十二点吧,省得夜长梦多。” 顾逸风比了个ok的手势。 元峻手机忽然叮了一声。 他从西裤兜中掏出手机,解屏看了眼,是祁连发来的信息:钱包第二夹层。 元峻从包中掏出钱包,打开,竟在第二夹层找出一张字条,上面分别写了房门密码、地下室门锁密码以及保险柜密码。 显然是在元老书房时,祁连写好放进去的。 可是元峻当时全程在场,并未注意到祁连何时多写了这张字条,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将这张字条放进他的钱包的。 当时包一直在他身后。 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 元峻暗道,不愧是“七手弥勒”。 这手速快得连他都瞒过去了。 幸好爷爷一生清廉,除了权势只爱字画,家中没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否则又被祁连翻了家底。 顾逸风借了柳嫂的手机,给顾谨尧发去动身时间、地址、门锁密码和保险柜密码。 顾谨尧回了两个字:收到。 事情商榷完成,元峻看向苏婳,“婶婶,这是桩连环大案,多年未破,以后恐怕还要叨扰您。” 苏婳嫣然一笑,“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他早前让顾氏集团打包甩卖不良资产,轻装上阵,可以说拯救了顾氏集团。 如今的房企不知该如何形容。 一落千丈,水深火热,苦苦挣扎,惨不忍睹,一点都不夸张。 唯有顾氏等少数几个房企大集团仍屹立不倒,元峻功不可没。 事情确定好,各自分开。 下楼时遇到顾北弦刚从外面回来。 互相打过招呼。 顾北弦看一眼元峻,见他眉宇微深,便知他此行来定有要事,又见逸风也在,便知逸风也要出动。 他问逸风:“儿子,这次有什么任务?” 顾骁逸风走到他身边,附到他耳边低语几句。 顾北弦略一思索,对元峻说:“阿峻,你多找几个人行动,你们几人同时出发,分散火力,确保无一人受伤。” 元峻知他心疼逸风,心里有些生愧,道:“还是叔叔考虑周到,是我疏忽了。” 顾北弦笑,“逸风在你们眼里可能无所不能,在我眼里仍是个宝宝。多几个人分担火力,逸风安全系数更高一些。” “好的叔叔。” 顾逸风侧眸扫了眼仍英俊不俗的父亲。 外表看不出年纪,性格却越来越像爷爷顾傲霆了。 他已过而立之年,哪有这么大的宝宝? 当晚,凌晨十二点。 元峻、秦陆、顾逸风从各自的家出发。 顾谨尧和顾骁迟半个小时从自家发出。 顾逸风一出门,墨鹤也开车跟上了他的车。 平时墨鹤都是暗中跟着顾逸风,这次他故意暴露行踪。 敌方见元峻和秦陆都是单枪匹马行动,唯独顾逸风是和墨鹤两人出动,更加确定顾逸风这条线是对的,便把兵力集中到顾逸风这边。 元峻和秦陆那边,他们只各派了一辆车暗中跟着。 顾逸风驱车朝城外驶去,驶的是和奇城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察觉到了车后的师父墨鹤,以及暗中跟踪的车辆。 开着车一直往前开。 直开出三四个小时,都未曾停过。 眼瞅着天快亮了,顾逸风的车仍没有要停的节奏。 暗中跟踪的人不由得焦躁。 天亮了,哪还能办事? 莫不是有诈? 其中一辆车上的人按捺不住,拨给自己上一层的人说:“领导,我怎么感觉顾逸风在耍我们?我们暗中开车跟着他绕了三四个小时,也没见他要停。元峻和秦陆那边什么情况?” 手机传来一道阴沉沉的声音,“也是一直绕,不曾停。” “我们是不是上当了?被对方调虎离山了,说不定他们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那阴沉男声咬着后槽牙说:“差不多。这个元峻太狡猾了,提早搭上顾家,顾家能人太多,防不胜防。” “要不趁机把元峻做了?” 阴沉男声立马阻止:“不可!时机不到,准备得也不够充分。元峻身手不差,万一死不了,打草惊蛇。” “如今祁连躲到元老家不出来,我们岂不是更拿他没办法了?” 阴沉男声命令道:“加派人手,堵在元老家附近,适时拦截。” “出入人太多,恐怕不好下手,且元老住处戒备森严,都是大人物,万一误查,太危险。” 声音阴沉的男人负气掐断电话。 在房间踱步许久,他拨通一个号码,吩咐道:“给元峻上‘美人计’,想办法把他和秦悦宁搞开。” 顾家才是最大的障碍。 和顾家切断,元峻犹如断左膀右臂。 属下回:“难,元峻不好色。之前往他身边送过女人,他不上套。” “再试!秦悦宁那边上‘美男计’,总之,这两人绝对不能结婚!” “好,我去安排。” 这边,顾谨尧和顾骁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到祁连先前的住处,顺利解开几道密码锁,从保险柜中取到资料。 返程后,父子俩将那份绝密资料藏于峥嵘拍卖行地下密库。 地下密库有十二层,平时用于藏放贵重古董。 每道门厚约四十厘米,精钢所制,枪打不透,炮轰不开,只有顾谨尧、顾骁和顾纤云三人的虹膜能解开。 天亮后,祁连收到一条信息。 是元峻发来的,只有一个字:成。 祁连盯着那个字,觉得这次赌对了。 元峻是个可靠之人。 有生之年,父母、师父和姐姐的大仇有望得报! 第1898章 征服元老 祁连回信息:逸风有没有受伤? 元峻:没,未损分毫。 祁连唇角微微上扬。 人生永远都是选择大于努力。 当初和林夕去墨鹤家偷笔记本电脑被抓,见秦悦宁对林夕生出怜悯之色,他提出,让他们收留林夕。 若不是那一句话,他和林夕恐怕已逃出龙虎队,仍旧过着盗窃贪官之家的流亡日子。 而他也不会遇到元书湉,林夕也不会遇到靳睿。 人生际遇,奇而又奇。 祁连穿上衣服,洗漱好,推开门走出去。 元书湉住在隔壁房间。 他略一偏头,看到门口立着两个警卫员,正在值班把守。 显然是元老安排了,防他的。 祁连笑元老好笑。 元书湉今年四十九岁,又不是十九岁。 元老拄着拐杖,在下面重重咳嗽一声。 祁连朝下看去,见他身穿黑色丝麻面料练功服,显然要去院子里锻炼,又担心他对元书湉图谋不轨。 祁连冲他挑衅地笑了笑,接着走到元书湉房门前,俯身,将耳朵贴到门上,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他抬手敲门,喊道:“阿湉,阿湉,你起床了吗?” 元书湉回道:“起来了,马上出去。” “一起下楼吃早餐。” “好,我洗漱一下。” “我等你。” 五分钟后,元书湉化淡妆,衣着精致地走了出来。 祁连唇角情不自禁轻勾,伸手在她脸上轻揩一把,“气色不错,昨晚睡得很好?” 元书湉尴尬地瞅一眼警卫员。 家风严谨,她虽然和初恋前男友藕断丝连,但都是私下去见,平时有人时,她从不这样。 祁连抬起手臂揽到她肩上,堂而皇之地搂着她朝楼下走去。 不走电梯,故意走楼梯。 因为楼梯长,更加显眼。 警卫员动手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元老在楼下看得清清楚楚,气得血压又要上来了。 他深呼吸,吐气,再呼吸再吐气,暗暗告诫自己,他堂堂国之元勋,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不跟一个没素质的江湖贼子计较。 祁连搂着元书湉慢悠悠地来到楼下客厅。 他故意当着元老的面,帮元书湉整了整本就整齐的领子,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 他冲元老笑着打招呼:“早啊,岳父大人。” 刻意咬重“岳父”二字。 一副欠打的模样。 元老气得握紧拳头,青着脸色,没好气地冲他吼:“臭小子,你住嘴吧!我死也不会让书湉嫁给你!板板正正喊我元老,别没大没小!” 祁连探身,伸手揽住他的脖颈,不正经的语气说:“岳父,话别说得太满,容易一语成谶。万一我以后真娶了书湉,我可不希望您死。我打小缺爹少妈的,好不容易有个岳父,以后得好好孝敬您。” 元老刚要发作。 祁连嘴唇凑到他耳边,用气流无声地说:“您书房有窃听器。” 元老一怔,“真的?” 祁连抬手按住他的嘴,“当然是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书湉,岳父。” 元老深呼吸,胸脯鼓胀。 一辈子披荆斩棘,受人尊崇,如今却被这臭小子拿捏得死死的。 他蹙紧浓眉。 到底是谁敢在他的书房里装窃听器? 二儿子元仲怀如今被关在缅国,元坚也窝在家里不出门,老实得很,排除他俩。 其他人也进不了他的书房啊。 迷雾重重,可怕可恨。 和背后那鬼鬼祟祟之人相比,祁连倒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元老瓮声瓮气地说:“快去吃饭吧,臭小子!” 祁连得逞一笑,“好嘞,岳父!” 元老气得说不出话来。 祁连伸手揽住元书湉,“我说得没错吧,他老人家气着气着就不气了。看,他多疼我,一大清早就怕我饿肚子。” 他又空出另一条手臂揽住元老的肩膀。 元老斥道:“臭小子,拿掉你的臭胳膊!” 祁连笑,“不拿,我搂着你,走得稳,省得拄拐杖了。” 元老用力推他的手臂,推不动,又不好喊警卫来帮忙,一喊警卫,显得小题大做了。 祁连一边搂着元书湉,一边搂着元老,朝餐厅走去。 元书湉一脸诧异地望着身畔的祁连。 她和父亲的关系都没这么亲昵。 在海边别墅初见祁连,他着灰色囚服,坐在那里,寡言少语,低调内敛,眼神略带忧郁,一看就是个极内向的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不敢相信祁连还有这么一面。 短短时间,和父亲处得如此亲近,倒像个倍受宠爱的小儿子。 他们兄妹弟弟四人,都做不到祁连这般丝滑,没人敢忤逆父亲,更没人敢像他这样没大没小地揽着父亲的肩膀。 三人来到餐桌前。 饭菜已经盛好。 祁连走到元老面前,拉了把椅子坐下,端起碗,拿起汤勺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笑眯眯地说:“岳父,请喝粥。” 元老伸手一把夺过勺子,嗔道:“我有手,我自己能吃,用不着你黄鼠狼给鸡拜年!再说一遍,再喊我岳父,你给我滚出去!” 祁连眉头一抬,“不喊岳父,那喊您爸?” 闻言,元书湉差点把口中汤粥吐出来。 元老别过头,想压下火气。 奈何默背三分钟马列主义,仍压不下。 再回过头来,他瞪着元书湉,“看,你一向懂事,给我招来了个什么人?你要是气我当年逼你嫁给林乾,你大可以直说,何必找这么个人来气我?气死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元书湉刚要说话。 祁连突然将手伸到元老的胸口。 元老抬手去打。 祁连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打。 他单手在他胸口上揉起来,揉的同时,还会点按穴位。 也不知他是怎么揉的,元老只觉得胸口舒畅了,这几天憋得胀疼的胃也舒服了,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竟再也生不出一丝火气。 元老一动不动,任由他按,嘴里却嫌弃地说:“你又给我上什么邪门歪道?我告诉你,我可不吃你这一套!我元宗勋一身正气,邪气不侵!” 祁连手伸到他腋下揉按几下,又滑到他后背,按起来。 元老年轻时征战多年,一身伤疾,年老了,隐痛加倍,尤其是晚上,痛感更甚。 理疗过,效果不佳,后来就懒得做了。 被祁连这么一按,木麻的后背竟像重焕生机一样,血液流畅了,隐痛也短暂地消失了。 元老只觉得身体仿佛轻盈了许多,从未有过的舒坦。 他想,一定是这小子用了什么邪术,让他产生了幻觉。 突然能理解女儿书湉了。 连他这么刚正不阿的人都难以抵挡祁连的诱惑,何况女儿这种婚姻不幸的人? 明明享受得很,元老仍嘴硬:“别以为你给我用幻术,我就能接受你。还是那句话,办完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祁连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老爷子,七星痣的事,您忘了?” 元老一怔,“你什么意思?你知道痣的事,故意骗我说不知?” 第1899章 一生遗憾 祁连并不知七星痣的事,不过是故意套元老的话。 他微微颔一下首,正色道:“想起来一点,您先说,看咱俩能不能对得上。” 元老被他诓怕了。 他扭头端量着他,手指慢慢摩挲下巴,眼神充满探究。 臀上长有七星痣的那人,上次见他还是个孩子,算起来距今也得有三四十年了。 他曾抱过他,那孩子还在他身上尿了一泡尿,把他的裤子尿得湿漉漉的。 他记得那孩子当年也不过一两岁的模样,长得有几分像《西游记》里的红孩儿,穿个红肚兜,小圆脸大圆眼,白白胖胖,好生漂亮。 后来他们住的那座城不幸发生八九级巨大地震。 一夜之间,全城毁灭! 地震破坏力度巨大,死伤高达四十万余人,救援条件限制,很多遇难者未能挖出来。 其中就包括那个孩子和他父母。 时隔多年想起来,元老仍唏嘘不已。 他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喉咙发硬道:“你先说。” 祁连将他的细微动作尽数捕捉眼底。 他开口:“您先说,您年纪比我大,年长者优先。” 元老被他气出了犟劲儿,“你先!” 祁连斟酌片刻,故意诈他:“您以前见过我对吧?您对我有种特殊的感情。” 元老总觉得这小子又在耍心眼。 但是他认识的那对父母和孩子死于震中,尸体都没挖出来。 祁连现在这般模样,跟当年的红孩儿差距巨大,他无从确认,又不敢说太多,怕祁连趁机钻空子。 只是痣长得差不多,不足以确定他就是那个孩子。 元老叹了口气,哑声说:“先吃饭吧。” 祁连一只手肘搭到他肩上,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过来,正对着自己的脸。 他盯着他的眼睛,“老爷子,您说实话。” 元老知道他会催眠,闭上眼睛。 祁连伸手去扒他的眼皮。 元老恼了,抬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双眼,怒道:“臭小子,你跟我再没大没小,我一枪崩了你!” 元书湉不由得胆战心惊! 她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急忙过来拉祁连的手臂,“你别惹我爸,他不是普通人,他说到真能做到。” 祁连冲她淡定一笑,“你不懂老爷子。他越是这么说,越不会动真格的。他这种人,真正发起狠来,不会说话,直接上枪。” 元书湉惊讶。 短短时间,他居然比她还了解自己的父亲? 感觉他比她更像父亲的孩子。 四弟元季峡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得宠的,都不敢像他这般肆无忌惮。 祁连又去掰元老的手,手终于掰开,竟看到他一双老眼浊泪横流。 祁连以为自己不小心掰疼他了,捉起他的手放在指间揉,边揉边说:“老爷子,开个玩笑而已,不带哭的。您老年轻时驰骋沙场多年,什么伤没受过?什么事没经过?掰一下您的手,就疼哭了?” 元老不说话,想起往事,老泪汹涌。 当年那场地震死伤巨大,救援队压根救不过来。 到处都是人命,他没法搞特殊,怕引起公愤。 加之当年他正与人角逐高位,怕被有心之人借机针对,用舆论攻击,他也没专门派人去将那孩子和他父母挖出来,这是他一生的遗憾,永远的愧疚。 不过他这一生经的事太多,遗憾也多,时间久了,往事已蒙尘。 是祁连臀上的七星痣,唤起了他尘封已久的那段记忆。 祁连捏着元老的手揉了好一会儿,他仍止不住泪。 祁连失了耐心,伸手将他按进怀里。 元老用力往外撑,祁连更加用力地箍住他,嘴里嗔道:“老爷子,差不多得了,给你台阶就下,别哭个没完。这么哭,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元老咬紧干皱的嘴唇,一声不吭。 元书湉也觉得父亲今天很奇怪。 他是钢铁一般的人物,格局大,心肠坚硬,记忆里她从未见他哭过。 今天却哭成这般模样。 祁连抱了他一会儿,松开他,见他仍不止住泪。 祁连呵斥小孩子的口吻道:“要哭回自己房间哭去,哭好了再出来,别影响我和书湉吃饭。” 元书湉再次惊住! 这种话,打死她都不敢说,就连位高权重的大哥元伯君,也不敢用这般口吻同父亲说话。 祁连是真不怕死啊。 以为父亲会勃然大怒,谁知他老人家却乖乖站起来,一手捂着脸,一手拄着拐杖,步伐蹒跚地去了自己的卧室。 那模样活像个哭哭啼啼受了委屈的老小孩。 等房门关上,元书湉才慢慢收回视线,一脸见鬼的表情,问祁连:“你是不是给我爸用幻术了?” 祁连拿起茶叶蛋开始剥,口中漫不经心地说:“那些邪门歪道只对敌人用,你爸又不是敌人。” “那你是怎么让我爸变成这副样子的?” 祁连用餐刀将剥好的茶叶蛋切成四瓣,拿起一瓣塞到她口中说:“是人就有缺点,尤其你爸这种,死人堆里趟过来的,经历复杂。因身居高位,为他付出的人肯定不少,亏欠自然多。能降住他的,不是我,是他的心魔,我只是擅长利用人性而已。” 和温室中长大的人不同,夹缝中生存的人拥有猎人般的机敏,求生欲望极其强烈,能抓住每一个机会,因为要活下去。 一如当初,他捕捉到了秦悦宁对林夕的怜悯,趁机托孤。 一如那日清晨,他捕捉到了元书湉对他的好奇,趁机拿下。 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机会,都有可能改变命运。 祁连拿起汤勺慢慢喝着粥,决定想办法套出那个长有七星痣的人。 那人不是他,但是有可能改变他的命运。 为了报仇,贼都可以做,何况当个替身? 元书湉夹起一块萝卜干递给他,“我爸战时过了不少苦日子,那时常喝白粥就咸萝卜干,如今也改不了旧习惯,你尝尝。” 祁连启唇,咬住萝卜干的同时,也咬住了筷子。 他将萝卜干咽下,接着握住元书湉的脖颈,把她的脸推到自己面前,垂首吻了下她的唇说:“还是你好吃,萝卜干咸,你甜。” 元书湉自觉脸皮不薄,仍被臊得脸微红。 这人比林乾还会调情。 可是林乾让她反胃。 他却让她脸红心跳,肾上腺素飙升! 第1900章 投奔秦野 二人吃完早餐。 祁连去厨房重新盛了粥,取了热的茶叶蛋和萝卜干,用托盘端着,来到元老的卧室门前,抬手敲门。 元老以为是元书湉或者警卫员,闷声说:“我不饿,不吃。” 往常他这么说,所有人不敢再强求。 祁连直接推门走进来,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 扫一眼泪眼模糊的元老,祁连道:“赌气给谁看?嫌我在这里碍事?嫌我也不走,要走你跟我一起走。” 元老刚要回话,突然想到,臭小子算老几? 不过是身上长了同样的七星痣,又不一定是那个孩子,确切地说,绝对不可能是。 他昨天猛然看到他臀上长有北斗七星模样的痣,猝不及防,十分激动。 冷静下来想想,整座城都塌了,他们住的那处被震成荒芜,所有人都死了,没有生还的可能,事后他派人去打听过,没有奇迹发生。 他不是那个孩子,哪来的底气训自己? 元老头一扭,背过身去,不理他。 祁连端起粥碗,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过来,把碗递到他嘴边,命令的语气说:“喝。” 从来没人敢这样强迫自己! 元老忍不住暴怒,想了想,又压下脾气。 他端过碗慢慢喝着粥,眼睛却悄悄盯着祁连的脸,打量。 尽管看他很不顺眼,可是客观来讲,他模样不差,不是元峻那种内敛周正的英俊,也不是秦陆那种张扬强硬的帅,更不是顾逸风那种风度翩翩的俊朗,他是斯文中又透着点儿邪气的俊,像从未上过班的闲云野鹤。 如果他真是那个孩子,五官肯定有父母的模样。 可是元老将他五官快看出包浆了,也没找到那对父母的影子。 元老不禁有些失望。 祁连抽了张纸帮他擦擦嘴角,问:“说吧,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元老一怔,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只字未言,臭小子是怎么知道是孩子的? 祁连道:“正常人谁让你看屁股?肯定是小孩子。如果是大人,就是和你一起洗澡时看到的,但你这么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和别人共浴?只能是孩子。他叫什么名字?你说来听听,看看能不能唤起我的回忆?” 元老瞪他一眼,暗道,果然是贼子,贼精贼精的。 他险些上了他的当。 他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喝起粥来。 那孩子当然不姓祁,也不姓齐,他父母不是普通工人,更不是奇城人。 祁连在他身边坐下,望着他的侧脸说:“是不是怕我和你套近乎?怕我借此要挟你,娶你女儿?怕我让你徇私枉法,免除我的牢狱之灾?” 元老仍不说话。 祁连握拳捶他肩膀一下,嗔道:“你这人好没意思,把人胃口吊起来,又装哑巴。放心吧,即使我是你说的那个孩子,也不会娶你女儿。该坐牢坐牢,我不会让你为难。你这人要面子,生怕别人说你徇私枉法,连自己无辜的亲儿子都舍得打发到国外去,何况外人?” 元老喝粥的动作停下来。 如果他真是当年那个孩子,他会让女儿嫁给他,但是不会徇私枉法。 他唯一徇私枉法的一次,就是没把元仲怀犯的罪,公告于天下。 粥喝完,元老把碗放到床头柜上。 手机叮的一声。 元峻发来信息:爷爷,你住的地方不安全,我派人去接你,马上就到了,你和祁连一起上车。 元老又叹了口气。 英雄最怕迟暮。 他老了,那些人便不惧他了,蠢蠢欲动,竟然将魔爪伸到了他的家。 他戴上老花镜回信息:去哪? 元峻:去我岳父家。 元老:你和悦宁没结婚,我去住不合适,去你们的闲宅住吧。 元峻:都不安全,只有我岳父家最安全。我岳母曾是异能队一把手,警惕性极强,我岳父和秦陆身手也很好,只有住他们家里,我最放心。 元老沉默几分钟回:好吧。 他放下手机,手撑床站起来,对祁连说:“阿峻派车来接我们了,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走。” 祁连道:“我东西在书湉海边那套别墅,要收拾得回那里收拾,是书湉和小柠给我买的衣服和鞋子,买了很多。” 元老嫌弃地压了压唇角,觉得这小子太能嘚瑟了! 他喊了警卫进来帮他收拾衣物。 十分钟后,三人一起上了元峻派来的车。 乘车来到秦野家。 秦野和鹿宁出门迎接。 下车时,秦野亲自来搀扶元老。 元老以前挺介意秦野年轻时盗墓的经历,没想到有一天走投无路时,投奔的却是他。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风水轮流转。 元老拍拍秦野搀扶自己的手,说:“要麻烦你一阵子了,阿野。” 秦野道:“小柠是我儿媳妇,一家人,不必客气。” 元老在心里默默叹气。 想他戎马一生,根红苗正,结果外孙女嫁了盗墓贼之子,最看好的孙子要娶盗墓贼之女,如今亲生女儿又和江洋大盗搞上了。 可能是物极必反吧。 他太“红”了,老天都觉得扎眼,想办法往他身上泼点“黑”。 鹿宁和元书湉、祁连在后面走。 元书湉低声说:“亲家母,我爸脾气有点古怪,爱摆官架子,你们少理他就好。” 元老一听又开始生闷气了。 女儿果然被祁连带坏了! 放在平时,她哪敢这么说他? 鹿宁道:“元老战功赫赫,一生都献给了国家,倍受人尊重,我和阿野、阿陆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照顾好他。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 元老心里这才好受点。 元书湉心中暖意横流。 多么靠谱的一家人,疼爱林柠,连她的老父亲也保护着。 安静几秒钟,元书湉又说:“祁连人其实很好,很好相处。他心眼不坏,虽然是盗,但是只盗坏人家的东西,你们放心。” 祁连心中有片刻柔软。 成熟女人心思细腻,善解人意,果然是块宝。 闻言,元老气上加气。 这个女儿,他生她养她培养她扶持她半辈子,还不如一个认识没几天的贼子。 鹿宁回道:“亲家母见外了,祁连的事迹我听说过一些,他是侠盗,为民除害。我们尊敬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把他往狭隘里想?” 祁连本来目不斜视,听闻此言,不由得偏头多看了眼鹿宁。 这是他生平听到的最高嘉奖。 是认同感。 人人都追求的认同感。 没想到从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口中听到了。 祁连几乎要引她为知己。 几人回到家。 秦野支开所有佣人,掏出一个加密文件袋,摆到元老面前说:“元老,这是从祁连提供的地址取来的绝密资料扫描件,请您过目。” 元老拆开文件袋,取出资料,一页页地翻看。 越看越愤怒。 未看完,他再也克制不住,啪地一掌拍到茶几上! 第1901章 难以抵挡 盛怒之下,元老气得呼吸困难,面色胀红,脑子嗡嗡响,头晕,头疼,胸口直发闷。 祁连迅速走到他面前,坐下,手按到他腹部开始揉起来,接着抓起他的手臂按上面的内关、曲池以及头部的百合等穴位。 这些动作都是降血压的。 同时他对元书湉说:“去接杯温水,给老爷子服降压药。” 元书湉早已经察觉,已经跑去接水了。 水端来,祁连从元老兜里摸出降压药瓶,取出两粒,塞到他的嘴里。 元老就着水咽下。 头仍嗡嗡响,五脏六腑仿佛往外呲呲冒火,愤怒让他花白头发根根竖起。 这才知祁连给他受的那点儿气,压根不叫气。 眼下这份绝密资料才叫气! 资料里是祁连二十多年入室盗窃的名单,皆是元老有所耳闻的人名,多半都进去了。 更让他生气的是,还有部分是花高价派人去雇祁连入室盗窃的人。 皆是元老耳熟能详的人名。 乱啊。 好乱! 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会乱成这样。 元老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祁连,眼神有三分狐疑,“名单可属实?” 祁连唇角闪过一丝很淡的讥笑,“见了棺材,还不落泪,何必自欺欺人?若我手上没东西,那些人何苦要大费周章地追杀我?龙虎队是您当年派人一手创办的,他们为了除掉我,都冒着风险混进去了。已经做得如此明显,您老还要一叶障目到什么时候?” 元老不是不信,只是不想相信。 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已经腐朽成这样。 祁连道:“这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证据,被我藏于另一处地方。等上法庭的时候,自会交上去。” 元老微微眯眸,瞥他一眼,暗道,这小子当真是慎之又慎。 对任何人都不完全信任。 想必是以前被骗怕了。 祁连手伸到他腋下,作势要来搀扶他,嘴里说:“扶您去休息,不能把您气死了,留着命还得帮我报仇。” 往常他出言不逊,元老会生气,如今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因为有更生气的。 名单上每一个人名,都能气得他血压飙升。 祁连搀着他,去了一楼的起居室。 秦野和鹿宁已经派人将房间提前收拾好,床单被褥都换了元老喜欢的风格,隔壁茶室也收拾出来给他当书房,供他练字消遣。 来到床前,祁连帮元老脱掉外衣,扶他躺下。 接着拉了被子给他盖好。 祁连摸摸他的额头说:“老爷子,您可得好好活,还有很多事要您办。” 元老哑着嗓子嗔道:“你就是上天派来气我的!” 祁连浅淡勾唇,“老大个人了,还不敢正视真相。您该气的,是犯错之人,而不是将真相呈现给您之人。” “别狡辩,你就一点儿错都没有?” 祁连起身而立,“有,我拿了这帮人的钱,反咬他们一口。” “钱呢?” “去了该去之处。” 见他又开始卖关子,元老没心情多去追究。 他缓缓闭上眼睛。 愤怒仍在体内蔓延,他需要权衡利弊,选出一个最妥当的处理方案。 有时候不是不想率性而为,实在是身处这个位置,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不得不慎重,考虑一多,就容易束手束脚。 祁连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几下。 元老原本正想着事情,不知为何,困意渐渐袭来。 祁连转身出门。 元书湉正等在门外,问:“我爸怎么样了?” “睡着了,睡醒后身体会好。” 元书湉轻声说:“刚才吓到我了,我打电话叫他的保健医生过来看看吧。” 祁连手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别担心,不会有事,他最近气着气着已经气习惯了。” 元书湉微怔。 原来他近来不停地气父亲,还有这一层用意。 祁连走到茶几前,将资料扫描件重新装回档案袋,刚才元老只看了一半,还剩一半没看。 他把文件袋递给秦野,“劳烦秦兄帮忙收好。” 秦野接过来说:“我带你们上楼休息,等午饭备好,下来吃饭。” “麻烦秦兄了。” 秦野淡笑,“太客气了。” 他将祁连和元书湉带到顶楼客房。 让祁连和元书湉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给他俩准备了一间房。 祁连刚要出声,转念一想,他都住进了元老家,秦野会误会也正常。 不如将错就错。 秦野道:“缺什么说一声,我让人去置办。” 祁连笑,“谢谢秦兄,什么都不缺了。” 秦野微微颔首,离开。 房门关上,祁连将门反锁,环视一圈,找到遥控器把窗帘拉严,接着走到床前坐下。 硕大的双人床,床品素雅高洁,室内洁净清新,装修雅致。 比防空洞舒服,比元老家轻松,门口也没有警卫把守。 他侧身半躺,手掌撑着头,拍拍身侧位置,对元书湉说:“过来坐。” 元书湉有些拘谨,毕竟这是亲家的家,不是自己家。 犹豫一下,她走到床边坐下。 祁连捉着她柔滑细腻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拉。 元书湉整个人跌到他身上。 四目相对,元书湉呼吸微紧,觉得他胸膛肌肉硬梆梆的,隔着薄薄的衣料硌着她。 祁连嘴唇凑到她耳边,亲她耳朵,低声说:“你爸看得紧,这两天都没能好好和你说话。” 元书湉耳朵微微发烫。 他真的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切换自如,刚才还一片紧张气氛,这会儿又同她风花雪月。 情绪丝毫不受气氛影响。 也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 元书湉低眸瞅着他脖颈的喉结,“有什么话,你说吧。” “等会儿你爸就醒了。” 元书湉睫毛轻动,明知故问:“你想做什么?” 祁连忽然从她身下翻上来。 冷不丁被翻到下面,元书湉心里咚地一下。 祁连胸膛覆到她身上,垂眸望着她,一双俊秀深邃的眼睛脉脉含情,唇角一抹风流笑意。 他本就生得俊秀,情动时更具男性魅力,尤其那眼那笑,欲得令人发指。 元书湉难以抵挡这诱惑。 她悄悄拿眼去瞅房门,微微慌张地说:“这是小柠岳父母家,不好这样。” 祁连笑,“小柠岳父母给我们安排到同一个房间,且安排的是顶楼。你猜,他们怎么想我们?” 这个年纪,元书湉自然知道。 但她很久没做这种事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着手。 一恍神之际,祁连捉起她的手…… 第1902章 七手奥妙 祁连捉起元书湉的手放到自己的衣衫里。 元书湉想笑。 这男人起先斯文禁欲,看着沉默寡言,不解风情,熟了后,是真的狡猾,用林柠的话来说,就是狗。 按常理,应该是他摸她,可是他却让她摸他,诱她主动。 他握着她的手在他的腹肌上游走。 他是薄肌。 薄薄的肌肉,勾勒出清晰的弧度,硬硬的,壁垒之间的弧度很性感。 元书湉闭上眼睛想象那美好。 她担着风流的名,却没做风流事,虽然林乾知她和初恋前男友藕断丝连,但她和那男人不过是一些心灵慰藉,是报复,是发泄。 她的掌心渐渐发热,发麻,像被放到锅里炸了一遍,酥脆松软。 那手已不是自己的手。 仿佛和祁连的身体融为一体。 她贪恋这年轻结实的身体。 是的,他虽说自己四十余岁,却不见老朽,外表仍年轻如三十出头,可能没结婚的缘故。 她想再进一步,又觉得不该这么张狂。 等她再张开眼,却看到祁连冲她笑,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元书湉低声嗔道:“你别笑。” 一时竟有些羞赧,羞于自己的主动。 祁连仍笑,手掌细细摩挲她肩头,“原以为女强人很霸道很大胆,没想到你却这么稚嫩。” 元书湉不喜欢“稚嫩”这个词,纠正道:“我不是稚嫩,只是和你认识时间太短,我爸又在楼下,这还是别人家,一时放不开。” 祁连探究的眼神,“你若放开了,会是怎样?” 元书湉神色一顿,不自觉间入了这男人的圈套。 她别过头,“你就耍我吧。” “真的想?” 元书湉扫一眼他,暗道,坏男人。 明明他也很想,偏偏故意说这种话逗她。 可是人就是这么贱癖,倘若一口吞下了,便觉得索然无味,偏要将那种事吊一吊抻一抻,使点花架子用点花招术,才更有趣味。 可能这就是女人喜欢坏男人的原因吧。 失神间,祁连的手落到她的臀上。 只那一下,元书湉便觉臀部一阵酥麻,犹如触电般。 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 哪怕和林乾生了俩孩子,都不曾有过这种感受。 她闭上眼睛,仰起脖颈,感受“七手弥勒”的奥妙…… 不知过了多久,她细长的脖颈渐渐沁出亮晶晶的细汗…… 原来隔着衣服也能领略美妙。 十几分钟后,她站到浴室的花洒下。 温柔的细水淋在她身上。 她回想刚才的滋味,一时竟有食髓知味的感觉。 这样的极品男人,这样的七手,哪怕曾经拥有,也没白活一世。 跟他相比,从前遇到的那些男人都只是男的人而已,只有祁连才称得上真正的男人。 冲完澡,她拿起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浴室有硕大的穿衣镜。 偶然一瞥,她惊讶于自己的变化。 原本细瘦的身子仿佛变得丰盈起来,唇色是诱人的珊瑚红,腰肢间有了袅娜的温柔,皮肤细嫩,五官生动,眉眼间皆是如水的风情。 他仅仅出了手。 她便有了这般变化。 其他的可想而知。 她不禁心生向往,向往更多,难怪电视剧中的女妖精都要采阳补阴,“阳”果然是好东西。 元书湉穿上衣服,返回卧室。 祁连已经脱了外衣躺到床上。 他对她说:“一起睡吧,房间就一张床。” “我爸……” “你爸气着了,让他多睡一会儿。你下午要去公司忙,没有时间午睡,上午先睡了。” 元书湉走到床前,躺下。 祁连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抱着。 元书湉刚尝到点甜头,哪能睡得着? 心里像有瘾似的,得一想二,得二想三,暗暗感叹从前荒废了那么多年,临到花快要枯萎了,才尝到甘露的甘甜。 她转过身,捧起祁连的脸,主动吻住他的唇。 她想,气氛到这儿,无论祁连对她做什么,她都能接受。 什么别人家,严厉的父亲,先往一边放。 房门一反锁,就是自己的小天地。 两人抱着亲了很长时间,松开的瞬间,祁连低声问:“要保护吗?” “保护?”元书湉说完又笑自己可笑。 这把年纪了,有时候竟生涩得像年轻小姑娘。 她点点头,“要的。” 她还没绝经。 和祁连谈谈情说说爱可以,再怀孕生孩子像笑话,她也没精力再去养孩子。 祁连道:“下午我乔装一下,出去买。” 那就是现在不成了。 元书湉怅然若失,“好吧。” “很失望?” 元书湉觉得自己被他吊得情绪越来越高涨,近来一有闲功夫,就忍不住想他。 仿佛有个鱼钩钩着她,勾得她情不自禁想来找他。 他去父亲家,她跟去父亲家。 他来秦野家,她跟来秦野家。 以后等他离开了,她不知自己是否能断了这种念想? 想想就不舍。 她把头枕到祁连手臂上,低声问:“你怎么这么会?像个情场高手,以前谈过很多次恋爱吗?” 祁连道:“万变不离其宗,触类旁通即可,倒也不必亲自去实践。” 元书湉觉得他很聪明,这么回答,不伤人。 正沉思间,有人敲门。 祁连问:“谁?” “我,小柠。” 祁连松开元书湉,起身下床,整了整衣服,走到门口打开门。 林柠走进来,眼珠骨碌骨碌转,扫一眼正坐起来的元书湉,再看看衣衫整齐的祁连。 总觉得祁连在欲盖弥彰。 她娇俏一笑,“房间是我让这么安排的,二位还满意吗?” 元书湉有些不自在地说:“你呀,鬼灵精怪的,这么安排,不怕你公婆笑话我们?” “我公婆当年更疯狂,人家玩私奔。跟他们一比,你们这算什么呀,毛毛细雨。” 林柠又看向祁连,“叔叔,我和阿陆年底办婚礼,到时你和我妈一起来参加,礼服我提前帮你准备好。” 被这般重视,祁连不禁开心。 他问:“想要什么贺礼?叔叔提前给你们准备好。” “对我妈好就够了,往死里对她好!物质上的东西我不缺。” 祁连微微一笑,“到时送你们一份大惊喜,等着吧。” 第1903章 举步维艰 林柠喜欢妈妈新交的这个男朋友。 虽是盗,却极富魅力,模样清俊,气质清爽,不装不畏缩,胆大心细,当然最主要的是妈妈喜欢。 只要妈妈能开心,比什么都强。 林柠踮起脚,拍拍祁连的肩膀,“祁叔叔,你跟我妈好好玩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少有敢拍祁连肩膀的人。 林柠是第一个。 他对这个小丫头越来越有好感,直爽,脾气虽火爆但是很懂事,也很给他面子。 他走到床头柜前,从包中取出一小管迷香,递给林柠,“遇到危急情况,点燃,可以救你一命。用的时候,记住屏住呼吸,别把自己熏晕了。” 林柠接过细长的木质香盒,打开密封的盒塞,里面是细细的咖啡色线香。 不敢多闻,迅速扣上木盒,她冲他娇俏一笑,“谢谢小爸!” 祁连被她逗笑了。 这个称呼奇奇怪怪,但又很贴切。 笑着笑着,他唇角微收,人这种生物,很容易动情,动感情,动亲情。 本想利用元书湉,借元老的权势报仇,报完就离开,如今舍不得元书湉,对这个便宜女儿也有一些不舍。 他心中无声轻叹。 又从包中取出一个青玉材质的小玉瓶,递给林柠。 林柠好奇地拧开瓶塞,里面是锡箔包裹的药丸,大约四五粒,大小和形状酷似龙眼核,嗅之有奇香,沁人心脾。 只闻一下,便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虽不知这药丸是什么,但林柠猜到应该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她将玉瓶瓶塞拧紧,问祁连:“小爸,这药丸是什么好宝贝?” 祁连道:“续命丹,用几十年野山参等药材提炼而成。日后若你身体虚弱,吃一粒,可力大百倍,帮你度过女人最难的一关。你外公和你妈服用,关键时刻可以续命。” 林柠听出言外之意,是让她以后生孩子时吃。 后面一句,有托付的感觉。 他是盗,母亲是高官之女,二人不可能有结果,但是他心里装着他们一家三代。 林柠心中涌起一种叫作感动的情绪。 这人不是白眼狼。 她将两样东西用力捏在手里,说:“谢谢小爸!谢谢!” 她捏着玉瓶和香盒走了。 元书湉道:“小柠很有性格,原以为你俩水火不相容,没想到正好相反。” 祁连接了杯水递给她,“她是你的女儿,又是小夕的亲表姐,我自然要爱屋及乌。” 元书湉笑,“喜欢孩子?” “嗯。” 元书湉心里有些酸,“为什么没娶妻生一个?” 祁连道:“因为以前没遇到你这样的美人。” 元书湉唇角扬起,哪怕是假话,她也愿意当成真的。 成熟女人,不过分较真,才能让自己多点开心。 午饭的时候,佣人上来喊他们。 元老已经醒了,被秦野搀扶到上位。 元老白了祁连一眼,警告道:“臭小子,下次再动不动给我催眠,我可不客气了!” 祁连正帮元书湉夹菜,眼皮不抬,答:“刚才若不给您催眠,您心肺能气炸。我救了您一命,您不感激,还来兴师问罪,老白眼狼。” 闻言,众人皆面面相觑。 元老这等身份的人,无人敢怠慢,祁连却张口骂他。 原以为元老会负气离席,可他什么也没说,默默低下头,拿起筷子夹菜吃起来。 祁连瞥他一眼,猜出这是被他戳中了伤疤。 那个身上长有七星痣的孩子,他的家人有可能于元老有恩,而元老,多半是负过他们。 他不由得对那个小孩生出了好奇心。 好奇那是怎样一个孩子? 利用他,只言片语便能克制住元老。 平静地过完后半天。 晚上用过晚餐后,元老按着胸口对祁连说:“我今天身体不适,晚上你陪我睡。” 祁连撩起眼皮瞧他一眼。 暗道,老狐狸,算盘珠子都崩到他脸上了。 这是摆明了,不给他和元书湉留亲热的机会。 林柠脆声说:“外公,您老消停会儿吧。我妈是四十九岁,不是十九岁。她十九岁时,您都没这么上心过。” 见他们谈论家事,秦野朝秦陆和鹿宁使了个眼色,三人找了个借口离开。 元老道:“正因为她十九岁时,我太忙,没好好关注她,现在弥补。” 林柠粉拳握紧,“原以为您很开明,没想到您现在越来越像顾老baby了,事儿精!” 元老不跟她犟,说不过她。 他看向祁连,神色郑重道:“晚上商量名单的事,想报仇就来找我。” 祁连思索一秒,颔首,“好。” 元书湉微微失落,在他眼里,报仇永远排在第一位,不过也能理解。 祁连朝她投以抱歉的目光。 元书湉淡然一笑,表示没事。 不作不闹不过分计较,才是成熟女人该有的姿态。 当晚,祁连来到元老的房间。 元老指着厚厚的资料扫描件,“只凭这些文字,没法立案,需要更多的证据,你还有吗?” 祁连盯着资料,“每次接活都是同他们的心腹或者线人打交道,我暗中跟踪他们的心腹或者线人,推测出幕后之人。资料上详细记载了每笔交易的时间地点和收费金额。我收费昂贵,每次出动不低于七位数,有时高达八位数,但是他们仍趋之若鹜,只为了扳倒对方,从而上位。这么多钱,靠他们的工资压根做不到,你派相关部门去查,一查一个准,除非你不想查。” 元老蹙眉斟酌道:“查自然要查,但是人太多,必须慎重。等伯君回来,我要同他好好商量。” 祁连嗤笑一声,“您老当年驰骋战场时雷霆万钧的气概哪去了?” 元老懊恼地闭上眼睛。 怪只怪二子元仲怀,偷偷瞒着他卖官鬻爵好多年。 让他束手束脚,不敢大刀阔斧地去查。 怕查来查去,查到元家头上,最终会连累元伯君、元赫和元俊。 元家一旦出事,墙倒众人推,到时他们会过得远不如普通人。 见元老一直闭眸不语,祁连失了耐心,“您老是不是也要像那些贪官一样,推来推去,拖来拖去,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元老深呼吸。 左右为难,举步维艰。 恨不得从未生过元仲怀,都怪他给他捅了这么大一娄子,害得他如今理不直气不壮。 祁连一拍床头柜站起来,“连您这样的身份,都没有办法,还要法律何用?” 他负气转身就走! 元老急忙睁开眼,喝道:“等等!你要去哪?” 祁连头也不回,“我去擒了雷晁的儿子!你们不查,我自己上!” 第1904章 固若金汤 元老急忙站起来,拐杖都来不及拄。 他跑到祁连面前拦住他说:“这事事关重大,你先别着急,我没说不管,但是要和我大儿子伯君好好商量。我早已经退下来,不问要事,很多内部情况我已生疏。如果是三五个人,一切都好说,我立马派人从头查到底,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这将近两百个人,两百个人背后又有多少人,到时会引起怎样的震荡,你明白吗?” 祁连冷笑,“这些人害了多少个像我这样的人,您明白吗?” 元老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你都等了将近三十年了,不差这一年半载。” 祁连收敛情绪,“一年之内,您能给我个清楚的交待?” 元老微微绷一下下颔骨,“差不多。” “好,希望您说到做到,否则别怪我意气用事。” 他拉开门走出去,门都没关。 元老盯着他大步如风的背影。 后知后觉,自己怎么就被这个臭小子牵着鼻子走了? 客观来讲,妥善处理这小子,更简单。 只要困住他,封住他的嘴,一切麻烦迎刃而解。 水至清则无鱼,人性本贪,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就没有不贪的。 可是他良心上过不去,明明很讨厌这个臭小子,却又舍不得对他下狠手。 元老缓缓走到床边,颓然坐下,拨通元伯君的电话,“伯君,你现在在京都吗?” 元伯君道:“在西省。” “我有要事相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元伯君回:“半个月后。” 元老皱眉,“这次怎么出去这么久?” “近来国际局势动荡,要先解决外患。” “对,解决外患要紧,内忧暂时先放一放。等你回京,来秦野家找我,我暂住在这里。” 元伯君神色微顿,“出什么事了?” “祁连说我书房被人装了窃听器,真假有待考证,小峻派人接我来秦野家里小住。鹿宁曾是异能队一把手,鹿巍一身本事,秦野秦陆身手也不差,顾逸风、墨鹤也住在附近,住这边更安全一些。” 元伯君对秦野年轻时盗墓一事,耿耿于怀,曾一度为难他和秦悦宁。 没想到如今老父亲却投靠于他。 他慢半拍回:“还是小峻眼光超前,选择了悦宁,相当于选择了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元老叹口气,“是啊,大敌当前,秦野早年间那些事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是,您老注意安全。” “好。” 默了会儿,忽然想到祁连,元老放下手机,摸起拐杖,拄拐走出去。 叫住个佣人,问了祁连和元书湉所住的楼层。 他乘电梯来到顶楼。 敲响房门,元书湉来开门。 祁连也在。 他刚冲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穿着黑色浴袍,手里拿着一块毛巾,正擦着头发。 浴袍没扣子,只在腰间松松系一根系带,露出大片胸膛和腿,腹部薄肌若隐若现,甚至能看见黑色的底裤边。 元老急忙别过头不看他,心里却想,难怪女儿书湉会被这小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臭小子挺会释放魅力。 本就长得好看,还露胸露腿露腹肌,勾引人。 骚! 他正经了一辈子,没见过这么骚的男人。 元老保持扭头的姿势对元书湉说:“书湉,你跟我出来一趟。” 撂下这句话,他拉开门走出去。 元书湉不敢违抗父命,紧跟着出去。 元老进了电梯,元书湉搀扶着他也上了电梯。 二人来到楼顶露台。 元老回头瞅一眼祁连,见他没跟上来,这才放心。 他捂唇咳嗽一声说:“书湉,那小子不是真心对你,不过是利用你接近我,让我帮他查案子报仇。等着瞧吧,仇一报,那小子肯定就远走高飞,逃到国外去,到时恐怕连你是谁都记不得。听爸爸的话,不要跟他住一屋。浅尝辄止即可,等他以后跑了,你也不会太伤心。” 元书湉自嘲一笑,“难得您老人家还知道关心我。” 元老愧疚地垂下眼皮,“爸爸年轻时太忙,性格又太强势,对你多有疏忽。林乾一直表现很好,对他们家也知根知底,没想到他阳奉阴违,让你受委屈了。” 元书湉面色淡淡,“委屈了快三十年,如今想过得洒脱一点。我知道祁连利用我,也知道他迟早会走,但是我不在乎。至于伤心,已经伤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一回,您老人家不必再管我。我先下去了,等会儿让阿陆上来陪您。” 说完她转身就走。 元老气得百爪挠心。 年轻时顺从听话的女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如今却变得如此叛逆! 他连声叹气。 想他一生挥斥方遒,指点江山,雷霆万钧,却独独拿自家儿女无可奈何。 愁肠百结,他从兜中掏出手机,拨通顾傲霆的号码。 手机里很快传来顾傲霆讨好的声音,“元老,哪阵风把您吹来了?难怪一早我们家院子的树上突然飞来两只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您老要给我打电话。” 往常听惯了这种话,元老习以为常。 如今却觉得讽刺。 这哪是喜事? 接二连三衰事不断,早有小儿媳雇凶杀人,后有二儿子卖官鬻爵,如今女儿也不省心,还有祁连的仇,也让人头疼。 想他一生,治得了国事,却治不了家事。 元老声音低落,“傲霆,你能来阿野家一趟吗?” 顾傲霆听出了他的低落,故意逗他开心,说:“能呀,能,当然能!别说您让我去阿野家一趟了,就是您能让我围着阿野家跑三圈,我也能!” “现在来吧,我想跟你说说话。” “好,您等着,我马上到!” 十分钟后,顾傲霆兴冲冲地来了,左手拎着一箱包装精美的开心果,右手拎着一箱红石榴。 来到楼顶露台。 顾傲霆打开开心果和石榴,剥了几粒开心果,递给元老,“听声音感觉您不开心,来,吃点开心果,开开心心一万年!” 元老接过来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叹了口气,说:“说起来有些丢人……” 顾傲霆剥开石榴,递给他一把,“没事,我嘴很严,您说吧,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元老接过石榴,又叹一口气,“我那四十九岁的老女儿,爱上了祁连。” 顾傲霆差点把手中石榴甩飞! 不过转念一想,他现在对秦姝都有爱情,时刻为她开屏。 元书湉才四十九岁,有爱情也正常。 元老叹道:“你孩子多,你有经验,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顾傲霆唉了一声,“依我多年经验,爱情这东西像中邪,父母反对是没用的。我们家那些年轻人,我每对都反对过。结果凡是我反对的,人家都情比金坚,过得很好。我不反对的,反倒分道扬镳了。” 元老抬手按着额角,眉目晦暗,“祁连跟别人不同,他有前科。” “您这么说,我可就不认同了。我大儿子阿野,也有前科,可他多好的一个孩子,孝顺父母,尊重妻子,疼爱兄妹和儿女,比谁都靠得住。” 元老深提一口气,“阿野是很好,可是姓祁的那小子不着调啊。” 话音刚落。 一道清朗的男声从高大绿植后面传过来,“老爷子,我隐在这绿植后面暗中保护您半天了,您却说我不着调,您有没有良心?” 第1905章 今晚煮你 这熟悉的声音,不用看人,都知是祁连。 元老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臭小子真是他的活冤家,冷不丁搞这么一出,让他在顾傲霆面前很没面子。 祁连从绿植后面堪堪走出来,走到二人中间的座椅前坐下。 元老讪讪地笑,“你小子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祁连将他手中的石榴籽抓过来,扔进自己嘴里,说:“您叫书湉上来时,我就跟过来了。” 元老不由得后背发凉。 他戎马半生,曾经也是铁血般的汉子,拳脚功夫和警惕性都有,却未曾察觉。 祁连从顾傲霆手边拿起一袋未拆封的开心果,握在掌心轻轻揉搓。 也没看他怎么使力,但是搓揉几秒钟后,他拆开包装袋,将里面的开心果哗啦一下倒出来,整袋的开心果竟然全部壳仁分离。 顾傲霆目瞪口呆。 没料到这小子斯斯文文的,手劲儿居然这么大。 祁连不紧不慢地将果壳挑出来放到一边,接着抓起一把果仁塞到元老掌心,冲他笑,“岳父,您吃开心果,开开心心一万年。” 元老绷着脸暗道,臭小子,故意的! 故意当着顾傲霆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祁连又抓起一把,递给顾傲霆,笑道:“傲霆叔叔,您也吃,谢谢您大晚上跑来哄我岳父开心。” 顾傲霆胆战心惊地接过来,揪着脑筋回想,刚才没说祁连的坏话吧? 好像没有。 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大盗。 没办法,家里值钱东西太多了,万一得罪祁连,会被偷空的。 顾傲霆老老实实地把开心果一颗颗吃完,拍拍手,打着哈哈说:“元老,依我看,这位年轻后生长得眉清目秀,人也斯文。既然和书湉是真心喜欢,就让他们相爱去。反正书湉婚也离了,孩子也大了,又不用考虑结婚的事,也不用考虑传宗接代。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嘛,要求不必太高。您要是觉得心理不平衡,您也去谈一个。您身份地位这么高,想找女朋友,不难。” 元老觉得“不着调”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 瞧,连顾傲霆也被传染了。 他年轻时就不好色,如今这把年纪了,还去找女朋友,不是丢人现眼吗? 他懊恼地捏捏鼻梁骨。 身边人一个个被祁连传染得不正经了。 顾傲霆不想得罪元老,更不想得罪祁连。 他站起来对元老说:“元老,你们爷俩聊吧,我太太在家等我,我该回家了。” 元老答应着。 祁连起身搀扶顾傲霆,送他到电梯。 等电梯关上,顾傲霆急忙摸摸脖子里戴的帝王绿翡翠甜甜圈,又看了看手指上的翡翠扳指,手腕上的百达翡丽钻石表,都在。 等出了电梯,来到一楼客厅。 秦野和鹿宁正在检查远红线报警系统。 今天新加装的。 平时不怕,如今元老来了,不可大意。 顾傲霆走到秦野面前,小声叮嘱他:“阿野,‘伴君如伴虎’,元老不是我,你平时跟他说话注意点分寸,不要得罪他。” 秦野给他一个锋利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顾傲霆体会到了,仍硬着头皮说:“俗语说‘宁得罪君子,别得罪小人’,你也不要得罪祁连。他刚才在露台上,把一袋开心果握在掌心,轻轻一搓,壳全搓掉了。这人不只擅长偷盗,身手也不差。” 秦野嫌他啰嗦。 他以前混过江湖,后又混迹商场多年,早已不是二十岁的愣头青,这点人情世故岂能不懂? 嫌完又觉得幸福,老父亲的爱琐碎又唠叨,虽然偏心,但是有爱。 秦野道:“我送您回家。” “不用,几步路的事,我坐车就走了,有司机有保镖跟着。” 秦野嫌他磨叽,抓着他的手臂将他送上车。 同一时间,楼顶露台。 祁连对元老说:“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元老心情仍烦闷不已,一是为查名单上的贪官,二是为元书湉和祁连。 祁连道:“黑暗中说不定早已经有人架起狙击枪对准我,您舍得眼睁睁看我被射杀?” 元老烦他,但是一听说他有危险,忽地站起来,就朝露台出口走。 祁连勾起一边唇角笑了笑,随即大步跟上他。 觉得这威严的老头子,也是有点可爱在身上的。 他搀扶他乘电梯去了一楼。 来到他的卧室,伺候他洗漱,又伺候他去床上躺着。 做这一切,十分自然,丝毫讨好的迹象都没有。 元老望着他清俊的侧脸,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对这小子渐渐生出些好感,又喜欢又讨厌。 祁连将床头柜的灯关上,低声对他说:“您老睡吧,我上去陪书湉了,长夜漫漫,她一个人睡觉很孤单。” 元老骂道:“臭小子,你敢!” 祁连故意诈他,“其实已经睡过很多次了,温泉山庄,海边别墅,今天上午。不差这一次,您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元老气得扭头不理他!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祁连道:“您没事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查案子,怎么整治仕途风气。您帮我报仇,我帮您照顾女儿,咱们互相帮助。” 元老气得牙根痒痒的,又拿他没办法。 总不能拿枪崩了他,他罪不至死。 可是不收拾他,他心里这口气又实在难咽。 祁连兀自轻笑,“您没说话,我就当您默许了?” 元老咬牙怒道:“滚!” 祁连仍旧笑,“我真走了?” “滚滚滚!快滚!”元老摸起床上另一只枕头往他身上扔! 祁连笑着接住枕头,放回床上,随即离开。 不管怎么着,是个长辈,得向他报备一下,省得日后翻旧帐,借此不帮他报仇。 祁连返回楼上卧室。 元书湉坐起来,“我爸睡着了?” “差不多。”祁连将房门反锁。 今天是第一天入住秦野家,潜在暗处的敌方摸不着深浅,不敢轻易对他下手。 今晚可以放松,明天就没这么放松了。 他走到床前,脱掉鞋子,掀起被子,躺进去。 手摸到她丝滑如玉的睡衣。 他抱住她,轻轻咬着她的耳垂说:“你爸同意了。” 元书湉只觉耳垂像要化了,从前竟不知耳朵被亲也能这般情动。 她软声问:“我爸同意帮你查案子了?” “都同意了。” 忽然意识到什么,元书湉心头一潮,“你是怎么做到的?从来没人敢挑战我爸的威严。” “温水煮青蛙。”他的手划到她的臀上,轻轻一拍,“今晚开始煮你。” 第1906章 太快乐了 未等元书湉反应,只觉身上一凉,华锦尽落。 从前只知七手弥勒手技高超,今天才领略他的手速,简直快如闪电。 元书湉本能地捂住胸口。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那凉气让她轻轻颤了颤。 祁连垂首吻住她的唇。 元书湉被他吻得七荤八素,一时竟不知身处何朝何代,何地何方? 窗帘拉严,室内只留一盏暗黄的落地台灯。 灯光如落日余晖般柔和,落在祁连清俊的脸上,在他脸上打出凹凸有致的光影,衬得他的五官越发俊挺立体。 多么年轻英俊的男人,虽成熟却依然清爽。 元书湉空出一只贪恋地抚摸他的脸。 心里暗暗笑自己可笑。 明明有大把的年轻才俊可选,可她却在那桩虚伪的婚姻里兜兜转转,被两个虚伪的男人消磨了半生,搭上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女人一旦想开后,可太快乐了。 她情不自禁抱紧祁连的腰…… 今晚是她有生之年最特别的一晚,所有烦恼抛之脑后,只剩快乐…… 凌晨两点钟,她方才沉沉睡去。 果然,女人还是需要男人的。 她是笑着睡去的。 祁连却睡不着了。 他身姿侧躺,垂眸望着元书湉的脸,细细回味刚才的疯狂。 她苍白清瘦的脸染了一层绯红,眼角溢着晶莹的泪珠,那不是哭,是快乐的眼泪。 她脖颈间的皮肤如绸缎一样细滑,虽有两道细细的皱纹,但是瑕不掩瑜。 她仍旧是美的,迟暮的美人。 他抬手轻揩她眼角的泪珠,心中生出几分不舍。 手探到她腰下,他将她拉入自己怀中,紧紧抱住。 他把脸贴到她的头上,她的发丝向空中散发着一丝幽香。 她方才出了些汗,那香气便变得越发浓郁。 他简直无法形容这香气,如兰如麝,如桂如菊,熏得他平静的心又开始澎湃。 他想,这可能就是爱吧。 她温暖,软和,包容,给他以身心慰藉,让他无处安放的灵魂得以在她身上短暂存放。 他抱她更紧。 睡梦中的元书湉也无意识地搂紧他。 两个孤独的,饱受苦难的人儿,在这一夜,终于寻觅到了另一半……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元老。 他躺在一楼起居室,在黑暗中大睁着两只眼,瞪着天花板。 心口堵得厉害。 家中无论男女老少,所有人的路都得听从他的安排,或走仕途,或从商,娶谁嫁谁,都要过他这一关。 像他们这种家庭,必须事事谨慎,婚姻不只是婚姻,更是对权势的巩固。 二子已经废了,四子被妻子连累,如今三女儿也要被祁连连累。 他越想越气,气愤难平,气得翻来覆去,把床都快翻熟了,仍是睡不着,战时落下的隐疾越发难受。 早知如此,不如让祁连给他催眠了。 睡不着,硬生生地受折磨,太痛苦了。 “叩叩。” 有人轻敲房门。 元老以为是祁连故意来嘚瑟,没好气地说:“别敲了,人已经被你气死了!” 门外传来硬硬的男声,“是我,秦野。” 一听是秦野,元老急忙掀开被子坐起来,说:“阿野,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秦野道:“鹿宁不放心您,让我过来看看。我听到您在床上翻来覆去,猜到您没睡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元老不由得感动。 瞧瞧,这只是亲家,都知道来关心关心他。 亲生的女儿只顾在楼上搂着个野男人睡觉,都不知道来关心关心他。 元老说:“门没反锁,你进来吧。” 秦野推开门走进去。 打开一盏夜灯,走到床前坐下。 他观察了下元老的脸色,见他眼白泛红,这是肝火旺,熬夜或者生气引起的。 多半是因为元书湉和祁连。 秦野暗道,地位再高,也免不了俗,哪怕女儿已经年近五十,老父亲还要操心。 他突然能理解自己的老父亲了。 秦野问:“元老,您饿不饿?我去厨房给您做点东西吃。” 元老摇摇头,“不饿,也不渴,就是失眠睡不着,可能白天睡太多了。” “我去给您买安眠药?” 元老仍是摇头,“去把祁连那浑小子叫来,让他给我催眠。” “好。”秦野站起来。 乘电梯上了顶楼。 手搭在房门上,秦野却不好意思敲。 元老这差事安排的,太让人尴尬了。 他转身要走,可是走了,没法向元老交差,不走吧,又实在不好意思敲门。 正当他犹豫之际,隔着门听到室内传来穿衣服的窸窣声、下床声和极轻的脚步声。 接着是打开门锁的声音,门从里面拉开。 祁连衣着整齐走出来,对秦野说:“秦兄,是不是有事找我?” 秦野打量他一眼道:“元老睡不着,找你。” 祁连微微一笑,暗道,算他老小子识趣! 没在紧要关头来找。 祁连应道:“好,我下去看看他。你去休息吧,秦兄。” 秦野抬脚要走,又停下脚步提醒他:“别吵架,元老比我们家老顾讲理得多,也别惹恼他,对你没好处。” 祁连不由得重新打量秦野,暗道,果然是元峻严选。 这一家人无论男女老少品行都不错。 祁连来到元老的卧室。 听到祁连来了,元老傲娇地背过身去,晾个后背给他看。 祁连走到床边坐下,手探进被子里,去摸他的背。 元老用力一甩后背,甩掉他的手。 祁连被他逗笑了,“老爷子,您这模样活脱脱就像古代后宫中争风吃醋的妃子。这是嫌我陪书湉,不来陪您吗?” 元老恼羞成怒,“谁生你的气?你算老几?” “我不算老几,你干嘛让秦野兄去找我?” 元老噎住。 祁连掀掉被子,抄着他的腰,让他面朝上平躺,接着两只手按在他胸口上,帮他揉起来。 元老胸口憋着的那团气渐渐被揉开,心里舒畅了许多。 祁连又握着他的腰,把他翻过来,帮他揉后背。 他的手灵活又舒服。 元老僵痛的后背顿时松快了许多,气也顺了,睡意渐渐袭来。 快要睡着之际,元老迷迷糊糊听到祁连低声说:“老爷子,等以后我走了,您会想我的。” 不知为何,元老心口莫名地刺痛一下。 第1907章 又爱又恨 等到元老彻底睡沉了,祁连仔细检查了下门窗,见窗户玻璃已经被秦野提前换成了防弹的。 他搬来一把椅子,在中央空调出风口处塞了个可夜视的隐形监控器。 一旦深夜有异响,他在楼上通过手机监控软件,能听到。 做完这一切,他退出去。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这小老头挺上心,不单单是因为他是元书湉的父亲,也不单单是因为要借他的权势报仇。 他是打心眼里不希望他遇害。 返回楼上卧室。 元书湉醒了,正往身上套衣服,要去找他。 见他回来,她扔掉衣服,跳下床,拖鞋都没穿,踩着木地板就跑到他面前,神色焦急地问:“深更半夜的,你去哪了?是不是察觉不对劲?有人入侵?” 这种被在意的感觉,以前祁连只在林夕身上看到过。 果然,男女有了肌肤之亲后,感情会快速升温。 祁连伸手环住元书湉的后腰,将她的身子贴到自己身上,道:“没有,你爸睡不着,喊我下去给他催眠。” 元书湉哭笑不得。 以前总觉得父亲像巍峨的山,坚不可摧,说一不二,如今才恍然发现,父亲是真的老了。 有点老小孩的感觉。 祁连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睡吧,明天你还要去公司。” “好。” 二人相拥躺到床上。 元书湉依偎到他怀里。 虽已经深入交流过,元书湉仍觉得他神秘,神秘而温暖,新鲜又刺激。 她将头埋到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清爽干净,带着好闻的男人味。 心中熄灭的火苗情不自禁又燃起。 此生睡到这样的男人,才算没白活吧。 黑暗里,祁连察觉她睫毛扑簌,问:“有心事?” “没有。” “没吃饱?” 元书湉不由得耳朵一热,这男人总喜欢说这种大胆又赤裸的话,让她羞臊,又觉得勾人。 她伸手摸摸他的嘴,半是嗔怪半是调情,“你啊,这张嘴。” “你很喜欢,不是吗?” 她含糊说:“是。” 他低下头含住她的唇…… 吻她下巴…… 元书湉觉得自己又开始燃烧起来…… 到底是比她年轻,体力真好啊…… 次日清早。 元书湉去浴室冲澡,看到自己身上全是紫红色的吻痕。 太疯狂! 这才是真正的情爱吧。 有生之年领略过一次,也算没白活。 她抚摸自己的唇,体会他细细吻遍自己的感觉。 回味细节让她的脊柱感到虚空,水淋在肌肤上,惊起令人惊讶的温柔。 这可耻的疯狂! 擦掉水珠穿好衣服,她开始洗漱,发现自己眼神清亮,脸上皮肤光滑,眉梢眼角间宛转多情,成熟的外皮下仿佛住着个水当当的少女。 下楼吃早餐时,林柠不时盯着她看。 元书湉被她看得不好意思,闷头吃饭。 林柠笑,“妈妈今天好漂亮!气色好好!” 元书湉更加不好意思,不敢抬头。 她心知肚明,气色好是因为阴阳调和。 可这不是自己家。 和祁连认识时间也不长,总觉得有点放不开,但是昨晚她放得很开。 元老气哼哼的,想摔筷子走人,又想起这是秦野家,摔筷子是不给他面子,便忍下来。 祁连剥好一颗粽子,用刀仔细切成小块,推到元书湉面前。 元书湉冲他微微一笑。 这是她想象中的生活。 林柠拍巴掌,“哇!小爸好细心!” 元老没忍住,朝她翻了个大白眼,暗道,这丫头,平时挺聪明伶俐的一个人,怎么能认贼作父呢? 祁连看向秦悦宁,“悦宁,你和阿峻快要订婚了,是吗?” 秦悦宁回道:“是的,祁叔叔。” 祁连从兜中掏出两本巴掌大的书籍递给她,“没什么好送的,这两本书送给你,是制香和制药的拓本。有看不懂的,随时来问我,我必倾囊相授。” 这种东西都是密不外传的。 只传门下弟子。 秦悦宁连连摆手,“祁叔叔,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祁连手一晃,也没看到他是怎么放的,那两书就已经隔空塞到了秦悦宁的上衣兜里。 手速快得连“飞刀王”秦野都惊讶。 祁连对秦悦宁说:“要不是你,小夕仍跟着我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没有未来,没有前途。你是我们师徒俩的恩人,区区几本药谱算什么?” 盛情难却,秦悦宁收下,感激地说:“谢谢祁叔叔!” “不必客气。” 祁连微微扬唇,环视她和在座众人。 往常他和林夕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接触的多是江湖中人。 盗门属下九流,真正讲江湖道义的并不多,大多是尔虞我诈,防不胜防,心狠手辣,做事毫无底线。 如今和这帮人接触,才发现真善美。 日后他若遇害,林夕有这帮人帮衬,他九泉之下也能闭眼。 他偏头朝元书湉看过去,若他以后死了,这可怜的女人会不会记挂着他? 元书湉恰好抬头,捕捉到他眼里的复杂神色,问:“怎么了?” 祁连微微一笑,“没什么。昨晚趁你睡着,在你手机上装了个软件,以后你去哪里,我都能知道。在你包里放了几个信号弹,有危险,点燃信号弹,我会去找你。” 元书湉心中暖意翻涌。 明明近乎监视,可他做得丝毫不让人反感,反而让她有被在乎的感觉。 正在闷头喝粥的元老忍不住出声道:“臭小子,书湉的危险都是你带来的,就别假惺惺地装好人了!” 祁连唇角轻扯,“阿峻被暗杀,你书房被装窃听器,也是我带来的?” 一句话噎得元老哑口无言。 所有人都顺着他,捧着他,唯有这小子逆着他,从来不惯着他。 让他又喜欢又恨得牙根痒痒。 用完早餐。 秦悦宁抢先出门。 马上要订婚了,她得和元峻去做一些最后的准备工作。 元峻的车早就等在大门外。 见秦悦宁一阵风似的冲出来,元峻推开车门下车,朝她走过去,伸手要去接她肩上的包。 秦悦宁忽然弯腰,将他抱起来,原地转起圈圈来。 元峻一怔,随即哭笑不得。 这哪是未婚妻啊,这分明是套马的汉子! 他喊道:“悦宁,马上就要订婚了,你稍微收敛一点点。” 秦悦宁变本加厉,嗖地一下将他举起来,“马上就要订婚了,我开心!要亲亲抱抱举高高,这是林柠天天对我哥说的。” 元峻身体悬在半空中,垂眸望着她,啼笑皆非,“亲抱举,那是男人对女人做的,你搞反了。” “我不管,我就想这么做!” 她举着他玩够了,这才将他放下来,接着坐到副驾上。 等元峻坐好,她趴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你姑昨晚和祁叔叔同房了。” 元峻扫她一眼,意味深长,“你也想?” 第1908章 上美男计 秦悦宁白了元峻一眼。 觉得他好装。 每次都是他反应异常,冲动的是他,难受的他,偏偏故意拿话来逗她。 秦悦宁重新坐好,把玩着副驾上的“仙女专座”牌牌,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你就嘚瑟吧。等订婚那晚,我等你来求我。” 元峻探身过去,拉起安全带帮她系好,接着凑到她的鼻子上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又将唇挪到她的唇上,用力亲了一口,笑道:“是谁说等到订婚夜,让我哭着求饶的?” 秦悦宁忍不住笑,“我要让你哭着求我,哭着求饶,哭着说还要!” 元峻爱宠地捏捏她的鼻子。 这是找了个什么活宝女友? 太man了。 二人驱车先去取定制的鞋。 秦悦宁平时极少穿高跟鞋,订婚那天搭配婚纱要穿有点跟的鞋,元峻怕她脚累,特意给她定制了三双,供搭配不同礼服穿。 来到鞋店。 这是一家经营上百年的老店,爷爷元老父亲母亲和叔叔婶婶们都在这家店定鞋。 试鞋区有专门的女宾区和男宾区。 秦悦宁被服务人员引到女宾区。 她坐在沙发上,三双鞋装在精致的中式鞋盒中,被拎了过来。 两个服务人员将鞋子从鞋盒中一一取出,分别是裸色、白色和黑色,牛皮和羊皮材质。 鞋型高级流畅,鞋面柔软。 秦悦宁扫了鞋子一眼,还算满意。 她刚要低头去脱鞋,一起进来的一个西装笔挺的小哥急忙凑到她身边,弯下腰,单膝跪到她脚边的地毯上,说:“我来吧,秦小姐。” 秦悦宁不太适应这种跪式服务,刚要阻止他。 那小哥已经一手握住她的脚踝,一手捉着她的鞋脱下,接着拿起一只鞋,一手托着她的脚,帮她穿起鞋来。 秦悦宁道:“你起来,别跪着,我自己穿。” 那小哥抬头冲她热情洋溢地笑,“秦小姐,这是我份内的工作。” 秦悦宁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一怔。 这小哥长得有几分像虞城。 浓眉大眼,高高帅帅的,发型也像极了虞城的,很时髦的韩式花美男发型,但比虞城清瘦一点,身上也没有虞城那种富家子弟的纨绔感。 秦悦宁一恍神的功夫,小哥又拿起另外一只鞋帮她穿上。 他手指在鞋面上轻轻捏了捏,问秦悦宁:“秦小姐,鞋子挤脚吗?如果挤脚,我可以拿去让师傅帮忙处理一下。” “啊?不挤,还可以。”秦悦宁低头去瞅鞋。 那小哥手伸到鞋后跟上,捏了捏她的脚后跟,问:“这儿硬不硬?” 秦悦宁触电似的往后收了收脚,警告道:“不硬。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有什么问题请直接用嘴说,谢谢。” 那小哥抬头冲她笑,浓眉和大眼里含情脉脉,像在放电,“秦小姐,如果硬,您告诉我,我拿去让师父帮您揉一揉。” 软化的意思,他偏要说得这么暧昧。 此时女宾区的房门关着,其他人已经退出去了,只剩下她和这个小哥。 秦悦宁觉得这百年老鞋店多少有点奇葩在身上,大约平时来定鞋的非富即贵。 难道富婆都好这一口? 找个英俊小哥跪着帮忙脱鞋穿鞋,这是慈禧太后才会有的待遇吧。 小哥彬彬有礼地说:“好的,我会注意。秦小姐,如果这双可以,我们换下一双?” 秦悦宁嗯了一声。 那小哥伸手握住秦悦宁脚上的鞋,说:“我姓虞,您叫我小虞就行。” 秦悦宁本来打算自己脱,一听他也姓虞,不由得好奇。 她问他:“你也是岛城人?” “是。”小哥脱下她脚上的鞋,手握住她的脚,要来揉她的脚趾,口中说:“我是岛城人。新鞋需要适应,可能会有点磨脚。秦小姐,您的脚趾有没有被新鞋挤到?如果疼,我帮您揉揉。” 秦悦宁察觉脚痒,立马往回缩脚,硬声道:“你站一边吧,我自己来,不挤。” 小哥一脸无辜,“秦小姐,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您告诉我,千万别去投诉我。” “不会。”秦悦宁探身拿起另一双鞋,往自己脚上套。 小哥急忙帮她穿,手指有意无意地碰一下她的手。 很暧昧的动作。 说是勾引吧,帮客人换鞋穿鞋是他的工作。 说不勾引吧,他那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瞅着人,欲语还休。 那双手也生得好看,白嫩修长,似有若无地撩一下秦悦宁的手指。 偏生他长得帅气,又乖,若是换了好色的富婆,恐怕早就握住他的手,开始要联系方式了。 秦悦宁很不自在,噌地站起来道:“你出去,请给我换个女服务生过来。” 那小哥面露委屈,“秦小姐,我没做错什么吧?服务好您,是我的本职工作,请不要换人好吗?” 秦悦宁道:“我不习惯和男人擦擦碰碰,换女人来比较方便。” 小哥顿一下说:“我家虽是岛城,却是岛城郊区,家中有病父有弱母,还有上学的弟弟妹妹。您让我出去,就是对我服务的否定,我会被扣奖金,甚至会被辞退。我很在意这份工作,请您不要赶我出去好吗?” 许是他那张脸有几分像虞城。 秦悦宁不再说什么,只是警告道:“你站那儿别动,我试好拿着鞋就走,别碰我啊。” 小哥垂着头,眼球转动几下,应了一声。 秦悦宁试完第二双鞋,又去拿第三双。 第三双是中跟的鞋,裸色,露大半个脚面。 她脚瘦长,脚一整年捂在训练鞋里,捂得很白,穿这双鞋十分有女人味。 小哥立在一旁,双手垂于腿间,夸道:“秦小姐,您的脚长得真漂亮,和您的人一样漂亮。” 秦悦宁撩起睫毛翻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小哥不太正常。 有点油腻。 虞城嘴也甜,但是虞城油得自然,这小哥是生油。 秦悦宁站起来,试了试脚感,因为这双鞋订婚当天要穿大半天,且跟有五六厘米,如果挤脚,到时会影响她应酬。 小哥说:“秦小姐,我去洗把手,很快就回来。” 秦悦宁应了一声。 一分钟后,小哥返回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分别放着咖啡、橙汁、芒果汁、牛奶和未开瓶的进口山泉水、可乐等。 小哥把托盘放到茶几上,对秦悦宁说:“秦小姐,渴了吧?喝点东西润润嗓子吧。” 来时路上和元峻说了一路的话,秦悦宁嗓子的确有点干。 扫了茶几一眼,她走过去,拿起一瓶山泉水。 小哥急忙把手伸过来,“秦小姐,我帮您拧。拧瓶盖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孩子来呢?” 秦悦宁总觉得这小哥怪怪的。 可能是来这里定鞋的,富婆居多,这是他的职业习惯? 富婆肯定爱听这种话,可她不爱听。 秦悦宁吱地一声将瓶盖拧开,对他说:“拧瓶盖这种小事,就不用劳烦别人了。拧别人脑袋对我来说都轻而易举,何况区区一个小瓶盖?” 闻言,小哥眼神微微一暗。 第1909章 活见鬼了 秦悦宁将瓶口对准嘴喝起来。 喝了半瓶,把瓶子放回原处,又踩着鞋在地毯上走了三圈。 不愧是百年老鞋店,脚感不错,皮质柔软,很贴脚。 秦悦宁脚瘦长,平时在专柜买高跟鞋,脚趾后都挂不住,老掉鞋,但是这三双不会,每双都很舒服,且很漂亮。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刚要弯腰脱鞋。 小哥眼疾手快,跑过来,单膝跪下,手伸到她脚上帮她脱掉。 这次他识趣,没碰秦悦宁的肢体。 他仰头望着秦悦宁,眼睛弯起,眼含桃花,“秦小姐,我觉得你好面熟,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秦悦宁道:“我没见过你。” “你以前有没有去岛城玩过?” “去过。” “那就是在岛城见过了。我记得你当时和一个很帅的年轻男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忘记是哪一年了。那帅哥是我们岛城有名的富二代,也姓虞。你今天是和他一起来的吗?” 秦悦宁噎了一下说:“不是,我和他是哥们,我跟我未婚夫来的。” 小哥哦了一声,拿起她喝剩的半瓶水拧开瓶盖递到她嘴边,“秦小姐,你嘴唇有点干,再喝点水吧。” 秦悦宁伸手接水。 小哥说:“你没洗手,我拿着你喝。” 这是要喂她。 秦悦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看小哥,不知为何,竟觉得他更像虞城了。 喉咙发干,掌心微微发热,眼睛看人也有点恍惚。 这感觉不太正常。 难道是中毒了? 可她打小被外公鹿巍用药材泡浴,早就练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不该中毒的。 她喝的水也是密封带瓶盖的。 这店是元峻爷爷父母亲常光顾的店,这帮人胆子没那么大。 秦悦宁觉得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肝火旺,手心发热,眼神不聚焦。 她吩咐小哥:“把鞋装好拎出去,我去楼下付余下的费用。” 小哥却伸出手臂拦住她,唇角含笑,眉目传情地说:“试好鞋,我们还有服务,是包括在鞋子里的。” 秦悦宁扫他一眼,“什么服务?” “脚部按摩。” 秦悦宁不习惯让人捧着个脚丫子按来按去,当即拒绝:“不用。” “用不了太长时间,如果您不按,我会被扣奖金的。” 秦悦宁道:“就说我按了还不行吗?” “您现在出去,时间不够。” 秦悦宁有点不耐烦。 她活得糙,不像哥哥秦陆、顾逸风和苏星妍等人,鞋子衣服都是高级手工定制,她是第一次定鞋,没想到这么多事儿。 她拿起手机拨打元峻的号码,想问问他的鞋试好了吗? 也有按摩脚这些服务吗? 元峻手机却一直占线。 他工作忙,手机占线也正常。 没想太多,秦悦宁往沙发上一坐,说:“我坐这儿等,等时间到了,再出去,总可以了吧?” 小哥佯装感激地笑了笑,“谢谢秦小姐,您不只人美,心地还善良。” 他绕到她身后,手往她肩上搭,想给她按摩。 秦悦宁身子一个趔趄避开,回头冲他冷声道:“你要干嘛?再对我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把你手脚拧下来?” 小哥丝毫不惧怕,仍冲着她笑得情深意浓,两眼放电地说:“你舍得拧我的手脚吗?宁子。” 这熟悉的称呼,让秦悦宁一时有些恍然。 不禁想起和虞城的点滴过往。 那些年,那怂小子做的那些傻事,想起来就好笑,又有些心酸。 好在他终于找到了幸福。 秦悦宁微微扬了扬唇角。 小哥仔细留意着她的微表情,慢慢地说:“宁子,你放松,放松,放松,想象你现在在一片大海之上……” 他的声音像能催眠似的,丝一样往她耳朵里滑。 秦悦宁脑子有些昏胀,手心比刚才还热,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类似于入睡前那种状态。 很想睡觉。 可这儿不是睡觉的地方。 她猛地站起来,鞋子也不拎了,大步朝门口走去。 小哥立马拔腿去追她,拦在门上,道:“宁子,你要去哪?” 秦悦宁用力摇了几下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厉声道:“你是谁?要对我做什么?为什么给我催眠?” 小哥笑,“我是虞城啊,虞城,你认不出我了?” “狗屁!你起开!” 她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往旁边扔! 她一向力大无穷,抱元峻这种一米八八的大男人都轻而易举,可是那小哥只是身子微微动了动,并未被她扯开。 秦悦宁不由得重新打量他,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哥咧嘴冲她笑了个风情万种的笑,“如果你想,我可以是你的人。” 他压低声音,是性感的气炮音。 秦悦宁被瘆着了,“滚开,听到了吗?” “如果我不滚呢?” 秦悦宁开始撸袖子,“不滚,我动手了!” 小哥顶着一张酷似虞城的脸,委委屈屈地问:“宁子,你舍得打我吗?” 秦悦宁这会儿眼神恍惚得更厉害了,脑子昏沉度也加重,甚至有种情动的感觉…… 她使劲睁大眼睛瞪着面前的人,“你不是虞城,别假惺惺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给我催眠?在这屋里布置了什么机关?我为什么犯困迷糊?” 小哥伸手来拉她的手,“我是城子啊,你的城子。宁子,你抱抱我好不好?我仍然爱你,很爱……” 他作势要来抱她。 秦悦宁迅速退后,一个巴掌抡到他脸上。 那人轻巧避开。 秦悦宁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旁边拉,想把他从门前拽开。 可这人身手很好的样子,秦悦宁和他竟扳个半斤八两。 秦悦宁此时觉得手脚发软使不上力。 情知不妙,她大声冲门外喊:“阿峻!元峻!快来人!阿峻?外面有没人?来人!” 可是外面一片寂静。 连脚步声都没有。 秦悦宁伸手去兜里摸手机,手被小哥握住。 他一改先前的小心翼翼,换了种风流轻佻的语气说:“花前月下,一寸光阴一寸金,宁子,不如和我快乐快乐。” 他伸手来抱她。 秦悦宁想摔他一个狗吃屎!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开他,去拽门。 门却被反锁了。 她去拧锁,这门锁有些复杂,单纯拧开关,打不开门,得用钥匙。 秦悦宁硬着声音说:“钥匙给我!” 那小哥阴恻恻一笑,“你亲我一下,就给你钥匙。” 秦悦宁骂道:“我亲你妈!” 后悔没早点跟林夕学开锁。 祁连给的药谱倒是有用,可她还没得来及钻研,外公的药方可能已经过时了,所以她今天才会中招。 秦悦宁咬着嘴唇,用痛感让自己集中注意力。 四下打量一圈,她拔腿就朝窗户跑去。 拉开窗帘,却见窗台上盘着一个俊俏的男人。 那男人顶着一张酷似元峻的脸,冲她笑,“悦宁,等急了吧?” 秦悦宁啊地大叫一声。 今天活见鬼了! 第1910章 阿峻救我 残存的理智告诉秦悦宁,这绝对不是元峻! 元峻那么正派的人,怎么可能躲到窗台上,跟她搞恶作剧? 元峻也不可能躲在窗帘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小哥调戏,坐视不管。 她努力让目光聚焦,冲那人吼:“起开!” 酷似元峻的人从窗台上跳下来,拍拍双手笑道:“悦宁,鞋子试好了吗?我等你半天了,你不出来,我过来瞧瞧。” “瞧你妈!” 秦悦宁飞起一脚,就朝他身后的窗玻璃踹去! 如果是平常,依着她的大力,踹几下便能踹裂,可现在的她腿软脚软,力气不如平时百分之一大。 她憋着劲儿使劲踹啊踹,踹了十几下,厚厚的双层窗玻璃纹丝不动。 酷似元峻的人笑,“悦宁,别踹了,小心累着你的脚,我会心疼的。” 秦悦宁骂道:“心疼你爷爷!你们到底是谁?” 那人并不恼,上前来拉秦悦宁的手。 秦悦宁一把甩开! 手越发绵软,身上开始热起来,意识也越来越迷糊。 得亏她打小被外公用药草泡浴,有很强的抗药性,否则这会儿早趴下了。 她伸手用力掐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保持冷静。 手机已被那长得像虞城的小哥抢走了,她无法跟外界联系。 走门不通,走窗也不行,她急得团团转。 屋里两个大男人身手皆不差,绝对不是鞋店的服务小哥。 她又中了招,如果他俩来硬的,她招架不了多久。 她挪着绵软的腿跑到门前,去拍门。 握紧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门,她大声喊:“来人!来人啊!阿峻!元峻,你在哪里?来人!快来人啊!救命!救命!” 长这么大,“救命”这种字眼,她还是头一次喊。 酷似元峻那人伸手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说:“悦宁,别喊了,你的阿峻就在你身后啊。” 秦悦宁伸手去扳他的手。 可他力气很大,她手又软,竟扳不动。 她拿指甲去抓他挠他,可她平时指甲剪得很短,挠半天起不了任何作用。 秦悦宁怒不可遏! 活到这么大,她从未受过这种窝囊气! 酷似元峻的人嘴贴到她耳朵上,低声说:“悦宁,悦宁,我爱你。” 他的手不老实起来,去抄秦悦宁的上衣。 秦悦宁拼了性命按住他的手,厉声警告道:“我男朋友是元峻!我妈是异能队前一把手!我爸是秦野!我婶婶是苏婳,警方编外人员!我外公是鹿巍!如果你敢对我动手动脚!我杀你全家!” 似元峻那人神色微顿,扭头冲长得像虞城的小哥,用一种奇怪的语言说:“要不你来?” 秦悦宁听不懂他的话,但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她拼命挥舞手臂和腿脚去打他。 那人用劲箍着她,身体灵巧躲闪秦悦宁的攻击。 像虞城的小哥摆摆手,用同样的语言回:“还是你来吧。虽然她辣了点,但是够高,身材够好,脸蛋长得也算漂亮,很英气。” 似元峻的人按着秦悦宁,思索片刻道:“算了,想办法带出去吧,让别人搞。” 像虞城的小哥轻佻一笑,“怎么,你怕了?” “怕个鬼!这种地方怎么搞?万一有人破门而入,影响老子发挥!” 像虞城的小哥坏笑,“岂不是更刺激?” “刺激个屁!别废话了!快过来帮我一把,她太能折腾了!水里注射的药量不够吗?她怎么还不昏迷?” “这妞是挺厉害,换了别人,一口水即倒。” 像虞城的小哥从兜里掏出一块浸了乙醚的毛巾,拆开密封袋,就朝秦悦宁鼻子上捂。 秦悦宁奋力扭头躲避。 两个男人合伙摁着她,拿手帕去迷她。 秦悦宁只恨自己大意。 万万没想到朗朗乾坤,皇城根下,大白天居然有人敢做这种腌臜事。 眼下来硬的肯定不行,她屏住呼吸,索性闭上眼睛装死。 像虞城的小哥捂着她的口鼻,捂了足足三分钟。 秦悦宁绷紧的手脚耷拉下来,下巴僵硬地昂起。 显然是晕过去了。 酷似元峻的人提醒道:“二刀,一两分钟即可,时间太久别把人弄死了。” 叫二刀的人收起帕子,仔细观察了秦悦宁几秒钟,又用力掐了掐她的掌心,试探她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 掐了几下,见她没有任何反应。 又去试她鼻息,鼻息比正常人弱。 他这才放心,对酷似元峻的人说:“死丫头终于老实了!阿枪,要不你先来一枪?” “糊弄不了她,还是先想办法把她弄出去吧。小欢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 叫二刀的人迅速走到门口,用钥匙将门打开。 外面站着个保洁装扮的人,戴着口罩,手里推着个带滑轮的大垃圾桶。 三人对视一眼。 二刀顶着几分像虞城的脸对她礼貌地说:“阿姨,请进来把垃圾收走。” 保洁应了一声,将垃圾桶推进来。 二刀把秦悦宁的手脚反绑了,往她嘴里塞了一条干净毛巾。 叫阿枪的人抱起秦悦宁,将她折叠,塞进垃圾桶里。 秦悦宁哪受过这种气,气得胃胀得鼓鼓囊囊,奈何手脚发软,无力反抗,只能闭着眼睛任由他们摆布。 垃圾桶很快被罩上盖子。 世界一片黑暗。 秦悦宁察觉自己被推出去。 垃圾桶轮子摩擦地面,发出极轻的骨碌声。 秦悦宁这会儿意识模糊得厉害。 她用双手使劲掐着自己的后腰,想让自己保持一点清醒,同时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 听力竟也不如平时灵敏。 外面静悄悄。 没有多余的脚步声。 秦悦宁靠在脏兮兮的垃圾桶内壁上暗念:元峻,元峻,你再不出现,我这辈子都不要嫁给你了! 垃圾桶拐弯,速度加快。 秦悦宁知道这是要把她转移出去。 心知这一转移,怕是凶多吉少。 她今天出门身上没带刀,无法割开绳子。 她试着扭动手腕,扭动动静还不能过大,会惊动伪装的保洁。 忽然听到疾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辨认出那是元峻的脚步声。 紧接着有声音大喊:“悦宁!秦悦宁!” 她心下一喜! 天不亡她! 元峻终于来了! 推垃圾桶的人也听到了元峻的声音,拉着垃圾桶奔跑起来。 秦悦宁加快速度将手腕上的绳子解开,拼着吃奶的力气撞开垃圾桶盖,冲声音来源方向大喊:“阿峻!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第1911章 惊险刺激 事发太突然! 阿枪、二刀和伪装成保洁的小欢,没料到秦悦宁竟然没晕! 乙醚捂鼻三分钟还不晕的,至今未见过,秦悦宁是第一人! 三人对视一眼,下一秒他们将秦悦宁从垃圾桶里迅速拽出来。 阿枪将她扔到自己背上,背着她拔腿就跑,奔跑速度飞快。 三人皆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方方面面能力都不逊色。 秦悦宁冲元峻大喊:“阿峻,我中招了!快救我!” 元峻色变,大步急追! 一旁人闻声赶过来,看到这状况皆吓了一大跳。 店员和顾客吓得乱作一团。 经理急忙打电话报警。 几人奔跑速度太快,眨眼间,元峻追着他们来到地下停车场。 他从腰间拔出配枪,对准背秦悦宁的那男人小腿就是一枪! “砰!” 一声闷响! 那人身形一顿,小腿肚瞬间传来剧痛! 他冲二刀喊:“刀!接着!” 紧接着他将秦悦宁扔到他后背上! 二刀稳稳接住秦悦宁,背着她飞跑! 那个伪装成保洁的,叫小欢的女杀手,从腰间摸出枪,快速拉开保险,对准元峻就开枪! 叫阿枪的则从腰间掏出两把枪,朝元峻射击! 元峻一边持枪回击,一边左躲右闪,避开子弹。 奈何二人三把枪子弹太密,呼啸着擦着他的耳朵过去,几次他都险些中枪。 迷糊间,秦悦宁看到元峻险象丛生,一时有些后悔不该喊他救自己,而是自救。 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元峻出事。 偶尔有车辆经过,司机吓得矮下头缩在车里不敢出声,太平盛世,哪见过这阵仗? 前方忽然有车疾驰过来。 车速超快。 显然是接应的来了。 二刀背着秦悦宁就朝那辆车跑过去。 秦悦宁心知,这车一上,八成是难下了。 车上肯定有他们的救援,等待她的,不知是什么灾难。 她使劲咬着嘴唇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手上还抓着解下来的绳子。 刚才被叫阿枪的那人拽得太急,没顾得上扔。 她颤抖着手,憋着一股劲儿,悄悄将绳子搞成一个圈,猛地套到二刀的脖颈上。 接着拼上全身力气拉紧。 二刀一怔,脖颈传来勒扯的剧痛,呼吸不上来。 没想到秦悦宁非但没被迷晕,中了招,还有力气勒他! 他边跑边怒骂:“死丫头,快松开我!” 秦悦宁不理,用非凡的毅力使劲勒着他的脖子。 车子开到他们面前,车门打开。 二刀把秦悦宁从自己背上挪下来,朝车里扔。 秦悦宁一手牢牢抓着勒着二刀脖子的绳圈,一手抓着车门顶端,死活不松手。 二刀急忙去掰她的手。 奈何她的手像被粘在绳圈上一样,掰不开。 二刀职业生涯曾经劫持过无数人,秦悦宁是他遇到的最难劫的! 换了别人,这会儿他们都已经回到目的地,开庆功宴了。 他一手拽着绳子,抬起只一手朝秦悦宁后脑勺劈去。 秦悦宁头一歪,躲开他的拳风。 他又抬起脚朝她小腹踹去,想把她从车门踹进车里。 秦悦宁眼神虽涣散,但是根深入骨的反应能力还有,身子一偏,躲开他的脚。 她抬起脚朝二刀大腿踹去! 可惜中招后,攻击力远不如从前。 二刀躲开,骂道:“死娘们,乖乖进车里!省得受皮肉之苦!” 开车的那人见二刀往车里放个人,好几分钟放不进去,推开车门骂道:“你还能不能行了?一个娘们这么难绑?” 他走过来,拿刀割开二刀脖子上的绳子,抓着秦悦宁的手臂,把她往车子后座推。 秦悦宁双手死死扒着车门。 开车的人没料到都到这地步了,秦悦宁还这么难搞! 他抬脚就去踹秦悦宁! 秦悦宁想躲,二刀按住她不让她躲。 秦悦宁拼力挣扎,奈何中招,敌不过两个职业杀手。 她闭上眼睛,准备承受那剧痛。 等了几秒钟,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来。 只听到加了消音器的子弹闷啸声,和扑通倒地的声音。 秦悦宁睁开眼睛。 叫二刀的职业杀手和开车的司机已接连倒在地上。 借着地下室灯光,秦悦宁看到元峻一身鲜血朝她冲过来。 衣服、脸和手上皆是血,手背上的血正往地下滴。 秦悦宁呼息一窒,睁大眼睛瞪着他,惊呼出声:“阿峻,你身上的血……” 元峻一言不发,疾跑过来,抓着她的手臂,往自己背上一扔,接着背着她就朝自己的车子跑去。 他后背是湿的。 秦悦宁一摸,全是血。 鲜红的血触目惊心! 秦悦宁吓得脸色惨白。 从前不知啥是怕,这会儿知道了。 她颤声说:“阿峻,你伤得很重,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元峻道:“没事,不是我的血。” “真不是?” “不是。” 秦悦宁半信半疑。 元峻背着她在黑漆漆的车林里跑了几分钟,终于找到自己的车。 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打开车,迅速将秦悦宁放到后座。 他上车发动车子,快速朝出口开去。 一边开车,一边腾出手戴上蓝牙耳机,他拨通爷爷元老的手机号,说:“爷爷,我和悦宁来安氏鞋馆取鞋,悦宁被劫持。对方有枪,训练有素,团伙作案,已被我击伤四人,人现在在地下停车场。您速快派最近的人,来收拾残局,我要马上带悦宁去医院。” 元老一听勃然大怒! 胆子太大了!太嚣张了!大白天就敢劫人! 太岁头上动土! 元老厉声道:“我马上派人过去,你快送悦宁去医院,悦宁伤到哪了?” “来不及细说,他们可能有后援,我在开车。” “好好,注意安全。” 元峻挂断电话,急踩油门。 车子出了停车场,他朝最近的医院开过去。 耳边传来警车呼啸的声音,元峻推测应该是刚才有人报警。 但那是帮狡猾的职业杀手。 希望能全部抓住,及早破案吧。 秦悦宁盯着元峻手上的血。 等他打完电话,她拼着力气,探身上前摸到他的手机,拨通秦野的电话,“爸,阿峻受伤了,我们要去医院,你来一趟。” 元峻想阻止她,但是已经晚了。 完了,他想。 第1912章 风水轮流 元峻染血的脸不自觉间一白。 秦野听闻,立马问:“阿峻伤到哪了?” 秦悦宁盯着元峻染血的手摇摇头,“不知道,他浑身是血,刚才,他一个人打好几个,对方都有枪。” “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受伤,可能是喝的水有问题,现在意识模糊,有点难受。你和我妈都过来吧,让我外公,去保护元老。” “发定位,我们马上过去。” 元峻对手机里的秦野说:“我马上开车去附近的京都中心医院,等到医院联系。” “好,你注意安全。” 元峻忍疼道:“谢谢秦叔叔!” 他又对秦悦宁道:“打120,联系好医生,我们马上就到。” “好。” 秦悦宁拨打120。 打完她放下手机,想帮元峻开车,可是自己头昏脑胀,眼神模糊,甚至有那种奇怪的情动,压根帮不上忙。 漫长的十分钟后。 车子抵达医院。 元峻将车扔到路边停车区,拉开车门。 秦悦宁扶着车门下车,元峻弯腰打横抱起她,就朝急诊大楼跑去。 阳光下看得清楚,秦悦宁这才察觉,他黑色衬衫上有弹孔,正在肩膀上。 弹孔下的皮肉看不分明,似乎是血肉模糊。 秦悦宁心里咯噔一下。 他受伤了,伤得不轻,可他仍没事人似的开了一路车,这得是多大的毅力? 秦悦宁急忙抓住他的手臂说:“阿峻,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元峻低眸冲她扯起唇角笑了笑,“没事的,悦悦,我真没事。” 他深呼吸一声,声音低落愧疚,“是我连累了你。” 不等秦悦宁回答,他抱着她跑得更快。 秦悦宁挣扎着想下来,可是这会儿她手更软脚也更软,所有力气在和敌方挣扎的时候,都用尽了。 被元峻抱着跑进急诊大楼。 元峻冲迎面出来的医护人员说:“我女朋友中了毒,请快帮她解毒,谢谢!” 秦悦宁道:“先救他,他伤得很重!” 为首的医生一看二人,皆伤得不轻。 一个中弹了,浑身是血。 一个瞳孔涣散,眼神迷离,面色通红,身子都快软成面条了,四肢直打颤。 伤成这样,还能为对方着想,这不是普通人。 医生手一挥:“都别争了,一起救!” 很快二人被抬上担架,送去各自诊区。 元峻把手机递给离他最近的医生,强忍疼痛说:“医药费用手机支付,一定要救好我女朋友,别让她留任何后遗症。” 医生道:“我认识你,元峻,元老的亲孙子。先救人,医药费的事再说。” 听到他认识自己,元峻暂时松了一口气。 元老常去的干休所疗养院和医院,他已不敢去,怕有内奸。 来这种公立医院,反而相对安全些。 元峻撑着眼皮打量医生,见他五十余岁,戴黑框眼镜,浓眉黑眼,眼白和眼珠黑白清明,面容严肃,下颔方正,是有棱有角之人。 人过了三十,相由心生。 这种人有傲气有傲骨,不会轻易被人收买。 元峻泄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秦悦宁则被推去抽血化验,化验出她中的是一种新型毒药,国外产的。 这种毒一入体内,会导致意识模糊,欲念加重,性情大变,折腾完毕后会昏昏欲睡。 像秦悦宁这种中毒这么久,还没昏迷,欲气也能克制住的,他们是头一次遇到。 医生开好药,由护士给她输上液解毒。 秦野和鹿宁用最快时间赶过来。 夫妇二人兵分两路,一个去照拂元峻,一个照顾秦悦宁。 鹿宁拿毛巾帮秦悦宁擦着额头的汗,望着她红通通的脸问:“悦宁,怎么回事?” 秦悦宁这会儿已经全身无力,像虚脱了似的,很想睡觉。 她努力睁大眼睛,断断续续地说:“我和元峻,去安氏鞋馆,取订婚要穿的鞋,帮我看鞋的人长得像虞城,我放松了警惕。后来,他端来很多种饮料,我挑了瓶水,水未拆封,我亲自拧开的,也没闻到屋里,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但是我中招了,手软脚软,使不上力气。后来又看到一个长得元峻的人,躲在窗帘后。然后他们拿乙醚迷我,把我扔进一个大的空垃圾桶,元峻来救我。去了地下停车场,他们有枪,好多人……” 她越来越困,声音也越来越小,渐渐睡去。 鹿宁叹了口气。 原以为元家位高权重,元老、元伯君和元峻精明谨慎,固若金汤,悦宁找元峻会安稳。 如今才知强大如元家,也不是无敌的。 危险重重不说,遇到的对手段位也更高,让人防不胜防。 这种招术,别说秦悦宁这种未毕业的大学生,连她恐怕也难以招架。 她抓起秦悦宁的手开始检查,见她指腹青紫,短短的指甲有断裂之势。 她轻轻解开她身上的衣裤仔细检查,见手臂、腰腹和大腿上皆是青痕紫痕。 显然是她自己掐的,拧的。 为了保持清醒,她玩命地掐自己。 鹿宁心疼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这丫头打小功夫好,力气大,哪吃过这么大的亏? 幸好今天有元峻相救,若元峻没跟她在一起,结果会怎么样? 她不敢想象。 元老也派了人赶来医院。 有他们守着元峻做手术,秦野空出时间,来看秦悦宁。 见秦悦宁满脸通红,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秦野明白了,寒着脸骂道:“这伙人太龌龊了!居然对一个孩子做这么恶心的事!” 鹿宁沉默不语。 秦野走到窗边拨通元老的手机号:“元老,你的人去抓到人了吗?” 元老回:“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跑了。他们派人正在调监控,马上去追捕。悦宁怎么样了?” “昏迷不醒。” 元老还想问阿峻怎么样了,一听这话,不敢问了。 他气势低下来,说:“对不起阿野,没想到大白天会出这种事。” 秦野道:“订婚的事往后拖拖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这么一条命,可以订婚嫁人,但是不可以让她送命。” 元老一张老脸挂不住。 从前是他们家顾忌秦野年轻时盗过墓,不想答应这门亲事。 谁知风水轮流转,如今换秦野嫌弃他们家了。 元老沉默几分钟,讪讪地说:“阿野,你冷静一下,等这俩孩子都脱离危险了再谈好吗?” 第1913章 祁连出马 秦野道:“我很冷静。” 他话少,字字板上钉钉,不容人反驳。 元老颜面有失,心中百感交集,恨不得当下就将伤害元峻和悦宁之人抓住。 偏偏对方隐藏极深,一时揪不出来。 之前抓到的那几个人,也是咬死不说,对主子十分忠诚。 挂断电话,元老把手机扔到床上,拄着拐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眉头隆成个疙瘩。 想他从前雷霆手段,杀伐果断,如今却被困到这小小的日月湾,束手束脚,举步维艰。 这些可恨的内奸! 祁连送元书湉上车,回来就看到元老满脸怒容,眼白胀红,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如困住的老兽。 他双唇微启,“您老这是脚痒痒?” 元老想骂他不正经。 忽又想到现在内患这么多,自身安全还需要他保护,不能先乱了阵脚。 他深提气,压下怒意,走到床前坐下,双手撑在拐杖头上,闷着头一言不发。 祁连转身去接了杯茶,回来递给他。 元老接过茶,浅尝一口,水温微热不烫嘴刚刚好,茶是他最爱喝的武夷山大红袍,泡得不浓不淡,火候也刚好。 显然是提前泡好的,且用恒温壶装了保着温的。 不知身边哪个是奸细,他没带任何警卫,秦野家的佣人不知他喜好,茶要么泡浓了,要么浓淡了。 可是祁连却观察得细致入微。 元老不由得生出些感慨。 他生了三子一女,如今堂前尽孝的却是这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江洋大盗。 他将杯中茶水喝干。 祁连伸手接过空茶杯,放到床头柜上,在他身边坐下,问:“老爷子,遇到什么难事了?” 元老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小峻和悦宁受伤了。阿野刚打来电话,说订婚的日子要往后推。这是委婉的说法,我觉得,他是不打算让悦宁跟小峻好了。” 祁连道:“人在哪家医院?” 元老瞄他一眼,“你自身都难保,就别出去闹腾了。” 祁连微抬眉头,“关心我?” 元老觉得这小子给点阳光就灿烂。 祁连站起来,“我乔装去医院看看,您老待在屋里别露头,我很快回来。刚才看到鹿巍老前辈来了,他会保护您。” 元老脱口而出,“你注意安全。” 说完后知后觉,咋就关心上他了呢? 之前巴不得他快走,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眼不见心不烦。 祁连低头冲他笑了笑。 那笑很复杂,有得逞,有感动,有意外,还有点小傲娇。 元老鼻子冷哼一声,别过头,不看他。 心里却知,这种时候,有人代表他,去探望秦悦宁当然是好的。 能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 祁连离开他的房间,乘电梯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从上衣兜中掏出手机,拨通秦野的号码。 他问:“秦兄,悦宁伤到哪了?” 秦野回:“中了一种进口的新型毒药,正在输液。” 忽然想到吃早餐时,他送给悦宁两本制香和制药的书,知他对这方面有研究,秦野补充道:“我岳父给悦宁从小用药草泡浴,百毒不侵,这次却栽了跟头。” 祁连分析:“对方显然提前调查过悦宁,说不定对鹿巍老前辈也有了解。我对毒和药之类有所研究,马上去看看。” “注意安全。” “放心,我会易容。” 祁连从床底下取出行李箱,输入密码打开,拿出一个化妆箱。 时间有限,只需糊弄外人就好,祁连对着镜子简单易容,没做人皮面具,先往脸上涂一层深色粉底,接着粘上眉毛,眼皮也用胶水简单处理,给鼻梁打阴影,画唇形,换发型。 他一双巧手动作又快又稳,快若刀光剑影,没多大会儿,就把自己搞成了秦陆的模样。 秦陆剑眉浓眸,五官硬朗,扮成他比较节省时间。 差不多有七八分像。 他又取出一个小巧的密码箱,里面装的是各种解药。 换好衣服,祁连拎着密码箱下楼。 见鹿巍正陪着元老喝茶。 看到祁连,鹿巍一愣,站起来喊:“阿陆?” 祁连道:“是我,祁连。悦宁中毒了,我去看看。” 鹿巍面色大变,“小悦宁中毒了?我也去!” 祁连阻止道:“悦宁中的是一种进口的新型毒药,对方应该对你和悦宁做过研究。你的药方是古方,以中草药为主,恐怕解不了她的毒,我去看看。” 鹿巍有点不服输,但他对进口毒药确实没研究。 秦野打电话让他来保护元老,他不敢乱跑,只好说:“随时告诉我小悦宁的情况。” “好的,鹿老前辈。” 祁连换上鞋子,戴好口罩和墨镜出门,上车。 二十几分钟后,来到秦悦宁的病房。 她躺在病床上,面色仍然通红,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昏迷。 因为中的是新型毒,医院暂时没有相关解药,医生取了她的血样去实验室,和其他科的医生进行联合研究。 祁连摘掉口罩和墨镜,露出一张酷似秦陆的脸。 鹿宁和秦野并不意外,因为之前他扮过,身高也差着几厘米。 祁连放下密码箱,走到秦悦宁病床前,试了试她的鼻息,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摸了摸脉搏。 接着他问秦陆,“悦宁的化验单给我看一下。” 秦野找出化验单拿给他。 祁连接过来,逐字逐句地看。 他们平时使用的迷香、各种毒和烟雾弹等,都是他和林夕亲自制成的,所以他对这些化学符号十分熟悉。 祁连扬了扬手中的化验单,道:“我有些眉目,我现在去找苏婳姐,和她联合配制解药。你们用温水擦拭悦宁的身体,物理降温,窗户半开,保持通风。暂时不要让医生给她用新药试验,万一引起不良反应,后悔来不及。” 秦野微微颔首,“谢谢你。” 祁连浅淡扬唇,“我算是阿峻的姑父,做这一切是为了阿峻。我有徒弟,是我亲手养大的,你们身为父母所有的担心,我都能理解。但是人生苦短,别因为外人,苦了悦宁和阿峻。俩人还年轻,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他们肯定会提高警惕。对方处心积虑搞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悦宁和阿峻分开。如果真让二人分开了,岂不是中了他们的奸计?” 秦野爱女心切,看到女儿受罪,急火攻心,当时气头上对元老那么一说。 如今冷静下来,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但是话已出口,再收很难。 秦野道:“先救悦宁,我等会儿去看看阿峻,他还没出手术室。” 祁连心下明白,这人嘴硬心软。 “那阿峻就交给秦兄了,我去找苏婳姐。” 秦野应着。 祁连打开带来的小型密码箱,取出一颗用锡纸包着的龙眼核那么大的药丸,递给他,“里面的药丸是凉性的,可祛火滋阴解毒,能帮悦宁支撑一阵子。你们用水化开,想办法喂她喝进去。” 秦野接过来,道谢。 又用医药工具取了秦悦宁的三小管血,祁连抬脚离开。 出门上车后。 他拨给元老道:“老爷子,您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悦宁和阿峻分不了。” 第1914章 网开一面 元老讶异,“阿野很不好说话,你是怎么劝动他的?” 祁连道:“臭小子比您想象得有用得多。等臭小子以后走了,您老恐怕会想我想得哭。” 往常元老会骂他张狂,如今却少有的沉默了。 他想到了被变相发配到国外的四子元季峡。 他妻子雇凶杀人,他一怒之下令二人离婚,让他永远不要回国。 忽然有点想他了。 祁连又说:“我去找苏婳了,悦宁中招,急需配解药。我工具不全,她有。” “去吧,注意安全。” “这次我出来,没看到龙虎队的人暗中跟踪我,您老现在这么放心我了吗?不怕我趁机逃了?” 元老心口莫名有点堵,一时失神,道:“能逃就逃吧,逃得远远的。你的仇,我还是会想办法帮你报。” 祁连也沉默了。 元老这是在公然放水。 难得,六亲不认的人,肯对他网开一面。 祁连没再拿话气他,默默挂断电话。 开车来到苏婳的工作室。 祁连摘掉口罩。 苏婳一眼就认出他不是秦陆。 化妆术再神奇,也不如人皮面具做得精细,骗骗外行人还可以,骗不了内行人。 祁连将秦悦宁的化验单和抽取的血样,递给苏婳,说:“姐,悦宁中毒了,是一种新型的进口化学药品,医院的医生正在联合研究治疗方案。我和你要赶在医生之前,配制出解药。” 文物修复师化学一定要好。 苏婳曾配制过炸药和各种解药,工作室里也配备了专门的化学实验室。 她接过秦悦宁的化验单和血样,详细问了状况,便带祁连去实验室。 二人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从秋阳高悬忙到月明星稀之际,二人终于配出能解毒的解药。 药滴到从秦悦宁身上抽取的血中,能净化里面90%的毒素。 祁连拿着配制好的解药,驱车前往医院。 把解药交给医生检验,经过多重检验,无误后,才能给秦悦宁试用。 元峻已经手术完毕,被转移到病房。 总算松了口气。 祁连来到无人处,掏出手机给元书湉去了条信息:几时回?我去接你。 元书湉将电话拨过来,“你少出门,外面不安全。” 祁连微微一笑,“接女朋友的时间还是有的。” “阿峻和悦宁怎么样了?” “阿峻身上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被转移到病房里了。悦宁仍昏迷不醒,解药我和苏婳已经配制出,经过检验后,即可应用。” “我去看看他们,正往医院赶,差不多二十分钟能到。” 祁连抬腕看看表,“好,二十分钟后我去大门口接你。” 二十分钟后。 祁连顶着秦陆的脸,来到大门口。 车子停在路边,元书湉从后车座上下来。 她优雅惯了,下车的姿势都曼妙。 明明眼带焦急,可是风韵刻在骨子里,伸脚抬头起身间,皆是美好。 秋风吹起她的发丝,连发丝都动人。 祁连唇角带笑,隔着距离望着她,暗叹,此生和这样的美妇人交往过,也算没白来这世上一遭。 夜晚路灯光线不如白天明亮,看到祁连,元书湉以为是秦陆,匆匆冲他打招呼:“阿陆,悦宁醒了吗?” 祁连道:“你再看看我是谁?” 走近了,元书湉仰头认真端详他的脸,眼神没秦陆硬,发型比秦陆长点,个头也没秦陆高。 元书湉没忍不住,“是你?” “是我。” “好像。” “时间紧急,随便搞了下。如果时间充足,可以搞得真假难辨。” “已经很真了,连我都认错人了。” 祁连本来想牵她的手,可现在的身份是秦陆,若牵她的手被狗仔拍了,得上新闻头条。 二人安静地朝住院大楼走去。 司机跟在后面提着补品。 先去探望秦悦宁,她仍然昏迷不醒。 又去探望元峻,元峻身上的麻药劲儿刚过,因为失血过多,英俊的脸面色苍白,唇色也没有血色,一身的血腥气。 很难想象,中了弹后的人,仍强装没事人一样,开车,抱秦悦宁。 他看向元书湉问:“姑,悦宁怎么样了?” 祁连道:“没有大碍,解药我和苏婳已经联手配制好了,经过检测没问题,输进悦宁体内便可解毒。” 元峻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这人虽是盗,却也是个多才多艺的人材。 元书湉在元峻身边坐下,手轻轻覆到他的肩上,问:“疼吗?” 元峻微启苍白双唇,“还好,别告诉我爸妈了,他们回不来,空担心。” 元书湉轻叹一口气,“人人都羡慕我们生在这种家庭,却不知,我们更羡慕他们。好在你岳父岳母仁厚,听祁连说,你动手术的时候,是你岳父在照看。” 元峻苦笑,总觉得这事之后,和秦悦宁的婚恐怕订不成了。 他撑着想坐起来。 元书湉按住他的肩膀,“躺着吧,取弹呢,不是小手术。我留我的司机夜里照顾你,跟着我多年的老人了,用着放心。” 元峻点点头。 如今元老身边有奸细,他身边的人也难保不被收买。 倒是姑姑从商,那帮人往她身边安插奸细用处不大。 怕影响元峻休息,元书湉站起来,“好好休息吧,改天再来看你,我的司机这几天就给你贴身用。外面站岗的人,不要让他们随便进屋。” “好。” 元书湉又交待了几句,和祁连离开。 司机对元峻说:“峻少爷,我要去医院的超市买买毛巾等洗漱用品,您还缺什么?我一并买着。” 住院的东西,秦野都给他准备得差不多了。 元峻道:“买你自己用的就好。” “想吃什么,我去给您买。” “粥吧,老式白粥,或者白米粥。” “好。”司机答应着离开。 没多大会儿,有护士走进来,给元峻换输液用的药。 元峻抬眸打量护士一眼,又看了看药袋。 他生性本就谨慎,如今越发慎重。 他拿起药袋,仔细检查了一遍,对护士说:“以后往药液里注射药物,请拿进病房里,当着我的面注射,谢谢。” 年轻的女护士笑了一声,笑声十分动听,口罩上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眼神清亮灵秀。 她把药袋帮元峻换上,接着轻轻调节流速调节器,笑着问:“你们长得帅的,都这么警惕吗?” 元峻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护士会和病人开几句玩笑,这挑不出什么毛病。 女护士手伸到他手臂上,仔细检查了下包扎的纱布,说:“如果伤口疼得睡不着,就按铃喊我,我进来给你送止疼药。” 元峻道:“不必。” 女护士摘下口罩,冲他莞尔一笑,“我呀,特别佩服你们这种钢铁般的汉子。取子弹这么重的手术,换了别人,麻药一过,早就疼得吱哇乱叫。你倒好,一声不吭,是我见过最坚强最能忍的男人。” 她长得十分漂亮,肤白貌美,水汪汪的桃花眼。 和秦悦宁英气大方的美不同,她是江南女子的婉约美,一举一动皆充满柔情。 第1915章 猝不及防 元峻不看她,道:“下次给我换个男护士,谢谢。” 护士调整了下口罩,重新戴好,说:“我们医院男护士很少,恐怕要去别的科调,很麻烦。护士只是一项工作,和医生一样,不分男女。请不要戴有色眼镜,来看待我们。” 元峻总觉得她长得太漂亮了,且话里话外透着不对劲。 不过因为容貌、气质和身份出众,他以前住院,也经常遇到女护士向他示好,甚至主动追求他,前几年还有个女护士直接追到他单位去了。 这些人说的话几乎都差不多。 不能因为这个,就怀疑这女人是奸细。 他扫了眼她胸前的胸牌,记下了她的名字。 女护士又来帮他调节枕头。 元峻道:“不用。” 女护士并不尴尬,笑了笑,“等这袋药输完了,按铃喊我,我进来给你换药,还有一袋,别睡着了。” 元峻低嗯一声。 等她走后,他给自己的助理发去护士的名字,让他查查。 助理很快回信,“她是那个医院的护士,工作四年,父母都是企业单位的职员,其中父亲是一家铝业公司的中层管理。” 元峻暂时放了心。 做奸细和死士的,大多无父无母,更不可能为了勾引他,在此工作四年。 他闭上眼睛。 麻药劲儿散了后,臂膀伤口巨疼。 疼痛从那处向四面八方蔓延,仿佛深入骨髓,分分秒秒持续地折磨着他。 他咬着牙根强忍着,秋凉气爽的天气,疼得直冒冷汗。 病号服其实已被汗透,凉凉湿湿的很不舒服。 想去看看秦悦宁,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那药会不会有后遗症?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摸到手机,拨通元老的号码,问:“爷爷,人抓到了吗?” 元老回:“抓到了两个重伤的,一直昏迷不醒。” “我当时开枪避开了重要部位,不可能昏迷不醒。” “龙虎队的医生说,他们服用了某种药,让自己保持昏迷不醒。” 元峻暗道,又是两个死士! 对方太狡猾了! 到底是谁?居然暗中培养了这么多死士。 “叩叩。” 有人敲门。 元峻问:“谁?” “护士。” “请进。” 门吱的一声从外面推开。 刚才那个女护士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白粥,一份鸡蛋羹。 女护士摘掉口罩,冲元峻笑了个自以为很漂亮的笑,“可以吃饭了,但是只能吃流食。你吃,我在旁边观察,如果出现异常情况,立马停止。” 元峻微微蹙眉,“我不饿。” “你上午动的手术,这会儿天都黑了,怎么可能不饿?多少吃点吧,否则没力气。” 女护士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 她弯下腰来帮元峻调节病床。 元峻道:“不用,我有人照顾。” 女护士不由分说已经把床头调节好,动作十分熟练,很专业,接着将他后背的枕头塞好。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元峻嘴边,“喝点粥吧。” 元峻轻提一口气,压着脾气道:“我说了,不用,谢谢,请你出去。” 女护士仍然笑,“我跟同事打赌,如果我能让你喝完这碗粥,她就跟我换一个月的夜班。算我求你,喝了这碗粥好不好?” 元峻脸色沉下来,“我有女朋友。你们打赌是你们的事,跟我无关。” 女护士神色微顿,接着哎呀一声,“你长得这么英俊,看着也很绅士,怎么如此不近人情呢?就当帮我个忙好吗?你女朋友又看不到,喝碗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元峻不再理她,摸起手机,翻看信息。 换了正常人,这么明显的逐客令,早就起身走了。 可是女护士仍一动不动,手里举着汤勺,脑子里想别的法子。 等了两分钟,见女护士没有要走的意思,元峻刚要喊门外的保镖,让他们把女护士请出去。 嘴还没张开,门吱的一声从外面推开了。 秦野拎着保温桶走进来,看到年轻漂亮的女护士正坐在病床前,手里举着汤勺,一副喂元峻喝粥的样子。 秦野冷笑一声,“既然你已经喝上了,这粥就扔了吧。” 他将手中保温桶咣地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元峻急忙喊道:“叔叔,事情不是您看到的那样!” 秦野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 元峻拔掉针头,又去拔身上的心电监护电极片。 护士急忙伸手阻止,“元先生,你伤得很重,不要动!我去找那位叔叔解释!” 元峻冷冷看她一眼,掀开被子下床,就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秦野已经走远了。 元峻抬手用力捶了下墙。 动作幅度过大,扯痛另一只手臂的伤口。 女护士跟出来,连忙过来扶他,“你这又是何苦呢?快回床上躺着,我去找他。” 元峻用力一甩手臂,冷脸瞧她,冷声道:“再这么搞,我投诉你!” 女护士不怕反笑,“投诉吧,我关怀病人有错吗?你住的是vip病房,vip病房护士本来就要态度好服务好,对病人细心周到热情。你去投诉我,医院只会夸我做得对,做得好。” 从前元峻偶尔生病住院,也遇到过这么死缠烂打的女护士。 导致他后来没有重病,都不敢再去医院住院。 对这种人,话说轻了,不管用。 说重了,她们会说他仗势欺人,以权压人。 他吩咐门口的保镖:“下次她若来,别让她进门。你们去护士站说一声,帮我换个护士。” 接着他一甩袖子,转身回到病房。 很快换了别的护士过来,帮他重新输液,又检查了一下伤口。 伤口溢血了,需要重新包扎。 护士要帮他贴电极片,元峻道:“先不贴,秦悦宁在哪个病房,你知道吗?她是我女朋友。” 新换的护士容貌普通,一看就老实本分。 护士答:“稍等我去帮您查。” 查完她返回来,说:“在楼下最中间的病房。vip病房比较紧张,没法排到同一层。” “我去看看她。” “您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不能随便走动,很危险。” 元峻固执地说:“我去看她,非去不可。” 护士考虑了一下,“稍等,我去帮您借个轮椅,需要交押金。” “好,让门口的保镖去。” 很快,元峻坐上轮椅,被保镖推着,乘电梯去了楼下vip病房。 来开门的是鹿宁。 秦野冷硬英俊的脸面色沉着,瞥了元峻一眼,鼻子哼出一声冷笑。 元峻解释道:“叔叔,刚才真是个误会。您认识我有几年了,我的人品您应该清楚。我如果想勾三搭四,何必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 秦野头别到一边,不想理他。 元峻叹了口气,屋漏偏逢连阴雨。 他朝秦悦宁看过去。 秦悦宁平躺在病床上,面色绯红,双眼紧闭,手背上插着针头,额头上贴着退烧贴。 保镖将他推到秦悦宁的病床前。 元峻伸手握住秦悦宁的手,低声说:“悦宁,我是阿峻,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鹿宁道:“刚输上苏婳和祁连配的解药,没那么快醒。你重伤在身,回去休息吧,我会劝你秦叔叔。” 元峻没动,仍旧握着秦悦宁的手问:“悦宁,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是阿峻。” 秦悦宁仍然没有反应。 元峻将她的手放到唇上亲了一下,轻声说:“悦宁,我伤口很疼,你睁开眼睛哄哄我。” 秦野觉得肉麻。 没想到这小子看着一本正经,私底下还有这一面。 他硬声道:“你回去忙吧,悦宁要休息。” 元峻沉默了会儿,低声对秦悦宁说:“悦悦,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忽然,秦悦宁被他亲过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接着她手指微蜷,轻轻勾住他的手。 第1916章 摆起谱来 元峻心念一动,牢牢握住秦悦宁的手指。 她终于有知觉,元峻心中压着的巨石暂时落了地。 他垂眸望着秦悦宁的双眼,道:“悦宁,你终于醒了。” 秦悦宁却不睁眼,也不回话。 元峻又问了一遍:“悦宁,我是你的阿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悦宁,悦宁,听到答应一声。” 可秦悦宁依旧没有回应。 众人这才知,秦悦宁握元峻的手,是无意识的反应,压根就没清醒。 这个进口的新型药,药性好厉害,若不是秦悦宁打小被鹿巍拿药草泡浴,自带抗药力,还不知有多严重。 秦野硬俊的脸面色越来越沉。 打小他便让悦宁去历练,但是每次历练,都会有人在后面暗中保护她。 原以为她跟着元峻,元峻能很好地护她周全,可是千防万防,还是出了这么严重的事。 元峻又坐了一阵子,秦悦宁仍没有睁眼的样子。 鹿宁见他面色苍白如纸,唇色毫无血色,额头上是细密的冷汗,手臂上的纱布缠得厚厚的,肯定是伤口疼,身子虚。 毕竟刚做完取子弹手术。 鹿宁好言相劝:“阿峻,等悦宁醒了,我去喊你,你先回去休息吧。” 元峻沉默片刻,抬眸对鹿宁说:“岳母,等悦宁醒了,一定要去喊我。” “岳母”二字喊得突然。 让鹿宁猝不及防。 随即她明白元峻喊这两个字的用意,这是担心他和悦宁的关系不保,担心她和秦野会反对这门亲事。 见惯了自信镇定的元峻,头一次见这么小心翼翼的他。 鹿宁抬手拍拍他的肩头,示意他不要太焦虑。 元峻意会,又看向秦野,“叔叔,我先回去了。” 秦野不应,面色冷寒。 元峻把手从秦悦宁的手指中轻轻抽出来。 又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对保镖说:“走吧。” 保镖应着,推着他的轮椅离开病房。 鹿宁接了杯温水递给秦野道:“阿峻也不容易,出了这种事,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你何必给他脸色看?” 秦野接过水,放到一边,冷声说:“刚才去他病房,有女护士拿勺子喂他喝粥。” “他喝了吗?” 秦野沉吟一下,“倒是没喝。” “你听力好,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我进去的时候,俩人都没说话。” “被你发现,阿峻追你了吗?” “追了。” 鹿宁道:“如果阿峻不追出来,说明他和那个女护士有猫腻。可是阿峻追了出来,说明这是个误会。对方存心制造误会,让你误会。” 秦野盯着昏迷不醒的秦悦宁,“我管它是误会还是六会!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找元峻,是觉得他踏实稳重,能保护悦宁。如今他把悦宁连累成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鹿宁叹了口气。 秦野言之有理。 可是元峻也不容易。 她坐下,拿毛巾蘸了温水,帮秦悦宁轻轻擦拭掌心,降温。 元峻由保镖推着,返回自己的病房。 司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来。 他打开一碗白粥,拿了汤勺,要喂元峻。 元峻指着床头柜上的粥,对他说:“等会儿把这碗粥拿去化验一下,有异常向我汇报。刚才那个姓毕的女护士,你看看她溜了没?” 如果偷偷溜了,就是被人收买了。 如果没溜,说明只是觊觎他。 当然不排除一种可能,那女护士心理素质极强,觉得灯下黑。 司机应着,喂元峻喝下一碗粥,接着将女护士送进来的粥,拿去化验。 没过多久。 龙虎队队长敲门走进来,手里拎着一束郁金香。 将花放好,他在元峻身边坐下,回报道:“情况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长得像虞城的那个鞋馆小哥,绰号二刀,看手上的茧,应该常用刀,真名不详。他八天前去安氏百年鞋馆应聘服务小哥,因为长得帅,嘴甜,心细,又会讨富婆欢心,在鞋馆人缘挺好。另一个扮得像你的,是易容过的,看手指,常用枪,绰号阿枪,真名也不知。扮作保洁的,监控里听到他们喊过小欢,还有个开车来接应的司机。小欢和司机被人救了出去,阿枪和二刀被抓,但人一直呈昏迷状态。抽血化验,是服了某种进口新型镇定剂,无法进行正常审问。” 元峻浓眉蹙起。 队长问:“当时悦宁试鞋时,你在做什么?” 元峻道:“接到狮市的电话,秘书向我汇报工作。狮市一家大型房企想申请破产,我不同意,连线同那家房企一把手谈话,告诉他解决方案,商谈了很久。” “是巧合,还是你的秘书也有问题?” 元峻略一沉吟,“都有可能。” 队长放下笔录本,“安氏鞋馆是一直把男女宾分开,还是只有这一次分开?” “一直都有分开。鞋店女宾居多,四楼是女宾部,三楼是男宾部。我当时试完鞋,要去找悦宁,被电话绊住。” 队长笑,“高端鞋馆就是不一样,试双鞋还分男女,又不是试衣服。” 元峻扫了他一眼,没接话。 女宾多是官太太、富太太、老钱家族,以及身价极高的女明星,一双鞋动辄几万,甚至几十万。 当然要注意隐私。 如果还和商场一样闹哄哄,不分男女,顾客不如去商场买成品。 “好了,你休息吧。”队长站起来,“一有消息,我马上联系你。” “你们队里的内奸,揪出来了吗?” “没有,对手太狡猾,以至于我现在看谁都像内奸,但是挨个试探,每个人又都像好人。”队长一脸的无奈又义愤填膺,“不怕明晃晃的敌人,就怕这种看起来像好人,实则是坏人的内奸。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等队长离开,元峻摸到手机,拨通父亲的电话。 打了三遍才接听,是他的秘书接的。 元峻道:“麻烦找我爸。” 秘书回:“领导在开会,等他忙完,我让他给您回过去好吗?” 元峻淡嗯一声。 半个小时后,元峻快要睡着了,元伯君才来电。 元伯君道:“小峻,我这边很忙,得半个月后才能返回京都。你和悦宁的订婚礼,恐怕要往后推一推了,你跟悦宁说一声。” 元峻唇角扬起极轻的弧度,“我和悦宁恐怕订不成婚了。” 元伯君一怔,语气不悦,“怎么,他们家还摆起谱来了?” 第1917章 刺激悦宁 本来怕父母担心,元峻没想告诉他们自己受伤了。 如今见父亲仍是这般高高在上的口吻,他重声道:“我中枪了,悦宁被我连累,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秦叔叔恐怕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了,不同意也好,正如了父亲您的意。” 元伯君面色一寒,疾声问:“你伤到哪了?” “手臂,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对方是什么人?” “看作案手段,像职业杀手。” 元伯君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哪来的宵小之徒?胆大包天!竟然敢在京都公然动手!” “还是您和我妈常去的那家安氏百年鞋馆。对方找了个长得像虞城的杀手,去对付悦宁。刚才又有个女护士冲我眉来眼去,嘘寒问暖,惹秦叔叔误会。处心积虑做这么多,分明是想把我和悦宁分开。如果我没受伤,我会怀疑,这几人是您派来的。” 元伯君斥道:“臭小子,你爹没那么龌龊。我很忙,有事会直拳出击,不屑搞弯弯绕绕。” “派人排查一下您身边的可疑对象。此人实力不容小觑,能在龙虎队安插奸细,还在我爷爷书房装窃听器,知道我们哪天去安氏鞋馆,知道我和悦宁要订婚,并且非常忌惮我和顾家联姻。您和我妈也多加小心。” 元伯君沉思片刻道:“老二在缅国,元坚和匡正图那边我派了人暗中盯着他们,难道是你四叔?可你四叔一向没什么野心。至于其他人,也无法接近你爷爷的书房。” “一切都有可能,您派人好好查查。” 元伯君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当下拨通电话打发了人出国去瑞士,打探一下四弟元季峡的动静。 接着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看起来,却发现怎么都看不进去。 脑中回想着元峻的话,秦野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了。 真是好笑! 之前上赶着往他们元家送女儿,如今元家一出事,就不同意了。 到底是商人之家,做事太现实。 元伯君觉得被侮辱,向来只有他瞧不上别人,还没有瞧不上他们家的。 越想肝火越旺。 看了看时间,十点多了,按说这么晚,给人打电话不礼貌。 可是这个电话不打,他恐怕难以入眠。 思忖几秒,元伯君拨通秦野的手机号,说:“秦兄弟,我在外省有要事回不去,悦宁和元峻的订婚礼赶不上,恐怕要往后推一推,你别介意。” 秦野道:“不介意。” 元伯君笑了个意料之中的笑,“就知道秦兄弟一向大度,看样子是阿峻多虑了。” 秦野鼻子哼出一声极轻的气流,“婚不用订了,自然不会介意。” 元伯君噎住。 连父亲元老都不曾用这种口吻对自己说话。 元伯君暗自腹诽,这个秦野虽是商人,却没有一点商人的圆滑世故。 和他相比,他更喜欢顾傲霆和鹿巍那种性格。 再开口,元伯君气势低了一分,“一切都只是暂时的,等我忙完这边,会回京都妥善处理。难得阿峻和悦宁两情相悦,你我就别做那拆散姻缘的王母娘娘了。” 秦野无声冷笑。 难得,元伯君能说出这种话。 但凡他继续硬气,他还能高看他两分。 秦野敷衍道:“等一切处理好再说吧,我女儿只有一条命,没有试错机会。” 他兀自先挂断电话。 看样子,连高高在上的元伯君,也不能免俗。 秦野走到床前,垂眸盯着秦悦宁,解药注射进输液袋,需要输三袋。 如今已经输了一半,秦悦宁除了刚才那一下的潜意识反应,仍没有其他反应。 秦野俯身在她身边坐下。 这个假小子一样泼实的女儿,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 这么多年,只受过两次伤,一次是救虞城的妹妹,被毒鸟啄破了脸。 这次是被元峻连累。 两次都是因为臭男人。 他和鹿宁不一样,鹿宁从小立志忠君报国,希望女儿进军校进异能队,以后嫁个仕途中人,和丈夫并肩作战,报效国家。 而他,只希望女儿平安幸福。 他幼年经历坎坷,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难,不想女儿再像他一样受苦受难。 眼白不由得泛红,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痛意。 医生敲门走进来,听了听秦悦宁的心跳,又翻了翻她的眼皮,仔细检查一番,问:“小姑娘一直没清醒?” 秦野回:“刚才元峻进来,无意识地抓了下他的手指,但是没睁眼。” “那就让元峻抽空多陪陪她。她中的这个是新型进口药品,临床上缺少治疗经验,有什么方法都可以试试。人昏迷太久,不只影响身体,还会影响神经和智力。” 闻言,秦野脸色难看起来。 如果活蹦乱跳的女儿,变得痴傻,谁都难以接受。 送走医生,秦野拨通顾傲霆的电话,少有地喊了声“爸”。 顾傲霆受宠若惊,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我的宝贝大儿子,你找老爸有什么事呀?” “你出来,别让我妈听到。” “好嘞!” 顾傲霆拿着手机来到书房,“儿子,你说!” “悦宁中了毒,睡着后,一直不醒。注射了解药,仍没有反应。医生让多刺激刺激她,否则昏迷太久会影响神经……” 话未听完,顾傲霆呜呜地哭起来,边抽噎边说:“你等着,我马上过去,快把医院地址发过来!” 秦野将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发给他,提醒道:“也别让阿陆知道,阿陆性格太冲动。” “明白,呜呜,我可怜的小悦宁,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顾傲霆哭着挂了电话。 擦了擦眼泪,返回房间。 他对秦姝说:“小姝,我想舟舟和帆帆了,想得厉害,我去陪陪他俩。” 他经常半夜发这样的神经,秦姝早已见惯不怪,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去吧,去吧!捎上件外套,秋天晚上凉。” 顾傲霆应了一声,拿上件外套,出门坐上车。 边看着窗外,边抹眼泪。 这帮孩子,他最疼逸风,但是其他孩子他也疼。 虽然悦宁总是拧他耳朵,凶他,可是一听悦宁出事,他这颗心啊,像被扔进了盛满沸水的锅,一抽一抽的,疼得蜷起来。 来到病房。 看到生龙活虎的秦悦宁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面色绯红。 顾傲霆好不容易止住的老泪喷涌而出。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秦悦宁病床前,俯身趴到床头,抓着秦悦宁的手嗷嗷地哭起来。 哭声震天,悲痛如一匹丧崽的老狼。 他老泪横流,撕心裂肺地喊:“悦宁啊,我的小悦宁,你这是怎么了?我的宝贝小孙女,你睁开眼睛看看爷爷。我的小悦宁哟,你快醒过来吧,可把爷爷心疼死了,我的大孙女……” 鹿宁和秦野对视一眼。 本来只是心疼悦宁,担心悦宁。 如今见顾傲霆哭得撕心裂肺,二人不由得揪心。 鹿宁对顾傲霆说:“爸,您别这么伤心,悦宁没有生命危险的。” 秦野抬手往下压了压,“让他哭,这样才能刺激悦宁早点醒过来。”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 一道人影忽地蹿进来! 不由分说那人就往床前跑,边跑边喊:“悦宁悦宁!悦宁你怎么了?” 第1918章 以甜克刚 来人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秦野和鹿宁刚要出手相拦,发现是林柠。 鹿宁诧异,“小柠,你怎么来了?” 林柠道:“我妈让我来的,让我照顾悦宁,让我哥去照顾元峻表哥。我把阿陆也喊过来了,让他去元峻那边。我亲哥软了吧唧一二世祖,胆子还没我大,脑子也没我转得快,帮不上什么忙。” 想到秦陆那又刚又硬的性子,秦野头大。 那小子比他还冲动, 秦野抓起手机拨通秦陆的号码,提醒他:“阿陆,元峻伤得不轻,你别动手。” 秦陆道:“不动。” “也别动脚。” “嗯。” “嘴也别动,少说几句,出了这种事,他心里也不好受。” “知道。” 鹿宁望着秦野,暗道,这男人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怪元峻,对他说着无情的话,实则还是向着他。 林柠走到病床前,把哭哭啼啼的顾傲霆挤开。 她趴到秦悦宁的病床前,伸手揉揉她的脸说:“小姑子,我是你嫂子林柠,我来看你了,快点醒过来吧。我元峻表哥该难过死了,你们都觉得他成熟稳重,无坚不摧,无所不能,其实不是的。他比我更不容易,他打小被我外公和我大舅寄予很高的期望,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学习、训练、努力、干事业,事事都要求尽善尽美,事事都要做到最顶级,很辛苦很辛苦。从前的他,笑只是应付人情世故的一种表情,遇到你之后,他才开始真正地笑。” 她吸了下鼻子,盯着秦悦宁闭着的眼睛继续说:“你这样一直昏迷不醒,我表哥该心疼死了。他性格内敛,不擅表达,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爱你很爱你,真的很爱。” 秦悦宁眼角慢慢溢出一滴泪。 顾傲霆擦擦自己的泪眼,看到了。 他指着秦悦宁眼角的泪珠,大声说:“看,悦宁哭了!她有反应了!看样子,多对她说话,是有用的!” 鹿宁和秦野却没有惊喜。 因为悦宁没睁眼。 不睁眼,就不是完全醒过来,危险仍在。 顾傲霆对林柠说:“小柠,你多说几句,好好刺激刺激小悦宁。” 林柠眼珠一转道:“谁刺激都不如我表哥刺激,悦宁心里最想见到的肯定是我表哥。” 她扭头看向秦野,“爸,就让我表哥过来陪悦宁吧。两人合住同一个病房,方便照顾他们,也能防止坏人钻空子。眼下情况危急,我们要团结一心,一致对外,而不是内讧。” 秦野觉得这个儿媳妇心眼儿太多了。 出了这种事,他不再看好悦宁和元峻。 可是这个儿媳妇硬是要把两人往一起凑。 见秦野不应,林柠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臂撒娇请求,“爸,爸,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让我哥来照顾悦宁吧。爸,爸,好不好?我求求您。” 秦野为难地闭上眼睛。 他可以硬杠元峻,可以冷着脸赶他走。 可是林柠,他实在拿她没办法,这是自家儿媳妇,相当于半个女儿。 秦野深呼吸一声,睁开眼睛说:“让他来吧。” 林柠一下子蹦起来,“太好了!就知道爸您最开明了!您是天底下最帅最善良最大度最开明最善解人意最温暖最好的爸爸!” 她又看向鹿宁,“妈妈也是,妈妈是这世上最英武最飒最豁达最通情达理最美好最善良最英明的妈妈!” 鹿宁被捧得天灵盖发烫。 秦野终于知道林柠是怎么拿下自己的好大儿的了。 这张嘴,甜死人不偿命。 他们秦家就缺这样的。 不由分说,林柠嗖地一下跑出去! 乘电梯,冲到楼下。 来到元峻的病房,林柠伸出食指和中指冲元峻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哥,搞定了!你岳父松口了!我马上通知护士,把你转去悦宁的病房,我和阿陆一起照顾你和悦宁。” 元峻没想到柔弱的小娇女,居然三言两语就搞定了秦野。 大概是靠一张甜嘴,以甜克刚。 他和父亲两个大男人都没搞定的事,被她分分钟搞定了。 林柠伸手按铃。 很快走进来一个女护士,是看起来老实本分的那个女护士。 她礼貌地问:“请问元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元峻道:“给我换病房,我要转去我女朋友的病房。” 护士环视房内几人一眼,思索半秒说:“可以。请您的家人去办一下手续,我现在去叫人过来帮您换。” 手续办完,元峻坐上轮椅,被秦陆和林柠推到秦悦宁的病房。 司机和保镖负责拿东西。 输液瓶挂好,元峻躺到旁边的病床上,电极片等仪器贴上,被子盖好。 他侧脸瞅着秦悦宁。 她双眼仍然紧闭,面色绯红,但是能看到她,心里总归安心些。 虽然屈服于林柠,但是秦野心里仍不舒服。 他起身走到门外,立到窗前,望着远方,沉默不语。 林柠跟出去,说:“爸,我知道您担心悦宁以后嫁给我元峻表哥,会有危险。可现在的危险都是暂时的,我外公、我大舅还是很有能力的。他们只是没抓到内奸而已,等抓到内奸,就可以排除所有危险了。” 秦野可以硬杠元峻、杠元伯君,可是这个儿媳妇又没错。 他对她说不了硬话。 心里烦,他想抽根烟,转身问身后的保镖:“有烟吗?给我一根。” 保镖立马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递给他,接着拿打火机帮他点上。 秦野深吸一口烟,吐出烟圈,烦躁减轻了一点。 刚要向保镖道谢,忽然瞥到走廊拐角后面,有人影鬼鬼祟祟,趴在墙壁后朝这边瞅。 秦野拔腿就去追,速度快如闪电。 未等那人反应过来,秦野已经冲到她面前! 定睛一看,正是给元峻喂粥的那个肤白貌美的女护士。 虽然她戴着口罩和护士帽,但是那双漂亮的眉眼,秦野忘不了。 当时误以为她和元峻有猫腻,被恶心到了。 秦野居高临下,冷声质问:“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女护士摘下口罩冲他娇柔一笑,“叔叔,听说元峻先生转到这层病房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服务过的患者,我关心一下是应该的。” 秦野冷笑,“怎么,还要喂他喝粥?喂粥好像不是你的分内工作吧?” 漂亮的女护士故作怕怕地笑了笑,“叔叔,您好凶。我只是关心一下患者的身体,您何必咄咄逼人?” 林柠跟了过来,打量女护士一眼,脆声说:“小姐,你好茶!依我表哥的性格,肯定告诉过你,他有女朋友,你还阴魂不散,谁给你的勇气?” 第1919章 终于醒了 女护士本来只是想来探一下情况,没想到躲到走廊拐角后面,刚露了一下头,就被秦野捉住了,还来了个这么凶的帮手。 女护士想发火,但是很快冷静下来。 她冲林柠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元先生转病房了,就不归我负责了。你们忙,我去工作了。” 她转身就走。 “慢着!” 林柠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捏着她的胸牌拽下来,扫一眼,念出她的名字,“毕柔。” 她一手抓紧她的手臂,一手从兜中掏出手机,拨通龙虎队队长的号码说:“队长,京都中心医院先前负责我元峻表哥的女护士,叫毕柔,毕业的毕,柔软的柔。你现在就派人查一下她的来路,别是什么女杀手,女奸细。现在是非常时刻,不能放过每个可疑对象。” 毕柔并不挣扎,只是冷笑,“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就这么仗势欺人吗?我承认,我对元峻先生是有好感,事先并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他的家人没到,怕他饿着,我给他送一碗粥,有错吗?元先生年轻英俊,气质出众,我对他有好感,是人之常情吧?” 林柠上下打量她几眼,“别狗急跳墙,乱扣帽子!我表哥是君子,不好意思对你下手,我好意思!” 她伸手就去撕扯她的脸皮。 让人的意外的是,毕柔并不动,也不慌,任由她撕。 林柠扯了几下,没扯下来。 她的皮肤手感也正常,不像是粘了人皮面具。 要么是顶级人皮面具,以她的本事,卸不下来。 元书湉的司机走出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柠小姐,峻少让我去化验了那碗粥,做了加急,化验结果出来了,粥正常。” 林柠盯着这个毕柔,总觉得她不对劲。 可是她送元峻的粥正常,脸上的皮也正常,出事了,她也没跑。 这时,龙虎队队长打来电话,说:“柠小姐,毕柔身份正常,在那家医院工作了四年,不是临时安插进去的。” 一切都正常。 可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林柠,这个毕柔透着诡异。 但是她又不能凭第六感,让人把毕柔抓起来。 她松开毕柔的手臂,道:“你走吧,以后少来我表哥面前晃悠。有主的男人,不要惦记,省得吃不了兜着走!” 毕柔冲她微微点一下头,走了。 离开的步伐不慌不忙。 林柠和秦野对视一眼。 林柠问:“爸,您也觉得不对劲,是吧?” 秦野微微颔首,“她太冷静了。” 林柠分析道:“一个从业四年的小护士,不过二十几岁,不该如此冷静。我抓她手臂,她应该本能地反抗一下。我扯她的脸,她也应该下意识地抗拒一下。可是她太冷静了,说明她心里已经猜到我会做什么。这不是一个护士该有的反应,倒像间谍的反应。” 秦野道:“我暗中跟去看看,你和阿陆看好悦宁。” “您注意安全。” 鹿宁推门走出来说:“我去吧,我是女人更方便,万一她进女厕所,我也能进去。” 此话有理,鹿宁追上毕柔,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秦野怕她出事,也跟了上去。 林柠走进病房,拨通元伯君的电话,问:“大舅,您睡着了吗?” 元伯君道:“躺下了,阿峻怎么样了?” 林柠小嗓门忽地拔高,“我表哥中弹,疼得死去活来睡不着,您还好意思睡觉?您怎么睡得着?您的心可真大啊!我公公放话了,元家太危险,不让悦宁嫁元家了!” 远在西省的元伯君坐起来,抬手按按疲倦的脑门,疲惫地说:“我累了一天,明天还要工作。阿峻那边我派了人过去照顾,应该快到了。等我回去再说,我现在真的很忙。” “忙忙忙!您成天就知道忙!从来不把我两个表哥放在心上!每次我表哥出事,都是秦家人在照顾!” “阿峻的妈妈正往回赶。” “等你回来,备上厚礼,亲自向秦家提亲。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台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缺一不可。谁家好人,订婚不先登门提亲?谁家好人,订个婚,老公公躲到外省不露面?您枉为一家之长!” 元伯君暗道,小丫头没订婚没办婚礼,就扯了结婚证,住到秦家家里去了。 哪来的身份,来教训他? 但是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这话他不能说,一出口掉身价。 元伯君道:“等我回去再说吧。” “拖拖拖,就知道拖!再拖,悦宁真跟我表哥没戏了!每次我表哥出事,我公公婆婆第一时间赶到,忙前忙后。忙半天,你和我舅妈才姗姗来迟,来了待不了一两个小时就走。合着我表哥不是您亲儿子,是我公公婆婆的亲儿子呗。遇到这么好的亲家,不赶紧抓住,还摆臭架子,傻不傻啊你?” 顾傲霆目瞪口呆地望着林柠。 暗暗咋舌,这小丫头胆子是真大啊,谁都敢骂。 那可是元伯君啊,所有人见了都不敢大喘气的人。 元伯君被骂得额前的筋一鼓一鼓的。 今天大会小会开个没完,这里视察,那里研究,到处指挥。 本就忙得头昏脑胀,好不容易停下来,接着被元峻一顿怼,被秦野一顿气,如今林柠也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对他一通骂。 元伯君皱眉道:“我很忙,只有一个人,顾得了国,就顾不了家。阿峻也是仕途中人,应该能理解我。如果连这都理解不了,他也没必要走仕途了。” “别转移话题!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台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你能做到吗?” 元伯君道:“我们的身份,婚嫁必须低调。” “又没让你豪奢,让你准备仪式,你就回答能不能吧?” 元伯君沉默半分钟,“能。” “回来就向秦家提婚,别摆高高在上的臭架子!认清局势,如今是元家有求于秦家,不是秦家高攀元家!” 元伯君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还有,间谍太多了,已经深入各行各业。我表哥随便住个院,都能遇到反应不同寻常的护士,等您回来下令严查。别自诩国泰民安,就掉以轻心,内奸比外敌更可怕。外敌能防,内奸如果揪不出来,防不胜防。” “知道了。” 林柠挂断电话,把手机往旁边桌上一扔,竖起食指和中指冲元峻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别担心了,搞定!” 元峻道:“谢谢你,小柠。” “谢什么,举嘴之劳。”林柠走到秦陆身边,搂着他的手臂,偎到他怀里。 林拓朝她竖起大拇指,“牛!也就你敢这么对大舅说话,换了别人试试,门牙都能给崩掉。” 林柠哼了一声,“你们这帮臭男人,就是太要面子。我是不要脸,豁出去,你们不敢说的,我说,你们不敢骂的,我骂。大不了辞职回家,让阿陆养我。” 秦陆摸摸她的头,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黄鼠狼越发喜爱。 秦悦宁嘴唇忽然动了一下。 元峻看到了,不顾疼痛,立马坐起来,冲她喊:“悦宁,悦宁!” 秦悦宁费力蠕动嘴唇,嗓音沙哑地喊:“阿峻,阿峻……” 第1920章 碎了一地 秦悦宁猛地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元峻。 见他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 她抬手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确定真是元峻。 刚才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到最后,元峻身中数枪,浑身一片血光,她想去抱他,想救他,可是身子像被冻住了,无法动弹。 后来爷爷顾傲霆来了,被吓得嗷嗷大哭。林柠打电话不停骂人,大喊什么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台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各种各样吵吵闹闹的声音聒噪入耳,把她从梦靥中拉了出来。 胸口酸涩胀痛沉闷的感觉,那么清晰。 哪怕梦靥醒来,她仍心有余悸。 秦悦宁双眼濡湿,用力按按悸动的胸口,看向元峻,抖声问:“阿峻,你是不是伤得很重?” “不重,别担心。”元峻掀开被子,要下床。 秦陆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一手伸到他的腋下,一手伸到他的腿窝,拦腰将他打横抱起来。 接着轻轻放到秦悦宁的床上,并将他的输液袋拿过来,挂到输液架上调好位置。 元峻啼笑皆非,暗道,果然和秦悦宁是亲兄妹,一个路数,动不动就喜欢抱人。 林拓和顾傲霆也是一脸错愕。 这画面太搞笑,大男人抱大男人。 只有林柠见惯不怪。 林柠走到秦陆面前,伸手揽住他的手臂说:“阿陆,咱们几个都出去吧。难得悦宁终于醒过来,让这俩人好好说说话。” 秦陆应了一声,提醒元峻:“悠着点,别忘了我妹中的是什么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元峻明白,这是提醒他不要亲秦悦宁,不要对她动手动脚。 顾傲霆抬手擦擦眼泪,摸摸秦悦宁的头,满眼心疼地说:“小悦宁,你终于醒了,可吓死爷爷了!你爸一打电话,我就马不停蹄地跑过来了,以后不要说爷爷偏心眼了。你们几个,爷爷都很疼爱,只是逸风是接班人,对他的关注稍微多一点。” 秦悦宁看了他一眼,“我从来没嫌您偏心眼,是您自己心虚。” 这说话方式,这记忆力是正常的,没傻。 顾傲霆放心了。 四人走到门外。 秦悦宁坐起来,手攀到元峻的脖颈上,上下打量着他,哑声问:“伤到哪了?” 元峻用下颔指指左肩,“只这里被子弹擦到了,其他的血全是敌方的血,别怕。” “真的?” “不信你自己检查。” 秦悦宁伸手解他的病号服,单手解开一颗颗纽扣。 仔细检查,见胸膛并无伤口,后背也没有。 她又去褪他的裤子。 元峻道:“腿上也没伤。” “我不信。” 元峻望着她绯红减半的脸问:“你现在清醒吗?” “算清醒。” “这是病房,随时都会有人进来。” 秦悦宁眼里有了些许不耐烦,“检查个伤口,管他有人进来不进来干嘛?你站起来。” 元峻下床,保持站姿。 秦悦宁微微向前倾身,单手褪掉他的裤子,仔细观察他的腿,见没有伤口,又让他转过去。 元峻顺从地转过身。 后面的腿也没有伤口,秦悦宁点点头,指着他的底裤,“脱了。”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 安静半秒,元峻才开口:“上半身没受伤,腿也没受伤,那里更不会受伤。” “让你脱就脱,否则我以为你有事瞒我。你这人就喜欢报喜不报优,烦人。” 元峻不动。 他可以在主治医生面前从容地脱,也可以在父兄面前脱。 唯独在秦悦宁面前,脱不了一点。 他要面子,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想维持自尊。 也不是不可以,但眼下这场景太尴尬,不是脱这个的时机。 他的迟疑让秦悦宁担心。 秦悦宁眼里泛起一丝焦急,问道:“是不是那里受伤了?” 元峻深呼吸,“没,真没有,只是手臂躲闪不及,被子弹擦伤,其他地方真的完好无损。”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大而重的脚步声,听声音八成是秦野。 元峻急忙弯腰想去提裤子。 奈何病号服的裤子太宽松,一脱就垂到了脚踝,他左手臂重伤,右手背上插着针头,提裤子动作缓慢。 秦悦宁下床,想去帮他,可她昏迷刚醒,浑身软绵,速度也比平时慢很多。 元峻裤子刚提到膝盖,门从外面推开。 秦野大步走进来。 扫一眼元峻,他迅速转身捂住鹿宁的眼睛,对她说:“你先出去。” 不等鹿宁回应,他将她推到外面,把房门反锁。 一生要面子的元峻,此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身中数枪都比这好受得多。 他的脸啊。 掉到地上,碎了一地。 他强装镇定,忍着疼不紧不慢地将裤子提好,对秦野说:“叔叔,如果我说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您相信吗?” 秦野面无表情,不应,垂眸看向秦悦宁,“悦宁,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秦悦宁抬手揉揉昏昏沉沉的脑袋,“好吵,被吵醒了。头疼,头昏脑胀,浑身没劲儿,四肢懒怠,心口发闷,闷痛,身子发热,很不舒服。” 秦野走到她面前,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到床上,接着按了床头的铃,喊医生过来。 全程视元峻为空气。 元峻解释:“叔叔,我没想怎么着悦宁,是悦宁要检查我身上的伤,我配合一下。” 秦野鼻子哼出一声嗯,脸仍旧沉着。 秦悦宁伸手搓搓他冷硬的俊脸,“爸,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秦野沉默不语。 心中暗道,这丫头当真是没心没肺。 他担心得要死,怕她醒不过来,怕她痴傻,怕她变成植物人,怕她留下后遗症,怕她一辈子受苦,怕她被元峻连累,怕她日后会有生命危险。 他这么硬的汉子,患得患失,担心得险些落泪。 她倒好,醒过来,就让元峻脱裤子,没见过这么野的女娃。 秦野眼眸晦暗道:“下次长记性了?” 秦悦宁按着脑门想了好一会儿说:“我很警惕了,喝的水都是未开封的,不知是水有问题,还是那房间里有问题?谁能想到大白天试个鞋,会试出差错来。” 秦野低嗔:“你啊,就是初生牛犊,无知无畏,大意失荆州。” 秦悦宁微微拧眉,“好了好了,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秦野转身看向身后的元峻,“那个女护士一切正常,太正常了就显得不正常。她以后八成还会找机会接近你,你有点数。” 第1921章 祖传戒指 元峻道:“明白,谢谢叔叔提醒。” 秦野抬起下颔指指他身后那张床,“去床上躺着,身上有伤自己不清楚吗?还陪着悦宁瞎胡闹!她让你脱你就脱?让你跳楼,你也跳楼?” 话不好听,但是元峻听出他话外有关心自己的意思,暂时松了口气。 生怕他迁怒于自己,怕他把自己赶出去。 元峻走到床前坐下,脱掉拖鞋,后背靠到床头上。 秦野把输液瓶给他挂回去,扫他一眼,明知他也是受害者,可就是气不顺。 他幅度很大地拉一下被子,扔到他身上给他盖好。 秦悦宁看到了,对元峻说:“我爸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嫌弃你,心里其实喜欢你喜欢得很。” 秦野白她一眼,暗道,野丫头,四处漏风。 哪只眼睛看到他喜欢元峻喜欢得紧了? 若不是鹿宁看中元峻,他才不掺合这些事,官场是名利场,亦是生死场,瞬息万变。 有人敲门,猜着是医生来了。 秦野转身去开门。 医生走进来,帮秦悦宁检查了下心跳,量了量血压等等,全部检查一番,又问了秦悦宁身体状况和一些问题。 问完,医生觉得不可思议。 他扭头对秦野说:“令媛身体素质超乎想象得好,恢复速度也超出我们的预估。上次中这种药的女孩子,至今昏迷不醒,靠鼻饲进食,勉强维持生命体征。” 秦野听出一身冷汗。 女儿这是险些与植物人擦肩而过。 医生嘱咐道:“药是新药,时间有限,未经大量临床实验就给令媛用上了,后期一定要注意观察,一有异常反应立马联系我们。” 秦野答应着,本来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 医生又说:“秦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研究这种解药的人的联系方式能给一个吗?想邀请来参加我们的试验。令媛这个病例太特殊,值得好好研究。” 秦野抬腕看看表,都到后半夜了。 这个时间,祁连不一定睡,但是苏婳肯定睡着了。 秦野道:“太晚了,不方便问他们,明天再给你回复吧。” 医生双手握住他的手,“好,那就麻烦秦先生帮我们转达了。如果他们肯配合研究,我们医院会给予一笔可观的报酬。” 医生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离开。 秦悦宁看向秦野,“爸,我没事了。这么晚了,你们都去找地方休息吧。我爷爷那么老了,不能熬夜,下次别有事没事把他薅来,您是一点都不心疼你亲爹。” 秦野深提一口气,“要不是你爷爷嚎那几嗓子,你现在还昏迷不醒。” 秦悦宁这才知,梦中梦到爷爷哭,居然是真的。 那么林柠说的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台大轿也是真的了? 没想到那个娇娇俏俏的小嫂子,花词还挺多。 秦野扫一眼她,“饿吗?” 秦悦宁摸摸瘪瘪的肚子,“饿!” “想吃什么?” “枣木烤鸭、酱爆肉丁、鱼香肉丝、毛血旺、酸菜鱼、辣子鸡、麻辣牛肉条、水煮肉片……” 秦野翻了她一眼,“安安静静地喝点粥吧,没听医生说,要注意观察吗?” “那您还问我吃什么。” “我是检查你智商正不正常。” 秦悦宁闷头微微一笑,别人家父爱如山,他们家父爱如钟乳石,冰冰硬硬但是芯子很美。 秦野走到桌前,拿起保温桶,盛了一碗粥,想了想,又盛了一碗。 他端起其中一碗,径直走到秦悦宁病床前,坐下喂她。 林柠眼珠一转,明白另外一碗是给元峻盛的。 她走过去,端起那碗粥,走到元峻病床前坐下,拿起勺子,刚要喂他。 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勺子夺走,道:“我来吧。” 林柠回眸,见是秦陆。 她神色微微一顿,随即咯咯笑了几声,眉眼宛转,“老公,阿峻是我亲表哥,这种醋你也吃?” 秦陆道:“是心疼你,怕你累着,起来,小薯条。” “喂个粥而已,能有多累嘛?”林柠朝他做了个鬼脸站起来。 秦陆俯身坐下,拿汤勺舀起一勺粥喂到元峻嘴里。 元峻嘴上没说,心里却十分感激这一家人。 自己出事,父母亲忙于国事来不了,哥嫂远在外省,爷爷行动不便,几个叔叔被关的关,被流亡的流亡,能靠得住的却是秦家人,和平时娇娇脆脆最不靠谱的小表妹。 次日。 身份原因,祁连婉拒了医生的邀请。 苏婳来医院,配合医生的研究。 晌午时分,元夫人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手里捧着一大束花,身后跟着拎着补品的警卫员,元夫人敲门而入。 飞快地扫一眼元峻,她未多停留,直接走到秦悦宁病床前,把花放好,俯身问她:“悦宁,感觉怎么样?” 秦悦宁脸上绯红已褪,面色比从前苍白,眼底有隐约的淡青,唇色也不如从前那么赤红。 以前是一直是唇红齿白,阳气足,气血很旺,如今明显颓了大半。 她冲元夫人笑笑,“阿姨别担心,我没有大碍,倒是阿峻,他伤得更厉害。” 元夫人侧身在床边坐下,抬手抚摸她的脸,“孩子,难为你了,被我们家连累。” 这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像那么回事,秦野听着顺耳。 元伯君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却一直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让秦野心里窝火。 秦悦宁仍是笑,“阿姨言重了。我和阿峻是男女朋友,同一条船上的人,风雨同舟,同甘共苦是应该的,谈不上谁连累谁。这次也怪我大意了,防不胜防,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元夫人笑得温雅和蔼,“才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厉害。” 还有一些话,她没说。 当年她被元伯君看中,和他交往,也是各种风雨,不得安宁。 能嫁给元伯君,活着走到今天,她已经经过千锤百炼,各种考验和风险。 元峻眼光毒辣,普通女孩子真的吃不了元家这碗饭,惟有秦悦宁这种自幼习武,母亲有仕途经验的人,才能接住。 元夫人从包中取出一个暗绿色天鹅绒首饰盒。 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元夫人拉起秦悦宁的左手,将戒指套到她的无名指上说:“这戒指是元家祖传的戒指,由元家老祖宗一代代传给儿媳。戒圈之前问过阿峻,已经按照你的手指围度改好了。” 秦悦宁盯着那枚戒指。 戒指是黄金戒圈镶祖母绿宝石。 宝石算不上大,成色也不是顶级,但是有那种时光浸染的老气的宝光,绿得敦厚,凝重,带着岁月的底蕴。 一般这种传家宝,都会传给长媳。 元峻是次子,秦悦宁没想到元夫人会传给自己。 看样子经此一事,元家确实担心她不肯嫁给元峻。 她向元夫人道了声谢,接着抬起手,对着从窗帘透进来的日光欣赏戒指。 绿幽幽的宝石在阳光下真是美,忽然秦悦宁察觉宝石里折射出神奇的光彩,那光彩十分异常,仿佛含着什么秘密。 第1922章 留发插钗 这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 秦悦宁将戒指摘下,微微眯起眼睛端详戒圈。 戒圈内壁刻着精致而神秘的花纹,雕工精巧老道,一看就不是出自普通工匠师傅之手。 秦悦宁把戒指朝元夫人递过去,说:“阿姨,既然是元家的传家宝,还是传给大嫂吧。” 元夫人不由得朝她投去赞许的目光,性格虽然坚硬,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尊卑有别,长幼有序,教养刻在骨子里。 她合拢秦悦宁的手,将戒指连同她的手一同握住,笑道:“阿赫家也有的,戒指你收下,我和阿峻才安心。” 秦悦宁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手,“等结婚后再收也不迟。” 元夫人语气和蔼,“若不是伯君有事耽搁,你们这婚早就订了,结婚也是迟早的事。收着吧,早给晚给都一样。” 见她是真心实意,不是故意做戏。 秦悦宁不再推辞,将戒指重新戴好。 她扭头朝元峻看过去。 元峻微微扬了扬唇角。 订婚大事,自然要父母操持,可父亲嘴上答应,实则借口工作繁忙不露面,且叮嘱他不可铺张浪费,一切从简。 秦家是商贾之家,仪式太简单,会显得寒酸,显得元家对这门婚事不重视,如今父亲又借口回不来,拖延订婚礼。 他对订婚之事再怎么上心,若父亲态度轻慢,难免会惹秦家生气。 好在母亲行事还算妥当。 元夫人拍了拍秦悦宁的手,起身走到元峻的病床前坐下,盯着他的手臂,问:“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元峻道:“还可以。” 元夫人叹了口气,对这个儿子亏欠太多,可是身份原因分身乏术,身不由己。 如今好不容易推掉工作,过来照顾儿子,却发现不知该如何下手。 沉默片刻,元夫人说:“我去看看他们聘礼准备得怎么样了,缺什么我叫人补上。” 元峻微微颔首,“好的,您去忙。” 不像寻常母子,倒像上下级。 元夫人站起来,走到鹿宁面前,握住她的手,“亲家母,阿峻就交给你们了,我去检查聘礼。” 鹿宁面含淡笑,应道:“好的,夫人。” “别叫夫人,就叫我姐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阿峻多亏你们俩照拂。” 鹿宁客气道:“自家孩子,应该的。” 又交待几句,元夫人带着人离开。 工作原因,她和元伯君要一同满世界飞,往常这些繁杂琐事都是交给手下人处理,但这次,她要亲自操办,以示重视。 坐上专车,由警卫开着车护送离开。 停车场群车中,一辆不起眼的车里坐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女子手拿一个崭新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汇报道:“领导,元夫人来了。元峻病房里人太多,警惕性都很强,我无法进去。‘美人计’对元峻不起作用,计划二失败。” 此女正是那个一切都“正常”的毕柔。 手机那端的人骂道:“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养你们何用?” 毕柔平静地说:“领导您别生气,再仔细想想,元峻还有没有别的缺点?” “酒色财气,他全不贪,只贪权。” 闻言毕柔倒抽一口冷气,“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士,权不是我能染指的。接下来元峻和秦悦宁该订婚了,您安排那方面的人出动吧。没能完成您给的任务,非常抱歉,对不起。” 对方冷哼一声,挂断电话。 一个小时后,病房。 秦悦宁接到元夫人的电话。 元夫人问:“悦宁,凤冠霞帔,你想要什么款式?我发到你手机上,你选一下。” 秦悦宁稍稍意外了下,“凤冠霞帔是结婚时才用的吧?” “这种衣服要刺绣,需要很长时间,得提前准备。发过去了,看看你喜欢哪一款,让阿峻也选一下。” 手机叮咚叮咚响了无数声,秦悦宁的手机微信里冒出无数款嫁衣。 红的,金的,蓝的,橙的,黑的,花的,黄的,款式繁多。 看得秦悦宁眼花缭乱。 她拿着手机,坐到元峻的床上,二人一起选。 众人见状悄然走出去。 秦陆和林柠、林拓要去工作,鹿宁和秦野守在门外,顾傲霆得回去补觉。 元峻自打记事起,事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要么安排属下做,头一次感受到来自母亲这般隆重的关爱。 他指着一款绣金线的龙凤褂,对秦悦宁说:“这款你穿应该好看。” “那就它了。” 元峻又指着一件雅红色的旗袍,“结婚时要敬酒,敬酒穿旗袍利索。” “ok!” 忽然想起什么,元峻又说:“旗袍太显曲线,还是换一套吧,穿汉服。” 秦悦宁抬手戳他额角一下,嗔道:“小样儿!我这么man,穿上旗袍也不像太子。他们看我穿旗袍,只会觉得我终于像个女的了,不会色眯眯地盯着我看。” 元峻忍不住笑。 她就是有这种本事。 前一秒生死难料,后一秒,她又能逗人大笑。 他微微抬眸,看她的头发,不再是从前的寸头,长长了点。 他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出嫁那天要戴很多珠钗,你得留长发,能留住吗?” “能,两肋都能插刀,何况留发插钗?” 元峻忍不住又笑,同样都是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就那么有意思。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她不只皮囊符合他的审美,灵魂也特别有趣。 二人说说笑笑,很快把结婚要穿的中式礼服选好了,还有秦悦宁婚礼当天要戴的中式凤钗珠翠和项链首饰以及鞋子等等,一应选好。 元峻刚放下手机,有人敲门。 秦悦宁问道:“谁?” 门外传来舟舟清晰的声音,“小姑姑,是我,舟舟,顾近舟。” 接着是帆帆奶乎乎的声音,“小,小咕咕,我和蝈蝈,来,来,看您啦!我是帆帆,顾,顾……” 他想不起自己的大名了,急得抓耳挠腮,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舟舟替他答:“他是帆帆,顾楚帆。” 帆帆扭头冲他笑,“谢谢蝈蝈!” 他伸出小胖胳膊搂住他的腰,往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舟舟大眼睛里露出嫌弃的表情,抬手擦擦脸上的口水,每天要被这个弟弟亲无数次。 口水里都是奶腥气。 幼稚! 第1923章 由不得你 秦悦宁噌地从元峻的病床上起来,就要去开门。 身体仍然虚,头重脚轻,没走两步,门开了。 顾逸风和顾纤云带着舟舟和帆帆走进来。 帆帆紧紧拉着舟舟的小手,明明说不清楚话,偏爱多说:“小咕咕,你和小姑虎,敷夫,不敷夫?” 舟舟大眼睛又露出嫌弃的表情,帮他翻译道:“他想问,小姑姑,小姑父,你们身体有没有舒服一些?” 秦悦宁被帆帆逗得已经止不住笑。 元峻眉眼含笑答道:“小姑姑和小姑父都已经脱离危险了,舟舟和帆帆请放心。” 帆帆夸张地呼出一口气,抬起小胖手用力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帆帆,放心了!” 元峻笑笑地望着两个孩子。 一个成熟早慧,潜意识里背负着上一世的国仇家恨。 一个浑沌未开,天真可爱。 他朝秦悦宁看过去,不知日后成婚,他和她的基因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 秦悦宁对元峻说:“婚礼需要花童,到时让舟舟帆帆来当花童吧,俩孩子明年两岁多,应该可以。” 元峻道:“好。” 帆帆激动得把小手拍得啪啪作响,“我要当发童!小咕咕小姑虎,结分快乐!” 发童是花童的意思。 结分是结婚。 他憨态可掬的模样,把众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舟舟不想当显眼包,被一众人等当猴看,当即婉拒道:“小姑姑,花童都是一男一女,男的让帆帆上,女孩子你们找别人吧。” 秦悦宁惊讶地望着舟舟。 前世记忆已慢慢清除,可他的智商和思维仍赶超十岁孩童。 本该是智商低下的孩子。 大抵是因祸得福。 顾逸风将手中补品放下,抱起帆帆走到座椅前坐下,说:“女花童找纤云小舅家的女儿吧。” 秦悦宁答应着。 顾纤云领着舟舟走到病床前。 舟舟大眼睛骨碌骨碌盯着元峻一直看。 元峻伸手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问:“舟舟,有话要说吗?” 舟舟老神在在地说:“你最近祸事缠身。” 元峻微微讶异,“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住院了,受伤也是祸事,要小心,否则还会有祸事。” 元峻朝顾逸风看过去,那意思,这孩子怎么还神神乎乎的? 顾逸风唇角微勾,“他特别羡慕小天予,崇拜独孤城,近来总喜欢学他们学话。童言无忌,别当真,不过小心也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元峻答应着。 “笃笃。” 又有人敲门。 这次是元赫和他妻子,从外省赶回来探望元峻的。 元赫同元峻寒暄。 他妻子上官雅关心秦悦宁的病情,同时暗中打量舟舟和帆帆、顾逸风和顾纤云。 因为公公元伯君曾对她下过命令,让她务必生出个女儿,长大后嫁予舟舟。 公公是一言堂,说一不二,他们所有人都只有遵从的份。 舟舟闲极无聊,又不能走,四下看了眼,走到桌前拿起一个苹果。 顾纤云问:“舟舟,你想吃水果吗?妈妈给你削。” 舟舟奶声奶气地说:“不用。” 他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对着苹果削起来。 往常他有前世记忆,时不时像被国煦附身了,会做出异常举动,可如今他已经淡忘前世记忆,国煦再也没附身过。 如今又拿刀削苹果,把众人都惊到了。 顾纤云急忙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舟舟,妈妈帮你削。” 舟舟摇摇小脑袋,“我可以。” 他小手握着水果刀,轻轻巧巧地削着苹果,皮削得薄薄的,削下来的皮成一个完整的长条,比大人削得还好。 众人胆战心惊地看他削完,总算松了口气。 削好后,舟舟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一旁的果盘里,插上牙签,端起来,走到元峻面前,对他说:“小姑父,吃苹果,平平安安,噩运全没。” 元峻拿牙签插起一块,道:“谢谢舟舟。” 舟舟又将苹果递给元赫和上官雅,“伯伯伯母,你们也吃苹果。” 元赫笑着道谢,插起一块苹果,不由得认真打量他。 这就是父亲说的天才舟舟。 果然聪明非凡,小小年纪却把苹果削得这般漂亮,谈吐清晰,才一点点大,举手投足间便有贵公子的仪态,当真是让人喜欢得紧。 他和妻子对视一眼,皆对舟舟心生喜爱。 舟舟接着将苹果递给秦悦宁、父母和帆帆。 元赫从兜中掏出手机,走到顾逸风面前说:“逸风,只存了你的手机号,微信还没加过。正好今天遇到,我们加一下好友吧。” 顾逸风答应着,取出手机,同他加上。 上官雅也同顾纤云加了好友。 帆帆最喜凑热闹,也最喜欢学事情。 他从自己的儿童背包里摸出一个粉色的儿童手机,走到元赫和上官雅面前,高举手机,对二人说:“拜拜姨姨,我也要加。” 伯伯姨姨的意思。 夫妇俩被他憨萌可爱的模样逗乐了。 二人笑着同他加好友。 帆帆不识字,不会操作手机加好友。 舟舟伸手将他的儿童手机拿过去,帮他加上,全程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停顿。 把元赫夫妇又惊住了。 二人对视一眼,那意思,难怪父亲下令让他们务必生个女儿同舟舟结亲,如此聪敏的孩童,亿万人中也就出那么几个吧,假以时日应该不输于卧龙凤雏。 元赫蹲下,对舟舟说:“你就是舟舟吧?我们也加个好友好吗?” 舟舟小下巴一抬,一脸傲娇道:“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加好友。” 元赫笑,“宝宝挺有性格。” 舟舟指着帆帆,“他喜欢跟人聊天,你们有事可以找他。” 元赫问:“如果伯伯就想找你呢?” 舟舟小胳臂环抱小胸膛,奶乎乎的小嗓音说:“我很忙。” 元赫饶有趣味,“是吗?那宝宝都忙些什么?” “要跟师爷外公爸爸学功夫,跟爷爷外婆太爷爷学做生意,跟奶奶学修复古董,跟妈妈学拍卖,跟太奶奶学做人,忙得很。” 在尿都控制不住的年龄,他却这么有上进心。 元赫抬眸又看了眼上官雅,眼底生出务必拿下的神色。 上官雅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元赫笑着问:“宝宝学这么多,累不累?” 舟舟道:“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想学,就不觉累。生而为人,庸庸碌碌,才是最可悲的。” 这觉悟,成年人也未必有。 元赫眼里散发出奇异的精光,恨不得现在就把女儿生出来。 和舟舟立马订婚约,将他收于自家,占为己有。 他摸摸舟舟圆圆的小脑袋,“舟舟,伯伯以后生个漂亮的小女儿,给你当女朋友可好?” 舟舟蹙眉。 又来! 这些个大人,一个个地都好贪! 他别过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元赫笑,“怎么,宝宝是不同意吗?” 舟舟刚要说话,忽然小身子一硬,目光直直地盯着门口,眼里露出惊恐烦躁的神色。 元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门从外面推开。 紧接着走进来一道硬梆梆的身影,长着一张冷清清蛮不讲理的棺材板儿脸。 是青回。 青回双臂抱胸,冷冰冰道:“舟舟我的!帆帆我的!谁都别想抢!” 元赫缓缓站起来,转身看向青回,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这好像由不得你。” 脸上带笑,眼神却锋利强硬。 第1924章 难以取舍 平素不看新闻,青回不认识元赫,见他面孔陌生且出言不逊,当下横了眉眼,阴声问:“你算老几?” 元赫笑道:“我算不上老几,但是说出来的话,还是有点用的。” 他是自谦。 听在青回耳朵里,却觉得他狂妄。 青回鼻子哼出一声冷笑,声音从牙缝里冷森森地冒出来:“敢打舟舟帆帆主意者死!” 这话相当难听了! 也相当不给元赫面子。 元赫眼神一冷,脸上的笑垮下来。 他下意识地朝舟舟看过去。 得了父亲的命令,要将舟舟收于麾下,他最在意的是舟舟,不想让舟舟觉得他怂,更不想在舟舟面前失了面子。 元家人最好面子。 舟舟朝他摆摆小手,那意思,别跟青回争,他不讲理。 元赫误以为舟舟嫌他没用。 他抬起眼帘看向青回,克制着怒意问:“这位兄弟,请注意你的用词,别伤了和气。” 青回冷嗖嗖道:“关你屁事?” 元赫这辈子只被父亲骂过,还是头一次挨陌生人的骂。 再好的涵养架不住被当众骂,他当即冷了脸,心中已想好如何对付青回。 见二人剑拔弩张,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味,元峻出来打圆场,对元赫说:“哥,他就是青回,上次跟我去缅国剿灭毒枭的那个青回。脾气是怪了点,但是人不坏。舟舟还小,以后怎么样说不定,没必要为了不确定的事置气。你公务繁忙,难得回来一趟,去看看爷爷吧,爷爷在悦宁家。” 元峻一出声,焦灼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半。 元赫面色也缓和了些。 他冲元峻笑道:“你好好养伤,我和你嫂子去看看爷爷。想吃什么,给哥打电话,哥给你送。” 元峻应了一声。 元赫又蹲下去,捏捏舟舟的小脸蛋,满眼宠爱又喜欢地说:“小宝贝,伯伯以后要常去找你玩,你欢迎吗?” 舟舟小脑袋直发胀。 好不容易青回把目标转移到帆帆身上了。 又来一个元赫。 青回那争强好胜的性子,本来对他已经没兴趣,这下可好,抢着的最香,他又要成香饽饽了。 舟舟苦着小脸说:“伯伯,聪明的小孩很多,要不您多看看?” 元赫搂着他的小背,将他搂进自己怀里说:“可是伯伯和你投缘,就喜欢你,怎么办?” 话音刚落,眼前青影一闪。 青回闪到舟舟面前。 他刚要去抱舟舟。 顾逸风比他速度更快,迅速闪到舟舟面前,弯腰将他抱起来,退后几步道:“青回,别一惊一乍,吓着孩子,舟舟现在已经是正常孩子,不比从前。” 青回不答,只低眸冷冷瞅着蹲在地上的元赫,仿佛他是刺入他眼中的钉子。 元赫站起来,冲舟舟挥挥手,“再见舟舟。” 舟舟礼貌地摆摆小手。 元赫又冲帆帆挥挥手,“再见帆帆。” 帆帆奶声奶气地说:“债见,拜拜,债见,姨姨。” 他奶萌娇憨的模样又逗笑了所有人。 直到元赫和上官雅离开了,青回身上那种防贼似的戒备,才褪去。 他视线落到舟舟和帆帆身上,俩孩子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一个聪明过人,一个可爱至极。 两个他都喜欢,难以取舍。 恨不得虞瑜生俩女儿,同时嫁给舟舟和帆帆。 顾纤云倒了杯茶递给青回,说:“青哥,喝茶。” 青回接过茶杯,看向秦悦宁,眯起眼睛端详着她,接着开启嘴唇默念口诀,要召唤体内的蜈蚣蛊,帮她清除体内余毒。 顾逸风猜出来了,道:“悦宁体内中的药解得差不多了,后续余毒通过自身新陈代谢排出即可。你的本命蛊也是一种毒,慎用。” 青回嘴唇停止开启,又看向元峻。 元峻抬手往下压,“我没中毒,不用排,谢谢你。” 青回见他也不像中毒的样子,收回视线,从裤兜中掏出手机给虞城发信息:宁和元住院,没死。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是虞城打来的。 青回挂断。 虞城再打。 青回直接关机。 他收起手机,看向舟舟和帆帆,想抱舟舟,奈何舟舟被顾逸风护得很严实。 他又走向帆帆。 帆帆不怕他也不烦他,伸出小胖胳膊乐呵呵地冲他喊:“抱抱,夫夫抱抱。” 夫夫,叔叔的意思。 青回弯腰抱起他,脸贴到他的小胖脸上,用力吸着鼻子,嗅他身上的奶香味。 狠狠亲他的耳朵,亲他的小脑袋,亲他柔软的头发,亲他的小胖手。 帆帆丝毫不烦,也不嫌他身上邪气重,乐得咯咯笑,手舞足蹈。 青回今天和虞瑜虞城从岛城飞来京都办事,趁着二人去谈生意的间隙,他偷偷跑到星河湾,想看看舟舟和帆帆,恰好看到顾逸风和顾纤云带着孩子们出门,便暗中开车跟了上去。 本来想看一眼舟舟和帆帆就走,如今却被帆帆迷得乐不思蜀。 这奶奶香香的小玩意儿,肉乎乎一个,话都说不利索,不知为何这么迷人? 竟和虞瑜一样的魅力。 他抬起头对顾逸风说:“我带他走。” 顾纤云面色登时一变,没料到青回竟提出如此离谱的要求。 顾逸风道:“帆帆还小,太娇气,你养不好,常来看看即可。” 青回不由分说,抱着帆帆抬脚就走。 顾逸风抱着舟舟闪身挡在门口。 青回脚步停下,转身就朝窗边走去,要走窗户。 这是顶楼。 三十多层的顶楼! 顾纤云吓得花容失色,冲青回说:“不可!不可走窗户!危险!” 顾逸风将舟舟塞到她怀里。 他迅速拦到青回面前,朝他伸出手,沉下一张俊脸道:“把帆帆给我,别逼我动手。” 青回想了下,硬打是打不过顾逸风的,用毒虫没严重到那个程度,对自己人用蛊毒,被师父知道了,会挨骂。 他又狠狠亲了帆帆的小脑袋好几口,这才恋恋不舍地把帆帆还给顾逸风。 一言不发,他转身就走。 再不走,又忍不住抢孩子。 帆帆冲他的背影奶声奶气地喊:“夫夫,债见!夫夫,找我玩!” 舟舟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童声稚气地说:“你悠着点吧,小心他喂你吃蛇!” 帆帆憨大胆,笑得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蛇蛇好玩!” 舟舟觉得跟他代沟太大,难以沟通。 第1925章 不负她爱 元峻手机响了。 是虞城打来的。 他按了接通,虞城声音焦急,“阿峻,你和宁子都住院了?出什么事了?伤到哪了?有没有脱离危险?” “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 “骗人!小伤你们怎么可能去住院?到底受了什么伤?” 元峻道:“枪伤,子弹已经取出,悦宁也已经清醒。” 虞城倒抽一口冷气,“哪家医院?我去看看你们!” “不用了,好意心领了。青回刚来看过,用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出院了,其他人都没通知。” “不告诉我是吧?那我找私人侦探调查了。” 元峻没想到虞城如此执着,不过不执着,也不会喜欢秦悦宁那么多年。 他把医院地址发给他。 顾逸风和顾纤云带着舟舟帆帆走后,苏婳和顾北弦、顾谨尧和云瑾、苏星妍和沈恪、楚韵和顾骁、顾南音和楚墨沉、楚晔和元娉等人像约好了似的,一起来探望。 怕影响元峻和悦宁休息,一帮人放下礼物,短暂待了几分钟,便离开了。 送走他们没多久,虞城推门而入。 身后跟着四个彪形大汉,个个都拎着超多补品,人参燕窝海参鲍鱼扇贝雪蛤鹿茸灵芝何首乌灵芝…… 秦悦宁觉得虞城越来越像爷爷顾傲霆了。 这浮夸的送礼方式,不求送对,但求最贵最多。 虞城先是看一眼秦悦宁,见她身上没缠纱布,但面色苍白。 他不敢多问,接着朝元峻走过去。 他上下打量元峻,盯着他缠着绷带的左手臂,问:“左胳膊受伤了?” 元峻回:“对。” “其他地方呢?” “其他地方没受伤。” “我不信。” 元峻额角微微发胀,不得不说他和秦悦宁某些方面还是挺像的,否则也不会相处那么多年。 元峻问:“要我脱给你看吗?” 虞城想了下,“也不是不可以。” 放在从前秦悦宁早就开始骂虞城不正经了,眼下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她终是没开口。 她这种性子,能憋住不说,实在难得。 元峻浅提一口气,问虞城:“你们公司近来运营怎么样?” 话音刚落,虞城绕到病床另一边,弯下腰,一把抱住他,眼泪流出来,抱的是没受伤的右半身。 肩膀的面料湿了,元峻侧眸瞥他,“你哭什么?” 虞城吸着鼻子说:“你们两个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俩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很遗憾的。” 元峻低声说:“你多虑了,我和悦宁命都很硬。” 虞城下巴搁在他肩上,“倒也是,你手段也硬。” 安静片刻,元峻低嗔:“别阴阳怪气,悦宁不是我用手段抢来的,我和她是两情相悦。这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 虞城直起腰,满脸的不在乎,“早放下了!我和叶灵十分恩爱!” 他转过头,拿手背悄悄擦掉眼泪。 自己也不清楚,这眼泪到底是为元峻流,还是为秦悦宁流? 抑或是为自己那几年默默的无疾而终的爱而流? 但是能坦荡地对元峻说出来,心里舒服很多。 把眼泪擦干净,虞城挺直脊背,对元峻说:“来探病的人肯定很多,我就不打搅你们休息了,走了。” 不等元峻和秦悦宁回应,他转身就走。 风风火火,来去匆匆。 和他从前黏糊糊的性格截然相反。 元峻望着关严的门,冲秦悦宁微微笑了笑,“这小子终于成熟些了。” 秦悦宁不好多言,走到他床边坐下,问:“伤口还疼吗?” 元峻道:“不疼了,你一看就不疼了。” 这是《红楼梦》里贾宝玉的原话。 秦悦宁笑,“我竟不知道,我原来是神医,还有止疼药的功效。” 元峻抬手抚摸她苍白的脸,一时百感交集,“你呢?还难受吗?” 秦悦宁学他的口吻,“不难受了,你一看就不难受了。” 元峻没忍住笑。 秦悦宁按住他的胸口,“笑轻点,否则会扯到伤口。” 元峻拿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秦悦宁恐吓道:“别撩,小心我扒光你。” 她和衣躺到他身边,脑袋依偎着他没受伤的右手臂,拉了被子盖到自己身上。 元峻也躺下,望着天花板,沉默许久问:“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选择我。如果选择虞城,他家的公司虽然有起落,但是不会遇到这么多危险。” 秦悦宁不假思索道:“不后悔。认识城子时,我年龄太小,浑沌未开,觉得他好玩,朦朦胧胧想帮他。但是对你,是爱,是崇拜,是想依靠,想依赖。人在成长,也在不停变化,不同年龄段,心境自然不一样,喜欢的人也不一样。” 她想了一下又说:“至于危险,这种东西是不可预估的。有的人谁都没招惹,在马路上走着走着,天上突然掉下个东西,砸到他脑门,把人砸死了。找谁说理去?还有各种天灾人祸,难道怕天灾人祸就不活了?” 她握住他的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无论你身边有什么危险,我都不会放弃你,不离不弃。” 元峻没出声。 等了几秒钟,秦悦宁抬头看他,“怎么不说话?” 元峻深呼吸道:“谢谢你悦宁。” 心里十分感动。 人在太过感动时,是说不出话的。 秦悦宁伸出左手,晃了晃无名指上的戒指,“你们元家的传家宝,我都戴上了,还跟我说谢谢。再跟我这么生分,我可打你了啊。” 元峻忍不住又笑了。 她真的浑身都是笑点,随便一句话,都能逗笑他。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是笑得最多的。 哪怕伤口巨疼,仍是想笑。 他想,以后要更加谨慎,让自己变得更强,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她。 不负她的爱。 元峻侧身,从床头柜上摸起手机,拨通哥哥元赫的号码,提醒道:“哥,最近不太平,爷爷的书房不知何时被人装了窃听器。我派人带信号分析仪去检测了,一测竟搜出十余个窃听器。咱们家中倒是没有窃听器,你家中也派人检测一下,我让我的人联系你。” “好。射伤你的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两个,但是一直昏迷不醒,之前也抓到过几个喽啰,全部神智恍惚,用处不大。” 元赫问:“有怀疑对象吗?” “元坚没那个脑子,元仲怀远在缅国地下监狱,匡正图没那个胆子。至于四叔,倒是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咱爸的竞争对手,或者其他内奸,我都暗中派了人手去盯着了。外敌不可怕,就怕内奸,根从里面烂,防不胜防。” 元赫默了片刻问:“那个青回有点讨嫌。爸爸曾经授意让我们怀二胎,你嫂子已经怀上了,抽血查了,是女孩。” 元峻没仔细看嫂子上官雅,没注意她怀没怀孕。 但是生在他们这种家族,必须要听长辈的话,听长辈的话可以少走弯路。 元家和顾家是门当户对,官商最佳组合,舟舟和未来的侄女年龄也差不多大,倒也相配。 只是青回难缠,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元峻道:“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以后再说吧。” 元赫微微一笑,“好男人不在市场上流通,像舟舟那么优越的孩子,必须提早下手。至于那个青回,我会想办法约束他。” 第1926章 拧巴之爱 一周后,元峻出院。 没到出院时间,但是医院里人多眼杂,防止有人暗中使坏,他提前出院。 后续将由元峻的主治医生和顾逸风的校友易川登门治疗。 车子驶到日月湾秦家。 车门推开,秦悦宁第一个冲下车,绕到元峻那侧,倾身向前,对他说:“胳膊搭上来,我抱你下车。” 元峻道:“你也刚出院,身体很虚,我自己可以的。” 他手扶车门,朝前迈出一只长腿。 秦悦宁弯下腰刚要强行抱他,手臂被人从后面拽住,接着将她拉后两米。 秦悦宁见是父亲秦野。 她一脸纳闷,“爸,您拽我干嘛?阿峻重伤体虚,走不了路。我知道,您对他有意见,但是现在不是表达意见的时候。等他伤好了,您再表达意见行吗?” 秦野沉着一张冷硬的俊脸,一言不发。 他俯身向前,抓着元峻没受伤的右手臂,搭到自己肩上,另一只手伸出去,命令的口吻对元峻道:“腿搭上来。” 元峻颇为意外。 这个准岳父,性格冷冷硬硬,话又少。 他总感觉他不太喜欢自己,出了这事后,感觉他总想找机会打自己一顿,让秦悦宁不再理他。 没想到他居然要抱自己。 元峻有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又不想麻烦他。 一时骑虎难下,默了半秒,元峻说:“叔叔,我自己可以走的,真的,我恢复得很快。” 秦野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长臂一伸,将他的腿捞起来。 他抱起他,大步往前走。 步伐稳健,肩背笔直,丝毫不像父辈的人。 元峻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望着他,心里生出种异样的感觉,异样的感动。 打小他接触最多的是警卫员、司机和保姆,父母一直是各种忙,成天不着家,爷爷需要培养他的时候,才会露面。 他所接触的父亲如山般严肃,说的话也是铁令如山,他只有遵从的份。 父亲于他来说是父亲,更是领导。 像今天这种关爱,是没有的。 元峻收回视线,对秦野说:“谢谢叔叔。” 秦野目视前方,语气冷硬,“我不抱,我女儿就得抱。” 元峻觉得秦野的爱也是拧巴的,口是心非。 这种大多是童年没得到过正常的父爱母爱,才会出现这种性格。 元峻冲他微扬唇角,“我知道,叔叔心里其实是关心我的。” 秦野唇角压出一丝极轻的褶皱,是嫌弃的表情,“我是心疼悦宁,不是你,别自作多情。” 秦悦宁道:“爸,我中毒又不是元峻的错,是我太大意。如今想来,那试鞋间不只人有问题,水有问题,空气应该也有问题。对方应该用什么无色无味的气体,麻痹了我的神经。我一向粗中有细,那天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只能说是敌人太狡猾,防不胜防,您就别耿耿于怀了。” 秦野鼻间哼出一声气流,不再答话。 抱着元峻大步进了房间,将他放到沙发上。 秦野上楼帮他收拾房间去了。 提前打电话派佣人收拾过,但是佣人是女的,怕她们不了解男人。 来到给元峻准备的房间,环视一圈,视线落到床上的两个枕头上,秦野吩咐佣人:“枕头拿走一个,拖鞋换成软底,灯和窗帘遥控器找好,放到床头柜上。” 佣人应道:“好的秦总。” 又将角角落落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秦野才下楼。 来到楼下,见元峻正在接电话,秦悦宁坐在他身畔,给他揉腿。 假小子突然变得像个小女婢。 秦野没眼看,走过去,抓着秦悦宁的手臂道:“二十多了,有个女孩样。” 秦悦宁哭笑不得,“爸,您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从前我打打闹闹,爬房上树,摔跤打滚,胸口碎大石,您不嫌我没有女孩样。如今我给阿峻揉个腿,多温柔的动作啊,怎么就没有女孩样了?” 秦野也不知为什么。 心里憋着一股子无名火。 按说元峻母亲已经来了,把祖传祖母绿戒指给秦悦宁戴上了,且亲自带人去给二人准备订婚礼和结婚用品了。 做得也算可以了,可他心里仍然不舒服。 他想出去透口气。 来到庭院里,想抽根烟,手伸到裤兜摸了一下,没摸到,他平时不抽烟的。 沉默了几分钟,他掏出手机拨给顾傲霆,说:“老顾,我心里烦。” 顾傲霆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大气不敢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阿野,我最近很老实,没惹你生气。小悦宁和阿峻住院,你不让我告诉你妈,我忍得嘴唇都咬肿了,也没敢告诉她。怕我夜里说梦话,不小心说出来,我睡觉都戴着嘴套呢。” “不是烦那个。” “那你烦什么?” “烦元伯君。” “元伯君位高权重,事务繁忙,太忙了,不可能事事做得面面俱到。高高在上,能力强大的人,自然也有脾气。人无完人,互相理解理解吧。” 秦野微蹙剑眉,“能理解,但就是心里烦。” “那我去你们家,让你骂几句,泄泄火?” 秦野短促一笑,这个小老头有时候还挺好玩。 从前特烦他,他一开口,他就忍不住怼他,想冲他发脾气,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心里烦的时候,最想找的居然是他。 秦野道:“没事了,您不用来,照顾好我妈就行。” “你妈比我小八岁,一把年纪了也不退休,天天打扮得光鲜亮丽,出没于各大秀场。我都不好意思跟她一起露面,容易被人当成父女俩。” 秦野心境平和下来,“挂了。” 挂断电话,看到秦悦宁风风火火地走出来。 鹿宁跟在她后面。 秦野微拧眉心,看向秦悦宁,“你刚出院,身体虚,不在屋里好好待着,乱跑什么?” 秦悦宁边走边说:“阿峻的爸爸来了,我去接他。” 秦野闪身拦住她,“有点出息,别人给你个小小的甜枣,就头往风窝里插,忘记他从前是怎么嫌弃你的了?” 秦悦宁觉得父亲真可能是更年期到了。 按说这个年龄,更年期都该过了。 秦悦宁不解,“他本该半个月后回京都的,提前一周回来,就为了给我们订婚。我去迎接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秦野道:“他哪是为了给你们订婚?他是担心失去顾家的帮助。谁都不许去迎接,让他放放架子。” 第1927章 秋后算账 秦悦宁觉得父亲真磨人。 越来越像爷爷顾傲霆了。 鹿宁也出声相劝:“阿野,来者是客,再怎么着是阿峻的爸爸。他打电话说快到了,我们出去迎接一下,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秦野没在仕途干过,对元伯君没有产生太多的光环。 他出声道:“这次听我的。此事之后,元伯君再也不敢轻视我们。” 鹿宁担忧,“这样会显得我们没有礼数。” 秦野冷笑,“他从前安排我们任务时,倒是挺有‘礼数’。私下找悦宁,让悦宁离开元峻时,也挺有‘礼数’。订婚日子快到了,他临时往后拖,人不露面,电话也不打一个。元峻受了伤,需要我们了,他才打来电话解释。解释就解释,说话也端着架子,仿佛我们照顾元峻是我们的荣幸,是应该的,是护驾有功。” 他极少说这么多话,显然憋在心里很久了。 鹿宁一向宠他,不再言语。 七八分钟后,守门的保镖带着元伯君和他的警卫员走进来。 警卫员手里拎着一些礼品。 见秦野、鹿宁和秦悦宁就站在庭院里,明明有空,却不来迎接自己,元伯君心生不悦。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老父亲和儿子都在他们家暂住,元伯君面上堆起笑容,冲三人打招呼:“亲家,你们在这儿是有事要商量吗?” 秦野没有什么表情地答:“对。” “商量什么?” 秦野道:“家事。” “家事?啊,家事。”元伯君打个哈哈,“小峻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我爸也在府上叨扰多日,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野听他口气,这只是客套话,是官话。 是为了显示他良好的教养,以及尊贵的身份。 秦野扯了扯唇角,“是挺麻烦人,要不你把人接走?” 元伯君怔住。 他百忙之中挤出时间,回来看看元峻,哪有时间照顾他们? 接回家,也是警卫和保姆照顾,万一其中有奸细,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只是客套几句,没想到秦野来真的。 元伯君压着不满的情绪,笑道:“小峻有伤,我爸年迈,还是先暂住你们家比较安全。等我忙完手上的事,再回来接他们。小峻呢?我先去看看他。” 一句话便转移了火力。 秦悦宁忙说:“元伯伯,阿峻在客厅,我带您去。” 秦野瞅着她那没出息的模样,就来气。 平时那么刚硬,一看到元家人,骨头立马软了。 秦悦宁领着元伯君去了客厅。 元伯君换了拖鞋,快步走到元峻身边,坐下,打量他几眼,问:“伤好得怎么样了?” 元峻道:“差不多了。” “整颗子弹都射进手臂了?” “弹片。” “有没有伤到骨头?” “伤到了肌肉。” 元伯君松了口气,“没伤到骨头就好,下次小心点。” “已经够小心,那鞋馆提前派人进去检查了一遍,仍然防不胜防。我派人去国外暗中留意我四叔了,他很平静,每天做生意见客户,亲自接送孩子,不知是真的没有野心,还是故作平静。元仲怀在缅国地牢很老实,没跟外人接触。元坚和匡正图最近也算老实。你身边的人排查过了吗?” “我身边人太多,排查范围太广,只暗中查了几个重要人物,没找出可疑迹象。” 元峻抬手按按额角。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种躲在暗处的敌人最让人头疼,更可怕的是敌人潜在我方内部,毒蛆一样从芯子上咬。 佣人端来家中最好的茶,放到元伯君面前。 元伯君刚要拿起茶杯喝茶,一抬眸,看到秦野高高硬硬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意识到秦野对自己意见很大,元伯君哈哈一笑,抬手朝他招招手,“亲家,来,快坐下。这几天照顾小峻,肯定累坏了。” 秦野一言不发,走到沙发前坐下。 离元伯君五米远。 元伯君面色微讪,想起从前,他对秦野百般刁难。 如今老父和伤子都要托付于他,他给自己脸色,大约是在秋后算账。 敢跟他秋后算账的,还真不多,元伯君心里不痛快,换了别人,他早就拉下脸了。 可是如今有求于顾家。 元伯君调动脸上肌肉,冲秦野笑道:“亲家,坐近一点,我们方便说话。聘礼小峻的妈妈已经亲自带人去准备了,按照京都城最高规格。她娘家是做企业的,倒也不缺钱,能备得起。之前是我迂腐了,想着我和小峻都是仕途中人,不可铺张浪费,一切从简。没考虑到悦宁有兄弟姐妹对比,一切从简,会让她受委屈。” 秦野仍然不语。 二强相争,话少者胜,这是他的处世之道。 当然,话少者首先得有实力。 元伯君等了会儿,见他没反应,心里更不舒服了。 他压下脾气,端着茶杯站起来,走到秦野面前,在他身边坐下,抬手拍拍他的手臂,将手中茶杯递给他,说:“阿野,你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照顾小峻,熬夜容易生火。来,喝杯茶降降火。” 秦野下颔微抬,应都不应,更不伸手接茶杯。 元伯君端着茶杯的手晾在那里,尴尬至极。 打出生起,他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这种身份的人,居然被一个经商之人,磨得没法发脾气。 元伯君胸腔微鼓,用力压下怒意,脸上浮笑说:“亲家,你好像对我成见很大啊。” 秦野道:“知道就好。” 元伯君无语。 僵持片刻,他又笑,“从前我态度可能有些许不对,哪里惹阿野兄弟不高兴了,我向你道歉。” 秦野盯着面前的空气说:“悦宁和阿峻在一起太危险了,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元伯君面色一沉,想说,差不多得了! 他已经派太太亲自来操办订婚礼,他也抽空赶了过来,还摆什么架子? 得寸进尺! 元伯君收敛脸上的冷意,皮笑肉不笑地说:“阿野,你到底要我怎样做,你才满意?” 秦野面向他,正色道:“我要你真心接纳悦宁,接纳我们家,而不是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用到我们,笑脸相迎;彼时用不到我们,又拿条件来压我们。” 元伯君暗道,这人看着冷冷硬硬,不像个细心的。 没想到还挺精明。 这是一眼看透了他的内心。 慢一拍,元伯君笑,“我当然是真心实意地接纳悦宁,接纳你们家,否则也不会把我的老父亲和小峻,都托付给你。” 秦野没看到他的真心。 只看到利弊权衡。 元伯君等了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 他扭头看向元峻,交待他:“小峻,等你伤好后,和悦宁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新出台的婚姻法,倡导婚姻自由,不需要户口本就可以领。你和悦宁订婚和婚礼,全按照最高规格来,一样不少。” 元峻答应着。 元伯君又看向秦野,“亲家,看到我的诚意了吗?” 秦野唇角微微动了动。 领个证稀松平常的事,却被他当成多大的恩赐。 元伯君见他还没反应,心中怒意更甚。 想把顾傲霆叫来,让他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好大儿,但是忍住了。 拧眉沉默几分钟,元伯君道:“阿野兄弟,这是非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你才肯对我放下成见吗?” 第1928章 拿捏住了 秦野道:“别搞这一套没用的,我只要你真心对悦宁好,仅此而已。” 元伯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真心? 订婚、婚礼都已经安排上了,结婚证也让领了,顾家该有的关照,也让元峻暗中给了。 若不是背靠元家,顾氏集团恐怕早已风雨飘摇。 他还想要真心,多少有些不知足了。 见气氛僵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元峻站出来打圆场:“爸,您言重了。我岳父说得没错,他只要您真心实意地对悦宁好,怕您让悦宁受委屈。” 元伯君面上浮出笑容,心里却冷笑,有这样强硬的爹,得理不饶人,得寸进尺。 谁敢给她委屈受? 想他一生征战仕途,披荆斩棘,没想到有一天却被个有过盗墓案底的商人拿捏住了。 元峻抬手搭到秦悦宁肩上,朝元伯君递了个眼色。 元伯君意会。 他伸手环住秦野的肩,故作亲昵状,哈哈笑道:“亲家,咱们是一家人,小峻以后就是你的孩子,悦宁以后也是我的孩子,我会像疼自己孩子一样疼悦宁。” 秦野心说,也没见你怎么疼元峻。 每次元峻出事,都是最后一个到的。 但是懒得张嘴。 知道他忙。 元伯君拍拍秦野的后背,“我兄弟缘薄,几个弟弟都去了国外,唯有你在身边,以后就拿你当亲兄弟。只要有我元某人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你饿着。” 若不是对他太了解,秦野差点就信了。 见秦野不再说话,元伯君以为此“怀柔”之招奏效了。 他松开秦野,扭头看向秦悦宁,关切地问道:“悦宁,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秦悦宁回:“还可以,谢谢伯伯关心。” “以后多加注意,有事出门尽量不要和阿峻分开。他比你年长,经历的事也多,经验多些。” 秦悦宁答应着。 “你们聊着,我去看看老爷子。” 元峻给他指了指爷爷元老的房间。 元伯君起身朝那间房走去。 推门进屋,元老还没醒。 元伯君将房门关上,在床边坐下,拿起床头柜上的《资治通鉴》看起来。 看了约摸十几分钟,元老才醒。 元伯君望着他眼白里的红血丝,问:“爸,您老昨晚没睡好?” 元老坐起来,元伯君急忙去找衣服给他披上。 元老抬手捶着自己的手臂说:“这几天担心阿峻和悦宁,担心得上火,夜里睡不着。前几天晚上,和尚会来给我按摩催眠,昨晚他带书湉出去住了,我挨到快天亮才睡着。” 元伯君听晕了,“我三妹什么时候找了个和尚?” 一提那事,元老又忍不住上火,“你三妹还不如找个和尚呢!她找的是祁连!” 元伯君头疼,“让他俩私下交往吧,别公开,更别领证。等新鲜劲儿过去了,我三妹会发现和他方方面面差距巨大,自然会分开。” 元老冷哼一声,“难!那浑小子比孙猴子还皮,我治不住他。你三妹又是个多情种,难保头脑一热和祁连偷偷扯了证,到时要是被捅出去,天都会塌。” 元伯君抬手捶捶酸胀的脑门。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而元家不只有一本,简直就是个藏经阁! 自古王侯之家多是非,此言不谬。 元伯君向元老汇报工作进度,汇报完又问:“这帮内奸到底是谁?爸,您有头绪吗?” 元老摇摇头。 如果真是老二或者老四,他宁愿是老二。 把老四赶到国外,让他永不得回国,一是因为他前妻雇凶杀人,他教妻无方;二是为了保护他,毕竟是最小的儿子,怜子之情,他还是有的。 元伯君拿起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报了几个可疑人名,吩咐道:“派人暗中查查这几人,若有不对劲,及时向我汇报。” “好的,领导,马上安排。” 父子又聊了半个小时,有人敲门。 元伯君起身去开门,见来人是元赫。 元赫上下打量一遍元伯君,道:“爸,您这些天累瘦了,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操劳。” 元伯君点点头,问:“小雅怎么样了?” 小雅是元赫的太太上官雅。 元赫如实汇报:“她怀孕两个月了,抽血验过是女孩。” 元伯君肃穆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秦野盗过墓,山野中长大,性格强硬不讨喜,可是顾北弦却是根正苗青的富家公子,绅士风度,经商有术。 顾逸风更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材,文武双全。 到舟舟这一代更不得了,小小年纪便有过人才智,日后必成大材。 元伯君提醒道:“以后和逸风常走动。我让人查过,逸风和他太太便是娃娃亲。” “好的,爸。” “去逸风家看看吧,离得不远。” “好,我也正有此意,来时特意备了两份礼,一份送给秦野叔叔,另一份留着去拜访逸风。我已经问过逸风了,他在家。” 元伯君站起来,拍拍他的肩头。 他喜欢听话的,顺从的,省事的,无论是属下,还是儿子。 父子二人出来,向秦野说了声,直奔顾逸风家去。 往常他出行,身后都会跟着重重警卫,提前清场,但是来秦野家不用,去顾逸风家更不用。 因为这一片高手如林,皆是自家人。 元伯君不由得对元峻和林柠心生赞许,选人眼光挺准,除了秦野年少时曾盗过墓,有些许膈应人,其他简直完美。 来到顾逸风家。 今天是周末,秋高气爽,夫妻二人正带着舟舟和帆帆在花园里玩耍。 苏星妍和沈恪也带着小惊语来了。 听闻他和元赫到了,四人带着孩子前去迎接。 元伯君一眼望去,一水儿的俊男美女萌宝,十分养眼。 他脸上笑容洋溢,走到舟舟面前,蹲下,朝他伸出双手说:“舟舟,有些日子没见了,想不想元爷爷啊?来,到元爷爷怀里,元爷爷抱抱。” 舟舟抬头扫一眼元赫,绷起一张帅气小脸,奶声奶气地说:“元爷爷,大仇得报,我失去了前世的记忆。我现在就是个小傻子,一问三不知。” 元伯君哈哈大笑,“好厉害的孩子!你这招在孙子兵法上叫‘假痴不癫’、‘瞒天过海’。小小年纪,便能灵活运用孙子兵法,长大后,可不得了!” 舟舟苦恼死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一个青回就够让他头疼的了,又来一个元伯君和元赫。 他才一岁多啊,却给了他三十一岁的烦恼。 第1929章 藏龙卧虎 元伯君强行抱了抱舟舟,又看向舟舟身后的帆帆。 帆帆和舟舟长相一模一样,衣着也一样,但是他一眼就分辨出来。 因为舟舟眼神清明坚定,锋利,机敏,而帆帆眼神萌萌的,奶乎乎的,是一岁多的奶娃娃该有的眼神。 出于礼貌,元伯君又抱了抱帆帆。 松开帆帆后,帆帆歪着小脑袋打量他,奶奶的小嗓音说:“爷爷,你,和电视,不一样。” 元伯君扬唇一笑,问:“说说看,我和电视里哪儿不一样?” 帆帆回:“电视里,嗯,嗯……” 词汇有限,他形容不出。 舟舟想替他答,忍住了,以后得装傻,才不外露。 顾逸风替帆帆答:“帆帆想说,电视里,元爷爷庄严、伟岸、高大、威武,对吧?” 帆帆一拍小手,“对!对!爸爸对!” 元伯君问:“那元爷爷现在什么样?” 帆帆嗓音清脆答:“可爱!爷爷阔爱!” 可爱的意思。 他也不怕生,伸出小胖手,摸着元伯君威严的国字脸,一脸天真地说:“爷爷,你,好阔爱!啊!” 元伯君活到这个岁数,头一次被人夸可爱,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捏捏帆帆的小嫩脸,心生喜爱。 舟舟和帆帆,他都喜欢。 帆帆可爱嘴甜,舟舟聪慧过人,日后必有大用。 抱完两个孩子,元伯君站起来,又看向沈恪怀中的孩子,问道:“这娃娃多大了?” 沈恪道:“元伯伯,她今年五月出生,马上满半岁。” 元伯君细瞅一眼那娃娃,不由得目露惊艳。 怎么有如此漂亮的小娃娃? 雪白的一张小俏脸,粉腮上晕着微胭,圆溜溜的眼珠乌黑清亮,如秋水,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宝石,粉嫩嫩的小鼻子,小嘴红红的,如海棠花初开,露出的那一点莹红,长睫毛葺葺的,垂下来。 粉雕玉琢的,比画中人还好看。 元伯君阅人无数,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小女孩。 普通漂亮,让人赏心悦目,顶级漂亮,却能让人看得愣神。 呆了一会儿,他扭头看向元赫。 元赫也是一副惊为天人的表情。 再看沈恪和苏星妍,元伯君明白,好竹出不了歹笋,人家父母本就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元伯君笑眯眯地问沈恪:“这小女娃生得好俊俏,叫什么名字?” 沈恪回:“苏惊语,出自沈承《晚明小品文库·沈君烈传》‘立身无傲骨者,笔下必无飞才;胸中具素心者,舌端斯有惊语’。” 元伯君暗道,有才! 再细看沈恪,高大清俊,儒雅才秀,才气由内而外横溢。 苏星妍更是貌美无双,灵秀脱俗,才气逼人。 元伯君不由对这一家三口心生喜爱。 元赫恰好有个儿子,三四岁了,正好和苏惊语可以配成一对,但是元伯君没好意思提。 已经锁定舟舟了,再盯上小惊语,多少有些吃相难看。 元伯君朝沈恪伸出双手,“我抱抱孩子可以吗?” “好的,元伯伯。” 沈恪把小惊语递给他。 元伯君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低头瞅着她,笑道:“小惊语啊,小惊语,人如其名,‘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你莫不是天上下凡的娃娃吧?” 小惊语虽然小,但是并不怕生,张开无牙的小嘴冲他笑。 那一笑甜得像蜜,把元伯君一颗千锤百炼的心都笑得融化了。 她细细长长的小手,在他的纽扣上摩挲,仿佛对他的扣子很感兴趣。 元伯君心中大为喜悦,觉得自己和这小女娃有缘。 抱了好一会儿,他才舍得把孩子还给沈恪。 目睹一切,顾逸风暗道不妙,没料到元伯君连不会说话的小惊语都能盯上,她还不到半岁。 这家人太愁人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到了他们这里,是行高于人,必被元家人收之。 帆帆走到元伯君面前,踮着小脚来拉他的手,说:“元爷爷,我带您,去看蛇蛇。” 元伯君在秦家受了气,来这边却倍受帆帆喜爱,不由得心情愉悦。 “好啊,帆帆。”他弯腰抱起帆帆。 帆帆带他去看青回给他的宠物蛇,细嫩软滑的翠青蛇,通体绿色,碧油油的,如俄七号矿坑出土的纯正老料碧玉。 帆帆伸手打开笼门,将蛇取出来,缠绕到自己奶胖的手臂上。 元伯君不由得惊讶,没想到这小孩胆子这么大,忍不住又想将他也收为己用。 可是悦宁是他堂姑,悦宁和元峻生的孩子,和帆帆是近亲。 元伯君心中暗暗遗憾。 在顾逸风家用过午餐,元伯君和元赫返程。 坐在车上。 元伯君对副驾上的元赫感慨:“顾家当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舟舟和帆帆各有各的优秀。小惊语才一点点大,就好看得像小仙女。听说小惊语还有个哥哥,叫沈天予,打小被一个叫独孤城的高人收养,长大后必定是惊世奇才。” 元赫道:“阿峻眼光一向极好,若不是他和悦宁交往,我们还不知顾家竟有这么多能人。” 元伯君阖上眸子,缓缓道:“懂我的意思吗?” 元赫神色一顿,随即反应过来,“明白,爸。我回头带我儿子,时常来逸风和沈恪家做客,提前培养感情。” “还有呢?” 元赫怔住,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斟酌几分钟,他才敢开口:“爸,您,该不会怀疑,派人伤害阿峻的内奸,是我吧?” 元伯君眼眸不睁,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不是你最好。你们兄弟俩都是我的亲生骨肉,各有安排,切忌手足相残。我和老爷子最忌讳内讧,你二叔就是最好的例子。” “阿峻能力高于我,我甘愿辅助他。” 元伯君睁开眼睛,眼神幽沉,“这就对了。成大事者,不争朝夕,好好培养你儿子和女儿,以后有的是机会。” 屏着呼吸听完,元赫才敢松一口气。 后背却已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伴君如伴虎,他们的父亲胜于虎。 元赫小心翼翼地问:“爸,我们还去悦宁家吗?” “不去了。”元伯君重新闭上眼睛,后背靠到椅背上,身体呈放松的姿态,道:“回我自己家。” “好的。” 一行人驱车朝皇城根下开去。 开至一半,车子拐至较偏道路。 前车警卫突然急踩刹车。 元伯君这车上的司机也急忙踩刹车,靠边将车停下。 元伯君身子大幅度向前倾去。 元赫迅速转身,从副驾上向后探身,去扶他,着急地问:“爸,您没事吧?” 元伯君道:“没事,什么情况?” 元赫拿起对讲机问前车的警卫:“为什么急刹车?” 警卫回:“忽然从路边的灌木丛里扔出来一个人,那人奄奄一息,快没气了。我们险些轧上,正要下车查看。” 元赫放下对讲机,推开车门走下去。 来到扔出来的那人面前。 那人浑身是血,衣服破烂,脸戴面罩。 警卫摘掉他的面罩,露出一张五官模糊的脸。 元赫俯身,定睛细看,不由得一怔。 第1930章 离间之计 这人是元赫的心腹之一,小丘。 打从他十多年前入职起,小丘就暗中跟着他,帮他干一些跑腿的活,或者帮他解决他不方便出面的事。 元赫忽然伸手,将身旁警卫腰间的枪拔下来,迅速拉开保险栓,指向路边的灌木丛,厉声道:“什么人?出来!” 警卫们也纷纷拔枪指向灌木丛。 灌木丛安静如斯。 元赫连喊三声,都没有任何动静。 连树叶都一动不动。 元赫端着手枪一步步朝灌木丛走过去,探身往里看,灌木丛后面是很长一段斜坡,再往后是树林。 斜坡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绿草。 他扭头吩咐身后的警卫:“打电话报警,你留在这里,等警方来。” 那警卫答应着。 元赫又吩咐另外一个警卫,“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那警卫也应着,开始打电话。 元赫将枪收起,缓缓朝他的心腹小丘走过去,走到他面前,蹲下,手伸到他鼻下试了试鼻息,还有呼吸。 他喊道:“小丘,小丘,小丘。” 小丘躺在地上,丝毫反应都没有。 元赫站起来安排警卫:“你们俩留在这里看着他,等救护车和警方来。小丘醒过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警卫答应着:“好的,赫少。” 元赫把枪还给警卫,转身朝车子走去。 司机帮他拉开车门。 元赫俯身上车,这次去的是后座。 若出现危险,他能第一时间保护父亲。 他还未坐稳,眼前突然手影一闪,一个耳光打过来。 元赫能躲的,但是没躲,他咬紧后槽牙,硬生生接住这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打得很疼。 元赫半边脸登时落下五道红印。 他身子微微偏了偏,保持微偏的身姿一动不动,也不去摸脸,更没发出一点声响,甚至脸上连愤怒的表情都不敢有。 元伯君沉着脸,表情严厉,盯着他,“为什么不躲开?” 元赫压住所有情绪,语气平静地说:“您打我,肯定有您的道理。” 元伯君抬起下颔指向前方,“绑架靳帅的歹徒,引林夕去救虞城的歹徒,逼祁连自杀的歹徒,龙虎队抓到的那几个歹徒,脸上都戴着和小丘一模一样的面罩。黑色的面罩,遮住整张脸,只露眼睛和嘴巴。” 元赫很轻地笑一下,“爸,有没有可能,对方故意给小丘蒙上同样的面罩,扔在我们回家的路上,引您怀疑,从而离间我们父子?离间我和阿峻?” 元伯君冷冷盯着他,辨认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一分钟后,元伯君道:“最好不是你,元仲怀的下场,你知道。” 元赫轻声说:“阿赫不敢,也不会。” 车子重新发动。 父子俩一路无言。 车子开至元伯君的住处,元赫和警卫护送他回家。 重新坐上车,元赫吩咐司机:“去日月湾。” “好的,赫少。” 司机调头,朝日月湾方向开过去。 元赫拨通警卫的电话,“小丘被送去医院了?” “到医院了。” “伤得重不重?” “昏迷不醒,内伤外伤都有,像是被鞭子抽过,还有拳脚相交,人已经被送进手术室进行抢救。” 元赫道:“你们两个保护好他,等人醒了,告诉我。” “好的。” “警方怎么说?” “警方在现场取到了几枚鞋印,43码,大小和鞋痕都和小丘脚上穿的那双鞋一模一样,没发现其他的鞋印,也没发现其他人的指纹。” 昏迷不醒的人,不可能自己从灌木丛后面飞出来,肯定有另外一个人,只不过对方速度太快,被他跑了,且对方穿的是和小丘一模一样的鞋,混淆警方侦察。 元赫明白,对方不只速度很快,且反侦察能力极强,应该是干过刑侦,或者是有专业的刑侦人员指导。 到底是谁? 先是针对元峻,接着是他。 元赫又交待了警卫几句,挂断电话,重新回到日月湾,秦野家。 秦野正陪元老在客厅里坐着。 元老昨晚没睡好,人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毯子。 没看到元峻的影子。 元赫看向秦野,压低声音,彬彬有礼地问:“秦叔叔,阿峻在哪个房间?我有事同他说。” 秦野扫一眼他半边泛红的脸,道:“他在二楼靠西边的客房。” “谢谢秦叔叔,我上楼找他了。” 秦野低嗯一声。 元赫抬脚朝电梯厅走去。 秦野喊道:“等一下。” 元赫停下脚步,转身,仍旧斯文有礼地问:“叔叔,您叫我?” 秦野微微颔首,起身,大步走向冰箱,取了冰块,又找了块干净的小毛巾,将冰块包了,走到元赫面前,递给他,“冷敷一下。” 元赫喉咙微微硬了一下,伸手接过冰块,低声说:“谢谢秦叔叔。” 秦野道:“下次再有人打你,要躲开。他是人,不是神,没必要怕他。” 元赫知道,秦野猜出是父亲打他了。 他垂下眼睫,回:“谢谢叔叔提醒。” “做人别太老实,该说说,该提提,该躲开躲开,该反抗反抗。你是人,不是他的牛马。” 元赫轻笑,“阿峻能找到您这么好的岳父,真替他开心。” “上楼吧。” “好的,叔叔。” 元赫乘电梯来到二楼,敲开靠西的客房。 秦悦宁来开的门。 元赫礼貌地说:“悦宁,我有事要和阿峻商量,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俩了。” 秦悦宁笑,“大哥太客气了,你们俩聊吧,我去给你们切盘水果。” “谢谢你,悦宁。” “不用谢。” 秦悦宁拉开门走出去,总觉得元赫太过客气了,这家人都和普通人不一样,太正式,太官方,一言一行都透着克制和隐忍,城府深埋心底。 活得真累啊。 元赫在床边坐下,望着元峻绑着纱布的手臂问:“很疼吧?” 元峻道:“还好,能忍。” 元赫眼帘微垂,“有没有怀疑,那个幕后之人是我?” 元峻盯着他的眼睛,沉默几秒钟道:“没有。” “我比你大十岁,是元家长子,是爷爷的长孙,从小得天独厚,所有资源都倾向于我。后来你慢慢长大,渐露锋芒,能力甚至逐渐超过我。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人性本妒,于情于理,我的嫌疑最大。” 元峻仍然说:“我怀疑过爸爸的政敌,怀疑过二叔、四叔和匡正图,甚至怀疑过爸爸手底下那几个得力干将,唯独从来没怀疑过大哥。” 元赫抬起眼帘,短促一笑,“为什么不怀疑我?” 第1931章 互相渗透 元峻俊朗双眸目光坚定道:“因为你是我亲大哥,我和你一母同胞,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我不相信,我最信任的大哥会让手下人开枪打伤我。如果真是你,你会吩咐手下人,想办法拆开阿峻和悦宁即好,但不要伤他。” 元赫轻声说:“两兵交战,子弹不长眼。听说你以一敌四,火力凶猛,对方皆是杀人不眨眼之人,被打急了,难免不按命令办事。” 元峻道:“何必往自己身上揽?” 视线落到他泛红的半边脸上,又看他掌心握着的毛巾,元峻安静一瞬问:“爸打的?” 元赫自嘲地笑了笑,“一巴掌没什么,痛感很快就会消失。让我心寒的是,他不信任我。” “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心腹小丘,戴着和先前奸细同款黑色面罩,出现在我们返程的路上,被人从灌木丛里扔出来。他不问青红皂白,怀疑我。” 元峻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慈不带兵,义不养财,情不立事,仁不从政。他这一巴掌有怀疑的成分,更多的是警醒和威慑。” 元赫也叹气,活得真累。 那之前,他还和父亲在顾逸风家有说有笑,配合默契。 在路上,父亲也是对他谆谆教导。 结果翻脸就是一巴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元赫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给元峻转了二十万,“给你发了个红包,买点好吃的。” “谢谢哥。” 元峻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点开转账,收了。 见他和自己没生罅隙,元赫心里舒服了点。 他隔着被子拍拍元峻的腿,“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 元赫嗯了一声,起身走出去。 迎面碰到正端着果盘上楼的秦悦宁。 秦悦宁有点儿纳闷,“大哥,您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有点事,阿峻就辛苦你了。” “大哥客气了,他是我未婚夫,照顾他是应该的。” 元赫点一下头,走进电梯里,手里还攥着包着冰块的小毛巾。 冰已经有些化了。 他将冰块放到自己脸上冰着。 刺痛的感觉缓解。 从前习惯了父亲的强势,爷爷的严格,部队般严苛的家教,习惯成自然,今天突然被这一巴掌打得寒了心。 他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矫情,才三十多岁,按说心还没老。 走出电梯,爷爷元老已经没在沙发上了。 秦野仍在。 知道元赫会问,秦野说:“我把元老抱进卧室睡去了,年纪大了,睡姿不正确,容易睡出毛病。” “谢谢叔叔,我们一家给叔叔添麻烦了。” 秦野也觉得元赫太过客气了。 “叔叔,我走了,改天再来拜访您。” “我送送你。” 秦野将元赫送到大门口,元赫手里扔握着裹着毛巾的冰块,冰化成水,滴到地上。 守门的保镖按动按钮,大门自动打开。 门外站着顾逸风和舟舟帆帆。 顾逸风一手抱一个,轻轻松松。 俩孩子吵着要来找秦悦宁玩。 看到元赫,舟舟本能地想跑,奈何小身子被顾逸风抱着,没法跑。 他眼睛尖,心智早熟,抢先瞅到了元赫脸颊上的手指印,又看到他手中握着的冰块,不由得歪着头,开始推测其中的逻辑。 帆帆没注意到,朝元赫挥挥小胖手,乐呵呵地打招呼:“拜拜好!” 伯伯好的意思。 元赫笑着说:“帆帆好啊。” 他又看向舟舟,“舟舟好。” 舟舟问:“你爸打的?” 元赫一怔,随即惊奇,难怪父亲下命令,让他务必生个女儿,长大后好嫁予舟舟。 这才一岁多,便能猜出其中缘由,假以时日,他得多厉害? 这种人以后不只能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也能在仕途混得风生水起,力压所有人。 这世界不缺少人才,缺的是天才,大才,奇才。 元赫笑,“舟舟果然非常聪明。” 舟舟小大人的口吻奶声奶气地说:“以后少搭理他,看他还敢嚣张不?就那臭脾气,如果不改,以后迟早会成为孤家寡人。难怪古代皇帝君王都自称寡人和孤呢,孤死他!” 元赫再次惊奇。 不是说他已经忘记前世记忆了吗? 为什么还如此聪明? 这话和秦野说得不同,但是理是相同的理,且胆子相当大。 元赫举起手机,问:“舟舟,能加个好友吗?以后伯伯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向你求教。今天听你一席话,感觉过去的三十几年白活了,还不如一个一岁娃娃看得通透。” 他态度十分真诚。 毕业年龄摆在那里,舟舟烦他要跟他订娃娃亲,但是不烦他向自己请教。 舟舟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天蓝色的定制款儿童手机,熟练地解开屏保,打开微信,递给元赫,“你自己搞吧,我懒得看电子产品,伤眼。” 元赫忍住笑,接过他的手机,“好,伯伯自己搞。” 加上好友,他将手机还给舟舟。 舟舟道:“有事发语音,我懒得打字。” 其实是有很多字,他不认识,怕在元赫面前丢了面子,毕竟已经被他捧得那么高了。 元赫给舟舟转了两万块,道:“舟舟,这是伯伯提前预付的开导费,你一定要收下喔。” 舟舟扫了眼数字,一点零花钱而已,收着也没什么压力。 他老神在在地说:“好吧,有事发语音,只要别提娃娃亲,还是好朋友。” 元赫没忍住,笑了起来。 难怪人人都喜欢小孩子,小孩子各有各的好,跟他们在一起,轻松治愈。 元赫又给帆帆转了两万块,对帆帆说:“伯伯给帆帆转了个小红包,买零食吃。” 帆帆煞有其事地收了转账,冲元赫挥舞小胖手,“谢谢拜拜!” 顾逸风瞥到了转账金额,钱不多,但多少是个人情。 他暗中思索日后如何还回去。 不想和元家结亲,更不想欠他们家人情,欠元峻的另说,元峻是自己人。 元赫同顾逸风聊了几句,冲舟舟和帆帆挥挥手,“再见,两个小宝宝。等以后有时间,我带我们家的小哥哥来找你们玩。” 帆帆咧着小嘴,乐呵呵地问:“拜拜,小蝈蝈,叫什么?” 元赫答:“大名元慎之,小名元宝。” 舟舟想着元慎之是男孩子,和自己结不了亲。 他和帆帆没有共同语言,不知这个元慎之会不会聪明点? 他也想有个知己,平时和他聊聊天,谈谈心,天才儿童内心其实很寂寞的。 舟舟冲元赫说:“伯伯,让元慎之加我微信。” 元赫乐了,“好,等伯伯回家,就让他加。” 几人又聊了几句,元赫上车离去。 秦野从顾逸风怀中接过帆帆。 舟舟仍被顾逸风抱着。 四人进了庭院。 顾逸风提醒道:“舟舟,你今天百密一疏。和元慎之成为好友后,以后就要常见他那未出生的妹妹。小心元慎之的妹妹,长大后非嫁你不可。” 舟舟道:“未必。元赫伯伯通情达理,不像青回师父。加上好友,他渗透我,我渗透他,到时我好好劝劝他,让他放下订娃娃亲的念头。” 顾逸风抬手揉揉他的脑瓜,“你啊,人小鬼大。” 帆帆在秦野怀里,瞪大眼睛听着,像听天书一样,听不懂一点。 几人正走着,舟舟突然幽幽出声:“我觉得元赫伯伯很可怜,下一个被对付的,恐怕就是他了。” 第1932章 放马过来 顾逸风和秦野互相对视一眼。 都觉得舟舟这个宝宝,快成精了。 本该是低智的畸形儿,结果基因突变,又是带着前世记忆,又是语出惊人,小小年纪,便有极强的逻辑和推理能力。 早慧得可怕。 顾逸风提醒他:“舟舟,外人面前不要谈这种话题,危险。元赫久在仕途,警惕心肯定强,能猜出下一个被对付的将是他,会做出应对措施。如果他真被对付了,那么幕后之人排除掉他。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苦肉计’,用来混淆视听。人心隔肚皮,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舟舟朝他抱起小拳头,“还是爸爸厉害!爸爸考虑得比舟舟全面多了!” 顾逸风摸摸他的小脑瓜,“小家伙,谦虚了,你已经胜过99.99%的宝宝了。” 帆帆听不懂,但是喜欢凑热闹。 他挥舞小手冲舟舟和顾逸风喊:“蝈蝈厉害!爸爸厉害!” 瞬间把所有人逗笑。 秦野从前不眼馋孩子,每每顾傲霆催生,他总嫌他俗。 如今见舟舟帆帆一个聪明一个可爱,不由得也想抱孙孙。 奈何林柠一直没动静,悦宁年纪又太小。 心中不由生出些盼头。 一行四人上了楼。 秦悦宁正在给元峻擦脸,擦完又给他涂男士专用水乳和眼霜,还细心地给他涂了润唇膏。 她对自己都没这么细致过。 元峻被她照顾得不太自在。 因为秦野立在一旁,目光锋利地瞅着他,一副想要刀了他的架势。 元峻握住秦悦宁的手腕,说:“悦宁,我右手臂没受伤,生活能自理,你休息会儿吧。” “举手之劳的小事,你跟我见啥外?”秦悦宁抽回手,拿起水杯喂到他嘴边,说:“来,张嘴。” 元峻伸手要自己拿杯子。 秦悦宁把他的手推开,命令的语气说:“喝!” 元峻忍俊不禁,只好照做。 想起和她初次约会时,她紧张,拘束,青涩,如今是一点都不怕他了。 果然,爱是最大的底气。 秦野本来上楼,要同元峻商量订婚去顾傲霆家订的,现在被秦悦宁没出息的样子,整得已经忘记自己上来是做什么的了。 帆帆坐在沙发上,双手托腮,笑嘻嘻地瞅着秦悦宁和元峻,一脸八卦的模样。 舟舟则想到青回和元赫未来的女儿,是不是也这么野? 女朋友一点都不好玩。 他才不要。 等秦悦宁喂元峻喝完水,秦野才想起正事,对元峻说:“你们家最近不太平,订婚就不去酒店了,去老顾家吧。他家有专门的宴会厅,能容得下上百人。” 元峻道:“谢谢爸爸体谅我们。” 秦野眉头一蹙,“你喊我什么?” 元峻大着胆子说:“爸。” 秦野脸一冷,暗道,臭小子,得寸进尺! 先前一口一个叔叔地喊着。 这才多大功夫,就“爸”上了! 顾逸风对元峻说:“订婚当天,我和阿陆、顾骁负责安全问题,确保所有人都平安,你和悦宁尽管去应酬。” 元峻道:“谢谢你,逸风。” 顾逸风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秦野又说:“不请外人了,只请自家人,你们元家都有谁来?” 元峻回:“我爸妈、我爷爷、外公外婆、姑姑等人会来,我大嫂一家也会来,人相对少一些。” “行,我下去安排。” 扔下六个字,秦野转身就走。 再不走,又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因为秦悦宁开始喂元峻吃松子了。 从前竟不知她也有如此小女人的一面,不习惯,实在是不习惯。 舟舟帆帆本来想找秦悦宁玩,结果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吃撑了。 二人没眼看,跟着秦野,也下了楼。 顾逸风从包中取出一小瓶玉源灵乳,放到床头柜上说:“我妈给的,应该是快绝迹了。你涂在伤口上,可以祛疤,比人工生产的祛疤药效果要好。” 元峻推回去,“我一个大男人,留点疤无所谓,悦宁也不会嫌弃,留着给需要的人吧。” 顾逸风冲他微微蹙了蹙高挺的鼻梁,“再跟我客气,订婚宴那天我不去了啊。” 元峻忙收下。 相比勾心斗角的元家人,顾家人简直像活菩萨。 顾逸风顿了片刻,说:“舟舟和帆帆不同,舟舟早慧,且很有主见。” 元峻知他什么意思,接过话,“交给我,我会去劝我爸和我哥。我哥好说话,主要是我爸,性格强势惯了,给我点时间。” “劳烦你了。” 等顾逸风走后,秦悦宁拧开玉瓶,放到鼻子下轻轻嗅了嗅。 这灵乳形成得千年甚至上万年,时隔这么久,仍然幽香宜人,直沁人心脾,乳液质地细腻,如玉如雪,仿佛一见空气就要融化。 秦悦宁找来专用药棒,取出一点玉源灵乳,帮元峻涂抹到伤口上。 灵乳凉凉的,触及皮肉,瞬间吸收。 原本伤口干痒,涩胀,灵乳一抹好像被灌进一种神秘的力量,瞬时缓解很多。 抹完,秦悦宁小心翼翼地拧好瓶盖,放到抽屉里锁起来,说:“这个灵乳,很难找,一度绝迹了,不知我婶婶又从哪里搞来的。她舍得拿出来给你用,太看得起你了。” 元峻握住她的手,“不是看得起我,是看得起你。如果不是你,苏婳婶婶认得我是谁?” “知道就好。”秦悦宁眼风微挑一下,头一扭,傲娇地笑了。 她一向英气飒爽,假小子作派,极少做小女儿姿态。 这一扭头,一傲娇,抬眉转眸间,颇具娇媚之姿,又因着长相清爽,不会感觉太粘腻。 加之身材又好,长腿长胳膊,细腰,凹凸有致。 好一个明媚的大美人。 元峻一时看得呆住,暗道果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果然,女朋友还是得亲自培养,更有成就感。 秦悦宁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元峻道:“在想订婚当晚,你会怎么收拾我?文收,还是武收,或者文武双全?” 秦悦宁秒懂,脸颊顿时一热,嗔道:“得了!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让我收拾你?” 元峻眸光流转,意味深长道:“不影响,尽管放马过来。” 第1933章 元家提亲 隔日一早。 元伯君和夫人备了聘礼,亲自登门来秦野家提亲。 传统的八大件自然必不可少,山珍海味首饰珠宝锦衣华服聘金等等等等,也按照原先答应的备了最高规格。 聘礼在客厅一角摆成小山。 拆去外包装,那就是金山银山。 元伯君笑着对秦野说:“我一生清廉,从不注重物质享受,这些东西是用我太太娘家的钱置办的。她娘家做实业,只她一个女儿,否则这些聘礼,我万万备不起。” 他自诩清廉,听在秦野耳朵里,却觉得他心不甘情不愿。 好像是他逼他这么做的。 秦野道:“跟我来。” 他迈开长腿,径直朝地下室入口走去。 元伯君习惯了他的不按套路出牌,也知他脾气刚硬,扳不过他。 跟着他乘电梯,来到地下室负一楼。 秦野打开一间房,指着里面堆成小山似的名贵补品和各种名烟名酒以及装在箱子里的古董字画,语气坚硬道:“这是回礼,不比你的聘礼少。等走完形式,我派人搬到你车上。车满而来,车满而归,你吃不了一点亏。” 那意思,少在我面前嘚瑟! 我们家不占你的便宜。 元伯君心中倒抽一口气,暗道,这个祖宗,真是拿捏不了一点。 与他相比,元赫的岳父上官岱,要懂事得多。 元伯君扯唇一笑,“阿野兄弟,你可能是对我的话有误解,我的意思是,这些聘礼来得干干净净。” 秦野无声冷笑。 他话少,不够圆滑,但是不傻,他什么心思,他还是能感受得出来的。 秦野转身朝出口走去。 元伯君随后跟上他。 同时暗中察看,地下室倒是挺大,每间房都房门紧闭,想必里面放着同样贵重的物件。 元峻找这种家境殷实的岳父,才不会生出贪心,不影响仕途亨通。 唯有秦野盗墓一事,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那些古董字画,他可不敢收,怕其中有赃物,会被连累。 来到楼上。 元老已经被秦陆扶至客厅,坐于主位。 顾傲霆、秦姝,鹿巍和前妻关岚也纷纷到来。 顾傲霆穿得最为华贵,真丝对襟绣铜钱纹酒红色唐褂,胸口挂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羊脂白玉,左手拇指戴羊脂白玉扳指,无名指戴结婚钻戒,脸上抹得油光水滑,头发染得漆黑,往后梳成个大背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元伯君今天来向他提亲。 秦野瞥他一眼,暗道一声显眼包。 他抬腕看看表,对众人说:“失陪一下,我去接个人,很快回来。” 顾傲霆环视一圈,“该到的,都到了啊。阿野,你还要去接谁?” 秦野道:“接我爸。” 顾傲霆一愣,指指自己的鼻子,“那我是谁?” 秦野垂眼扫了扫他,“您是我爹。” 顾傲霆脑门的筋一胀一胀的,这是要接他的养父秦漠耕啊。 今天这种场合,来的都是体面人。 秦漠耕是老盗墓贼一个,还曾坐过很多年牢,于他无所谓,可是元家人讲究多。 顾傲霆冲秦野使劲挤眼睛递眼色,那意思,等元家人走了,再接秦漠耕吧。 秦野道:“我爸比您重要,必须要接。” 他抬脚就朝门口走去。 顾傲霆拍拍脑门,这小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秦姝暗中掐他手臂一下,“今天是阿野的主场,你少说话少掺合,否则就回去吧。” 顾傲霆乖乖闭上嘴。 很快,秦野推着秦漠耕的轮椅走进来。 秦漠耕常年下墓染了阴气,后又坐牢多年,伤了根基,后期再怎么养护,也只能养养表面,养不了根本。 他和顾傲霆年纪相当,看起来却比他衰老很多。 秦野将秦漠耕推到顾傲霆身边,接着他弯腰将秦漠耕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到顾傲霆身边,对他说:“爸,我给您介绍一下。” 他恭敬的姿势指向元老说:“这位是阿峻的爷爷,元老。” 接着他又向元老介绍:“元老,这是我的养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姓秦,名漠耕。我姓秦,来自于我母亲的姓氏,更是秦漠耕的秦。” 元老是秦漠耕那一辈人的偶像。 秦漠耕从来没想到,他这个下九流的盗墓贼,劳改犯,有生之年,能和元老平起平坐,甚至结为亲家。 他想站起来,以示尊敬,可是腿不受力,站不起来。 元老从沙发上站起来,拄着拐杖走到秦漠耕面前,弯下腰,握住他的手说:“漠耕同志,我听阿峻提起过你,盗亦有道,你救了阿野养大阿野,又舍身护他周全,可敬可敬!” 秦漠耕双手握着元老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蠕动好几下嘴唇,才勉强喊出说两个字,“元老。” 他哽咽着说:“谢谢元老,谢谢您,谢谢您不嫌弃我这个干过下九流营生的老朽。” 元老拍拍他的肩膀,“营生营生,都是为了一口吃的,能站着吃饭,谁愿意提着脑袋去抢饭吃?这是我们的失职。以后会尽可能的让大家都站着吃上饭,堂堂正正地吃饱饭!” 秦漠耕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千沟万壑地流下来。 浑浑沌沌地过了一生,临到老了,突然升华。 伟人就是伟人,格局大,思想开阔,同样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感动,感恩,感激得五体投地。 等元老坐下,秦野又向秦漠耕介绍元伯君:“爸,这位是阿峻的父亲,元伯君。” 秦漠耕当然知道元伯君。 他抬手擦擦眼泪,冲元伯君用力地笑,想撑着站起来去和他握手。 秦野接着他的肩膀,不让他站。 元老都亲自过来同他握手了,秦野不相信元伯君的架子比元老还大。 元伯君沉默了片刻,站起来,走到秦漠耕面前握住他的手说:“秦老的一生,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但是大环境在这里,望您能谨言慎行,尽量低调。其中利害,您应该能懂。” 秦漠耕握着他的手僵住。 听出这是嫌弃他,怨他了,心下登时灰了许多。 过了一两分钟,秦漠耕才讪讪一笑,“懂,我懂,我懂的,领导。” 秦野想把元伯君叉出去。 同样是元家人,元老说出的话让人潸然泪下,元峻也颇懂语言艺术。 为什么他说出的话,就这么让人扫兴? 元伯君松开秦漠耕的手,返回原位。 元峻用没受伤的手端了杯茶,走到秦漠耕面前,对他说:“爷爷,请喝茶。感谢您当年救了我岳父,如果不是您,就没有悦宁,我以后就娶不到如此优秀优越近乎完美的妻子了。” 秦漠耕刚才灰了的心又射进一片阳光。 他笑中带泪地接过茶杯,颤抖着双手,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秦野从他手中接过茶杯。 秦漠耕手在自己裤兜里摩挲,很快摸出一个红包,红包里放着张银行卡。 他把红包递给元峻说:“阿峻,这是阿野两口子和阿陆悦宁这些年孝敬我的钱,我花不完,都存在了卡上。这张给你,密码是悦宁的生日。” 元峻推辞。 秦漠耕道:“我存了三张卡,一张给你,一张给小柠,一张给我的女儿小鸢。都有份,你收着,不收就是不拿我当爷爷。” 小鸢即沈鸢。 元峻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心里想着回头有机会了,再还给他一张卡。 秦漠耕又摸出一张卡,递给旁边的林柠,“孙媳妇,来,拿着,密码是阿陆的生日。” 林柠接过卡,甜甜地说:“谢谢爷爷!” 顾傲霆脸色不太好看了。 因为他没准备红包,风头全被秦漠耕抢走了! 今天是元家来提亲下聘礼,没有女方准备红包一说,等订婚结婚,女方长辈才准备红包,叫改口费。 顾傲霆咳嗽一声道:“老秦,你要给红包,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过几日订婚再给也不迟,何必这么着急?” 秦漠耕冲他笑了笑,没说话。 订婚当天,元家肯定要来人。 他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提前给了利索。 他这种人活得太久,是个累赘。 秦悦宁走到他身边坐下,将顾傲霆挤到一边去。 她拿起葡萄,快速剥去皮,取出葡萄籽,接着将葡萄肉递到秦漠耕嘴里,说:“爷爷,眼泪哭多了,吃点葡萄补补水。” 秦漠耕吃着酸酸甜甜的葡萄,笑笑地望着她,再看看元峻、秦陆和林柠,眼泪又流出来。 他这一生,是灰色的一生,是见不得光的一生,是低贱的一生,却因为收养了秦野,晚年变得体面滋润,儿孙满堂,荣享天伦之乐。 如今连元老也见到了。 他日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正说着,佣人进来对秦野报:“秦总,元赫赫少和他的岳父来拜访。” 秦野朝元伯君看过去。 元伯君眸色一凛,“我和阿俊登门提亲,上官岱来做什么?” 秦漠耕一愣,“上官什么?” “上官岱。” 秦漠耕神色急切,“哪个岱?” 元伯君回:“岱,上代下山的岱,岱宗岱岳之岱。” 秦漠耕登时面如土灰! 第1934章 籽料龙龟 元伯君捕捉到了秦漠耕的表情变化,心中不由得生出些猜忌。 他问道:“秦老先生,您认识上官岱吗?” 过了一会儿,秦漠耕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了,又吓出一身冷汗。 他抬手揉揉自己枯皱的老脸,陪着笑说:“记错人了,看我这脑子,老糊涂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接着故作打趣道:“不服老不行喽,悦宁都要说婆家了,我也行将就木了。” 接着他张嘴吃下秦悦宁喂过来的葡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元伯君心中怀疑不减。 他越是装作若无其事,说明背后的问题越大。 元峻起身,提醒元伯君:“爸,我同您出去迎接一下上官叔叔吧。他不请自来,是有些唐突,但是我们不去迎接,有失礼数。” 元伯君点一下头,站起来,同他去迎接。 秦野是男主人,最该去迎接客人,但是元峻是小辈,不好支使他去。 元伯君更是提都不敢提。 现在的秦野就像个荆条虎,浑身是刺,一碰就蜇人。 父子俩一前一后朝门口走去。 秦野也起身跟了出去。 来到庭院,行至假山处。 元赫和上官岱已经被守门的保镖带领着,走了进来。 元赫双手各提一样补品。 元伯君笑着迎上去,握住上官岱的右手,道:“亲家,刚才听他们汇报,才知你来了,有失远迎,失礼失礼。怎么来之前,不让阿赫给我们打个电话?” 上官岱哈哈大笑,“不怪阿赫。是我办事正好路过此地,得知这里是阿峻岳父家,于是一时兴起,进来拜访一下,你们不要嫌我唐突才好。” 他看向秦野,笑眯眯地打量着他。 但见他身材挺拔,剑眉大眼,眼神刚硬,下颔线刀刻一般分明,当真是生得英俊神武,浑身透着一股子不好惹的气势。 上官岱笑着打招呼:“你就是阿野兄弟吧?” 秦野不疾不徐道:“是我,你好,上官兄。” 上官岱脸上洋溢着大朵的笑容,“果然一表人材,相貌堂堂!虎父无犬女,难怪令嫒深得阿峻喜欢。” 他上前握住秦野的手,“幸会!幸会!阿野兄弟!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今日幸得一见,果然和你十分投缘!” 秦野也说“幸会”,同时也打量他。 见他眉头聚在一起,尾巴却散得很开,且散得很大,这是典型的扫帚眉。这种眉型的人,性格易怒,能敛财但不聚财。 眼睛尾端下垂,眼皮因为松弛的原因耷到一起,给人一种忧郁、深沉的感觉。 嘴唇寡薄,唇色过于红,又不像是涂了口红。 人其实不丑,相反年轻时应该是个风流倜傥的,但是这面相,让秦野有些微不舒服。 秦野松开上官岱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上官兄,屋里请。” 上官岱也做出个“请”的姿势,轻推秦野让他先走,接着让元伯君再走。 他和元赫、元峻走在二人后面。 秦野素来不喜推来让去,讨厌虚假客套,便在前面带路。 上官岱打量元峻的手臂,问:“阿峻,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元峻道:“恢复得还可以。” “中弹可不是小事,好好休养一阵子,工作的事交给手下人去做。” “谢谢叔叔关心。” 上官岱目露赞许,“你啊,打小就优秀。你爸有福气,生了俩儿子,一个比一个优秀。” 是个会说话的,一句话夸了元家三个人。 元伯君听着心里十分舒坦,笑着说:“你也不差,生的女儿也很优秀,否则入不了阿赫的眼。” 秦野算是明白了。 元伯君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说话间,来到了客厅。 上官岱眼珠灵活,先是扫一眼屋内众人,眼角余光又捕捉到了室内一角堆得高如小山的聘礼,面上仍带着笑,心里却生出些怨愤。 当年,元家给女儿上官雅下聘礼时,以身份职业原因,需要低调行事,一切从简。 换到秦悦宁了,却如此大张旗鼓。 当真是看人下菜碟。 元峻给上官岱一一介绍众人。 上官岱落落大方,同众人说说笑笑,每人都能夸上几句,且句句不重样,显然是个八面玲珑的。 介绍了一圈,元峻发现秦漠耕不见人影了。 元伯君也发现了,心中怀疑更甚。 上官岱从包中掏出个锦袋,递给秦悦宁,笑呵呵地说:“悦宁,初次见你,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块老料和田玉你拿去随便盘着玩,就当是上官伯伯送你的见面礼。” 秦悦宁道了声谢,接过来。 打开锦袋,里面是一块黄沁独籽巧雕而成的龙龟。 黄沁饱满亮气,几乎呈明黄色,玉质细腻紧密,光泽温润柔和。 玉肉细到肉眼看不见结构,上手分量十足,玉质老熟,触感油糯,宛若一块油膏膏。 雕工一看即出自大师之手,以黄沁色皮为龟甲,鹰颈高背,雕纹流畅,造型古朴,大气典雅,栩栩如生,十分惹人喜爱。 平时经常收亲戚送的玉,秦悦宁不觉得这有多贵重,推让了一番,便收了下来,想着回头找个机会还他人情罢了。 很快到了饭点。 秦野招呼众人吃饭。 秦漠耕仍没露面,秦野进去请了一次,出来便吩咐厨房备了饭菜,给他送进房里。 酒足饭饱之后,上官岱饮了几杯茶,和元赫离去。 其他众人除了元峻,皆饮了酒,秦野安排房间让去休息。 秦悦宁趁着没人,把上官岱给的那只黄沁籽料龙龟拿给鹿巍,说:“外公,你帮我看看,这玩意儿有没有毒?” 上次被毒怕了。 怕再有什么新型的无色无味的进口毒,抹到玉上。 鹿巍将龙龟拿在手中把玩一番。 这玉质着实出众,糯油糯油的,放在手中略一盘玩,仿佛嗞嗞冒油。 让人生出爱不释手之意。 鹿巍将玉用银针轻轻蹭了蹭,等了会儿,银针没变色,接着放到鼻下嗅了嗅,又拿去洗干净,放到舌尖尝了尝,说:“玉没问题。上官岱没那么蠢,不会公然给你下毒。” “没毒就好,我把玉送给我爷爷玩去。” 鹿巍老脸一沉,嗔道:“小丫头,最疼你的是我,打小教你武功,研究各种强身健体的药喂你,去荒山野岭冒着生命危险采药草,几次险些摔下去。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得了好东西,你却反手送给顾傲霆,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秦悦宁冲他做了个鬼脸,“我才不是靠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呢。这玉不给老顾,给漠耕爷爷。” 鹿巍不出声了。 跟顾傲霆争争就罢了,跟秦漠耕没法争。 秦野是他救活的,也是他养大的,还揽下了所有罪责。 秦悦宁拿着龙龟离开,敲开秦漠耕的门,递给他,“爷爷,上官岱送了我一块子籽和田玉,说是老料子,挺油的,你拿去玩。” 秦漠耕没接。 他从床头柜上摸起老花镜戴上,定睛细看,突然出声:“放下!快放下!” 第1935章 悦宁订婚 秦漠耕反应过于激烈。 秦悦宁不由得惊讶,低头去看手中的龙龟,说:“爷爷,这块玉让我外公仔细检查过了,没有毒。” 秦漠耕将玉接过来,道:“你看这块玉的光气、包浆和雕工。这不是新玉,是老料子不假,但比你想象得更老,这是块古玉。可能因为出土较早,或者保存完好,没有土沁,不像墓里挖出来的,倒像是出自苏工的老料宝玉。专家来恐怕都很难辨真假,但是骗不了我,这绝对是冢子里出来的东西。爷爷家世代当灰八爷,认不错。” 冢子是古墓的黑话。 灰八爷是北方对盗墓贼的称呼。 秦悦宁看着那玉,“你的意思,这是古董?岂不是更值钱?日后还他什么回礼好?等他过寿时,我备了送给他。” “冢子里出来的是值钱,但是阴气重。如果女人时常盘玩,阴邪入侵,容易不孕不育。” 秦悦宁方才还觉得那玉十分漂亮,如今再看,只觉阴气森森。 她和上官岱无怨无仇,何必要来这么一招? 但是上官岱情商很高,人看着也很精明,即使想害她,也不至于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这相当于不打自招了。 秦悦宁说:“爷爷,玉给我,我去找阿峻。” “去吧。上官岱年轻时便酷爱收藏古董,尤其喜欢收冢子里的地鼠、地龙、地蛇、山根、长颈、硬片、宝鸭和软片。” 这也是盗墓的黑话。 地鼠即金子,地龙是银子,地蛇是铜钱,山根是玉器,长颈是花瓶,硬片是瓷器,宝鸭是香炉,软片是书画碑帖。 秦悦宁听不懂,但知道肯定是古墓里的东西。 她拿着龙龟来到元峻的房间,说:“我漠耕爷爷说,上官岱送的这块玉是古墓里出来的。女人盘玩久了,阴邪入侵,容易不孕不育。” 元峻眸色微变,接过那块籽料龙龟。 也觉得上官岱那么精明的人,不会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即使他不知道秦悦宁还有个爷爷叫秦漠耕,父亲曾盗过墓,也该知道顾谨尧家有拍卖行,苏婳擅长鉴宝。 但是这玉又的的确确是他送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元峻沉吟片刻说:“先放到地下室收着吧。日后能还给他就还给他,还不了,就拿去古董行卖掉。” 秦悦宁在他身边坐下,“你有没有怀疑过那个幕后主使人会是上官岱?” “上官岱经商,能量没那么大。那人背景很硬,能派人渗透进龙虎队,能私自给手下人配备枪支弹药。如果元仲怀在国内,他的可能性最大,元坚都做不到。我四叔以前可以,但是他现在被发配到国外,鞭长莫及。我哥也数次遭遇过刺杀,被离间。如果是上官岱,不会连我哥都下手。” 秦悦宁眉头微拧。 上官岱排除。 那个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深藏不露。 元峻垂眸盯着她,“后悔了?” 秦悦宁伸手捶他右胸口一下,“再说这种话,我扒了你的皮!” 元峻意味深长,“然后呢?” 秦悦宁脸一红,“有伤,别撩,省得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元峻握住她的手,“跟着我,可以享受普通人没有的荣耀,但是也要承受普通人没有的压力和危险。如果你现在后悔可以退出,等订婚后,想退也晚了。” 秦悦宁甩开他的手腕,腿一抬,双腿骑到他的腿上,作势去掐他的脖子,嗔道:“瞧不起谁呢?我秦悦宁是贪生怕死之人吗?从小便立志报效国家,愿为国家奉献一切的人,怎么可能知难而退?” 元峻笑着用右手搂住她的腰。 这就是他选择秦悦宁的原因。 方方面面都契合。 那些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外表光鲜亮丽,琴棋书画皆精通,但是弱柳扶风,内核不强大,无法和他并肩作战。 元峻单手勾着秦悦宁的脖颈,嘴唇凑到她的唇上,刚要亲。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还未等秦悦宁反应过来,门已经被推开。 秦野走进来,手里端着杯醒酒茶,见秦悦宁正骑在元峻腿上,两人几乎嘴对嘴。 秦野面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秦悦宁急忙翻身跳下床,低嗔:“爸,您进屋怎么不敲门?不知道我会尴尬吗?” 秦野翻她一眼,“没出嫁之前,你给我老实点。” 他沉着脸大步走到床头柜前,把醒酒茶咣地一声重重放下。 元峻解释道:“爸,我和悦宁刚才在开玩笑。” 秦野视线移到别处,不看他,“没结婚,别喊我爸。” “等订婚那天我和悦宁去把证领了。” 秦野语气斩钉截铁,“办婚礼那天再领。” 元峻说:“我不会辜负悦宁,岳父您请放心。” “悦宁才二十出头,你快三十了,有点分寸。” 元峻觉得秦野应该是还想考验他。 考验他没错,可是谈了两年多了,这不让那不让,动不动就电话查岗,时不时推门闯进来,但凡换个怂一点的,早就被折腾得不能人道了。 元峻道:“就订婚那天领证吧。岳父,您也是过来人,血肉之躯,都懂。” 秦野声音不容抗拒,“你敢。” 秦悦宁抓着他的手臂,“爸,您去忙吧,我和阿峻要商量订婚当天的事。” 她好说歹说把秦野“请”了出去。 秦野下楼。 元伯君和元夫人休息好了,要告辞。 秦野叫来自家保镖和佣人,从地下室往上抬回礼。 一箱箱地抬上来,摆在元伯君面前。 元伯君自觉尴尬,对秦野说:“阿野兄弟,我就那么一说,不是要回礼的意思,也不是嫌聘礼多,只是想表明我为官清廉。” 秦野身形笔直道:“要聘礼,是为了给足我女儿面子。回聘礼,也是为了告诉你们元家,我们有实力,给我女儿争足面子。” 元夫人暖和一笑。 相似的经历,她懂秦野的心境,和自己的老父亲当年嫁女差不多。 元伯君却觉得秦野多此一举,甚至有些无理取闹。 他日理万机,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这些繁文缛礼上? 上官雅当年嫁元赫时,只简单地订个婚,办个婚礼,他只需在关键时刻露个面,露完面便奔赴工作。 轮到秦悦宁,却诸多要求。 这不行,那不行,这也要,那也要。 转眼间,订婚日子到了。 依着顾傲霆的意思,去老宅办。 办给逝去的老太太和老爷子看,好让他们瞑目。 虽然只请了一些至亲,但是因为来的皆是大家族,家族枝繁叶茂,人相当多。 人山人海,人头攒动。 秦悦宁和元峻穿着秦姝亲自设计的订婚礼服。 男人是深沉周正的俊,女人是英气飒爽的美。 二人身形皆高挑,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穿着定制小小白西装,打着黑领结的帆帆,看得呆了。 他拍着小胖手,高声喊:“小咕咕,搞美!小姑虎,搞帅!” 搞是好,姑虎是姑父。 舟舟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轻轻瞥他一眼,觉得他好幼稚。 正想着,一道小身影风风火火地朝舟舟跑过来。 那小孩从后面一把抱住舟舟,激动地喊道:“弟弟,你一定是舟舟了!” 舟舟回头,看到一个十分帅气的小男孩。 他问:“你是谁?” 男孩松开他,朝他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元慎之,元宝。终于等到你,等得好辛苦。” 舟舟脑子里一片凌乱。 这,是正常的出场方式吗? 第1936章 永不分离 舟舟原以为元慎之人如其名,慎之慎之,慎言慎行,会有元伯君和元峻独有的官气和稳重。 谁知他如此肉麻,文艺兮兮。 “终于等到你,等得好辛苦”,这是情侣之间才会说的话吧。 舟舟小胖手轻轻握一下元慎之伸过来的小手,随即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放到小西装后面用力擦了擦,有点嫌弃。 元慎之的方向看不到。 他咦了一声,上下打量着舟舟,“你比我想象的年轻。听我爸说你很聪明,智商高,语出惊人,逻辑能力也很强。” 这种夸赞的话,舟舟已经听得耳朵长茧了。 他才一岁多,当然年轻了! 舟舟问:“元慎之,你爸听你的话吗?” “偶尔会听。” 舟舟一本正经地说:“你回去转告你爸和你爷爷,《民法典》第1042条第1款规定,包办婚姻是违法行为。让他们不要再打我的主意,否则就是知法犯法。他俩位高权重,要以身作则,否则难以服众。” 元慎之笑得捧腹,“原来你是这么有意思的舟舟,好玩好玩!” 舟舟觉得元家人各有各有的古怪。 他很正经地跟他说话,还特意打电话咨询了自家公司的律师,结果元慎之却觉得好玩。 舟舟板起奶萌帅气的小脸,十分严肃地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请你配合。” 元慎之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包办婚姻什么的,他不感兴趣,但是舟舟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他取下肩上背着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一款智能游戏机,塞到舟舟手里,“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好朋友了。” 舟舟不要,“转告我的话,你就是我的好朋友。” 元慎之嘴上答应着:“好,我帮你转告,游戏机拿着。” 舟舟这才接过来。 元慎之牵起他的手,接着另一只手牵起帆帆的小手,朝元峻和秦悦宁走过去。 警卫和保镖们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顾谨尧守在一旁有些失落。 从前的舟舟,二十四小时扒在他身上,如今的舟舟,心中最重要的是爸爸妈妈,甚至还交了新朋友,以后他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恐怕越来越小了。 他迈开长腿跟上舟舟帆帆和元慎之。 今天他负责几个孩子的安全。 三个小孩走到元峻和秦悦宁面前。 元慎之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大红色的首饰盒,递给秦悦宁说:“小婶婶,这是我用压岁钱,给你买的订婚礼物,请收下。” 秦悦宁打量着这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长相十分帅气,头发漆黑浓密,大眼睛炯炯有神,像元赫多一些,但也有上官雅的优雅,还有一点点元峻的影子。 她接过首饰盒,里面是一只小金老虎,工艺精致,小老虎栩栩如生。 秦悦宁惊喜,弯腰摸摸他的头,“小家伙,你怎么知道我属虎?” 元慎之仰头看一眼元峻,“当然是我打电话问了小叔叔呀。” 秦悦宁蹲下,在他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谢谢小元宝。” “请叫我大名元慎之。” 秦悦宁被他煞有其事的模样逗笑了。 帆帆爱凑热闹,不甘落于人后。 但是他没准备礼物,他把自己的粉色儿童小手机朝秦悦宁递过去,“小姑姑,小姑虎,这系我,我送你们的义物!订婚,快乐!” 系是“是”,义物是礼物。 秦悦宁摸摸他的小帅脸,“你爸爸妈妈已经送我红包啦,帆帆的心意小姑领了。这是你心爱的粉色小手机,你自己拿着吧。” 舟舟嫌舟舟笨,伸手将他的粉色小手机夺过来,打开微信,搜到秦悦宁,直接给她转了最高限额。 接着又掏出自己的手机,依样照做。 俩人手机绑的都是顾傲霆的银行卡。 害得花蝴蝶一样正在人群中穿梭接客的顾傲霆,以为自己银行卡被盗刷了。 元慎之目睹一切,抬起小手拍拍舟舟的小肩膀,“可以啊,小宝子,果然是真聪明,名不虚传。小小年纪,转账转得这么溜。” 舟舟不喜他居高临下的口吻,仿佛上级对下属说话。 他拿掉他的小手,正色道:“想跟我做朋友,就收收你的架子。” 元慎之一怔,“有吗?” “刚开始没有,现在官味儿特别浓!” 元慎之宠溺一笑,“好,我以后改,我改还不行吗?” 帆帆把小胖手往舟舟鼻子下放,“蝈蝈,你闻闻,我是什么味儿?” 舟舟道:“你是奶味儿。” 帆帆又问:“那你呢?” 舟舟想了下说:“我是‘婿’味儿。” 舟舟和元慎之齐声问:“xu’味儿是什么味?” 舟舟不语。 是个人见到他,都想收为女婿,没有女儿,也要拼着力生女儿,可不是‘婿’味儿是什么? 三个孩子一出戏,童言童语,把秦悦宁、元峻和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接下来要祭祖。 元峻和秦悦宁在顾傲霆带领下来到后院祠堂。 望着案上摆的列祖列宗和太爷爷太奶奶的牌位,秦悦宁不觉红了眼眶。 老爷子和老太太在世时,他们来老宅,热热闹闹,欢声笑语。 人在,心里有个靠山;人没了,精神支柱也没了。 一两年光景,二老相继仙去,虽是喜丧,但也揪心。 秦悦宁握住元峻的手,望着老太太和老爷子的牌位说:“太爷爷,太奶奶,我和阿峻今天订婚。我们给你俩磕头了,希望你们在天上吃好喝好,快快乐乐。” 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悲痛不已。 那段时间秦悦宁成天陪着她,吃喝睡在一起,连她去卫生间都是她抱着去。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如今想起来,全是长长的思念。 秦悦宁跪到蒲团上,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元峻也对着老太太和老爷子的牌位说:“太爷爷,太奶奶,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悦宁,保护好她,陪她走过春暖花开,走过风风雨雨,一直走到最后。像你们一样,恩爱有加,白头偕老。” 他俯身叩首。 恍惚中,秦悦宁觉得二老的牌位仿佛在发光。 虽然明知是自己的错觉,但她仍然坚信,这是太爷爷太奶奶显灵了。 人群中,元慎之牵起舟舟的小手,学着元峻的样子说:“舟舟,好朋友,一生一世不分离。” 舟舟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觉得他肉麻。 第1937章 当人上人 拜完祖宗,走完订婚仪式。 接下来秦悦宁回房换了套衣服,和元峻去敬酒。 她换了身红色的敬酒服,改良旗袍样式,长而修身,很正的宝石红,小立领,盘扣,绣凤纹,精致又复古。 红色很挑人,一不小心容易穿出俗气感,但秦悦宁胜在五官周正大气,个头高,身材好,眉眼英气。 古典优雅的旗袍穿在她身上,硬是穿出一番英姿飒爽的感觉,美而不腻,漂亮得清清爽爽,大大方方。 元峻眼睛里跳跃着惊艳,赞道:“你穿旗袍很漂亮。” 秦悦宁扯了扯旗袍下摆,“走不了大步,只能走小碎步,还是穿裤子利索。” “等结婚时把敬酒服改成裤装?” “算了,一生就只有订婚结婚穿两次,能忍。”顿一下,她补一句,“只为你忍。” 元峻唇角扬起,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他的实心钢管,八窍通了一窍。 元峻和秦悦宁挨桌去敬酒。 本来应该由秦野和鹿宁带着,但是顾傲霆也加了进来。 每到一桌,他便端起酒杯,操着洪亮的大嗓门冲宾客们介绍:“这位是我孙女婿阿峻,元老的孙子。今天是他和我小孙女悦宁订婚的大喜日子,谢谢大家来捧场!感谢,感谢,非常感谢!” 红光满面的模样,比他自己订婚那天还高兴。 他话密,口才好,妙语连珠,一句接一句,标点符号都不带加的。 秦野和鹿宁硬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秦野想把他叉出去。 但是想想,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依着他出风头,还能出几年? 忍忍吧,毕竟是亲爹。 元峻和秦悦宁也对众宾客表达了感谢。 他端起酒杯,递到唇边饮了一口,这才发觉,杯中不是白酒,是白水。 酒被人换了。 他朝秦野看过去。 秦野点一下头,酒是他暗中换的,元峻枪伤未痊愈,不能喝白酒。 元峻心中一暖,不由得感动,这个岳父当真是嘴硬心软,粗中有细。 挨桌敬下去,敬到元家那一桌。 这一桌是元峻的外公外婆、元伯君和夫人、上官岱和太太、元赫和上官雅、元慎之,以及元书湉、林拓,没通知林乾。 还有张陌生的英俊面孔,戴黑框眼镜,斯斯文文,扮成男助理模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元书湉身畔。 元峻和秦悦宁知道,那是乔装过后的祁连。 林夕和靳睿坐在靳家那一桌。 元峻的外婆笑得合不拢嘴,两眼发光望着秦悦宁说:“我一早就看好这姑娘,觉得这姑娘特别靠谱。如今终于和阿峻订婚,是阿峻的福气,也是我们家的福气!” 元伯君听着不太舒服。 和元家结亲,明明是顾家的福气。 顾傲霆笑眯眯地说:“阿峻一表人才,性格稳重大气,小悦宁风风火火,性格有些许毛糙,以后还要仰仗你们好好指导指导她!” 这话元伯君听着舒服。 元伯君道:“俩孩子脾气互补,以后让他们互相磨合,互相成就。” 顾傲霆感谢了几句,将酒饮入腹中。 上官岱端着酒杯饮酒,眼角余光却环视着宴会大厅所有人。 来的虽是顾家至亲,却人山人海,全是京都和岛城几大旺族,顾、陆、楚、云、靳、虞等等。 上官家生意做得也不错,但是架不住这帮人多。 被他们几大家族一衬托,上官家显得势单力薄。 放下酒杯后,上官岱摸到手机给元赫发信息:等阿峻结婚后,你的地位恐怕岌岌可危。 元赫扫一眼信息回:阿峻是我亲弟弟。 上官岱左唇角微吊一下,很快收起来。 中间又敬了几桌,最后敬到虞家那桌。 虞城、叶灵、虞瑜和青回都来了。 顾傲霆拍拍虞城的肩膀,“小城子,吃好喝好,别拘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虞城眼眶一红,“想我太奶奶了,老太太在世时,很疼我的。” 顾傲霆本来高高兴兴,一听这话,眼圈不由得湿了。 他抬手用袖子擦擦眼泪说:“臭小子,今天是喜事,不许煽情。来,喝酒!” 虞城端起酒杯一口干完。 他伸手将叶灵揽入怀中,对元峻和秦悦宁说:“恭喜你们,订婚快乐!” 元峻举起酒杯,“谢谢。” 虞城从叶灵包中取出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朝他晃了晃,脸上写着大写的骄傲,“但是,你们也太慢了,看我们的速度。” 新《婚姻法》规定,登记结婚用不着户口本了,他和叶灵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第一时间跑去民政局领了证。 秦悦宁朝秦野看过去,那意思,她也想这么做。 秦野给了她一记锋利的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元峻对虞城说:“办婚礼时打电话,我带悦宁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虞城道:“有可能和你们同一天办喔。” 元峻淡淡一笑。 这小子,明显和他杠上了。 元峻提醒他:“最好不要和我们同一天办。到时万一大家都来参加我们俩的婚礼,你那边人少,会很尴尬。” 虞城想了想,说得挺对。 但是又不想服输。 他扭头问虞瑜:“你俩什么时候办婚礼?” 虞瑜夹起一块肉塞进他嘴里,“管好自己就行了,别操心我们。” 话音刚落,只见青回忽地起身,嗖地跑了出去。 直冲元家那桌而去。 因为舟舟和帆帆正端着饮料,迈着小腿腿,去找元慎之敬饮料呢。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青回已经一手一个,将舟舟和帆帆抱了起来,接着迅速返回到自己的座位,让俩孩子分别坐到他的双腿上。 今天人多,负责保护舟舟和帆帆的顾谨尧,懒得跟青回一般计较,由着他。 元赫却眼神暗了暗。 元慎之问他:“爸爸,那个奇怪的青衣人是谁?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好朋友?” 元赫回:“青回,他也想收舟舟为女婿。” “你也想?” 元赫低嗯一声。 “包办婚姻,你们这是犯法哦。” 元赫抬手指指苏星妍那桌,问:“你看那个阿姨漂亮吗?” 元慎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苏星妍仙仙气气地坐在那里,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素色长裙,耳朵上戴小粒澳白耳环,长发挽起,雪肌红唇,眸光似水,妙手纤纤,连头发丝都透着仙气。 元慎之一时看得呆住,喃喃道:“好漂亮的阿姨,好漂亮好漂亮!” 漂亮得他词穷。 元赫提醒道:“再看她身边那位叔叔帅吗?” “帅,好帅的叔叔!” “叔叔怀中抱着的小妹妹可爱吗?” 元慎之定睛细看,那娃娃几个月大,周身雪白,头发却漆黑柔软,闪闪烁烁的大眼睛像水晶,长长的睫毛,小俏鼻,红红的小嘴唇。 漂亮得像小天使。 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元慎之的声音情不自禁变得奶乎乎,“好漂亮的小妹妹,好可爱!” 元赫端起酒杯,抿一口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对舟舟亦是,爱才心切。” 上官岱听在耳中,眼球微转。 数小时后,酒宴结束,宾客散去。 元峻带秦悦宁去了婚房。 一进门,两人便抱到一起。 秦悦宁将元峻按到墙上,捏着他的下颔,对着他亲了又亲,说:“终于订婚了,我要履行我的义务了。” 元峻忍住笑,“先搞定你爸吧,他的电话应该快到了。” 秦悦宁伸手去解他的衬衫,“甭管他!今天就是黑白无常来了,我也要当一回人上人!” 第1938章 我为你好 人上人? 元峻知道秦悦宁野,没想到有一天她能野得这么别出心裁。 简简单单三个字,多重含义,画面感都出来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接着腰一弯,打横将她抱起来,就朝电梯厅走去。 秦悦宁急忙按住他的肩膀,“你不要命了?你胳膊的伤还没好利索,快放我下来!” 元峻道:“我是男人,怎么能让女人主动?胳膊搂着我的脖子,我单手抱你。” “你是男人,更是我的爱人,相爱之人,分什么你我?放我下来。”嘴上这么说,秦悦宁胳膊还是搂上了他的脖子。 元峻单手抱着她,走进电梯。 来到楼上主卧。 他将秦悦宁放下。 刚直起身,秦悦宁手一抬,握住他右边肩头,避开他受伤的左臂,将他按倒在床上,接着长腿一跨,骑到他的腿上。 她从裤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按键关机。 又将元峻的手机掏出来,也关了机。 秦悦宁道:“我在太奶奶家,换衣服时,冲过澡卸过妆了,你呢?” 元峻忍不住笑,“我一早在家洗的。” “明白,你比我还着急。” 秦悦宁俯身吻住他的唇,单手去解他的衬衫纽扣…… 刚解开三颗,窗外突然传来男人冷硬的声音,“秦悦宁,你胆子太大了,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以为手机关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秦悦宁解扣子的手一顿。 头皮阵阵发麻。 这么刚硬的声音,不用去看,都知是自己的父亲,秦野。 秦悦宁拧眉,额头直冒瀑布汗。 她手撑在元峻上方,抬起头,隔窗对着秦野说:“爸,您老人家快回家陪我妈吧。孩子长大了,需要独立空间。我已经不是未成年,您也不用再像从前那样约束我了。” 秦野道:“结婚后再说。” “我和阿峻去领证,分分钟的事。” “办完婚礼再领证,我是为你好。” “我和阿峻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认识好几年了。他什么品性,您也清楚,何必这么不放心他?” 秦野恨铁不成钢,“我不是不放心他,是不放心他爸。如果你嫁个商贾之家,随你便,怎么样都行,可是元家不是。听我的话没错,爸爸是为你好。” 说完连秦野自己都意外了,这是老父亲顾傲霆常说的话。 从前最反感老父亲的所作所为,嫌他事儿多,总是没事找事,无理取闹,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说出和父亲一模一样的话。 拳拳父母心,悠悠舐犊情。 而此时的秦悦宁,也像极了当初的他。 秦悦宁还要张口反驳。 元峻伸手捂住她的嘴,将她从自己身上抱下来。 他把她身上揉皱的衣服整理好,也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好,扣子一颗颗扣齐,接着有条不紊地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对秦野说:“爸,您请进。” 窗外是二楼露台。 窗是落地窗,挺大,但是能开合的窗户并不大,进屋要弯腰,要么绕一圈。 秦野懒得钻窗,不雅,更懒得绕道。 他扫了元峻一眼说:“别怪我古板,实在是你父亲城府太深,有此一时彼一时的嫌弃。你已经通过考验,你父亲还没有。明年悦宁大学毕业,你们办完婚礼,领完结婚证,光明正大地合法地在一起,到时我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元峻道:“爸,您说得对,是我年轻气盛,一时冲动了。” 秦野隔窗看向站在床边的秦悦宁,“跟我回家。” 秦悦宁抬手捶捶脑门,满腹懊恼。 谁懂啊,如此强势的父亲。 她走到窗前,抱抱元峻,“阿峻,好好休息,我明天来看你。” 元峻爱娇地拍拍她的后背,“回家吧。” 秦悦宁腰一弯,探身进了窗,嗖地一下钻到了窗外,接着走到露台边,纵身一跃跳了下去,燕子一样轻轻巧巧地落到地上,脚上穿的是拖鞋,忘记换了。 秦野也轻巧落地。 恰好附近有邻居经过,吓了一跳。 诧异地打量了父女俩一眼,暗道,这家人好特别,有门不走,非要跳露台。 出门,秦悦宁上了秦野的车。 秦野发动车子。 秦悦宁一路不语。 本来筹划了一百种“折磨”元峻的方式,“折磨”到让他求饶,让他大喊大叫,结果被父亲硬生生打断了。 秦悦宁忍不住抱怨:“爸,林柠也是元家人,我哥和她婚没订,婚礼也没办,就领证住到咱家了,怎么没见您反对一句?您这是典型的重女轻男。” 秦野握着方向盘道:“你哥什么样,你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林乾什么样,元伯君什么样,你心里没点数?那个上官岱面相让人不舒服,人过三十,相由心生。听你漠耕爷爷说,他那天送你的籽粒龙龟,是丧葬玉,心机可见一斑。你以为你和元峻是真爱,却不知往前一步,处处机关,步步惊心。” 秦悦宁蹙起眉头,“爸,您宫斗剧看多了吧?” “爸是历史看多了。玄武门之变,九子夺嫡,手足相残,外戚干政,伴君如伴虎,历朝历代都有。本质一直没变,不过是换了一层外衣。” 秦悦宁无言以对。 手足相残这种事元仲怀和元坚做过。 上官岱也的确是外戚。 莫名其妙送她一块古墓里的阴玉,让人很不舒服。 回到家。 秦悦宁径直去了地下室,从密码箱中取出那块黄沁龙龟籽料。 她要把这块龙龟还回去 这种不明不白的气,她才不受。 秦悦宁将玉包好,放进包里,对秦野说:“爸,我去还玉,就说太贵重了,我没法收。这个上官老儿,有点阴了。” “去吧,把人约出来还,不要去他家里。可以点饮料,但不要喝,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事给我打电话。” “明白。” 秦悦宁向元峻要了上官岱的电话,约到附近一家咖啡馆。 秦悦宁特意把座位选在了监控视线下。 她到了没多久,上官岱便来了。 上官岱笑得一脸和气,说:“悦宁小侄女,今天匆匆约我,有何贵干呀?” 秦悦宁打开包,掏出那块龙龟,推给他,“这东西我找人看了,不是普通籽料,是古董,价格昂贵,我爸让我还给您。” 上官岱眼神微微凝滞,很快拿起龙龟,放到掌心细细观摩。 第1939章 摆他一道 上官岱边观摩那块龙龟,边说:“这玉是别人送我的,没说是古董。我看着挺新,颜色也美,以为是块新玉,便随身携带,时不时地把玩一番,越盘越油,颜色也越盘越漂亮。那日恰好路过你们家,想着你和阿峻快订婚了,我还没去拜访过,就临时起意进去了。去得仓促,没给你准备礼物,恰好我身上带着这块玉,便割爱送给了你。” 逻辑满分,合情合理。 每一句话都严谨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像是早有准备。 正常人听闻这玉是古董,肯定会惊讶,意外,甚至惊喜,因为新工籽料玉质再好,也不过六位数价格。 古董就不一样了,王侯将相的陪葬品,这等成色,拿去拍卖,少说得几百万起。 若碰到喜欢的主,拍出千万的高价都有可能。 秦悦宁盯着上官岱平静的脸,暗道这老头子好会装,好阴险。 她年轻气盛,咽不下这种窝囊气。 她笑着试探道:“这么好的宝贝,您老还是带在身上好好把玩吧,我就不夺人所爱了,或者送给我大嫂。听说玉养人,我大嫂怀孕了,玉能安定心神,促进睡眠。我一个姐姐怀孕时,枕头底下便压了一块古玉,生下来的孩子,天赋异禀,聪明异常。” 上官岱握玉的掌心微微一动,很快笑道:“是吗?” “是。” “那孩子是舟舟吗?舟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孩。” “不是,我们家族还有个更厉害的孩子。” 上官岱思索半秒,“沈家那个吗?” “对。” 上官岱将掌心的玉合拢,脸上浮起和蔼的笑,“既然你不肯收这块龙龟,那改日伯伯再去备些好的玩意儿,送给你。” 秦悦宁心道,你送的东西,谁敢要? 但是想知道,他还想耍什么花招,便答应下来。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各自离开。 上车后,上官岱拨通一个号码,低声问:“古玉压在孕妇枕头下,生出的孩子,聪明异常,天赋异禀,可信吗?” 手机那端的人回:“世代传承的古玉可以,吸的是活人的气息,会滋养孕妇及胎儿,起镇定安神的作用。古墓里的玉吸的是死人的气息和煞气,阴邪较重,容易导致胎儿流产。” 上官岱面色难看。 说一声“知道了”,他挂断电话。 心中暗骂一声,这个秦悦宁年纪轻轻,没想到心思如此歹毒。 只说古玉,没说是什么样的古玉。 幸好他生性多疑,提前问了一嘴,否则后患无穷。 他吩咐司机:“去阿赫家。” 车子很快驶到元赫家。 订婚宴上,元赫吃了些酒,已经睡下了。 上官雅陪着元慎之在看动画片。 上官岱走到沙发前,坐下,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上官雅吩咐保姆去备茶。 她观察了下父亲的脸色问:“爸,您这是跟谁置气呢?” 上官岱道:“以后对秦悦宁防着点。那丫头看着虎里虎气,心眼贼多,防不胜防。” “什么意思?” 上官岱从包中掏出那块龙龟放到茶几上,说:“前些日子经过日月湾,我没给秦悦宁提前准备礼物,便把这块随身携带的龙龟送给她玩。谁知她说,这块龙龟是墓里出土的古董。她竟然让我把这种古墓里出土的玩意儿,送给你,让你放到枕头下,说是生下的孩子天赋异禀,聪明异常,说她一个姐姐便是如此。古墓里的玉煞气很重,我找人问了,容易导致胎儿流产。这丫头,好阴险,还没过门,就把心思打到你孩子身上了。” 上官雅静静听完,刚要开口,手机响了。 她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秦悦宁。 她按了接听。 秦悦宁说:“嫂子,如果上官伯伯送你一块龙龟籽料,让你放到枕头下,你千万别放。那块龙龟是古墓里的陪葬品,容易导致胎儿流产,也容易不孕不育。” 她刻意咬重“不孕不育”四个字。 上官雅抬起眼帘看向上官岱。 离得近,上官岱听得清清楚楚。 暗道,中计了,没成想,这小丫头还留有后手。 合着坏人好人都让她做了。 上官雅收回目光,笑着对手机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悦宁。” “应该的。嫂子,我很喜欢你,我粗枝大叶的,没有太多的野心,也不贪心,只想和阿峻把日子过好。” 上官雅顿一下,慢半拍说:“我也很喜欢你,咱们妯娌齐心协力比什么都强。” “对,齐心协力比什么都强。咱们俩千万不要内讧,惹人笑话。” “放心,不会。” 上官雅挂断电话。 上官岱眼神微微闪烁一下,重新坐好,说:“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挺多,这是明摆着想摆我一道。你以后多长点心眼,可别被她暗算了。” 上官雅对元慎之道:“元宝,你回自己房间去,把门关严。” 元慎之扫她一眼,“有什么事连我都瞒?说来听听呗,让我也长长见识。” “少儿不宜,听话。” 元慎之起身走向儿童房,门却留了一道细微的缝。 他趴在门缝后面,竖起耳朵偷听。 上官雅伸手拿起那块龙龟籽料,再抬头,眼神清冷,“你知道这块玉是陪葬玉,但看着成色很好,故意当成新玉送给秦悦宁,哄她盘玩。时间久了,让她阴邪入侵,煞气入体,然后不孕不育。元家一向注重子嗣,如果秦悦宁不孕不育,她和阿峻很难走下去。爸,我真的很难相信,这是你的算计。” 上官岱眼神直勾勾地说:“我不知道,玉是别人送的。” 上官雅冷笑,“打我记事起,你就酷爱收藏古董,你会分辨不出新玉古玉?” “我真分辨不出来,这玉谁看,都像新玉。” “好了,狡辩没意义。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能骗过别人,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这么做,会让我和阿赫很难做。元峻会怀疑,阿赫和你串通一气,去害悦宁,甚至会怀疑你是暗杀元峻的幕后主使人。你这么做,看似聪明,实则很蠢,看似帮阿赫,实则在害阿赫。您老好糊涂啊!” 上官岱表情僵硬,被训得拉不下脸。 他一甩袖子,抓起包,起身离开。 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将上官雅手中的龙龟一把夺走。 这东西阴气太重,接触久了,会害她流产。 出了庭院,上官岱坐进车里。 司机发动车子。 上官岱拨出一个号码吩咐道:“帮我找两块传世宝玉,最好出自古代王侯将相之家,价格好商量。” “好,找好联系您。” “一定要保证是传世的,不要墓里的。我玩古董很多年,你休想拿塚子里的货坑我。” 那人为难地说:“传世的很难找,需要时间,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甚至三五十年。” “三五十年太久了,你尽量快点!”上官岱挂断电话。 车子驶到家门口,一道老朽的身影坐在轮椅上,从树影后挪出来,横在车前。 司机急忙踩刹车。 上官岱降下车窗,看清了那老者的脸。 他眼神一凛,推开车门下车,皱眉问:“你来干什么?” 那老者冲他意味深长一笑,“上官先生,好久不见啊!” 第1940章 寻找龙眼 老者是秦野的养父,秦漠耕。 一个盗墓为生的灰八爷、土耗子,下九流鼠辈,不请自来,还笑得不怀好意,这让上官岱心里很不舒服。 他眉头隆起个肉疙瘩,没好气地说:“你还敢来找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有胆子来找我!” 为了减刑,秦漠耕在监狱里交待了很多。 其中他盗的一些古董,早年间通过他人之手,辗转卖到了上官岱手中,秦漠耕也交待出来了。 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了上官岱,给没收了。 花了大价钱,结果古董却被收走,物财两空,上官岱能开心才对。 若不是为了元赫的名声,他早就找秦漠耕算账了。 秦漠耕呵呵一笑,“上官先生,我既然敢来找你,肯定有你用得到我的地方。这里不方便说话,不如我们上车聊?上你的车,还是我的车?” 上官岱冷笑,“冢子里的冥器,我不会再收,更不会收你的东西,我和你没得聊。” 秦漠耕咂摸着他的话。 知道他对自己并没有过多上心,猜着他应该还不知秦野是他的养子,更不知秦悦宁是他孙女。 但是纸包不住火,他早晚都会知道。 他敢送秦悦宁古墓出土的阴玉阴她,难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 秦漠耕老皱的薄唇一张一合缓缓道:“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上官岱听不懂,不耐烦地说:“你再怎么神神叨叨,我也不会收你的东西,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秦漠耕笑,“不知上官先生对龙脉感不感兴趣?” 上官岱眉头皱得更深,“你想说什么?” 秦漠耕道:“我家世代寻龙探穴,对所有龙脉了如指掌。龙脉是灵气聚集之地,也是最好的风水宝地。若将祖先的坟墓迁于龙脉之上,可助人发财、事业兴旺,后代子孙富贵显达。” 这话让上官岱心动了。 自古以来,历代帝王都很注重风水。 无论是秦始皇,还是则天女帝,宋徽宗、隋文帝、唐太宗、康熙、雍正等等,数不胜数。 据传,宋徽宗一直无子,听信风水师的话,把汴梁城西北角的地势加高数倍,就可以有儿子。照办后,果然得子,于是更加笃信风水。 还有袁世凯,被清贵族排斥回老家赋闲,听风水师说,这里本是出大贵人之地,是他误在“龙穴”附近筑了围墙,因而龙身受制、气脉阻塞、不能发旺、反遭挫折。 于是袁世凯派人拆掉围墙,后来果然当上了总统。 上官岱膝下有一女一子,儿子跟他从商,不报太大希望,但是女儿上官雅的儿子元慎之,可是元老的亲重孙。 有很大的希望。 上官岱道:“上车。” 扔下两个字,他转身上了车。 秦漠耕心下一喜,按动轮椅,来到车前。 上官岱的司机将他搀扶进车里。 司机也上了车。 上官岱吩咐司机:“去莲湖。” 司机应着,开始调头。 很快来到莲湖,湖面清幽无人。 有船驶过来,上官岱上了船,司机把秦漠耕也搀扶到船上。 船夫下船,司机代替他驾船。 小舟悠悠,残荷遍布湖面,几朵没开败的荷花锋利地立在水面上,开得浓烈过盛了,竟有了兵器的寒凉和冷傲。 上官岱走到舱中坐下,秦漠耕驶动轮椅跟上。 上官岱在茶案前坐好,泡了一壶茶,斟上一杯,推到秦漠耕面前道:“说说看,哪条龙脉合适?” 秦漠耕端起茶杯,慢慢抿一口,放下茶杯缓缓地说:“京都城的龙脉在渤海到昆仑山一带,龙头在陇蜀之地,尾巴没入渤海,碣石。” “龙脉很长,我家祖坟该迁于何处为佳?” 秦漠耕抬手抚摸下颔,慢慢道:“龙眼之上。” “龙眼在哪?” 秦漠耕笑而不语,低头端起茶杯,徐徐饮茶。 上官岱是生意人,自然知道该出价了。 他拿起茶壶帮他添茶,道:“说吧,你要多少钱?” 秦漠耕伸出右手食指。 “一百万?” 秦漠耕摇摇头。 “一千万?” 秦漠耕仍是摇头。 上官岱不悦,“一个亿?你太贪了!漫天要价,小心我另找他人,风水先生遍地都是。” 秦漠耕扯扯松皱的唇角,“风水先生的确遍地都是,但是能找到皇陵,且亲手挖过皇陵的只有我一人。时至今日,考古界有许多不解的难题,还要找我出面解决。北方那些王侯将相的坟墓,三分之一都是我和我父辈爷辈祖宗辈挖出来的。” 上官岱思索半天,仍觉得一个亿肉痛。 他不甘心地说:“我是做生意,但不是做印钱的生意。花一个亿找处风水宝地,我脑子进水,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我听说,京都的龙眼在万寿山,我派人去万寿山找。” 他手撑桌面,作势要站起来。 秦漠耕笑,“你太急躁了,都不等我把话说完。我说的不是钱,是一个条件,我不收你钱,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上官岱狐疑地打量着他,“真的假的?你居然不收钱?” “真的。” 上官岱手垂于身侧,恢复从前的从容,问:“什么条件?” “找到风水宝地,等我死后,把我的骨灰和你的祖先葬到一起。” 上官岱眼一冷,额头的筋气得一跳一跳的。 他祖上世代从官,虽不是什么宰相大官,但官衔不小,清末开始没落,到了他父亲这一代从商,不贵但富,却要把父亲和祖宗的骨灰与这下九流的盗墓贼葬到一起,岂不是污了祖宗亡灵? 上官岱端起茶杯,想喝口水让自己镇定下来。 水入口,茶香四溢,他心情仍难平静。 他掷了茶杯道:“不行。你和我不同宗不同族,与我祖先葬于同处,不合情理。” 秦漠耕嘿嘿一笑,笑容狡黠 他故意拉长腔调说:“但是,省钱啊。要么出一个亿,要么将我与你祖先合葬,二选一。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迁坟,保持原样。” 上官岱垂下眼皮,眼珠微转。 秦悦宁背后是顾家,顾家还有一个顾家,还有楚、陆、云、靳、虞等几大家族抱团。 如今连元老都住到了秦野家里,林柠也嫁给了秦陆,林家也已是顾系。 而元赫,背后只有他上官一家。 论实力论人脉,元赫明显已经输了,只能另辟蹊径,出奇招。 上官岱脑中天人交战。 纠结、气愤、不平,难忍,觉得恶心,但是掏一个亿又太过肉痛,找旁的风水先生吧,他从前不是没找过,要么风水先生知道龙眼处但不敢为,要么是江湖骗子。 唯有这个秦漠耕,世代传承,有真本事,有真经验,也真敢干。 漫长时间后,上官岱猛然一拍茶案,咬牙道:“我答应!” 第1941章 实在诱人 秦漠耕朝上官岱伸出右手,“成交。” 上官岱望着他的手,那只手因为年轻时常年握洛阳铲,留下粗糙的茧子,坐了那么多年牢,茧子也没消失。 那手甚至曾经摸过无数死人的骸骨。 他心里有些嫌弃,但仍硬着头皮,握了一下,很快松开。 秦漠耕幽幽道:“找到龙眼,迁坟时,我会在你祖先的骸骨上布置些东西。若我死后,骨灰没和你祖先同葬于一处,龙眼的效力将发挥不出。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我同葬,龙眼无法保佑你的后代子孙发财显贵。这个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 上官岱眯起眼睛冷冷盯着他。 想劈了他,但是又得用他。 看他不爽,又拿他没办法,这种感觉有多难受,只有他自己清楚。 上官岱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我信。” “好,我明天开始着手准备,把你家所有人的生辰八字,都告诉我。” 上官岱额头的筋又开始跳起来,“生辰八字不能轻易给外人。”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龙眼好找,但是适合你祖先的具体的风水宝地不好找。你又让我找,又不信任我,这让我如何是好?” 上官岱讨价还价,“只给我的可以吗?” 秦漠耕抬起眉尾,“只让你祖先保佑你?” 上官岱暗自琢磨,他赚的钱三辈子都花不完,再怎么保佑也就这样了,但是元慎之未来可期。 若元慎之日后能成大才,那他便可青史留名。 人就是这样,有了名想要钱,有了钱想要名,得陇望蜀,欲壑难填。 追求的永远是没有的东西。 上官岱道:“我考虑一下,等我回去考虑好,再告诉你。” “成。” 小舟悠悠靠岸,在碧水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秦漠耕被司机搀扶上岸。 二人各自上车。 回到家没过多久,秦漠耕的手机响了,是秦野打来的。 秦野问道:“爸,听保镖说,您出门了?” “对,去见了个人。” “谁?” “上官岱。” 秦野知道他去见上官岱了,只是不解,“您见他做什么?那人面相有轻浮之意,是个笑面虎。” 秦漠耕说:“你们是亲戚,你年轻时盗过墓一事,上官岱迟早会知道。元赫和阿峻是亲兄弟,但是上官岱和你不是,元赫和阿峻生的孩子也不是,以后难免会因为资源不均或者疼爱偏倚,产生罅隙。到时你年轻时盗过墓一事,上官岱早晚会给抖擞出去。我来给上官岱的祖先寻找风水宝地,等我死后和他祖先葬于一起。这样一来,他知道了,也没法抖出去。” 秦野心头一梗道:“您不会死。” 秦漠耕干笑了几声,眼圈潮了,“我这个身体,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全托你和你们家人的福。盗墓的,就没有活太长的。这辈子我什么都吃过喝过见过,还有你这么孝顺的儿子,我知足了。” 秦野沉默半分钟问:“上官岱会相信您的话吗?” “信,不是一般的信,是非常迷信。他年轻时酷爱收藏古董,花高价买王侯将相的冥器与书籍,看起来像附庸风雅,其实是为了研究帝王之术。我猜着他把女儿上官雅嫁给元赫,应该也是存着什么大心思。” 秦野唇角溢出一丝薄笑。 这笑面虎竟然和鹿巍一个德性,但鹿巍是异能队出身,自身有武力值。 这位没有武力值,只有钱,靠的是走偏门。 真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道道不一样。 秦漠耕提醒他:“不要相信上官岱,也不要相信元赫,保护好悦宁。” 秦野回:“知道。” “嗯,我要休息了,改天把上官岱、元赫、元慎之的生辰八字交给你。你保存好,若他们日后不欺负悦宁和她的孩子,这些人的八字不用动。若他们敢欺负悦宁和她的孩子,你就把八字拿出来,找独孤城教训他们。” 秦野心头一片潮湿。 这位老父亲,年轻时沉迷赌博不着家,如今老了,赌博戒了,心慈了,软了,人也沉淀下来。 这把年纪,还为悦宁考虑,甚至连她的孩子都考虑到了。 有些人的爱,不是嘴上说说的,是深埋在心底的。 秦野低声说:“我记下了。” 秦漠耕挂断电话。 秦野走出去,来到秦悦宁的房间对她说:“以后常去你漠耕爷爷家,多陪陪他。他不如你孔雀爷爷嘴甜,也不如你外公能教你武功,但是他也很疼你。” “好的,老爸。” “去的时候戴好口罩,别被人认出来。” “明白。” 当晚秦野睡不着了。 秦漠耕一句“等我死后”,让他心里生出些悲伤的情绪。 找到母亲秦姝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 明知人终有一死,可是他还是怕秦漠耕死,不想让他死。 虽然秦漠耕酷爱赌博,但是疼爱他的记忆,还是有的。 秦野想起年少的时候,和他一起去荒野之处盗墓,租了人家园子,白天装作种菜的模样,晚上挖盗洞。 有时挖一个墓要小半个月。 秦漠耕会打野兔子,烤了肉给他吃,很香。 最嫩的肉给他吃,秦漠耕挑着发柴的肉吃。 还有一次秦野和他一起下一处战国墓,他的手被里面的机关伤到了,食指肉眼可见的变黑。 秦漠耕抓起他的手就吸,吸了很久,才将毒汁全部吸出来,保全了他一条命。 秦漠耕的嘴却肿了,肿了大半个月,不停地咳嗽,体虚,去医院治,找蛊婆治找巫医治,治了很久,咳嗽才止住。 但那之后,秦漠耕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 秦野翻了个身。 鹿宁听到动静醒了,伸手搂住他的腰,低声问:“怎么还没睡着?” “我爸晚上找上官岱了,哄他找龙眼,要将他的骨灰和上官岱祖宗的骸骨葬到一起。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我爸的大限快到了。” 鹿宁将脸贴到他的肩上,安抚道:“不会,爸只是那么一说。爷爷奶奶都活了一百多岁,他应该也可以的,别担心。” “常年下墓的人,身上染了阴气和尸气,命都不长。这些年用最好的人参鹿茸灵芝精养着他,才活到现在。”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真到了那一步,只能看开点。”鹿宁抱紧他,“我会一直陪着你。” 秦野侧身,将她细长的身子抱于怀中。 抱的是鹿宁,亦是年少时那个孤独的少年。 无论岁月怎么洗礼,他仍忘不掉年少时那个孤独悲伤看不到明天的自己。 当晚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上官岱。 给秦漠耕家中成员的生辰八字,十分冒险。 但是不给,他又想借着龙脉的神秘力量旺自己的子孙后代。 龙脉这东西,由来已久,不可不信。 黄帝的龙脉在中原黄河流域,大禹的龙脉在四川汶川县的九龙山,商汤的龙脉在黄河流域。 往近了说,唐朝的龙脉在长安、陇西、太原,宋朝的龙脉在开封、巩义、洛阳一带,明朝的龙脉在今安徽凤阳县,清朝的龙脉在东北长白山。 最为出名的是安徽凤阳的朱元璋,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江山,实在是诱人。 考虑了整整一星期时间。 上官岱仍拿不定主意,于是飞到元赫上任的城市,同他商量。 上官岱说:“阿赫,我打算寻一处龙眼,将我家祖坟迁过去,旺慎之。” 元赫觉得不可思议,“那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您何必大动干戈?” 上官岱语气笃定,“我信。我一直在研究古代的皇帝,研究得越多,越深信不疑。” 元赫劝不动他,便说:“您要是实在想,就去搞吧,低调点,别让外人知道。” “我找到一个很厉害的风水师,得告诉他慎之的生辰八字,跟你商量一下。” 元赫眸色一顿,问:“哪位?” “秦漠耕,沙漠的漠,耕地的耕。他家世代盗墓,精通风水,深谙帝王王陵和龙脉。” 元赫耳膜微麻,想说,他是秦野的养父。 但是听父亲提过一嘴,当天上官岱进门后,秦漠耕躲起来了,明显不想见他。 元赫不知俩人有什么渊源,便说:“你觉得那人靠谱就用吧。我认识他,也算有情有义,应该不是奸佞之人。” “好。” 上官岱拿起手机,拨通秦漠耕的电话,“我考虑好了,生辰八字写给你。隔天动身,去寻找龙眼吧。” 秦漠耕暗暗松了口气,鱼儿终于上钩了。 第1942章 怒其不争 秦漠耕对上官岱说:“我需要一些东西,一会儿发给你,你派人着手去准备。还有,我腿不行,爬不了山,得让人抬着。你准备一台软轿,两个身强力壮的轿夫,轿夫要自己人。” 上官岱一一答应着,“成,你发来,我现在安排下去。” 结束通话,上官岱把手机扔到茶几上。 元赫看向他,“这事我得跟阿峻说一声,以免产生误会。” 上官岱心生不悦,“我迁个祖坟,为什么还要向他汇报?阿赫,你才是家中长子,是他大哥,何必对他如此谦恭?” 元赫暗道,您老又是龙脉又是龙眼的,还找了秦野的养父当风水师。 这相当于拿个大喇叭冲顾家吆喝,您有野心。 但是他又不能告诉他,秦漠耕是秦野的养父。 秦野曾盗过墓的事,一旦被抖出去,影响太坏。 元赫好脾气地说:“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上官岱恨铁不成钢,“你啊,就是性格太仁厚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就因为你从来不争不抢,你爸和你爷爷才会越来越器重他。你看他多有心机,满京都那么多千娇百媚的大家闺秀,他不要,偏找个假小子。哪有男人天生喜欢假小子的?是个男人都喜欢温柔的。他无非就是看中秦悦宁身后的背景。” 元赫微微一笑,“阿峻是真喜欢悦宁,悦宁也十分优秀。我和阿峻是亲兄弟,无论谁被器重,都是自己人,无所谓的。” 上官岱深呼吸,压下情绪。 怒其不争。 元赫伸手拿起茶壶,给他斟上茶,接着摸起手机去了书房。 拨通元峻的电话,元赫说:“阿峻,我岳父上了年纪,神神道道的,想给他爸寻个风水宝地。念叨有些年头了,一直没找到靠谱的风水先生。今天突然说找了个很厉害的风水师,好巧不巧,正是秦漠耕秦老先生。秦老先生要我岳父和慎之的生辰八字,我觉得秦老人品不错,就让他给了。” 除了解释,还有打听秦漠耕人品之意。 想得到元峻的保证。 和去银行贷款,找担保人是一个道理。 元峻知他的心思,回道:“既然是上官叔叔的一片孝心,就由着他去吧。秦老先生虽是盗,但盗亦有道,值得信赖。” “那就好,打电话跟你说一声,省得误会。” 元峻微扬唇角,“你是我亲大哥,也是我最信赖的人,我误会谁都不会误会你。” “不管外人说什么,我们俩是亲兄弟,手足情深,同呼吸,共命运。” “对,亲兄弟同舟共济。” 元赫挂断电话走出书房。 客厅里,上官岱正抱着元慎之,喂他吃提子,边喂边问:“慎之,你长大后想做什么呀?” 元慎之声音清亮,吐字清晰,“要做爷爷和太爷爷那样的大官,造福天下苍生,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上官岱朗声大笑,“还是我外孙有出息,小小年纪,心有鸿鹄之志!” 元赫无奈地笑了笑。 岳父这是在埋怨他被元峻压着一头。 当天晚上,上官岱便返回了京都。 隔日来到秦漠耕的住处。 毕竟要把至亲之人的风水八字交给他,他得登门好好考察考察。 一进大门,他便四处打量,见秦漠耕住的是清幽的仿古小别墅。 别墅不算大,装修古朴,但造价不便宜。 上官岱不由得起了疑心,问秦漠耕:“你被抓了,挖出来的东西也上缴了,哪有余钱置办这么贵的宅子?” 秦漠耕晃晃自己残缺的断指,“干我们这营生的,从来不会缺钱,以前钱不够花,是因为我滥赌,进去后戒了。出来给人看风水,看风水的多是富商,给钱很大方。几年下来,置办个把宅子绰绰有余。” 上官岱眉心微蹙,“我听说你以前有养子,怎么,他没管你吗?” 秦漠耕心头一紧,忙说:“哪有什么养子?一帮徒弟罢了。干我们这行,徒弟喊师父,都是喊爹,不信你去打听打听。我被抓后,他们劳改的劳改,散的散,树倒猴孙散嘛。” 上官岱对他了解得不多。 以前收他的货,都是通过中间人。 加之秦野从小沉默寡言,深居简出,出货交货都是戴着口罩,外人对他知之甚少。 过去的那一星期,他也曾找过很多人打听秦漠耕。 知道他是老盗墓贼,家中世代盗墓为生,是北派很有名的高手,熟谙易经、八卦、风水堪舆,能通过星宿山川“一眼定穴”。几十年来盗墓无数,曾口出狂言一百个专家都不如他,他能打开秦始皇陵。 后被抓,关了很多年,彻底老实了。 上官岱同秦漠耕进入客厅。 他将写有他和儿女以及元慎之生辰八字的红纸从包中取出来,捏在指间,说:“听说你们搞风水的,拿了人的八字,能害人?” 秦漠耕苦笑,“上官先生,你就别埋汰我了。我这把岁数,随时会归西,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无非是借着你的能力,寻一处风水宝地,给我自己找个窝罢了。” “让我怎么相信你?” 这在秦漠耕意料之中。 他吞咽了下喉咙,像下决心似的说:“我有个女儿,姓沈,叫沈鸢,跟着苏婳做助理。早年间她妈跟我离婚改嫁,她也改了姓。江湖人很少知道,但她的确是我亲生女儿。如果我有害你之心,你可以找她算账。” 这个上官岱倒是没查出来。 要了沈鸢的手机号,上官岱当场打通确认了一下。 确认属实。 见秦漠耕交了底,上官岱不再怀疑,将指间红纸交给他。 二人密谋一番,上官岱离开。 秦漠耕支开照顾他的男佣,按动轮椅,来到卧室,将门反锁。 把红纸条上的生辰八字,用手机拍下来,发给秦野。 他拨通他的电话,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存好。如果上官岱敢害悦宁和她的孩子,这个能派上大用场。不要不信邪,上官岱已经把歪主意打到悦宁头上了。” 秦野回道:“我记住了,爸。” “我睡会儿,挂了。” 放下手机,秦漠耕拉开抽屉,取出笔和日记本,开始写遗书。 第1943章 夜攀龙鼎 写遗书的钢笔用的是特殊墨水,写出的字是无色的,要涂一层专用试剂,才能显色。 沈鸢跟着苏婳做助理,懂一些化学试剂。 这墨水还是她拿给他的,让他趁着还没糊涂,把会的风水堪舆、寻龙点穴之术写下来。 将遗书写好,秦漠耕合上日记本,放到抽屉里锁好。 盯着上锁的抽屉,他浊白的老眼眼神空茫,面部肌肉无力地垂着。 脸上老皱的纹路像他年轻时曾经踏过的无数条山川河流。 半晌之后,他兀自笑了笑。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不想死,也舍不得死,舍不得现在的安逸日子,可他是秦野的污点。 他若死了,一切将死无对证。 想到那日,元伯君警告他的话,他狠下了心。 当晚是月圆之夜。 他让男佣把他推到院落之中。 仰头望天,都市什么都好,唯独看不到几颗星星,工业发达,灵气也变得稀薄。 他拨通上官岱手机号,问:“上官先生,让你准备的东西,你派人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 “后天下午动身吧,后天宜出门,宜动工。” 上官岱惊讶,“龙眼找好了吗?这么快?” 秦漠耕道:“上山找,城里空气不行,看不清星星。” “用天文望远镜看,你家没有吗?” “隔行如隔山,你不懂。” 上官岱觉得这老家伙在故意起范儿,摆架子,用天文望远镜看得更清楚,怎么就不行了? 后天傍晚。 秦漠耕带人和上官岱等人出了京都城。 去的却不是万寿山,也不是清皇陵所在地,而是一直往北行。 行了二百里路,见秦漠耕没有让停车的样子,上官岱不由得起了疑心,扭头看向他,“不是说京都城的龙脉在万寿山吗?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秦漠耕道:“万寿山有明朝十三陵,确定你的列祖列宗能争得过朱元璋、朱棣、朱瞻基和朱祐樘?” 上官岱不吭声了。 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争不过。 尤其是朱元璋,开局一个碗就能打天下的人,前仆后继的风流才俊,能争得过他的,屈指可数。 过了一会儿,秦漠耕缓缓出声:“明朝气数已尽,清王朝气数也尽了,龙气已散,需要寻找新的龙脉。” “龙脉在哪?” “找,去大山大河找。” 上官岱皱起眉头,“你不是能通过星宿山川一眼定穴吗?为什么找个把龙脉这么费事?” 秦漠耕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 他是能通过星宿山川一眼定穴,但现在不是去刨人祖坟,而是寻找新的龙脉。 当年刘伯温奉朱元璋之命,连斩九十九条龙脉,关内基本都斩没了,只剩长白山一条。 那是清朝的龙脉。 后来清军入关,大明灭亡,康乾盛世,历史上都有记载。 他打着找龙脉的名义,不过是找个离京都城远一点的风水宝地,让上官岱以后来回祭祖多花点时间。 省得他太闲,去折腾元峻和秦悦宁。 就这样走走歇歇,直到次日傍晚,秦漠耕才说:“到了,据我家祖宗口口相传,此处有一处龙脉。” 上官岱耐心已经耗尽。 不等司机来开车门,他便推车门下车。 入目一片荒凉。 面前是一处高耸入云的大山,山脉起伏延绵,周围密林遍布。 上官岱压着一股子气,扭头看向被保镖抱到轮椅上的秦漠耕,道:“你确定这里真有龙脉?” “确定。” “如何断定?” 秦漠耕伸手指着那处山脉,“你看这座山有始有终,有根有源,内部有生气贯通,外形连绵起伏。若在空中俯视,像一条蜿蜒的巨龙。” 他打手机,找到地图,找出这条山脉指给上官岱看。 从地图上看,这座山的确像条龙。 确切地说,更像蛟。 上官岱半信半疑,“这山叫什么山?” “有好几个名字,其中有一个名字叫龙鼎山,即龙顶山。将你家祖坟迁于山顶,有真龙相托,何愁你家后人不出大人物?” 上官岱蹙眉琢磨他,“你不会骗我吧?” “我自己的骨灰也将葬到那里,我何必骗你?我虽然只有一女,但也想旺她。” “我家在京都,却跑来这蛮荒之地埋葬祖宗。你确定这么远,他们能保佑我的子孙后代?” 秦漠耕微微一笑,“万事万物,心诚则灵。” “什么意思?” “到时你多花些时间来祖宗坟前烧纸上香,祈祷祖先保佑。平时吃斋念佛,多做善事,心怀善心,自有福报。所谓福荫,即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这辈子锦衣玉食,是因为你祖上积德。你若积德行善,你的子孙自然也会得到福报。” 儿女吃穿不愁,上官岱不担心他们。 元赫身为元伯君长子,却不争不抢,被元峻压一头,上官岱怒其不争。 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元慎之身上,希望他日后能扶摇直上,一举登峰。 秦漠耕道:“先去酒店歇息,改天一早上山。” 上官岱以为他消极怠工,语气微有不悦,“你不趁月圆之夜,上山夜观天象,寻找龙眼吗?” 秦漠耕双手一摊,“我是义务劳动,没拿你一分报酬。我靠我自己的人,也能找到龙脉,日后将我的骨灰葬于龙眼之上。找你做伴,不过是因为我福薄命散,一个人压不住龙气,需要多几个人来压。你不必对我发号施令,也不必一副主子的模样,我不欠你的。” 上官岱不由得心虚。 暗道,这小老儿太狡猾! 说是不收费,这会儿又变着法子要钱。 看他这模样,除了腿脚不好,思路倒是清晰,口齿伶俐,也不像一时半会儿会死的人,自然也不着急找龙眼。 可他有公司,公事繁忙,拖不起。 这架势,不掏钱显然不行了。 上官岱吩咐司机:“去车上拿我的包。” 包拿来,上官岱取出支票本,拿起笔要开支票。 秦漠耕道:“支票还要去银行兑换,直接打钱吧。” 上官岱忍了忍,“说账户。” 秦漠耕报了沈鸢的账户。 上官岱转过去两百万,对秦漠耕说:“这是定金,找到龙眼后,再给余款。如果找的对,余款再打八百万。如果找的不对,这两百万,你得给我退回来。” 秦漠耕嗯了一声,“抬我上山吧。” 上官岱吩咐保镖照做。 秦漠耕被抬上软轿。 一行人开始爬山。 这山偏僻,未开发,没有盘山道,更没有索道缆车,到了后半夜,众人才登上山顶。 上官岱累得气喘吁吁,后悔没多准备一台轿子。 喘了会儿气,他从手下人手中接过保温杯喝了几口水,将杯子还给他。 他手扶大树,四下环视山景。 山上冷,山风阵阵,加了衣服还是冷。 忽觉背后一阵阴寒,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扭头朝身后一看。 这一看不打紧,吓得他心脏登时一揪,险些呼吸不上来! 第1944章 风水宝地 只见远处一道高大的黑影,正立在山石后面一动不动。 他身穿黑色冲锋衣,脸上罩黑色口罩,头上戴一顶黑色棒球帽,浓眉下一双大眼睛黑黢黢的,在月色里寒光闪闪,像利剑上的冷辉。 大半夜的,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个东西,不知是人是鬼? 差点把上官岱吓晕过去。 他按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冲手下人喊:“去!那边有个人,你们快去问问他是人还是鬼?半夜突然出现在这山头做什么?” 他手下的人纷纷转过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数道雪亮的手电筒光照过去。 哪有人影? 其中一人说:“上官董,没看到人影呀?您是不是看错了?” 上官岱再去细看,巨石后面空空如也。 除了风吹树动草摇,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上官岱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继续去看,仍然没有。 奇怪了。 他喃喃道:“不对啊,我刚才明明看到了。那人影很高,蒙着脸,穿一身黑衣服,眼珠又黑又亮。你们快去看看,就在那巨石后面,看他是不是躲起来了?” 靠前的两个人大着胆子,走到巨石前,将巨石周围找了个遍,都没找到上官岱说的那个人影。 秦漠耕却知那是谁。 那是秦野。 他的养子秦野。 肯定是家中佣人打电话告诉秦野,他出门了,秦野怕他出事,暗中跟了过来。 秦漠耕唇角肌肉微微抽动,喉咙发哽。 他这辈子做了很多很多错事,唯一没做错的是当年收养了秦野,哪怕当时收养他,是因为自己没有儿子,养他为了方便盗墓。 秦漠耕抬手按了按眼眶,将眼中涩意压下去。 他清清嗓子对上官岱说:“此山蜿蜒绵长似巨龙盘旋,我能看出来,肯定也有其他高人能看出来。有人出没很正常,不必大惊小怪。” 这话倒也说得通。 上官岱暗暗安慰自己,带了这么多人,怕啥? 人怕人,鬼更怕人。 他抬手取下左腕的朱砂手串,放在指间捏着,又摸了摸胸口挂着的辟邪宝玉。 有这些东西加持,是鬼也不怕。 秦漠耕朝背包的那人伸出手,“罗盘给我。” 那人从包中掏出罗盘。 秦漠耕拿着罗盘,指挥抬轿的人,四处走动。 他时而盯着罗盘念念有词,时而仰头观望星空,时而又指挥轿夫抬着他往前走。 就这样走走停停,查查找找。 一两个小时后。 秦漠耕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北有山峰,南有泉水,左侧有山脉,右侧有废旧古塔之地。 秦漠耕指着前后左右道:“后有山,意为靠山。左有山脉,即左青龙,意为有守护和帮助;右有古塔,即右白虎,象征有庇护和防御。” 他又指着山泉后的平地,“前有平坦之地,预示着以后有开阔和发展的空间。” 他再指那盘旋于山前的曲折流水,说:“水为财,但又不能是死水,必须是活水。那川流不息的山泉,代表源源不断的财富和好运的流动。” 一番术语下来,听得上官岱心潮澎湃! 恨不得现在就飞回祖坟之处,将父亲和列祖列宗的骨灰和尸骸迁于此地。 秦漠耕又说:“此山向东绵延至渤海,豁然开朗,日后有发展和扩展的可能性。” 他手臂一挥,挥出个漫长的弧度,拉着戏剧腔大声说:“此处回环转气,山脉在此起峰透气!北朝山、南有玉带水环抱之势!此地形和朱元璋诞生之地凤阳县相差不大,同是大收中龙之气!” 他声音虽苍老却有力! 在寂静的山谷里掀起阵阵回声! 回声嗡鸣,如有神助! 上官岱心花怒放! 朱元璋是他最崇拜的皇帝,开局一个碗,结局一统大明! 他双手握拳于胸口,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爸,爷爷,上官家的列祖列宗们,日后我将你们接到此风水宝地安息。请一定保佑我大富大贵!保佑小雅和阿赫前途似锦!保佑小腾飞黄腾达!保佑慎之成为人上人! 小腾即上官腾,是他的儿子。 秦漠耕盯着他的脸,没问都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他指指脚下的地方,“此地即龙眼,明日等我休息好,给你择个吉日,尽快将你家列祖列宗的坟迁于此地吧。” 上官岱睁开眼睛,连声说:“好好好,如果有效果,少不了你的好处。” 秦漠耕头扭到一边,在他看不到的方向无声地笑了笑。 笑到一半,想到死期将至,不由得黯然神伤。 上官岱让手下人在所谓的龙眼处做好标记,怕龙眼被人发现,又在上面做了伪装。 想到刚上山顶看到的那道黑影,怕被人占了,他留了两个人在此地守着。 其余人等打着灯,连夜下山。 秦漠耕毕竟上了年纪,长途跋涉,疲倦得厉害。 躺到床上,没过多久,便鼾声四起。 没察觉有人悄悄潜进来,帮他拉了被子盖好。 等他睡醒,天已经大亮。 秦漠耕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秦野正立在床前。 他并不意外,只是冲他笑了笑,“我儿,果然是你。天亮了,你快走吧。上官岱心急得很,等会儿该进来,催我算吉日了。” 秦野道:“那个龙眼是真的?” 秦漠耕掌心撑床要坐起来。 秦野急忙弯腰扶他坐好,又拿了枕头放到他背后。 秦漠耕咳嗽一声说:“我很早就知道那处是风水宝地,但是风水宝地归风水宝地,将祖坟迁到那儿,能不能保佑他后代子孙成龙成凤,要看个人的造化和气运。历朝历代的皇帝最看重皇陵,劳民伤财一修几十年,结果气数该尽的还是尽,王朝该灭的还是灭。想成龙成凤,除了天时地利,最主要的是人。” “上官岱不像大度之人,日后若发现没用,会来找你的麻烦。” 秦漠耕黯然一笑,抬手捶捶自己的手臂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多久?他保的是元慎之,等那孩子长大后,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到时我早已归西,他想找我麻烦,也找不到了。” 秦野不由得心中一痛,悲沉的情绪铺天盖地。 他俯身在床边坐下,抓起他枯皱长满老年斑的手。 最近不知为何,总有种不祥的预感,预感养父大限将至。 之前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是这样无疾而终的,他生怕下一个会是养父。 第1945章 大限已至 秦漠耕拍拍秦野的手臂,“我爹死时六十多岁,我爷爷死时五十多岁,我太爷爷死时才四十几。盗墓的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的,数不胜数,只有我苟活到八十多岁。我在狱中戒了赌,也戒了盗墓。托你的福,狱警和狱友对我关照有加,吃喝不愁,生活规律。出狱后,你又找保健医生给我调养身体,派人好吃好喝地伺候我,我才得以长寿。知足了,这辈子活成这样,我很知足了!” 秦野道:“我爷爷奶奶活到一百多岁,您还可以活很多年,别知足。” 秦漠耕眼圈红了,笑着说:“好儿子,快走吧。你有公司有儿女有父母,忙着呢,不用天天跟着我,我不是带着保镖的吗?有什么事,他们会向你汇报。” 秦野点点头,“别太劳累,办好事就回去。” “我给上官岱算算迁坟的日子,再帮着他把坟迁完,在此地玩个几天,我就回去。放心,上官岱笃信风水,我说什么,他听什么,不敢乱来的。” “好,有事让人打我电话。” “走吧,他该醒了。” 秦野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攀着楼宇装饰物,下去了。 来到楼下,他把从房间拆掉的隐形摄像头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这个上官岱虽然迷信风水,但是行事十分谨慎,提前派人在秦漠耕的房间装了数个隐形摄像头,监视他。 奈何酒店家具少,空间小,摄像头很容易被发现。 十天后,上官岱祖坟迁完。 自以为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就等元慎之长大了。 他神清气爽,心满意足,吃完早餐,哼着曲子去酒店后花园里溜达了一圈,这才返回酒店。 却不见秦漠耕出来。 该返程了。 在这儿浪费了太多时日,他不想再耽搁下去。 他亲自去叫秦漠耕起床。 谁知敲了好几遍门,没人应,打他手机,也没人接。 他急忙叫人找来酒房服务人员,打开房门。 房间未见秦漠耕的影子。 只在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 上官岱连忙拿起来,纸条上写:上官先生,我算出今晚是我的大限之夜,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把我的骨灰和你父亲的骨灰同葬一穴。我已布置好,若你食言,一切将成空。 署名秦漠耕。 日期正是昨晚。 上官岱握着纸条的手指冰凉,头脑发蒙,颅腔嗡嗡作响。 秦漠耕这是死了? 这么容易死的吗? 昨天晚上,他还和他饮酒谈天,高谈阔论,说说笑笑。 除了腿脚不好,他头脑清晰,吐字清楚,精通风水,深谙堪舆之术,白酒还能喝八两,肉也能吃半碗,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啊。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呆若木鸡的上官岱,顿时吓了一跳。 他慌忙接通。 手机那端传来秦漠耕保镖的声音,“上官先生,我们家秦老先生昨晚去世了。” “人在哪?” “不想给酒店添麻烦,他死在龙鼎山下。” 上官岱暗道,这个小老儿,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这当口! 他是没给酒店添麻烦,但是给他添麻烦了! 本来迁祖坟是喜事,这又赶上了丧事! 也不知会不会影响自家风水? 思索片刻,上官岱拨通沈鸢的手机号,说:“沈女士,我吃完早餐来敲你父亲的门,没人应。找酒店工作人员打开门,看到你父亲写的一张纸条,说他大限已到。你父亲的保镖刚才打来电话,说他不想麻烦酒店,死在了龙鼎山下。他的死虽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他毕竟帮我迁了祖坟,他的丧葬费我会出。你马上飞过来,处理丧事吧。” 手机里传来沈鸢的哭声。 她抽泣着说:“我马上要登机了,正往那儿赶。” “你妈也来吗?” “我妈已经去世了。” “秦老先生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沈鸢哭着回:“还有一帮徒弟和一些老友,不过我爸说不要通知他们了,低调处理。让尽快把他的骨灰火化,埋了,入土为安。” 上官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又揣摩不出来。 正常人死了,通知亲人,通知徒弟和朋友,不是应该的吗? 难道因为他盗过墓,所以才将丧事低调处理? 饶是心里犯嘀咕,上官岱仍然上车,赶去了龙鼎山下,去找秦漠耕。 他赶到的时候,秦漠耕已经硬了,躺在山脚下废弃的草棚里,身上盖着一床被子。 他本就年迈衰老,满脸横皱,人一僵硬,更不能看,尤其他还是睁着眼睛死的。 眼白已经发灰,眼珠瞪得大大的,脸色铁青铁青的,十分吓人。 上官岱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扭头对秦漠耕的保镖说:“昨晚喝完酒,他还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保镖道:“秦老先生说,他是大限已至,命数到了,跟和你喝酒没关系。等沈姑娘到了,我会跟她说清楚。您放心,沈姑娘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您能按照要求,把老先生的骨灰同您父亲葬到一起,她不会闹的。” “沈姑娘?”上官岱听出些不对劲,“秦老八十多了,女儿怎么还是个姑娘?” “沈姑娘没结婚。” 上官岱噢了一声。 原来是个没出嫁的老姑娘。 沈鸢没到,他不好乱动,怕被赖上,便打电话吩咐手底下的人联系灵车,准备寿衣、花圈、骨灰盒和棺材。 等灵车、寿衣和棺材等相继送到的时候,沈鸢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她满眼是泪,跑到秦漠耕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她抱着他的遗体嚎啕大哭,边哭边喊:“爸呀,爸,您说您好好的,跑来这苦寒之地做什么?您哪是大限将至啊,您分明是累的。咱家里缺这点钱吗?不缺啊。为着这仨瓜俩枣,您何苦呢?我的爸啊,我苦命的爸爸啊,您醒醒呀。您就这么去了,我可怎么办啊?我的爸!” 她眼白一翻,哭晕过去。 上官岱蒙了。 不是说她通情达理吗? 怎么听着这话,有埋怨他之意? 上官岱急忙吩咐手下人:“快去掐她人中,想办法把她弄醒,喂她喝一枝葡萄糖。” 手下人急忙照做。 又是掐,又是喂,沈鸢终于醒过来。 她眼泪湿了一脸。 挣扎着从秦漠耕身上爬起来,她踉踉跄跄挪到上官岱面前,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捏着,哭着喊道:“上官岱是吧?你还我爸爸,你还我爸爸!” 上官岱微恼,“你爸有留纸条,说他大限将至。沈女士,你不要不讲道理。” 沈鸢哭着冷哼,“谁知道那纸条是不是你伪造的?” “你爸的保镖也可以作证,他的死跟我没关系。” “谁知道我爸的保镖有没有被你收买?” 上官岱拿她没办法,“沈女士,你不要无理取闹。想要什么?请你直说。” 沈鸢泪流成河,“我要我爸!你还我一个活生生的爸爸!” 她虽已五十多岁,但因为未婚未育,这些年日子过得也不算差,倒也有几分姿色。 泪眼模糊的样子竟有种楚楚可怜的风情。 上官岱口气稍稍软了些,“我给钱,我给钱还不行吗?想要多少,你说。” 第1946章 措手不及 沈鸢哭道:“我不要钱!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吗?我爸被你累死了,你还我爸!我只要我爸爸!” 上官岱简直拿这女人没办法。 他严重怀疑保镖说她通情达理,是为了骗他留下,好收拾残局。 如果他走了,被指责的就是保镖了。 没想到秦漠耕的保镖还挺鸡贼! 转念一想,沈鸢毕竟是女流之辈,刚死了亲爹,难过伤心,无理取闹撒泼也情有可原。 他拍拍她的手臂说:“你放心,余款还剩八百万,不管秦老找的风水宝地有没有效果,我都会打给你。秦老的丧葬费,我也会全权负责。” 沈鸢一生最爱钱。 此时听到八百万,却恼了。 她一把甩开他的手,泪眼瞪着他,“是钱的事吗?我爸没了!要再多的钱有什么用?我爸没了!” 她倒下去,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抽噎道:“我爸没了,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母亲没了,如今父亲也没了。 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 她要再多的钱有何用? 上官岱伸手向手下人要了纸巾,蹲下去,递给她说:“沈女士,请节哀。秦老的寿衣、灵车都到了,你看该怎么处理?我知道你很伤心,很难过,可是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 沈鸢不接纸巾,脸埋到膝盖上。 只顾着哭,无心处理父亲的后事。 她不发话,上官岱不敢轻举妄动,怕她又撒泼打滚。 他从包中掏出手机,走到一旁,拨通元赫的电话,说:“阿赫,不好了。” 元赫问:“发生什么事了?” “秦漠耕陪我迁完祖坟后,留了张纸条,说他大限已至,死在了龙鼎山下。他女儿来了,情绪十分激动,全推到我身上,非说是我累死了她爸爸,让我赔她一个活生生的爸爸。这事超出我的预料,你来一趟东北,帮我处理吧。你是小辈,又是元家人,她不好意思朝你撒泼。” 事情太过意外,元赫愣住。 上次见秦漠耕,虽然腿脚不好,但是精神头还不错。 很快他反应过来,秦漠耕自杀的成分居多。 他自杀,多半是为了保全秦野,保全秦野,是为了成全秦悦宁和元峻。 如果真是这样,他出面不合适,由元峻出面更为妥当。 元赫说:“爸,我手头有很重要的事,暂时走不开,让阿峻去处理吧。阿峻还在养伤,时间宽松一点。” “我的事,阿峻来算怎么回事?” 元赫心说,您老可能不知道,沈鸢是秦悦宁的姑姑。 嘴上却道:“阿峻是我弟弟,我的事就是他的事。” 上官岱不悦,“他一个外人,怎么可能会真心帮我?” “阿峻是有城府,但是对兄弟没得说,冲我和阿雅,他也会真心帮您。就让他去处理吧,我实在是走不开,对不起,爸。” 上官岱对元赫越发不满。 他结束通话,回到沈鸢面前,说:“沈女士,要不要先把秦老的遗体运回京都?” 沈鸢正哭得上不来气,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脑子嗡地一声! 想到父亲的交待,她缓缓抬起头说:“不用了,就在本地,火化,吧。” “火化”二字,她说得十分艰难。 想到活生生的父亲,突然之间死了,紧接着要被拉去火化,随后变成一堆灰。 沈鸢心如刀绞,痛得难以言说。 她用力闭上眼睛,眼泪潮水一般流下来。 上官岱不敢现在就把秦漠耕拉去火化,也不敢离开,只能在冷风里转来转去。 等到元峻带着警卫从京都赶来龙鼎山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沈鸢仍然坐在地上,眼神呆滞,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像个大桃子。 元峻冲上官岱打了声招呼,接着快步走到沈鸢面前,脱掉外套披到她身上,俯身蹲下,对她说:“沈姨,节哀。” 沈鸢慢慢抬头看向他,眼泪又涌出来。 她哑声说:“阿峻,我爸死了,没想到他死得这么突然……” 元峻也觉得太突然。 让人措手不及。 接到元赫的电话,他很快悟到了,可能是父亲那天说的话,让秦漠耕多心了。 他认为只有自己死了,秦野年轻时盗过墓的事,才能翻篇。 他是为了成全他和秦悦宁。 很难想象,如此重情重义之人,竟然是江湖中的盗墓人。 仗义每多屠狗辈。 元峻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潮意。 他缓缓站起来,走到秦漠耕的遗体面前。 秦漠耕脸已经被山风吹青,露出的皮肤长出一片片尸斑,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模样有些狰狞。 元峻并不觉得可怕。 难过的情绪弥漫胸腔。 他声音低沉道:“老爷子,您安心去吧,我和悦宁会照顾好沈姨。” 他俯身,伸手将他圆睁的双眼轻轻合上,转身对上官岱说:“上官叔叔,让人给秦老换寿衣吧。” 这次沈鸢没再反对。 上官岱连忙支使自己的手下人,“还愣着干嘛?快给老爷子换寿衣!” 几人跑过来,七手八脚地将秦漠耕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人已经硬了,脱的时候费了好一番功夫。 等脱下来后,元峻问那几人:“车上有纯净水和毛巾吗?我帮秦老洗洗,让他干干净净地走。” 几人忙去取纯净水和毛巾。 元峻单手将毛巾打湿,帮秦漠耕擦脸和身体。 擦干净后,他又和那几人一起帮秦漠耕换上寿衣,把他抬进棺中。 长明灯和香点上,又烧了纸。 做完这一切,元峻提前联系的当地道士赶了过来,帮秦漠耕超度。 他不太相信超度一事,但是想尽自己的所能,给秦漠耕最后的体面。 此时夜色已沉。 山风大,气温低。 等超度完,元峻对沈鸢和上官岱说:“沈姨,上官叔叔,你们去酒店休息吧,我留下给秦爷爷守灵。” 上官岱觉得元峻对秦漠耕过于好了。 要么是他在装,假仁假义。 但是他办事能力的确没得挑,井井有条,合情合理,熨贴舒服,细节到位,使众人心服口服,可是元赫也不差。 上官岱握握元峻的手,“阿峻,辛苦你了。” 元峻没心情跟他客套,微微颔一下首。 沈鸢泪眼红肿望着棺材,哽咽道:“我不走,我要陪我爸最后一晚。” 她不走,上官岱也没法走,怕她再胡搅蛮缠。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老鹰!” 久违的称呼。 沈鸢一怔,随即猛地扭头,朝后看去! 第1947章 再续前缘 那人一身高级灰色高奢品牌休闲装,已经不年轻了,身上却仍有一股风流纨绔的韵味。 是沈鸢年轻时的前男友,周占。 他被一群保镖簇拥而来。 沈鸢拧起眉头,缓缓站起来,问:“你来干什么?” 周占朝元峻看了一眼。 是元峻打电话通知他来的。 他冲元峻点点头。 接着走到沈鸢面前,微垂眼帘望着她,沉默几分钟,周占说:“好久不见,老鹰,你瘦了。” 他伸手想给她擦擦脸上的眼泪。 沈鸢头一歪,避开,肿着眼冷笑道:“不用你可怜我!你我早就分手多年,没有任何关系,你走吧。” 周占顿了几秒说:“我离婚了。” 沈鸢怔了一下,说:“你离婚关我什么事?” “你一直没结婚,我也离婚了,你和我都是单身。我爸已经去世,我姐姐移民去了国外,没人再管我了。” 当年他和沈鸢分手,是因为父亲周百川和姐姐周品品强烈反对。 沈鸢闭了闭眼睛声音嘶哑道:“我一直没结婚,是对男人已经失望。还因为这些年一直没遇到更好的,但凡遇到,我立马结婚,并不是忘不掉你,别自作多情。我今天心情很差,没时间跟你扯皮。你有钱有闲事业有成,完全可以去找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没必要往我这个老女人面前凑。” 周占抬手将她肩上披着的外套取下来,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什么眼色,怎么能穿峻少的外套呢?” 他将外套递给元峻。 元峻接过来。 周占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到沈鸢身上。 沈鸢不肯穿,抬手想扯下来。 周占按住她的手说:“老鹰,你心里还有我。如果没有,你不会生气,不会抗拒,你会淡定,从容。” 沈鸢怒道:“我爸死了,我还淡定,我淡定个屁!” 周占摸摸她的脸,“你还像年轻时一样粗鲁。” 沈鸢抬手一把打开他的手,走到棺材前坐下,脸靠到棺材上,眼神怔怔,一片空茫。 发呆很久,她才想起元峻身上伤,不能受寒。 她抬头对元峻说:“阿峻,你伤还没好利索,快去找个酒店休息吧。” 她指指站得远远的上官岱,“让这老男人留下陪我就好了,我爸是被他累死的。” 上官岱头皮一炸一炸的。 早知如此,他刚才应该趁着周占来,溜之大吉的。 他招谁惹谁了? 找个风水先生,迁个祖坟,花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还要和自己父亲合葬,诸多要求他都答应了,又被赖着没完没了。 元峻冲周占点一下头,道:“照顾好沈姨,我明天一早过来,安排剩下的事。” 周占意会,“放心。” 元峻朝车子走去。 上官岱也想走。 他陪着笑对沈鸢说:“沈姑娘,既然你男朋友来了,我就不在这里当灯泡了。你俩好好聊,争取再续前缘。” 沈鸢厉声道:“你敢走!” 上官岱烦躁地闭上眼睛。 真真是花钱买罪受。 沈鸢指着棺材说:“你坐那儿,今晚哪儿都不许去,陪我爸最后一晚。” 上官岱只好走到棺材前。 他的手下人急忙脱了衣服,铺到棺材前,让上官岱坐着。 周占从保镖手中接过外套,铺到一旁,对沈鸢说:“老鹰,地上凉,你也坐衣服上。” 沈鸢没看他。 这个岁数,已经不相信风花雪月,也不再相信任何感情。 她觉得周占来找她,八成是被元峻喊来的,而周占是碍于元家的势力不敢不来,并不是什么旧情难忘。 他那么现实的人,怎么会惦念那点儿旧情? 她掏出手机,在上官岱看不到的方向,给元峻发信息:阿峻,我爸去世的事,先不要告诉我哥、阿陆和悦宁,他们父子仨性格刚硬,你知道的。等我爸下葬后,再提也不迟。 元峻回:秦爷爷是自杀? 沈鸢:是被上官岱累死的。 元峻确认了,秦漠耕的确是自杀。 死前应该向沈鸢通过气。 沈鸢将信息删除,头歪到棺材上,恹恹的,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身上仍然披着周占的外套。 山风很冷,卷起她的长发。 发丝间夹杂几缕白丝,她眼肿脸浮,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影子。 周占从保镖手中接过保温桶,倒了杯水,递给沈鸢,“老鹰,喝口水暖和暖和。” 沈鸢道:“有酒吗?” 转念一想,万一喝多了,再说漏嘴,耽误明天的事。 她摇摇头,“不用找了,我不喝了。” 周占拍拍她的肩膀,“好,等回京都,我陪你好好喝。” 沈鸢没动,懒得动,也没有力气再动。 几人无言,唯有山风呼啸,如鬼嚎。 上官岱暗暗责怪秦漠耕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赶在这当口死,挑了个这么冷的地方死,害人不浅。 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划破寂寥的夜空。 是上官岱的手机。 他摸出手机,扫了眼,是秦野打来的。 他犹豫了几秒钟才接通,喂了一声,喊道:“阿野兄弟,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野道:“你和谁在一起?” “我,我……”上官岱不知秦野暗中跟过来一次,原以为迁祖坟之事,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秦野了如指掌。 秦野追问:“说,和谁在一起?” 上官岱打个哈哈,想含糊过去,“这个就没必要跟你说了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隐私嘛,互相尊重隐私。” 秦野拿话诈他:“有人怀疑你是暗杀阿峻的幕后主使人,你支支吾吾,难不成正和人密谋造反?” 上官岱脑子轰地一下,脱口而出,“谁在造谣?我怎么可能暗杀阿峻?我怎么可能密谋造反?我和沈鸢沈女士、周占周总在一起,他们可以作证!对了,还有阿峻!他们都能证明,我是清白的!” 秦野想听的是这个。 他挂断电话,拨通沈鸢的手机号。 沈鸢缓了一下,站起来,走远了,才接听。 秦野问:“你去东北做什么?” 沈鸢清清嗓子,用故作轻松的口吻说:“还能干什么?我来东北玩呗。” “你嗓子怎么哑了?” “东北风大,天气干燥,来这里只顾着玩,水喝少了,哑了。” 秦野道:“让爸接电话。” 他从昨晚就打秦漠耕手机,一直是保镖接的,保镖说他很累,已经睡着了。 秦野今天又打,保镖一会儿说他还没睡醒,一会儿说他去蒸桑拿了,没法接电话,一会儿又说他在陪重要客人,晚些回电话。 结果他等到现在,秦漠耕也没回电话。 再打,还关机了。 沈鸢眼神躲闪,有些心虚地干笑几声说:“爸睡着了,你别担心,过几天等我们玩好了,就带爸回去。我刚才还和他商量好,明天要去雪乡玩,去看花车秧歌,吃地道的东北菜。我会给爸爸穿很多衣服,不会冻着他,也不会累到他,你放心。” 眼泪涌出来,她笑着说:“哥,这边很好玩,爸爸玩得很开心,他玩累了,坐在车里就睡着了。” 秦野狐疑,“是吗?” “是,千真万确,上官岱可以作证。不信你打电话问问他,还有周占。” 秦野沉默许久道:“我明天一早过去,陪爸一起旅游。” 沈鸢眼泪汹涌而出。 想说他老人家已经死了。 旅不了游了,只能魂飘。 想到父亲生前最后的嘱咐,沈鸢忍下来。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说:“这边什么都好,就是天气太冷,你多带点衣服过来。到时咱们兄妹俩,陪着爸爸好好玩一玩,让他玩高兴。人老如小,老头子贪玩得很,今天还吃撑了。” 听到这句话,秦野暂时放了心。 沈鸢挂断电话,闭上眼睛,却闭不住眼泪。 她哭死去的父亲,哭去世的母亲,哭自己潦草的人生。 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臂,周占将她揽入怀中,垂首,额头抵着她的头,低声说:“哭吧,老鹰,使劲哭,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第1948章 吃回头草 年轻的时候,沈鸢特别吃周占这一套,他一搂她,一抱她,她便软了骨头。 可是过去那么久了,中间隔着那么多人和事,沈鸢觉得膈应。 她抓着他的手臂,从自己肩上挪开,说:“男女有别,你别对我动手动脚。” 周占抬手整了整她凌乱的发丝,“你看起来很脆弱,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 沈鸢唇角扯起一丝自嘲的冷笑,心里却越来越怄。 当年和他分手后,她铆足劲儿要找个比他强的,还曾打过墨鹤的主意,但是墨鹤对她不感兴趣。 后来又相了很多次亲,没一个比得上周占的,干脆单身。 要说周占不重要吧,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放下他,憋着一股劲儿,想赢他。 说他重要吧,她已经不爱他了。 爱这种东西,是有期限的,过了那个时间段,再拾起来,和炒冷饭差不多,没滋没味。 再说这个岁数了,还说爱,活得多少有些不清醒。 沈鸢声音干干地说:“不需要,谢谢。如果是阿峻让你来的,你可以走了,我并不想见你。” “是阿峻让我来的,但是我心里也有你,这么多年,始终没放下。”周占声音越来越低,像情人间的呢喃。 沈鸢不想听这个,也听不进去。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心里空落落的,很疼,灰灰败败。 没了娘,又死了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悲悯自己平凡、潦草而不如意的人生。 后半夜,她趴在棺材上睡着了。 周占又让人拿了件衣服,裹好她的腿,接着走出草棚,想去抽根烟。 上官岱也跟了出去。 周占从烟盒里抖出一根,递给他。 上官岱道了声谢,接过烟,却没抽,他退后一步,将烟放到耳后,从自己裤兜中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含在嘴里。 手下人点燃打火机,拿手拢着挡着风,帮他点上。 上官岱抽了一口烟,说:“秦老先生此行是帮我迁坟,虽然他去世跟我没关系,但是相处这么多天,也算朋友一场,一切费用我出。” 周占也深吸一口烟,吐出烟圈,道:“不用。我年轻的时候跟沈鸢好过一阵子,这钱我来出。” 见他是个讲理的人,上官岱稍稍松了口气,问:“兄弟,你做什么生意?” 周占指间捏着烟,望向远方回:“不是什么大生意,倒腾点古董字画之类。” “巧了,我喜欢收藏古董,回京都有机会切磋一下。” “好嘞,上官兄。” 二人互相交换了名片和联系方式,也加了微信好友。 上官岱暗道,还是男人之间好说话,不像沈鸢,蛮不讲理。 他扭头拿下巴指指远处草棚里的沈鸢,“周兄弟,你抽空多劝劝沈女士,人死不能复生,让她想开点。咱们这个岁数,要学会坦然面对亲人的死亡。” “好。”周占抬腕看看表,快凌晨两点钟了。 他打量上官岱一眼,“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上官岱早就想走了,但是想到沈鸢那泼辣样,犹豫了一下说:“沈女士会怪我的。” 周占熟练地弹了弹烟灰,“没事,有我。她年轻的时候,就拿我没办法。” 上官岱拍拍他的后背,“谢谢周兄弟,等回京都后,一定光顾你的生意。” 周占点点头。 上官岱带着手下人走了。 周占抽完一根烟,返回草棚,挨着沈鸢坐下,将她的头扳到自己肩上。 他微微眯着眼睛,望着前方,明明很困,却睡不着。 要说很爱这个女人,爱到非她不可,永生难忘,倒也达不到那种程度。 但是看她过得不好,他心里挺不是个滋味。 他是个混账男人,舍不得父亲给的荣华富贵,年轻的时候和沈鸢分分合合,最终还是选择了父亲给找的门当户对的妻子,结婚后夫妻的性格始终无法磨合,争吵分歧是常有的事。前些年父亲去世后,离了,离了才知妻子和一个男明星暗通款曲多年。 通俗点,就是偷情。 她还花他的钱,去捧那个男明星。 这操蛋的人生! 周占叹了口气,又想抽烟了。 他低头看了看肩上沈鸢,她眼肿脸虚的样子仍有年轻时的影子,睡着了唇角流着口水。 同苏婳那帮人比,她算不上大美人,甚至还没他前妻漂亮。 当初看上她,不过是觉得她好玩,跟他身边那些娇滴滴的名门小姐不同。 快天亮时,他才有困意,挨着沈鸢睡着了。 太阳升起。 阳光照进来,沈鸢醒了。 看到他靠在自己身上,也没推他。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他,觉得他熟悉又陌生。 转眼间都老了,可是她仍然清晰地记得和他初次见面时,他俩互相看不顺眼,他喊她老鹰,插科打诨的样子,十分有意思。 她兀自笑了笑,笑中含着自嘲、无奈,以及悲伤。 人生啊,活到最后,只能一笑了之。 她静静看了他大半个小时。 周占终于醒了,睁开眼睛,和沈鸢四目相对。 他伸出手去揩她头发上的草屑,低声嗔道:“这么多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睡觉还流口水。” 沈鸢平静地凝视着他的眼睛,问:“有意思吗?” “有。” “这是想吃回头草?” 周占伸手捏捏她的脸颊,“虽然草有点老,但是送到嘴边还是可以嚼一嚼的。” 他还是那么不着调,身上永远带着一股富家子弟的漫不经心。 隔了那么多年,亲昵的动作做起来,他也不觉得尴尬和生疏。 沈鸢扶着棺材,缓缓站起来。 她低头望着棺盖,眼泪又止不住流出来。 她用自己不再年轻的手,轻轻摩挲着棺木,得尽快把父亲的遗体送去火化,然后让他入土,省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周兄弟,我给你们送早餐来了!” 是上官岱的声音。 周占答应着,站起来,冲外面喊了一声“上官兄,早啊!” 沈鸢朝他投去诧异的目光。 这人短短时间居然和上官岱称兄道弟了。 很快上官岱和元峻两人拎着饭盒走进来,后面保镖们也拎着数个饭盒。 元峻将手中饭盒递给周占。 上官岱慢了一步,便将手中饭盒朝沈鸢递过去,口中说:“沈姑娘,饿了吧?快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他对谁都如此热情,八面玲珑。 沈鸢伸手去接。 上官岱只留神看她的脸色,没留意手下,手不小心碰到了沈鸢的手。 沈鸢刚死了父亲,一肚子气正没地儿撒。 手一扬,一巴掌甩到了上官岱脸上! 她骂道:“臭流氓,你往哪儿摸呢?” 第1949章 错失良机 冷不丁挨这一巴掌,上官岱怒从心头起! 从昨天他就对沈鸢意见很大,要不是看在她刚死了爹的份上,早就发作了。 上官岱沉着脸道:“沈女士,我有太太,我太太才三十岁,年轻漂亮,身材很好。我守着家中娇妻不去摸,会摸你一个老姑娘的手?莫名其妙!” 太太是他后来娶的。 原配病逝了。 元峻提醒道:“上官叔叔,沈姨心情不好,望理解。” 上官岱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火气,对沈鸢说:“看在阿峻的面子上,姑且让着你。下次再无理取闹,我可就不客气了!” 沈鸢冷笑,“搞清楚,是你累死了我爸,无理取闹的是你!五六十岁的人了,居然找三十岁的小娇妻,比你女儿还小吧?小心头顶大草原!” 周占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少说几句。 上官岱猛然想起最近在外奔波十余天,太太一个电话都没主动给他打过。 都是他主动打给她。 他走到一边,拨打太太的手机号。 连打几遍都没人接,不由得心下微沉。 等众人吃完早餐,元峻指挥着人将棺材抬到灵车上,该拉去火化了。 异地他乡,时间和条件有限,沈鸢又让快点火化,守灵七天、追悼会什么的,自然没法办,也不能通知秦野。 骨灰火化完,装进骨灰盒。 沈鸢眼神直愣愣地捧着骨灰盒,走出来。 七尺的汉子如今只剩这么一点点。 沈鸢眼泪又流出来,腿软得走不了路,生无可恋的感觉遍及全身。 周占搀扶着她。 上官岱见状说:“沈姑娘,既然你这么舍不得秦老先生,不如将他的骨灰带回京都,在京城根上寻一处风水宝地,将他葬下。离得近,以后你祭拜也方便。” 沈鸢仍然愣怔。 过片刻,她猛然出声道:“不行!必须要和你爸合葬!” 上官岱觉得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古怪,不可理喻。 出了火葬场,沈鸢将父亲的骨灰放到棺材里,由灵车拉着,前往龙鼎山。 来到山下,一行人抬着棺材上山。 山风萧萧,小刀一般割着人的脸。 但是到了那处风水宝地处却豁然开朗,风柔了也软了,阳光普照,竟比别处暖和一些。 上官岱越发笃信此地是龙脉之眼。 秦漠耕虽然性格古怪了些,但是本事是真的大。 可惜要容纳他的骨灰,怕是要将福气分出去一些。 沈鸢走到上官岱父亲的墓碑前,说:“我爸说过,要将他的骨灰和你父亲的骨灰葬于同一墓穴。” 上官岱应了一声,秦漠耕生前,他答应过他的,所以父亲的墓穴没封死,造得也比旁人的大,可容纳两具棺材。 他派人将墓穴打开。 沈鸢却做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她让人打开秦漠耕的棺材,把他的骨灰盒取出来。 接着她抱着骨灰盒,走进上官岱父亲的墓穴,吩咐自家保镖:“你们几个下来,把上官老爷子的棺材打开。” 上官岱一愣,强烈抗议道:“沈女士,我答应秦老先生,把他的棺材和我爸的棺材葬到一起,但没答应将两人葬到同一个棺材里!” 沈鸢扭头看向他,“葬到一起的意思就是,骨灰躺到同一个骨灰盒里,我爸是这样交待我的。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如果因为这些细节,影响了龙脉的力量,保佑不了你的子孙后代,到时别怪我爸看风水不准。” 上官岱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合葬。 夫妻倒是有这样合葬的,叫“骨灰婚”。 不熟的两个大男人,这么合葬,算怎么一回事? 事情透着蹊跷。 但是上官岱笃信风水,又怕不与之合葬,龙脉的力量发挥不出来。 思索了漫长的七八分钟,他再次做出让步。 棺材钉被拔出来。 上官岱父亲的棺材打开。 上官岱从包中取出钥匙打开父亲的骨灰盒,沈鸢也将秦漠耕的骨灰盒打开,小心地倒进上官岱父亲的骨灰盒中。 她闭上眼睛,双手相合,低声祈祷几句,又拜了拜,接着戴上一次性手套,将手伸进骨灰里,搅起来。 上官岱惊呆! 等他反应过来,要喝止沈鸢的时候,她已经将两位老人的骨灰搅拌到一起。 她拿起骨灰盒盖上,转身对上官岱说:“锁上吧。” 上官岱愤怒道:“沈女士,你太过分了!你这么做,是对我爸的大不敬!” 沈鸢将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摘下来,说:“我拜过了,也问过令尊了,他答应了。如果他不答应,会有圆形的旋风吹起,吹散我爸的骨灰,但是没有。你看,刚才还有风,这会儿风平树静。” 上官岱狐疑地朝四周看去。 说来奇怪,上山的时候山风的确很大,此时方圆数里一丝风也没有,树叶一动不动。 他气愤难当,可是这离奇的自然现象,又让他深信不疑。 沈鸢噗通一声跪下,眼泪再次涌出来。 她将头磕到墓穴地砖上,磕得很用力。 墓穴底部铺的是专用墓砖,黑色墓砖硕大方正,浇了水泥,十分坚硬,连磕三个响头之后,沈鸢的额头磕出了血。 周占走到她身边,将她拽起来,说:“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就是把头磕掉,秦叔叔也不会醒过来了。” 沈鸢闭上红肿的双眼,靠到他怀里。 好想老爹。 虽然他盗过墓,坐过牢,滥赌,可那是她的亲爹,给了她生命,也会偷偷给她打钱,给她讲道理,尊重她的人生,临死还想着给她挣钱。 等周占把她拉走,元峻走过来,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又给他烧了纸钱。 他想说,秦老何苦用这么决绝的方式? 以死成全所有人。 让人感动,心痛,替他惋惜,又愧疚。 烧完纸,元峻又多磕了三个头,磕完对着骨灰盒在心中默默说:秦叔叔,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沈姨,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妈。 看一眼那骨灰盒,他缓缓站起来,同沈鸢等人走出墓穴。 上官岱将骨灰盒锁好,吩咐手下人:“把棺材钉好,用水泥将墓穴封起来,封得严实些,别让进了雨水。” 手下人听令照做。 其余人等下山。 数小时后,众人来到山脚下。 上官岱远远瞅见车前立着一道高大冷硬的身影。 剑眉墨眸,轮廓坚硬英俊。 是秦野。 上官岱先是一怔,随即大步朝他走过去,口中打招呼道:“秦野兄弟,你怎么来这地方了?” 秦野不理他,目光直直看向沈鸢,问:“额头怎么出血了?” 沈鸢垂下眼帘,回:“下山时不小心摔的。” “眼睛呢,为什么肿了?” “疼哭了,哭肿了。” 秦野盯着她红肿的眼睛,“不是带老人家去旅游的吗?老人家呢?” 沈鸢抬手捂住脸,怕自己忍不住又哭出来。 上官岱开口:“沈女士的父亲去世了,刚下葬。” 话音刚落,他的脖子忽地被一双大手掐住! 秦野闪电般来到他面前,掐着他的脖子厉声问:“谁去世了?你再说一遍!” 脖子剧痛,上官岱呼吸不上来,脸憋得泛红。 残存的理智让上官岱忽然间明白,秦野和秦漠耕、沈鸢关系不一般。 否则听到秦漠耕的噩耗,他不会如此冲动! 电光石火间! 他醍醐灌顶! 为什么秦漠耕执意要跟他父亲合葬? 为什么元峻如此照顾沈鸢? 为什么他要给秦漠耕磕六个头? 为什么沈鸢要将两位老人的骨灰搅到一起? 因为秦野姓秦,不只是秦姝的秦!还是秦漠耕的秦! 秦野肯定跟过秦漠耕,所以秦漠耕要保护秦野、保护秦悦宁和元峻!保护他的死对头元峻! 上官岱气到目眦欲裂! 一切一切,原来是个巨大的圈套! 原以为是风水宝地,没想到却是个风水局!风水诈骗局! 晚了,一切都晚了,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秦漠耕牵着脖子,拽上了秦家的船! 秦野曾盗过墓一事,原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扳倒元峻,可他却亲手错失良机! 上官岱懊恼地闭上眼睛,肠子都要毁断了! 第1950章 秦老死因 上官岱的手下人蜂拥过来,想解救上官岱。 元峻伸手做了个阻拦的手势。 他提醒秦野:“爸,上官叔叔不会武功,再勒一会儿,会出人命的。您先松开他,有话慢慢说。” 秦野双手掐着上官岱的脖子,仍然大力收紧。 直到上官岱脸憋得发紫,只倒气不进气,濒临死亡的那一刻,秦野才猛地松开手! 上官岱身子趔趄一下,差点摔倒。 他的手下人急忙上前扶住他。 上官岱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粗气,胸腔刺痛,脖子上落下清晰的十根手指印,痛感、闷感和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想吐。 他按着胸口,嘴里发出阵阵干呕声。 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原来这么可怕。 秦野立在原地,双手握拳,眼眸腥红,硬俊的脸上满是盛怒之色,心里却在滴血。 他后悔不该放松,这十天应该一直暗中跟着秦漠耕。 公司的事永远忙不完,可是养父就这么一个,死了就没了,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背过身去。 那么刚硬的一个大男人,泪流成河。 元峻走到他面前,对他说:“爸,我们上车。” 他扶着他的手臂,上了一旁的车。 车门关上,秦野失神地坐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元峻找了纸巾帮他擦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 元峻道:“爸,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 秦野听不到,整个人是麻木的,僵硬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养父死了,幼时相依为命的父亲永远离开了自己。 人死后,脑子里记住的全是他的优点。 他想起幼时的自己,总是夜哭,秦漠耕整夜整夜地搂着他。 职业原因,他们住得很偏僻,冬天没有暖气,只能烧炉取暖,但是炉子保温效果有限。 幼时的他很怕冷,时常缩到养父怀里。 直到现在他仍记得那种温暖的感觉,那时的养父对幼小的他来说,十分高大。 是他的依靠。 是他最亲的人。 突然间就这么没了。 秦野微抬下颔,闭上眼睛,心里痛如刀绞,能清晰地感受到五脏六腑的痉挛。 除了难过,还有愧疚和深深的自责。 许久之后,他从兜中摸出手机拨通秦陆的号码,痛声说:“阿陆,坐飞机来东北,来龙鼎山。” 秦陆纳闷,“没听说公司在龙鼎山有项目,去那里做什么?” 秦野声音低哑,“你爷爷去世了。” 秦陆神色一顿,“不可能!老顾一早还来公司溜达了一圈,红光满面,中气十足,指挥这个指挥那个。” “是另一个爷爷。” 手机那端突然没了声音。 寂静如斯。 过了一两分钟,才传来秦陆的声音,“悦宁订婚时,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秦野深提一口气,“叫上悦宁和你妈,来一趟东北,马上来。” “好,我现在就让助理订机票。” 秦野挂断电话,目视前方,问元峻:“是自杀,还是他杀?” 元峻道:“我昨晚回酒店调查了,上官岱说的纸条,字迹的确是漠耕爷爷的。昨晚给漠耕爷爷擦洗身体时,我仔细留意了他的身体,手指和皮肤没有变紫变黑,不像中毒。我取了他一点血,拿去医院化验,血液内没有毒素,只有酒精残留。他身上也没有任何外伤,不像他杀。沈鸢阿姨催着就地火化,上山后,将漠耕爷爷的骨灰和上官岱父亲的骨灰合葬。有个细节,她提前准备了一次性手套,将两人的骨灰搅乱了。” 秦野明白了。 养父去世前,肯定交待过沈鸢。 秦野拨通秦漠耕生前保镖的电话,“你上车。” 保镖很快来到车上,坐到副驾上,面向秦野,眼露惧色说:“秦总,是老爷子让我撒谎的,我不敢不从。” 秦野面色悲沉问:“人是怎么死的?说得详细点。” “给上官董一家迁完坟,老爷子和上官先生喝了些酒。回到房间他对我说,想去龙鼎山吹吹风,醒醒酒,让我打个车和他一起来,不要带其他人。我们在山下溜达了一圈,他说血压有点高,要吃两片降压药降降压。吃完,他说算出自己大限将至,就不连累酒店了,在这儿待着吧,就去草棚躺下了。对了,去世前,他给沈姑娘打过电话,让我回避。” 秦野蹙眉,“饮酒后不能吃降压药,你不知道?” 保镖垂下头,“我说了,可是老爷子不听。他说他经常酒后吃降压药,从来没出过事,还说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不碍事。” 元峻问:“漠耕爷爷服药时是吞服,还是嚼服?” 保镖摇摇头。 元峻道:“你仔细想一想。” 保镖认真想了想,“好像是嚼,嚼碎了,咽下去的?平时他经常吃降压药,我没太留意。” 元峻侧眸看向秦野说:“降压药是缓释和控释类药物,如果掰开服用或者嚼服,药效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很容易出人命。老爷子显然早就想好了死法。” 秦野额头的筋一胀胀的疼。 难怪之前一直有不祥的预感,原来是养父早就想自杀。 这个老父亲,怎么说他好呢。 他不死,事情也没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老人家总是喜欢用自己的方式,为儿女做打算。 秦野又心疼又难过,后悔元家提亲那日,不该把他请来见元老和元伯君的,他不来,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秦野闭上眸子,心中越发自责。 元峻冲那保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下车。 保镖下车,车门关上。 元峻伸手覆到秦野的手背上,安慰他:“是我爸的错,他不该说那种话。他身份摆在那里,他自己觉得只是轻飘飘的几句提醒,于别人却重如泰山压顶。” 秦野闭眸,表情痛苦道:“你不用安慰我。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也有错。” 元峻说:“我也有错。如果我是普通人,漠耕爷爷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 秦野眉头深深隆起,猛地起身,推车开车门下车。 元峻迅速下车追上他,“爸,您要去做什么?” 秦野疾步如飞,“我上山去看看他!” 第1951章 找他算账 见秦野气势汹汹往山上去,上官岱不由得心慌。 他老爹的骨灰和秦漠耕的骨灰,被沈鸢搅拌到一起了。 这个秦野该不会要把骨灰带走吧? 处心积虑搭上钱,搭上时间和精力,还搭上人命,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风水宝地,可不能让秦野给毁了! 上官岱冲手下人一挥手,“跟上他!” 手下人遵命跟上秦野。 上官岱也追了上去。 怕秦野再找自己算账,他落在人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上了山。 秦野和元峻身手好,爬个把山不觉得累,上官岱的手下多半是退役兵出身,也没觉得多累。 唯独上官岱,养尊处优惯了,累得气喘吁吁,拄着登山杖,直不起腰。 由元峻带路,秦野来到风水宝地前。 元峻指着上官岱父亲的墓穴,对他说:“爸,漠耕爷爷和上官爷爷合葬在那个墓里。” 走到墓前,秦野噗通一声跪下! 重重地磕起头来。 一个接一个,接连磕了十个,额头都磕破了,仍没有要停的意思。 当他磕到第十一个时,一双手垫到他的额头下。 察觉触感不对,秦野抬起头,见元峻把自己的手垫到了地面上。 他出声道:“拿开。” 元峻说:“爸,漠耕爷爷如果在天有灵,肯定不希望您这样。” 秦野一言不发,伸手去扒墓穴。 墓穴虽用水泥封死,但还没未凝固,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扒开。 上官岱不敢指使保镖过来拦秦野,怕惹恼他,自己挺身上前,握住他的手,陪着笑脸说:“阿野兄弟,自古以来讲究个入土为安。既然已经葬下了,就让老爷子安安静静地长眠于此吧。有我爸做伴,他肯定不会寂寞。此处是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会福荫保佑大家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秦野的火气又窜上来了。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上官岱的双肩,将他拎得双脚离地。 他咬着牙根硬声道:“都怪你找什么劳什子风水宝地!如果不是你,他老人家不会离世!” 上官岱身子腾空,姿势难堪地架在半空中,忍不住叫苦连天。 不愧是秦漠耕教出来的,这兄妹俩一个德性! 不,秦野杀伤力更大一些! 他花了钱的,也将秦漠耕和自己父亲合葬了,结果还要被骂,被打,被指责。 这帮姓秦的,一个比一个不讲道理。 上官岱肠子都悔青了,没事招惹这家人做什么? 他的手下人要过来帮上官岱。 元峻对他们说:“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全部加起来都打不过我岳父,反而会激怒他,到时你们主子少不了要吃皮肉之苦。” 上官岱听到了。 他眼珠微转,闭上眼睛对秦野说:“你打死我吧!我慕名找个风水先生,给自家祖宗寻个风水宝地,花了钱的,付了两百万定金,尾款还有八百万,谁知秦老先生意外去世了。他留了纸条说自己大限将至,结果沈鸢来了,把我骂一顿,你又要打我。打吧,狠狠地打,打死我,怪我不该慕名找秦老爷子,不该太信任他!” 秦野冷冷盯着他的脸。 一分钟后,他一个过肩摔,将他扔到旁边的草地上! 上官岱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噗通一声! 他摔倒在草地上。 幸好下面有草,否则屁股要被摔成八瓣。 饶是如此,仍是很疼,疼得他爬不起来。 手下人急忙跑过去,扶起他。 上官岱倒抽着冷气,苦着脸看向元峻,“阿峻,你给我评评理。这就是一桩很正常的买卖,我又不是没给钱,为什么要打人?” 元峻道:“上官叔叔,我劝您快点走。悦宁、阿陆,还有我岳母,身手一个比一个好,再有几个小时就能赶过来。死者为大,盛怒之下,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是无法控制的。” 上官岱权衡了一下,“骨灰盒别让他们带走。” 元峻点点头。 上官岱气得想跺一下脚,又觉得有失风仪。 留下三四个人守着,他被其他人搀扶着下山。 五六十岁的人了,一大清早上山下山再上山下山,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 等抵达山下的时候,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又疼又酸。 沈鸢和周占坐在车里等。 他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 沈鸢降下车窗,冷脸看他,“干嘛?” 上官岱道:“我现在把尾款转给你。如果秦野把我爸的骨灰挖出来带走,我会跟你们打官司打到底!” 沈鸢冷笑,“好啊,打吧,到时大家会好奇,堂堂上官老爷子的骨灰为什么和盗墓的合葬?到时我看你怎么解释?解释不好,会影响元赫一家。” “你……”上官岱气到无语。 他转身抽了手下人一巴掌,“我让你们好好调查秦老爷子的身份,你们是怎么查的?” 手下人也觉得委屈。 秦漠耕住的小区,他们几乎挨家挨户问了个遍,众口一词,都说秦漠耕孤寡老头一个,只有一个女儿,从前的徒弟们偶尔会来看他一眼。 没人提还有秦野那么大一条鱼。 现在想来,应该是秦漠耕早就提前打点好了邻居。 不愧是老江湖,一手好算计! 上官岱忍着疼挪进车里,咣地一下摔上车门。 什么都是假的,但是那块风水宝地应该是真的,那处的气场与众不同。 他能感受得到。 上官岱吩咐司机:“快走,去机场!” 再不走,秦陆、秦悦宁等人该到了,少不了又要挨一顿打。 他走后没多久,鹿宁、秦陆、林柠和秦悦宁便到了。 一行人爬上山。 四人跪到墓地前,给秦漠耕烧纸,燃香,磕头。 秦野提前叮嘱过元峻,不要告诉秦悦宁,秦漠耕是自杀,只说是年纪大了自然死亡,不想让她愧疚。 磕完头,听秦野叙说完来龙去脉,秦陆从包中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安排道:“派人给我搞一块墓碑,要最好的,高三米宽一米二,上面刻:秦漠耕之墓。今天裁好刻好,搬到山上安好,安得结实点,无论加多少钱都可以,快去办!” 上官岱父亲的墓碑高一米半,宽六十厘米。 秦陆要把秦漠耕的墓碑造得比他的更高更大更显眼。 等到墓碑装好,夜色已黑,该下山了。 几人抬脚朝来路走去。 秦悦宁却仍站在原地,一双红肿的小鹿眼直勾勾地盯着秦漠耕的墓碑。 元峻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说:“不早了,下山吧,以后有时间常来看看漠耕爷爷。” 秦悦宁表情怔怔道:“我昨晚做梦,梦见爷爷穿着黑色绸缎衣裳来找我,让我和你好好的。我当时想,老爷子挺洋气,没事搞什么托梦?现在想来,他就是在托梦,身上穿的黑色绸缎应该是寿衣。” 眼泪涌出来。 她没心情擦,喃喃地说:“前些日子,上官岱送了我一块龙龟籽玉,爷爷说是古墓里出来的阴玉,盘完久了,阴邪入体,容易不孕不育。这才过去几天,他就离世了,还和上官岱的父亲合葬。爷爷,是为我而死。” 她腿一弯,跪下,抱着墓碑,泪流不止。 她凄声喊道:“爷爷,您好傻。我那天只用一计,便把上官岱耍得团团转,您何苦要搭上性命?” 元峻俯身蹲下,伸手抱住她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秦悦宁听不进去,哭到浑身抽泣。 忽然她噌地站起来,就朝山下走,步伐快似流星。 元峻迈开长腿去追她,问:“悦宁,你要去做什么?” 秦悦宁头也不回道:“我要去找上官岱算账!如果不是他拿古墓阴玉害我,我爷爷不会死!” 第1952章 悦宁出手 一行人连夜返回京都。 秦悦宁没回家,径直赶去上官岱家。 元峻怕她吃亏,陪她一起。 上官岱住在一处环境幽静的高档别墅区,临河,独栋,私密性较好。 元峻以前来过几次。 别墅区的保安认识他,让他填了访客记录后,放行。 来到上官岱府前,秦悦宁二话不说,挥起拳头就去砸他们家的大门。 元峻则走到一边,给元赫打电话说:“哥,你岳父前些日子送了悦宁一块龙龟籽料,是古墓里的玉,女人盘玩久了,阴邪入体,容易不孕不育。漠耕爷爷为了保护悦宁,死了。悦宁现在悲愤失控,人在你岳父家门口,跟你打声招呼。” 秦悦宁的反应,在元赫的意料之中。 那刚硬的性格,哪像个受气的? 元赫道:“这一次我站悦宁。” 言外之意,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别顾忌他的面子。 “好,你跟我嫂子说一声。” “玉的事你嫂子早就知道了,也很生气。只要别闹出人命,教训一下,让他长长记性也好。” 元峻心中有数了。 元赫提醒道:“对了,这事不要让我岳父知道我知道。” “明白。” 秦悦宁把门砸得震天响,气势汹汹,上官家的保镖们不敢开门。 元峻拨打上官岱的手机。 连打三四遍,上官岱才敢接听。 元峻道:“上官叔叔,我和悦宁来拜访您。时间紧迫,来得有点早,您不介意吧?” 上官岱心里狂喊:介意!介意!非常介意! 嘴上却说:“阿峻,这是个误会。谁都没想到秦老爷子会去世,你好好劝劝悦宁,让她消消气。” “我劝不动,不如您来劝?” 上官岱额头开始冒冷汗,暗道,这都是招惹了些什么玩意儿? 秦漠耕也是,搞出这么阴的一招来算计他。 害得他赔了钱,脏了父亲的骨灰,还要挨打。 挨一顿不够,又要挨一顿。 上官岱清清嗓子正色说:“阿峻,你劝悦宁回去。钱我付给沈鸢了,定金两百万,尾款八百万,不是小数目。秦老先生的丧葬费也是我负责的,秦野已经打过我。如果悦宁再动手,我就报警了。” 元峻回答得干脆利索,“可以,您请报。” 上官岱不吭声了。 他还真不敢报警。 一旦报警,事情闹大了,传到元伯君和元老耳朵里,那二位是人精,且性格多疑,还不知要怎么想他。 心一横,上官岱硬着头皮说:“我向悦宁好好赔个不是,让她不要动手好吗?我这么大岁数了,经不起折腾。” “见面再说,是你让人开门,还是我们跃墙而入?” “来者是客,哪能让你们翻墙?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人开门请你们进来。” 上官岱挂断电话,拨通守门保镖的手机,让放行。 大门打开,秦悦宁大步匆匆走进去。 元峻跟在她后面,手里拎着两样补品,万一有人问起,好应付。 上官岱匆匆穿好衣服,走出卧室。 他三十岁的小娇妻在床上探身说:“瞧你那点出息,被个小丫头吓成那样。” 上官岱头也不回道:“你不懂,本来我占理,但是秦漠耕死了,我理亏。” “那也不能伸着头让人打吧?该赔钱赔钱,多赔点钱,少受点皮肉之苦。” 上官岱叹了口气,“夫人有所不知,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说话间,他走进电梯。 来到楼下客厅。 单手捂着心口,上官岱冲元峻和秦悦宁哈哈一笑,“早啊,悦宁,阿峻!一大清早,还要麻烦你们来探望我,多不好意思。” 秦悦宁伸手将元峻手中的补品接过来,就朝上官岱脸上扔过去,口中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送你的补品,请你好好补一补!” 上官岱急忙扭头躲开。 可他一个没有任何武术加身的商人,速度哪有打小习武的秦悦宁快? 脸躲开了,身子躲不开。 坚硬巨大的补品盒子重重打在他胸口上,盒子锋利的边角将他的手划出血。 上官岱被砸得连连后退好几步,疼得皱眉挤眼,倒抽冷气。 佣人急忙抽了纸过来帮他擦血。 上官岱抬手推开她,看向秦悦宁,强颜欢笑,“悦宁,秦老先生的死跟我真没关系。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去沙发上坐着,我让人泡杯姜茶给你和阿峻暖暖身子。” 他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都这么大度了,秦悦宁也该收手了。 奈何秦悦宁不吃他这一套。 她弯腰将元峻手中另一盒补品又拿过来,朝上官岱扔过去,口中说:“你这么虚,一盒补品哪够啊?多补几盒!” 上官岱急忙闪身躲开。 奈何秦悦宁已经猜到他要往哪躲,提前将补品盒子朝他要躲的方向扔。 上官岱胸口又挨了重重一下! 五脏六腑仿佛被重创! 剧痛袭来! 他连退好几步,捂着胸口,疼得险些呼吸不上来! 腿下一软,他跌倒在地板上! 佣人急忙跑过去扶他,低声在他耳边问:“老爷,要不要喊保镖进来?您老这么挨打,不是那么回事,身体会撑不住的。” 上官岱闭着眼睛,忍下疼痛和耻辱。 怪只怪自己,耳根子软,听了娇妻的枕边风,没事给秦悦宁送什么龙龟古玉? 若不送那块古玉,怎么会平白无故挨这一顿打? 等能缓过气来,他抬头看向元峻,“杀人不过头点地,秦野打了我,如今悦宁也打了。都是一家人,报警就算了,这伤我自己找医生治。身体抱恙,恕没法招待。” 他扭头吩咐佣人:“送客。” 秦悦宁径直走到沙发前,旁若无人地坐下,说:“不着急走。好不容易来拜访一次上官叔叔,总得喝杯茶再走。送你的补品值不少钱,上官叔叔不会连杯茶都舍不得给我们喝吧?” 上官岱暗道,真阴呐! 不愧是秦漠耕的孙女! 祖孙俩一样阴! 他苦笑,“喝,你尽管喝,想喝多少喝多少。” 秦悦宁按了热水壶开关。 壶里有水,发出嗡嗡的烧水声。 上官岱不敢上前,怕秦悦宁拿开水泼他。 补品盒子砸几下,是皮肉伤,迟早能好,可是被开水泼了,就要毁容。 他咳嗽一声说:“我身上的伤要找医生来处理一下,让内人下来招待你们好不好?” 秦悦宁言简意赅吐出两个字,“不好。” 上官岱无奈,又看向元峻,“阿峻,我疼得厉害,实在没有力气招待你们,让你朱桃阿姨招待你们好吗?” 元峻淡淡道:“没事,您去沙发上躺着,让医生来处理就好。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 上官岱险些憋出内伤!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阴! 说话间一道窈窕的身影从电梯间走出来。 那女人身穿一件真丝缎面绣银纹的鎏金色无袖旗袍,扭着蚂蚁腰,风情万种地走向客厅,言笑晏晏地对秦悦宁和元峻说:“阿岱,来客人了啊?你快去房间休息,我来招呼。” 第1953章 他的遗愿 毋庸置疑,这肯定是上官岱口中的内人,朱桃。 秦悦宁抬起眼帘打量这个叫朱桃的女人,第一印象就是漂亮,非常漂亮。 一眼大美人的那种漂亮。 瓜子脸抹得雪白,眼睛长而媚,双眼皮的深痕直扫入鬓角里,小而圆的花瓣唇性感娇媚,茂密的头发烫成复古卷盘在脑后,气质有点像民国时期的姨太太。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秦悦宁,这女人不爱上官岱。 丈夫在楼下挨打,她居然还有心思在楼上描眉画眼,假睫毛眼影眼线一样不缺。 如果换了是她,早就二话不说冲下来帮忙了,哪有心情打扮? 朱桃窈窈窕窕地走到秦悦宁身边,手在臀上轻轻一拂,腰身抻出个优美的弧度,姿势非常讲究地坐下,接着拿起茶壶开始泡茶。 她人瘦胸却大,手也胖乎乎的,白白嫩嫩的像削了皮的胡萝卜。 无袖旗袍露出的一段酥臂雪白雪白的。 很有女人味的一个女人。 她边泡茶,边笑着冲秦悦宁说:“你就是悦宁吧?经常听阿赫和阿雅提起你。” 秦悦宁回:“对,我是秦悦宁。” 上官岱趁着机会朝楼上跑去。 朱桃泡好茶,给秦悦宁倒了一杯,又给元峻倒了一杯,最后给自己倒一杯。 她端起茶杯放到鼻下闻了闻香气,这才将茶缓缓喝下。 放下茶杯,她笑盈盈地打量着秦悦宁赞道:“女孩子像你身手这么好的,实在少见。通常会武的不漂亮,漂亮的大多柔弱,而你又漂亮,身手又好,难怪阿峻喜欢你这么多年。” 秦悦宁觉得她装装的,有点做作。 上次吃过亏,这茶她不敢喝,但是气氛缓和下来了,她再闹着去找上官岱揍他,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而她也不是愿意虚与委蛇的人。 秦悦宁道:“我和阿峻路过,来探望上官叔叔。既然他没事,我们该回去了。” 她站起来。 朱桃也站起来,站的时候扭腰摆胯,眼波流转,口中说:“别呀,好不容易来一趟,吃了饭再走吧。” 秦悦宁道:“不吃了。” 茶都不敢喝,怎么可能吃他们家的饭? 她朝门口走去,元峻迈开长腿跟上她。 朱桃送他们出门。 到了大门口,朱桃左手轻搭在右手臂上,摆出一个非常柔媚的姿势,看向元峻,微微眯着眼睛,含笑说:“阿峻,元老身体近来可好?” 元峻语气疏离地回:“还可以。” “等哪天他方便了,我和阿岱去探望他老人家,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元峻道:“他搬去别处住了,以后再说吧。” 朱桃红唇撮成个o型,有些惊讶地说:“是吗?” “是。” 元峻和秦悦宁上车。 车子开出去老远了,朱桃仍然站在大门前,双臂环胸,风情万种的模样。 北方天气冷得早,这时间穿长袖都冷。 她却穿着无袖旗袍,当真是美丽冻人。 秦悦宁回头隔着车尾玻璃扫了朱桃一眼,扭头问元峻:“这女人什么来路?看年纪三十岁上下,应该不是上官岱的原配吧?” 元峻回:“不是。上官岱原配前几年病逝了,这是他后娶的,娶了一年多。原是戏班子唱昆曲出身,上官岱看对眼了,把她收回来。” 长得那么漂亮,也不是吃不上饭,却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 年龄都够当她的爹了。 秦悦宁实在难以理解。 元峻摸摸她憔悴的脸,“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去我爷爷家吧。” “行。” 车子开至秦漠耕的小别墅。 秦野和沈鸢都在。 秦野正坐在秦漠耕生前睡的床上,双手搁在腿上,手里捧着秦漠耕的遗照,眉眼微垂,表情悲沉,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生恩大于养恩,秦漠耕去世,对他的打击最大。 沈鸢手里拿着个日记本,正坐在床头柜前,往上涂一种透明液体。 很快字迹显示出来,是秦漠耕的遗书。 遗书如下:小鸢,爸爸走了,你以后要听你哥的话,有什么事找他出主意。爸爸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和悦宁,悦宁性格单纯,却要嫁进那样的家族。你这个岁数,还没嫁人,实在是爸爸的一块心病。放下周占吧,让你哥给你找个忠厚老实的,搭伙过日子。五十多岁还很年轻,后面的人生很长。不要嫌我唠叨,就唠叨这么一回了,希望你能听进去。 署名:爸漠耕。 时间正是十几天前。 眼泪滴到遗书上。 沈鸢闭上眼睛,抽泣不止。 秦悦宁走到沈鸢面前,俯身抱住她。 沈鸢哭得更大声,肩膀不停抽搐,是的,以后再也没人唠叨她了。 她没有爸爸了。 铃声忽然响起,是沈鸢的手机。 她泪眼模糊地拿起手机,按了接听,手机里传来周占的声音,“老鹰,睡醒了吗?走,我带你去吃烤肉,去你年轻时最爱吃的那一家。” 沈鸢抿唇不语。 年轻时的脾胃好,烤肉能吃一斤,现在的她脾胃不比年轻时,早就不喜欢吃烤肉了,不好消化。 沈鸢抬手擦了擦眼泪说:“周占,我最后说一遍,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我没结婚,不是对你念念不忘,是因为没找到让我想结婚的人。请你滚出我的世界,可以吗?” 周占笑得玩世不恭,“打是亲,骂是爱,你骂我,说明心里还有我。” “没了,早就没了。从前觉得你好玩,现在觉得你很油腻。” “是想你的油。” 沈鸢挂断电话。 本来伤心难过得胃疼,被周占这么一油,油得恶心想吐。 原来不是所有的破镜都能重圆。 回不去了。 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在他和别的女人结婚的那一刻,他们的感情就变了味。 元峻接了杯温水递给沈鸢,问:“烦他?” 沈鸢点点头。 “真烦?” 沈鸢回:“是真烦,不是矫情,也不是装模作样,欲擒故纵。我宁愿找上官岱,都不愿找他,你看我有多烦他?” 元峻跟她接触不多,看不透她的心思。 女人善变,太难猜。 元峻走出卧室,来到隔壁书房,拨通周占的号码,说:“周总,以后不要联系沈姨了。” 周占一愣,“为什么?” “她说烦你。” 周占讪笑一声,意味深长道:“阿峻,你还是太年轻,太不了解女人。女人喜欢口是心非,她越是说不在意我,越说明她心里还有我。她怨我当年选择父亲给找的结婚对象,放弃她。她恨着我呢,女人爱谁,才会恨谁。不爱,恨都不会恨。” 元峻对情爱的确不擅长,听他这么说觉得貌似有几分道理,便说:“那你把握好分寸,别让沈姨烦。” “好嘞!我现在买花,去约她。” 没多久,梳洗一新的周占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来到了秦漠耕家。 走进卧室。 他把手中玫瑰朝沈鸢面前一塞,说:“老鹰,给你玫瑰,你年轻时最喜欢的进口红玫瑰。走,我带你出去吃烤肉,去海边兜风,陪你好好散散心。” 沈鸢扫一眼那玫瑰。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她不觉得周占还爱自己,不过是觉得顾元已经联姻,想沾元家的光罢了。 她冷冷扫一眼周占,接着摸起手机拨通顾北弦的手机号,说:“弦哥,你之前说萧逸妻子前几年车祸去世了,还单着,要把他介绍给我。他现在还单着吗?” 顾北弦道:“单身。” “把他介绍给我吧。” 顾北弦微微一诧,“怎么突然想开了?” 沈鸢哽咽道:“我爸让我结婚,这是他的遗愿,唯一的遗愿。” 第1954章 成香饽饽 “遗愿”二字,如晴天霹雳! 顾北弦神色一顿,“你刚才说秦老爷子去世了?” 沈鸢眼泪涌出来,“是,昨天一早发现他去世的。” 顾北弦语气变急,“人在哪?我和苏婳马上过去!” “已经火化了,葬在了龙鼎山上,他自己找的风水宝地。” 顾北弦觉得难以接受,“太突然了,为什么没通知我们?” 沈鸢道:“情况紧急,着急下葬,谁都没通知,只通知了我哥和我嫂子一家。” “我哥呢?”顾北弦最担心的是秦野承受不住。 秦野对秦漠耕一向孝顺,又是他一手养大的,感情深厚。 沈鸢看向眉眼低垂,一脸悲沉的秦野,说:“我哥状态不太好,你来安慰安慰他吧,他现在在我爸家里。” “我马上过去,等会儿让萧逸联系你。” 萧逸是顾北弦的好友之一,岁数比他小一点,和周占一样,年轻时是典型的富家公子,幽默风趣帅气,如今是雅痞帅大叔,比年轻时添了一些成熟的风韵和稳重。 很快,萧逸的电话打过来。 沈鸢接通。 萧逸道:“阿鸢,你的事我听弦哥说了,节哀。” “谢谢。” “要出来坐坐吗?陪你散散心。” 沈鸢扫一眼手举玫瑰花的周占,答应着:“好,但是我气色很差,别吓到你。” 萧逸极轻一笑,“认识你几十年了,谁不知道谁?这把年纪了,还把外貌看得太重的男人,未免肤浅。” 言外之意,他若是真看脸,就去找年轻姑娘了,不会找岁数相当的女人。 沈鸢说:“谢谢你,萧逸。” “我去接你,二十分钟后到。” “好,我等你。” 结束通话,沈鸢将父亲的遗书小心地放到抽屉里,锁好。 她站起来,朝卧室卫生间门口走去,得去洗把脸,换件衣服。 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实在是没法见人。 周占伸手拦住她,“老鹰,我知道你是为了气我,才去找萧逸的,没必要。兜兜转转,你还是会回到我身边,就像我会回来找你一样。” 沈鸢觉得他太自信了。 确切地说是自恋。 他凭什么觉得她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他? 旧米再怎么淘,仍是旧米,同样是米,新米至少还有点新鲜感。 沈鸢伸手推开他,口中说:“请让开,别妨碍我去约会。” 她抬脚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打开包,取出口红涂上,给红肿的眼睛涂了点眼影,遮遮肿。 接着画了画眉毛,整了整头发,把刘海拉下来,盖住额头的伤。 五十多岁,人生刚过半,还不算太老。 她常年跟着苏婳工作,待遇优厚,也不算太累,没生孩子,没有烦人的老公,也不用处理繁琐的婆媳关系,走出去,说自己四十岁左右,也有人信。 沈鸢对着镜子说:“爸,我听您的,找个好男人搭伙过日子。” 沉默了会儿,她推开卫生间的门走出去。 周占看着她嘴上的口红和眼影,眼神沉了沉,问:“老鹰,你真要去约会?” 沈鸢掀起眼皮轻轻瞥他一眼,“周总,你才五十多岁就老年痴呆了吗?我说过很多次了,我要去找萧逸。” 她拉开门走出去。 周占追上她。 沈鸢加快脚步。 追到院子里,周占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说:“老鹰,你不看看你自己的岁数,一把年纪,都绝经了。我是念着旧情,才来找你,我们至少有年轻时的感情基础,有美好的回忆。人家萧逸凭什么喜欢你?他条件不差,有钱有颜有闲,找二十岁的小姑娘,都能找到。” 沈鸢冷笑,“凭他不肤浅,凭我跟他没谈过,新鲜!”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大步朝大门口走去。 出了大门,萧逸穿一件蔚蓝色条纹衬衫长裤,脸戴墨镜,手里抱一束包装精致的蓝色鸢尾花,倚在一辆黑色法拉利跑车上。 虽然年过半百,但是富家子弟的风仪仍在,小腹平平,长腿,头发浓密。 帅哥上了岁数,仍是帅哥。 他摘掉墨镜,朝沈鸢走过来,将手中的花递给她,说道:“阿鸢,你名字带鸢,所以特意买了这种花送给你。” 沈鸢接过来。 这花叫鸢尾花,又叫蓝蝴蝶,北方很常见的一种花,花朵大而漂亮,呈蓝紫色,像蝴蝶翅膀翩翩起舞。 它不贵,也不稀罕,但是它有自己独特的美。 像极了她,平凡而普通,细看,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沈鸢接过来,对他说:“花很漂亮,谢谢你。” 二人走到车前。 萧逸绕到副驾上,拉开车门,俯身,手臂伸出个优美的弧度,十分绅士地对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说:“公主,请上车。” 沈鸢情不自禁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溢出来。 谈恋爱这么美好,她居然为了周占那个男人,荒废了半辈子。 在苏婳身边,她一直像绿叶,可是萧逸却叫她公主。 哪怕只是看在顾北弦的面子上,对她逢场作戏,也无所谓。 当下快乐就好了。 心里太苦,她比谁都渴望快乐。 沈鸢上车。 萧逸绕到驾驶座的门,拉开,也要上车。 周占走过来,说:“萧哥,你这么做就不地道了。君子不夺人所爱,你明知道我和老鹰年轻时谈过,还来横插一脚。” 萧逸没理他,拉开车门俯身坐进去,看向沈鸢,“还爱他?” 沈鸢目视前方道:“早就不爱了。” “打算跟他旧情复燃吗?” 沈鸢摇摇头,“不了,陈年剩饭炒着没意思。” “那就好。”他侧过身,拉了安全带帮她系上。 扣安全带的时候,他的上半身几乎擦着她的上半身。 沈鸢屏住呼吸。 闻到他身上有好闻的男香味,很高级的香水。 她是盗墓贼的女儿,出生在偏远的小乡村,母亲凭着几分姿色和做得一手好菜,以及温柔、伏低做小,再婚嫁给比自己大很多岁的有钱老头。 所以她骨子里是自卑的,天生容易被这种富家子弟吸引,一是周占,二是萧逸。 他们身上有富养出来的从容,不慌不忙,做什么都那么洒脱淡定。 她找男朋友,只有一个条件,比周占强就行。 萧逸明显不输周占。 萧逸发动车子,一踩油门,车子开出去。 周占赌气将手中的玫瑰朝车上砸去,接着他抬脚也上了车,发动车子追上去。 沈鸢在后视镜里看到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 男人真是贱啊,她想。 从前她哭着求他,不要扔下她,不要娶别人,她会好好赚钱,赚很多钱,可是他仍然无情地抛弃了她,转身娶了别人。 如今她有人追了,他又觉得她成香饽饽了。 第1955章 不敢相信 周占盯着萧逸的车,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戴上蓝牙耳机,拨通顾北弦的手机号,说:“弦哥,我回来追老鹰了。你怎么把萧逸介绍给她了?她现在上了他的车,对我爱搭不理。” 顾北弦道:“爱搭不理就对了。从前撮合你俩,结果你不珍惜,伤透了她的心。过了几十年,又回来追她。当她是定海神针吗?永远定在原地等你。” 周占嗐了一声,“这不是从前我家老爷子嫌她家庭复杂嘛,以死相逼不让我娶。如今老爷子去世了,没人管我了。” 顾北弦唇角绽起一丝薄笑,“我家这帮兄弟姐妹,哪个谈恋爱,我家老顾不反对?别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如果沈鸢中意萧逸,你退出吧,伤她一次就够了,别伤她第二次。” “不会了,我这次是真心想和老鹰复合。” “狼来了的故事,听一次就好了。” “连你也不相信我吗?弦哥。”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顾北弦挂断电话。 周占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猛踩油门去追沈鸢和萧逸的车。 萧逸将车开到一家西餐厅。 下车的时候,他对沈鸢说:“坐着别动。” 沈鸢诧异,想问为什么,又觉得问多了,会显得自己无知。 很多年没谈恋爱了,感觉自己木呆呆的。 萧逸下车,绕到副驾,拉开车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斯文绅士地对她说:“公主,请下车。” 沈鸢忍不住笑,笑中带泪。 难怪父亲遗愿里,让她谈恋爱,只有美好的恋爱,才能弥补她丧父的痛苦的心。 不知一觉醒来,这是不是个梦? 也不知和萧逸能否相处几天,但是今天她是感动的。 萧逸从车子后座取出自己的大衣,披到她肩上,说:“降温了,穿我的大衣。” 沈鸢抓着他的衣服。 高奢品牌的风衣,面料华贵细腻,触感舒适。 坐进宽敞明亮的高档餐厅时,她给顾北弦发了条信息:谢谢弦哥,谢谢你让萧逸来哄我开心。 顾北弦回信息:合得来,就好好珍惜。 沈鸢回:如果有缘,会好好珍惜。 侍者走过来,将菜谱递给萧逸。 萧逸推给沈鸢,笑道:“你先点,女士优先。” 沈鸢跟着苏婳多年,西餐常吃,便点了几样自己喜欢的。 萧逸又加了两道菜。 合上菜谱交给侍者,他看向沈鸢说:“特意选的大厅,没选包间。谁说只有年轻人能谈恋爱,中年人也可以,咱俩大大方方地谈。” 看,他多会说话。 说“我们中年人”。 沈鸢现在都当自己是老年人了,本打算水泥封心,从此不再去爱。 可是周占的出现,父亲的遗愿,改变了她的想法。 没想到,周占那个旧人对她还是有些影响的,时隔这么多年,还能左右她的想法。 正想着,一道身影走过来,搬了隔壁空桌的椅子,放到这桌前,堂而皇之地坐下。 是周占。 周占冲萧逸扯唇一笑,“萧兄,不介意一起吧?人多热闹。” 萧逸道:“介意。还有,我应该比你年轻。” “差不多,咱俩同年。”周占向侍者要了菜谱,旁若无人地加了两道菜,接着又要了瓶红酒。 他让侍者给自己斟上,又让给沈鸢斟上。 侍者要给萧逸斟时,周占说:“回去他负责开车,不用给他倒了。” 萧逸眼眸微露不悦。 安静片刻,他推开椅子站起来,对沈鸢说:“阿鸢,我们换家餐厅。” 沈鸢正有此意。 她抓着包和衣服站起来,和萧逸朝餐厅门口走去。 周占怔住。 没想到这个萧逸,平时关系都不错,为了争女人,居然这么不给他面子。 他伸手想拦他们,口中喊道:“萧逸,老鹰,你们这是干什么?菜很快就上来了!” 二人头也不回。 周占拿起包和外套去追他们。 侍者拦住他,“先生,请您把账结一下。” 周占不悦道:“菜还没上,退了吧,酒我也没喝。” 侍者为难,“先生,菜后厨已经开始做了,没法退,可以给您打包。酒拆开了,也倒出来了,必须要收费的,请您理解,剩下的酒可以帮您寄存。” 周占从包中取出钱包,抽出一沓钱递给他,“不用找了。” 他抬脚就要去追萧逸。 侍者再次拦住他,“先生,钱不够。那瓶酒是罗曼尼康帝最好年份的酒,二十九万。” 周占皱起眉头,“什么红酒要二十九万?你们怎么不去抢钱?” 侍者礼貌一笑,“您刚才点酒的时候,说要最好年份的酒。这酒在我们这里算是中等价位,还有更贵的,没给您推荐。” 周占不耐烦地打开微信,点开支付码,晃了晃手机,“到底多少,你扫吧,快点,我很忙!” 侍者拿收款器扫了。 周占要走。 侍者又喊住他:“先生,您的菜,我去厨房给您打包。” 周占摆摆手,“不用,你吃了吧!” 烦都烦死了! 这样被侍者一而再地阻拦,等周占追出去的时候,萧逸的车早跑没影了! 周占气得对着自己的车就是一拳头。 冷静下来,他拨打沈鸢的手机号。 打不通。 沈鸢居然把他拉黑了! 周占又打萧逸的手机。 萧逸接通后笑道:“刚才忘记告诉你了,那家餐厅是我投资的,开了方便自己人用餐。谢谢周总捧场,二十九万的罗曼尼康帝,味道还是不错的。劝周总静下心好好品尝,别浪费,毕竟花了钱的。我带阿鸢换家餐厅继续约会。” 他刻意咬重“约会”二字。 周占气得想摔手机! 这是赔了沈鸢,又折钱的节奏! 他想不通,从前的沈鸢没什么心机,骨头也软,特别好哄,每次闹分手,他勾勾小手指,她立马乖乖回来。 时隔多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硬气了? 周占上车,开着车在马路上绕了大半个小时,没找到萧逸的车影。 他懊恼地捶一下方向盘。 萧逸带着沈鸢去了秦姝合伙投资的旋转餐厅。 这家餐厅,沈鸢年轻的时候和周占来吃过。 自打周占结婚后,她再也没来过,怕故人故地,触景生情,心会痛。 时隔多年,再次踏入,沈鸢居然出奇得轻松。 原来放下是不知不觉间。 和萧逸并肩走进电梯,电梯里人多,萧逸抬手虚虚揽一下她的肩,又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沈鸢仰头望着他高大的身影,浓密的鬓角,修长笔挺的脖颈。 人生多么奇妙。 他是顾北弦的朋友,他结婚的时候,她还去喝过他的喜酒,祝福过他和他太太,祝他们百年好合,没想到年过半百,居然和他谈起了恋爱。 出电梯的时候,萧逸顺势牵起了沈鸢的手。 沈鸢不躲不闪。 他的手大而温暖,掌心干燥,是舒服而多情的一只手。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爸,我按照您的遗愿谈恋爱了,保佑我这次有始有终吧。 二人来到顶楼。 侍应生迎上来,问:“两位有订桌吗?” 萧逸道:“我是弦哥的朋友,去他的专属房间。” 侍应生打量二人几眼,做出个邀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二人来到包间坐下,刚要点菜。 有人敲门而入。 是秦姝。 秦姝手里拿着一瓶红酒,笑盈盈地说:“听说你俩来了,我给你们拿了一瓶红酒。” 沈鸢急忙站起来。 秦姝走到她身边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下,笑道:“没想到你俩能走到一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好交往。以后等你们结婚,婚纱、礼服我全包了。” 萧逸笑,“那就辛苦秦阿姨了。” 半百的年纪,居然还能和结婚、婚纱挂上钩。 这是沈鸢从前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 她怔怔望着对面风雅俊俏的男人,觉得像做梦一般,又像美丽的童话,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第1956章 沈鸢约会 沈鸢忍不住又想落泪。 她觉得萧逸和秦姝对她这么好,这么体贴,肯定都是顾北弦私下安排过的。 她摸起手机给顾北弦发信息:谢谢弦哥,谢谢谢谢。 顾北弦回信息:秦老是为我哥家牺牲的,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会让你一切得偿所愿,安享余生。 沈鸢盯着那一行字,用力握紧手机。 父亲年轻的时候盗墓滥赌,赌得家徒四壁,赌得母亲失望至极与他离婚,他是母亲最痛恨最讨厌最失望的人,也是母亲眼中最没出息的人。 可是他却用如此决绝的方式,给她换了一个安稳的余生,也给秦野换了个清白的背景。 她想起父亲自杀那晚,给她打电话教她做事时,对她说了那么一句话。 他说,怎么死都是死,不如死得有价值些。 他的确死得很有价值,可是她却很难过。 她宁愿他没价值地活着。 她想,如果她早点结婚生孩子,一堆孩子围着他转,他是不是就舍不得死了? 可惜,没有如果。 秦姝让侍应生把红酒打开,倒进醒酒器。 她拍拍沈鸢的肩膀,亲切地说:“以后和萧逸约会就来这里,这间包房永远为你们留着。北弦和苏婳他们老夫老妻了,一年到头来不了一次。” 沈鸢道:“谢谢阿姨。” 秦姝眼含怜惜望着她,“这帮孩子,就你单身,阿姨老早想给你找个伴,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如今你爸没了,以后老顾就是你爸,我是你妈。有什么事,来找我们,我和北弦全是你的娘家人。” 这次沈鸢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淌出来。 过去的那些年,她不是没找过,可是条件好的,一打听她这复杂的家境,就打退堂鼓了。 条件不好的,她又看不上。 高不成,低不就,硬生生拖到了五十多岁。 父亲肯定算到了秦姝会这么做,他千不好,万不好,但是疼爱儿女的心,没得说。 秦姝拿起餐巾帮她擦掉眼泪,将她搂进怀里,嘴里说:“可怜的阿鸢,这帮孩子属你最让人不放心。” 萧逸眉目俊朗,道:“阿姨放心吧,以后阿鸢就交给我了。” 秦姝脸上露出慈爱的笑,“你们这样也好,知根知底,年龄差不了太多,彼此也算熟悉。少来夫妻,老来伴,五十多岁别再贪图刺激,灵魂契合最重要。” 萧逸扬唇,“阿姨说的是。” 秦姝松开沈鸢,“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约会吧。” 沈鸢和萧逸起身送她出去。 回来,二人开始点餐。 精美的西餐一份份端上来。 秦姝还安排了个小提琴师进来,拉曲子,给二人助兴。 萧逸伸手将沈鸢面前的牛排端到自己面前,帮她切牛排。 沈鸢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静静望着他。 优雅俊俏的男子,谈吐幽默风趣,有钱有势,是和顾北弦同样优秀的男人。 是她以前都不敢多看一眼的男人。 如今却和她约会,还帮她切牛排。 从前顾北弦帮她介绍,应该只是随口说说,现在却是用心撮合。 切完牛排,萧逸端着餐盘递给她。 沈鸢伸手去接餐盘,太紧张,不小心碰到了萧逸的手。 她急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萧逸忍俊不禁,单手将盘子放下,握住她的手,沉声说:“你可以故意,随便握。” 沈鸢已经很多年没被男人握过手了,上一次还是三十年前被周占握。 肢体都锈住了。 如今又被萧逸握,仿佛锈住的肢体被打开了开关,一点点变得灵敏起来。 她觉得脸颊微微发热,不知道是不是红了。 萧逸握着她的手,修长而温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说:“手很凉。” 沈鸢被他摩挲得,心里起了异样的感觉。 从前不知手指也能调情。 只是皮肤摩擦,竟胜过接吻。 萧逸吩咐侍者:“请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侍者照做。 后面的菜是怎么吃的,说了什么,沈鸢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很紧张,心情还没从丧父之痛走出来的原因,她话很少,木木的,老实得不像她自己。 多稀奇。 年过半百的人了,和男人出来吃顿饭,还能紧张。 用完餐,已到午后。 萧逸道:“你刚办完丧事,就不缠久你太久了,放你回去休息,明天再约你。” 沈鸢觉得他好会。 明明是她条件不如他,他却用“缠”。 一个“缠”字,把她捧了起来,又带了点宠的味道。 暧昧得恰到好处。 二人上车离开。 萧逸喝了酒,他的司机提前赶过来帮他开车。 萧逸坐到后座,沈鸢也坐在后座。 安静了几分钟,萧逸伸手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 沈鸢的掌心不自觉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可能是荷尔蒙起了变化,也可能是喝了红酒的原因,她觉得自己体温渐渐上升,有些热,心脏跳得也比平常快。 萧逸把沈鸢送到秦漠耕的家。 二人下车后,沈鸢抱着那束包扎得精致的蓝色鸢尾花。 萧逸抬手帮她整了整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说:“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了给我打电话。想哭的时候也给我打电话,我讲笑话给你听。今天看你心情不好,话很少,我没说太多话。时间久了,你会知道,我这人其实蛮有意思的。” 沈鸢当然知道,他是个有意思的人。 她想,甭管和他能走多久,待一天是一天。 前半生,来来往往遇到那么多男人,他是唯一一个她看上,他也看上她,又比周占强的男人。 当年被甩的那口恶气,憋了三十年,总算能出了。 沈鸢同他摆摆手,“天凉了,你快上车吧。” 萧逸唇角含笑,“我看你进去。” 沈鸢怕他被凉风吹,抬脚就走,走到大门口,忍不住回头,见萧逸果然站在原地。 他冲她招招手,笑容如朗朗晴空,漂亮的眸子风流溢出,“再见,阿鸢!” 沈鸢也笑,“再见!” 保镖将大门打开,沈鸢走进院子里。 走了四五十米,她忍不住又回头,见萧逸仍站在原地。 沈鸢心头一暖,脸上情不自禁浮起一抹笑,那笑冲淡了心中浓稠的苦。 她面向他,倒退着走。 五十多岁的人,做着十几岁少女才会做的动作。 放在从前,沈鸢会觉得自己做作,可是今天自然而然就做出来了。 萧逸可能觉得她倒退着走,危险,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开走,沈鸢身形定了一下,接着转过身。 没走几步,假山后堪堪走出一道身影,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第1957章 人财两空 来人是周占。 眼神阴凉,周占上下打量着沈鸢,啧一声,“脸红了,一把年纪了,约个会,能激动成这样?当年跟我的时候,二十多岁,正当青春年少,也没见你这么激动。” 沈鸢鼻子哼出一声冷笑,“三十年前的前男友了,都凉成化石了,管得可真够宽的!” 周占伸手来拉她的手。 沈鸢一把甩开! 周占呵一声,“在龙鼎山的时候,我抱你都不反抗。出去见了萧逸一趟,回来就成贞洁烈女了?” 在龙鼎山的时候,沈鸢浑浑噩噩,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冷,整个人是僵的,木的,像一具行尸走肉,被他抱被他扶,没有太清晰的概念。 这两天一直来回折腾,她很累,懒得和周占浪费口舌。 她径直往前走。 周占快步追上她,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声音一改刚才的刻薄,压低声音用情地说:“老鹰,我是认真的,别去找萧逸了,我们结婚好不好?我娶你。” 沈鸢无声地笑,笑容越来越冷。 当年她哭着求他,不要和别人结婚。 他那么绝情地抛弃她。 如今她为了满足父亲的遗愿,想开始新的感情,他又来向她求婚。 三十年前最想要的东西,三十年后才给,谁还稀罕? 沈鸢下巴高高抬起,声音决绝道:“我宁愿要萧逸短暂一段情,哪怕和他没有结果,也不要你给的婚姻,放开我!” 周占不放,抱她更紧,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像以前那样有点耍赖皮又有点撒娇的口吻说:“不放,就不放。” 沈鸢抬起脚用力朝他的脚踩去。 周占疼得哎哟一声。 沈鸢又拿胳膊肘去捣他的小腹。 周占也不躲,疼得又叫了一声。 沈鸢挣扎着,想挣出他的怀抱,可是男女力量悬殊,她挣不开。 周占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老鹰,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没忘掉你,夜里做梦时常会想起你。我不只你一个前女友,但是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愧疚,难以忘记的前女友。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前半生,咱们因为父辈的原因,没能在一起。后半生,咱们一起好好过。人生苦短,别让它留遗憾。” 沈鸢怒极反笑,心里却越来越疼。 但凡他早二十年来找她,她还能心软。 可是这把岁数才来找她,按他的话说,她都绝经了,才来弥补遗憾有用吗? 她的遗憾多着呢,他毁了她的一生,是能弥补得了的吗? 沈鸢摸到手机,拨通秦悦宁的号码,问:“悦宁,你在哪里?” 秦悦宁回:“在我漠耕爷爷家。” “我在院子里。周占死皮赖脸抱着我不松手,我挣不开,你出来帮帮我。” “好的,我马上出去。” 沈鸢挂断电话。 周占面露不悦,“老鹰,你这么做就没意思了。我和你的事,何必麻烦一个小辈?” 沈鸢唇角微垂,含着一抹自嘲的表情,“你儿子比悦宁还大。他会同意你娶一个盗墓贼的女儿?” “他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我娶谁关他什么事?” 沈鸢绷紧唇,不说话。 哪怕他现在拉着她去民政局领证。 她都不愿意。 心被他们一家伤透了。 他的绝情和现实,他父亲和姐姐刻薄的嘴脸,让她永生难忘。 她宁愿把余热花在萧逸身上,哪怕萧逸的家人有可能也会像周占父亲和周占姐姐那样,故意刁难她。 至少萧逸没伤害过她。 秦悦宁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周占自知打不过秦悦宁,松开沈鸢,后退几步,笑着冲秦悦宁打招呼:“悦宁,我跟你姑姑闹着玩呢。你姑姑不愧是老鹰啊,年纪越大,脾气越硬。” 秦悦宁没什么情绪道:“我姑累了,要休息,您请回吧。” 周占双手插进兜里,原地定了一两分钟,心中不甘但是一时也没什么解决的好法子。 他吁了口气,笑着对沈鸢说:“老鹰,我先回去了。你的手指还和从前一样粗细,改天我送给你个惊喜。” 沈鸢猜到是戒指。 不过她已经不稀罕。 她声音凉凉道:“你不来纠缠我,就是最好的惊喜。” 周占赌气,抬脚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心中暗道,都说男人心硬,却不知女人心才是最硬的。 男人心硬,硬一时。 女人心硬,硬一世。 他又冲秦悦宁点下头,转身离开。 等他走远了,秦悦宁对沈鸢说:“姑,你把上官岱的钱还给他。咱不要他的臭钱,拿着恶心!” 沈鸢怔一下,眼睫微动,“不还,行吗?那是我爸的命换来的,风水宝地也给他们家找好了,为什么要还?” “我今天一早打了他,以后他若敢阴我阴阿峻,我还会打他。你把钱还给他,钱我转给你。一千万是吧?我现在就转。” 沈鸢拒绝,“不转,我爸没了,我不能人财两空。” 秦悦宁拿起手机,打开网上银行,当即给她转了一千万。 一早就开通了大额转账,一千万秒到账。 听到短信提示音,秦悦宁从她肩上拿过包,找出手机,登陆她的网上银行,输入密码。 她又打电话给元赫,要了上官岱的银行账户,将一千万给上官岱转了过去。 沈鸢肉疼得滴血。 那可是一千万啊,多少人辛辛苦苦工作一辈子都赚不到,被悦宁小手这么一划拉,就转出去了。 她不是富二代,她是苦出身,从小父亲盗墓又滥赌,有钱的时候日子还好过些,没钱的时候家徒四壁,她吃过没钱的苦,不像秦悦宁这种富家女,生来富贵,压岁钱都是十万百万的收,一千万对她是小钱,于她却是天大的钱。 沈鸢从秦悦宁手中接过手机,默默地朝房间走去。 越想越心疼。 死了父亲已经难过得徊肠伤气,拿命换来的钱,又打了水漂。 秦悦宁是给了她一千万,可是秦悦宁是自己人,拿自己人的钱相当于左手倒右手。 回到房间,沈鸢将鸢尾花插好,草草洗了把脸,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愣神。 同样不好受的,还有冷不丁收到一千万的上官岱。 钱转给沈鸢,他心里多少踏实些,也能理直气壮。 如今沈鸢把钱退回来,这是打算没完的节奏。 身上的伤到现在还疼,上官岱疼得不敢翻身。 他忍着疼喊他的娇妻:“阿桃,你去地下室准备一千万现金,我急用。” 朱桃扭着蚂蚁腰,风情万种地走过来,倾身在床边坐下,问:“阿岱,你突然要这么多现金做什么?” “找秦漠耕看风水,给了他女儿沈鸢一千万,但是刚才沈鸢又把钱转了回来。秦家人又阴又能打,这钱如果不给他们,我怕他们还要打我。” 朱桃挑起眉眼媚笑一声,探身趴到他身上,撩拨似的抚摸着他的胸膛,柔声说:“你呀,胆子越来越小了。你是阿赫的岳父,怕什么?他们打你,你告诉阿赫呀,让阿赫给你出头。” 上次和女儿上官雅闹得不欢而散。 上官岱本不想找元赫。 但是听娇妻这么一提醒,是啊,他有元赫撑腰,怕什么? 元赫还是元家长子呢! 元峻不过是个次子。 自古以来,长子为尊。 上官岱摸起手机,拨通元赫的号码理直气壮地说:“阿赫,我被秦悦宁打了,你得替我出口气,否则我寝食难安!” · 第1958章 北弦出面 元赫明知故问:“爸,您受了什么气?” 上官岱倒吸着冷气说:“我让秦野打了,今天秦悦宁又来打了我一顿。” 元赫问:“他们为什么打您?” “因为秦漠耕。我找他看风水,迁祖坟,结果最后一天他死在了龙鼎山下。秦野来了,二话不说就掐我脖子。秦悦宁今天和阿峻来我家,秦悦宁抢了阿峻手中的礼盒就往我身上砸。阿峻在一旁看热闹,也不阻止。” 元赫沉默半分钟问:“爸,古玉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岱顿时哑口无言。 秦漠耕急匆匆算计自己的原因,九成是因为看出了古玉的门道,怕他算计秦悦宁,怕他迟早会知道秦野盗墓一事,怕他将此事公之于众,会毁了元峻。 这个活该千刀万剐的秦漠耕! 这一招破釜沉舟,用得着实狠! 朱桃从他手中接过电话,对元赫说:“阿赫,什么玉不玉的,我就问你,你爸吃亏了,你管不管?” 元赫语气没有起伏地问:“请问桃姨想让我怎么管?” “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元赫无声冷笑,“让秦野也送一块古墓里出来的阴玉邪玉,给阿雅吗?然后阿雅阴邪入体,流产。我一气之下去报复秦野、报复秦悦宁和阿峻。请问,我们兄弟俩斗得你死我活,对您有什么好处?” 朱桃面色微微一变,急忙解释:“阿赫,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请问您是哪个意思?” 朱桃声音带了哭腔,“我只是看着阿岱被他们轮流欺负,心疼。可能我表述得不对,惹你误会了。天地良心,我没有让你们兄弟俩反目成仇的意思。” “心疼他,就好好劝着他点,让他做好生意,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够了。官场如战场,不是他能掺合的。” “好!”朱桃故作赌气的口吻说:“当我们没说,你去忙吧。” 她用力摁断手机,把手机扔到一边。 她忿忿不平地向上官岱抱怨:“都说女婿能顶半个儿,你这个女婿呀,唉,一言难尽。” 上官岱也觉得心寒。 他设计想让秦悦宁不孕不育,千里迢迢跑去东北寻找风水宝地,都是为了他们一家。 结果元赫却不领情。 女儿上官雅也不领情。 他不知道这夫妇俩是城府太深,在扮猪吃虎,还是天性不爱争? 可是不争,就没必要去走仕途啊。 女儿是他亲生的,他却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朱桃眼珠一转说:“既然秦野、秦悦宁是秦漠耕的后人,找个人把这事捅出去呗。这样一来,元峻会大受影响,阿赫的地位就没有任何威胁了。” 上官岱头皮一麻,强烈抗议道:“不行!绝对不行!秦漠耕的骨灰和我爸的搅到一起了。这事一旦捅出去,我也受牵连,会影响阿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两败俱伤。” 朱桃嘴上答应着,却垂下睫毛,遮住眼里的寒光。 次日晌午。 上官岱和朱桃,带着保镖驱车来到秦漠耕家。 他拄着拐杖,被朱桃搀扶下车。 后备箱打开,四个超大号行李箱被拿下来,里面装了一千万现金。 保镖去按门铃。 原以为要吃闭门羹,谁知大门却开了。 上官岱在朱桃的搀扶下,走进去,保镖们拉着装有现金的行李箱。 来到客厅,秦野、秦悦宁和沈鸢都不在。 客厅坐着的是顾北弦。 上官岱打个哈哈说:“原来顾总也在,幸会!幸会!” 顾北弦极轻勾下一唇角,“上官先生来此地有何贵干?” 上官岱走到沙发前坐下说:“秦老先生帮我找风水宝地,费用一千万,我分两次转给沈女士了,谁知她昨晚又转给我。秦老先生如果没去世,还好说,可他去世了,这钱就当赔偿费吧。” 顾北弦扫一眼那四个行李箱,摸起自己的包,取出支票,拿起笔在上面唰唰写了几行字,推给上官岱,道:“这是五千万,麻烦你还一个活的秦漠耕。” 上官岱原以为顾北弦斯文儒雅,好说话。 没想到比沈鸢还难缠! 沈鸢至多撒撒泼,顾北弦却是高级阴。 上官岱深提一口气,笑着说:“顾总说笑了,人死不能复生。秦老先生已经入土为安,我去哪里给你找一个大活人?” 顾北弦冷笑,“那就带着你的钱滚出去!以后少来这里扫大家的兴!” 这句话相当不给面子了。 上官岱面色讪讪。 尴尬至极。 平时巧言如簧的他,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朱桃依偎在上官岱身旁,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顾北弦。 差不多的年纪,顾北弦却比上官岱年轻许多,那风度、谈吐和气质,当真是万中无一。 不对比不知道,同为商人,顾北弦仪态清雅矜贵,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上官岱被他一衬,逊色太多。 朱桃不自觉看得呆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将手轻轻背到腰后,用力掐了掐腰上的肉,接着拿眼角余光打量客厅四周,大脑飞速地转动。 顾北弦站起来,吩咐佣人:“送客!” 上官岱也站起来,一言不发,拄着拐杖就朝外走。 朱桃慢一拍才起身去搀扶他,心中却暗暗怪他待得时间太短,什么事都做不成。 几人走到门外。 装钱的四个行李箱却没带走。 顾北弦吩咐佣人:“把这几个行李箱拉出去,扔到他们车上。” 保镖答应着:“好的,顾总。” 五分钟后,四个行李箱被扔到了上官岱的车上! 金属车壳被砸得凹进去! 事发太出乎意外,以至于上官岱的保镖都没反应过来。 上官岱气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这比大庭广众之下扒光他的衣服,还难堪! 顾北弦,堪称全顾家最阴! 坐进车里。 上官岱压下怒气,找到手机拨通元赫的号码说:“阿赫,顾北弦太阴损了!我不同意你们的女儿以后和舟舟联姻,更不同意慎之和苏惊语联姻!” 元赫语气淡淡道:“阿雅当初不同意您娶朱桃,可您仍然娶了。您的婚姻大事,我们无权干涉。我儿女的婚姻大事,请您也别干涉,好吗?” 上官岱不乐意了,“朱桃年轻漂亮,单纯温柔,不贪钱,有才有艺有趣,又懂我,我怎么不能娶她了?” 元赫默默挂断电话。 古代无论多英明的帝王,到了年老,多数都会变得昏庸无道。 历史照进现实。 第1959章 一步妙棋 沉默许久,元赫拨通顾北弦的手机,对他说:“北弦叔叔,我岳父今天登门,多有打扰,我替他向您道歉。” 顾北弦道:“没事,我们顾家不是不讲理之人。上官岱拿古墓里的阴玉害悦宁在先,秦老爷子爱孙女心切,经历复杂,心思又重,怕上官岱再对她下毒手,才出此下策。难得你通情达理,不愧是阿峻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有进有退,既讲清了缘由,又给足了元赫面子。 元赫不由得对顾北弦好感更甚。 日后若有缘,无论是未出生的小女儿,还是元慎之,能与舟舟或苏惊语结亲,都是一步妙棋。 至于上官岱,自打他不顾众人反对娶了唱戏的朱桃,便失去了核心价值。 偏偏他不自知,总是自以为是地给他添麻烦。 元赫声音温良谦恭,“北弦叔叔,我明天赶回京都,替我岳父向阿野叔叔负荆请罪。” 这出乎顾北弦的意外。 负荆请罪言重了。 顾北弦沉吟半秒回:“不必了,不是你的错。” 元赫语气执着,“要的。如果他没对悦宁动歪心思,漠耕爷爷不会去世,始作俑者是他。不负荆请罪,难平众怒。” 顾北弦暗叹,不愧是元老的长孙。 这处事手段,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他应道:“也好。” 挂断电话,顾北弦转身上楼。 秦野仍坐在秦漠耕的床上,手捧他的遗照,垂目不语。 从东北回来就这样了,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也不睡觉,自闭了似的。 他和鹿宁等人轮番劝他,他听不进去,一点反应都没有。 很难想象,那么刚硬的汉子一下子被打击成这样。 过刚易折,可能说的就是他这种。 顾北弦走到秦野身边坐下。 鹿宁起身去给他倒茶。 顾北弦伸手揽住秦野的肩膀说:“哥,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你想开点吧。” 秦野仍然没有反应。 顾北弦摸摸他的脸,“哥,是我,北弦,你亲弟弟,你平时最疼我了,还认得我吗?” 秦野仍然不答,眼皮都不抬一下。 顾北弦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个命运多舛的哥哥,刚出生就被掳走,扔到大山里,被秦漠耕捡了回去,养大。 相依为命的养父又为了他们一家的安稳,祭出自己的性命。 双重打击让他陷入莫大的自责和悲伤之中。 思忖片刻,顾北弦拿起手机拨通顾傲霆的号码说:“老顾,漠耕叔去世了,我哥受了刺激,一动不动,您来哄哄他吧。” 手机里传来顾傲霆一声哀嚎,“我的儿!他不会从此傻了吧?” 顾北弦嗔道:“闭上您的嘴吧,能不能盼我哥好?” “我马上过去!” “别让我妈知道,等您来哄了,没有效果,再通知我妈。” “知道!”顾傲霆哭着挂断电话。 很快他坐车赶了过来。 蹭蹭蹭冲进卧室。 看到秦野痛成一座雕塑,眼泪哗地一下冒出来。 他几步上前,一把抱住他,逮着他的脸又揉又捏,拉长腔哭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能痴呆啊。我和你妈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你要是傻了,你妈怎么办?你是你妈的心头宝,是她的命根子,是她风风光光活下去的动力。你要是出事了,你妈就完了!你妈完了,我也完了!” 他抱着他的头哭,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脸。 放在从前,秦野早就嫌弃地推开他,甚至有可能掏出飞刀吓唬他。 可是现在的他一动不动,丝毫反应都没有,任由他蹭。 顾傲霆的心轰地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后背蛇一样阴冷地爬到头顶。 真怕他就此变傻。 愣怔片刻,顾傲霆扭头,眼神有些怕怕地对顾北弦说:“小弦,你哥该不会真出事了吧?叫医生吧,给他找个精神科的医生来看看。” 顾北弦站起来,走到窗边。 拨通了负责他躁郁症每年复查的那位医生,将情况详细对他一说。 医生听完回道:“我这会儿在出诊,晚上有时间,去给秦总检查,可以吗?” “可以,辛苦南医生。” “顾总客气,你们多陪陪秦总。他这种情况,是突然遭遇巨大变故,心理难以接受,出现的创伤后应激性精神障碍。你们多开导开导他,应该不难恢复,别太担心。” “好。” 顾傲霆抱着秦野,扭头问顾北弦:“漠耕怎么说去世就去世了?丧礼怎么办的?” 顾北弦简单对他一说。 兔死狐悲。 顾傲霆不由得想到自己,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说不定哪天就撒手归西。 到时最难过的怕是北弦。 他本就有躁郁症的病根,真怕他也会变得像秦野这般。 心里一痛,他松开秦野,走到顾北弦面前,伸手从后面抱住他,抱得紧紧的。 顾北弦受不了他这腻腻歪歪的模样。 他微蹙俊眉,语气略带嫌弃道:“老顾,您又矫情什么?是我哥伤心,不是我,您哄我哥去。” 顾傲霆下颔担在他肩上,哽咽着说:“弦儿,我的爱儿,等日后老爹去了,你别太伤心。我会在天上好好看着你,保佑你。” 顾北弦觉得父亲越老越肉麻。 麻得让人受不了。 他嗔道:“顾家有长寿基因,老爷子老太太都活了一百多岁,您至少也得活一百多,我都不一定能活过您。阎王爷也怕您下去抢他风头,懒得收您。快去安慰我哥吧,分清主次。” “你不懂我的心。”顾傲霆嘴里咕咕哝哝地松开他,又去抱秦野。 秦野被他抱得身子歪了歪,脸除了悲痛仍然没有多余表情。 鹿宁、秦陆、秦悦宁、元峻、林柠这帮人全都安慰过了,没用。 如今顾傲霆来了也不顶用。 顾北弦心生一计。 他拨通顾逸风的手机号说:“逸风,你派人把舟舟帆帆送到漠耕老爷子家。” “漠耕爷爷怎么了?” “老爷子去世了,你大伯父急火攻心,出现了应激性精神障碍。南医生上午有病人,下午才能过来。” 顾逸风颇为意外。 意外秦漠耕去世得突然,意外秦野那么刚强的男人,居然会出现应激性精神障碍。 慢半拍他说:“我马上回家,带舟舟和帆帆过去。” 很快顾逸风带着舟舟和帆帆来到秦漠耕家。 顾傲霆嚎得嗓子都哑了,秦野仍然没有反应。 帆帆顺着秦野的腿,爬到他身上,去摸他的脸,奶声奶气地说:“大爷爷,陪我,玩。” 秦野仍然一动不动。 舟舟也爬到他身上,骑在他腿上,用小胖胳膊搂着他的脖颈说:“大爷爷,人死后是有灵魂的,也会投胎,会再生。漠耕太爷爷虽然去世了,但是他会换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您面前。您一定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等漠耕爷爷换个身份,来找您。咱们猜猜,漠耕太爷爷这一世的身份,会是帅气小男孩?还是漂亮小姑娘?” 几分钟之后。 秦野浓黑的睫毛极轻地动了动,一滴硕大的泪珠黯然滑落。 第1960章 元赫请罪 顾傲霆激动地抹着眼泪大喊:“还是我舟舟宝厉害!舟舟宝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顾北弦和舟舟纷纷朝他投去嫌弃的目光。 全场数他年纪最大,数他最没正形。 帆帆伸出小手帮秦野擦掉眼泪,糯乎乎的小嗓音说:“大爷爷,别哭,别哭。” 舟舟则把小脸趴到秦野的耳朵上,说:“大爷爷,我猜,漠耕爷爷肯定会投胎变成一个像我一样的小男孩。到时候,如果有缘遇到他,您就把他接回咱们家,好好疼他,爱他,照顾他,陪他长大,教他读书识字。这样您心里就没有什么遗憾了,也不用愧疚了。” 他小嘴嫩嫩的,声音软乎乎的。 每句话每个字,都说到秦野的心坎上。 将他心中郁结的死结,一点点解开。 秦野闭上眼睛,脸上仍是悲痛的神色,但是人已经不呆了。 这是好现象。 顾傲霆抬手一拍自己的脑门,“看我这脑子,说来说去,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还是我们的舟舟宝聪明。” 顾北弦道:“您即使说这一茬,也没用。舟舟亲身经历,本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更有说服力。” 顾逸风也暗暗佩服这个天才儿子。 他回家接他们俩。 来的路上,舟舟详细问他事情的来龙去脉,又给秦陆打电话,问清楚每个细节。 认真准备的模样令人称奇。 鹿宁端了一碗粥,走到秦野身边坐下,拿起汤勺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说:“阿野,你今天一整天滴米未进,喝口粥吧。” 秦野没有胃口,不肯张嘴。 舟舟伸出小手,从鹿宁手中接过汤勺,对秦野说:“大爷爷,乖乖的,喝粥。喝了粥,才有力气,等漠耕爷爷投胎转世。如果漠耕爷爷变成帅气小男孩,来找您,您也要这样喂他喝粥。” 一句话说得秦野潸然泪下。 他想起幼时秦漠耕喂他吃饭的画面。 如果秦漠耕真的能投胎转世就好了,再世为人,他一定要找到他,护他清白做人,不要去盗墓,不要滥赌,以后长成阿陆和逸风那般优秀的男人。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 舟舟趁机将汤勺递到他嘴边。 秦野张口喝下。 这是得知秦漠耕离世以后,他吃的第一口饭。 等医生来到,给秦野检查时,他已经好了很多。 医生检查完,又问了些情况,对顾北弦说:“你们多陪陪他,好好开导开导他,尽量让他开心,否则容易郁结于心,气结于胸,造成呼吸困难、情绪低落和失眠、脱发。我给开一些舒肝解郁的中成药和安眠药,晚上实在睡不着,给他服一粒安眠药助眠。睡不着,会加重病情。” 顾北弦等人答应着。 隔天,傍晚。 元赫和元伯君来秦漠耕家时,舟舟和帆帆正坐在秦野身边。 一个抱着他的左胳膊,一个抱着他的右胳膊。 舟舟给秦野唱歌。 帆帆就咿咿呀呀地伴奏。 元赫望着两个帅气可爱又奶萌的宝宝,心中甚是喜爱。 再看秦野,短短几天,他消瘦了很多,胡子长出来没刮,眼白泛着血丝,人看着十分憔悴。 很难想象,“憔悴”这个字眼,会和那么高大坚硬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元赫放下手中拎着的礼物,走到床边,噗通一声在他腿边跪下。 秦野探身去扶他,口中也不说话。 元赫使着力气,不肯起来,仰头,面容沉痛而愧疚,对他说:“阿野叔叔,是我监督不力,没管好我岳父,让他生出歹意,去害悦宁。幸好提前察觉,否则会毁了悦宁和阿峻。这是我的错,您要怪,就怪我,别揽到自己身上。您没做错一点事,全是我和我岳父的错,我来向您陪罪了。要打要骂,随便您,千万别自责。” 因为结亲的事,舟舟挺反感他的。 但是这番言淡举止,让舟舟对他生出好感。 秦野道:“阿赫,你起来,不怪你。” 这是打从东北回来,他说的第一句话。 元赫眼泪涌出来,“阿野叔叔,您受苦了。” 秦野红了眼圈,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 元赫在他身边坐下,手搭到他的手臂上,低声说:“您瘦了好多,漠耕爷爷天上有知,该心疼了。他的初衷,肯定不是想看您伤心难过,他想让你们一家都好好的,让阿峻和悦宁好好的。” 秦野泪珠大颗大颗滴下来。 元赫探身去抽纸巾帮他擦,说:“阿野叔叔,是我岳父的错,您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您自己。” 秦野忽地抬眸看向元伯君! 他眼睛本就大,这一瘦,眼睛更大了。 漆黑的眸子刀锋一般凌厉! 元伯君不由得心里一沉,急忙出声安慰他:“阿野兄弟,人生在世,都难免一死,你这又是何苦呢?想开点。” 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一黑! 一只凌厉坚硬的大手,朝他嗖地一下朝他伸过来,一把锁住他的脖颈! 只见秦野闪身来到他面前。 他虽然消瘦了许多,但是身高摆在那里,气势不输从前。 被掐脖子,这于元伯君是破天荒第一次。 放在从前,身边警卫成群,不等有人接近,就已经被警卫拦下了,可是今天因为是来看秦野,他让警卫留在门外了。 如果唤警卫进来,显然来不及,面子也抹不开。 他抬手去推秦野,口中喝道:“阿野,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秦野掐着他的脖子厉声道:“如果提亲那天,你不多嘴说那些话,我爸不会死!” 元伯君用力握着他的手腕,冷笑,“秦老有功也有过,我提点一下,没错!否则他会以为我提倡盗墓,鼓励盗墓,风气就坏了!” 秦野双手更加用力,手背青筋隆起,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我爸早已悔改,本就自卑自责惭愧内疚,用得着你提醒?你以为你只是轻飘飘一句提醒,对他来说,却等于是下命令让他去死!” 元伯君觉得秦野和秦漠耕都不可理喻! 于他的立场来说,那话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平素他们都是如此,父亲元老唱红脸,他唱白脸。 这叫恩威并济。 谁知秦漠耕心理素质那么差,居然会离奇死亡,死也不是因为他那句话,而是怕上官岱迟早知道秦野盗墓一事,才以死谢罪。 可是秦野却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袭击他! 脖颈剧痛,呼吸不上来,呕吐恶心,元伯君低哑着嗓子道:“秦野,你松开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秦野冷哼一声,忽地俯身将他抄起来! 元伯君双脚腾空的那一瞬间,一把黑洞洞的枪同时顶到了秦野的脑门上! 第1961章 刀光枪影 元伯君单手握枪,抵着秦野的脑门,厉声道:“放肆!” “肆”未说完,秦野忽地将他扔到上。 元伯君身子一趔趄,迅速稳住身形,枪仍指着秦野的额头。 他眼神怒火弥漫。 于他来说,这是奇耻大辱! 舟舟急忙伸出小手捂住帆帆的眼睛。 元赫则弯下腰,一手抱起一个,将两个孩子一口气抱出卧室,抱到院子里。 门外警卫听到动静不对,要冲进去。 元赫阻止他们:“不要进去,让他们俩把话说清楚,否则阿野叔叔心结难解。你们现在进去帮我爸,等于拉偏架,会让顾家人心里不舒服。” 警卫们如履薄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元赫道:“放心,我爸那边我兜着,不会怪你们失职。” 警卫们这才稍稍心安。 元赫把舟舟帆帆放下,将房门关上。 卧室内。 秦野指尖倏地银光一闪。 下一秒,锋利的刀刃顶到了元伯君的喉结上。 秦野逼近他,冷笑道:“开枪吧,看看是你的子弹快,还是我的刀快?” 元伯君咬牙怒道:“秦野,你疯了!” 秦野声音冰冷,“你们元家又有多干净?四处漏风,祸起萧蔷,我们家就那么一点陈年旧事,你咄咄逼人,没完没了!终于把我爸逼死了,你开心了?满意了?你的烦恼解决了,踩在我爸的尸首上解决了!你夜里能睡得着吗?你的良心能安吗?” 元伯君面容严肃道:“我已经做出让步,你别得寸进尺!秦老离世,这是谁都始料不及的,是意外。你难过冲动,我能理解,但是你别把所有罪责推到我身上!” 二人一人持刀抵着对方的喉结。 一人持枪顶着对方的太阳穴。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炸! “咚。” 门被推开,一道风雅俊秀的身影大步如风走进来。 是顾逸风。 顾逸风走到二人面前,一手握住元伯君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秦野的手腕。 他对二人说:“大伯、元伯伯,一家人,有什么事好商量,何必动刀动枪?无论谁受伤,都会让阿峻和悦宁难堪。他们两人风风雨雨走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订婚。你们这样,让他俩以后还怎么往下走?如果漠耕爷爷知道你们俩会打起来,肯定会觉得自己死得不值。眼下外患众多,风烟四起,咱们别内讧,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好吗?” 秦野和元伯君对视一眼,互相不服气。 谁都不肯收手。 顾逸风手指在秦野的手腕上稍稍加了点请求的力量,声音略软一分说:“大伯,伯父,您给我个面子。” 伯父亦是父。 秦野打小最疼他。 听他这么说,不想驳他面子。 他手一松,飞刀叮地一声,掉到地上。 他冷哼一声,转身走出卧室。 关门的时候,用力把门摔得巨响! 这是摔给元伯君看的。 元伯君也冷哼一声,收了枪,将枪插到腰间枪套上。 顾逸风俊美容颜温文尔雅对他说:“元伯伯,我大伯命运多舛,出生起就被人劫走,扔到深山里,是漠耕爷爷救了他,养大他。漠耕爷爷不只是他的养父,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恩同再造。之前漠耕爷爷为了他能顺利结婚,把所有罪责揽下来,坐了几十年牢。如今又为了还我大伯一个清白的背景,以死成全。漠耕爷爷的确是有罪之人,但是对我大伯没得说。我大伯重感情,难以接受他的离世,一时做出冲动之事,请您理解。” 他说的是理解,而不是谅解。 一字之差,意义大不同。 “谅解”言下之意,秦野有错;“理解”言下之意,秦野没错。 元伯君虽然听着不太舒服,但是顾逸风递台阶,没有不下的道理。 他出声道:“罢了,都是一家人。” 顾逸风唇角漾起淡笑,“对,都是一家人,有矛盾该吵吵该打打,吵完打完,坐下来,咱们还是一家人。” 元伯君压下怒意,略略颔首,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北弦的儿子,文韬武略、大智大勇,四两拨千斤。” 顾逸风道:“元伯伯过奖了,阿赫哥和阿峻亦是人中龙凤。” 异常优秀还十分谦逊,谈吐得体,如沐春风,着实讨人喜欢,不像秦野一家,一个比一个硬梆梆。 元伯君心中越发想将舟舟收为自己人。 顾逸风抬腕看看表说:“元伯伯,您请去客厅坐,我让人给您泡茶,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 元伯君不想和秦野同桌用餐,道:“我下午五点的飞机,要出差去外省,得回去准备一下,时间来不及,心意心领了。” “那我们改天再聚,我送您。” 顾逸风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出门,走进庭院里。 元赫正带着舟舟和帆帆摘石榴。 他摘下两个大石榴,一人分给一个。 帆帆闹着要吃石榴。 元赫又摘下一个,剥开,洗干净手,抠出一粒玛瑙般鲜红的石榴籽,用手拿着喂到帆帆嘴里,等他尝到汁水,接着把石榴籽扔掉。 就这样喂帆帆吃了一会儿,又去喂舟舟。 舟舟用小手手抠出几粒喂到他喂里,说:“阿赫伯伯,你也吃,很甜的。” 元赫笑着含进嘴里,道:“谢谢舟舟宝宝。” “下次来,记得带元慎之,我想他了。” 元赫宠溺的语气说:“好,下次一定带。” 顾逸风朝舟舟投去一抹笑,再怎么聪明也是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心性,先前看到元赫就躲,短短时间,又和他打成一片。 元赫放下石榴,蹲下,抱了抱舟舟和帆帆,站起来,和元伯君一起离开。 上车后,元伯君抬手摸了摸脖子。 秦野手劲儿太大,掐得他的脖子到现在仍火辣辣的,疼痛难忍。 他问司机要了镜子照了照,脖子上清晰的一排手指印。 元伯君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意又升腾起来。 这个秦野太无法无天了! 司机发动车子,朝元伯君家开去。 抵达地下停车场电梯入口时,夜色已全黑。 司机下车拉开车门,元赫也快速下车去搀扶元伯君。 元伯君脚步站稳,忽地抬手,就朝元赫脸上甩去。 放在从前,元赫不会躲,会乖乖受着这一巴掌,可是今天他头一偏,躲开了。 元伯君的手打了个空,冷笑一声,“翅膀硬了!” 元赫微垂眼帘说:“舟舟告诉过我,被打要躲开。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我肯定也懂,从前是尊敬父亲,不想忤逆您,并不是怕您,更不是心里有鬼。这次是我岳父惹的事,不是我授意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不信您可以派人去调查。” 元伯君冷脸道:“管好你岳父!我最讨厌内讧,手足相残!管不好你岳父,就是你的错!” 元赫自嘲一笑,慢半拍回:“知道了。” 元伯君一甩袖子,吩咐他:“告诉阿峻,让他也管好他岳父,否则这婚别想结了!” 扔下这句话,他腿一抬,大步朝前走去。 元赫立在原地,静静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这话他当然不能传,传了伤元峻的心,可是不传,到时父亲会怪罪。 许久之后,他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司机发动车子。 元赫坐在后座,后背懈怠地倚着椅背。 慢慢的,他脸上浮出自嘲的笑,那笑苦涩,丧气,厌世。 生在元家,真难呐。 怎么做,都是错。 第1962章 开始在意 手机突然响了。 元赫伸出手木然地摸到手机,没看来电显示,按了接通,没什么情绪地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顾北弦的声音,“阿赫,床头柜的书下有一张银行卡,是你放的吧?” 听到是顾北弦,元赫坐直身姿,声音里带了笑意,“是的,北弦叔叔。漠耕爷爷因我岳父而死,这钱算是我给他老人家尽的一点孝心,让阿野叔叔一定要收下,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 “不是你的错,怎么能收你的钱?这卡我等会儿派人送到你府上。” “北弦叔叔,当我是亲戚,您就让阿野叔叔收下,否则我愧疚难安。” 这话说得顾北弦没法再拒绝,只能回头找机会,从别的方面补给他。 挂断电话,顾北弦将卡递给秦野,道:“哥,卡你收着吧,回头等他女儿出生,我们红包包得厚一点。” 秦野接过卡,放到一边。 顾北弦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抱住他,修长手指轻轻摩挲他的头说:“哥,让大嫂带你出去玩几天,散散心吧。” 前两天,顾北弦这么抱他,他没什么感觉。 今天开始有肉麻的感觉了。 他脖颈朝旁边微微倾斜了一下说:“不必。” 年少时养父为了寻找古墓,带着他跑遍了全国各地的大山大河,犄角旮旯都去过了,再去转没意思,去国外,也没意思。 看,亲人去世,痛的不是一时。 那种痛会分散在余生的点滴细节里,时不时会想起他。 顾北弦抚摸他的后背道:“哥,你坚强点,别自责了。事情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从前沈鸢坚持单身,秦老去世后,她受了刺激,开始谈恋爱了,也算是了你的一桩心病。” 秦野猛地侧眸看向他,“和谁谈?” 这几天他浑浑噩噩,像丢了三魂七魄,没留意沈鸢。 顾北弦回:“萧逸。” 秦野眉头微动,“萧逸?你朋友萧逸?” “对,是他,让他和周占竞争。引入竞争机制才有活力,到时看老鹰怎么选,让她也体验一把言情剧女主的感觉。” 秦野汗颜,那个妹妹从前性格活泼,大大咧咧,爱说爱闹,粗糙得很,自打和周占分手后,性格消沉了许多,人也悲观了。 一直单身到五十多岁,是他和养父的一块心病。 秦野盯着顾北弦的眼睛,“萧逸是主动追求?还是你安排的?” “我安排的,但是萧逸对沈鸢也有好感。” 秦野沉默不语。 客观来说,萧逸条件胜于沈鸢太多。 年轻时的沈鸢算不上顶级美人,但因为年轻,容貌尚算清丽,如今五十多岁,人老珠黄。 和萧逸,悬! 秦野叹了口气。 他起身朝沈鸢的房间走去,轻轻推开门,看到沈鸢正坐在窗边,盯着窗台上一束略有些发蔫的蓝色鸢尾花出神。 秦野走到她身侧问:“恋爱了?” 沈鸢点点头,“算是。” 秦野道:“萧逸人不错,想谈就谈。能有结果,可以;没结果,走走过程也行。” 沈鸢又点点头。 秦野将元赫给的卡放到窗台上,“元赫给的补偿,密码在卡后面,你拿去买几件漂亮衣服,买点像样的首饰,好好打扮打扮。自从和周占分手后,你就像守寡一样,衣服不买,人也不打扮。给你那么多钱,你总存着不花,也没个孩子,存那么多钱做什么?” 沈鸢伸手接过卡,扭头看向他,“哥,你好了?” 秦野低嗯一声,“差不多,你也快点好起来。” “嗯。” 秦野转身走出去。 门刚关上,沈鸢的手机叮的一声,来了条信息。 沈鸢摸起手机,点开,是萧逸发来的。 萧逸道:阿鸢,晚上一起吃饭,吃完饭去看电影。咱们去电影院看,人多热闹。 沈鸢心里像有一阵微风拂过,痒痒的。 看,他多体贴,知道她丧父悲伤,怕她抑郁,特意喊她去热闹的地方玩。 她马上拨了语音,说:“好啊,什么时候?” “现在,我在你们家大门外。” “啊?我要收拾一下。” “没事,你慢慢收拾,我不着急。等女朋友化妆,是男人该有的绅士风度。” 沈鸢一时恍惚,“你说什么?” “等女朋友化妆。” 沈鸢无意识地笑了。 他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上次只吃过一顿饭,他便承认她是女朋友了。 虽然有点快,但是沈鸢莫名地喜欢这种被承认的感觉,有种被盖章认可的味道,让人觉得踏实。 从前她和周占蹉跎了好几年,可他仍私下去相亲,本质上是没把她当成真正的女朋友。 放下手机,沈鸢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找来找去,发现自己没几件漂亮衣服,清一色全是黑色、灰色和咖啡色。 之前觉得这种颜色的衣服符合自己的年龄,如今却觉得这些颜色老气,款式也太普通。 是该买些漂亮衣服好好打扮打扮了。 女为悦己者容。 最后她找出一件黑色羊毛针织收腰连衣长裙,这是过生日时,苏婳送她的,她嫌太淑女太优雅,压箱底了。 又翻出一件香奈儿的千鸟格外套,也是苏婳送她的。 换上衣服,她洗了把脸,细细化了一层淡妆,涂了粉底,描了眉毛,眼影和口红,甚至还破天荒地涂了睫毛膏。 这些彩妆是过生日时苏星妍送她的。 她拆掉头上扎头发的白布,改用黑色发带,又往头发上别了一枚白色珍珠发卡,代替戴孝,这是跟苏星妍学的。 自打和周占分手后,她从来没如此细致地收拾过自己。 秦野说得对,她只是失恋而已,又不是守寡,居然被那个男人伤得,自我阉割了半辈子。 她心里痛了一下,为自己不值,怎么就被个男人伤得那么狠呢?封了半辈子的心窍。 收拾利索,她喷了点香水。 香水是秦悦宁送她的,比较中性的香水。 等她精精致致地出现在萧逸面前时,萧逸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因为印象中的沈鸢年轻时就不注重妆扮,特点就四个字,节俭、爱财,最大的爱好是往银行卡里存钱。 萧逸眼底漾笑,垂眸,眉目深深浅浅望着她。 沈鸢被看得很不自在。 她目光左躲右闪,抬手摸摸脸,怕粉底没抹匀,怕睫毛膏脱妆,晕成大花眼,怕口红沾到牙齿上。 奇怪了。 上次和他约会,倒没这么拘束,肿着一双眼就去了,衣服也穿得普普通通。 可能是开始在意了,她想。 第1963章 死灰复燃 沈鸢低垂着眼帘,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说:“我是不是打扮得有点刻意?我平时不这么穿的。” 萧逸潇洒的眸子微微眯起,欣赏的目光说:“很漂亮,是真的很漂亮。” 沈鸢一直觉得“漂亮”这种字眼和自己不沾边。 苏婳、苏星妍那种才是真正的漂亮,惊世大美人。 她在她们身边是陪衬的绿叶。 当年如果她也像苏婳那般美貌、聪明、优秀、多才多艺,周占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她。 可是像苏婳那么优秀的,又有几个呢? 大部分都是她这样的普通女人。 萧逸看出她的不自信,笑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美,阿鸢的美像海蓝宝石,原石初看并不惊艳,但是一经雕琢,便光彩夺目。” 沈鸢眼里有光彩溢出。 眼里有光的沈鸢比平时死气沉沉的模样,生动许多。 是啊,她不是昂贵的钻石,她是海蓝宝。 海蓝宝是半宝石,不贵,也不稀有,但是在喜欢的人眼里,也是稀罕物。 手被萧逸牵起,他拉着她走到副驾前,请她上车。 车子发动,萧逸单手把着方向盘,问:“想吃什么?” 沈鸢盯着他握方向盘的手,说:“都可以,我不挑的。” 和这种总是夸她的男人在一起,哪怕去吃路边摊,恐怕也能甘之如饴吧。 就算这是顾北弦给她安排的一场美梦,也值了。 二人去吃了中餐,接着去了电影院。 今天是周末,来电影院看电影的多是年轻情侣,也有夫妇带着孩子,像他们这种中老年情侣,极少极少。 萧逸拉起她的手,大大方方地穿梭在行人中间。 他仪态出众,那种生来就有的贵气感和富家公子的风流倜傥感,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但他只高不冷,没有疏离感,也不端着,是让人很舒服的男人。 沈鸢悄悄打量他,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年过半百,居然能与这般优秀的男人谈恋爱。 是父亲替她积的德。 如果父亲当年没收养秦野,与顾家就没有这一层渊源,依着她的条件,打死都够不到萧逸这般优秀的男人。 有时候,人一个善举,不知不觉间可以造福好几代人。 依着萧逸的财力,可以包场,甚至包下整个电影院,但是他没有。 他买了人很多的那种大房间。 年轻人谈恋爱,喜欢往人少的地方去,迫不及待搂搂抱抱亲热,像他这个年纪谈恋爱,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去,人多热闹。 沈鸢年轻的时候最喜欢这种俗世热闹。 萧逸知道她喜欢。 硕大屏幕上,俊男靓女上演着爱恨情仇,从前看剧是剧,如今看剧,却成剧中人。 沈鸢静静望着剧中的男女,心中感慨万千。 看到中途,沈鸢有些累了,抬手捏了捏酸木的脖颈。 萧逸将椅背扶手收起,接着把她的头往自己肩上扶了扶,示意她靠着他,靠着舒服。 沈鸢往他身边坐了坐,将头靠到他肩上。 明明灭灭的光影中,她微微抬眼悄悄打量他。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居然和萧逸在谈恋爱。 他仍旧像年轻时那么英俊,好看的侧脸,立体的棱角,连耳朵轮廓都生得性感,眼角会有些细细的皱纹,可是皱纹反倒让这男人更添魅力。 那是成熟的象征,是阅历的见证,更是海纳百川的包容。 萧逸拿起一颗爆米花塞进她嘴里。 沈鸢吃了一晚上的爆米花,这颗最甜。 电影看完,沈鸢已记不清剧情,只记得萧逸英俊的侧脸轮廓,和他如朗朗晴空的眉眼。 原来她不是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只是没遇到像萧逸这般值得爱的男人。 电影散场了。 萧逸牵着沈鸢的手,和一众人等往外走。 为了配长裙和香奈儿外套,她穿了高跟鞋。 电影院有台阶。 下台阶的时候,可能是怕她摔倒,萧逸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沈鸢一怔,腰那块的肉仿佛突然间生出无数张小嘴,沉寂多年的细胞死灰复燃了。 感受着他手指的力量,沈鸢觉得自己终于又活回女人了。 之前只是女的人而已。 二人走出电影院时,沈鸢的唇角是扬着的,压不下去。 萧逸松开她的腰,却牵起了她的手,这个岁数大庭广众之下牵手的极为少见,老夫老妻更不会牵手。 有人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沈鸢低声说:“要不,你松开我?” 萧逸笑,“谁规定只有年轻情侣谈恋爱能牵手?想牵就牵,不要顾忌别人的目光。我们是为自己活,又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沈鸢暗道,真好啊,这男人。 不只人品好,人生观也好。 有的男人就像女人的指明灯,情绪疏导器。 如果一开始交往的是他,她的人生是不是不会索然无味三十年? 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郁郁寡欢。 曾经的她,也是个努力生活的人,努力去笑,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努力去爱身边每一个人,除了抠门贪财,没什么太大的缺点。 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乘电梯下了楼。 出门朝车子走去时,萧逸看到自己的车旁停着一辆拉风的兰博基尼。 车门打开着,里面坐着个男人,正在抽烟。 那人正是周占。 萧逸笑了。 这哥们也是个大犟种,可惜早不犟晚不犟,偏偏赶在这时候犟。 等萧逸和沈鸢走近了,周占将烟掐灭,抬腿下车。 萧逸松开沈鸢的手,伸手状似亲热地揽住她的腰,道:“周兄,这是生意不做,改行当私家侦探了?” 周占盯着他搂着沈鸢腰的手,眼神阴凉。 蹙眉沉默几分钟,周占开口:“萧逸,我真的很不明白,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她已经不年轻了,也算不上多漂亮,家境又复杂。年轻的时候,她性格倒是挺好玩,如今郁郁寡欢,乏味得很。你跟我不一样,我对她有旧情,有遗憾,有愧疚,有想弥补的成分。而你,你不欠她的,她对你也没什么价值,你何苦在她身上浪时间?” 虽然很生气,但是沈鸢还是扭头朝萧逸看过去。 因为这也正是她想知道的。 她这样一个平平无华的女人,萧逸到底为什么喜欢她?喜欢她什么? 第1964章 求婚戒指 萧逸侧眸看向沈鸢,微微勾起唇角,问:“阿鸢,还记得我太太去世那年,你对我做过什么吗?” 沈鸢好好想了想,说:“当时你很伤心,我和婳姐、弦哥去探望你。后来婳姐和弦哥有事要忙,就先走了,让我留下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她是苏婳的助理,说白了,就是给她打杂的。 苏婳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萧逸眼眸里的情绪变得深浓:“在我最难过最脆弱的时候,你安慰我,照顾我,告诉我要坚强,只要活着,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我难过得吐了,你帮我擦嘴擦脸,换衣服。你熬夜照顾我,照顾我悲痛欲绝的岳父岳母,衣不解带,一连照顾了我们好几天。” 沈鸢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是拿工资的。 苏婳付她薪水,让她照顾,她自然要好好照顾,再说当时这些事情不只她一个人做,还有萧家的佣人。 顾家老爷子老太太去世时,她也这样照顾过苏婳和顾北弦等人。 都是份内事,是她的工作。 萧逸看向周占,“你喜欢的是年轻时好玩的老鹰,我喜欢的是温暖细致踏实的阿鸢。美貌易逝,优渥家境我有,年龄只是个数字,这些统统都不重要。肤浅的男人才会用年龄、外貌和家境,去衡量一个女人。很明显,我不是。” 周占被气笑了。 萧逸这是说他肤浅呢! 他哪里肤浅了? 他原可以找年轻漂亮的姑娘为妻,可是他没找,得知沈鸢丧父,他第一时间跑去东北找她,想给她一个家,想让她幸福。 他这么念旧的人,简直用情至深,谈何肤浅? 周占手撑在车上,语气带了愤懑和不屑,“合着你就是想找个免费的保姆呗?” 萧逸轻叹一声气,摇摇头,“跟你没有共同语言。” 他看向沈鸢,“走吗?” 沈鸢道:“走。” “好,咱们上车。” 萧逸故意气周占,就那样堂而皇之地搂着沈鸢的腰上了车。 周占气得用力捶一下车子。 萧逸发动车子。 周占也迅速坐进车里。 不过他长了个心眼,没急着开车去追,而是等他们走远了,才发动车子追上去,故意落得远远的,中间隔着七八辆车,是萧逸看不到的距离。 他想看萧逸会不会带着沈鸢去开房,或者回他自己家过夜? 如果真发生肉体关系,他自然要上去阻止,否则膈应。 半个小时候,萧逸将车开到了秦漠耕的家。 他下车去拉开副驾的车门。 沈鸢抬脚下车。 萧逸握着沈鸢的手,同她讲话。 周占车停得远远的,拿望远镜瞅得清清楚楚,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讥诮。 他觉得萧逸不喜欢沈鸢的肉体。 这把年纪,真喜欢,从牵手、拥抱到干柴烈火,压根不用太久,可是萧逸和沈鸢连接吻都没有。 如果不喜欢她的肉体,这段感情将很难持久。 二人说了会儿话,沈鸢走进大门,萧逸开车离开。 周占将车开到秦漠耕家的大门,对保镖说:“我进去看看老鹰。” 保镖认识他,放行。 周占径直来到沈鸢的房前,推门而入。 沈鸢刚要去洗澡,衣服脱了一半,看到他进来,立马穿上,怒道:“你有病吧?进人房间怎么不敲门?” 周占脸上露出一抹风流轻佻的笑,“你以前什么样,我又不是没见过。” 沈鸢脸一冷,骂道:“浑蛋!滚出去!” 周占双臂环胸道:“阿鸢,萧逸压根不爱你。正常男人,手牵了搂也搂了,抱也抱了,该亲了,可他连亲都懒得亲你。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接近你,但是你们俩肯定长不了。趁我现在对你还有兴趣,你还是回到我身边吧。我娶你,现在没人管我了,我们俩结婚好好过日子。” 沈鸢冷笑。 果然人是会变的。 他不只负了她,还变得越来越自恋,言谈举止再也不是她曾经爱过的模样。 沈鸢挺直脊背,道:“萧逸是君子,不是你这样的垃圾渣男。我爸刚去世,他觉得发展太快,会唐突,而不是你说的懒得亲。你公司不管了?天天管别人的隐私!再暗中跟踪我,我让阿陆悦宁揍你!” 周占收起刚才的不正经。 他从裤兜中掏出一枚戒指,朝她走过去。 那戒指十分精致,铂金的戒圈,钻石不算小,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很漂亮的火彩。 但是戒指不像是新戒指,铂金戒圈有岁月的痕迹。 周占将戒指递给她,“呶,拿着,求婚戒指,你以前一直想要的。” 沈鸢望着那戒指,心里丝毫波澜都没有,无惊无喜。 周占抓起她的左手,就要朝她无名指上套。 沈鸢猛地抽回手,将手背到身后,动作幅度过大,她的胳膊都甩疼了。 周占道:“钻石6.18克拉,你的生日。戒指三十多年前就买好了,想送给你的,一直没送出去。迟到了三十年,好在我们都不算老。” 沈鸢静静听着,心里却怄得慌。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恶心呢? 既然抛弃了她,就离得远远的,各自安好不行吗? 她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他还没完没了了,还把三十多年前买的戒指,找出来膈应她。 等于一把刀插她两次。 沈鸢道:“小时候我爸爸滥赌,我们家里经常缺钱,所以我对钱有一种变态的渴望,只要不犯法,有钱就赚,赚了也不花,抠得要死,都存起来。可是后来我终于有钱了,看着银行卡里那些数字,我高兴不起来。小时候最想要的,长大后才得到,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周占又来抓她的手,“有钱就有安全感,有戒指比没有强。嫁给我,你后半生衣食无忧,我们相濡以沫,共度余生。” 沈鸢手背到身后,不给他摸,接连后退几步。 周占步步紧逼。 沈鸢退到窗台前,退无可退。 她后背抵着窗台,怒道:“周占,你再往走前一步,我喊人了!” 周占充耳不闻,径直走到她面前,身体抵着她。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朝她的唇吻去。 第1965章 周占挨打 沈鸢使劲挣扎,想挣脱周占的手,同时伸手去打周占,抬脚去踢他。 周占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按到窗上,用膝盖顶住她的腿,不让她乱踢。 他低下头,嘴唇压到她的唇上,想撬开她的嘴唇。 沈鸢死死咬住嘴唇,不让他得逞。 周占改为亲她的唇瓣。 年轻时沈鸢沉迷他的亲吻,他吻技高超,能让人欲罢不能。 可如今沈鸢恶心得想吐,胃里翻江倒海,隔夜饭都要涌出来。 原来不爱一个人后,连他的身体都排斥。 她用力摇晃脑袋,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试图惊动外面的佣人或者家人,不敢张嘴,怕一张嘴,周占舌头会趁机顶进来。 可是周占进来之前,将戒指朝佣人们挨个亮了亮,说进来找沈鸢求婚。 他是沈鸢前男友这件事,佣人们多少都听说过,加之那天他送沈鸢从东北回来,这几天又经常出入秦漠耕家,还给沈鸢送过花,佣人们没多加怀疑,甚至贴心地躲开了,方便他俩约会。 沈鸢急得热汗都冒出来了。 挣扎间头发散开,额前头发汗湿,身上衣服乱了。 奈何男女力量悬殊,她又没有过硬的功夫,抵抗不过周占。 不知过了多久,她筋疲力竭,挣扎的力度渐渐降下来。 见她老实点了,周占笑,“老了老了,人也硬了,不只骨头硬,脾气也越来越硬了。从前那么喜欢我,现在怎么这么讨厌我了呢?这枚戒指,三十多年我一直留着。自打我爸去世后,我就离婚了,一直想找机会来找你,怕你骂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那天阿峻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你父亲难过,机会来了,我立马让助理买了机票,飞去东北。这不是爱,是什么?” 他抱住她,头垂下,埋到她脖颈里,说:“老鹰,乖一点,别跟萧逸好了,回到我身边。我知道你还爱我,我也爱你,咱们结婚,结婚好不好?” 沈鸢眼睛圆睁,狠狠瞪着他。 心里却难受得像被人拿锥子一下一下地扎着。 过去的那些年,午夜梦回,她时常会想起他。 年轻时唯一爱过的一个男人,又是唯一一个深深伤过她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忘掉? 这么多年一直没结婚,也是因为憋着一口气,想找个比他更强的。 可是被他伤得太深了,她现在都不能看他,看到他,心里会痛,会怒,会有无名火。 沈鸢愤愤道:“周占,你还是老样子,不只心狠,脸皮也越来越厚!你不是还爱我,你只是觉得我是你一个曾用品,突然心血来潮,想起来还有这么个物件,又想捡起来用。如今我爸为了我哥一家去世了,顾家重情重义,不会不管我,娶我,对你的生意大有好处吧?狗屁爱情!你鬼心眼子多着呢!在你眼里,什么都重要,唯独爱最不重要!三十年前拿我当傻子,三十年后还拿我当傻子!你怎么不去死?渣男!” 周占苦笑,“老鹰啊老鹰,你不懂我。” “屁!你是谁?谁要懂你?”沈鸢趁他分神,身子猛地抽出来,抬脚朝他小腿狠狠踹了一脚! 她拔腿就往外跑。 那一脚踹得很重,周占疼得呲牙咧嘴,俯身去揉小腿。 沈鸢趁机跑出去。 一口气跑到庭院里,她靠在庭院的银杏树上哭了。 被周占恶心哭了。 好好的,搞什么复合呢? 死在她的记忆里不好吗? 那样她只会恨他。 如今又跑来搞这么一出,等于把她的陈年旧伤撕开,翻过来,再恶心一遍,让她不只恨他,又添了一层恶心。 秦野一进院子,就看到大晚上的,沈鸢靠在银杏树上默默淌眼泪,身上也没穿外套,只穿一件薄的长裙,眼睛哭红了,眼妆也哭得有点花。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问:“哭什么?” 沈鸢急忙抬手擦掉眼泪,说:“没什么,我想爸爸了。” 此话一出,连她自己都意外了,这举动分明是在袒护周占。 干嘛要袒护他呢? 让秦野揍他一顿,揍得他老老实实的,再也不敢来骚扰她不好吗? 秦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回房吧,起风了。” 沈鸢没动。 周占还在她房间里。 见她不动,秦野起了疑心,问:“还有事?” 沈鸢把视线移到别处,“没事,我看看夜景,散散心。” “和萧逸谈得怎么样了?” “他人很好,又是弦哥介绍的,知根知底,先交往看看,看看脾气能不能合得来。” 秦野微微颔首,“如果你俩合得来,告诉我,我去给给你提亲。” 沈鸢泪中带笑,这个哥真没得说。 当年周占抛弃她,娶了他父亲给他找的女人,结婚当晚,秦野把周占叫出来,狠狠揍了他一顿。 周占的新婚夜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如今又要帮她提亲。 长兄如父。 沈鸢抬手揩掉眼泪说:“我这把年纪,条件也不是多优秀,家境又复杂。萧逸家境那么好,再婚的话,肯定要过他父母和孩子那一关,提亲就不用了,走一步是一步吧。跟萧逸约会挺开心的,能暂时忘掉痛苦。” 秦野拍拍她的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想嫁,哥会想办法。爸爸去世了,长兄为父,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沈鸢心下感动。 这也在父亲的盘算之中。 正说着,周占拿着钻戒,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看到秦野也在,他脚步一顿,停下来,缓了几秒,才抬脚往前走。 走到秦野和沈鸢面前,周占扬了扬手里的钻戒,对秦野说:“野哥,我想娶老鹰,这是我欠她的,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也是她的遗憾。这是求婚戒指,6.18克拉,是老鹰的生日,希望您能成全我和她。” 秦野居高临下冷冷盯着他。 他个高人冷,性子野,这几天消瘦了许多,眼白腥红眼珠漆黑凌厉,硬气外露。 周占被他看得直打怵。 秦野收回目光,看向沈鸢问:“心里还有他?” 沈鸢摇摇头,“我早就当他死了。” “真的?” 沈鸢用力点头,“真的,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 她冲周占道:“你走吧,以后别来恶心我了。所谓的深情,只是你自以为的深情,感动的只有你自己,我丝毫没感动到,只觉得恶心。这个岁数,已经不想将就任何人。被你膈应了三十年,剩下的半辈子,我只想好好爱自己。” 她这么说,是怕周占再做出非人举动,惹怒秦野,会挨打,所以赶他走。 秦野可没她脾气好。 周占扯起一边唇角笑了笑,“是嫌我求婚求得不够浪漫吗?这几天我派人好好布置一下,到时把野哥、弦哥、尧哥,还有傲霆叔、秦姝阿姨都叫过来,让他们见证我们的浪漫时刻。” 话音刚落,眼前暗影一闪。 也没见秦野怎么出的手,只听咣的一声,周占被他一拳打得飞了出去! 第1966章 使苦肉计 周占身体呈一个抛物线飞了出去,落到远处。 6.18克拉的戒指摔出去老远。 他被打懵了。 他浑身剧痛地趴在地上,痛而纳闷地望着秦野,说:“野哥,你这有点不讲理了。从前我不娶老鹰,你打我,如今我想娶老鹰了,你还是打我。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 秦野冷眼瞅他,“滚!有多远滚多远!” 周占硬撑着站起来,可是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甘心。 他抬头朝沈鸢看过去。 真是奇怪,年轻的时候,他权衡利弊,在沈鸢和家产之间选择了现实,到了这把岁数,突然想浪漫一把,想选择爱情。 如果萧逸不加入,他心劲儿可能没那么大,萧逸一加进来,他对沈鸢生出种非要不可的念头。 他自己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年轻时都没如此冲动过。 周占朝沈鸢伸出手,像从前恋爱时那样冲她撒娇,“老鹰,我摔伤了,腿摔得很疼,站不起来,你扶我一把。” 沈鸢冷脸道:“打电话叫你保镖进来扶你。” 周占脸上做出痛苦状,“我喜欢你扶我。” 秦野又想揍他了! 丫的真欠揍! 沈鸢瞥他一眼,转身进屋。 从前她最喜欢他耍赖皮撒娇的模样,如今看都不能再看。 周占盯着她的背影,想追进去,又怕秦野打他,可是不进去,实在不甘心。 左右为难,他蹲到地上找戒指。 找到戒指,他冲秦野嘿嘿尬笑几声,灰溜溜地走了。 出门,上车。 周占在车里干坐半天,就这么走,十分挫败,很不想输给萧逸。 他和沈鸢有感情基础,萧逸一个后来者凭什么居上? 摸到手机,他拨通顾北弦的号码说:“弦哥,你之前离婚,是怎么把嫂子重新追回来的?” 顾北弦道:“我身心干净,对我太太始终如一,心诚技多,当然能追回来。不像某些不要脸的,年轻的时候要财要家产,娶了别的女人,孩子都生了,年纪大了,又想要情怀,既当又立,能把沈鸢追回来才怪。” 周占觉得这通电话就不该打。 顾北弦这张嘴,不输秦野的拳头。 兄弟俩一个嘴毒,一个拳头硬。 周占叹了口气,以退为进,“弦哥,我今天向老鹰求婚了,被野哥打了,看样子我和老鹰这辈子有缘无分。祝福她和萧逸吧。” 顾北弦喉间一声冷笑,“你这人连点恒心都没有,活该追不到沈鸢。” 周占又唉了一声,“不是我不想追,是老鹰不给我机会,野哥的拳头又太硬,我惹不起。” “沈鸢为了你三十年没结婚,心里肯定有你。你要是实在想娶她,就使个苦肉计,试探她一下。” “怎么使?” 顾北弦支招,“下雨天站到外面淋淋雨,下雪天淋淋雪,我当年就是这么追回苏婳的。” “真的有用?” “不然呢?女人心软,如果心里真有你,会看不得你受苦。” 周占听得心动,向顾北弦道了声谢。 挂掉电话,他查了下天气预报,巧了,明天傍晚正好有雨。 次日傍晚。 周占手捧一大束红玫瑰,立在大门口,给沈鸢发了条信息:老鹰,我在门外等你,一起去吃饭。 沈鸢只回了一个字:滚! 周占抬头看看天,天阴沉沉的,快下雨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果然下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周占有车不坐,直愣愣地站在雨水里。 他想,他都坐到这份上了,总能打动沈鸢吧。 那个憨女人,直肠子,从前特别听他的话。 这样想着,他给门口守卫的保镖塞了一条好烟。 保镖意会,走到沈鸢的卧室,对她说:“沈姑娘,周占周总在门外等您很久了,外面下雨了,他不年轻了,这么淋雨肯定会淋坏身体,不如让他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沈鸢丝毫感动的情绪都没有,只觉得周占好无聊。 一把年纪了,玩这死出。 沈鸢道:“想淋就让他淋吧。一把年纪了,脸皮那么厚,身上皮肯定更厚,淋不坏。” 保镖走到门外,原话复述。 周占觉得变了心的女人,心就是狠。 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他。 北方的秋天说冷就冷,雨水打在身上蛮凉的,周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衣服已经湿透了,黏黏的贴在身上很难受。 他用力吸吸鼻子。 又淋了半个小时,也没见沈鸢有出来喊他进屋的迹象。 他觉得顾北弦这招苦肉计,貌似行不通。 又等了二三十分钟,他冷得直打哆嗦,头也开始疼,要感冒了。 再这么下去,沈鸢不一定能追到,他铁定得生病。 实在撑不住,他又拨通了顾北弦的电话,开始诉苦:“弦哥,你这招苦肉计好像行不通啊,我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了,老鹰面都没露一下。她和苏婳嫂子不一样,嫂子温柔心软,老鹰心比较硬。” 顾北弦唇角溢出一丝凉笑,“我可没让苏婳等我三十年。你害得沈鸢单身三十年,你淋区区一个小时的雨就受不了了?你抱着你前妻和儿子,幸福快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沈鸢一个人有多孤苦?” 周占自知理亏。 沉默一分钟,他出声:“换一招吧,弦哥。我跟你年轻时不能比,我现在上了岁数,这么个淋法,老鹰能不能追回来不好说,我得提前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顾北弦略一沉吟道:“沈鸢爱钱,是个老财迷,把你财产的一半过户给沈鸢,说不定她脑子一热,就答应和你复合了。” 周占陷入沉思。 一半家产,不是小数目,白给沈鸢太肉疼。 万一沈鸢拿了钱,又变卦,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苏婳性子高洁,做不出那种事,可是沈鸢是个俗人,能做得出来。 见他犹豫,顾北弦眼底浮显一丝讥诮,“我给过你机会,你犹犹豫豫,这不行那不行,那就别怪我了。” 他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周占头有点蒙。 只当顾北弦气他舍不得财。 却不知顾北弦已经下定了主意。 顾北弦拨通萧逸的号码说:“萧逸,你向沈鸢求婚吧,嫁妆我和苏婳已经开始准备了。” 第1967章 萧逸求婚 顾北弦这么说,在萧逸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他本来就是想和沈鸢结婚过日子。 知根知底,男有情女有意,求婚结婚是迟早的事。 中年男女,早已阅尽春秋,历经沧海桑田,不必像年轻人那般按部就班。 萧逸答应着:“好,弦哥,你觉得哪天合适?她爸刚去世,本来想等过段时间再求,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加快进度。” “这周末吧,这应该也是秦漠耕秦老最想看到的。到时我把老顾叫来,他最喜欢这种热闹场合。” “ok。” 周六晚间。 忙完手头的工作,沈鸢拿起包刚要离开,苏婳叫住她,“阿鸢,你收拾一下,等会儿去萧逸家。” 沈鸢眼神一滞,“去萧逸家做什么?” 苏婳故作神秘一笑,“去加班。” 沈鸢不知内情,只当又是工作需要,但是这次去萧逸家加班,和以前去萧逸家加班不一样。 以前萧逸的身份,只是顾北弦的朋友。 如今萧逸却是她的男朋友。 见男朋友,自然要梳洗打扮。 沈鸢走进更衣室,洗了把脸开始化妆,又脱掉身上的常服,换上苏婳为她准备的衣服。 薄而柔软的真丝衬衫,娇贵精致,黑色羊绒束腰长裙质感华美,高级定制的驼色风衣。 苏婳选衣服的眼光一向很好。 换上衣服,沈鸢觉得自己精致了,优雅了,像个女人样了。 她对着镜子,把惯常扎着的马尾辫解开。 左看右看,总觉得发型古板又普通。 去理发店换发型显然来不及了。 这时门轻轻推开,苏婳走进来,打量她一眼,莞尔一笑,“这才对。女人要打扮得漂亮点,悦己悦人。” 沈鸢道:“我要是像婳姐这么漂亮,披个麻袋都好看,压根不用打扮。” 苏婳嫣然一笑,“能说俏皮话了,我就放心了。” 这些日子,一直担心她因为丧父想不开。 苏婳走到她身后,拉开梳妆台抽屉,取出一根卷发棒,让她坐下,帮她卷起头发来。 时髦慵懒的大卷很快卷出来。 沈鸢望着镜中长发披垂的自己,觉得苏婳手真巧,不只能修复古画,还能卷得一手漂亮的卷发。 时髦慵懒充满女人味的发型,让沈鸢不只年轻了十几岁,还变得更漂亮了。 五十多岁也可以活得很漂亮。 沈鸢对着镜中的自己默默说。 她和苏婳一起乘车来到萧逸家。 去的却不是萧逸从前的家,他换了新的住宅。 沈鸢好奇地打量陌生的院落,幽静别致的宅子,哪儿哪儿都是簇新的,和顾北弦家的装修风格有些相似。 果然俩人是好友,连喜好都差不多。 萧逸迎出来。 他穿一件黑色细条纹衬衫扎进同色系长裤,双腿颀长,腰身劲挺,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苟,下巴胡须剃得干干净净,显然也精心收拾过。 温柔暮色中,他身姿挺拔,风仪清贵,面容英俊非凡。 沈鸢做梦都想不到,这般英俊矜贵的人物,会来追求自己。 他可是和顾北弦比肩的人物。 而自己是家世普通又复杂的灰姑娘。 临到暮年,居然遇到了这等离奇的爱情。 二人越走越近。 萧逸喊道:“阿鸢。” 沈鸢应了一声,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心中涌起一种类似心潮澎湃的情绪。 激动,雀跃。 她双脚不由得加快,朝萧逸走过去。 苏婳故意放慢脚步,接着一拐弯去了旁边的竹园,不想打扰他们约会。 萧逸也加快脚步。 他牵起沈鸢的手,低眸望着她,说:“你今天很漂亮。” 沈鸢摸摸肩上的长卷发,“有吗?” “当然,阿鸢一直很有魅力。” 沈鸢不觉得自己多有魅力。 但是萧逸的话让她眼里有了光。 她想,有的男人就像光,会照亮身边人,让她变得越来越好。 萧逸无疑就是那种人。 萧逸牵着她的手,走进花园。 花园里种着高大的灌木和各种各样的鲜花,环境幽静,花香芬芳,月光牛奶一样撒下来,铺在两人身上,把沈鸢的脸照得雪白。 萧逸侧过身,和沈鸢面对面。 他低下头,望着她,眼眸深浓,墨一样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沈鸢睫毛眨动,有些许害羞,心脏却狂跳不止。 以前只觉得萧逸帅,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动人。 恍惚间,沈鸢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岁。 萧逸头垂得更低。 他抬起沈鸢的下巴,侧过鼻子,嘴唇碰到她的嘴唇上。 他的唇温温的,很软,唇间有薄荷的香气。 沈鸢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只是被他碰一下嘴唇,心脏就要炸了的感觉。 萧逸深深地吻住她。 沈鸢呼吸急促,喉咙不停地咽口水。 她用力搂住萧逸的腰,觉得自己好像喝了一斤白酒,醉醺醺的,脑子晕晕乎乎,一时竟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这是时隔三十年,她第一次接吻。 嘴已经笨拙得不会吻。 一吻结束,萧逸抬手轻揩她的嘴唇,笑道:“怎么像个小姑娘?” 沈鸢自嘲一笑,“可不是,我是未出嫁的老姑娘。” 萧逸道:“不管老姑娘还是小姑娘,都是我的好姑娘。” 沈鸢哭了。 上天让她错过周占,可能就是为了遇到更好的萧逸吧。 她释怀了。 周占让她梗了三十年的结,周占解不开,萧逸帮她解开了。 萧逸抬手帮她揩掉眼泪,低声问:“怎么哭了?” 沈鸢哽咽地说:“谢谢你,萧逸。” 萧逸浓眉微挑,“谢我什么?” “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替我解开心结,谢谢你。” 萧逸笑,暗叹,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姑娘。 他开口道:“阿鸢,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认真回答我。” 沈鸢不由得紧张,“什么问题?” 萧逸深呼吸,垂眸注视着她,“阿鸢,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沈鸢暗暗松了口气。 吓死她了,原来是这个。 她把头点的像拨浪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萧逸勾起唇角,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地一声脆响。 音乐响起,哗地一声,花园瞬间撒下五颜六色的灯光,花丛后面的喷泉溅起,原本幽静的花园一时之间绚烂至极。 沈鸢惊呆! 好浪漫! 好突然! 突然,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一群人走过来。 为首的是顾北弦、苏婳和顾傲霆、秦姝、秦野、鹿宁,后面是秦陆、林柠、秦悦宁、元峻、顾逸风、苏星妍、楚韵等人。 沈鸢惊讶,问:“你们怎么都来了?” 苏婳笑道:“给你个惊喜。” 沈鸢刚要说话,佣人走进来,递给萧逸一束火红的玫瑰花。 萧逸接过来,从裤兜里掏出戒指。 他单膝跪到地上,拿出戒指,递给沈鸢,眸光深情款款,声音沉着有力地问:“阿鸢,你愿意嫁给我吗?不求同生,只求半生相伴,平淡幸福每一天。” 硕大的钻石戒指在月光和喷泉华光中闪闪烁烁,萧逸的脸英俊非凡。 沈鸢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她捂住嘴,激动、感动、惊喜的情绪在胸中翻滚。 她哭到情绪失控,年轻时最渴望的东西,一直求而不得,临到暮年终于得到,原来,人生每个阶段都是新的开始。 第1968章 快到冲天 顾傲霆举起右手,亮开大嗓门冲沈鸢喊:“傻姑娘,别只顾着哭呀,快答应他!答应他!这么好的萧逸,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沈鸢哭得更厉害了。 这个婚求得她猝不及防。 巨大而震撼的惊喜,让她止不住哭。 她泪流满面,又哭又笑地对萧逸说:“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你,萧逸!” 她朝他伸出双手。 太过激动,她竟记不清求婚戒指该戴到哪只手上,又怕手伸慢了,萧逸会反悔,干脆都伸出去。 萧逸轻轻握住她的左手,将戒指温柔地戴到她的无名指上。 沈鸢手指粗细,是苏婳告诉他的。 上面镶的钻石是6.18克拉,这是沈鸢的生日,也是苏婳告诉他的。 沈鸢低头瞅着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哭得喘不过气来。 同样大小的戒指,连款式都差不多,周占的戒指让她恶心,让她心痛。 萧逸送的戒指却是惊喜,是希望,是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对未来婚姻的期盼。 谁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她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沈鸢弯下腰去拉萧逸起来。 萧逸抓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朝她腿弯伸过去。 沈鸢还没反应过来,双脚瞬间腾空,整个人就到了萧逸怀里。 这是公主抱。 她这种活得粗糙的女人,有生之年居然也能体会到公主抱。 多稀罕。 她仰头冲萧逸笑,笑中带泪。 萧逸问:“阿鸢,戒指喜欢吗?不喜欢,我再带你去挑选别的款式。” 沈鸢忙不迭地说:“喜欢,喜欢!这个戒指就很漂亮,不用换,咱不花那冤枉钱,一个戒指就够用了,可以戴一辈子。” 萧逸无奈一笑,“没事,买戒指的钱还是有的。” “再有钱也不能浪费。”她把脸靠到他的脖颈里。 他脖颈修长,皮肤干净,身上气息清清爽爽,有很淡很淡的男香,淡得刚刚好。 沈鸢觉得自己捡了个大漏。 这等条件的男人,别说她这种人老珠黄的女人了,就是年轻姑娘,想追到,也十分艰难。 “哗哗哗哗!”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众人齐刷刷地鼓起掌来。 秦悦宁鼓得最厉害,手都拍疼了。 这个姑姑是家中老姑娘,是所有人的一块心病。 如今她终于找到另一半,她比谁都开心。 顾傲霆红光满面对萧逸和沈鸢说:“恭喜萧逸求婚成功!恭喜二位老树发新枝,莲开并蒂!祝你们早日步入婚姻殿堂,白头偕老!” 秦姝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什么老树发新枝?有你老嘛?阿鸢和萧逸年轻着呢,还有五六十年的光景可以享受,正当年。” 顾傲霆立马闭上嘴。 秦姝笑着对萧逸和沈鸢说:“岁月和经历,会让人变得成熟、稳重,懂得包容。过去不是过错,既然你们选择走到一起,在以后的岁月里要互相包容,彼此恩爱,互相扶持。愿你俩琴瑟在御,岁月静好,在天作比翼鸟,在地为连理枝,永远相伴相依。对了,有时间到我那选择婚纱款式。” 沈鸢和萧逸异口同声地说:“谢谢秦姝阿姨!” 顾北弦道:“萧逸,既然婚求了,结婚日程也安排上吧。” 这速度,简直快到一飞冲天! 别说沈鸢了,连在场众人都觉得惊讶。 因为沈鸢和萧逸刚交往没几天。 苏婳悄悄捏了捏顾北弦的手指,嫌他催得太紧。 万一萧逸推脱,让沈鸢多难堪? 顾北弦垂眸看她,低声道:“没事,萧逸是我朋友,该怎么做我最清楚。” 沈鸢抬头看向萧逸,亦是胆战心惊,怕萧逸会拒绝。 实在是被周占一家伤得太深。 萧逸颔首,对沈鸢说:“阿鸢,明年你生日咱们结婚可以吗?如果你觉得晚,就腊月吧,不过腊月太冷,穿婚纱会冷。” 沈鸢忙说:“不冷,不冷的,可以在婚纱里穿保暖背心,可以贴暖宝宝。” 秦野咳嗽一声,提醒她矜持点。 终于知道秦悦宁像谁了,不像他,也不像鹿宁,像这个和他异父异母的姑姑。 沈恪怀中抱着小惊语,和苏星妍异口同声地对沈鸢和萧逸说:“愿阿鸢姑姑和萧逸姑父如凤凰于飞,梧桐是依,雍雍喈喈,福禄攸归。” 沈鸢暗叹,到底是文化人,说出来的话这么动听。 她喉咙发哽道:“谢谢,谢谢你们!” 众人说完祝词,纷纷递上红包。 顾北弦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就不在这里多打扰了,大家都散了吧。” 沈鸢再次惊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春,春宵? 她这就要和萧逸共度春宵了? 求婚就够闪电了,没想到春宵来得和求婚一样快。 她怕自己身材不够好,怕自己皮肤不如年轻时紧致,怕萧逸看到她的身体会失望。 她原本打算去健健身,去做做身体sp好好保养保养皮肤,还没来得及,就要和萧逸坦诚相见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众人都已经走了。 萧逸抱着她朝楼房走去。 沈鸢心中的弦绷得紧紧的。 她紧张地咽了咽涎沫说:“放下我吧,我自己能走。” 萧逸道:“没事,几步路还是能抱动的。” 沈鸢想说,要不咱们改天共度春宵? 又怕萧逸觉得她扫兴。 踌躇间,萧逸已经将她抱进了客厅,接着把她放到沙发上。 他换好鞋,洗了把手,走到沈鸢身边坐下,探身从茶几上拿起一瓶红酒问:“喜欢哪个牌子?” 沈鸢正紧张得走神,听到这话一愣,慢半拍回道:“杜,杜蕾斯?” 萧逸神色一顿,随即扯唇一笑,“那个牌子也出过红酒吗?” 沈鸢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这话说得,仿佛自己多着急似的。 她急忙改口说:“我听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逸姿势优雅地将红酒瓶塞打开,慢慢倒进醒酒器,边倒边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喜欢,也不是不可以,其实很多牌子都比杜蕾斯使用感好。” 沈鸢听得心头一烫一烫的。 这男人太会了! 区区几个字眼,就能撩得人心猿意马,心旌荡漾。 第1969章 两相对峙 萧逸垂眸望向沈鸢,“要试吗?” 要试吗? 这三个字真要命。 比刚才的求婚还要命。 心里仿佛涌进一眼泉,流水汩汩,沈鸢盯着手指上的求婚钻戒,想试,又怕萧逸觉得她不矜持,更怕萧逸看到她不再年轻的身体,会失望,会后悔。 很简单的问题,让她方寸大乱,如坐针毡。 她局促地摸到手机,说:“我能打个电话吗?” 萧逸睫毛微抬,眼底眸色深浓,问:“后悔答应我的求婚了?” 沈鸢连忙摆手,“不后悔不后悔,我就是有点儿紧张。” 萧逸唇角微勾,“紧张什么?” “我……” “我”字没说完,萧逸一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清晰而热烈的感觉传来,沈鸢心如鹿撞。 她心中暗暗慨叹,人生最美不过恋爱、接吻,从前白活了,女人始终还是需要男人的。 曲线被他细细描画,沈鸢仿佛要飘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沈鸢躺在了沙发上。 她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暗抠着沙发,快要把沙发抠出洞来。 萧逸俯视她几眼,腾出一只手拿起手机,拨通手下人电话,道:“去买杜蕾斯,多买几个牌子。” 沈鸢又紧张又尴尬,想说,快绝经的人了,哪还用得着那玩意儿? 萧逸拍拍她的肩膀,“阿鸢,你先上二楼去洗澡。” 沈鸢如释重负,噌的一下爬起来就往楼上跑,电梯都没坐。 一口气跑到二楼主卧。 关上门,沈鸢后背靠到门后,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她从兜中掏出手机,拨给苏婳,喘着气说:“婳姐,萧逸要那个我……” 苏婳问:“紧张?” “紧张死了!” 苏婳笑,“紧张什么?和萧逸认识这么多年了,又不是不熟,没什么好紧张的,顺其自然。” “是认识很多年,但是以前是朋友,突然间要睡到一起,很尴尬。” “求过婚了,和未婚夫该睡就睡,又不是年轻小姑娘,拘谨什么?” 沈鸢用力捏着手机说:“怕他嫌我身材不够好,怕他嫌我皮肤不够紧致,怕他嫌我不够漂亮。” 苏婳道:“萧逸如果真介意这些,就直接去找年轻姑娘了。他这种人可以选择的范围很广,却独独选择你,大抵是真的喜欢。自信点,洒脱点,别患得患失。” “好吧。” 放下手机,沈鸢走进主卧自带的浴室。 顺手把浴室门反锁上,想了想,她又打开了。 脱下衣服,走到花洒下。 温水淋到身上,沈鸢放松了许多。 她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嫌胸不够大,腰不够细,腿不够长,皮肤不够白。 奇怪,从前不在意这些的,爱咋滴咋滴,自打和萧逸交往后,她越来越在意。 洗完澡,沈鸢擦干净身体,走出去。 来到衣帽间,打开柜门,里面有女士睡衣,新的。 沈鸢拿起一件,小心地穿上。 黑色的细肩带吊带裙,腰部镂空,领口绣着漂亮的蕾丝,轻薄飘逸的真丝,触感舒适。 穿上睡衣的沈鸢觉得自己像个魅力性感的女人。 她想,萧逸真是个有情有趣的人,她的睡衣都是棉质的宽松睡衣。 她穿着黑色吊带睡衣,走到大床前坐下。 床很软很大,她按了按床垫,想象自己和萧逸等会儿会怎样翻云覆雨? 她闭上眼睛,幻想那画面,忍不住脸红心跳。 可是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萧逸上来。 沈鸢纳闷,站起来,穿着吊带裙走出卧室,乘电梯来到楼下。 没看到萧逸。 她拉住一个佣人问:“萧逸呢?” 佣人道:“周总来访,萧总去应付他了。” 沈鸢头大。 这个要死不活的前男友,真是前世冤家,害她耽误半生不说,又来毁她幸福。 凭什么? 沈鸢拿起萧逸的外套披上,换好鞋走到门外。 夜色里,看到周占正揪着萧逸的衣领,冲他吼:“萧逸,你混蛋!我要向沈鸢求婚,你为什么要抢在我前头?” 萧逸抓着他的手腕,用力甩开。 他冷着一张俊脸道:“周总,有点风度吧,别自找难看。回头草这种东西,阿鸢永远都不会吃。她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你再来骚扰我未婚妻,别怪我不客气!” 周占理直气壮,“老鹰是我女朋友,如果不是我爸从中作梗,我们早就结婚了!你这是夺人所爱!” 萧逸冷笑,“有的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阿鸢为了你,半辈子没嫁,已经够苦。你如果真觉得对不起她,就该祝福她,别来打扰。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而不是时不时冒出来纠缠、骚扰。” 周占面含怒意,“我还爱她!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萧逸道:“见过父母亲人反对的,见过兄弟姐妹反对,还没见过前男友跑出来反对的。你一个三十多年前的前任,有什么资格反对我和阿鸢?” “凭我还爱她!” 萧逸从前对周占印象还不错。 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纠缠不休,蛮不讲理的人。 “周占!”沈鸢出声了。 周占朝她看过去,脸上露出讨好之意,“老鹰,你跟我走,萧逸能给你的,我也能给,跟我走好不好?” 他在求她。 沈鸢面无表情走到他面前。 周占以为她心软了。 他撒娇的语气说:“老鹰,我知道你喜欢钱,我把我家产的一半给你,别跟萧逸好不好?跟我走吧。我们现在就去办手续,今天太晚了,可能办不了,我们明天就去办。” 沈鸢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这就是她年轻时曾经爱过的人呐,现在一点爱的感觉都没有了。 她忽然抬起手,朝周占脸上打去! “啪”的一巴掌,打得很响! 她使了吃奶的劲儿,打得周占的脸偏到一边,半边脸登时泛红。 周占摸着被打红的脸,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沈鸢,“老鹰,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舍得打我吗?” 沈鸢绷着脸,又抬起手,朝他脸上打去。 “啪”又是重重一巴掌! 周占的右脸又挨了一巴掌,清晰的五道手指印。 沈鸢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道:“这两巴掌是打你当年负我,好了,咱们两清了,你可以滚了!” 第1970章 九生有幸 脸火辣辣的疼。 周占从来没想到沈鸢居然会打自己的脸。 他摸着疼痛的脸,盯着沈鸢无名指上的钻戒,皱眉道:“老鹰,你变了,你从前不这样的。你从前那么爱我,你都忘了?” 沈鸢笑了,笑和唇都是凉的。 迟来的深情贱如草。 他哪是深情? 分明是吃定了她,从来没把她当回事,眼见如今萧逸把她当回事,他不甘心而已。 是的,一切都只是渣男的胜负欲罢了。 沈鸢单手裹紧外套,另一只手挽起萧逸的手臂,仰头冲他笑着说:“萧逸,我们进屋,我洗好澡了。” 萧逸眉目微扬,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温声道:“好。” 二人亲亲热热地朝屋子走去。 男士外套下,她的蕾丝吊带睡裙裙边若隐若现。 裙下赤裸的小腿细细瘦瘦。 周占盯着那细瘦的小腿,想起沈鸢从前没这么瘦。 人老了,腿也细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爱这个女人。 有旧情难忘,可能也有胜负欲在作祟。 他盯着沈鸢的后背说:“老鹰,你考虑清楚,如果你今天跟他进屋,就会永远失去我。我是认真的,不是恐吓你,也不是故意诈你。” 沈鸢脚下一步不停。 瞧他多自信! 她都答应萧逸的求婚了,他居然还觉得她会回头去找他。 一坨陈年旧屎,年轻时无知,吃一次就罢了。 这把年纪,早就活通透了,谁还去吃第二次? 她头也不回,握紧萧逸的手,冲他笑着说:“萧逸,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最完美的男人,能遇到你,是我九生有幸。单身三十多年,可能就是为了攒着好运,遇到你。” 说到最后,她笑出了眼泪。 萧逸抬手替她揩掉泪珠。 他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说:“我也是普通人,有缺点有瑕疵,没你想象得那么完美。不完美的我们,以后互相扶持,互相照顾。” 沈鸢重重点头。 二人拉开门朝屋里走去。 萧逸反手要关门时,周占忽地冲进来。 他伸手抓住沈鸢的手就朝外拉,嘴里喊道:“老鹰,你不能跟他进去!你只要跟他睡了,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萧逸可以叫保镖来打发的,但是懒得惊动他们。 他挥起拳头,就朝周占脸上打去。 周占早就料到萧逸有可能动手,脸一歪躲开了。 他抬脚朝萧逸小腿踹去。 萧逸刚要闪身避开。 沈鸢腿一伸,护在了他的腿前。 周占那一脚正踹到沈鸢的腿上! 他带着狠劲儿,用了十成力! 沈鸢顿时疼得呲牙咧嘴,眼冒金星。 她弯下腰,疼得站不住,蹲到地上,泪水都被打出来了。 萧逸和周占皆是一怔。 萧逸迅速俯身蹲下,问沈鸢:“腿怎么样?” 沈鸢摇摇头,忍着疼说:“我没事,别担心。” 周占也急忙蹲下去揉沈鸢的小腿,连声道歉说:“老鹰,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踹你。你真傻,一个女人干嘛要替男人挡这一脚?” 沈鸢忍疼抬手打掉他的手,怒道:“滚!有多远滚多远!” 周占又来拉她的手,“要滚一起滚。老鹰,跟我走吧,我真的还爱你。” 沈鸢嗓门提高,“周占,我不爱你了!不爱了!早就不爱了!在你抛弃我娶别人的时候,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原谅你!死也不原谅!” 她扭头对萧逸说:“萧逸,让人乱棍把他打出去!告诉保镖,以后他再来,不让他进门!” “好。”萧逸拿起手机拨通保镖的号码,“你们几个进来把周总带出去,以后他若再来骚扰,直接乱棍打出去!” 很快几个保镖走过来,一人架起周占一只手臂,将他架了起来,朝外走。 周占的保镖在大门外,进不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被架出去,一副狼狈相。 周占被人架着,还冲沈鸢喊:“老鹰,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你以为萧逸真爱你?怎么可能!我等你后悔的那一天!” 沈鸢啪地一下将门关上。 世界一片清静! 年轻时的他,性格还是挺讨喜的,谈吐幽默有趣,情商也高。 如今却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模样。 原来不爱了,他怎么做都是错。 萧逸伸手将她垂落的头发温柔地撩到耳后,说:“如果心里还有他,可以去找他,我会成全。” 沈鸢自嘲一笑,“但凡脑子正常的女人,都会选择你,不会选择他。他能负我第一次,就能负我第二次。什么父亲反对,不过是借口而已。” 萧逸盯着她的眼睛,“想好了?” “我从来没打算和他复合。这么多年,我一直铆足劲儿就是为了找个比他强的,在我眼里,你比他强一百倍。傻子才会不要珍珠,去选择鱼目。我虽然家境复杂,也不够漂亮,不年轻了,但是我吃苦耐劳,会破古墓机关,跟着婳姐会修复文物,所有琐碎杂事,我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萧逸把她捞进怀里,“是认真的就好。” 他双手伸进她的外套里,抚摸她吊带睡裙下的腰肢。 她觉得自己普通平凡,萧逸却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踏实的美,尘世的温暖,细致熨帖,适合过日子,适合相濡以沫。 他牵着她的手乘电梯来到主卧室。 他将房门反锁上。 沈鸢的心怦怦跳起来。 他拥着她,走到卧室大床前。 接着把沈鸢推倒在床上。 沈鸢紧张地闭上眼睛。 萧逸道:“我刚才在楼下已经冲好澡了。” 沈鸢嗯一声。 萧逸又说:“你喜欢的牌子,我已经派人买来了。” 沈鸢不由得脸红心跳。 很多年没做过那种事了,心早已经干涸生锈。 她瞻三顾四,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可能是发生得太快了,太过突然,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萧逸拿起遥控器将灯关上,只留一盏夜灯。 熏黄色夜灯下,沈鸢的脸在萧逸眼中有种别样的美。 不是世人眼中的寻常漂亮,而是踏实的熨帖感。 那份熨帖感,让他心动。 萧逸伸手将她的外套轻轻脱下,低沉好听的声音问道:“阿鸢,做好准备了吗?我要开始了。” 第1971章 沈鸢萧逸 “准,准备好了。”一向快人快语的沈鸢说话磕巴了,眼睛闭得紧紧的。 因为紧张,睫毛不停地眨。 她想,豁出去了! 男人和女人不就那么回事儿吗? 早晚都得过这一关。 是死是活,就在今晚。 出乎意料,萧逸比她想象得温柔,也比她想象得体贴…… 她唯一的经验都是和周占,三十多年前的周占年轻,不羁,身上有富二代的纨绔和浪荡,和她在一起时,都是横冲直撞,只顾自己。 可是萧逸不。 他温柔,绅士,成熟,体贴,非常考虑她的感受。 他一点点地亲吻她,直到她完全融化…… 她硬梆梆的棱角被他磨得柔软,她身上因为周占积压的怨气也一点点消散,因为周占导致的自卑也一点点褪去。 她自我阉割多年的女性意识渐渐觉醒。 她舒展着四肢,凹出自己觉得柔美的身段,让自己尽情盛放,像盛开的蔷薇花一样绽放…… 她想,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她没有苏婳的顶级美貌,也没有她的聪明睿智和富豪父亲,但是上天垂怜每一个人,所以上天把萧逸送到她面前。 不,不是上天。 是顾北弦和苏婳,是异父异母的大哥秦野,亦是死去的父亲。 父亲用自己的性命,保了秦野清白,保了她余生的幸福。 许久之后,她浑身是汗地抱住萧逸的腰。 抱得紧紧。 犹如溺水的人抱住海边漂来的一根浮木。 萧逸低头亲了亲她的唇,问:“感觉好吗?” 沈鸢不假思索地说:“好!好!非常好!” 萧逸笑了。 她是简单没心机的女人,踏实安稳,不矫情,不做作,有什么说什么,和她相处很舒服。 他侧躺到她身边,拉了被子盖到两人身上,将她搂进怀里。 沈鸢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肌肉。 他和顾北弦一样,富家子弟出身,半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人至中年,仍注重保养和锻炼,身形矫健,肌肉漂亮。 沈鸢想哭。 她微微侧过头,眼睛泪汪汪的。 悄悄擦掉眼泪,她伸手去摸睡裙,要穿衣服。 萧逸道:“以后就是我的未婚妻了,留下来,一起过夜吧。” 沈鸢穿衣服的手一顿。 萧逸这么说,是彻底接纳她了,没有嫌弃她身材不够紧致,更没嫌弃她不再年轻。 她喜欢“未婚妻”三个字,和周占恋爱多年,始终是不被他父亲承认的女朋友。天知道,她有多渴望结婚嫁人? 绝望是因为希望一直得不到满足,失望透了才会绝望。 她双眼潮湿望向他,“我不走,我去卫生间。” 萧逸摸摸她脖颈的汗,温声道:“去吧。” 沈鸢背过身,将睡裙穿好,走下床。 走姿有些别扭。 走进卫生间,她冲了个澡,冲掉身上的汗。 那汗是激动的,更是紧张的,也是欢喜的。 她喜欢和萧逸做男女间做的事。 有了萧逸之后,她才觉得自己是女人,是生动的,是柔软的,是鲜活的,从此人生活着有了奔头。 冲洗干净,她穿上萧逸的男士浴袍,走到墙边的沙发上坐下,双手环着胸口,一侧靠在沙发扶手上一动不动。 她是累着了。 许久不曾这样,身体那部分的功能锈住了,猛然打开,一时有些吃不消。 她盯着自己细骨伶仃的脚趾想,这些年,都错过了什么? 怎么就被周占伤得那么深呢? 不过是一个不够爱她的男人,一个将财富看得比她重要的男人,一个现实的男人而已。 怎么就被伤得半辈子不结婚呢? 门外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门轻轻推开。 萧逸走进来,垂眸望向她,笑道:“怎么躲着我?是我表现不够好,让你失望了?” 沈鸢猛烈摇头,“好,你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也是最棒的!” 萧逸无奈一笑。 缺爱的女人,稍微给她一点爱,便满足得不得了。 萧逸道:“去卧室睡觉吧,这里是我们两个人的家,不会有外人来打扰。” 沈鸢应着,忽然想起什么。 她迟疑一下,问:“你儿子会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 萧逸眸色认真起来,“我儿子支持我再婚。求婚之前,我问过他的意见,他说只要我喜欢就好。” 沈鸢松了口气。 虎父无犬子。 萧逸这般温润绅士,他的儿子自然也是通情达理之人。 萧逸走到花洒下,刚要脱睡衣。 沈鸢急忙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伸手就帮他脱。 萧逸意外了一下,说:“不用,我自己来。” 沈鸢道:“我妈就是这样对我继父的,她说女人要服侍好男人,两人才能长久走下去。” 萧逸修长手指握住她的手,“你妈是你妈,你是你,我是我。你和你妈不同,我和你继父也不同,咱们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必遵循他们的旧习。” 沈鸢只当他是客气。 他要她,不就看她会照顾人,会打杂,会操持家事吗? 不由分说,她大力拽下他的睡衣,接着打开花洒,给他调节水温,又拿起沐浴露往他身上擦。 俨然一副澡堂搓澡女工做派。 萧逸哭笑不得。 亡妻是富家千金,养尊处优,和沈鸢截然不同。 他开口道:“阿鸢,你再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沈鸢神色一顿,下意识地问:“你要对我怎么个不客气法?” 萧逸往她面前站了站。 沈鸢低头去看。 立马背过身。 萧逸从后面抱住她,单手解开她的睡袍系带,低头,脸轻轻抵着她的脸,接着含住她的耳垂…… 沈鸢觉得脚下好滑,滑得站不住。 四十多分钟后,浴室里湿透了,到处都是水…… 最后沈鸢是被萧逸抱出去的。 太疯狂! 在这之前,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半老徐娘,快绝经的人了,居然还能有这种奇遇。 夜很深了。 沈鸢仍没有睡意。 躺在萧逸身边,她静静望着他,仍然觉得不现实,像黄粱一梦。 她背过身,拿起手机悄悄给苏婳发信息:婳姐,你睡了吗? 苏婳回:没有,你和萧逸发展到哪一步了? 沈鸢道:睡了,两次。 苏婳微微意外,没想到萧逸这把年纪还能这般勇猛。 她问:你俩和谐吗? 回想过程,沈鸢心头发烫。 和谐。 非常和谐。 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用力打字道:老天让我单身三十年,可能就是为了等待最好的萧逸。我愿意用三十年光阴,换这一夜。 第1972章 沈鸢领证 苏婳平直的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欣慰的弧度。 她给沈鸢回信息:尽情享受爱情吧,你和萧逸的婚事,交给我们。 沈鸢感激至极,打字道:谢谢婳姐!谢谢弦哥! 苏婳把手机关机,放到床头柜上,侧身,看向身畔的顾北弦,笑道:“人这一生会发生什么事,很难说。从来没想到当年我一个无心之举,让沈鸢留下照顾丧妻的萧逸,居然成就一段佳缘。” 顾北弦伸手将她亲热地搂进怀里,说:“沈鸢虽然爱财,但是做事脚踏实地,实心眼。如果当年你让她留下照顾萧逸,她消极怠工,对萧逸和他的家人敷衍了事,自然没有后来的这一段佳缘。很多事情,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苏婳将头埋到他胸口上,“沈鸢的事总算了了,秦漠耕老前辈地下有知,可以瞑目了。我现在啊,就盼着小天予能快点回来,和星妍一家四口团聚。” 想到流落在外的小天予,顾北弦心口骤然一窒,心疼了一下。 那个孩子,始终是他的一份牵挂。 一周后的清早。 顾北弦接到萧逸的电话,“弦哥,我和阿鸢领证了。” 这速度,简直快如闪电。 他俩是这帮人中领证速度最快的。 不过这把年纪,认识多年,知根知底,各方面又合适,迅速领证也不意外。 顾北弦沉声道:“老鹰的嫁妆,我和苏婳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哥那边,让他也准备一下,不会让你失望。” 萧逸扬唇,“弦哥这话说得,好像我娶阿鸢,是为了贪她的嫁妆似的。” “沈鸢的娘家人,是我们顾家。既然决定娶她,就好好待她。如果你以后敢负她,敢轻慢她,我顾北弦第一个不客气。” 萧逸笑,“弦哥贵人多忘事,是不是忘记你当年是怎么负嫂子的了?” 往事不堪回首。 三言两语说不清,顾北弦缄默不语。 他挂断电话,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走到秦野办公室门前,敲门进屋,对他说:“哥,萧逸和沈鸢领证了。嫁妆我和苏婳准备了一份,你再准备一份,等丧事满一年后,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以后在萧家也能理直气壮,别让人说闲话。” 秦野微微颔首。 速度快是快了点,但是萧逸是良缘。 沈鸢若嫁周占,他第一个不同意,可是结婚对象是萧逸,他举双手同意。 秦野把手头工作处理完,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家。 问了佣人,说元老午睡已经醒了。 秦野走进他的房间,问:“元老,我妹妹沈鸢以后和萧逸办婚礼,能否请您证婚?” 元老根红苗正,在位时说一不二,地位有目共睹。 有他证婚,胜过万千嫁妆,能堵住悠悠之口和各种流言蜚语。 元老思索一分钟,答应下来,“能为漠耕的女儿证婚,是我的荣幸。” 秦野知他心中其实不大情愿,但是人在屋檐下,他抹不开面子。 他道了声谢走出去。 门一拉开,秦野看到祁连正站在门外。 二人互相点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祁连推门进屋,走到元老床边坐下,一张英俊的脸绷着,一言不发。 元老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臭小子,有话就说,有那个就放!进来拉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呢?我又不欠你的!” 祁连仍旧不说话。 元老抬手推他肩膀一下,骂道:“臭小子,哑巴了?还是舌头让人割了?” 祁连深呼吸,慢半拍说:“对不起。” 元老冷哼一声,“你对不起我的多了,指哪一件?” 祁连短促叹气,“我对不起的是书湉,不是您。没法和她领证,对不起她。” 元老心咣咣乱跳,不领证已经把他气得半死。 再领证,会让他颜面尽失。 元老道:“这把岁数了,还领什么证?在一起凑合几天吧。等案子水落石出,你是要投案自首的,和书湉领证,不是害她吗?” 祁连微微眯眸,越发沉默。 接近元书湉有喜欢,有利用。 可是人这种生物,不能相处,一相处,就容易产生感情。 原本想等案子查清楚,替师父、父母和姐姐报了仇,就去投案自首,可现在他想变卦,想和元书湉共度余生。 他越来越舍不得那个苦命的女人。 当晚,萧逸邀请顾家人参加他们的领证庆祝宴会。 秦野和鹿宁、秦陆、秦悦宁等人自然要去。 元老因为安全问题,没法出席。 祁连简单乔装一下,陪着元书湉去了。 今晚的萧逸容光焕发,一身黑色西装,格外的英俊。 精心打扮一番的沈鸢,红衣白面朱唇,长发绾起,耳上颈间珠光宝气,亦是格外漂亮,比她任何时候都要漂亮。 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萧逸牵着沈鸢的手,举起酒杯敬大家,笑道:“感谢各位来参加我们的领证宴,希望大家见证我们的幸福!年后能来喝我们的结婚喜酒!” 众人纷纷鼓掌。 秦悦宁手都拍疼了,大声喊道:“姑姑,姑父,一定要幸福!恭喜!恭喜你们!” 秦陆则吹起口哨助兴。 祁连侧眸看向元书湉,眸眼沉了沉,低声说:“对不起。” 元书湉怔了怔,猜出他的心思,压低声音回道:“没什么对不起的,缘分就是如此。如果在我二十岁时遇到你,你可能不会走上不归路,而我也许是另一种活法,可惜,没有如果。人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遗憾,这种事古难全。” 祁连深提一口气。 从前不觉得自己的大盗身份是污点,一直觉得自己在替天行道,是劫官济贫。 直到遇到元书湉。 他多想人生能重新来过,让自己清白一身,可以光明正大地娶身边这个女人。 可惜,人生不能重来。 他抬起眼帘,看向萧逸和沈鸢。 沈鸢笑得眼角皱纹像朵花,眼泪都笑出来了,十分幸福的样子。 萧逸亦是唇角含笑,笑得风度翩翩。 众人纷纷对这对新人,说着恭喜和祝福的话。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祁连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从包中掏出礼金,递给元峻,对他说:“等会儿帮我转交,我带书湉先走一步。” 元峻接过礼金,答应着。 祁连拉起元书湉的手,朝外走去。 走出大门,刚要上车,一辆跑车疾驰而来,在大门口戛然停下。 司机下车,拉开副驾车门。 车上走下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那男人是周占。 但是祁连认不得他。 周占在司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走到大门口,拍着大门喊道:“老鹰!老鹰!你出来!沈鸢,你快给我出来!” 祁连定睛看他一眼,脚朝前迈去,手一伸,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住了他的脖子。 第1973章 交待后事 脖子被箍,周占极为不适。 他本能地反抗,双手抓住祁连的手腕,想扯开。 周占的保镖急忙上前来帮忙,但是被祁连稍稍用药,便迷得失了神智,直愣愣地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周占疼得五官狰狞,扭头看向祁连,大着舌头凶巴巴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掐我的脖子?” 祁连冷脸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来闹事?” 周占冷冷一笑,“我姓周名占,里面那个女人是我前女友,我还爱她,你说我为什么要闹?” 见是沈鸢前男友,祁连松开他的脖颈,退后一步,说:“你前女友已经和别人领证了,你回去吧,这么闹有失风度。” 周占眼神愣怔。 万万没想到沈鸢和萧逸这么快就领证了! 快到出乎他的意料。 他接受不了,一时失了魂,喃喃自语:“怎么可能?那个傻女人一直没忘掉我,怎么说跟别人领证就领证了?三十年都没结婚,怎么我一来找她,就结了。她肯定不爱他,肯定是为了气我,为了报复我……” 祁连静静听着,像看小丑一样地望着周占。 有的男人至死是少年,大抵是被女人惯坏了。 周占猛地转身,抬手把门砸得震天响,口中大喊:“老鹰,老鹰,开门,老鹰,你出来,出来跟我走!老鹰,你不要跟他结婚!老鹰,你要结跟我结!” 守门的保镖们打开大门走出来,一人一边架起他的胳膊,将他塞进车里,关上车门。 祁连冲周占的保镖挥了挥手。 周占的保镖们这才还魂似的恢复意识。 祁连对周占的保镖说:“送你们的主子回家吧,闹来闹去没意思,丢人。” 说罢他对元书湉道:“我们上车。” 元书湉点点头。 二人上车坐好。 元书湉想到祁连日后要去坐牢,一时悲从心头起,抿唇不语。 祁连想到不能像萧逸对沈鸢那样,给元书湉婚姻和幸福,一时自责愧疚,亦是沉默不作声。 车子开到日月湾秦野家。 下车后,二人行走在地下停车场里。 祁连默默拉起元书湉的手,握在掌心,向前走。 快到电梯厅时,他突然开口:“如果你以后要嫁人,我不会像周占那样闹,你放心。” 元书湉心里沉了一下。 想说一早就知道结局,不会介意,可是实在说不出口。 当初只是随心,想放纵一把,可是情这种东西,放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二人静静走进电梯,仍然牵着手。 进了秦野家的门,途经元老卧室时,祁连这才松开元书湉的手,轻声对她说:“你先上楼,我有话要对你爸说。” 元书湉轻轻点点头。 等她进了电梯,祁连敲开元老的门。 元老正半躺在太师椅上看书。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扫一眼祁连,没好气地说:“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想来气我?” 祁连走到他面前坐下,垂眸问:“那批贪官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元老道:“当年糟蹋你姐的雷晁,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儿子裴震,涉嫌贿赂,已经派纪检介入调查,至于其他人,需要一点时间。当年卷入你姐和你家人的案子,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案件重重,都需要抽丝剥茧地去查,不可能三几天就给你查得水落石出。” 祁连静静听完,伸手将他手中的书夺过来。 元老没防备,坐着身子,粗声道:“你这个臭小子,好没礼貌,无缘无故抢我的书干嘛?” 祁连不理他,将书翻到扉页,从桌上拿起笔,写下两个字:祁梦。 元老偏头盯着那俩字,斟酌片刻,骂道:“坏小子,你在我的书上写那小丫头的名字干什么?” 祁连修长手指在那两个字上点了点,“把这俩字分开,看看是什么?” 元老道:“这还不简单?祁,林,夕。” 祁连轻绽双唇,“祁连山下,树林,夕阳。” 元老鼻子哼出一声气流,“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祁连表情静默俯视着书的扉页,轻声说:“那里埋了点东西,等我以后死了,你找人去挖出来,一半给林夕,一半给书湉。到时若找不到地址,叫上林夕,她知道。” 元老的心忽然突突地跳着疼。 以前顶厌烦这些江洋大盗,尤其讨厌这个勾搭他女儿的祁连,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股难受的感觉。 他佯装生气地说:“谁稀罕你那点赃物?” 祁连徐徐道:“不是赃物,那些东西是干净的。做这一行,迟早会出事,本来担心我进去,小夕生活没法自理,留给她后半生花。既然她找到家人了,就分一半给书湉。有一些笔墨纸砚,是我师父的祖师爷传下来的,都是名师大家的文房用品,您肯定会喜欢。” 元老头心头梗了一下。 这个臭小子,好讨厌,知道怎么戳他心窝子。 他把脸扭到一边,没好气地说:“我不稀罕,书湉也不稀罕!我会加派人手早点给你破案子,等查清楚,你就去自首吧!” 祁连点点头,“我会的。” 他又安静地坐了片刻,接着手臂撑着腿站起来,朝外走去。 元老盯着关上的门,枯坐许久,摸起手机,拨通元峻的号码,问道:“阿峻,祁连那小子的案子,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元峻略一思索回:“很难。” “你好好想想。虽然我很讨厌那小子,但是他罪不至死。” “死应该不至于,无期徒刑,免不了。” “那小子……”元老喉咙发硬,一时说不下去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他能对元坚下狠手,对元仲怀下狠手,也能决绝地把自己的四儿子赶去国外,却对那个江洋大盗动了恻隐之心。 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抬手按按眼眶,暗道,真是个狡猾的坏小子。 写下“祁梦”区区两个小字,便搅乱了他一向理智的心。 他拿起书,重新观摩“祁梦”二字,不由得心生好奇,祁连那个臭小子,到底在这里埋了什么? 如果是赃物就好了,挖出来可以帮他减刑。 他萌生心思,想派人去挖,但是这事不能派元峻去。 元峻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派秦野和秦陆也不妥当,他现在住在秦家,这父子俩应该也有人暗中盯着。 思来想去,元老想到个人,顾逸风。 他文武双全,睿智灵活,算是局外人,不会被太多人盯着。 思虑良久,元老拨通秦野的号码,安排道:“阿野,我这里有本书,你派人帮我送给逸风。” 第1974章 知遇之爱 半个小时后,正在庆祝萧逸和沈鸢领证仪式的顾逸风,拿到了这本书。 同时收到一句话:祁连山下,树林,夕阳。 换了别人,肯定以为鬼扯呢,八个字,让人怎么找东西? 可是顾逸风不是普通人。 树林里不是所有地方都能看到夕阳,祁连山下,也不是到处都是树林,到时若找不到,也可以打电话找林夕提供线索。 庆祝宴吃得差不多了。 顾逸风牵着舟舟和帆帆的小手,走到萧逸和沈鸢面前,对二人说:“萧叔叔、阿鸢姑姑,结婚快乐!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萧逸含笑道:“谢谢逸风!” 沈鸢忍不住又哭了。 她从前是女汉子作派,不爱打扮,除了攒钱,没有太多爱好,哭哭啼啼更是不可能的事。 自打父亲死了,眼泪多了,和萧逸交往后,人变得更加矫情,动不动就想哭。 这才后知后觉,从前当女汉子,是因为没个疼自己的男人。 如今有人疼了,自己也自怜起来。 舟舟小大人似的打量着她,奶声奶气地说:“阿鸢姑奶奶,你一定要和姑爷爷好好的。前男友什么的,埋了,那男人能伤你第一次,就能伤你第二次。” 众人皆惊讶。 连顾逸风也惊讶地望着舟舟。 因为没人教他这个,甚至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谈论沈鸢和周占,被他听了去。 沈鸢用手背抹着眼泪说:“姑奶奶会牢记舟舟教导,谢谢舟舟宝!” 萧逸从裤兜中掏出真丝手帕递给她,温声道:“用手帕擦。” 从前他不在裤兜里备丝帕的,因为亡妻不爱哭,和沈鸢交往后,发现她好爱哭,才准备的。 沈鸢接过丝帕擦干净眼泪,又用丝帕擤了擤鼻涕,擤鼻涕的声音很大。 她丝毫没觉得违和。 顾逸风的父亲顾北弦是斯文绅士贵公子出身,母亲苏婳是古学渊源颇深的清雅才女。 他不由得感叹基因的重要性,沈鸢在温婉优雅的母亲身边熏陶了三十余年,居然没熏出个淑女样儿来。 他有些担心地看向萧逸。 怕他反悔这门亲事。 萧逸笑道:“阿鸢很真实,不拘小节的样子很可爱。” 沈鸢刚擦干净的眼睛泪珠晶莹直打转。 从前周占总是开玩笑地吐槽她不淑女,没家教,让她多向苏婳学习。 可是她压根不是苏婳那样的人,学也是东施效颦。 原来不是她不够好,只是没遇到喜欢她这种性格的人。 在有的男人眼里,她的不拘小节是瑕疵,是缺陷,是抛弃她的借口,可是在另一种男人眼里,却是可爱的加分项。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萧逸,暗暗地想,以后等他老了,挪不动了,她要好好照顾他,用心侍候他吃喝拉撒,把他当爹一样伺候。 报答他对她的知遇之爱。 帆帆从小背包里掏出个毛茸茸的玩具熊,朝沈鸢递过去,奶乎乎的小嗓音说:“姑奶奶,给你熊熊,不哭,不哭。” 沈鸢弯腰接过小熊,哽咽着说:“谢谢帆帆宝,谢谢!” 帆帆握着小拳头举到右耳边,口齿不清地说:“姑奶奶,加油,生宝宝!” 沈鸢心头一片酸涩。 这把年纪,快绝经的年龄,怎么能生得出来? 后悔当年太倔强,为着赌一口气,居然单身三十年。 好在她听苏婳的话,三十几岁的时候去冻过卵。 想要孩子,可以尝试一下医学手段,但是岁数摆在这里,成功几率应该不太大。 她侧头看向萧逸,“我年轻的时候冻过卵,如果你想要孩子,我可以去医院做手术。” 萧逸笑道:“不必太辛苦,我娶你只是想余生作伴,不是为了传宗接代。” 沈鸢暗想,这男人简直了! 太好了! 大概是下凡来渡她的。 离开萧逸家,顾逸风带着妻儿回到星河湾。 顾纤云和保姆哄两个宝宝睡觉。 顾逸风则去客房收拾行李,明天去公司安排一下手头的工作,下午就得动身飞去祁连山。 顾纤云把舟舟和帆帆哄睡着后,走进客房,望着收拾行李的顾逸风,眼含不舍,说:“祁连山海拔很高,你骤然飞过去,会不会高反?明天一早我给你备些药。行程太紧,临时喝红景天已经不管用了。” 顾逸风微勾唇角,“忘了你男人身手有多好了?我小时候跟着师父游遍了名山大河,什么样的高原没去过?” 顾纤云走到他身后,纤长手臂搂住他的腰,“来回要好几天呢。” 还没走,她就舍不得了。 顾逸风握住她的手,“元老交待的,推脱不掉,我快去快回。” 顾纤云没说话,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不舍的情绪全在动作里。 在公司她是干练女强人,可在顾逸风面前,她是黏人的小娇妻。 顾逸风转过身,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交待道:“我出差的这几天,你带着舟舟帆帆去岳父家住。家里没男人不安全,岳父家有他和顾骁,我放心。” 顾纤云低嗯一声,情绪仍旧不高的样子。 顾逸风笑,摸摸她的头,“舍不得我?” “嗯!” 顾逸风打趣道:“舍不得我,当年还毅然决然地跟我离婚,躲去国外,不肯见我?” 顾纤云轻轻吸了吸鼻子,“你早点回来,我和舟舟帆帆会想你的。” “好。” “路上有陌生女人搭讪,不要理她们。” 顾逸风忍不住笑,“你的逸风哥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 顾逸风捏捏她秀挺的鼻子,“倒是你,越来越漂亮。如果有心怀叵测的男人向你搭讪,不要理会他们。” 顾纤云想说,打她出生起,心里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别的男人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 她的爱情世界,只他一人是珠玉,其他男人皆是凡石。 顾逸风忽然俯身将她抱起来,放到宽大的名贵实木书桌上。 他低头亲吻她的眼睛和唇齿。 轻轻褪掉她的衣衫…… 临行前的一晚,风雨欲来…… 可能是因为要小别,多年夫妻激情重燃。 一两个小时后,顾逸风打横抱起快要虚脱的顾纤云,将她放回主卧室。 他返回客房,继续收拾行李。 收拾得差不多时,手机突然叮的一声,有信息进来。 顾逸风摸到手机,信息是隐匿号码发来的。 点开信息,盯着那一行字,他眼神沉下来。 第1975章 逸风出动 那条信息让顾逸风交出元老送他的那本书,否则顾家人会有危险。 顾逸风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这背后之人太猖狂! 居然也派了人暗中盯着他! 书是司马光的《资治通鉴》第一部。 已经被元老翻得纸张泛黄发旧,除了扉页有“祁梦”二字,内容里有一些文字批注,并无特别之处。 估计元老让带本书给他,也是为了分散注意力。 他找出母亲配制的特殊药水,用棉棒蘸取一点点,小心地点到“祁梦”二字上。 没多久,两个字便销声匿迹。 等纸张干透,用工具将之压平,看不出任何痕迹后,顾逸风打电话叫来一个保镖,让他把这本书,送到匿名信息指定的地点。 看样子这趟出门,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出去了,得去找母亲,让她给自己易容。 次日一早。 顾逸风把顾纤云和舟舟帆帆送到顾谨尧家。 顾谨尧道:“让顾骁跟你一起去。” 顾逸风婉拒:“有人暗中盯梢,去太多人,目标太显眼。我师父会暗中跟着我的,您放心。” 顾谨尧不放心。 顾逸风于他,既是女婿,亦是儿子。 若出事,他会比顾北弦苏婳还难过。 舟舟仰起小脸,眨巴着大眼睛,对顾逸风说:“爸爸,您一定要平安回来哦!” 顾逸风摸摸他的小脑袋,“爸爸出门的这几天,你和弟弟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听外公外婆的话,记住了吗?” 舟舟拍拍小胸脯,小大人似的口吻说:“爸爸,您放心,我会保护好妈妈和弟弟的!” 帆帆学他的样子,用小胖手也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爸爸,放心!我会保付妈妈!保付蝈蝈!” 他奶声奶气的模样,把众人都逗笑了。 顾逸风心生不舍,蹲下将舟舟和帆帆抱进怀里。 又抬头看向顾纤云。 虽然只离开短短几天,可是舍不得妻儿三人。 依依惜别之后,顾逸风开车前去日月湾。 将此事告诉母亲苏婳。 苏婳黛眉微蹙,问道:“这帮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太过分了!连元老那种身份的人,都被掣肘。这么久了,元家人一直没查出来吗?” 顾逸风微微摇头,“没有,不排除是内奸,会伪装的内奸混迹其中,最难查。” 苏婳抬头端详他英俊面容。 思考该把他易容成谁,才能逃过那些暗桩的盯梢? 思来想去,她决定把他易容成家中一个相貌平平的保镖模样。 他五官立体,那保镖五官扁平,想易容成一模一样,难度不小。 苏婳叫来保镖,对比一番,接着叮嘱保镖这几天不要出门,只在室内行动。 她抬脚上楼,去了书房,开始调制人皮面具。 顾逸风则赶去公司,交接手头上的工作。 黄昏时分,顾逸风顶着一张五官平平的人皮面具,用保镖的身份证,坐上了自家的私人飞机。 数小时后,终于抵达祁连山附近。 祁连之名取自祁连山,又将东西埋藏于此。 说明他与祁连山有些渊源。 此时已是深夜,自然没法寻找祁连埋藏之物。 顾逸风在附近找了家酒店,暂时住下。 没提前预订,只能住很普通的单间房。 把房门反锁,窗帘关严,揭掉人皮面具,冲过澡后,顾逸风躺到床上。 手臂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他开始思念顾纤云和舟舟帆帆。 平时经常同他们在一起,不觉得有什么,骤然离开,热闹不再,只剩孤单和凄清。 担心手机被人监听,又不方便给他们打电话连视频。 顾逸风兀自一笑。 从前总觉得爷爷、父亲和师父矫情,现在才知,血肉亲情发自内心,就像他现在,矫情地想舟舟帆帆和顾纤云一样,特别想,恨不得立马飞回京都,飞到他们身边,将他们仨抱在怀里。 关上灯,他闭了眼睛,努力去睡觉。 刚有点睡意,突然听到门上传来极轻的开锁声。 他倏地掀开被子,坐起来。 来人要么是师父墨鹤,要么是幕后之人派出的暗桩。 师父的可能性居多。 幕后之人如果真派人跟过来,会在他找到祁连之物时,才现身,而不是现在打草惊蛇。 很快,门推开,走进来一道身姿轻盈,身形颀长的身影。 那人将门轻轻关上,接着走到顾逸风的床边,就开始脱衣服。 这番行云流水的动作,除了墨鹤,还能有谁? 黑暗中,顾逸风笑道:“师父,您够了,下次来,能不能提前跟我通个气?您这么做,换个胆小的,能被吓死。” 墨鹤迅速脱掉衣服,掀开被子,在他身边躺下,说:“我也戴了面具来的,用别人的身份证在旁边开了间房,已经洗过澡了,很干净。” 顾逸风道:“那您去隔壁房间休息好吗?有事我喊您。” 墨鹤手伸到他颈下,将他搂进怀里,闷声说:“不去。” 顾逸风忍俊不禁。 他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师父仍把他当成孩子。 还像小时候那样搂着他。 艮人一辈子都改不了。 墨鹤唇凑到他耳边低声问:“小逸风,你悄悄摸摸跑到这边,想找什么东西?” 顾逸风同样压低声音对他说:“祁连藏的东西,应该很重要,否则元老不会让我来。” 墨鹤沉思一瞬道:“看样子元老对这个便宜女婿上心了。” “是。” 墨鹤墨眉微蹙,“只是祁连之前的所为,够元老头疼的了。” 顾逸风点点头,“所以元老让我来祁连山找祁连藏的东西,应该是想帮祁连一把。” 墨鹤唇角轻扯,“以前总觉得元老铁面无私,六亲不认,没想到也有温情的一面。” “元老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祁连没杀人放火,偷的都是贪官。” 师徒俩聊了几句,纷纷睡去。 墨鹤平时夜里搂陆恩琦睡觉搂习惯了,这一夜硬是抱了顾逸风整整一夜,没撒手。 顾逸风很不自在,但是没推开他。 都说师父宠他,其实他打小就让着师父,事事顺着师父,宠着师父,无限纵容他。 从前他觉得墨鹤说他是他师父墨玄道长的前世,很无厘头,自打舟舟一事之后,他觉得他即使不是墨玄道长的前世,和他应该也颇有渊源。 一夜无梦。 天亮后,师徒二人戴上人皮面具,顶着平平无奇的五官,去自助餐厅吃早餐。 自助餐厅人多,可以趁机观察有没人暗中盯梢。 二人身高摆在那里,优越的气质和强大的气势是小小一张人皮面具掩饰不了的。 虽然五官平平,仍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顾逸风旁若无人地取了餐后,走到靠窗的餐椅前坐下。 潜意识里觉得身后有道火辣辣的目光,朝他打量。 以为是暗桩。 他故作不经意地回头,正对上那人的目光。 那人倏地低下头。 第1976章 找到宝物 那是个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孩。 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白净净,五官柔和,一脸天真无害的模样。 顾逸风只当她是暗桩。 就像杀手都会特意挑选五官平平,没有辨识度的人,暗桩自然也要找天真无害的长相,可以降低人的防备心。 别看那女子年纪轻轻,一脸无害,说不定手里有好几条人命。 眼角余光打量四周一圈,确定没有其他暗桩了,顾逸风和墨鹤简单吃了早餐。 返回房间,二人开始商量寻宝步骤,以及如何甩掉那个暗桩。 墨鹤先去租了辆越野车。 酒店离祁连山四五十分钟的路程,二人午后动身。 动身后,顾逸风驾车在路上绕来绕去。 这边不比内陆,环境相对粗犷,人也稀少,路上的车越野居多,多是来本地临时租了去旅游的,车形车牌都差不多,一时难以区分。 估摸着没人跟上来了,顾逸风将车直奔祁连山开去。 祁连冰沟林海处有一片原始森林。 沟内有一条美丽的小溪从雪山蜿蜒而下,两旁都是冰川砾石,风景优美,这里经常有人来露营。 祁连显然不会将东西藏于此地。 顾逸风将车停于隐蔽之地,和墨鹤往里继续寻找。 要找人烟罕至的树林才对。 树林找到了好几处。 夕阳西下,风景绝美,却不知祁连之物到底藏于哪处树林? 顾逸风才知,只凭“祁连山、树林、夕阳”,是找不到宝物的。 最关键的线索还是祁梦,即林夕。 趁着手机还有微弱信号,他拨通林夕的号码说:“林夕,我有事要问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保密,否则我们没法帮你师父。” 放在从前,林夕会第一时间告诉师父祁连,除了师父,她谁都不信任。 如今和靳睿在一起后,她长了心眼,脑子也变得活泛了,知道除了师父,世上还有很多好人,比如元家人,比如顾家人。 她问:“逸风哥,你找我什么事?” 顾逸风道:“你先发誓,会保密。” 林夕举起右手握成拳发誓道:“我发誓,如果我走漏消息,让我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顾逸风听得暗暗咂舌。 这小丫头是真发毒誓。 他轻启双唇道:“我奉元老之命,来寻找你师父藏的东西。虽然背着他不太地道,但是元老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如今我就在祁连山下的几处树林里,夕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你师父把东西藏到哪处树林,可否告之?东西找到后,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不会贪一分一厘。” 林夕知他不缺财富,也知他人品高洁。 思索片刻,林夕说:“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师父曾带我去过祁连山下,叮嘱我记住这处树林。那处树林背后有马一样的巨山,前面有椭圆形水洼,不知现在水洼有没有干涸?我师父选在我十二岁时去,应该有他的用意。” 顾逸风道:“明白。” 他和墨鹤迅速赶到背靠马形山的树林,椭圆形水洼已经干涸,只剩一口干枯的洼地。 十二岁大约是十二棵树。 二人在树林里开始寻找特殊的十二棵树。 果然在林中央,有十二棵树排列之势和其他不同。 其他都是规规整整地种着,种得横平竖直,唯独这十二棵排列呈近似圆弧状,有环抱之姿。 顾逸风和墨鹤互相对视一眼,点一下头。 顾逸风道:“猜得没错的话,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墨鹤脚尖往下轻轻一点,下一秒,人嗖地飞上了树梢。 脚落到树杈之上,衣袂翩跹,飒飒生威,树叶却动都不动一下。 那飘逸潇洒的动作,引得顾逸风暗暗羡慕,师父轻功越来越精进了。 可是他公事缠身,背负顾家继承人之重担,没法像师父一样,专心研习武功。 双脚轻立于树杈之上,墨鹤环顾四周,见没有多余人影。 又仔细观察一番,确认无人跟过来,墨鹤双脚轻巧落地,对顾逸风道:“天快黑了,我们动手吧。” “好。” 顾逸风打开背包,取出几样折叠工具,展开,递给师父一个。 师徒二人开始挖起来。 先清除表面浮叶,接着挖土。 祁连山下傍晚气温很低,此处土壤几乎被冻住,并不松软,很难挖。 好在师徒二人有功力加持,几十分钟后,挖下三米。 突然,顾逸风的铁锹顿了一下,碰到一个坚硬的金属物。 他小心地挖起来,渐渐挖出一个一米见方的金属柜。 看外表就是普通的不锈钢柜子,银色的,类似于改良过的保险柜。 埋藏太久,棕褐的土色已经渗进不锈钢里。 顾逸风跳下去,将金属柜用力搬上来,柜子很沉,普通人要四五个才能抬动。 柜上居然设了密码。 顾逸风笑道:“这个祁连,当真是异常谨慎。” 墨鹤说:“他擅长开保险柜,自然喜欢处处设密码,你输几个密码试试。” 顾逸风略一思索,输入林夕从前的生日。 是元峻给他的资料上写的,他记性好,当初扫了一眼,记下来了。 “咔哒。” 金属柜的锁开了。 里面放了很多东西,用一个个大号透明密封袋密封着,有金灿灿的黄金首饰,有名贵珠宝,还有笔墨和古砚台,以衣一些古玉器、古瓷器等等。 顾逸风拿起一枚密封住的砚台,放在掌心,将手机调出手电筒模式,照亮,经细观摩。 发现这枚砚台居然是明朝皇帝御用。 不由得暗叹,这个祁连,当真是有些东西的。 从前是小瞧他了。 将贵重东西一一拿开,最里面的透明密封袋里装着一些婴儿衣物,大红色的肚兜,红色的婴儿鞋上绣小老虎,做工考究的银项圈,漂亮的银手镯。 时间太久的原因,红色已有褪色。 银项圈和银手镯也已经被氧化。 顾逸风以为是林夕小时候的衣物和饰品。 他的认知里,只有女孩子才会穿大红色。 顾逸风拿出从本地新买的手机,将这些东西一一拍下。 他从背包中取出袋子,和墨鹤开始装东西。 装了两大袋,一人负责一袋,将金属柜重新锁上,摆放好。 二人将柜子放回去,接着将土回填,掩埋好,并踩实,又拿一些枯草落叶盖好。 师徒俩离开树林,将袋子塞到后备箱。 车子开出去很远才停,二人换了家酒店留宿。 来到房间,放好袋子。 顾逸风拨通秦野的号码,道:“伯父,找一下元老。” “好的,逸风。” 秦野拿着手机来到元老的房间,把手机递给他。 顾逸风说:“元老,事成,已经顺利完成您交给的任务。” 元老声音隐隐透着激动,“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金银珠宝和一些名贵古董,除了贵重,没什么特别之处。古董明清时期居多,值一些钱。” 元老迫不及待地问:“还有吗?” “还有几件婴儿衣物,大红色的肚兜,银手镯,应该是林夕的。行程太赶,没仔细辨认。” 元老安静一瞬,突然出声:“不对!祁连收养林夕时,林夕已经四岁了,穿应该是穿童装,而不是穿婴儿肚兜。你拍照片给我看看,那肚兜什么样子?” 顾逸风调出照片发过去,一并将银项圈、银手镯的照片也发给了他。 元老戴上老花镜,手指拨动手机屏幕,将照片一一放大。 他盯着照片仔细研究。 毕竟祁连那样的人,将几件婴儿衣服和不值钱的银饰,同古董黄金埋到那么隐密的地方,就很异常。 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什么,他眼圈倏地红了。 把手机按到胸口,他闭上眼睛,泪流成河,脸上满是痛苦愧疚之色。 第1977章 祁连身世 元老极少有如此痛哭失态的时候,秦野不由得担心。 他俯身问道:“元老,您还好吗?” 元老沉浸于往事与痛苦的回忆之中,一时没听到他的问话。 秦野又问了一遍,“元老,您身体有没有不适?要帮您叫医生吗?元老,元老?” 元老这才像回魂一般,缓缓睁开眼睛。 他眼眶发红,满脸是泪,缓慢摇头说:“不用,你去休息吧。” 他把手机还给秦野。 秦野接过手机,思索要不要叫医生,听到元老又说:“保密,阿野。” “放心。” 元老扯过抽纸擦干净眼泪,朝他摆摆手,“你回房吧,我想静静,有事会喊你。” 秦野见他神色有所好转,这才离开。 门一关上,元老鼻子一酸,两行浊泪顺着眼角皱纹千沟万壑地流下来。 他捂着脸哭得肩膀微微耸动。 万万没想到,祁连居然是那个孩子,那个在他怀中尿尿的孩子。 他最为愧疚的那家人的儿子。 难怪他面对他时情绪复杂,气他又不太讨厌他,想打他,又舍不得,明明可以背地里派人处理掉他,可是却下不去狠手。 原来有这层渊源在。 造化真会弄人。 女儿书湉爱上他,应该是冥冥之中,在替他还恩吧? 祁连本名不叫祁连,也不叫齐麟,应该叫陆言承,取自“嘉言懿行,承天之佑”,是他亲自给他取的名字。 “嘉言懿行”出自汉代刘向《新序·杂事一》中“然远至舜禹而次及于周秦以南;古人之嘉言善行亦往往而在也”,他希望他长大后言语高洁,品行高尚。“承天之佑”,是希望他能受到上天的庇佑和保护。 他爷爷陆逊曾是他的得力副将,可以说他的赫赫战功有陆逊的一半,最后一场战役时,陆逊舍身替他挡了子弹,牺牲于战场。 他父亲是少将军,母亲是大学教授。 他本该有美好光明的人生,却因为一场地震,命运离奇改变。 元老痛哭流涕。 副将替他挡子弹,咽气时,他曾向他保证过,要护佑他的儿孙安康,可是因为多重原因,他食言了,因此愧疚半生。 默默流泪许久,元老仰头将泪硬生生咽下,抬手抹了把脸,擦干净泪。 他颤抖着手,摸到拐杖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出去。 乘电梯上楼。 来到祁连的房间,他抬手敲门,手指依旧在抖。 室内传来祁连的声音,“谁?” 元老哑着嗓子说:“我。” 祁连道:“岳父大人,大晚上的,您找小婿有何贵干?” 放在往常,元老铁定会骂他臭小子,油嘴滑舌,没个正形,可是今天他说不出话来。 当年,他逼女儿嫁给林乾,还他们家的恩情,却连祁连一家的尸骸,都没派人去寻找。 愧疚铺天盖地。 元老吸了吸鼻子说:“你开门。” 祁连道:“门没锁,一推即开。” 元老刚想推门进去,忽然想到什么,问:“书湉呢?我现在进去,方便吗?” “她在洗澡。” 元老思索一瞬,“你出来吧。” 祁连觉得今天的老爷子怪怪的,平时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今天有点唯唯诺诺,举棋不定。 他扣好睡衣扣子,整理了下衣着,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 看到元老站在门外,两眼通红,微肿,显然哭过。 和他平时的模样截然相反,眼前的元老眼神愧疚躲闪,人也仿佛矮了一截,神态不再像平时那样伟岸威严霸气,就像个寻常的老头子。 祁连笑,“老爷子,您哭了?您居然也会哭?您这是为谁而哭?” 元老不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 这才发觉,他容貌有几分像他舅舅。 时间太过漫长了,他只记得他爷爷他父亲的面容,却遗忘了他舅舅的容貌。 元老嗓音沙哑说:“你跟我来。” 不等祁连回应,他拄着拐杖转身就走。 祁连安静少顷,往前迈了几大步,去搀扶他。 二人乘电梯来到楼下他的房间。 进屋后,元老将门反锁上。 祁连扬起唇角道:“老爷子,您这是要干什么?该不会为了保全您的名声,想偷偷干掉我吧?” 元老的心像被人用手狠狠掏了一把,难受得窝心。 他一言不发,拄着拐杖默默走到床前坐下。 祁连也走到床前,垂眸俯视他几秒,说:“有话您直说,我一会儿要上去陪书湉,陪一天少一天,您知道的。” 元老闭了闭眼睛,伸手拍拍身边位置道:“你坐过来。” 祁连扯起一边唇角,“突然间变得这么亲切?您这是要对我用糖衣炮弹吗?想打感情牌?” 元老没骂他,只用沉重的嗓音缓缓地说:“坐下吧,我们爷俩好好说说话。” 祁连警觉道:“上断头台前的最后一场饱饭?” 元老垂下眼皮,变得越发沉默。 如果不是那场地震,他应该会和元伯君、元峻走上差不多的仕途,青云直上,前程锦绣,有妻有子,而不是变成一个人人不齿的江洋大盗。 一场地震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天灾人祸,不可抗力。 元老缓慢道:“孩子,你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见他神色肃穆,不像在开玩笑,祁连不再调侃他,侧身在他身边坐下。 元老抬手在他脸上抚摸,细细抚摸他清俊的眉眼,他挺直的鼻梁,他英俊的脸颊和下巴。 他想到替自己挡子弹的得力副将陆逊,想到他临终所托。 愧疚之情排山倒海。 一只老手划落到祁连的肩膀上,元老重重叹了口气,说:“孩子,我来晚了。” 祁连蹙眉道:“您老今天这是唱的什么戏?怀柔政策吗?我再强调一遍,等案子全破了,我会去自首。案子没破,大仇未报,您再怎么对我软硬兼施,唱红脸白脸,我都不会离开。” 元老道:“孩子,你其实不叫祁……” 话未说完,嘴被祁连抬手堵住。 祁连神色严峻,冲他摇摇头。 元老想,他当真是万分谨慎。 这里是秦野的家,没有内奸,没有窃听器,更没有隐形摄像头。 他悲伤地想,他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磨难? 才会让他过变得如此小心谨慎? 祁连把耳朵贴到元老的嘴上,示意他这么说。 元老心口闷重沉痛。 他压低嗓音碎声喊道:“言承,言承啊……” 第1978章 陆家之子 “言承”,完全陌生的名字,不是祁连,也不是齐麟。 祁连一时惊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觉得可能是元老老糊涂了。 他问道:“您老刚才喊什么?” 元老声音低低地说:“言承啊,陆言承。” 祁连笑,“这是您老给我安排的新身份吗?听起来正气凛然,像书香世家的公子,担负着家族使命,又像生在大院的高干子弟,可以凭借父辈的福荫,平步青云的那种。” 元老内心喊道,你就是生在大院的高干子弟啊! 你爷爷是我的得力爱将,你父亲是少将军,母亲是大学教授,舅舅亦是出名的商贾。 可惜一场地震,毁了你的所有。 祁连道:“安排了新身份,自然会有新任务。您直说,别藏着掖着,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元老缓缓摇头,目光定定地盯着他的脸,“没有,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 祁连觉得老爷子今天莫名其妙,欲言又止。 他对他耐心有限,站起来说:“您老休息吧,我去陪书湉。” 元老没阻止。 他刚才太冲动,还没考虑清楚,要不要对祁连和盘托出? 想和他相认,又怕这小子嘚瑟,趁机提无理要求;不认,心中又万分愧疚,对不起救他性命的得力副将陆逊。 祁连起身,大步朝前走。 元老盯着他的背影,这才发觉,他的背影有三分像他逝去的副将陆逊。 难怪他虽是盗,却不猥琐,反而颇有风仪。 大抵是基因太强。 祁连打开门锁,开门走出去,却没上楼,而是径直去找了秦野。 直觉元老有事瞒着他。 “陆言承”三个字信息含量很大。 秦野正坐在茶室,茶案上茶香袅袅。 他手中握着手机,盯着屏幕里的红肚兜和银手镯、银项圈出神。 几样平凡的小东西,居然让元老那般岿然不动的人,潸然泪下。 见祁连走进来,秦野收起手机,道:“祁连兄弟,找我有事?” 祁连俯身在他对面坐下,扫一眼他收起的手机说:“秦兄,元老性情突变,啼哭不止,问他他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说让我来找你。” 他用了点小技巧。 秦野素来厚道,疑人不信,信人不疑,将手机推给他。 祁连接过手机,盯着微信里的红肚兜、银手镯和银项圈,微微一怔。 这些东西本该埋藏于祁连山下,怎么现在就曝光了? 照片中的红肚兜和银手镯、银项圈,说普通,很普通,说不普通,它也有一点特别之处。 红肚兜最下面用褐色丝线绣了一只虽小但是很威武的瑞兽麒麟。 银项圈上有刻:嘉言懿行,承天之佑。 他只当是父母留给自己的遗物,毕竟麒麟同他的曾用名齐麟,谐音一致。 至于“嘉言懿行,承天之佑”,是和“前程光明,身体健康”差不多的祝福语,他从前也没多想。 手指放大银项圈照片,祁连默念上面的字:嘉言懿行,承天之佑。 言承,陆言承。 难道陆言承是他的真实身份?不是元老要给他安排的新身份? 元老那么激动?其中有渊源? 祁连看向秦野,“秦兄,实不相瞒,这肚兜和银饰是我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手机里?” 秦野道:“你去问元老。” 祁连头皮神经微微发麻。 不管怎么说,自己埋于祁连山下的东西被人提前挖了。 他把照片发到自己新买的手机上,将手机还给秦野,道:“谢谢秦兄。” 起身来到元老的房间,他老人家已经不哭了。 灯关着,元老静默地坐在黑暗里。 沉默成一座坚硬的雕像。 祁连立于床前,道:“那个人是我。猜得没错的话,我先辈有恩于你,你又对他们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如此反常,欲言又止,游移不定,和你平时干脆果决的性情截然相反。” 元老缓缓抬起头,摸黑打量祁连。 暗道,这臭小子聪明程度不亚于他爷爷陆逊。 但比他爷爷狡猾。 想到得力爱将陆逊,元老忍不住眼圈泛红,胸口发疼。 过去的那些年,他和陆逊南征北战多年,比和自己的妻儿相处的时间还要长,陆逊是他的得力爱将,是他同生共死的战友,是他的左膀右臂,亦是他的兄长,他的手足,他的救命恩人。 时隔几十年,他仍能清楚地记得,当年他用血肉之躯替他挡住子弹,浑身是血死在他怀里的情景。 元老的心在滴血。 祁连道:“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 元老仍旧沉默,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一是愧对爱将,二是祁连的事相当棘手。 他已经不想让他去自首了,可是他不去自首,有违法律法规。 他这种身份的人,得以身作则才对。 祁连失了耐心,说:“您老继续装哑巴吧,等您想说的时候,我恐怕不想听了,走了。” 他转身就走。 元老嘴微微张开,想说别走,可是没说出来。 祁连乘电梯上了楼,来到自己的房间,推门进屋。 元书湉已经洗完澡了,正坐在床边,拿着吹风机吹头发。 祁连走到她身后坐下,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吹风机帮她吹。 手指轻抚她的头皮,吹风机温度也掌握得刚刚好。 他边帮她吹头发,边望着她秀白的脖颈,婀娜的纤背,一想到能陪伴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心中万般不舍。 静静帮她吹干头发,关上吹风机,放到一边。 他让她躺到自己腿上,抬手帮她按摩头部穴位。 元书湉被他按得昏昏欲睡,上下眼皮直打架。 祁连垂眸凝望她秀美面庞,轻声说:“阿湉,我给你留了点东西,本来想等我走了后让人拿给你,但被人提前挖出来了。猜得没错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运到京都,你和林夕分分吧。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是我的爱人,她是我徒弟,也是我的女儿。” “未过门的妻子”,轻飘飘五个字却让元书湉的心剜痛。 仿佛心上一块肉被人硬生生撕扯下来。 再开口,她眼里溢出泪水,蠕动嘴唇喊道:“阿连……” 后面的话,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祁连抬手温柔地帮她揩掉泪,笑道:“不要哭,洒脱一点。所有人都是你的人生过客,父母、兄弟、儿女,前夫和我,我们都只能陪伴你一阵子。只有你,能陪伴你的只有你自己。以后要想开点,不喜欢就说,不要忍,会忍出一身疾病。” 元书湉撑着坐起来,伏到他怀里,眼泪止不住。 门外偷听的元老也是掩面落泪。 第1979章 存心切断 祁连掌心轻抚元书湉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察觉到外面有人偷听。 一门之隔,那人气息比正常人沉重,像在极力克制情绪。 不用出去察看,都知是元老。 旁人没这么无聊。 祁连暗道,这小老儿,外人都传他六亲不认,没想到也有重情的一面。 他垂首吻了吻元书湉的秀发,低声说:“别哭了,哭得我心疼。聚散终有时,望我们再见亦有期。”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知,他若真去自首,除了死刑就是无期徒刑。 即使日后能出来,人已经垂垂老矣,英年不再。 元书湉这种有钱有势有貌的女企业家,不会一直等他的,她身边从来不缺优秀男人,她也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 元书湉用力吸了吸鼻子,低嗯一声。 祁连道:“躺下睡吧,明天一早你还要去公司开会。” 元书湉点点头,顺从地躺下。 祁连拉了被子给她盖好,把灯熄灭,俯身躺到她身边,伸手环住她。 手指拢着她柔软婀娜的腰肢,嗅着她颈间的芬芳,他忍不住心旌荡漾,想对她做点什么。 四十几岁的女人,风华正茂,像一枚熟透了的紫葡萄,青涩不再,风韵正足,品起来味道最好。 可是门外那道气息一直不肯散去,祁连暗道,这小老儿还挺执着。 他不走,他都没法办正事。 一弄就有动静,到时谁都尴尬。 半个小时后,元书湉都睡着了,元老仍站在门外。 祁连轻轻掀开被子,迈开长腿走下床,来到门口,拉开门。 元老果然立在门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捂着脸。 祁连把门关严,低声道:“怎么着,您老退休后,改行当保镖了?据我所知,您退休金挺高的,儿女混得也很好,应该不缺这点保镖费吧?” 元老本来对他们一家心怀愧疚,正沉浸于自责之中,一听他这么不着调,当即来了气,闷声说:“我是故意的!” 祁连左唇角轻勾,“您还真是故意来扫兴的?” 元老声音压得更低,“你迟早要进去,就放过书湉吧。” 说完又后悔,他其实不想这么说的。 自打知道他就是陆逊之孙陆言承后,他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做才能不违背法律,又能让他免除牢狱之灾? 祁连轻笑出声,“我倒是想放过书湉,但是不想放过您。看您挺清闲的,要不我送您一个小外孙,让您享享天伦之乐?” 元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女儿书湉四十九岁的人了。 这个浑不吝的臭小子,居然还想让她怀孕! 爱将陆逊那么正经的人,怎么生了这么个浑不吝的孙子? 元老拿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招呼,口中喝道:“臭小子,你要是敢,我就用拐杖打死你!” 祁连并不躲,只是双臂环胸,面含淡笑,一副无所谓的神态,望着他。 元老的拐杖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 和打自家孩子不同,打自家孩子是怒其不争,可是祁连是恩人之孙,打他,他愧对爱将陆逊。 元老扭头就走! 祁连怕他气闪了腰,又跟上去,搀扶他。 二人走进电梯。 祁连低声问:“他是谁?” 元老神色一顿,很快领悟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回道:“陆逊。” 祁连又问:“是我生父,还是我爷爷?” 元老暗道,这小子,当真是聪明,跟他交流,都不用多废话。 可惜,可惜了! 唉! 当年那场大地震,如果他派人去寻找,找到后,收为己养。 就没有现在这个棘手的烂摊子了。 果然,人活久了才知道,前面种的因,迟早要负责后面的果。 元老回道:“他是你爷爷。” 祁连笑,“这么说我是你恩人之孙?我和书湉在一起,岂不是差辈了?” 元老闷头不出声。 他年少成名,英年成帅,副将陆逊比他年长,于他不只是副将,更是兄长。 陆逊就那么一个独子,和妻子死于那场大地震,独孙陆言承,即祁连,侥幸存活,大概是上天怜悯陆逊,保他不死。 元老不知道的是,祁连当年能存活,是因为父母用自己的身体支撑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护着他,直到他获救。 死了的人生前忍受巨大痛苦,一直保持着那种保护的姿势,一动不动。 舐犊之情,可见一斑。 当时非常令人震惊,记者要报道,新闻稿都写好了,被硬生生压了下来,相关的所有消息被封锁。 有人存心想切断陆家和元家唯一的枢纽。 祁连把元老送回他的房间,在他身上睡穴之处,轻轻按了几下。 元老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若没有他这几下,元老又得是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隔天午后。 顾逸风和墨鹤乘坐私人飞机,返回京都,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两大袋宝物。 从祁连山的密林中挖出来的。 金银珠宝,名贵古董,以及皇帝老儿御用的笔墨砚台一一摆放于元老面前。 笔墨砚台是元老最心仪之物。 旁人送他这些东西,比送什么都能讨他欢心。 可今天的元老却对这些心仪之物视而不见,他拿起那件红肚兜,又拿起那个银项圈和银手镯。 这些东西都是他当年送给陆言承,即祁连的。 项链上清晰地刻着一行小字:嘉言懿行,承天之佑。 这是他用小刻刀亲手刻的,刻刀是爱将陆逊临终遗物。 那件红肚兜,也是他的太太亲手缝制的,麒麟是她亲手绣的,本来打算绣条飞龙,怕孩子太小,压不住,所以绣了一只小小的麒麟。 麒麟瑞兽,有祝福之意。 元老捧着那三样东西,垂下眼皮,长久沉默,想到过往,眼眶情不自禁又红了。 泪珠滴落到红肚兜上。 他急忙去扯抽纸来擦,擦得小心翼翼。 仿佛那红肚兜是无比珍贵的宝物,胜于价值千万的古董。 顾逸风猜出七八成。 他起身倒了杯热茶,放到元老面前,说:“元老,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后悔没用的,咱们想办法弥补吧。您有什么想吩咐的,尽管告诉我。” 元老缓缓抬起头,看向顾逸风。 顾逸风俊逸的眸子眼神坚定。 是可托付之人。 元老心中五味杂陈,重声道:“救祁连,救救他。” 第1980章 趁机抛饵 曾经的元老,看祁连百般不顺眼,恨不得让他原地消失。 如今突然出言让救他。 又见他将这普普通通的红肚兜、银项圈和银手镯视为宝物,顾逸风明白,祁连不是祁连,亦不是齐麟,而是元老故人之子。 能让他这般珍重,含泪托付的,于元老肯定十分重要。 顾逸风伸手握住元老枯皱的大手,说:“元老您放心,您不方便出手的,都让我来。” 元老眼含泪花望着顾逸风,暗道,难怪古人都言立世之本,是人。 顾逸风这等聪明之人,幸好收为己用,若被那个幕后之人收为他用,元家岂不是岌岌可危? 元老抽出一只手反握住他的手,拍拍他的手背。 那意思,都交给你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逸风心领神会,微微颔首。 元老松开他的手,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陆言承,陆逊之孙。陆逊,我的爱将、异性兄长和救命恩人。地震毁了陆言承一家,陆言承侥幸存活,后被齐氏夫妻收养,取名为齐麟。 顾逸风明白。 陆言承即是祁连。 他扫一眼,便铭记于心,接着拿起纸条,点燃打火机烧了。 同元老告别,顾逸风起身走出去,对秦野说:“那日你让人送书给我的保镖,审了吗?” 秦野道:“审了,只说有人拿他父母的性命威逼他,他不得不从,已经赶走了。” “派人暗中跟着他了吗?” 秦野回:“派人跟着了。可能是他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这几天没人再联系他。” 顾逸风俊眉微拧,“这个幕后之人手伸得挺长,到底是谁?” 秦野摇摇头。 元老、元伯君、元峻全部派人去查了,查了有阵子,都没有什么重大发现。 可见其隐藏之深,布局之密,不是一般人物。 离开秦野家,顾逸风和墨鹤乘车前去自家名下的温泉度假山庄,泡一泡。 此行去挖的是古董,跨越历史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玩意儿,又埋在地下多年,讲究一些比较好。 自从家中有了孩子后,他俩比从前谨慎了许多。 来到温泉山庄。 一入大厅,经理迎上来,殷勤地冲顾逸风和墨鹤打招呼。 一口一个小顾总,一口一个墨师父。 顾逸风把行李箱交给他,吩咐道:“拿去处理了。安排两间汤屋,我和师父要泡一泡……” 墨鹤打断他的话,对经理说:“一间即可,我和逸风泡同一个汤池,否则我不放心他。” 顾逸风无奈一笑。 这是亲师父。 他都多大的人了,在外是顶天立地文武双全的汉子,在他眼里仍是那个奶奶乎乎的稚童小逸风。 经理热情地答应着,从顾逸风手中接过行李箱,对他们说:“你们常用的汤屋空着,马上会有人来带你们过去,我亲自处去处理您的行李。” 顾逸风微微颔首。 很快有侍应生走过来,领他们去乘电梯。 二人走进电梯厅。 刚面对门站定,身后突然传来年轻女子俏生生的声音,“好巧啊,你们也回京都了?” 以为是认识的人,顾逸风回眸。 看到顾逸风的脸,那年轻女子顿时捂住嘴巴,惊得说不出话来。 活了二十多年,她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男人。 顾逸风扫一眼她,很快认出这年轻女子是去祁连山时,在酒店碰到的那个女人。 他好看的浓眉微微一蹙,没说什么,迅速转过身。 心中暗想,如果她是暗桩,等会儿得拿下。 但若真是暗桩,她不会出声打招呼,暴露目标,巧合的成分居多。 电梯叮的一声响,顶楼到了。 顾逸风和墨鹤抬脚走出去。 那女孩本该去四楼,因为顾逸风容貌太过惊艳,忘记下电梯,跟着来到了顶楼。 见顾逸风和墨鹤走出去,她也跟着往前迈步,着迷了似的。 侍应生伸手拦住她的去路,礼貌地说:“对不起小姐,顶楼是我们私人专用,您要去哪个楼层?我帮您按电梯。” 年轻女子这才回过神来,忙说:“四楼,我的房间在四楼。” 侍应生按了四楼电梯。 那年轻女子隔着电梯,冲顾逸风的背影喊:“你好,大帅哥,我叫朱杏儿,朱元璋的朱,酸酸甜甜的杏儿。在祁连山附近的酒店,我看到你俩的背影了,没想到你真人长得这么帅。在祁连山时,五官平平,是戴了面具吗?” “面具”二字一出,墨鹤动了杀心。 他猛地停住脚步,手背青筋瞬间充血变粗。 顾逸风拽了拽他的衣服,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头也不回地对那个叫朱杏儿的年轻女子说:“你认错人了,我俩没去祁连山。” 朱杏儿双手扒着电梯门,清嫩的嗓音说:“我不会认错人的。你们俩的身高太高,风度仪态无人能比,又是同时出现。虽然衣服换了,脸也换了,但是身形换不了,气质和气势没人能代替。” 顾逸风越发排除这人是暗桩的嫌疑。 这种不长纹路的脑子,去当暗桩,活不过三分钟。 不过是个小花痴罢了,危害性不大。 他和墨鹤加快脚步往前走。 来到房间,脱去外套,换上泳裤,和墨鹤泡进温泉池里。 闭上眼睛,他归心似箭,等泡完温泉,洗去一身尘埃,他要立马赶去顾谨尧家,去接回妻儿。 墨鹤道:“打电话找人查查那个朱杏儿什么来头?从祁连山跟到京都,还知道我们戴了面具,刚才要不是你拉着我,我就把她捉住了。” 顾逸风睁开眼睛,拿起手机,拨通助理的号码,吩咐下去。 半个小时后,助理回电话,说全国叫朱杏儿的,能查到的,有大几十个。 二十岁出头,且刚从祁连山回来的有两个。 其中一个极有可能是朱桃的亲妹妹,因为容貌有两三分相似。 顾逸风让助理发照片过来。 果然是那娇俏的年轻女子。 顾逸风唇角轻勾,这就有点意思了。 是找祁连弄点药粉让她失忆,还是趁机利用那个小花痴,试探一下朱桃是不是有问题? 思索片刻,顾逸风拨通祁连的号码,说:“祁叔叔,我和我师父去祁连山,遇到个小花痴。我们易容去的,但那小花痴认出了我和师父,向我们自报家门,说她叫朱杏儿。她极有可能是朱桃的亲妹妹,因为长得有几分像。朱桃身份可疑,如果情况属实,有可能成为破你家人案件的线索之一。” 祁连略一沉吟,道:“小家伙,有话请直说。” “祁叔叔,不如你易容成我的模样,去接近朱杏儿,从而找出破绽。” 祁连觉得顾逸风去了趟祁连山,变坏了。 居然让他一个年过四十的人,牺牲男色,去套线索。 这软刀子,还不如让他去杀了朱杏儿。 祁连问:“我可以拒绝吗?” 顾逸风道:“如果想报仇,劝您不要拒绝。”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顾逸风和墨鹤同时从温泉池中一跃而起,抓起衣服披上,就朝门口疾走而去! 第1981章 做白日梦 顾逸风猛地拉开门。 外面站着的却是刚才带他和墨鹤,来顶层楼房的侍应生。 侍应生是温泉山庄六七年的老员工了,每次顾家人来,都是他或者经理出面招呼。 顾逸风打量他一眼,道:“我记得刚才跟你说过,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那侍应生和之前的活络不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黑眼珠直勾勾的,紧接着头一歪,人扑通一声趴倒在地上。 他身上的黑色马甲不知何时脱掉了,只剩白衬衫。 衬衫后背写着四个血红大字:少管闲事! 顾逸风眼神瞬间冷下来。 很快猜出这血红大字,八成是那个幕后之人派人干的,在警告他和墨鹤不要插手元家的事。 他走到侍应生身边,蹲下,修长手指伸到侍应生鼻下,刚要试探他的鼻息。 墨鹤抢先一步,把他推开,他自己伸出手指去试。 侍应生鼻息微弱,身上也没有明显外伤。 多半是被人迷晕了。 墨鹤冲顾逸风点一下头,道:“问题不大,打电话叫人来把他送去医治。调监控,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放下这句话,他走到窗口,迅速卸掉玻璃,人从窗口纵身朝外一跃,飞了出去。 顾逸风则转身回到房间,找到手机,一一安排下去。 很快经理带了医务室的人,把侍应生抬走。 同时带来的还有个坏消息,整栋楼的监控突然出现故障,画面一片模糊,技术人员正在紧急维修。 顾逸风冷笑。 幕后之人太无法无天,连顾家的地盘都开始染指了。 几分钟后,墨鹤原路返回来,对顾逸风说:“没追到人,对方应该不止一个人。” 顾逸风略一思索,“我猜对方应该和暗中保护朱杏儿的人有关联,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应该是忌惮你我的实力。来到这边后,找了援军,才敢装神弄鬼搞出这么一招。” 墨鹤唇角扯起,“千万别让我逮到这个幕后老鬼!一旦被我抓到,看我怎么收拾他!” 顾逸风蹙眉。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幕后老鬼到底是谁? 本来想来温泉山庄泡一下,去去晦气,没想到活人竟比晦气更恶心人。 二人无心泡浴,进屋换好衣服,乘电梯下楼。 走进大厅,一道娇甜的女声喊道:“嗨,大帅哥,我们又见面了!” 是那个叫朱杏儿的年轻女子。 她从休息区站起来,花蝴蝶一样朝二人碎步跑过来。 身上的衣服明显换了,新换的衣服更精致,面料更高档,脸上的妆也是重新化的,发型也重新整了。 一溜烟跑到顾逸风和墨鹤面前,她眼放亮光打量着二人,说:“你们俩人怎么可以这么帅?” 顾逸风眉心微不可察地拧了拧。 打小这种花痴遇到的太多了,说实话,很反感。 朱杏儿举起手中的手机,朝顾逸风伸过来,一脸的崇拜状,“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顾逸风面无表情道:“我结婚了。” 朱杏儿微微诧异,“你看外表非常年轻,这么早就结婚了吗?” 顾逸风居高临下扫她一眼,非常高冷地说:“即使没结婚,也不会看上你。” 撂下这句话,他抬脚就走。 墨鹤也迈开长腿跟上他。 朱杏儿在原地愣怔片刻,眼神很受伤。 等她反应过来,转身追出去的时候,顾逸风和墨鹤已经不知去向。 朱杏儿瞪大眼睛盯着偌大的温泉山庄,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才多大功夫,人就跑没影了? 她返回大厅,走到前台前,对前台小姐说:“你好,请问刚才那两个帅哥退房了吗?” 前台小姐客气道:“不好意思,我们不能泄露客人的隐私。” 朱杏儿哦了一声。 他俩明显没退房,但是前台小姐和保安也没拦他们。 用不着办理退房的,多半是老板或者股东。 朱杏儿重新走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摸出手机上网搜索这家温泉山庄背后老板,花了些时间,搜出是顾北弦和顾逸风。 看脸和年龄,刚才那个顶级大帅哥显然就是顾逸风了。 她眼珠睁圆,盯着顾逸风的帧帧照片出神。 人长得帅就是上镜,他出席活动的每张照片,每个镜头,都比当下最火的顶流男明星还要洒脱。 从前她追星,今天突然改了主意,有才有貌有身高有能力有家世的翩翩世家贵公子,不比那些动不动就塌房的男明星更值得追? 手指迅速划动顾逸风的照片,她看得如痴如醉。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恋爱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见是姐姐朱桃打来的,她按了接听。 手机里传来朱桃没好气的声音,“谁让你来京都的?” 朱杏儿声音低下来,“我就是来京都玩玩嘛,又不会给你惹事。” 朱桃命令的语气说:“你现在收拾东西马上离开京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 朱杏儿嘴微微撅起来,十分纳闷,“为什么?你在京都都定居好几年了,嫁的人还是元家的亲戚,有财有势的,我为什么连来京都玩几天都不可以?” 朱桃声音里多了几分不耐烦,“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是我妹妹。” “咱俩都姓朱,长得又有点像,迟早会知道的。你嫁的人虽然老了点,但是跟元家沾亲带故,也是很有势力的,以后我的婚事就拜托姐夫了。” 朱桃冷笑桀桀,“你太天真了!京都城风云暗涌,不是你这二钱脑子能混下去的,回老家发展吧,在老家找个老实人嫁了,过安稳日子。” 朱杏儿不解,“凭什么姐姐能在京都城混,我就不能?我好歹读过四年大学,姐姐连高中都没读过,只在戏班子里混了几年,不照样在京都城混得风生水起吗?对了,我今天遇到个超级大帅哥,惊为天人的帅,我好喜欢他,可惜他已经结婚了。” 朱桃警惕地问:“谁?” “顾逸风。” 朱桃倒抽了口凉气,暗道这个妹妹,真是心比天高! 顾逸风那等人物,岂是她能肖想的? 朱桃冷声冷气道:“你别做白日梦了!别说他结婚了,就是没结婚,也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自己买票回老家,天南海北哪个地方,你都可以去,唯独不能来京都,记住了吗?” 朱杏儿嘴鼓起来,一脸的不情愿,显然没在京都玩够,不想打道回府。 朱桃刚要出声劝她。 一只瘦长的男人手,突然从朱桃背后伸过来,将手机夺走,对着手机那端的朱杏儿说:“杏儿妹妹,喜欢就去追,我会帮你。” 第1982章 是双刃剑 朱杏儿顿时心生欢喜,“真的吗?” 男人语气认真,“当然是真的。” 朱杏儿好奇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男人道:“我是你姐的好朋友,也是她的贵人。你姐能嫁给上官岱,就是我帮的忙。只要我肯用心帮忙,你也可以顺利嫁给顾逸风。” 朱杏儿难掩惊喜,两眼放出光芒。 突然想到什么,她犹犹豫豫地说:“他说他结婚了,我这样岂不是当小三吗?我不想当小三。” 男人问:“我就问你,喜不喜欢他?” “喜欢!当然喜欢!我活了二十二年,从来没见过那么帅的男人!” 男人声音低沉,“喜欢就得了。上官岱的妻子可以死,他的妻子,也可以。” 朱杏儿骤然一愣。 她只是喜欢顾逸风而已,没想死人。 男人声音带着诱惑继续怂恿她:“大胆地去追吧,一切有我。”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递给朱桃。 朱桃不接手机,满眼惊恐和愤恨地望着他,怒气冲冲地说:“你疯了?把我一个人拉进这是非之地就够了,为什么连我妹妹也不放过?顾家不是等闲之辈,你这么做,跟让她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男人嘴角浮起一抹阴沉沉的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都怪你不争气啊,但凡你争点气,你妹妹也不用卷进来。” 说完他把她的手机扔到一边,转身朝外走去。 留下满脸愤怒又拿他无能为力的朱桃。 同一时间。 顾逸风驱车来到顾谨尧家。 去的路上他让家中保镖送来一套新衣服换上,因为在温泉山庄遇到了晦气事,怕对孩子不好。 帆帆乐天派,阳气旺,还好一点,主要是舟舟。 那孩子先天不足,又有前世记忆,方方面面太敏感。 一入客厅,舟舟和帆帆听到动静,迈着小胖腿,扑上来。 顾逸风弯腰将两个宝贝捞到怀中抱着,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 短短几天,想这对宝贝和顾纤云,想得心焦。 帆帆扒着他的脖子,把他俊逸非凡的脸亲得满脸口水。 舟舟却眼神警觉地盯着他的脸上上下下地打量,一副很疏离的样子。 顾纤云笑道:“舟舟,这是你爸爸啊,才走几天,就不认识爸爸了?” 舟舟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你是不是走桃花运了?” 顾逸风心里猛地一沉,暗道,这哪是儿子? 这分明是小神仙。 人家神仙还要修炼个百年千年,才有法力,他们家这位可好,不修自成神。 他去泡了温泉,洗去一身晦气,来时路上又换了全套衣服,没想到还是没逃过他的大眼睛。 顾逸风拿脸蹭蹭他嫩乎乎的小脸,问:“舟舟为什么这么说?” 舟舟一本正经地说:“你脸上好多眼珠子,女人的眼珠子。” 顾逸风勾唇道:“爸爸只爱你妈妈一个人,放心。” 舟舟伸出右手小指,“拉钩!爸爸只许爱妈妈一个人,不许喜欢别的女人!” 顾逸风将他们放下来,朝舟舟伸出尾指,郑重其事地说:“拉钩!” 帆帆也把小手指伸过来,口齿不清地说:“爸爸,我也要拉!” “爸爸”他说得不清楚,又自我娇惯,每次都会说成“粑粑”,听起来像拉粑粑。 惹得众人大笑。 顾逸风笑着把另一只手伸给帆帆。 望着这一双可可爱爱的宝贝儿子,顾逸风觉得夫妻之间果然还是要有个孩子的。 孩子带来的快乐,是其他不能代替的。 顾谨尧递给他一杯温水,问:“此行顺利吗?” 顾逸风松开舟舟帆帆的小手,接过水杯,回道:“去时很顺利,回来跟我师父去自家温泉山庄泡温泉时,被人盯上了。有人在侍应生后背上写了四个字,让我们少管闲事。人跑了,监控出现故障,很明显,是为难元家的那帮人。” 顾谨尧眉头微锁问:“那人到底是谁?” 顾逸风微微摇头,“元家人查了很久,没有结果。那人伪装得很好,所有事情都让人手下人去办,从不露面,手下人办事能力也不差。” 二人走到沙发前坐下。 顾谨尧拈了一小串提子递给他,“可以帮忙,但是点到为止。元家是把双刃剑,于顾氏集团有利,介入太多,反而会害了你们。” 顾逸风接过提子,微微颔首,“明白。” 顾谨尧伸手抱住往沙发上爬的帆帆,说:“从今天开始,就住在我们家吧,安全。” 顾逸风知道他是想多和孩子相处,便答应下来。 顾谨尧抱着奶乎乎的帆帆,又想抱舟舟。 奈何舟舟在顾纤云身边正襟危坐,灵活的小胖手,一颗颗地剥提子喂她吃。 顾纤云拦都拦不住。 那煞有其事的样子,五六岁的小孩都做不出来。 当晚,顾谨尧和云瑾把俩孩子抱到自己卧室,搂着他们睡,给顾逸风和顾纤云留出独处空间。 夫妻二人小别胜新婚,好好地云雨了一番…… 事后,顾纤云身体软绵绵地偎在顾逸风怀里,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胸膛问:“女人的眼珠子是怎么回事?” 顾逸风不想瞒她,如实说:“在祁连山那边的酒店,遇到个小花痴,一直盯着我们俩看。回来去温泉山庄泡温泉,又遇到她。我和我师父易容了,居然也被她认出来了。她自报家门,叫朱杏儿,极有可能是朱桃的妹妹,和她长得有几分相像。” 之前秦悦宁和元峻的订婚宴上,顾纤云见过朱桃。 她和上官岱一起来的。 那是个风情万种,身段妖娆的美人。 可能是戏班里长大的,和她这种世家千金不太一样,那女人身上有一种随时向男人打开的气息,一举一动抬眉垂眼间都带着媚态和不经意的勾引。 那样的女人讨男人喜欢,但是不讨女人喜欢。 如果朱杏儿真是她亲妹妹,应该也不是个善茬。 顾纤云将朱杏儿的名字暗暗记进了心里。 次日一早。 顾逸风坐上自己的车,要去顾氏集团。 顾纤云本来该乘另一辆车去峥嵘拍卖行的,她却绕到顾逸风的车前,俯身上车,在他身边坐下。 顾逸风笑道:“先送你,我晚一点没关系。” 顾纤云握住他修长漂亮的手,“不,先送你。” 顾逸风伸手揽住她纤瘦的腰肢,“又多心了?公司的女职员,合作方的女客户你全都认识。” 顾纤云唇角带笑,“小别胜新婚,今天我想送你去公司。” 顾逸风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 车子开到顾氏集团大楼前。 司机打开车门,顾逸风迈开长腿下车。 接着他绕到另一边,朝车内的顾纤云伸出右手,含情脉脉道:“夫人请下车,陪我去公司视察一番。” 顾纤云笑着朝他伸出手,“好,今天上午不忙,就陪逸风哥一会儿。” 顾逸风握住她的手,身子一弯,另一只手划到了她的腰上。 下一秒,就将她抱了起来。 顾纤云身子瞬间腾空,再回神,人已经在顾逸风怀里。 短暂惊怔后,她笑道:“逸风哥,你好调皮,这是公司,快放我下来。” 顾逸风抱着她就朝顾氏集团大楼走进去,边走边说:“告诉她们,我和你很恩爱,谁都不许打我的主意。” 顾纤云觉得有点难为情,但是又很开心。 她要的从来都只是顾逸风的爱而已。 爱越满,她的幸福指数便越高。 二人都没察觉到,路对面停着的一辆车里,有人举着望远镜直勾勾地盯着顾逸风一直看,一直看。 第1983章 不要杀她 直到顾逸风和顾纤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顾氏集团大楼里,那人才将望远镜放下。 那人正是朱杏儿。 此刻她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对顾逸风一眼万年,心生贪念,但是看到他和妻子那般恩爱,且他的妻子身材高挑,气质出众,五官美貌明丽,一看就是出自良好家世的世家千金。 而她,家境寒酸,读书的钱还是姐姐向老男人上官岱要的。 无论家境还是身高、气质,都被顾纤云遥遥甩出一大截。 和她争,她毫无胜算。 她不由得自惭形秽。 黯然许久,朱杏儿对驾驶位上坐着的男人说:“我们走吧,我没戏的。”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道:“你这样可不行,你得学学你姐。你姐能成功嫁给上官岱,你也一定能,首先要沉得住气,不要动不动就退缩。” 朱杏儿右手手指用力绞着左手手指,犹犹豫豫地说:“上官岱比我爸还大,他能图我姐年轻漂亮。而我,哪样都不如顾逸风的太太,也不如我姐聪明,就不痴心妄想了。”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小姑娘,听说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吗?” 朱杏儿神色微微一滞,回道:“听说过。” 男人扯唇阴恻恻地笑了笑,“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想让你姐好好的,就得听我安排。” 朱杏儿心头一惊,“你什么意思?” 男人转过身看向后座的她,瘪而薄的左唇角往下压了压,“想想你姐和你的家人。对了,我记得你是你奶奶带大的,想让你奶奶过上更好的日子吗?” 朱杏儿当然想,做梦都想。 可是听男人这么说,却有点害怕。 她听出他在威胁。 她眼睫毛哆嗦一下,声音微微发颤,问:“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男人墨镜下瘦削的脸没有任何表情,缓缓说道:“很简单,想帮你,帮你跨越阶级,做人上人。顾家几代从商,财大气粗,在京都城的财位无人能撼动。如果你能嫁给顾逸风,那就是京都城人人羡慕的顾家小少夫人。别说你的家人了,连你姐姐见了你,都要嫉妒你。” 饼画得很大很圆。 朱杏儿当然想吞这块饼,但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她迟疑好几分钟,突然推开车门,跳下车,就往外跑。 她有贪心,但是不傻。 这男人口口声声说帮她,分明是在利用她。 可惜,没跑出去几步,她就被跳下车的男人追上,重新拉回车里。 与此同时,顾逸风抱着顾纤云已经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路上,公司前台、大厅的职员以及路过的高层,都看到了。 包括顾北弦,和每天都要早起来打卡的顾傲霆。 顾北弦暗道,青出于蓝,胜于蓝。 臭小子比他年轻时还要浪。 他年轻时在公司,和苏婳做点亲密动作,会关起门反锁,悄悄地做。 这小子居然堂而皇之地抱着顾纤云,招摇过市。 顾傲霆触景生情,来了灵感,暗暗筹划,等和秦姝结婚纪念日那天,他也要这样抱着秦姝来公司转一圈,好好秀秀恩爱,但是又怕被秦姝打。 顾逸风抱着顾纤云将她放到沙发上,接着把门反锁。 他也坐到沙发上,捏起顾纤云的下巴,就开始吻她。 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撑在墙壁上。 哪怕夫妻多年,顾纤云仍被他吻得如痴如醉,如梦似幻。 等顾逸风松开她时,她抬手摸摸嘴唇,眼神已经如水般柔软。 她笑道:“真有你的,也不怕手下职员背地里对我们指指点点。” 顾逸风勾起英挺好看的唇,笑得风度翩翩,“我妈曾教导过我,爱妻者风生水起,亏妻者百财不入。我这么做,能给男属下起表率作用,这是公司的企业文化。人脉和人力决定公司下限,企业文化决定公司上限。” 顾纤云是峥嵘拍卖行总裁,亦是主力拍卖师,口才自然是极顶的。 但是对上顾逸风,她甘拜下风,心里却是极美的。 夫妻温存几分钟,顾纤云站起来,整了整身上被揉皱的衣服,说:“我该去拍卖行了,晚上来接你。” 顾逸风唇角扬起,“我去接你。” “好。” 顾纤云抬脚朝门口走去。 顾逸风跟上她,又将她送到楼下车里,叮嘱司机把她安全送去拍卖行。 平时配备的保镖也跟上。 顾纤云仰头望着他英俊非凡的面容,暗道,一大清早,夫妻俩互相送来送去,其实挺没意义的,但是就这些毫无意义的事,证明他爱她,在意她。 爱其实很简单,一个吻,一件常人觉得无意义的事就够了。 车子发动。 保镖的车队也跟上。 顾逸风望着顾逸风乘坐的车驶入车流,直至消失,才返回集团大楼。 他不知道的是,车流中有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色轿车,远远跟在顾纤云的车后,摸清了她的行踪。 车内坐着的正是朱杏儿和那个戴墨镜的男人。 男人脸颊无肉,墨镜后的眼神阴鸷,手把着方向盘,右手食指间有厚厚的茧,那是常年拿枪磨出来的。 朱杏儿坐在后座瑟瑟发抖。 她忍不住对男人说:“不要害她,别害她,求你了。” 男人眉间纹深了深,心里暗暗嫌她没用,稀泥扶不上墙,远不如她姐姐朱桃有魄力。 跟着顾纤云驶到峥嵘拍卖行。 男人却没将车开近,只远远停好。 因为顾纤云身边有司机和保镖,离得近了,容易被察觉。 男人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做出个枪形,隔着遥远的距离,对准顾纤云的背影,做了个枪击的动作,嘴里发出极轻的一声“叭”。 朱杏儿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几乎是哀求的声音,对男人说:“不要杀她,我不喜欢顾逸风了,不喜欢了,你不要杀她好吗?她家庭不平凡,她死了,她家人肯定会找我的麻烦。” 男人扭头,墨镜后面的眼睛满是不耐烦。 他冷笑一声,威胁道:“你最好给我闭紧嘴,一旦消息走漏,她家人会不会找你麻烦,我不确定,但是你和你的家人一定会有大麻烦。” 朱杏儿立马闭紧嘴唇,噤若寒蝉! 第1984章 逸风防备 男人很快把车开走。 他调查过顾纤云,顾纤云的父亲顾谨尧是异能队出身,停留久了,会增加被他发现的概率。 那是个令人棘手的人物。 当天下午,上官岱携娇妻朱桃来到峥嵘拍卖行。 他早些年收藏了许多古董,打算出手一部分。 上官岱是元赫的岳父,元赫是元峻的亲大哥,他来了,顾纤云身为峥嵘拍卖行的主要负责人,自然要亲自接待。 把夫妇二人迎进自己的办公室,顾纤云让秘书泡了最好的茶招待他们。 她言笑晏晏,落落大方地问:“上官叔叔,您今天来要出手什么宝贝?” 上官岱打开密码箱,小心地拿出一件康熙年间的五彩瓷器,放到茶几上的绒布上,对顾纤云笑着说:“纤云贤侄女,这是我早年间收藏的康熙年间的一件五彩山水纹笔筒,你看看,现在能估多少?” “稍等,我看一看。” 顾纤云戴上专用手套,拿起那件五彩瓷器开始过目。 朱桃唇角漾笑,暗中打量顾纤云。 但见她皮肤白皙,五官生得明媚大气,鬓发漆黑浓密,脖颈修长,身材高挑,气质和气度都非同常人。 既有富家千金的贵气,又有女强人的干练。 难怪妹妹朱杏儿打怵,别说她了,连她出手,都不一定能赢过顾纤云。 朱桃端起茶杯,翘起兰花指递到唇边抿一口,道:“纤云贤侄女当真是个极品美人儿,别说逸风了,连我一个女人家看了,都喜欢得紧,逸风平时一定在意你在意得不得了。” 想到一早顾逸风抱着她在公司里招摇了一圈,顾纤云心中泛起一丝甜蜜。 她将手中五彩山水纹笔筒放回原处,笑道:“朱桃阿姨过奖了,你也是个极品美人,上官叔叔一定十分疼爱你。” 此话说完又觉得怪异。 因为朱桃和顾逸风年纪差不多,比她也大不了几岁,她却要喊她阿姨。 朱桃将茶杯盖在茶杯上轻轻摩擦,自悲自怜道:“还是你命好啊,会投胎,不像我,打小被爸妈送进戏班子里。小小年纪就要苦练基本功,天不亮就得起来压腿、拿顶、吊嗓,吃尽苦头。” 她扭头朝上官岱送去个妩媚而感恩的眼波,“幸好遇到阿岱,否则我还要在戏班子里吃苦。” 上官岱最吃她这一套。 他将手伸到她腰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脊椎骨。 这是只有他们才懂的亲密。 顾纤云没有经历过朱桃的经历,无法感同身受,夸赞她和上官岱几句,道:“这件康熙年间的五彩山水纹笔筒,是大开门的古董,目前市场行情为八十万至一百万左右,具体成交价格要等上拍。您看您要留下吗?” 上官岱点点头,“我家中还有很多,到时挑着几件拿过来。” 顾纤云道:“可以。我安排手下人进来,和您办理相关手续。” 她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座机,拨通几个内部号码,安排一番。 很快她的助理和拍卖行的鉴定师、估价师以及负责签合同的人,一并走进来。 合同签完,顾纤云亲自将上官岱和朱桃送到楼下的车里。 再返回办公室,刚坐下,手机响了。 是顾逸风打来的。 顾纤云按了接听,唇角情不自禁扬起,说:“逸风哥,找我有事?” 顾逸风低沉好听的男声穿过遥远的空间,飘到顾纤云的耳中,“你的逸风蝈蝈想小胖纤云了。” 顾纤云想起家中大人告诉她,她小时候胖胖的,每次见到顾逸风,都蝈蝈长蝈蝈短地喊,和帆帆的娇憨一模一样,忍不住心头软绵。 幸好拼着性命生了那对孩子。 否则现在的甜蜜,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顾纤云声音软了三分,“纤云也想老公了。” 顾逸风唇角溢出风流俊逸的笑容。 多年夫妻,还能如此恩爱,实属难得。 顾纤云自觉不好意思,清清嗓子说:“上官岱和他太太带了个清康熙年间的五彩山水纹笔筒,要过来送拍。我看了,五彩山水纹笔筒是大开门的东西,回头帮他好好操作一下,争取卖个好价钱,毕竟是元峻的亲戚。” 顾逸风眸光一凛,顿时心生警惕。 朱杏儿刚对他生出好感,朱桃就登门来见顾纤云。 顾逸风疾声问:“朱桃老实吗?” “还行,眼珠风流宛转,是长得很漂亮,自己也知道自己很漂亮的那种女人,应该很会利用美色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好处。” “你办公室的监控开着吗?把她来的那段监控拷下来,发到我邮箱。” 顾纤云神色一顿,“朱桃是不是有问题?” “我们这些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唯独她,来历不明。年轻美貌,戏班出身,嫁给一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男人。这种人这种异常行为,间谍的可疑性很大。” 顾纤云心里不由得惶惶然。 她迅速让助理拷了那段监控,发到顾逸风的邮箱。 顾逸风收到邮件,解压,盯着监控中的画面,细细斟酌。 但见监控中的朱桃有两次借着喝茶的功夫,用眼角余光往顾纤云杯中瞟。 他放大画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朱桃的手,和顾纤云的茶杯。 好在直到朱桃离开,都没对顾纤云的茶杯做任何动作。 但是她的微表情很值得推敲。 退出监控画面,顾逸风思索再三,拨通元峻的手机号道:“阿峻,派几个人暗中盯着上官岱和朱桃。如果你不方便出手,我派人去。” 元峻问:“有什么发现吗?” “朱桃很可疑。本来她什么情况,跟我无关,但是她现在接近纤云。我不允许纤云有任何意外发生。” 元峻微顿,“她接近纤云做什么?” “她妹妹朱杏儿对我感兴趣,没隔多久,朱桃就和上官叔叔借着送拍古董,去找纤云。上官叔叔可能不知情,但是那个朱桃,应该不只送拍古董那么简单,直觉她很有心机。” 元峻沉默少顷道:“我从龙虎队调两个人暗中跟着她,你别派人了。如果她真有问题,你的人会被察觉。” “好。” 挂断电话,顾逸风仍是不放心。 他起身大步走出办公室,得亲自去峥嵘拍卖行一趟,细细排查一番,以防朱桃对顾纤云图谋不轨。 第1985章 楚楚可怜 顾逸风很快赶到峥嵘拍卖行。 顾纤云把上官岱送来拍卖的五彩山水纹笔筒,从保险柜中取出来,交给他查看。 顾逸风戴上专用手套,将山水纹笔筒反复检查,并未查出有什么危险因素。 如果朱桃身份可疑,那么她此行应该是试探和观察顾纤云。 一个戏班子出身的贫弱女子,能成功嫁给富商上官岱,显然是有些脑子的,断然不会一上来就动手脚,打草惊蛇。 顾逸风叮嘱顾纤云:“以后上官岱和朱桃再来卖东西,想办法推了,疑人不用。” 顾纤云好奇地问:“朱桃是什么身份?” 顾逸风道:“我怀疑她是幕后势力安插在上官岱身边的间谍。当然,只是怀疑,没有切实证据,已经让元峻派人暗中盯着她了。” 顾纤云并不觉得诧异。 那个女人长得太漂亮,妩媚美艳,人也聪明,又是戏班子出身,有一技之长。 漂亮,聪明外加一技之长,完全可以进娱乐圈敛财,哪怕当个颜值主播,也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可她却嫁给一个大自己将近三十岁的男人,除了图钱,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当晚,顾逸风推了个应酬,在峥嵘拍卖行陪顾纤云陪到她结束工作。 等她下班后,他又带她去常去的高档餐厅用餐。 车子停好,司机拉开车门。 顾逸风先下车,接着绕到一边,朝顾纤云伸出手。 顾纤云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走下车,仰头冲他笑道:“多年夫妻了,还这么讲究。” 顾逸风是怕她多心。 继承了父母优越的外形基因,打小就容易招蜂引蝶,哪怕结婚了,烂桃花仍是不断,偏生顾纤云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 二人朝餐厅大门口走去,走着走着,顾逸风察觉身后有异样的目光。 以为是跟踪他的暗桩。 他猛地回眸,看到三四十米开外,立着一道俏丽的身影。 正是朱杏儿。 她身上穿一件薄薄的白色真丝乔其纱连衣裙,手里局促地捏着一只包,此时已是初冬天气,她在冷风里冻得瑟瑟发抖,披肩长发被风吹得不时拂面,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和之前的热情大胆不同,今天的她眼神躲闪,眼里带着明显的畏惧。 顾逸风扫她一眼,眼含警告,示意她不要靠近他,否则会对她不客气。 朱杏儿垂下眼睫,泪珠大颗大颗地流下来。 顾逸风只当她在扮可怜。 他视若无睹,牵起顾纤云的手,走进餐厅大门。 来到包间。 菜已经点好,皆是顾纤云爱吃的。 每道菜,顾逸风先试菜,察觉没有问题,才让顾纤云吃。 顾纤云夹起一道黄焖鱼翅喂到他嘴里,眉目含情道:“逸风哥,你也吃。” 顾逸风吃下鱼翅,握住她的手腕,脸上露出英挺好看的笑容,“谢夫人。” 顾纤云望着他英俊面容,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心中暗道,幸好不顾一切生出了舟舟帆帆,否则这么好的丈夫,将属于旁人。 二人吃完饭出来,朱杏儿仍站在原地。 原本雪白的一张脸已经冻得发青。 她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顾逸风,既不上前,也不搭讪。 顾逸风蹙眉扫她一眼,觉得这个女人很奇怪。 和从前那些主动上赶她的烂桃花不一样,她这是在用苦肉计吗? 为着个男人,使劲冻自己大可不必。 他没当过花痴,不理解这种花痴的脑回路。 他牵着顾纤云的手,夫妻二人坐进车里。 顾纤云注意到了朱杏儿,扭头对顾逸风说:“是她吗?” 顾逸风微微颔首,“是,和朱桃同姓朱,有几分相像,如无意外,应该是她妹妹。” 顾纤云隔窗打量着朱杏儿,说:“长得很漂亮,也很年轻,应该二十出头吧?非常水灵。” 顾逸风道:“比你差很远。放心,你逸风哥眼里只有小纤云。” 顾纤云唇角漾出浅浅梨涡,心里却有些担心。 她生了一对双胞胎,身材虽然恢复得和从前差不多,但是肚皮松了,妊娠纹也留下了,用了很多药都没用,眼瞅着奔三的年纪,和二十出头的水灵姑娘自然不能比。 她明明是天之娇女,是别人艳羡的对象,却因为太在意顾逸风,心底里总是会生出些自卑。 夫妻二人坐车回到顾谨尧家。 一进客厅,舟舟和帆帆迈着小胖腿迎上来。 顾逸风俯身,一手抱起一个。 舟舟摸摸他英俊的脸,小大人似的口吻问:“爸爸,今天有没有对妈妈好?” 顾逸风笑,“问你妈妈。” 舟舟扭头看向顾纤云,“妈妈,你就把心牢牢地放在肚子里吧,外面的女人再漂亮,我爸也不会多看一眼。实在不行,还有我和帆帆呢。” 顾纤云重重点头,笑笑地望着小小的人儿。 这哪是生了个儿子? 这分明是生了朵解语花。 帆帆也学舟舟的模样,摸着顾逸风的脸说:“爸爸,要对,妈妈好哦。” 顾逸风宠溺的口吻道:“你们俩就放一百个心吧,爸爸最爱的就是你们的妈妈。” 一对小活宝,在需要大人操心的年纪,却操着大人的心。 陪了舟舟帆帆一会儿,顾逸风和顾纤云上楼换衣服。 换好衣服,外面下雨了。 顾逸风走到窗前,想把窗户关上。 却看到别墅区外的大门口,立着一道雪白的身影。 他练功多年,视力比常人好,很快认出那是朱杏儿。 顾逸风觉得这个女人不太正常。 难道也像虞瑜一样被人下蛊了? 可是下蛊的人,眼神僵硬,甚至会攻击人,她没有,她就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顶着风雨,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这种比主动上赶还难缠。 主动上赶的,他可以拒绝,甚至可以出手恐吓。 这种没法赶她。 顾纤云见他神色异样,走到他身后,探头朝外看了一下,也瞥到了那抹身影。 她问:“是那个叫朱杏儿的女孩子吗?” 顾逸风点一下头。 顾纤云唇角的笑凝固。 自己的老公被人这样惦记,说实话有点膈应。 沉吟片刻,顾逸风从裤兜中摸出手机,拨通祁连的号码道:“祁叔叔,我为了帮你,惹上了朱杏儿。事情因你而起,麻烦你想办法解决一下好吗?” 祁连觉得这个小家伙,坏坏的。 暗地里盗了他的东西,招惹了麻烦,却让他去解决麻烦。 祁连应道:“好吧,交给我。” 第1986章 身不由己 顾逸风道:“人现在在我岳父家别墅大门外,神态有些不正常。她没采取行动,我不好出面赶她。” 实则是怕顾纤云多心,不想和朱杏儿有任何接触。 祁连回:“知道了,我马上赶过去。” “谢谢祁叔叔。” 祁连唇角扬起,“我是不是也要谢谢你,提前帮我把东西挖出来?” “是应该感谢我们。” 他指的是他帮他解决了身世问题。 祁连笑道:“谢谢狡猾的小家伙。” 顾逸风笑着说:“不客气。”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顾逸风很难想象,他会和一个江洋大盗关系如此亲密。 半个小时后。 易容成上官岱模样的祁连,出现在朱杏儿面前。 她仍呆呆地立在别墅大门外,一动不动,像尊白色石膏雕像,一头长发和薄薄的真丝乔其纱长裙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 长裙黏在她身上,年轻娇俏的身材显露无疑。 祁连终于明白顾逸风为什么让他来了。 年轻美丽的女子,楚楚可怜地立在风雨中,绝大多数男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看到祁连来,朱杏儿也不说话,眼神怔怔,盯着顾谨尧府上。 祁连清了清嗓子,用上官岱的声音说:“杏儿,你这是何苦呢?” 他接连说了三遍,朱杏儿才有反应。 她缓缓扭头看向扮成上官岱的祁连,并不惊讶,只是声音木木地问:“姐夫,你来了。” 祁连道:“下雨了,回家吧,你姐很担心你。” 朱杏儿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我好后悔。” “后悔什么?” 朱杏儿声音僵硬地回:“后悔去祁连山,如果我不去祁连山,就不会遇到顾逸风,就不会……” 耳蜗里突然传来刺耳的电流声,是那男人让她戴的内嵌式隐形耳麦在响。 耳麦戴在耳蜗内,藏得太隐秘,除了当事人,外人很难察觉。 男人用这种方式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想到姐姐和家人,朱杏儿立马闭紧嘴。 祁连见她欲言又止,觉得她异常得诡异。 沉默几秒钟,他开口道:“既然后悔,就远离顾逸风。他已婚且不说,那么优秀的男人,像你这种追求者肯定经常见。你觉得你自己年轻漂亮,却不知他的圈子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多如过江之鲫。你这么做,是徒劳,纯属浪费时间。” 朱杏儿苦笑着摇摇头。 她也不想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可是却不得这么做。 从前不理解年轻漂亮的姐姐,居然为了钱嫁给比她们的爹还大的上官岱,如今理解了,有个词叫“身不由己”。 祁连见她冥顽不灵,失了耐心。 抬起手朝她脸上挥了挥。 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撒到她的鼻子上,呼吸间吸入鼻腔,朱杏儿只觉得头脑昏沉,眼皮也沉得想闭上。 没过三秒钟,她头一歪,身子朝前倒去。 祁连伸手将她扶住,接着扶着她往自己开来的车走去。 车子是从秦野的车库里找的,和上官岱同款,车牌也挂了和他一模一样的。 朱杏儿人已经昏迷,身上又湿又黏,衣服穿得单薄,怎么扶都不对劲。 祁连把头扭到一边,尽量不去看她,脑中把她想象成青回,明显好很多。 好不容易把朱杏儿扶进车子后座,祁连拉开前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 把朱杏儿送去哪里,却成了棘手的问题。 如果她是间谍,送去龙虎队,不一定能审出东西,但是这条线索就断了。 送回上官岱家里,等她清醒了,说不定还会跑来继续淋雨,变相骚扰顾逸风。 思索几秒钟,祁连仍是把车开到了上官岱家附近。 因为他没法安置她,被元书湉知道了,会多心。 祁连戴上口罩,下车,把朱杏儿从车里拉出来,放到路边的公交亭下,让她半躺在长椅上面。 他借了等公交路人的手机,给上官岱发了条信息,让他来领人。 往朱杏儿嘴里塞了一粒解药,接着他退到车里,将车开远一些,暗中留意动静。 五六分钟后,上官岱带着保镖来了。 祁连坐在车里,拿起望远镜观察他。 只见上官岱快步走到路边的长椅前。 朱杏儿此时已经有意识,仰起头,迷迷糊糊地冲他喊了声“姐夫”。 上官岱视线在她湿漉漉的身体上划过,心头不自觉地燥热起来。 明明可以让保镖扶她,可是上官岱却亲自动了手。 扶她往车里走的时候,他的身体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她。 她身上的真丝长裙湿得透透的,薄薄一片,水淋淋的,穿了比没穿还要诱惑。 年轻水嫩的身体,娇俏美丽的脸蛋,迷糊娇憨的样子,正常男人没有几个能过得了这一关。 祁连唇角勾起,这湿身诱惑,本来是给顾逸风准备的。 眼下却便宜了上官岱这个好色之徒。 上官岱将朱杏儿扶进车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往她腰上伸,接着很老练地揉了一把。 是揉,亦是试探。 试探朱杏儿的底线。 他活到这把岁数,情事没少经历,经验老道。 朱杏儿被他揉的,忍不住发出嘤咛一声,想推开他,手臂却绵软无力。 看在上官岱眼里,有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 他觉得那声娇叫,像打开欲望阀门的钥匙,一下子点燃了他体内的欲火。 他情不自禁捧起她的脸,想去亲她。 朱杏儿耳蜗内的内嵌式隐形耳脉再次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男人在对方遥控指挥她:“朱杏儿,你清醒点,别被他占了便宜!想想你的家人!” 朱杏儿惊醒似的,一下子坐直,用力推开上官岱。 她推开车门,冲出车子,要去找顾逸风。 只有搭上顾逸风,勾引到他,她才算完成任务,才能保住姐姐和家人。 上官岱急忙下车,追上朱杏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喊道:“杏儿妹子,下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干嘛?” 朱杏儿用力往回抽手臂,奈何她是女人。 上官岱再老,也是男人。 男女力量悬殊,她抽不动。 上官岱握着她水淋淋又娇嫩的纤细手腕,不由得心猿意马。 和朱桃的风情万种不同,这个小姨子清纯娇嫩。 如果说朱桃是一簇美艳妩媚的桃花,那么这个小姨子就是一丛水灵灵的白色水仙花。 桃花有桃花的艳,水仙花也有水仙花的纯。 听朱桃说她还没谈过恋爱,是个雏儿,上官岱不由得动了歪心思。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将朱杏儿整个揽在怀里,压低嗓门哄她:“杏儿妹子,跟我走吧,找个地方好好洗个热水澡。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你姐有的,我都会给你,你姐没有的,我也会给你,只要你愿意……” 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上官岱,你在胡说什么?” 上官岱浑身一抖,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这是朱桃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果然,朱桃正站在不远处,伞丢到地上。 她漂亮的脸气得煞白,原本妩媚的桃花眼眼珠子瞪得核桃般大,满脸的煞气和怨气。 上官岱有点蒙。 谁通知她过来的? 他触电似的甩开朱杏儿,眼含怒意朝自己的保镖们看过去。 保镖们纷纷摇头,异口同声地说:“不是我,小的没那个胆子。” 坐在远处车里的祁连微微扯了扯唇角,人自然是他叫来的。 他举起望远镜,遥遥望着他们。 看到朱桃怒不可遏,跑过去就去抓上官岱的头发,去挠他的脸。 老夫少妻扭打起来。 祁连暗道,打吧,打吧,乱起来。 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背后那些沉不住气的虾兵蟹将就该浮出水面了,幕后之人也会露出马脚。 第1987章 无限不舍 保镖们七手八脚地将上官岱和朱桃拉开。 朱桃被保镖拦着,两只胳膊仍往前一伸一伸的,想去撕打上官岱。 她被这个老男人糟蹋就罢了,没想到老色胚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她的亲妹妹身上! 她越想越生气! 盛怒之下失了理智,她恨不得扑上去将上官岱狠狠打一顿! 见事情闹得鸡飞狗跳,头昏脑涨的朱杏儿清醒过来。 她抓着朱桃的袖子,不停地向她道歉。 朱桃扭头冲她发火,“让你不要来京都!不要来京都!让你赶紧走,你不听!现在满意了?这京都城鱼龙混杂,是你一个单纯的大学生能玩得转的?” 朱杏儿泪眼汪汪,说不出话来。 心里后悔得要死。 从前以为姐姐嫁给上官岱,风光,享福,没想到是被逼的,而自己,也被逼上了不归路。 祁连举着望远镜,隔着车窗,望着上官岱和朱氏姐妹,同时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可是他观察许久,并未看到有可疑的车和人靠近。 显然对方是个老油条,非常谨慎,且经验丰富。 不过他在朱杏儿鞋底黏了枚极小的微型窃听器,也算没白跑一趟。 他给顾逸风发了条信息:人已带走。 顾逸风很快回道:谢谢祁叔叔。 祁连回了三个字:小家伙。 顾逸风觉得他在故意占自己便宜。 明明只比他大十岁左右。 祁连发动车子,将车开到监控盲区,把车牌换了,返回秦野家。 停好车,撕掉人皮面具,他走进屋里。 元书湉今天回来得早。 她迎上去,手搭到他的袖子上,问:“出去了?” 祁连回:“对,出去解决了点小麻烦。” “衣服湿了,快上楼换件衣服吧。”说话间,元书湉闻到他衣服上有一股子若有似无的香气。 是橙花混着水果香,淡淡的,甜丝丝的,应该是年轻小姑娘才会用的香水。 元书湉心里猛地一紧。 和祁连八岁的年龄差,是她最在意的。 果然,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吧。 祁连察觉她眼神不对,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轻轻摩挲几下,说:“别乱想,是上官岱的小姨子骚扰逸风,我去把人带走了。” 上官岱的妻子年轻貌美,他的小姨子肯定更年轻更漂亮。 元书湉面含淡笑,故作镇定地问:“逸风有家庭,她怎么还去骚扰他?” 祁连道:“要么自大,要么是……” 他用口型无声地说:“奸细。” 元书湉瞬间不出声了。 如果朱桃姐妹真是奸细,那么幕后之人的手,伸得够宽的,简直是无孔不入。 祁连换好鞋子,牵着元书湉的手,和她十指交握,朝电梯厅走去。 元老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捧着本书。 眼珠子却落在祁连的背影上。 如今他已经不骂他了,从前嫌弃的眼神,也换成了一种饱含愧疚、忧伤的复杂神色。 祁连和元书湉乘电梯来到楼上卧室。 元书湉从床底拉出密码箱,推给他,说:“我想了一下,你这些东西,还是全送给林夕吧。她是你养大的,这些东西是她该得的。” 祁连扫一眼那个硕大的密码箱,眼尾微抬,“嫌弃?” 元书湉急忙说:“不是。” 祁连声音放轻,“这些不是赃物,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遗物。日后我去自首,这些东西不会被没收。你留着吧,做个念想,偶尔想起我时,就拿出来看看。如果到时嫌碍眼,就卖了。这些东西年代久远,值点钱。” 元书湉头一次体会到心如刀割的感觉。 从前和林乾结婚后没多久,得知他在外偷吃,她气愤居多。 被初恋欺骗,也是气愤,失望。 不仅仅是对初恋失望,而是对男人失望。 可是现在她心口疼得火烧火燎的,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痛,很沉很痛,却又无可奈何。 她抬手按住胸口,朝窗前慢慢走去,边走边说:“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 祁连极淡地勾一下唇角,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渐沉,问:“气不气我?” 元书湉走到窗前。 心口疼的原因,她的身子微微往前探着,回道:“气你什么?” “我接近你,勾引你,借你利用元家,利用顾家替我报仇,欺骗你的感情。” 元书湉并不生气,可能被前夫和初恋骗得麻木了,也可能一早就知道他在利用她。 他是渣男吗? 算不上。 他给了她最极致的爱,以及最美好的回忆。 给她这些古董和金银财物,也是在弥补他。 他比她的前夫和初恋强太多,那两个男人只知道从她这里无度索取。 祁连走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腰,接着将她挪到旁边的墙上,垂首亲吻她的头发说:“不要往窗前站,危险。” “嗯。” 他压低声音,“肚兜、项圈和手镯,等我死后,就让它们陪着我。这辈子身份不光彩,希望下辈子能换个光彩的身份,重新遇到你。” 元书湉猛地回头,睁圆眼睛盯着他清俊的脸,失声说:“你不会死!” 祁连淡然一笑,没说话。 他的案子涉嫌贪官太多,他又和她有这么一段。 只有他死了,元老才好操作。 当初靠近元书湉,就已经做好以死退局的打算。 他转移话题道:“刚才在外面淋了雨,有点冷,陪我洗个热水澡。” 元书湉点点头。 他俯身抱起她,朝浴室走去。 衣衫褪尽…… 热水的蒸气将整个浴室蕴出一层雾蒙蒙的气,恍若幻境。 祁连眼中的元书湉此时美得像画中人。 她纤细而隐约的轮廓,因为盛放到极致,有种歇斯底里的美感,仿佛拼尽所有只为这一刻,盛放过后,就要枯萎。 她站着时脊柱有略微的凹槽,俯下去时是凸起的山脉。 他顺着那秀气的山脉找到她美丽的脖颈,有些长发散落。 他将她的散发拨到一边,捧着她的脖颈,疯狂地亲吻她…… 紧要关头,他伸手去花洒旁边的架子上摸避孕工具。 元书湉湿淋淋地抓住他的手腕,说:“不用。” 祁连神色微顿,“你……” 元书湉呼吸微重,摇摇头。 祁连犹豫了一下,仍是采取了措施。 不爱她时,不会考虑太多。 爱上她后,心里生出了无限的舍不得。 舍不得她受皮肉之苦,舍不得她怀孕,舍不得她面对生育之苦,舍不得她独自抚养孩子,舍不得她孤单寂寞凄清,更舍不得离开她…… 第1988章 被情所困 事毕,祁连帮元书湉冲洗干净,细心地擦掉她身上所有水珠,又帮她把头发用吸水毛巾包好。 元书湉穿着毛茸茸的浴袍,坐在浴室一旁的沙发上,静静地望着祁连穿衣服。 他四十一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比三十岁的还要清爽。 面容清俊紧致,薄薄一层肉紧紧包裹在脸骨上,眼下连皱纹都不明显。 他不是浓颜系帅哥,没有秦野那样的浓眉大眼,但是这种皮相超级耐老。 练武导致他身上一层薄肌,长腿长臂,小腹紧实,腹肌壁垒分明。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 她这么成熟的年纪,当初莫名就被他好看的皮囊吸引了。 想起刚才的疯狂,元书湉心头一片潮热。 和祁连的这段感情,是她人生中最短的,却是最激烈,最难忘,也最快乐,最沉痛。 复杂、纠结、破碎、凄迷的爱情,最让人刻骨铭心。 元书湉心口又开始痛起来。 祁连穿好衣服,走到她面前,拿起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俯身又要来抱她。 元书湉不习惯被男人如此高频率地抱着。 她笑道:“不用,我自己走,你刚才肯定也累到了。” 祁连也笑,“若不是怜香惜玉,一夜五次,也感觉不到累。” 元书湉听得暗暗咂舌。 别的男人说这种话,有可能是吹牛,祁连却不是。 他对她有种近乎透明的坦荡。 祁连抱起她,将她抱到卧室的床上,放进被窝里,接着将台灯调暗。 他摸摸她的头发说:“睡吧,我去忙会儿。” 元书湉点点头。 祁连拿起手机,走出去。 来到楼层西边的茶室,关上门,坐下,他打开手机,调取朱杏儿的窃听信息。 窃听信息出现有效内容时,会亮小红点提示。 他用食指点开。 手机听筒里传来朱杏儿带着哭腔的声音:“我要回老家,求求你,放我回家。” 祁连将音量调到最大,听到很微弱的男声回:“你回得去吗?回不去了,乖乖听话吧。” 祁连知道,这是朱杏儿在打电话。 男人声音小,是她手机里传来的声音。 那男声不是上官岱的,是陌生的,冷静的,无情的,没有任何起伏的男声,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才会有的声调。 果然,这个朱杏儿真有问题。 很快,又听到男人压低声音让她检查,后面就没有任何有效内容了。 很显然,那男人指挥她检查窃听器,她发现了,摘掉了窃听器。 祁连将这一段对话,发到元峻的私人手机上。 他把电话拨给他,问:“阿峻,能听出这是谁的声音吗?” 元峻认真听了三遍,回:“不是认识的人,应该是底下帮着办事的小喽啰。” 祁连斟酌片刻,说:“要不要派人把朱桃和朱杏儿抓起来,好好审一审?” 元峻思索一瞬答道:“抓肯定要派龙虎队的人去抓,但是现在龙虎队混进了内奸。如果把朱氏姐妹俩抓起来,关进龙虎队,她们的处境就和你当初的处境差不多,只有死路一条。不如留着她俩,适时传递错误信息,混淆视听。” 祁连微微抬眉,“我推测,元老家里的窃听器,十有八九是朱桃偷偷放的。” 元峻略一沉吟,“差不多。”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除了朱桃,还有可能是元坚母子收买的警卫。 爷爷家中每隔一段时间,会做窃听器排查。 对方很精明,检测的时候没有,检测完后,又悄悄安上,让人防不胜防。 祁连道:“对方已经知道朱杏儿身上放了窃听器,日月湾这边增加防守吧。” “早已增加,附近的小区内都有布置的人,每天无数把狙击枪对准日月湾。日月湾的保安也有三成换成了我们的人。对了,当年欺负你姐的人已经抓到一部分,到时需要你姐出庭作证,她可以吗?” 想到精神错乱多年的姐姐,祁连牙根暗暗咬紧,“她疯了,早就疯了。” “出庭就可以,到时我找律师,一切交给律师。” 祁连点点头,“好。” “保护好你姐。” 祁连应了一声,“知道。” 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茶案上,祁连盯着茶案上古色古香的名贵茶具恍神。 案子在一步步地查,越来越接近真相,等涉案人员全部被缉拿归案,姐姐和养父母、师父的大仇就能报了。 可是想象中的畅快感,却并没有到来。 原本计划等大仇得报,他去自首,到时逃出去。 他跟着师父学的第一招,就是如何逃跑,开锁、撬窗、开手铐,用眼神和药迷惑人的心智…… 龙虎队的大牢都关不住他,何况普通的牢房? 可是现在的他能逃,却没法逃了。 因为他逃了,元老不好交待。 而元老,是元书湉的父亲。 他爱人的父亲。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本该是桀骜不驯的江洋大盗,潇洒自如,来去无踪,如今却被情所困。 《水浒传》中宋江被招安,一百零八条好汉的命就此终结。 他的下场不会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拐杖叩地的声音,不用开门去看,都知是元老。 祁连暗道,这老爷子大晚上的不睡觉,这几天成天往他们这层楼跑。 听着脚步声,元老先去他们卧室门外站了很久,没等到他出来,又见茶室这边亮着灯,他拄着拐杖,朝这边走来。 来到门前,元老轻轻推开门,果然看到祁连端坐在茶案前。 元老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走到他对面坐下,把拐杖放到一边,伸手按下烧水按钮。 水壶里发出烧水的响声。 祁连掀起眼皮扫他一眼,道:“老爷子,您这是又睡不着了?” 元老抬手按按脑门,声音闷闷地喊:“言承。” 祁连听不得那两个字,一听心口针扎似的刺痛。 本来身上背着姐姐、养父母和师父的仇恨,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如今还要背上亲生父母的死,以及造化弄人的巨大落差。 祁连抬手往下压了压,说:“还是叫我祁连吧,或者叫臭小子,总之不要喊我那俩字。” 元老仿佛没听进去。 他抬起浊白的老眼定定瞅着他,声音越发闷沉,“言承啊,听阿峻说,那桩陈年旧案查得有些眉目了,再给些时间,你该报的仇就能报了。” 祁连微微颔首,“我知道。” 元老自顾自地说:“等案子判下来,你会被关进最高级别的大牢。” 祁连觉得他在说废话。 他静静注视着他。 看他还想说什么废话。 听到元老又说:“到时你就跑吧,依着你的能力,肯定能跑掉,跑了再也不要回来。” 这出乎祁连的意料! 这还是那个六亲不认,以天下为己任,冠冕堂皇的元老吗? 他眸色吃惊,声音却淡定,“您老是认真的?” 元老抬手抹了把不知何时流下来的老泪。 他没答,只是仰头看向天花板,目光愧疚,嗓音沙哑道:“逊哥,这是我唯一能对你做的事了。” 第1989章 不辞而别 元老口中的“逊哥”,自然是祁连的亲爷爷陆逊。 祁连修长手指轻轻摩挲下颔,眸光幽沉望着元老,不知他是真心实意希望他逃,还是故意整这么一出计中计? 这种话从秦野和顾逸风口中说出来,他一百个相信。 可是元老不同。 他堪比古代君侯,乱世杀出来的老将帅,有宽厚仁爱的一面,也有冷血多疑、杀伐果断、城府深沉的一面,他说的每个字都得反复推敲才行。 沉默良久,祁连道:“等帮你们元家揪出那个幕后老贼,再说。” 撂下这句话,他从茶案前站起来,抬脚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离开。 元老仍坐在原处,低眸瞅着面前的茶具。 水壶里的热水已经烧开了,煮沸的水发出呼噜呼噜的咆哮声。 元老却没动,也没有泡茶喝的心思。 鼻腔间有酸涩凝重的痛感。 多好的孩子,他想。 自己都自身不保,居然还想着帮他们元家,一如当年舍身替自己挡子弹的陆逊。 忠义刻在陆家人的血脉里,一脉传承。 元老悔不当初。 如果当初,他派人去寻找他们一家的尸骸,救出还是孩子的他,收为义子,养大成人,肯定是栋梁之才,也不会出现现在这一系列的麻烦。 可他当年为了不谋私利的名声,不落人把柄,居然对爱将之子和之孙,不管不问。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为什么那么看重那点名和势呢? 元老在茶室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后来他困了乏了,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走进来,抱起他,朝电梯走去。 下了楼,把他抱进他的房间,放到床上,拉了被子给他盖好,又帮他轻轻揉了揉抻得酸疼的脖颈和后背。 没睁眼,元老都知这是他口口声声中骂的贼,和尚,江洋大盗,他的爱将之孙,陆言承。 后来他又睡着了,做了个梦。 梦回当年,他派人去震区,挖出陆逊之子和他太太的骸骨,同时救出了还是婴童的陆言承,孩子带回来,他太太将他抚养长大成人,后来娶了书湉,夫妻二人和和美美,恩爱异常…… 元老在睡梦中笑醒了。 醒来才发现满脸老泪。 他抬手摸一把脸上冰凉的老泪,冥冥之中老天早就安排了一条通畅的大道,被他一手改写,苦了女儿书湉,林拓和林柠也跟着遭殃。 他撑着床坐起来,靠在床头。 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八点半了。 往常过了八点,他不出门,祁连会悄悄走进来,察看他。 今天祁连却没进来。 臭小子也开始睡懒觉了呢,他想。 没过多久,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秦野。 元老目光略有些失落。 他冲秦野笑了笑。 秦野问:“元老,您是出来吃早餐,还是我把饭菜端进来?” 元老道:“我出去吃吧。” 他撑着下床,腿脚越来越不利索,不由得感叹,果然是真老了。 秦野大步走过来搀扶他。 他个头高,硬汉出身,手硬,动作也硬。 元老低眸望着他握自己手臂的手,想起祁连的手,祁连的手要软得多。 他微微摇了摇头,暗道自己没出息,那小子还没离开呢,就老是想他,想自己亲儿子,都没想这么频繁。 二人来到餐厅。 鹿宁和秦陆、林柠、秦悦宁都坐在餐桌前等他,连元书湉也坐在餐桌前。 元老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末。 落座后,元老环视一圈,没瞅到祁连的身影。 他咳嗽一声问:“那个臭小子呢?” 众人纷纷扭头,朝元书湉看过去。 元书湉默默地从兜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推到元老面前。 元老伸手拿起那张纸条,展开,上面是一行清隽的小字:阿湉,我要出门一段时间,事成后会回来,勿挂念。 落款是:陆言承。 时间是昨晚。 元老盯着落款,眼神微微发直。 这个臭小子,不让他喊他言承,自己的落款却写成陆言承。 他把纸条重新叠好,要塞进自己兜里,忽然想起什么,他又将纸条朝元书湉递过去,叮嘱的语气说:“这张纸条还是你保存着吧。” 元书湉伸手接过来。 元老又加了一句,“保存好。” 他脸上的神色比平时凝重。 元书湉心里猛地沉了一下,慢半拍才意识到老父亲的意思。 如果祁连此行回不来,这张纸条将成为他的遗嘱,所以他落款落成陆言承,落成他真正的身份。 元书湉将纸条握在掌心,微微用力,想问问父亲,能不能保祁连安全? 可是父亲如今都住到了秦野家,这句话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她拿起手机拨打祁连的号码。 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一早醒来,祁连没在床边,发现纸条,她就开始拨打他的电话,两个手机都打了,打了无数次,都是这个回应。 秦野见她打电话,也拿起手机拨打祁连的号码。 他打也是无法接通。 很明显,祁连关机了。 鹿宁见元书湉失神,说:“书湉,先吃饭吧,吃完饭,我派人去调监控,查查祁连去哪了?” 元书湉顿一下,机械地回:“好,好,谢谢你。” 她摸起碗,就开始喝粥,汤勺都忘记拿了。 这顿早餐,因为祁连的消失,众人吃得异常沉闷。 匆匆吃完,鹿宁带着元书湉走进别墅的监控室。 监控画面,只看到祁连在凌晨三点钟背着个超大的黑色背包出了别墅大门。 后面去哪里,完全没有线索。 他避开了监控。 他甚至都没开车,就那样步行走了。 元书湉失神地盯着监控电脑屏幕,失声说:“江湖中人是不是都是这种秉性?喜欢不辞而别,完全不管别人会不会担心?” 鹿宁没回答她。 答案不言而喻,担心也没用。 祁连本就是提着刀讨生活的江湖人,随时都有赴死的可能,跟她这种过安稳日子的女董事女企业家不是同一类人。 元书湉又失神地问:“你说他此行是不是很危险?他还能不能回来?” 鹿宁默然几分钟,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想开点。” 末了,她又加上一句,“往前看。” 第1990章 潜入内部 元书湉上一次听人说“往前看”,是得知被初恋前男友欺骗,心灰意冷,对男人彻底失望,元峻告诉她,往前看。 话外之意,前面会有更好的好男人等着她。 如今听鹿宁又说“往前看”,她却没了心劲儿。 她是个感情道路坎坷的女人。 一辈子只想要爱,却始终得不到爱,终于在祁连这里得到了热烈的爱,却如此短暂。 她眼神僵硬盯着监控画面,对鹿宁说:“亲家母,可以把这段监控画面发给我吗?” 鹿宁道:“可以。” 元书湉报了自己的邮箱号。 鹿宁说:“你先去忙,我让人压缩一下,把他所有的监控画面,都发给你。” 元书湉点点头,“谢谢你,亲家母。” 鹿宁沉默片刻道:“一早应该就做好心理准备,真正面对时,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落差。如果还是撑不住,来找我,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是可以陪你。” 元书湉扭头冲她苍白地笑了笑,说:“亲家母,你人真好。” 鹿宁点一下头,转身走到监控室外面,吩咐负责监控的保镖:“把祁连所有的监控视频下载下来,发到这个邮箱。” 她报了邮箱号。 保镖答应着,走到监控总机前,开始操作。 谁都不知道,此时的祁连,已经扮成了朱桃的司机。 朱桃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接下来,他还要去扮元伯君身边的工作人员,虽然犯法,但是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尽快查出幕后之贼。 元伯君和元峻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行事手段太过正统,防君子,不防小人。 所以才需要卧底这一职业。 扮成朱桃司机的祁连,坐在朱桃的车里,远远看着她走过来。 他下车,拉开后座车门,学司机的声音对她说:“太太,您今天要去哪里?” 他凌晨时分潜进上官岱家的车库,用特殊手段打开朱桃的车。 取下汽车的黑匣子,研究了司机的声音和习性,也研究了朱桃的性格。 至于那位真正的司机,已经通知林夕去处理了。 朱桃扫了祁连一眼。 祁连缓缓垂下眼帘,微微垂首,以示谦恭状。 朱桃道:“抬起头来。” 祁连顺从地抬起头。 朱桃盯着他的脸,啧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跟平时不太一样?” 祁连不接话。 扮成她的司机是临时起意,时间有限,准备不够周全,难免会有破绽,全靠后期随机应变。 朱桃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砸了一下嘴说:“脸还是那张脸,但是感觉你今天比平时帅,是怎么回事?” 祁连暗暗吁了口气,说:“可能您今天心情好的原因。” 正好相反,朱桃今天心情一点都不好。 妹妹朱杏儿被迫沦为棋子,丈夫对妹妹动歪心思。 她又重新端详祁连。 见他除了看起来比平时帅气一点,五官没什么变化,衣着也和从前一样。 她问了几个比较隐秘的细节。 祁连早有准备,对答如流。 的确是自己的司机,朱桃不再怀疑。 她伸手戳一下祁连硬梆梆的胸肌,赞道:“不愧是特种兵退役的,这肌肉,啧啧。” 祁连忍下想剁她手的冲动,又问了一遍:“太太,您今天想去哪里?” 朱桃眼皮微抬,上下打量着他,“你今年多大来着?” 祁连回:“二十七。” “比我小三岁,年轻真好啊。”她努了下嘴,言外之意,是嫌弃上官岱老。 祁连道:“太太,您很年轻,看起来像二十岁出头。” 朱桃满意地笑了笑。 她喜欢这个司机,年轻,干净,长腿,肌肉结实,身手好,为人机灵,但又不油嘴滑舌,关键是嘴严。 她俯身坐进车里,腿上穿的是及踝的绿色褶皱长裙。 她有意无意地将长裙撩起,露出左腿漂亮的小腿和半截雪白的大腿。 祁连不看,偏头去关车门。 朱桃的手却撑在车门框上,不让他关。 她撩起眼帘,问他:“有女朋友吗?” 祁连回:“没有。” 他扮成的这个司机,的确没有女朋友。 朱桃挑唇一笑,“你觉得杏儿怎么样?” 祁连答道:“杏儿小姐很漂亮。” “给你做女朋友,可以吗?” 祁连猜不透她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意,但知这种女人心机不浅,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坑。 他回道:“不敢。” 朱桃媚笑,“是不敢,还是不喜欢?” 祁连沉吟一下,忍着心理不适说:“杏儿小姐太优秀,我一个司机在京都城连套房子都没有,高攀不起她。” “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娶她,房子我给。” 祁连猜到这女人是想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的妹妹朱杏儿。 司机若真娶,会激怒她们背后的人,司机轻则会受伤,重则丢掉性命。 祁连道:“婚姻大事,得慎重,我好好考虑几天,再给您答复,可以吗?” 朱桃咯咯一笑,笑得花枝乱颤,挑着眼角白他一眼,娇嗔道:“小子,你挺有能耐。这种好事换了别人,巴不得立马答应下来,你还要考虑,是考虑怎么拒绝我吧?” 祁连嘴上说“不敢”,内心却冷笑。 送人头的事,只有不知情的人,才会当成好事。 他转身上车,发动车子。 车子开出别墅区,又往前开了一个路口,朱桃才说:“闲着没事,去枫晚楼喝杯茶吧。” “好的,太太。” 祁连在导航里输入:枫晚楼。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开到枫晚楼楼下。 祁连下车,拉开后车门。 朱桃伸出一条腿,腿是光着的,大冷的天没穿丝袜,腿部肌肤雪白光滑,腿形修长漂亮,昂贵的高定小羊皮高跟鞋绝美。 祁连把目光移到别处。 朱桃仰头冲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伸出另一条腿。 她下车姿势颇有讲究,走路姿势更为讲究,步伐比普通人小,走起路来轻轻扭腰摆胯,配着落地长裙和高跟鞋摇曳生姿,风情万种。 天生就是吃风情饭的女人。 祁连把车门关上,立在车边,道:“太太,您慢走,我就在楼下车里,有事您打电话联系我。” 朱桃回眸扫他一眼,“你跟我一起上楼。” 祁连眼珠微动,很快猜到,上楼肯定要见人。 见的那人,多半是她背后的人。 自然想上去,但是他现在的身份是她的司机,不能太主动。 他压一下唇角说:“太太们喝茶,小的就不上去了。我一个粗人,不太会说话,以免扫了你们的兴。” 朱桃笑,“你倒是挺懂规矩,我让你上去,你就上去。” 祁连犹豫一下,不太情愿地回:“那,小的,就听您的。” 朱桃挑起唇角,似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她从包中取出硕大的墨镜戴到鼻梁上。 祁连和她一前一后进了茶楼。 这处茶楼位置较偏,大清早的,也没人跑来喝茶,大厅里静悄悄的。 朱桃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却没去前台,径直朝电梯厅走去。 祁连跟上她。 二人乘电梯来到顶楼,顶楼连服务生都没有。 顶楼和其他茶馆不同,装修成自然生态园林模样,处处是竹林、绿植和花丛,甚至还有假山和流水,曲径通幽。 朱桃带着他七绕八绕,绕进一间茶室。 推开门,屋里茶香扑面,房间却窗帘紧闭,光线幽暗,看不到人影。 但是练功多年的祁连能感受到室内有人。 那人功力不浅。 朱桃夹起嗓子娇滴滴地嗔道:“好黑呀,你怎么不开灯呢?” 祁连手伸到墙壁上去摸灯的开关。 一枚夏威夷果突然飞过来,朝他的手上打去,他能避开,但是没避。 果子打得手背很疼。 落到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音。 那人出声对朱桃说:“你这小喽啰身手一般啊,带他来做什么?” 朱桃没答。 祁连屏住呼吸,听出这男人正是他昨晚窃听到朱杏儿对话中的那个男声。 祁连知道,来对地方了。 离幕后之贼又近了一步。 他克制住情绪,迅速进入警戒状态。 突然想到什么,他对朱桃说:“太太,你们谈话,我不方便在这里待着。我到外面等您,会走远一些,有事您打电话喊我。” 说话间,他拉开门走出去。 刚才那人用夏威夷果打他时,他已经将一枚窃听器迅速粘到了墙边的桌子底下。 这次朱桃没反对。 祁连关上门,原路返回。 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朱桃把门反锁,扭着柔软的腰肢,摸黑朝那男人走过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很快,鞋声停止。 男人站起来,手臂一伸,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抱住,手在她身上乱揉起来…… 第1991章 不近人情 男人把朱桃揉得像一团面,低声问:“你一向谨慎,为什么这次冒失地带个小子来见我?” 朱桃握住他不安分的手,娇嗔道:“没事,自己人。” 男人扯起一边唇角,“这么确定?” “当然确定。” 男人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一定要百分百保证身边人绝对安全,一旦出事,你我都是要掉脑袋的。” 朱桃咧嘴一笑,娇滴滴地说:“不是自己人,想办法把他变成自己人就好了。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 男人眼底露出一抹讥讽,用力捏了她一把,揶揄道:“上官岱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总归是不缺‘帽子’戴。” 朱桃哎哟一声娇叫,斜眼瞥他,“你想哪去了?那小子跟在我身边快两年了,用着比较顺手,人也老实听话。我对他不错,他没必要出卖我。” 男人提醒道:“对方有人擅长易容术,要小心身边所有人,以后不要随便带人来见我。昨天上官岱的举止很反常,你妹妹鞋底也被粘了窃听器,这说明有人开始怀疑你了。以后我们尽量少碰面,没有重要事,电话也不要打。” 朱桃不禁毛骨悚然,回想上官岱昨晚的举止,的确反常。 至于司机,易容术再高超,也不可能易得一模一样吧? 那小子除了感觉比平时帅了点,五官没什么变化,身形、言谈举止也和平时一模一样。 那么隐密的问题,他都能答上来,不可能是有人易容假扮的。 朱桃道:“确定他没问题,我不傻。” 她的确不傻,是众多奸细中较为聪明的。 男人低嗯一声,松开她,走到沙发前坐下。 朱桃跟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故意斜着坐,把身姿斜得妖妖媚媚。 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撩起长裙,露出雪白的一双美腿。 那腿细而不柴,修长,腿形漂亮,说不出的性感美妙。 男人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早已经适应黑暗。 扫一眼她赤裸苗条的白腿,他腹中色虫被勾起,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手摸到她的腿上,问:“这么着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朱桃并不反抗,任由他玩弄,声音娇慵说:“我妹妹,傻白纯,不适合干这一行,放过她吧。” 男人手上动作停止,语气也变得冰冷,“不行!” 朱桃歪头去看他,“这么不近人情吗?” 男人松开她,勾唇冷笑,“摸你几把,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这是命令,你可以违抗,但是,后果自负!” 朱桃噎住。 过了几秒钟,她试探地说:“不瞒你说,我妹妹昨天被上官岱羞辱得受了刺激,回去一气之下和刚才那小子睡了。这就是我带他来见你的真正原因。” “啪!” 男人冷不丁出手,一巴掌将朱桃打得从沙发上摔到地板上。 朱桃狼狈地趴在地板上,浑身剧痛,尤其是脸,火辣辣的,疼麻了。 嘴里满口咸腥。 她抬手摸一把嘴角,湿湿的,被打出血了。 朱桃心中愤恨更浓。 外人看她,嫁了个老大款,还是元家的姻亲,成天锦衣玉食,住豪宅坐豪车,珠光宝气,不要太舒服。 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受人摆弄的傀儡罢了。 一旦幕后大佬得势,她就得听话地收拾铺盖离开。 如果幕后大佬失败了,她能入监狱还是好的,有可能到不了入狱那一步,就被杀了。 男人站起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厉声道:“少给我搞小动作!我的命令,你只有听从的份。下次再自作主张,就等着给你父母收尸吧!” 朱桃一声不敢吭。 早前她不肯听他的话,当晚父亲就被剁了一根手指。 母亲一气之下嚷嚷着要去报警,电话没打出去,人就被冲进来的人掳走。 等放回来时,人都快被关傻了。 朱桃啜泣着小声说:“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回去我就好好劝我妹妹,让她去勾引顾逸风,保证完成任务。” 男人冷冷扫她一眼,“你们姐妹俩最好给我争点气,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等任务完成之后,我会派人把你们一家老少送去国外,到时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们。” 朱桃大气不敢出。 男人见她老实了,又问:“还有事吗?” 朱桃唯唯诺诺地答:“没事了,没事了。” 男人冷哼一声,戴上口罩和手套,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抓着提前布好的绳子跳下去,很快坐进路边的车里。 速度快到没人发现。 朱桃双手撑地,忍着疼痛爬起来,歪到沙发上躺着。 心中气这男人冷血无情,气妹妹任性无知,给她添了大麻烦。 躺了很久,疼痛才减轻。 她拿起手机拨通司机的手机号。 司机的手机,林夕一早就摸来,送到了祁连手上。 祁连接通电话说:“太太,您忙完了?” 朱桃道:“来接我。” 祁连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马上。” 很快,他走进这间茶室,打开灯,见朱桃躺在沙发上,唇角是血,面色煞白。 他佯装担心,匆忙走到她面前,垂眸察看一番,神色故作焦急地问:“太太,您怎么了?要送您去医院吗?” 朱桃摇摇头,朝他伸出手,“扶我去车上,开车带我去上官岱亡妻的墓地前祭拜。” 祁连暗道,这女人果然聪明。 受了伤,却去上官岱亡妻坟墓前祭拜,若上官岱察觉她异样问起,她好找借口。 到时上官岱想起亡妻,注意力会被分散,这事就过去了。 连个死人都要利用。 祁连弯下腰搀扶起她。 朱桃靠在他身上,从兜中摸出纸巾,将唇角的血擦干净。 扶着她走到门口时,祁连将桌子底下的窃听器收回,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一路将她扶进电梯,又扶进车里安顿好。 祁连要抽手时,朱桃却一把拽住他的手,妩媚漂亮的大眼睛露出楚楚可怜之色,直勾勾地望着他,低声问:“小单,我可以相信你吗?” 那司机叫单武。 祁连扫一眼她的手,说:“太太,您松开我的手,这样不好,被上官董知道了,会辞退我的。” 朱桃苦笑一声,哀求道:“帮帮我吧,求你了。” 第1992章 转移阵地 祁连脑中闪过无数个可实施的方案,策反朱桃,无疑是最快也最省事的。 但是他心知朱桃狡猾多变。 突然来这么一招,不知是试探,还是真心求助? 祁连将手抽出来说:“太太,您有事,还是找上官董帮忙吧,他是您的丈夫,又是元家的姻亲,能力比我一个小小的司机强太多。” 朱桃无力地摇摇头,闭上眼睛,身子歪在车子后座上。 她唱戏出身,身段打小要练,即使歪着,也要歪得好看。 她身着一身绿裙脆脆弱弱地蜷在那里,像极了受伤的一条绿蛇,可怜又妖媚。 祁连收回目光,走到驾驶座上,发动车子。 同样是苦命女人,初见元书湉,他心生怜惜,有利用她的心,更多的是喜欢,生理上喜欢,心理上也喜欢。 而朱桃,惨兮兮地缩在那里,比元书湉更可怜,人也比她更有女人味,可以说是风情万种,风骚妩媚。 他却心如止水,只觉得恶心。 原来他喜欢的,不单单是有女人味的女人,也不是苦命女人,更不是风情万种的女人,而是元书湉。 他爱她。 爱那个苦命的,优雅的,有女人味的女人。 哪怕她离过婚,哪怕她感情史复杂,哪怕她已经不年轻了。 他仍然爱她。 爱这种东西,大约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喻,最无厘头的了。 祁连从车内后视镜瞥了下后车座,见朱桃一直闭着眼睛。 他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到自己的手机,手机已经提前调成静音,号也提前换了新号。 他单手给元峻发信息问:上官岱亡妻的坟墓在哪? 虽然是陌生号码,但是元峻很快猜出这是祁连。 他立马将上官岱亡妻的墓地发过来。 祁连收到,记下,迅速将信息删除掉,唇角微微扬了一下,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不用点都通。 他在导航上输入墓地,路上还贴心地帮朱桃买了祭拜的花和贡品等。 车子七绕八绕,终于来到城外墓园。 停好车,祁连搀扶着朱桃下车。 朱桃虚弱地靠在他身上,低声说:“小单,我把杏儿许给你,再给你一大笔钱,你和我们一起走。咱们出国,找个太太平平的小国定居,好不好?你是孤儿,没有家人,说走就能走。” 祁连嘴上道:“这不是小事,容我好好考虑考虑好吗?” 心中却烦恼,原以为朱桃能有点用,眼见她萌生退意。 接下来,必将成为废棋。 这边该收尾了,再待下去,没有太大的价值,他得脱身潜去元伯君身边。 他搀扶朱桃来到墓地前。 朱桃从他手中接过菊花,蹲下,放到墓地前,又将贡品一一摆好,黄纸烧上。 来这里,一是可以分散上官岱的注意力,二是方便谈话。 其他地方人多眼杂,保不齐会被窃听。 朱桃从包中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祁连,说:“卡里有一百万,是定金,密码是你手机号后六位。护送我们出国后,还会给你更多。实不相瞒,我当时选你做司机,不单纯是想收你为司机,还是选妹夫。你是特种兵退役,身手不错,虽是孤儿,但是守规矩,性子也机灵。一早我就想把妹妹许给你,奈何她当时还在读大学,现在终于大学毕业了,你们俩可以结婚了。” 祁连扫一眼那卡,没接。 他觉得朱桃性格多疑,他越是拒绝,她越会信任他。 朱桃见他不为所动,沉默一瞬,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用电视剧中会所头牌的语调说:“怎么,迟迟不答应,是嫌我妹妹太寡淡吗?” 祁连盯着她唇角的笑,没接话。 朱桃抬手撩一下自己散落的长发,风情万种地说:“如果实在看不上她,觉得她太年轻,没有味道,也可以考虑考虑我。” 祁连被恶心了一下。 他认识元书湉时,她也是有夫之妇,但是她高贵优雅沉静,让人不可亵玩。 这位却给人一种人尽可夫的观感。 祁连伸手接过那张卡说:“定金我先收下,其他的,给我三天时间考虑。” 朱桃暗暗松了口气,逃跑有望了。 回去得快点收拾金银细软,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快点逃跑。 陪朱桃在墓地待了半个小时,见她一时半会儿没有要走的意思,祁连道:“我去方便一下。” 朱桃视线落到他小腹,眼波流转,似有所图。 祁连觉得这女人多少有点大病。 还是病急乱投医的那种。 总喜欢利用身体解决问题,丢女人的脸。 他转身朝远处走去。 这里荒山野岭,多是墓园,全是死人,不怕有人偷听,正是谈事的好机会。 走出去三四百米,祁连回眸看了眼朱桃,见她一直朝他这边看。 他闪身走到一棵大树后,拨通元峻的号码,低声说:“朱桃要逃,马上就要沦为弃子。下一步,我去你父亲身边,你帮我安排,找个和我身高差不多,长相差不多,更容易易容的。不要让你父亲知道,我们秘密行动。” 元峻沉默片刻回:“我爸生性多疑,不提前跟他通气,被他发现,会生气。” “你爸生性多疑,幕后之贼肯定更多疑。对方潜藏这么久,一直没被发现,心机算计和城府肯定非同一般。如果你爸提前知道了,难免会露出异样,若被对方发现破绽,将前功尽弃。” 元峻思索一分钟之久,回道:“成,你要保重。名单、资料和照片,容我筛选好,发给你。” “好。” 祁连刚要挂电话,听到元峻又说:“我姑很担心你。” 祁连的心猛地一沉。 这才发觉,虽然只分开半天,可是他处处都在想她。 时时都在拿朱桃与她对比。 一早想好的,利用她接近元老,接近元家,破完案子,替父母姐姐师父报完仇,就离开,结果才离开半天,就已经思念如绵。 他按捺住心中思念,对元峻道:“不要告诉她我在做什么,会露馅。” 停顿半秒,他又说:“让她提前适应分离也好。” 元峻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段感情一早就注定是个悲剧。 可是他现在想帮他们改写结局。 元峻出声道:“姑父,我会想办法帮你们。” 祁连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最爱听的两个字,居然是“姑父”。 轻飘飘的两个字,让他有种赴汤蹈火的冲动,可是想到他的姑姑元书湉,心里又有种细碎的痛。 他极轻一笑,低声说:“小家伙,心意领了,我自有安排,不必操劳。” 第1993章 悦宁加入 祁连挂断电话。 元峻手垂下,手里仍握着手机。 他看向窗外,沉默不语。 一开始带龙虎队抓祁连的时候,他压根没想到这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居然是个如此仗义之辈。 更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元家人,这般尽心尽力。 有人长在贼窝,却有一颗忠义心肠。 而他的二叔元仲怀,根红苗正,生在元家,长在元家,却做出叛父叛国的大逆不道之事。 一样米,养百样人。 该如何救祁连呢? 不想让他去坐牢,一旦他坐牢,他和姑姑元书湉的感情就得画上终止符。 可是他不出面,那些案子又没法审。 这是个死结。 元峻陷入沉思。 秦悦宁开门进屋,放下包,就看到元峻站在窗前长身玉立,静默不动。 她大步走向他,问道:“峻哥,发生什么事了?” 元峻回眸,唇角浮起笑容,“怎么不提前打电话,我去接你。” 秦悦宁伸手去摸他眉心,“刚才在皱眉呢,有什么烦心事吗?” 元峻但笑不语,不想告诉她太多,解决不了问题,徒惹她担心。 秦悦宁睫毛一动,问道:“是祁叔叔的事吗?” 元峻伸手摸摸她的头,顾左右而言他,“悦悦头发长长了,明年结婚,可以盘好看的发型了。” 秦悦宁握住他的手,“到时案子判得重点,判死刑,让祁叔叔服假死药假死。他会易容,到时来个金蝉脱壳,让他换个身份生活就好了。” 元峻眼眸微微一沉。 这个方法可行是可行,但是要堵一些人的嘴。 悠悠之口,恐怕没那么好堵。 元峻转移话题,“实习单位想去哪里?” 秦悦宁唇角微微抬一下,“当然是去异能队了,捉鬼除妖打击反动势力,除暴安良,保国佑民。” “异能队以后再去,实习就去我爸身边吧。” 秦悦宁身子一转,背过身去,“我才不去!我和他脾气不和!” 元峻其实是想让她去接应祁连,便说:“我爸太忙,难免百密一疏,身边需要个自己人。你身手好,胆大心细,又是他的准儿媳。我们说话他不听,但是儿媳妇就不一样了,他顾着面子,不好反驳你。” 秦悦宁肩背挺直,“我脾气不好,说话冲,又不会拍马屁,也干不了伺候人的活,会惹他生气。到时气坏了他,又是我的不对。” 元峻从后面抱住她,声音调柔哄她:“悦悦这脾气,简直跟我爸一模一样。我爸喜欢听话的,但是更喜欢和自己性格像的。我们家没女孩,我爸妈一直想要个女儿,你以后不要把他当成公公,当成女儿,该凶他就凶他,该骂他就骂他,不要怕他,他反而会喜欢你。” 秦悦宁扭头盯着他。 元峻微微颔首。 秦悦宁忽然想到不辞而别的祁连,问:“你该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元峻扬扬唇角,这丫头有时候粗心大意,有时又极聪明。 秦悦宁脑子飞快转动,“这么说,祁叔叔要渗进你爸的班底?” 元峻不答。 秦悦宁知道他的脾气,不答就是默认了。 她把双手往下一压,“别说了,我去。” 元峻笑,“不反悔?” 秦悦宁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祁叔叔身上有一些江湖习性,入官场容易得罪人,我去保护他。” “他易容进去,方便查奸细,你别暴露他的身份。” 秦悦宁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知道,我粗中有细。” 同一时间,墓地。 祁连载着朱桃返程。 车子驶到中途,朱桃突然开口:“小单,去你的住处看看吧。” 祁连握方向盘的手一顿,暗道,这女人又要干什么? 他婉拒道:“我一个单身汉的住处,有什么好看的?房间没收拾,很乱,别脏了您的脚,改天我好好收拾收拾,您再去看吧。” 朱桃挑起唇角,笑容荡漾,“别骗我了,你很爱干净,车子收拾得井井有条,房间怎么可能会乱?去看看你住的地方,缺什么,我替你添置。” 祁连忙说:“您不是打算走吗?添置东西浪费。” 朱桃脸上的笑凝固,“你推三阻四的,是金屋里藏了娇吗?” 祁连道:“我那陋室,破屋几间,哪是什么金屋?更没有什么娇。” “没有女人就好,去吧。” 祁连怕拒绝多了,她再起疑,应道:“好。” 车子拐过一个路口,他给林夕发了条短信:司机解决得怎么样了? 林夕迅速回消息:已带走。 祁连对这个答案是满意的。 怕就怕她把司机迷晕了,扔在家里。 他带着朱桃去,一开门,屋里还有一个“他”,露馅了。 虽然朱桃用处已不大,但是他不能露馅,这女人心性不稳定,冲动之下,有可能会坏了他的计划。 祁连将车子开至司机住的小区。 二人乘电梯来到他的住处。 祁连从兜中掏出万能钥匙打开门锁。 他身子整个地挡着门锁,开锁的时间甚至比正常钥匙开锁时间还要短。 朱桃没察觉出不对。 进屋后,房间不大,也不豪华,但是收拾得干净整洁。 朱桃四下打量一圈,娇笑着嗔道:“小单,你真是个小骗子。房间收拾得这么干净,居然还说乱。” 祁连道:“自然比不上太太的豪宅,有那么多人打扫。” 朱桃幽幽叹气,“豪宅有什么用?老头子又不中用。还是这里好,虽是陋室,胜在简单,干净,烦心事少。” 祁连内心冷笑,面上却看不出。 朱桃扭着柔软的腰肢走到沙发前坐下,裙子一撩,又将雪白长腿露出来。 她双腿微弯,腰肢抻长,摆出一个风情万种的身姿,偏头看祁连,一双漂亮的媚眼如丝如水,撒娇的语气说:“小单,我渴了。” “我去帮您倒杯温水。”祁连转身去倒水。 用玻璃杯接来一杯纯净水,他把杯子递给朱桃。 朱桃接水的时候,同时握住了他的手。 祁连右手一滞,眼中杀意浮现。 想到她现在不能废,他收敛杀意,抽回手,说:“太太,请您放尊重一点。” 朱桃笑容加深,眼里媚意似蜜,“我得把你变成自己人,才能放心。” 祁连明知故问:“您到底想做什么?” 朱桃耸耸肩,“小单,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要么娶我妹妹,要么要我。我们姐妹俩,你必须选一个,否则我不放心你。” 第1994章 弃子被抓 祁连扫一眼朱桃的浪荡样,脑中想到的却是元书湉。 元书湉从来不会利用男人做事,更不会让自己变得如此廉价。 他想,如果下辈子投胎再世为人,能生个女儿,绝对要好好呵护,不让她变成朱桃这般廉价模样。 这辈子是没有女儿的福分了,只有个女徒弟。 虽然教得也不好,但是林夕至少没变成朱桃这样。 祁连淡淡一笑,对朱桃说:“我一个小小的司机,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太太如此青睐。您和杏儿小姐金枝玉叶,有更好的选择,不必屈尊委身于我。” 被接连拒绝,朱桃本该恼羞成怒。 不知为何,她非但不恼,反而对眼前这个司机,萌生出更大的兴趣。 从前只知他身手好,听话老实,做事细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有魅力。 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谈吐有张有弛。 她今天也是中了邪,他越是拒绝,她越对他兴趣越大。 可能就是所谓的征服欲。 朱桃用做了美甲的手指轻轻摩挲玻璃杯道:“平时你寡言少语,没想到说话还有挺有文采。我是故意试探你,如果你饿虎扑食,我反而轻看你。” 祁连心中暗道,糟糕,差点露馅。 把她当成弃子,放松警惕了。 “太太您稍坐,我去给您切盘水果。”祁连转身去了厨房。 从冰箱中取出一只苹果,他开始削皮,脑中却想,得想办法通知上官岱家的人,让过来把朱桃带走。 到时他也收拾东西消失,造成逃跑的架势。 那个叫单武的司机,自然不能再放他回来,给笔钱,让他去外地当司机吧,帮他改名换姓的事,就交给元峻了。 放在从前,祁连才懒得处理这些后续。 直接把人迷晕,事成之后,就撤。 如今开始做好人了,还要考虑怎么好好收尾。 好人难当。 削完苹果,祁连用司机的手机给上官岱的司机发信息:李哥,太太现在在我家,我身体不太舒服,开不了车。麻烦李哥送完上官董,抽空过来一趟,把太太带走,改天请李哥喝酒。 姓李的司机回信息:没问题。 祁连端着切好的苹果,走到朱桃面前,说:“太太,请吃水果。” 朱桃拈起一块苹果,放到唇边轻咬,眼睛却盯着祁连,“不知为什么,从前没把你放在眼里,觉得你就是个退役的兵蛋子,直直硬硬,空有一身蛮力,今天越看你越帅。” 祁连道:“太太说笑了。” 朱桃拍拍身边沙发,“别干站着呀,过来坐。” 祁连不动,“太太,尊卑有别,您是主子,我过去坐不合适。” 朱桃咧唇一笑,笑得风骚妩媚,“活了三十年,我就没见过不偷腥的猫。”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扭着细腰走到他身边,就要去抱他。 祁连忍可无忍,手一抬,将指间迷香朝她脸上撒去。 朱桃呼吸间吸入迷香,眼神微直,接着身子朝后一倒,人晕了过去。 祁连上前扶住她,将她扔到沙发上。 他从兜中掏出录音笔和那张卡,找出文件袋装好,密封,放到茶几上,接着又找出纸和笔,写了张字条:李哥,麻烦来接太太的时候,把这个文件袋转交给上官董。我不想背叛上官董,事到如今,我在京都城也待不下去了,走了。欠你的酒,以后找机会补。 扫一眼朱桃,她歪在沙发上。 白皙的美腿露出大半条,腰肢抻得细细长长的。 人昏迷了,仍是一副风骚入骨的模样。 难怪上官岱被迷了心智,一把年纪非要娶这个小娇妻。 祁连用脚尖挑起朱桃的裙子,将她的腿盖住。 此行收获不大,但是上官岱不会再要朱桃,解决了一个内奸,也替顾逸风解决了麻烦,而他也能顺利脱身。 至于朱桃和朱杏儿的结局,那不是他该管的。 这世界苦命人太多,他自己都自顾不暇,顾不上那么多。 祁连把现场所有指纹擦拭干净。 出门把钥匙放到门口地毯下。 在车里时,他戴了手套,不怕会落下指纹。 一个多小时后。 收到文件袋,听完录音的上官岱,被气得住进了医院。 元峻接到元赫的电话,去医院探望他。 说是探望,其实是去处理朱桃和朱杏儿的事。 上官岱气得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上不来气,血压高到可怕,心脏都快气炸了。 好不容易被抢救过来,见来的不是女婿元赫,却是元峻。 上官岱吓得险些又晕过去。 他强装镇定,内心却战战兢兢地问:“阿峻,怎么是你?你大哥呢?” 元峻将病房内所有人都支出去,把门反锁,开门见山道:“上官叔叔,您打算怎么处理朱桃和朱杏儿?” 上官岱老脸一白,“阿赫都跟你说了?” 元峻颔一下首,“是。” 上官岱暗暗责怪元赫傻。 这种事怎么能跟元峻说呢? 跟元峻说了,元峻肯定会告诉元伯君,以后元赫就更要被边缘化了。 见他皱眉不语,元峻猜出他的顾忌,说:“朱桃和朱杏儿背后的人,已经被抓到了。她们姐妹当奸细的事,人证物证皆在,板上钉钉。你们家要被全面搜查,朱桃也要被相关部门带走审问。” 上官岱抬手捂脸。 一张老脸丢尽! 本想娶个娇妻美妾好好安享晚年,谁知却娶了个奸细,连累了元赫不说,连他以后都没法抬头做人了。 丢人啊! 他伸手朝床头柜去摸。 手臂颤颤巍巍,露出的小半截手臂,不知何时竟长出了老年斑。 上官岱从前一直觉得自己宝刀未老,现在终于肯承认自己老眼昏花,识人不清了。 元峻拿起手机递给他。 上官岱接过手机,找到元赫的电话,打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元赫挂断。 上官岱又打,元赫再次挂断。 上官岱重重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捶着胸口,叹道:“是我害了阿赫,是我害了阿赫啊,我害了他……” 元峻身姿笔直,垂眸静静望着他,不知他是在演戏,还是真心悔悟?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有能力的人想认认真真做事,让国强大让民富裕,可是总有喜欢玩弄权术的人,为了一己私利,各种使坏,当绊脚石。 幕后之贼是。 上官岱也不清白。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敲门声。 元峻转身走到门前,打开锁,将门拉开。 来人头戴遮阳帽,口罩遮面,见是元峻,神色一愣,转身就跑。 元峻迅速反应过来,抬脚就去追! 第1995章 会是他吗 元峻的属下,见他出动,也急忙跟上去帮忙。 几人一路追到医院外,终于把那人抓住。 元峻扯下那人脸上的口罩,顿时怔住。 此人居然是四叔元季峡的人。 四叔被流放到国外,没有爷爷元老的命令,不许回国。 元峻已经很久没看到四叔和四叔的人了。 他沉了眸子,问:“你跑什么?” 那人眼神微微闪躲一下,很快笑着回:“怕你误会。” 元峻冷笑,“我误会什么?” 那人表情恢复平静,“四公子被元老放逐,没有命令不许回国,我当年跟着他一起走的,突然出现在国内,您肯定会误会是四公子的指示,其实不是。我回国取药,碰巧听说上官岱先生身体不适,我顺路进去探望一下。” 元峻现在是草木皆兵,对谁都持怀疑态度。 他冲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说:“上官叔叔涉嫌一桩案子,任何接触他的人,都有可疑。你恐怕走不了,得留下来配合我们调查。” 这是变相拘禁的意思。 闻言,那人眼神微变,“我回国取药,四公子身体不适,急需服用那种药,耽误不起。” 元峻道:“把药单给我,我派人取了,让人送去国外,给我四叔。” 那人见无法拒绝,只好妥协,“好吧。” 收下药单,元峻吩咐身后人:“带他走。” 将人带走后,元峻重新返回上官岱的病房。 上官岱面色佯装镇定,内心却惴惴不安,问:“那人是谁?跑什么?” 元峻目光如炬,盯着他的脸回道:“我四叔的人。” 上官岱两眼发直,随即自嘲一笑,“自打你四叔去了国外,我跟他就没碰过面了,私下更没联系过。他的人突然跑来找我干嘛?一个朱桃就够我受的了,又跑来一个,这帮人是生怕我还不够乱吗?” 元峻沉着一张英俊的脸,不接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谁都有可能是坏人。 让元峻寒心的是,祸起萧墙。 如果那个幕后之贼真是四叔,就太让他心寒了! 他从小被爷爷器重,经常出入爷爷家,那时四叔年纪尚轻,比他大十多岁,对他很是照顾。 他宁愿相信前几年派人暗杀自己的是元仲怀,也不愿相信是四叔元季峡。 从医院回来,元峻没回自己家,去了秦野家。 秦野扫一眼他,硬声问:“魂丢了?” 元峻暗道这位老岳父眼神真好,心细如发。 他表现得已经够平静了,仍是被他察觉出来了。 元峻冲他微微一笑,“爸,我爷爷呢?” 秦野眉头蹙起,没好气道:“还没和悦宁结婚,乱喊什么爸?元老在地下室练太极。” “好的爸,我下去找他。” 秦野眉头蹙得更深,从前他彬彬有礼,成熟稳重,极守规矩,没想到熟了后,也是个二皮脸,和虞城有一拼。 想到虞城,秦野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元峻朝电梯厅走去。 秦野望着他的背影说:“有什么事就吱一声,别什么事都埋在心里,我不是死的。” 元峻脚下一停,心中不由得生出无限感慨。 父亲一火车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比不上岳父这一句粗话。 从前觉得父亲伟岸,伟大,高高在上,让人崇拜,可是岳父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爸爸吧,一个表面冷硬,内心柔软的爸爸。 父亲是个好领导,却不是个好爸爸。 他回眸,冲秦野笑了笑,双唇微张,吐出一个字,“吱。” 秦野非常诧异。 他一脸嫌弃地别过头。 挑来挑去,竟然挑了这么个二皮脸女婿。 虞城纨绔公子哥儿,天生没个正形,二皮脸就罢了。 元峻这样的,五官生得比谁都周正,性格成熟内敛,一身官威,居然也吱来吱去。 这是突然变异了吗? 秦野懒得看他,隔空望着窗外,十分嫌弃地说:“好好说话!丢了魂似的,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元峻轻提一口气,浅笑道:“没什么大事,爸,您别担心。” “没事你吱什么?” 元峻沉默片刻说:“爸爸,我爱您。” 他说的是真心话。 这种话从未对自己的父亲说过,他也不是个喜欢把“爱来爱去”这种字眼,挂在嘴上的人。 秦野从头到脚嗖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男人的尽头是老顾。 无论多稳重的男人,终将都会变成父亲顾傲霆那般肉麻模样。 秦野嫌弃地朝他摆摆手,“少肉麻了,快去找你爷爷吧。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吭一声,我、鹿宁、阿陆、悦宁,还有逸风北弦苏婳阿尧墨鹤他们,都不是吃素的,别什么事都埋在心底,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似的。再了不起,你有我经的事多?” 元峻微微垂首,十分郑重地说:“我记下了,谢谢爸!” 秦野嫌弃地闭了闭眼睛。 元峻走进电梯,来到楼下的练功房。 爷爷元老一身白色锦缎唐装,正舒展手臂在练太极。 元峻将练功房内所有的人支开。 门关上,他静静望着爷爷,如果告诉他,幕后之贼,有可能是四叔元季峡,不知他能否承受得了? 元老察觉有人进来,没回头,便知是元峻,手臂抻长,继续慢悠悠地打太极拳,问:“是不是有眉目了?” 元峻道:“算不上。” “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肯定有事告诉我,说吧。” 元峻沉默不语。 元老收起手上动作,缓缓转身,“那个幕后之人,是老二余党,还是老四?” 元峻深呼吸一声。 元老眼神微变,心绷紧,“是老四?” 元峻如实说:“上官岱现任太太朱桃是奸细,和上游闹掰了,要举家逃到国外。祁叔叔扮成她的保镖,收集了证据,交给上官岱,上官岱气得住进了医院。四叔的人借口回国来医院拿药,去找上官岱。” 默默听完,元老面上无悲无喜 他一言不发,抬起脚慢慢朝休息椅走去。 如果他怒火中烧,大发雷霆还好一些。 怕就怕他这样不悲不喜,因为大悲无形。 元峻急忙上前搀扶着他,扶到休息椅上坐下。 好一会儿元老浊白的眼珠才稍微有点活气。 他问:“那人交待去找上官岱做什么了吗?” 元峻回:“找了个借口,说是回国取药,顺路探望。我已经派人带去审了,但他是四叔的亲信,特种兵出身,是当时那批队员中心理素质最好的。如果四叔真反,他手下人不会说实话,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元老长叹一声,嗓音沙哑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找上官岱。” 第1996章 悦宁整顿 元峻道:“爷爷,您请说。” 元老又叹了口气,“有可能是拉拢上官岱,也有可能他被人收买,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上官岱,让人怀疑那个神秘的幕后之人是你四叔。” 元峻沉默不语。 看样子爷爷也不愿相信,那个幕后之贼是四叔。 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打小聪明,成绩优异,骑术射击战术样样精通。 四婶雇凶杀人,他让他们夫妻离婚,让他没有命令永远不得回国,看似流放,实则是保护他。 元峻提议道:“不如把四叔召回国,由您亲自审问。” 元老沉思几分钟,抬起左手往下压了压,缓缓道:“不必。” 他怕自己气头上再动刀动枪。 已经废了元坚、元仲怀,那个小儿子,他实在不想废了他,可是更不想他是那个幕后之贼。 如果是,他这个老父亲,做得就太失败了! 元老疲惫地闭上眼睛,身子后倚,散成一堆靠在休息椅上。 前几年还红光满面中气十足的脸,如今疲态尽显。 战事没愁着他,国事没愁着他,如今被家事愁着了。 元峻接了杯温水,递给他,说:“爷爷,您喝口水,润润嗓子。” 元老睁开眼睛,就着他的手将一杯水喝完。 元峻站起来道:“您继续练功,我还有事要去处理。” 元老没说话,只是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走。 元峻长腿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 身后突然传来元老的话,声音沧桑干涩,“如果查出真是你四叔,留他一条贱命。” 元峻回眸道:“好。” “他儿子还小,不懂事,不要伤害他。” 元峻微微颔首,“您老放心。” 元老重重叹了口气,短短几分钟,仿佛又老了十余岁。 从前的他龙形虎步,铁骨铮铮,目光炯炯,如今垂垂老矣。 估摸着元峻离开了地下室,他从旁边的小圆桌上摸到手机,拨给顾傲霆。 万万没想到,戎马半生,曾登至高位,风光无两,如今能说几句的,只剩一个半路认识的顾傲霆。 电话接通,手机里传来顾傲霆声如洪钟的嗓音,“元老,哪阵风把您的电话吹来了?能接到您的电话,真是顾某的荣幸!” 元老呼出一口浊气,故作平淡地问:“老顾啊,你说,人活着,图的到底是什么?” 这话算是问对人了。 顾傲霆脱口而出:“当然是图孩子了!你看我,大儿子阿野一手飞刀使得出神入化,人帅手硬心软,疼老婆疼孩子。当然,疼老婆疼孩子是遗传了我的优良基因。二儿子北弦,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人帅手段硬生意做得风风火火,堪当重任,爱妻爱子爱女,也是遗传了我的优良基因。逸风就更不用说了,文武双全。阿陆虽然脾气冲了点,但是人也聪明优秀。还有星妍、悦宁,一个是博古通今的小仙女,一个是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小侠女。还有南音一家,楚晔、楚韵……” 元老觉得这个电话就不该打。 本来心里堵得慌,想找个人帮忙疏通疏通。 结果现在堵得更厉害了。 他兴致缺缺地听着。 顾傲霆夸完自家孩子,又开始夸自己的老婆,“除了孩子,还图个美妻。我太太秦姝,漂亮时尚优雅洋气,大气豁达通透……” 元老实在听不下去了,把手机扔到一边,任由顾傲霆自卖自夸。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戎马半生,从政半生,一生都献给了国家和人民,能救国于危难,救人民于水火之中,为何自己的儿孙,却这般不争气? 先是元仲怀、元坚叛变,接着又轮到元季峡。 与之相比,和江洋大盗谈恋爱的元书湉,那点破事,倒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突然有点想祁连了,想那个江洋大盗。 臭小子总拿话气他,气着气着,能把他气笑。 气完他,会在他身上揉揉按按,按得他身心舒畅。 他又摸起手机,手机那端顾傲霆还在喋喋不休地自夸。 元老忍不住对他说:“打扰一下,顾董,我要接个电话”,便挂断了电话,随即拨通祁连的号码。 可是他的两个号码都拨了,全是关机。 等案子查清了,仇报了,他就要永远地离开自己了。 元老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盲音想,可能欠了的东西迟早要还吧。 他答应陆逊,好好照料他们一家,结果陆家一家三口死于震中,他不管不问,任由他唯一的孙子在民间受苦。 这是自己的报应。 报应在他的儿孙身上。 他抬起手,痛苦地捶着胸口,一下一下地捶着,捶的幅度越来越慢。 最后他颓然地停住手,眼里的痛苦之色却越来越浓。 隔天。 秦悦宁一身黑色西装,英姿飒爽地出现在元伯君的办公室。 元伯君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抬眸看她一眼,道:“悦宁,你我以后会是一家人,根据回避原则,你不能跟我同一单位工作。” 秦悦宁扫视室内一圈,说:“这是阿峻的意思。” 极少有人敢忤逆自己的命令,元伯君心下不悦,问:“你听阿峻的,还是听我的?” 秦悦宁挺直身姿,“我只听阿峻的。” 元伯君气到噎住。 他吩咐门外的警卫:“来人!” 警卫走进来,腰身微微向前探,恭恭敬敬地问:“领导,您有什么吩咐?” 元伯君道:“请悦宁去休息室休息,问她喜欢喝什么,好吃好喝地招待她。等她玩够了,送她回家。” 秦悦宁朝警卫摆了摆手,“不用,我是来上班的,你下去吧。” 警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个是他的大领导,一个是大领导的准儿媳,哪个都不能得罪。 秦悦宁从背包中掏出检测仪器,径直走到书柜前,拉开柜门,开始检查有没有隐形摄像头。 元伯君对她的行为极为反感,说:“办公室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专人检查。” 秦悦宁手下动作不停,口中反问:“是吗?那元老家里那些窃听器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没检查出来?” 一句话噎得元伯君哑口无言。 生怕再多说一句,秦悦宁会反问他,那些奸细是哪来的?幕后之贼又是怎么回事? 别人不敢问,秦悦宁是真敢。 他暗道,这哪像是来实习的? 这分明是来整顿官场的! 他屏退警卫,拿起桌上的座机,拨通元峻的号码说:“阿峻,你让悦宁回去。我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往这里随便塞人?” 元峻回:“是实习,不是正式上班,她待不了多久,以后会去异能队上班。” 元伯君回头。 看到秦悦宁已经顺着梯子爬到了他的书柜顶端,手中仍拿着探测器在认真检查,他心中更为不悦。 他对元峻说:“我脾气不好,悦宁脾气也不好,同一屋檐下工作,我和她容易起冲突。” 元峻微微一笑,“没事,悦宁会让您脾气变好的,请相信她的本事。” 元伯君气到无语! 这小子和秦悦宁还没结婚呢,就和她合起伙来气自己! 从前对他言听计从的爱子,一去不复返了! “叩叩。” 有人敲门。 元伯君道:“进。” 门推开,走进来一道笔挺的身影。 那人着黑色西装,穿白衬衫打领带,戴一副金丝边眼镜,长相斯文俊雅,一派仕途中人打扮。 虽然面孔陌生,但是秦悦宁看第二眼便认出他祁连。 她冲他微微一笑,比了个“ok”的手势。 此行来实习是假,保护他是真。 第1997章 祁连卧底 祁连抬眸望着踩在梯子上的秦悦宁,神色微微一滞。 他自觉很用心地易容了,易得无可挑剔,没想到还是被她认出来了。 他收敛眼中锋芒,让自己变得更加低调内敛,符合单位人形象。 他拿着手中文件,走到元伯君面前,把文件恭恭敬敬地递给他,说:“领导,这是您要的文件,我准备好了。” 元伯君伸手接过文件,手下人众多,他并未发现面前的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了祁连。 他朝祁连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祁连顺从地退出去。 一两分钟后,秦悦宁从梯子上跳下来,对元伯君说:“元伯伯,我去下卫生间。” 扔下这句话,她就朝门口走去。 她个子高,步伐大,走起路来风风火火。 元伯君瞅着她没规没矩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点都不像个大家闺秀,英气有余,娴雅不足。 这样的性格上战场打仗可以,去国外外交,会惹人笑话的。 是时候找几个高级礼仪培训师,给她好好上上礼仪课了。 秦悦宁拉开门,出来七绕八绕,很快找到祁连,对他说:“前辈,我叫秦悦宁,大秦的秦,是来实习的,初来乍到,很多规矩不懂。元伯伯工作忙,没空搭理我,您能不能指点我一下?” 祁连捏着文件的手微微紧了紧。 这就是他不想让人任何知道自己来当卧底的原因,有熟人太容易露出破绽。 被元伯君识破,倒没什么,若被那个幕后之贼的人识破,将前功尽弃。 祁连脸上浮出一抹有距离的笑,朝秦悦宁伸出右手,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你好,秦小姐,我叫钟文,钟表的钟,文化的文,是大领导的秘书之一。” 秦悦宁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好,钟秘书。” 祁连松开手,“有不明白的问题随时找我。” “好的。”秦悦宁差点就将“姑父”二字秃噜出来了。 这才知卧底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不小心就会露馅。 祁连带着她参观整处办公场所。 办公室很多,面积不小,装修低调威严,到处静悄悄,随时可见持枪站岗的警卫。 人在这里上班,再活跃的性格都不得不收敛。 秦悦宁瞅着祁连一身职业西装,公事公办、低调谨慎刻板的形象,很难想象眼前这个规规矩矩一身班味的公职人员,居然是让贪官闻风丧胆的江洋大盗。 他如果改行去做演员,肯定会大放异彩,扮什么是什么。 参观完,二人原路返回。 一转身,秦悦宁看到远处一道高大英挺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 是元峻。 秦悦宁眼前一亮,喜从心头起,拔腿就朝他跑过去,嘴里喊道:“阿峻,你怎么来了?” 跑到跟前,她一激动,弯腰就想去抱他,原地转上那么几圈。 元峻笑着抓住她的手臂说:“这是上班的地方,你低调一点。” 秦悦宁按捺住冲动道:“你是来专门看我的,还是顺便来看看我?” 元峻扬起唇角,“专门来看我未婚妻第一天上班适不适应,带你吃个午饭,顺便来找我爸汇报点工作。” 秦悦宁拉着他,就朝元伯君办公室跑去。 元峻望着她欢快的模样,这是没接受过社会毒打的样子。 以后等她踏入社会,工作久了,会逐渐被磨去棱角,变得和他一样刻板谨慎,威严。 一开始选她为妻,是想和她一起并肩作战,风雨同舟,如今却想把她藏起来,让她永远快快乐乐,一直保持自己的原生态性格。 元峻兀自轻笑。 一直以为自己对待感情和婚姻冷静理智,不知何时竟长出了二两恋爱脑。 二人来到元伯君的办公室前,秘书和门口持枪警卫见是他们,放行。 进了办公室,秦悦宁仍然拉着元峻的手。 元伯君视线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一瞬,对元峻说:“上班要有个上班的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放在从前元峻会立马松开,但现在他不了。 他握紧秦悦宁的手,抬腕看看表,道:“现在是下班时间,门关着,我牵我未婚妻的手,合情合理合法。” 元伯君鼻子哼出一声气流,暗道臭小子越来越不听话! 从前多乖的二儿子,现在浑身逆鳞! 他垂下眼皮低头看手中文件,不冷不热地问:“找我什么事?” 元峻松开秦悦宁的手,走到他办公桌前,拿起笔和纸,在上面写:抓到了我四叔的一个人,有一定的嫌疑,审了两天,他的嘴比油还滑,没审出有用的东西。你找个借口把我四叔召回国,控制住,排查一下是不是他。 元伯君盯着字条上的字,陷入沉思。 四弟元季峡,没有父亲的命令,永远不得回国,可他这种时候派人回国,换了谁都会多想。 难道真是他? 如果是,就太令人寒心了。 元伯君把纸条窝成一团,攥在掌心,突然觉得如今的风光荣耀,索然无味。 从小被父亲教导忠君报国,为国为民分忧解难,他牺牲了自己,牺牲了家庭,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了国家,可是自家内宅却纷争不断。 老父亲被二弟元仲怀拿着枪指着脑袋,自己的儿子也接连陷入被暗杀的危险。 元伯君斟酌许久,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元季峡远在国外的号码。 打了一遍,没人接。 又打一遍,仍是没人接。 不知他在忙,还是心虚? 元伯君退出通话页面,给元季峡发信息:四弟,老父亲病重,想看你一眼,盼四弟速速归国。 如果元季峡一直不回信息,那就不清白了。 元峻从公文包中掏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这是我新调到单位的工作报表,请您过目。” 元伯君接过来问:“还适应吗?” “适应,比在狮市任职轻松许多。” “适应就好。” 元峻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爸,咱们一起吃顿饭,出去聊。” 元伯君平素吃饭在单位,有专门的餐室,安全原因他极少出去。 但见元峻这般模样,应该是有重要事和自己说,元伯君答应下来。 一行人出门上车,便衣警卫也上了车。 数辆防弹车暗中将元伯君的车护起来。 第1998章 去赴虎穴 元峻带元伯君去的却不是普通吃饭的地方,是元季峡从前在国内最常去的地方。 此处环境清幽雅致,私密性极好,是大清年间某个王爷的王爷府改造而成。 来的宾客要么巨富,要么巨贵。 菜也是极稀罕的。 三人各点了两道菜,元峻看向元伯君道:“爸,您知道我四叔以前在国内最爱吃哪道菜吗?” 元伯君微微摇头。 他一直忙于公事,忙得脚不沾地,对那个四弟了解的还真不多。 元峻答:“他最喜欢吃鸳鸯戏飞龙,香卤鹿肉,三味炖大鹅,以前的大鹅不是大鹅,是大雁。这三道菜在东北被称为帝王菜。” 王爷府,帝王菜。 元伯君没想到那个容貌清秀,斯斯文文,一开口就笑的四弟,居然暗藏了这种野心。 有一定的野心不是坏事,生在他们这种家庭,他也该有野心。 野心勃勃的人,突然被妻子连累,被永远逐出权利圈,他肯定不甘心吧。 不甘心也正常,可是设内奸,残害家人,就是他的不对了。 手机叮的一声,来了信息。 元伯君从包中摸出手机,扫一眼,是元季峡回的信息:大哥,听闻父亲病重,我悲痛难过,但是家中幼子身体抱恙,正在治疗,我自顾不暇,无法回国堂前尽孝,还请大哥多多包涵。老父亲就有劳哥哥姐姐们多加照顾了。 元伯君把手机推到元峻面前。 元峻读完信息,眸色沉峻。 果然,他不肯回国。 不回国,他的嫌疑就更大了。 元伯君回信息:四弟好好照顾小侄儿,勿担心。过几日阿峻要出国考察,四弟有什么需要的,让阿峻顺道给带过去。 元季峡很快回道:阿峻出国是为公事,行程肯定很紧,不用麻烦他了,谢谢大哥想着我。 元伯君收起手机,看向元峻,“有没有派人暗中跟着你四叔?” 元峻道:“派了。他们说四叔生活很规律,公司和家两点一线,最近这几天是公司、家和医院。” 元伯君抬手按了按眉心,“他们暗中跟踪,只能看到表面,看不到内里。过几天你出国一趟,亲自去看看,如果他真有问题,直接带回来,不能再纵容了。” 元峻颔首答应。 菜上来,元伯君吃了几口,没心情多吃,起身离去。 包间里只剩了元峻和秦悦宁。 秦悦宁夹起一块鹅肉放到元峻面前的餐盘里,“如果那个幕后人真是你四叔,你此去如狼入虎口,十分凶险,我要跟你一起去。” 元峻给她盛了一碗冰糖银耳雪蛤汤,说:“你别去,我会多带几个人,保障我的安全。” 秦悦宁挺直脊背,“我要去!” “你要是出点意外,岳父的飞刀能把我削成泥。” “我十五六岁就跟着沈恪哥远赴海外,去收古董,回来还遇到了海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元峻仍是拒绝,“不行,这是元家的事,我自己涉险就罢了,不能让你也跟着我担惊受怕。” “你当初说选我做女朋友,是当战友的,你说话不算数!”秦悦宁赌气背过身子,不理他。 元峻伸手去摸她的脸,语调调柔,“以前是想把你当战友来着,现在只想把你当宝贝。哪有揣着宝贝去冒险的,都是把宝贝藏在家里。” 秦悦宁耳朵倏地麻了,像有无数张小嘴在啃咬肌肤。 那种麻意以耳朵为原点,迅速向四周扩散,秦悦宁觉得那半边脸都麻了,脑子麻了,心也麻了。 这男人好肉麻。 但是她好爱听! 多稀罕。 她这样的女汉子,出生入死,风里来雨里去,居然也被男人当成宝贝。 当晚,下班回家。 秦悦宁径直上楼,去房间收拾行李。 元峻越是不让她去,她越要去。 她要偷偷跟过去,暗中保护他。 如果那个幕后之贼真是元季峡,那么元峻此行凶多吉少。 那么危险的地方,那么危险的人,她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去?那些保镖警卫,哪有她真心? 关键时刻,她可以替元峻去死,那些人能吗? 鹿宁敲门进屋,想问问秦悦宁第一天去实习,还适应吗? 见她忙忙碌碌地收拾行李,鹿宁问:“实习生也要出差?” 秦悦宁手下动作不停,回道:“元伯君找借口让元老四回国,元老四借口孩子生病不肯回来。元伯君让阿峻过几天借着出国办事的机会,去找元老四,看看反贼到底是不是他?” 鹿宁心下一沉,暗道元伯君当真是帝王之心,自己亲生的孩子,居然也舍得往虎穴里送。 不行,她得暗中跟着秦悦宁去。 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可不能出一点差池。 她转身回房,也开始收拾行李。 秦野从公司回来,见鹿宁在收拾行李,问道:“小鹿,你这是要去哪?” 鹿宁简单对他一说。 秦野张口怒道:“这个混账元老大,怎么不自己去?他的命是命,阿峻的命就不是命了?” 鹿宁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回头看他。 他嘴上各种嫌弃元峻,实则不知不觉已经把元峻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鹿宁走到他面前,伸手拍拍他的手臂说:“教育观念不一样,元伯君把元峻当成鹰,是鹰就得往山崖下扔,让他学会自己飞。元峻想以后担当重任,必须要学会去处理各种麻烦。” 秦野转身朝衣帽间走去。 他也要跟过去。 女儿、妻子、准女婿都去了,他在家得担心死,三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夫妻二人很快将行李收拾好。 想到家中还有元老,元老和元峻二人,他选择保护元峻。 元老不是他的亲爹,元峻可是他的亲女婿。 秦野转身下楼,来到元老的卧室,对他说:“元老,我过几日公司有事,要出差几天,到时让逸风和墨鹤搬过来住。” 元老道:“好,你注意安全。” “没事。” 五日后。 元峻坐上飞往国外的航班。 他前脚刚飞没多久,一架驶往同一国家的私人飞机也飞入空中。 飞机上坐着的是秦野、鹿宁和秦悦宁。 没让秦陆去,是万一他们出了事,还能留个后。 秦悦宁望着父母心生愧疚,“爸,妈,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们非要跟我一起去。我打小就经常接触这种事,早就身经百战,还怕这点小打小闹不成?” 秦野和鹿宁皆沉默不语。 从前她接触的那些才是小打小闹,这次不同。 这次她面临的有可能是心机深沉、老奸巨猾、隐藏极深的大反派。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 元峻带着警卫下了飞机,前往元季峡的家。 秦悦宁和父母随后下了私人飞机。 刚出机场,一道清俊的身影顶着一张文质彬彬的面孔,拉着行李箱朝他们走过来,对秦野和鹿宁说:“秦兄,嫂子,我们一起吧!” 第1999章 失婚男人 虽然此人顶着元伯君秘书钟文的面孔,声音也是他的声音,但是秦悦宁还是一眼便认出他是祁连。 他眼神中那种自我、无所畏惧的神态,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秦野通过称呼,很快也辨认出他是祁连。 因为只有祁连和燕归,这么称呼过他。 见三人认出自己,祁连换了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客气地说:“秦总、鹿局、秦小姐,我奉我们大领导之命,来配合你们。” 秦野有种吃瘪的感觉。 元伯君这是故意当着悦宁的面,让元峻来见元季峡。 因为他早就料到他们一家会暗中保护元峻。 本来挺仗义的一件事,被元伯君这么一搞,搞得秦野心中甚是不快。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操纵。 如果不是元峻人品还可以,真想把那门婚事退了! 四人拉着行李箱朝外走去。 鹿宁环视一圈,见前后无人,压低声音对祁连说:“她很难过。” “她”自然是指元书湉。 短短四个字,祁连眼中无所畏惧的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痛色。 很快他垂下睫毛,遮住眼底的真实情绪,用平静的语气说:“让她提前适应分离吧。” 鹿宁心中叹息,慢一拍道:“如果她放下京都的一切,你愿不愿意带她走?” 祁连自然是愿意的。 非常愿意。 可是元书湉有儿有女有兄有弟有老父亲,她的荣耀和财富都在繁华的京都。 他不过是她人生中区区一个过客罢了。 他有自知之明,就不去为难她,让她做取舍了。 四人走出机场出站口,两辆本地的车驶过来。 祁连道:“秦总、鹿局,这是我们大领导提前派人安排的车,我们上车吧,入住的酒店也已经安排好了。” 秦野眼神冷了冷。 又是备车,又是备酒店的,本来挺好的事,可是由元伯君做来,秦野懒得领他的情。 几人上车,前往酒店。 短暂休整一夜后,次日上午,元峻带着礼物来到元季峡的家。 面对他的到访,元季峡并不意外,仿佛早就猜到他会来一样。 他抱着儿子起身相迎,笑道:“阿峻,你公事繁忙,何必要多跑这么一趟?” 元峻客气了一句,望着他怀中九岁的孩子。 九岁的男孩长得瘦瘦弱弱,眼皮耷拉着,精神萎靡不振,身高也比寻常的九岁男孩要矮。 五官倒是生得俊秀,全挑着他父母的优点长。 元峻放下礼物,拿起其中一个包装盒拆开,递给他,说:“峥峥,这是哥哥给你带的玩具,你在国内时最喜欢的变形金刚,擎天柱。” 峥峥全名元峥。 小元峥抬起眼皮怏怏地瞅一眼那变形金刚,索然无味地收回目光,重新把头趴到元季峡的肩上。 元季峡出声打圆场,“峥峥病了,谁都不搭理。阿峻,你快坐。” 元峻问:“峥峥什么病?” 元季峡回:“医生诊断为抑郁障碍。” 元峻眼神暗了暗。 元季峡的妻子雇凶杀人,夫妻离婚,全家被赶到国外,大人造孽,无辜的小孩子也被殃及。 元峻放下玩具,走到沙发前坐下。 很快有人上茶。 元峻端起茶杯放到唇边,装作喝的样子,却没喝,过半秒,将茶杯放下。 他看向病怏怏的小元峥,问:“本地医院治疗效果怎么样?” 元季峡一手抱着小元峥,一手抚摸着他瘦弱的脊背说:“心病,他妈出事后,就这样了。” “四婶还好吗?” 元季峡唇角闪过一丝无奈的苦笑,“就那样吧,怪她自己不争气,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作得家破人散,她老实了。”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放下杯子问:“小慎之该上幼儿园了吧?” 元峻道:“对。” 元季峡又笑了笑,“那孩子打小就聪明,阿赫夫妻人也老实,以后肯定大有前途。” 他摸摸小元峥的头,遗憾地说:“可惜了这孩子,被我和他妈连累了。以后只能待在这异国他乡,混口洋饭吃了。” 元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他说话语气斯斯文文,全程都在无奈地苦笑,自责,遗憾,一点戾气和怨愤都没有,一句责怪老父亲的话也没有。 元峻一时捉摸不透他的真实心思。 甚至怀疑那个幕后之人真的是他吗? 不像。 幕后之人心机深沉,隐藏极深,视人命为草莽,在国内培养了无数奸细为他所用,无孔不入。 而眼前的四叔分明就是个无奈、可怜的失婚男人,一个疼爱病子的慈父。 寒暄几句,元峻起身告辞。 元季峡将孩子交给保姆,送元峻到大门外。 元峻道:“四叔,你和四婶离婚也有几年了,有没有考虑过再婚?再婚的话,爷爷看在峥峥的份上,有可能一时心软,召你们回国居住。回到熟悉的环境,也有利于峥峥病情的恢复。” 元季峡唇角苦笑更浓,“峥峥那副样子,我怎么再婚?再婚对他的刺激会更大,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现在啊,就希望峥峥的病能快点痊愈,平平淡淡地活着。” 元峻盯着他唇角的苦笑,有些微恍神。 进这家的门时,他十分警惕,浑身充满戒备。 不知不觉间,他身上的警惕卸下,换成了对元季峡和小元峥的同情。 他觉得元季峡要么是无辜的,要么是个中高手,装得连他都信了。 返回酒店,元峻拨通父亲的电话,向他汇报:“爸,我拜访过我四叔了,小元峥得了抑郁症,我四叔很无奈。他表现得非常平和,一点戾气都没有。” 元伯君蹙眉不语。 听到元峻又说:“我四叔本是天之骄子,是我爷爷最疼爱的小儿子,前程远大,却被娇纵任性的妻子连累,被贬到国外,永远不得回国,前程尽毁,只能经商。换了谁,都会觉得冤屈,可是四叔表现得太平和,不怨不争,甚至没说让我向爷爷求情的话。这很反常。” 元伯君沉吟半秒,道:“我派我的秘书钟文过去了,你让他易容,打进你四叔家内部。看人不要只看表面,要看他背地里在做什么。” 元峻猛地一怔,“爸,您都知道了?” 第2000章 诱他回国 元伯君回:“我每天打交道的,都是世界上最顶尖最聪明的政治人物。跟我比,你们还嫩一点。” 元峻抿唇不语。 此言不假。 元伯君又道:“那小子是个人才,易容术了得,也很注意细节,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唯一区别是,钟文是文职,身上是谦卑之气,而他身上有杀气。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偏偏我对杀气这种东西很敏感。” 元峻沉声道:“对不起。” “别说这些没用的。易容潜到我身边,只这一条,那小子就能多关十年八年,有说对不起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抓出那个幕后之贼。我太忙,没功夫理那些鸡零狗碎的事。” 元峻答:“好的爸,交给我们吧。” 挂断电话,放下新备的手机。 元峻走到沙发前坐下,从公文包中掏出文件。 下午有个考察。 说好的因公出国,做戏得做全套。 “叮咚!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 元峻迅速从包中摸出一支枪,拉开保险栓。 举着枪,他快速朝门口走去,站到门后低声问:“谁?” 门外传来一道性感而妩媚的女声用英语说:“先生,您好,客房服务。” 元峻用英语回道:“不好意思,我没叫客房服务。” “有人给您点了餐。” “不需要,退回去吧,替我向那人说一声‘谢谢’。” 女人声音越发性感,媚得拉丝,“先生,如果那道餐是我,您有没有兴趣呢?我很美味的,请开门验验货,好吗?” 元峻冷笑,这就开始了。 又开始上美人计了。 却不知美人计对他压根没用,在他的认知中,只有低级的男人才会被美色迷惑,犯那种下等错误。 他对这种妩媚性感的尤物,丝毫提不起兴趣。 他喜欢的是秦悦宁那种英气的长相,英气中有些天真,天真中透着野性,有时有点憨,有时候又很聪明。 想到秦悦宁,他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了扬,接着冷声道:“滚!” 外面安静了几秒钟,响起女人高跟鞋踩在厚地毯上的声音。 元峻收起枪返回沙发前,坐下,将枪放进包中。 刚看了没两页,又有人按门铃。 元峻不耐烦地蹙了蹙眉。 这帮人没完没了。 一个招数用好几次,无聊。 他迅速掏出枪走到门后,废话不多说一句,直接喝道:“滚!再来骚扰我,我报警了!” 门外一瞬间安静。 元峻刚要转身。 门外突然传来秦悦宁不耐烦的声音,“好啊,元小峻,你活腻了是吧?敢让我滚!我真滚了,有你哭的时候!” 元峻仔细分辨,这是真秦悦宁,还是假秦悦宁? 实在是被祁连的易容术整怕了,真假难辨。 听到外面人又说:“元峻,开门,是我,秦悦宁!不放心你,我就跟过来了!” 元峻撕开猫眼上的遮挡膜,看向外面,果然是秦悦宁。 那英气的眉眼,立体的五官轮廓,辨识度非常高。 元峻拉开门,将持枪的手背到身后。 门一拉开,秦悦宁走进来。 元峻上下打量她,身高对,五官对,眼神对,气势也对。 他将枪的保险关上,扔到茶几上,低声嗔道:“任性。让你不要来,偏要来,万一出事,还想跟我结婚吗?” 秦悦宁捏着自己的腮帮子,冲他做了个鬼脸,“我爸妈也来了,昨晚我和我妈睡在你右边房间,我爸和你姑父睡在你左边房间。对面房间被你的保镖占了,但凡没占,我让我外公打个飞的过来睡你对面。” 元峻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昨晚一整夜都是攥着枪睡的,以防杀手突然闯进来袭击他。 没想到房间四周早已布下铜墙铁壁。 他忽然一把抓住秦悦宁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接着弯下腰将她抱起来,公主抱的姿势,原地转了三圈。 这是秦悦宁经常对他做的动作。 秦悦宁笑着啊啊叫了几声,嗔道:“你干嘛?要抱也是我抱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抱起我来了?倒反天罡!” 元峻将她放到沙发上,垂首亲了亲她的嘴,笑着说:“倒反天罡的是你,向来都是男人抱女人。” 秦悦宁手臂缠到他脖颈上问:“你四叔什么情况?” “十分平和,无奈,全程都在苦笑,仿佛认命了。” 秦悦宁转动过大的眼珠说:“如果是我,不会认命,毕竟犯错的是前妻,不是他。国外是不错,但是哪有国内好啊,故土难离,他肯定还是想回国的。” 元峻微微颔首,“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捉奸捉双,捉贼捉赃,目前没找到证据,证明幕后之贼是他。他派去国内的那个人,的确是回国取药,审过他,没问出有用的东西。” 秦悦宁趴到他耳朵上,低声说:“祁叔叔和我爸已经去忙了,接下来祁叔叔会易容成元季峡的保镖,潜进去,看看元季峡的真面目。” 元峻没想到祁连动作这么快。 到底是江洋大盗出身,贼胆大。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元季峡的一些生活细节和喜好,又写下小元峥的一些喜好,递给秦悦宁,“交给他。” 秦悦宁粗粗扫了几眼,将纸条叠好,放进裤兜。 她对元峻说:“我二叔也是小时候得过双相情感障碍,就是躁郁症,复发过几次,最终在国内治好了。那是个很有名的医生,等会儿我把医生的名字和电话写给你,你交给元季峡。如果他真爱孩子,会带着孩子回国求医。如果他只是拿孩子当幌子,会找借口拒绝回国。” 元峻摸摸她长得长不短不短的头发,暗道,果然女人的脑回路和男人不一样。 人多,点子也多。 他就没想到这方面。 秦悦宁很快将医生的名字、电话和医院,写下来。 元峻拨通元季峡的手机号说:“四叔,峥峥的病有救了。” 元季峡道:“阿峻,请细说。” “我在国内认识的一个叔叔,差不多的病症十分严重,复发过好几次,但是最终治愈了,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再也没复发过。我把他的主治医生电话推给您,您带着峥峥回国找他治疗。爷爷那边,我已经打电话告诉过他了,他同意您带着峥峥回国医治。再怎么说,峥峥是他的亲孙子,老人家爱孙心切,决定网开一面。” 闻言,元季峡却沉默了。 元峻的心弦倏地绷紧,他这沉默太可疑。 第2001章 非回不可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一两分钟后,元季峡才开口:“阿峻,是不是国内出什么事了?” 元峻暗暗分辨他此话真假,对电话那端的他说:“峥峥小时候那么可爱,突然变成这副模样,我心里非常难受,恰好有认识的医生,医术高超,所以告诉您。” 元季峡抽了抽唇角,“从前让我永远不得回国,如今接二连三催我回国。国外治疗精神疾病的医术更成熟一些,峥峥还是留在国外治吧。在这边治疗,也方便去探视他妈妈。” 他不停推脱,太过可疑。 元峻默了片刻说:“您带着峥峥在国外也治了一段时间,效果不大,不如回国内试一试。您的手下前几天回国取药,说明国外的医院也不是无所不能。回到熟悉的环境,更有利于峥峥病情治疗。” 元季峡无声冷笑,“这么说,这国我是非回不可了?” 元峻语气硬下来,“是。” “如果我不回呢?” “如果您执意如此,没人能保障您的安全。” 元季峡冷笑出声,“生在元家,真是可悲,活得像个提线木偶,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 元峻道:“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歪。如果四叔是清白的,不必有任何顾虑。” 元季峡意味深长,“就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斩草不必除根。” “四叔言重了。您是我的亲四叔,也是我爸的亲兄弟,只要您行得正,坐得端,没人会故意为难您。” 元季峡没答。 过了几秒钟,他静静挂断电话。 元峻打电话的时候,秦悦宁趴在手机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她问元峻:“要强行带他回国吗?” 元峻把手机扔到桌上,双手垂于膝上,面色沉峻道:“如果幕后之人真是他,这国我回不去了。如果不是他,他会乖乖跟我回国。我在赌。” 秦悦宁伸手搂住他的腰,“放心,有我和我爸妈在,不会让你出事。” 元峻握住她的手。 细细长长的一只手,却十分有力。 那是坚定的一只手,是愿意与他共患难的一只手。 他庆幸自己理智,选未婚妻没选敏感多变的女明星,也没选撑不住风雨的娇小姐,选了性格刚硬的秦悦宁,虽然有很大的成长空间,但是立场端正,人品过硬。 接下来的时候,元峻推了下午的会议。 已经说开了,不该演的戏就不必浪费时间去演了。 当晚,元峻一个人躺在床上,却不能睡。 他在等。 等四叔派杀手来暗杀他。 如果四叔真是那个老奸巨猾、杀人如麻的幕后之贼,此时派人来暗杀他,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他竖着耳朵,躺在床上握着枪,左等右等,等了整整一夜,都没有等到任何杀手来。 甚至连他们爱用的“美人计”也消失了。 一夜平静。 元峻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了,天已大亮,杀手不会来了。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难道冤枉四叔了? 还是说四叔已经猜到他的意图? 元峻迈开长腿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接着收拾行李,等会儿要去带四叔回国。 不管是不是他,把他控制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全。 若是他,从根源上解决隐患。 若不是他,也是保障他的安全,省得被真正的幕后之贼胁迫。 等元峻和手下人带着行李,出现在酒店大门口时,元季峡抱着小元峥从一旁的车上走下来,来到他面前说:“阿峻,我跟你回国,给峥峥治病。” 元峻唇角微微往上扬了扬,不知是赌对了,还是元季峡也在赌? 好在枪就别在腰上,随时可以拔出来。 他垂下眸子,目光扫向元季峡的腰,见那里也鼓鼓的,很像枪的形状。 他笑着朝他伸出手,“四叔抱孩子抱累了,我帮你抱一会儿,车子准备好了,咱们上车去机场。” 元季峡道:“不必,你出差也辛苦,峥峥除了我,谁都不要。我安排了私人飞机,我们坐私人飞机回国。” 他的飞机,元峻断然不会乘坐。 在酒店,他若反,元峻还有生还的可能。 可是在飞机上,他若反,元峻连生还的机会都没有。 正当元峻沉思之时,身后传来秦悦宁的脚步声。 秦悦宁走到元季峡面前,冲他说:“阿峻,这是四叔和峥峥吧?” 元峻回:“是的,是四叔。” 秦悦宁喊道:“四叔好!常听阿峻夸你,年轻聪明,事业马术骑射样样精通,是他最喜欢的小叔叔。他说他小时候,你对他照顾最多,跟你感情最深。” 说完秦悦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违心地说假话拍人马屁,是她最讨厌的事情,可是现在却张口就来。 这是爷爷顾傲霆的基因,碰到合适的时机,自动激活了。 元季峡上下打量她一眼,笑着说:“你就是悦宁吧?果然生得一表人才,英姿飒爽,阿峻眼光非凡。” 秦悦宁笑道:“谢谢四叔夸奖,我们准备了私人飞机,也已经提前做好报备,四叔和峥峥就坐我们的飞机吧,空间够大,不必出动太多飞机。” 元季峡脸上的笑容凝固一瞬,很快缓和。 他朝四周看去,问:“你们的飞机在哪?” 嘴上说看飞机,实则在观察元峻和秦悦宁到底带了多少人。 除了元峻带来的保镖、警卫,一旁的车里还有人。 隔窗看到秦野、鹿宁,还有扮作元伯君秘书的祁连,以及一些眼生的保镖。 元季峡唇角扯了扯,语气平静道:“好,坐你们的飞机,不过我要带保姆、保镖,需要再报备一下。” 秦悦宁抬手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傍晚的时候,一行人坐上顾氏集团的私人飞机返航。 虽然如此,元峻仍不敢泄气。 元季峡答应得太过顺从,怎么看都反常。 他一人出事倒还好,可是会连累秦悦宁、秦野、鹿宁和祁连,以及众多保镖和警卫。 整个航程,他寸步不离元季峡左右,随时保持进攻状态,一旦有飞机冲撞,发生动乱,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元季峡。 好在全程无惊无险。 元季峡出奇得老实,小元峥更是一言不发,一直趴在他怀里睡觉。 十几个小时后,私人飞机抵达京都。 飞机刚在停机坪降落,黑压压一群人突然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将整架私人飞机团团围住! 世界瞬间安静! 第2002章 命悬一线 元季峡隔着舷窗望向外面的人群,冷笑一声,对元峻说:“这就是你逼我回来的用意?说好的给峥峥治病,实际上想要我们父子的命是吧?” 元峻也看向窗外。 这些人不是他派的。 如果是父亲元伯君派来的,父亲会提前通气,但是他没有,排除父亲的可能。 要么是元季峡自导自演,要么是真正的幕后之贼派的人。 这处停机坪是顾家的私有停机坪,建在顾家庄园附近,位于江边,远离闹区。 整栋庄园修建耗时多年,室内装修也已经装得差不多了,暂时没人入住。 航程十几个小时加上时差,此时是凌晨三点多钟,静悄悄的江边突然跑来这么多人,每人手里都拿着刀或者枪,虎视眈眈地瞅着私人飞机内的人。 元峻没想到在国外没出事,回到京都出事了。 他拿起手机拨打父亲的电话,想请求支援。 却发现手机没信号。 很显然,机场被提前安置了信号屏蔽器。 有人算到他们会在此停机。 元峻看向秦野和鹿宁道:“爸,妈,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秦野不答,侧眸望向舷窗外的人,在数他腰间的飞刀能同时对付几个? 鹿宁则问:“阿峻,你带了几把枪?我退休了,擅自用枪违法,但是不用枪,我们今天恐怕要交待在这里。” 元峻从腰间摸出一把枪,朝她扔过去,口中说:“出了事算我的,妈,不用担心。” 鹿宁接过枪,手指叩动保险栓,试了试手感。 有几年没握过枪了,手有点生。 祁连迅速从行李架上取下行李箱。 里面有制造烟雾弹和迷药的原材料,得在短时间内制出来。 元季峡捂住小元峥的眼睛,唇角冷笑更浓,对元峻说:“戏演得不错。想杀我,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只有一个要求,孩子是无辜的,留他一条命。他身体不好,又受了刺激,不会对你们构成任何威胁。” 元峻不知他是计,还是实话。 他盯着他看了许久,说:“四叔,等会儿我们几个先下,您带着峥峥最后下。” 元季峡沉默了,过一会儿才出声:“为什么不让飞机重新起飞?” 元峻道:“您看跑道。” 仔细看,跑道上不知何时设置了障碍物。 停机的时候还没有。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且经验丰富,这种事没少干。 等祁连制好烟雾弹和迷香,乘务人员将机舱门打开。 荷枪实弹枪的警卫们冲在前面。 枪声纷纷响起! 元峻、秦野、鹿宁等人也冲了下去。 装了消音器的枪,仍有动静,元峻双手持枪,左右射击。 鹿宁宝刀不老,枪法仍然十分准,枪枪击中对方紧要部位,但又不致命。 秦野的飞刀唰唰地在空中飞,直逼对方持枪的手腕而去,刀过鲜血四溅,枪砰地落地。 秦悦宁甩出软绳,将枪卷起,收回手中。 她一会儿用枪,一会儿捡父亲的飞刀,同对方打得不可开交。 祁连时不时掏出个烟雾弹甩向人群中,时而又掏出迷香朝来人中间扔去。 元季峡抱着小元峥,隔着舷窗静静望着外面。 小元峥好奇地坐起来,趴到舷窗上,低低的童声问:“爸爸,他们要打到什么时候?” 元季峡道:“再等等,应该很快。” “爸爸,他们谁是坏人?” 元季峡沉默了几分钟才答:“谁赢了,谁就是好人。” 小元峥眼里有纯真之色,“我希望阿峻哥哥是好人。” 元季峡脸上冷意浮现,“峥峥,不要相信任何人,谁都有可能是坏人。” “妈妈是坏人吗?” 元季峡不出声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说她是好人吧,她雇凶杀人,毁了她自己,也毁了他们父子的前程,更毁了被杀的人一家,虽然那人也该死。 说她是坏人吧,对小元峥又是一重打击。 谁希望自己的妈妈是坏人? 元季峡伸手把小元峥捞进怀里,抱着他,下巴抵着他的头发,柔声道:“不管怎么样,爸爸会保护好峥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重要,爸爸和峥峥在一起最重要。” 小元峥仰头看他,很认真地说:“我不希望阿峻哥哥受伤,也不希望爸爸和阿峻哥哥打起来。” 元季峡摸摸他的小脑袋,温声道:“谁都不重要,爸爸和峥峥好好活着最重要。” 小元峥不说话了,恢复怏怏的神情,趴到他肩上。 元季峡抱紧他,看向舷窗外,一只手保持随时会从腰间的枪套里掏出枪的姿势。 外面交战激烈。 元峻、秦悦宁、秦野、鹿宁和祁连个个身手不凡,警卫和保镖们也很尽职,奈何来人太多,且个个有备而来,武器装备精良。 如果没有后援,元峻等人不一定能赢。 想到那个幕后之人,元季峡眯了眯眼睛,眼里露出前路未卜的神色。 他把峥峥往上抱了抱,让他趴得更舒服一点。 忽然听到外面有轰鸣声由远及近。 他扭头往外看去,只见一架白色直升机从空中飞来。 直升机还未停下,舱门打开。 两道身影从半空中跳下来。 落地时,二人毫发无伤。 来人战斗力极强,其中年纪稍长的那个,面白如玉,唇红齿白,一身墨色衣物,身轻如鹤,一出手便空手夺了一溜十余人的枪。 他也不怕被枪击,在敌方人群中左走右滑,左踹右踢,子弹像长了眼似的,全都避开他。 另一个年纪稍轻,五官异常俊美,身形风度翩翩,仪态矜贵。 他打斗手法和年长者相同,功力稍差,但是胜在年轻,机智。 他在敌方人群中如鱼一般滑过,能让对方开枪打自己人。 元季峡知道,这二人一人是墨鹤。 另一人是顾逸风。 从前只是听说,今日一见,师徒俩果然是难得的帅才。 难怪元峻宁愿多熬几年,都要娶秦悦宁。 元季峡微微仰头,暗想,如果自己娶的妻子,是秦悦宁那般人物,娘家有这么多能人,那他也不会落得个被流放国外的下场。 这世界哪有什么好人坏人? 一直以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也是胜者派人写的,当然会把胜者写成好人。 墨鹤和顾逸风的从天而降,让元峻一方大胜。 对方伤的伤,昏迷的昏迷。 伤亡惨重。 没受伤的警卫们将他们一一捆绑起来,接着开始打扫现场。 舱门打开,元季峡抱着小元峥顺着舷梯走下私人飞机。 元峻在下面,朝他伸出手,要接小元峥。 元季峡没松手,仍然紧紧抱着。 下了飞机,地面障碍物已经被清除,有几辆车朝这边开过来。 元季峡警惕地扫一眼车子。 元峻道:“四叔,为首的红旗是爷爷安排的,您和峥峥去坐那辆,我们坐其他车。” 元季峡端详他片刻,抱着孩子朝那辆红旗走去。 快到车前时,司机拉开车门。 元季峡先将小元峥放进车里,接着他弯腰朝车里进。 还未上车,突然身形一顿,耳边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背后是重重一击! 是子弹入肉的动静! 惯性原因他的身体失控,撞着车门框,冲进车里! 剧痛阵阵,疼得他差点晕厥。 他费力地挪到小元峥身上,用身体护住他。 他强忍疼痛,瞪大眼睛,低声对他说:“峥峥,爸爸……对不起你,以后……恐怕没法保护你了……” 第2003章 临终托孤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小元峥吓懵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睛里涌出来。 本能地,他抓住元季峡的领子大声喊:“爸爸,爸爸,你不要死!爸爸,爸爸……” 墨鹤已经顺着子弹射来的方向,闪电般冲了过去。 顾逸风随后跟上他。 元峻握着枪,冲进副驾驶,对开车的司机说:“快!快开车!送我四叔去医院!” 司机急忙发动车子,猛踩油门。 车子轰地开出去! 元峻瞅一眼趴在小元峥身上的元季峡。 他外套后背已经被鲜血染透。 元峻迅速脱掉外套,哧啦一声将自己的衬衫撕下半截,从前面探身过来,帮他缠住伤口。 可是血止不住。 鲜血顺着他的衣服,流到车子地毯上。 小元峥瘦弱的小身子抖得像筛糠。 他死死抓着元季峡的衣服,哑着嗓子泣不成声地喊:“爸爸,爸爸,爸爸……” 那一声声“爸爸”喊得车上所有人都动容。 大量失血的原因,元季峡脸色已经煞白,嘴唇在颤抖,牙齿无意识地咯咯响,上下眼皮直打架,整个人快要晕厥。 他用力地抓着小元峥的小手,费力地扭头看向元峻,说:“阿峻……我……不行了……峥峥……就交给你了……” 元峻疾声道:“四叔,你撑住!你一定要撑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元季峡咬着牙根说:“答应我……答……应我……保护峥峥……长大成人……” 元峻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我答应您!四叔,我答应!您少说话,马上就到医院了,千万不要睡!” 元季峡唇角微微往上扬了扬,扬出一抹诡异的笑。 那笑像是对命运不公的嘲讽,对自己落得个这般下场的嘲弄,对短暂一生的无奈,对未完成夙愿的遗憾。 他将小元峥的头按进怀里紧紧抱住,无力地闭上眼睛。 生命尽头,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孩子。 小元峥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单薄的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元峻抓着元季峡的手臂,不停地说:“四叔,您撑住!” 可是元季峡撑不住了。 他吃力地撑着眼皮,对元峻说:“梅,梅……” 元峻急忙问:“没什么?四叔。” 元季峡想说,不是没什么,是姓梅,那人姓梅,但是气上不来。 他使劲张嘴,想说出那人的名字,却开始倒气,眼白直翻。 他用尽最后一口气说:“他,梅……” 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只张嘴,发不出声音了。 他的手冰凉,身体开始僵硬,血从心脏无力地往外流…… 头一歪,他死了。 手臂仍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小元峥。 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是对自己短暂而悲惨的一生,难以瞑目,也仿佛是不放心怀中的孩子。 他是元家最小的儿子,出生即拥有风光的人生,本来前程锦绣,没想却死得这般惨痛而窝囊。 他不甘心啊。 不甘心。 元峻面色大变,喊道:“四叔!四叔!” 可是元季峡眼珠僵滞,嘴唇呈微张的状态,却再也回答不了他一个字。 元峻提高音量,大声喊:“四叔,四叔!” 他扭头冲司机道:“快,快开车!李叔,再快点!” 司机答应着,但是没法再快,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这是元老平时乘坐的车,车里坐着的又是元峻和小元峥,太快了会出交通事故。 元峻侧过身,紧紧抓住小元峥的手,说:“峥峥,你爸爸会没事的,别害怕。” 小元峥早已泪流满面,抽泣着问:“哥哥,我爸是不是死了?” 元峻道:“没死,你爸爸只是受伤了,马上就到医院了,一定能抢救过来的,别担心。” 小元峥细瘦的小手臂抱紧元季峡,哭着说:“骗人!哥哥,你骗人!我爸已经死了!” 望着已经没有呼吸的元季峡,元峻心里刺骨一样的疼。 和二叔元仲怀不同,他小时候和元仲怀接触不多,没多少感情。 对四叔却有不一样的感情。 父母太忙,他小时候经常被养在爷爷家,四叔比他大十多岁,还在读书,每次从学校回来,四叔会偷偷给他带好吃的零食,有时候是玩具。 等他长大一点,四叔教他游泳、骑马、射箭、射击…… 再后来,四叔去读军校,毕业后进入单位,政绩斐然,后来结婚娶妻生子,人生顺遂无比。 转机是他的妻子雇凶杀人,他因此被流放到国外,没有命令永远不得回国。 今天之前,元峻还怀疑四叔就是那个幕后之人,但是现在不了。 即使他有参与,他也不会怪他。 死者为大。 车子驶到医院。 医生早已经抬着担架等在医院门口。 车门打开,医生将元季峡的遗体抬到担架上。 为首的医生用最快的速度检查了一下他的生命体征,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冲元峻摇摇头,说:“请节哀。” 元峻握紧拳头,用力闭了闭眼睛。 很难过,喉咙疼得像要裂开,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如果能预知到这样的结果,他不会让四叔回国,但是不回国,四叔迟早会成为那个幕后之人的棋子,或者弃子,下场不会比现在好。 生在元家,是幸,亦是不幸。 元峻睁开眼睛,对医生说:“抬进去好好抢救吧,我去交费。”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照做,吩咐医护人员将元季峡抬进去。 元峻俯身将小元峥抱起来,跟着担架往前走。 小元峥已经不哭了,肿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季峡的身体。 元峻腾出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说:“峥峥,爸爸只是昏迷了,会抢救过来的。” 小元峥不说话,仍旧怔怔的,小嘴抿得紧紧的。 他记得,外婆死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外公和爸爸妈妈说节哀。 节哀就是死了的意思。 爸爸死了。 元季峡被迅速抬进急救大楼,抬进手术室。 元峻交完费抱着小元峥等在外面,随后而来的警卫持枪在旁保护他。 秦悦宁等人也赶了过来。 她询问的目光问元峻。 元峻摇摇头。 该打电话通知爷爷和父亲了,他把怀中的小元峥递给秦悦宁,“帮我看会儿。” 秦悦宁应了一声,接过来。 她意外了一下,没想到小元峥这么轻,九岁了,四十斤都不到。 元峻拿着手机走远一些,防止小元峥听到。 走到僻静处,他拨通爷爷元老的电话,声音尽量平静地说:“爷爷,我四叔受伤了,人已经被送进医院了。您收拾一下,我派人去接您来医院。” 手机那端传来死一般的沉寂! 第2004章 灵魂都痛 元峻等了好几分钟,一直没等到元老的回应。 他出声问:“爷爷,您在听吗?” 又过了两三分钟,才传来元老沉痛苍老的声音,“阿峻,小四是不是没了?” 元峻道:“人在急救室抢救,您要过来吗?” “你说实话。” 元峻问:“您身边都有谁?” “阿尧和阿陆。” “您把手机给阿陆,我有话对他说。” 元老固执地说:“不用,你告诉我就行,我早就有心理准备。回答我,小四是不是没了?如果是,你就说是。” 元峻沉默不语。 元老懂了。 最小的儿子没了。 犹如五雷轰顶! 他被劈得脑子蒙蒙的,整个人恍恍惚惚,一时竟不知身在何时何处。 过了好一会儿,两行浊泪顺着眼角皱纹千沟万壑地流下来。 他握着手机轰地一下倒在沙发上。 顾谨尧和秦陆急忙扶他坐好。 可是元老已经坐不成型。 曾经戎马半生的男人,高大,伟岸,在战场上铁骨铮铮,此时却散成一团,像一堆没有骨头的散肉,怎么扶都坐不起来。 他毫无形状地瘫在沙发上。 脸色肉眼可见地变晦暗,脸上的皮肉迅速干瘪,皱纹在加深。 他叹不出气,眼泪已流不出,整个人是直愣愣的,是呆的,是没有魂魄的。 顾谨尧急忙从他兜里摸出降压药,喂他吃下。 秦陆去接水,往他嘴里灌。 顾谨尧拍拍元老的后背,轻声道:“元老,元老。” 元老听不到,他现在听不到任何声音。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小儿子没了,没了。 他痛失爱子。 之前恼他,管不好妻子,给元家埋下隐患,他狠心将他驱逐到国外,后来又怀疑他是那个幕后之人。 如今什么都无所谓了,只希望他能活着。 秦陆坐到他身边,帮他按了按胸口,问:“元爷爷,要送您去医院吗?” 他接连问了五六遍,元老才回过神来。 他哑着嗓子说:“不去了,让阿峻把人送回来吧,别占用医疗资源。” 说完过了几秒钟,才觉得不对。 这是秦陆的家,不能接来这里。 元老用力提了一口气,坐起来,对秦陆说:“让阿峻把小四送到他原来的家,秘不发丧,一切从简,你派辆车送我过去。” 秦陆挺佩服他的。 寻常人突然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天都塌了,他还能为大局考虑,冷静处理后事。 秦陆派了车,和顾谨尧一起护送元老去元季峡以前的家。 将元老安置好后,顾谨尧打电话叫人来布置灵堂。 灵堂布置得差不多时,元季峡的遗体被运了回来。 元老拄着拐杖,站在灵堂里,静静望着小儿子的遗容,一言不发。 那种悲伤很静,很痛,是绝望到极致的痛。 元峻站在一旁向元老低声汇报:“爷爷,狙击手已经被墨鹤叔叔和逸风抓到了,但是他咬碎了藏在牙齿上的毒药,自杀了。其他人也被抓了,已经带回龙虎队进行审问。” 元老手搭在拐杖上,用力闭紧眼睛,咬着后槽牙问:“那个幕后之贼,有眉目了吗?” 元峻摇摇头。 秦悦宁在一旁提醒:“阿峻,你四叔临终前,有没有什么遗言?” 元峻仔细回想。 元季峡临终前托孤,让他保护小元峥长大,最后还说“没,没……” 当时他觉得很反常,临终了为什么要说没? 到底是什么没了? 如今回想起来,他想说的是不是人名? 对方为什么要派狙击手射杀他? 肯定不是为财,更不是为色,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很大! 元峻突然茅塞顿开,四叔说的méi,应该不是没,而是梅,或者眉,枚这些姓氏。 他对元老道:“我四叔临终前,说过méi。爷爷,您下命令吧,连夜派人彻查méi姓所有官员。” 元老抬起长满枯皱的老手,冲他摆了摆,“去吧,你们自行定夺。” 元峻微微颔首,拿起手机,走到一边拨给父亲元伯君。 这些人中,有的级别很高,需要父亲下令。 元峻和元伯君商量一通后,由元伯君派人将彻查工作安排下去。 安排完毕,元峻返回棺材前,问秦悦宁:“峥峥呢?” 秦悦宁道:“在楼上主卧室,睡着了。” 元峻不放心他,转身去了楼上主卧室。 长年没人住,即使有人定期来打扫,卧室里仍有一股子霉味。 元峻走到床前,望着瘦瘦的小元峥。 那孩子细瘦的小身子蜷缩在被窝里,双眼闭得紧紧的,秀气的眉毛紧皱着,身子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一张清秀苍白的小脸,实在招人心疼。 元峻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轻轻帮他往上拉了拉被子。 秦悦宁跟进来,问:“要通知他妈妈吗?” 元峻摇摇头,“不用。” 秦悦宁垂下眼帘瞅着小元峥秀气的小脸,叹息道:“真可怜,才这么一点点大。” 她不由得想到顾胤,和这孩子差不多的遭遇,小时候死了妈,父亲坐牢。 这孩子则小小年纪死了父亲,母亲在坐牢。 元峻站起来,对她说:“悦宁,你跟我出来,有事要跟你商量。” “好。” 二人走到卧室外面。 元峻把门关上,对她说:“可能对你不公平,但是我必须要这么做。” 秦悦宁道:“什么事?你直说无妨。” “四叔临终前托孤,这孩子我来养。” 秦悦宁点点头,“没问题。” 元峻手搭到她肩上轻轻拍了拍,愧疚地说:“委屈你了。” “没关系,咱们家大业大,养个把孩子算什么?一个孩子又花不了多少钱,添双筷子的事。正好我妈退休在家闲着没事,让她养。” “我带在身边养吧,请保姆照顾。峥峥本就有抑郁症,如今又丧父,不是普通孩子。岳母操劳半辈子,就不麻烦她了。” 话音刚落,楼下忽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嗓音,“元老啊,元老,您可怎么办才好?” 这声音不用下楼去看,都知是顾傲霆。 从前所有人都烦他事多,事儿爷。 这当口却没人烦他。 丧子的元老,需要有这么个人来安慰,也只有他能安慰。 留秦悦宁在楼上守着小元峥,元峻下楼。 元老仍怔怔地坐在棺材前,双手紧握着拐杖头,盯着元季峡的遗容痛不欲生。 人真是奇怪。 难过得灵魂都痛,可是他这会儿却哭不出来,眼里一滴浊泪都没有。 心脏疼得仿佛已经开始腐败,能闻到腐肉的气息。 他宁愿躺在棺材里的是自己。 他这把年纪了,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拥有过,死了也无所谓。 可是小儿子还那么年轻,才刚四十出头。 顾傲霆在元老身边坐下,拍拍他的后背说:“元老,元老啊,节哀吧,节哀。这把年纪了,想开点。” 元老没有反应。 他后悔了,后悔不该把四子逐到国外,如果一直留在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可是又怕把他留在身边,他前妻雇凶杀人的事会被曝光,毁了元家其他人。 怎么做都是错。 人呐,真难。 第2005章 死不瞑目 元老悲痛欲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约摸大几十个人。 门推开,进来的是神色凝重的元伯君,身后跟着两个亲信。 荷枪实弹的警卫们立在门外,保障他的安全。 元伯君迈着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到棺材前,垂眸望着躺在里面的元季峡。 此时的元季峡面色白得吓人,双眼瞪得很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元伯君不忍直视,眉头皱成个深深的川字,眼神冷得可怕。 他寒声吩咐身后人:“去备个冰柜,把我四弟好生存放,等仇报之际再下葬!” 那人急忙答应着:“我马上去办,领导。” “慢着。”元老坐在椅子上,双手握着拐杖头盯着元季峡煞白的脸,哑着嗓子说:“还是让小四入土为安吧。” 元伯君鼻子冷哼一声,“都要我四弟的命了,还入土为安。爸,您真的老了,当年大杀四方的血性荡然无存。” 元老深提一口气,“我是让你理智地查,不要匆匆处理,落人话柄。” 元伯君冷笑,“这次是我四弟,下次是我三妹,再下一个就是我俩儿子,然后是您,最后是我。等我们全家一锅端了,就不会落人话柄了。我顾全大局,他们顾了吗?凭什么正人君子就得被动挨打?奸佞小人就可以无底限地谋害人命?” 他极少说如此冲动的话。 这么冲动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实在是唇亡齿寒。 元老痛苦地闭上眸子,不再言语。 冰柜很快运来,元季峡的遗体被抬进冰柜。 气温骤降,他脸上的皮肤渐渐被冻得僵硬,死不瞑目的样子雕塑一样,刻在每个人的心里。 不知何时,夜色浮上来,室内光线渐渐变得晦暗。 有人打开灯。 雪白的灯光将室内照得越发苍白。 元峻抬腕看看表,对鹿宁说:“妈,您和我爸来回奔波太累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鹿宁见元伯君带了很多人来,不好再插手,便答应着。 想到小元峥,她说:“那孩子我带回去照顾几天吧,我退休在家,时间比较充裕。” 元峻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这是亲岳母,关键时刻解他的燃眉之急。 元峻感激道:“谢谢妈,等我四叔的事情处理妥当,我会把峥峥接走。” 鹿宁压了压唇角,“没事,那孩子看着很乖,应该不难带。” 她朝电梯走去。 秦野大步跟上她。 很快,秦野将小元峥抱下楼。 他趴在秦野的肩上,一双清秀的大眼睛眼神呆呆的,细瘦的手臂搂着秦野的脖子,像之前趴在他爸爸肩上那样。 那是绝望到无助的模样。 顾傲霆心软,叹了口气,“这孩子真可怜!” 和秦野鹿宁一同下楼的秦悦宁说:“因为他妈妈出事,他得了抑郁症,想带回国治病的,没想到出了这种事。亲眼目睹爸爸去世,他的病情肯定更严重了。” 顾傲霆情不自禁想到爱子顾北弦。 这孩子和北弦小时候犯病的模样差不多。 当年年仅几岁的北弦被绑架,被绑匪折磨出了躁郁症,当年他抱着北弦开会谈生意,出差出国,去哪里都不撒手。 一时触景生情,顾傲霆动了恻隐之心。 他站起来,朝秦野走过去,对他说:“阿野,这几天孩子就交给我带吧,我有经验,也比你们有耐心。” 秦野摸摸小元峥的后脑勺,一向坚硬的声音调柔问:“小家伙,你是跟这位爷爷走,还是跟我走?” 小元峥没出声,眼皮都不抬一下。 秦野又问了一遍,小元峥才张开嘴,沙哑稚嫩的嗓子说:“我要爸爸。” 秦野没法接话。 他爸爸去世了。 顾傲霆道:“我嘴巧,会哄孩子,你和鹿宁都是寡言少语的人,孩子还是交给我吧。” 这是实话,秦野不再跟他争。 元老哑着嗓子对小元峥说:“峥峥,你先跟顾爷爷去他家住几天,等这边事处理好,爷爷就去接你。” 小元峥原本无神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怨愤。 他秀气的小嘴唇角不自觉地抽动几下,稚嫩的嗓音冷冷地说:“不用!” 元老愧疚地垂下头。 他把四子驱逐出国,连带着把这个小孙子也驱逐出国了。 小家伙在怨他呢。 是该怨他的,他是个好将帅,好领导,却不是个好父亲,更不是个好爷爷。 秦野抱着小元峥,上了顾傲霆的车。 一路给他们送回家。 顾傲霆张罗厨师给小元峥做好吃的,又喊着佣人去给小元峥收拾儿童房。 小元峥瘦瘦弱弱地坐在沙发上,眼神呆呆的,不言不语。 顾傲霆将他抱在怀里,他知道,这种时候,一个踏实温暖的怀抱,比什么都重要。 他摸着他瘦瘦的小身子,说:“峥峥不怕,顾爷爷会一直陪着你,等天亮了,顾爷爷给你叫医生。如果你不想回元家,就一直住在顾爷爷家好不好?顾爷爷退休了,有的是时间陪你。” 小元峥没接话,但是把头往他颈窝里稍稍拱了拱。 顾傲霆感觉到被需要。 儿子女儿个个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小孙子小外孙女被抢着宠,没人需要他,可是这个孩子需要他。 他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秦姝从外面回来,脱掉大衣挂到衣架上,换好鞋,一进客厅,就看到顾傲霆怀里抱着个清瘦的俊俏男孩。 她纳闷地问:“老孔雀,这是哪来的孩子?” 顾傲霆道:“元老的小孙子,叫元峥,峥峥。这孩子好可怜,他妈妈在国外服刑,爸爸刚去世,元老快难过死了,元家人都忙着给他爸爸报仇,没人管他。我看不下去,给带回来了。” 秦姝眼中露出悲悯的神色。 她放轻脚步,走到顾傲霆身边,抓起小元峥的手握在掌心。 顾傲霆瞅着那细瘦的小手,说:“听悦宁说他九岁了,你看这小手瘦的,五六岁小孩的手都比他的手胖。” 秦姝道:“男孩子发育晚,现在瘦不打紧,过几年蹿个了,肯定比你还高。” 顾傲霆把小元峥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下巴抵着他的小脑袋说:“悦宁那意思,阿峻要收养他。阿峻得上班,悦宁得上学,不如咱们收养了。” 秦姝顾虑多,道:“他有亲爷爷,用不着你献殷勤。” 一直沉默的小元峥突然开口了,“我不要他!” 短短四个字,有怨有恨,有执拗有委屈有愤怒。 第2006章 命运碰撞 顾傲霆急忙去摸小元峥的脑袋,安抚他的情绪,说:“不回,不回,咱们不回啊,峥峥就跟着顾爷爷。顾爷爷有钱,可以给峥峥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小元峥从秦姝手中抽出细瘦的小手,缓缓转身,搂住顾傲霆的腰。 搂得紧紧的。 仿佛生怕一松手,顾傲霆就把他送回元家。 顾傲霆喜欢这种感觉。 平时他抱一下舟舟和帆帆,还得排队,帆帆还好些,舟舟直接不要他。 小惊语也不要他,小天予一年到头见不了两面,见面了,也不找他。 可是小元峥如此依赖他。 他用商量的口吻对秦姝说:“你看,这孩子跟我有缘,要是没人照顾,就放在咱们家养吧。咱们养着,元老念这份情,肯定不会亏待咱们,随便透点口风,就够咱们用的了。” 秦姝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的大丹凤眼,“我知道你什么心思。当年你其实是想收养顾胤的,但是他父母爷爷外公外婆全家人把咱们家害得不轻,你没法收养他,可是那孩子又着实可怜,你心里一直有遗憾。如今收养小元峥,也算了了当年的遗憾。” 顾傲霆垂下眼皮,闷声不吭。 暗道,这个媳妇儿聪明得像他肚子里的蛔虫。 秦姝站起来,“我去给孩子找几件衣服,吃完饭,早点睡吧,孩子看着很疲倦。” 顾傲霆心下一喜,“姝,你同意了?” 秦姝无奈一笑,嗔道:“这孩子跟咱们又没仇,看着可怜就留下呗,家里又不缺他一口吃的。” 顾傲霆急忙对怀中的小元峥说:“峥峥,快谢谢秦姝奶奶!” 小元峥没说话。 秦姝道:“孩子正伤心着呢,你别老折腾他。” 顾傲霆忙说:“好好,还是夫人细心!” 晚餐端上来,顾傲霆喂小元峥吃饭。 他胃口不好,喝了几口粥,吃了一口菜,就不肯再吃了。 顾傲霆年纪大了,没法抱着他走,就牵着他的小手,把他送进儿童房。 他接了水,帮他脱掉鞋子和袜子,把他的小脚放进盆里,蹲下,帮他揉搓小脚。 小元峥瘦得一双小脚细细长长,全是骨头。 顾傲霆忍不住埋怨道:“好好的孩子,怎么养得这么瘦?会养孩子吗?” 等洗完脚,顾傲霆拿毛巾给小元峥擦干净小脚。 一抬头看到他小脸上全是泪水,顾傲霆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说:“峥峥,你别误会,我不是怪你爸爸的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 他抬手打了自己的嘴一下,“我这张破嘴,以后不说了。” 小元峥默默伸出手,摸摸他的嘴。 清秀的大眼睛,怔怔望着他的嘴,像是在问他,嘴打得疼吗? 顾傲霆连忙说:“爷爷嘴不疼,一点都不疼。” 小元峥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顾傲霆指着儿童房自带的卫生间说:“那是卫生间,想尿尿就去那个卫生间。明天我叫人给你量身定制个儿童浴缸,咱们好好泡个热水澡。” 小元峥盯着他的脸,仍旧不说话。 顾傲霆又说:“你秦姝奶奶是做婚纱设计的,明天让她给小峥峥设计几套漂亮的小礼服,咱们要打扮成小王子的模样。” 小元峥长睫毛恹恹地垂下来。 曾经他也是小王子。 父亲是元老最疼爱的小儿子,他是元老最疼爱的小孙子。 走哪儿都被人前呼后拥,被夸着捧着,可是母亲出事后,他和父亲就被流放了。 流放到陌生的国度,周围全是陌生的人,再也没人捧着他。 从王子到孤儿,于别人是很普通的六个字,于他却是翻天覆地,炼狱般的绝望,生不如死的痛。 顾傲霆帮他换上睡衣,说:“睡吧峥峥,明天一早顾爷爷来陪你玩。” 小元峥静静地躺下。 顾傲霆帮他掖好被子,想亲亲他的额头,又怕他嫌弃自己,忍住了。 因为平时他亲舟舟,舟舟就特别嫌弃。 小惊语也嫌弃他。 顾傲霆把灯关上,留一盏小夜灯。 返回主卧室,顾傲霆上了床,对秦姝说:“这孩子症状比北弦小时候轻一些,应该好治,明天让医生来看看。” 秦姝道:“我好好考虑了一下,这个孩子可以养,但是不能养太久。等元家那边太平了,就给送回去吧。养孩子不是养宠物,万一孩子出点事,咱们承担不起。” “我喜欢那孩子。” “我也喜欢他,但是喜欢归喜欢。他妈服刑,他爸爸去世,孩子心理肯定十分脆弱,万一一时想不开,在咱们家出了事,元家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有芥蒂。” 这话提醒了顾傲霆。 他倏地爬起来,就朝儿童房走去。 一把推开门,床上没有孩子。 顾傲霆吓得脸登时就变了色,急忙大声喊:“峥峥!峥峥!你在哪里?” 没人回答他。 顾傲霆吓得额头开始冒冷汗,连忙朝卫生间走去。 推开卫生间的门,隔着玻璃隔断,看到小元峥和衣躺在漂亮的大理石浴缸里。 浴缸是成人浴缸,里面全是水。 小元峥脸埋在水里,眼睛闭着,苍白清秀的小脸若隐若现。 顾傲霆吓得魂都差点飞了。 紧随而来的秦姝也吓得脸变了色。 二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浴缸前。 顾傲霆一把捞起小元峥,将湿漉漉的他抱进怀里,嗔道:“峥峥,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元峥不出声,只是无力地将脸埋进他怀里。 顾傲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抱着他走到浴室旁边的皮沙发前,把他放到上面,脱掉他的湿衣服,找出大浴巾把他裹住,生气地说:“峥峥,你这么做,会害了顾爷爷的!顾爷爷好心帮你,照顾你,你不能恩将仇报呀!你看看你,你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爷爷会怎么怪我?” 小元峥小脸怏怏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秦姝找来吹风机,帮他把湿头发吹干。 过了很久,小元峥抽泣着说:“对不起。” 他一说“对不起”,顾傲霆的心又软了。 他把他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发说:“不哭了,下次别自杀了,死都不怕,你还怕活着吗?没有爸爸,你还有妈妈,你妈妈迟早会出狱,会回来找你。你还有顾爷爷,秦姝奶奶,阿峻哥哥。顾爷爷家还有好几个小娃娃,舟舟帆帆和小惊语,都很可爱。明天我让他们几个来陪你玩。” 小元峥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细瘦的小手抓着他的衣服。 就像父亲死前,他紧紧抓着父亲的衣服。 生怕一松手,父亲就离他而去。 可是父亲还是离他而去了。 顾傲霆柔声哄他:“乖,顾爷爷抱你去睡觉。” 小元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从他身上挪下来。 他牵着顾傲霆的手,朝卧室走去。 顾傲霆觉得这孩子不是无可救药,他同理心很强,也很聪明,知道他年纪大,抱不动他,所以牵他的手。 这一晚,顾傲霆没敢离开,就睡在他的床上。 小元峥一直做噩梦,几次惊厥吓醒。 顾傲霆越发心疼他,将他搂在怀里,搂了一整夜。 天亮后,吃早餐时,顾傲霆要喂他吃。 小元峥接过勺子自己吃起来,一点胃口都没有,可是他仍大口大口地吃。 顾傲霆眼神悲悯地望着他,想到顾胤小时候。 他不是心狠之人,实在是顾胤的父母家人做得太过分。 吃过早餐,舟舟帆帆和小惊语都来了。 帆帆拉着小元峥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小夫夫,以后,咱们就系,好朋友啦,跟帆帆玩!” 小元峥望着他胖乎乎的帅气小脸,曾经他也是这般无忧无虑,被全家人宠上天。 可是现在宠他的人,全都离他而去了。 舟舟小大人似的拍拍小元峥的胳膊说:“小叔叔,坚强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元峥默默望着这个老成的一岁多婴童,可是他不想要后福,只想要爸爸妈妈。 小惊语站在淡粉色的学步车里,朝他滑过来,冲他咧开小嘴笑。 小元峥视线被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吸引。 那是小仙女般漂亮美好的婴童,雪白的小脸,水晶一样的大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可爱得令世界都为之失色。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十几年后,他被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折磨得欲生欲死。 第2007章 强大后盾 沈恪大步走到小惊语面前,弯腰将她从学步车中抱出来。 孩子太小,不能让她在学步车中待太久。 他爱怜地抱着花骨朵般娇嫩的小女儿,俊气的眸子里是满满的疼爱。 小元峥怔怔地望着沈恪和小惊语,心里羡慕得滴血。 自打母亲入狱,他被诊断出抑郁症后,父亲一闲下来,便成日地抱着他。 可是父亲死了。 死得那么突然。 直到现在,他都不想相信那个浑身煞白,眼睛圆睁,躺在冰柜里僵硬可怖的男人,就是疼爱他的父亲。 可是父亲却再也不能抱他了。 他失魂落魄地朝沈恪走过去,走到他面前站住,呆呆地仰头望着他们父女俩,一动不动,小嘴抿着紧紧的,清秀的大眼睛湿漉漉的,想流泪却流不出。 悲伤、难过、疼痛、怨愤,窝在他年幼的心口。 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怎么都走不出自己的心笼。 顾傲霆见状对沈恪说:“这孩子是元老的小孙子,叫元峥,峥峥。他爸爸刚去世,受了刺激,阿恪,你不要见怪。” 沈恪打小没有父亲,又在震灾中收养了小沈哲,能共情小元峥。 他抱着小惊语,俯身和小元峥视线齐平,说:“峥峥,要坚强,没有爸爸,咱们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叔叔打出生起,也没有爸爸,叔叔也曾郁闷过,悲伤过,仇恨过,可是仍挣扎着活到了成年,后来遇到了我现在的太太。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美好的人在默默地等你长大。等你遇到她后,会发现,曾经经历的每一道坎,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坚韧。别泄气,撑过这道坎,好好活着。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人生也会变得美好,变得幸福。要相信时间,相信自己,相信老天不会逮着一个人使劲苛待。” 小元峥还小,并不知那个美好的人有什么意义。 但是这个叔叔的话,听得他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舟舟抽了几张抽纸,走过去,帮他擦眼泪。 帆帆也学舟舟的样子,过来给他擦眼泪,帆帆没有舟舟利索,年纪太小,也把握不好力度,擦得他眼睛都痛了。 可是小元峥没动,由着他们在他眼底擦来擦去。 顾傲霆走过去,握住帆帆的小胖手,对舟舟帆帆说:“峥峥哥哥很孤独,你们以后要常来陪他玩喔。” 舟舟拍拍小元峥瘦瘦的小胳臂说:“小叔叔,以后你就是我顾近舟的朋友了,元慎之也是我的朋友,你们叔侄俩都是我的好朋友。” 小元峥定定地望着他,觉得这个孩子好奇怪,才一岁多,怎么能说出如此成熟的话? 倒是把他眼睛擦疼的帆帆,正常一些。 他又看向粉雕玉琢的小惊语。 三个孩子都有爸爸有妈妈,只有他没有。 他闭上眼睛,清瘦的小脸上满是厌世的神色。 他不明白为何命运对他如何不公平? 沈恪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小沈哲,与小沈哲不同的是,小沈哲是单纯的绝望悲痛和难过,这孩子眼里分明有恨有怨,人也比小沈哲灵透得多,家世也更复杂。 他直起腰身,对顾傲霆说:“爷爷,除了陪伴,还得找心理医生给他治疗。” 顾傲霆道:“已经联系了,是北弦的主治医生,等会儿带峥峥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好。” 沈恪低头一看,小惊语正朝小元峥伸着小小的手。 沈恪声音温柔地问:“惊语,是想给峥峥哥哥擦眼泪吗?” 舟舟纠正道:“姑父,他是元慎之的小叔叔,是元峻姑父的亲堂弟,小惊语要喊他小叔叔才对。” 沈恪冲他笑了笑,“好,姑父记住了。” 他抱着小惊语俯身,再次屈就小元峥的身高。 小惊语伸出细嫩的小手指,去摸小元峥的脸。 她的手太小,手指软软的,嫩嫩的,落在小元峥的脸上,是很温暖很柔滑很奇特的触感。 小元峥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小女宝。 小惊语瞪大眼睛,好奇地瞅着他。 她的眼睛像天上闪烁的星星,又像美丽的大宝石,小元峥在她漂亮的大眼睛里,看到了绝望的自己。 他想到从前,从前他也是个活泼可爱,人见人爱,无忧无虑的小帅哥。 怕小惊语会挠小元峥的脸,沈恪抱着她走到一边去。 小惊语哇一声哭起来。 她平时很乖,极少哭。 沈恪温声问:“小惊语,是不是饿了?爸爸喂你喝奶粉。” 他抱着她去起居室冲奶粉了。 小元峥仍然定定地瞅着他们父女离去的方向。 他又想爸爸了,想的不是躺在冰柜里冰冷的遗体,他想念的是活生生的父亲。 简单收拾了一下,顾傲霆带着小元峥去了医院。 一系列检查后,抑郁障碍确诊无疑。 医生给开了很多药,让小元峥按时服用,配合一周一次的心理疏导。 小元峥在里面做心理疏导,顾傲霆就在外面等。 触景生情,他又想到顾北弦小时候,他也是这样坐在外面焦急地等。 一时之间,顾傲霆恍惚觉得自己还年轻,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 手机叮地一声。 顾傲霆点开信息,是银行账户提示音。 有人往他账户打了很大一笔钱。 很快手机铃声响起,是元峻打来的。 元峻道:“谢谢顾爷爷帮忙照顾小元峥,这是他的医药费和生活费,这几天太辛苦您了。” 顾傲霆嗔怪道:“你这孩子,我差你这笔钱吗?” “这是我爷爷的意思。” “我又不缺钱,纯属看孩子可怜。” 元峻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是让元家好好护佑顾氏集团,有财无权,财守不住。 元峻道:“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见他听懂了,顾傲霆笑了笑,“后顾之忧我帮你们解决,你们就好好地稳住手上的东西,你好我好大家好。” 元峻感激地答应着。 一个男人事业能否成功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择妻。 妻子择不好,再优秀的男人也会被毁,比如四叔,那个冲动的四婶将元家两代人拉入深渊。 而他选对了秦悦宁,顾家成为元家最强大的后盾。 第2008章 让爱拯救 等小元峥做完心理疏导,顾傲霆牵着他的手上了车。 带他去了顾氏集团。 他领着他直接去了顾北弦的办公室。 顾北弦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在审批文件,英俊的浓眉微微蹙着,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下颔线。 本就生得英俊,经过岁月的沉淀,他变得越发有魅力。 对这个爱子,顾傲霆是百般满意。 静静欣赏了下他英俊的容颜,顾傲霆握着小元峥细瘦的小手,走到他面前,对小元峥说:“这是你北弦叔叔,来,喊叔叔。” 顾北弦不认识小元峥,见顾傲霆领着个比舟舟帆帆大不了几岁的小孩,喊自己叔叔,忍不住嗔道:“您老这是又唱的哪一出?这孩子要喊也是喊我爷爷,怎么能喊叔叔?” 顾傲霆道:“他是元峻的亲堂弟元峥,元峻喊你叔叔,他不喊你叔叔,喊什么?” 顾北弦无言以对。 又是一个和陆恩琦差不多的。 人小辈分大。 小元峥拿一双忧郁清秀的眼睛静静望着顾北弦,并不喊。 顾傲霆摸摸他的头,一脸慈爱地对他说:“这个帅叔叔,很小的时候遭遇了非人绑架,被折磨得患了躁郁症,时而暴躁,时而忧郁,病情比你严重得多。你看他现在,长得这么高大,又英俊又潇洒,谈吐优雅,事业有成,有妻有子,不要太幸福。所以峥峥啊,答应顾爷爷,不要再自杀了好吗?熬过这阵子,长大后,你也会像北弦叔叔这么高大英俊,事业有成。你爸爸天上有灵,才会闭眼。” 小元峥抿紧小嘴不出声,但是他听进去了。 高大英俊,他不稀罕;事业有成,他也不稀罕;有妻有子,那是很遥远的事,于尚年幼的他来说,没有任何触动。 他只是感动。 感动顾傲霆一把年纪,八九十岁的人了,又是给他洗脚,又是给他掖被子,把他从浴缸里救出来,搂着他睡,找来一群小孩子陪他玩,带他看医生,又带他来看同样小时候患病的顾北弦。 做这么多,只为激起他活下去的意志。 他侧过小身子,仰起小脑袋望着顾傲霆,望了很久,出声喊道:“顾爷爷。” 顾傲霆急忙答应着:“哎!” “回去。” “那你得答应我,以后不会再自杀了。” 小元峥咬了咬唇,说:“我,答应。” 顾傲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他转身用手背悄悄擦了擦眼泪,对顾北弦道:“我就说这孩子灵透,能共情,就是好孩子。要是他不想回元家,这孩子我养着了。” 顾北弦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打算让元家蒙他一份情,这样元家就会一直罩着顾家。 老头子人是好人,目光也长远,但是也有精致利己的一面,根深入骨,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习性。 顾北弦道:“我从我家派两个佣人去帮你一起照顾,他生病肯定不能上学,过阵子,给他找几个家庭老师在家中教他。” 顾傲霆要的就是这个。 他自己也可以安排,但是由爱子出面,是他的态度。 他想让小元峥感受到顾家所有人都爱他。 只有爱能拯救他,很多很多的爱。 顾傲霆朝顾北弦使了个眼色。 顾北弦秒懂,站起来,走到小元峥面前,俯身将他抱起来,说:“峥峥,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想要什么,就跟叔叔说,叔叔都会满足你。想去哪里,也跟叔叔说,叔叔派人带你去。” 小元峥想说,想要爸爸。 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不能这么为难人。 蠕动一下小嘴唇,他说:“想回去。” 顾北弦道:“好,叔叔送你们上车。” 他抱着小元峥,同顾傲霆一起乘电梯下楼,将他放到顾傲霆的车上。 他摸摸小元峥的头发,对他说:“顾爷爷年纪大了,心脏不太好,不禁吓。以后别自杀了,你自杀,会吓死他的。他很喜欢你,也很疼你,你应该不希望他被吓死吧?” 小元峥慢慢扭头看向顾傲霆。 这个一惊一乍,动不动就哭鼻子的老爷子,搂着他抱着他给他洗脚疼他喂他吃饭的老爷子,他的确不希望他被吓死。 小元峥很轻地点一下头。 顾北弦对顾傲霆说:“孩子是好孩子,很聪明,要养就好好养。” 顾傲霆白了他一眼,嗔道:“用你教?” 顾北弦勾唇一笑。 老爷子虽然精致利己,但是疼孩子没得说。 他用这一招收拢了顾谨尧和墨鹤,如今又来收拢小元峥,确切地说是收拢元家人。 顾北弦又叫了两车保镖,让暗中跟着顾傲霆的车。 车子驶出去三个路口,顾傲霆问小元峥:“孩子,要回你家看看你爸爸吗?” 小元峥缓缓摇头。 不想看那个躺在冰柜里变得僵硬的父亲,不去看,父亲仿佛还活着。 在保镖护送下,一老一小回到顾傲霆的家。 饭后服过药,小元峥昏昏沉沉地躺到儿童房的床上。 治疗抑郁症的药,都有麻痹神经、助眠的作用。 不知睡到几时,小元峥觉得脸上痒痒的。 他撑着睁开眼皮,入目一个雪白的漂亮小女宝,还有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帅气小男宝。 漂亮小女宝自然是小惊语。 帅气小男宝是舟舟和帆帆。 小惊语正趴在床上,抻长小胳膊,用小手摸他的脸,可爱的大眼睛里充满好奇。 顾傲霆和三个孩子的保姆们守在一旁。 小元峥一动不动,任由小惊语摸他的脸。 之前他一动不动是绝望自闭,这会儿心情却奇异的平静。 舟舟向他解释:“小叔叔,小惊语这个年龄正是喜欢用手探索世界的时候,你别见外。” 小元峥觉得用手探索世界的小惊语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一点点大,却能说大人话的小男宝。 可是小惊语摸他的脸,摸得太痒了。 摸着摸着,她的手又伸到他的嘴上,好奇地去抠他的嘴唇。 这太尴尬了。 他睡了那么久,没刷牙,睡前又吃了很多药,口腔里有药味。 小惊语正是爱吃手的年纪,抠完他的嘴,如果保姆不及时给她洗手,她会把手塞进自己嘴里,不卫生。 他忍不住偏头,伸出瘦瘦的小手握住小惊语的小手,说:“小妹妹,可以了,不要抠哥哥的嘴。” 这是丧父后,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顾傲霆眼圈一红,忍不住又想哭,做了那么多努力,终于有效果了。 舟舟纠正道:“小叔叔,她不是小妹妹,按辈分算,你得叫她小侄女。” 小元峥怨爷爷把他们父子俩流放到国外,连带着讨厌元家的辈分。 他清秀的大眼睛望着小惊语,固执地说:“小妹妹,她是小妹妹!” 第2009章 是摇钱树 顾傲霆头疼,这辈分乱套了! 小元峥喊小惊语妹妹,喊沈恪叔叔,喊顾北弦伯伯。 沈恪可是顾北弦的亲女婿! 但是这孩子太可怜,他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 他笑呵呵地对舟舟说:“乖舟舟,就让峥峥喊小惊语妹妹吧,他想喊什么就喊什么。” 舟舟无奈地耸耸小肩膀。 小元峥坐起来,朝小惊语伸出双手,想抱抱她。 他其实不喜欢小孩子,奈何这个小娃娃实在太好看,好看得像画中人,一张雪白小脸五官生得巧夺天工,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睫毛长得像洋娃娃,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连穿的粉色小衣服都精致得不得了。 小惊语好奇地朝他爬过去。 小元峥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的腿上。 他想到妈妈没出事前,曾经和父亲商议再生个女孩,好和他作伴。 可是后来母亲锒铛入狱,父亲被暗杀去世,好好的一个家庭,突然间只剩了孤零零的一个他,眼泪情不自禁涌出来。 小惊语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瞅着他,接着伸出小手,帮他抹眼泪。 小元峥觉得顾家人从老到小都好好,顾傲霆好,秦姝好,沈恪好,舟舟帆帆好,顾北弦好,连不会说话的小惊语都这么有爱。 不像爷爷元老,母亲一出事,就绝情地把他和父亲赶到国外。 他小心地抱着小惊语,仿佛抱的不只是她,还是一种期盼和念想。 如果这是妈妈生的小妹妹,妈妈是不是就不会雇凶杀人?自然也不会锒铛入狱。 他们一家仍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京都,他也不会变成孤儿。 顾傲霆见他抱着小惊语不肯撒手,小惊语则不停地帮他抹眼泪。 她太小了,控制不好动作,细细的小手指时不时地会戳到他的眼皮。 小元峥并不生气,只是轻轻闭上眼睛,防止被她戳到眼珠。 顾傲霆觉得这孩子虽然经历巨大变故,但是没变坏,相反,他十分懂事,能容能忍。 他调软声音问小元峥:“峥峥,又想爸爸妈妈了?” 小元峥点点头。 顾傲霆摸摸他瘦瘦的小脊背,慈爱的语气说:“我们都是峥峥的家人。” 话虽如此,可是小元峥还是想要爸爸妈妈。 谁都没注意到,不时何时走进来的小沈哲,站在角落里,绷紧一张小脸静静望着小元峥和小惊语,表情异常沉默。 “叩叩。” 有人敲门。 顾傲霆道:“进来。” 门推开,走进来的是元老。 顾傲霆急忙站起来,大步上前去迎接他。 短短一天不见,元老仿佛又老了十几岁,眼袋浮肿,眼白通红,眼底青灰,原本灰白的头发现在雪白一片,额头眼间的皱纹刀刻一般深。 他拄着拐杖,缓缓朝小元峥的床前走去。 小元峥将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忧郁的眼睛里含着怨愤。 元老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想去摸小元峥的头。 小元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抱着小惊语往床的另一边挪过去,离他远远的。 小惊语睁大一双眼睛,趴在小元峥的肩头上,好奇地瞅着元老。 元老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鼻子酸溜溜的,悲伤愧疚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 顾傲霆见状急忙安慰他:“峥峥是小孩子脾气,过段时间想开了就好了,您不要往心里去。” 元老很慢很慢地摇摇头,“不,这孩子心里什么都清楚,是我错了。” 顾傲霆道:“您身在高位,要权衡的太多,也是迫不得已。” 元老叹了口气,“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或许就不该成家生子。” 顾得了大家,顾不了小家,顾得了大局,顾不了小局。 小局于他来说是小局,于小元峥来说,却是人生的全部。 他雕塑一般静默地坐了很久。 见小元峥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他失落地站起来。 顾傲霆急忙来扶他。 元老道:“傲霆,峥峥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 顾傲霆回:“元老,您这话就见外了,您把自己全都献给了国家,我们享受着现世安稳,替您分点忧解点难是应该的。” 说话间两位老人走到门口。 元老缓缓回头。 小元峥抱着小惊语,一动不动,连扭头看他的意思都没有。 元老心里酸涩沉重,又重重地唉了一声。 顾傲霆拉开门,元老走出去。 乘电梯下楼,来到客厅,元老停下脚步,拍拍顾傲霆的手臂说:“傲霆,留步吧,去楼上照顾峥峥。” 顾傲霆立马回:“您放心,我会把峥峥当亲孙子疼。” 元老哑着嗓子道:“我相信你。” 顾傲霆想做的就是成为让他足够信赖的人。 身处高位的人,历经沧桑百变,见多了尔虞我诈的人,性格都多疑,但是只要取得他的信任,不怕泼天富贵不会来。 小元峥哪是普通小孩? 分明是摇钱树! 当然,他不全是为了图钱,那孩子也的确可怜,招人心疼。 顾傲霆和警卫们把元老护送上车,才返回家。 车子徐徐开走。 元老闭眸黯然许久,摸到手机,拨通元伯君的电话,问:“小四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元伯君道:“把姓méi的全带走了,正秘密审问。不管他是哪个méi,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把那个幕后之人揪出来,让我四弟入土为安。” 元老微微颔首,“顾傲霆人不错,把峥峥照顾得很好。如果他不想回来,就先放在顾家养着吧。” 言外之意,顾傲霆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元伯君略一沉吟,“明白。” 重要的事,要交给值得托付的人去做。 元老叹了口气,“上一次让我这么信赖的是陆逊,可惜他早早就走了。” 元伯君道:“祁连的事我会想办法。对了,阿赫女儿和舟舟,还有慎之和小惊语,门当户对,我很看好。您老下次再见顾傲霆,向他透露一下。他是个聪明人,会明白。” 元老脑子里浮现出在顾傲霆家,小元峥抱着小惊语的模样。 父亲突然离世,小元峥一直是自闭绝望的状态。 可他却抱着那个小女孩不撒手。 十分难得。 元老沉默片刻说:“孩子们还小,以后再说吧。” 元伯君语气坚定,“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种事就是要从娃娃抓起。等到孩子们都长大了,就晚了。” 元老道:“峥峥不排斥小惊语,慎之什么都有。” 言下之意,如果真要订娃娃亲,他想让小元峥和小惊语一对。 第2010章 父子相争 元伯君心里大为不悦。 元慎之是他的亲孙子,元峥不是。 即使元季峡不是那个幕后之贼,但是幕后之贼不惜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也要派人暗杀他,有杀人灭口的嫌疑,说明他并不清白。 元伯君道:“爸,峥峥看您的眼神,您还记得吗?那孩子没您想的那么简单,望您三思。” 元老口气强硬,“就这么定了,以后少让慎之往顾家去。” 不由分说,他挂断电话。 元伯君蹙紧眉头,暗自懊恼。 好好的一步棋,因为自己一时多嘴,废了。 安静几秒钟,他拨通顾傲霆的手机号。 顾傲霆拿着手机,走出儿童房,问:“领导,您有什么吩咐?” 元伯君道:“傲霆叔,问您个问题。” “您请说。” “慎之和峥峥,您喜欢哪一个?” 顾傲霆神色一顿,很快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元慎之聪明自信,但是他和他打交道不多。 小元峥更依赖他,也更可怜,更招人疼,又是元老的亲孙子。 顾傲霆斟酌再三回:“领导,孩子们还小,以后再说吧。” 元伯君声音铮铮,“我更看好慎之,您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言外之意,以后少让小惊语往小元峥身边去。 顾傲霆心里十分不舒服,刺一样挠着。 小惊语才那么点点大,就被盯上了,盯上就盯上,元慎之条件属上乘,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可是元伯君这口气让人非常反感。 顾傲霆语气不似从前那般恭谨,“领导,人心是最难管控的,孩子们还小,还是顺其自然吧。” “可以人为,不给制造机会就可以。” “都是小孩子,懂什么?” 元伯君意味深长,“我爸老了,我正年富力强,慎之将是元家第四代的核心人物,您是个聪明人。” 顾傲霆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生了叛逆心。 已经往元家送了个悦宁,不想再送太多人。 他只是想沾元家的光而已,不想牺牲自家太多孩子。 元家是金贵地不错,但也是虎狼窝。 元伯君挂掉电话。 顾傲霆捏着手机站在窗前,生了半天闷气,才转过身,要回房。 一回头,看到沈恪的养子小沈哲,正端着一杯茶站在不远处。 顾傲霆一怔,问:“孩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沈哲脸上浮起笑容,端着水杯走到他面前说:“太外公,我刚到没多久,这是您的杯子,我帮您倒了杯茶,不热不凉正好喝。” 顾傲霆伸手接过杯子,茶是他最爱喝的大红袍,入口温热刚好喝。 茶肯定是佣人泡的。 这孩子给帮忙端过来的。 顾傲霆不由得重新打量小沈哲,以前对这个孩子没什么印象。 一他不是自家亲生的,二他没什么过人的天赋,不值得他重视。 不知不觉间,这孩子长高了,比小元峥个头还猛,一双眼睛十分活络。 顾傲霆随口问一句:“孩子,你几岁了?” 小沈哲乖巧地回:“回太外公,我七岁了。” 顾傲霆叹了口气,心中暗想,小元峥真可怜,九岁了,还没个七岁的小孩高。 他摸摸小沈哲的头,说:“好孩子,想吃什么,找佣人阿姨要去,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别见外。” 小沈哲道:“谢谢太外公,峥峥哥哥会一直住在您家里吗?” “差不多。” 小沈哲笑着噢了一声。 等顾傲霆走出去几步,小沈哲脸上的笑容消失。 小惊语是他的妹妹,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小元峥抱来抱去。就因为他是那个元老的孙子,连高高在上的顾傲霆,都对他百般讨好。 顾傲霆推门进了儿童房。 看到小元峥正横抱着小惊语,一只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 小惊语眼睛闭着,长睫毛垂下来,越发像个可爱的洋娃娃。 保姆压低声音对顾傲霆说:“顾董,小惊语睡着了,我要接过来,元峥小少爷不肯给,说一动小妹妹就醒了。” 顾傲霆心中感慨,这孩子自己刚死了爹,居然还有心情照顾别的小孩。 不愧是元老的亲孙子,自带优良基因。 他走到床前坐下,朝小元峥伸出手说:“峥峥,把小惊语给我吧。” 小元峥见小惊语睡沉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交给他。 交的时候,怕一不小心把小惊语吵醒,他呼吸都屏住了。 顾傲霆接过小惊语,递给保姆,让送回房间去。 小惊语一走,小元峥又恢复从前郁郁寡欢的模样。 顾傲霆声音放轻问:“喜欢小惊语?” 小元峥点点头,“我也想有个小妹妹。” “真是把她当妹妹吗?”问完,顾傲霆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小元峥才九岁,小孩子是纯真的,怎么可能有大人那些邪恶的想法? 小元峥目光空落落地望着前方,俊气的小脸一副厌世模样,“如果我妈生了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就不舍得做错事,我和爸爸也不会被爷爷赶到国外,我爸爸就不会死。” 鼻子一酸,他好不容易干涸的眼泪再次涌出来。 顾傲霆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抱住。 孩子果然是单纯的,想多的是大人。 周末傍晚。 顾北弦和苏婳带着给小元峥挑选的衣服、儿童书和玩具,来到顾傲霆家。 看到小元峥,苏婳也是情不自禁想到顾胤小时候。 同为可怜孩子,小元峥胜在父母家人和顾家没仇。 苏婳俯身在床边坐下,摸摸小元峥瘦弱的小肩膀,说:“峥峥,要好好吃饭啊。” 小元峥点点头,冲她喊:“阿姨。” 又看向顾北弦喊:“伯伯。” 顾北弦应了一声,对顾傲霆说:“这孩子很坚强,也听劝。换了寻常小孩,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没个三两年缓不过劲来,因此堕落的人也有。” 顾傲霆心中甚是得意,“那是我照顾得好。这几天我衣不解带,吃喝拉撒睡都和他在一起,对自己亲孙子都没这么用心。” 亲孙子顾逸风,打小被墨鹤霸占去了,他抢不过墨鹤。 至于秦陆小时候,秦野跟他性格不合,也不让他挨得太近。 但是小元峥不同。 小元峥特别依赖他,把他当爷爷,当爹当妈。 苏婳柔声问:“峥峥,喜欢画画吗?” 画画可以舒展内心,缓解心理压力,对抑郁症有帮助。 小元峥点点头,妈妈是画家,没入狱前经常教他画画。 苏婳道:“以后有空就跟阿姨学画画吧,心情会好一些。” 小元峥又点点头。 顾傲霆将他抱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背爱怜地说:“这孩子真可人疼,又聪明又乖又懂事。” 小元峥下巴搁在他肩上,怔怔地望着窗户。 突然瞥到飘摇的白色窗纱间恍惚有双黑黝黝的眼睛,正盯着他。 他心里咯噔一下,使了吃奶的劲儿将顾傲霆推到一旁,用自己瘦小的身子将他护住! 第2011章 是被逼的 小元峥伸着两只细瘦的手臂,像只小鹰一样护着虽老仍高大的顾傲霆。 一双秀气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眼里满是恐惧。 顾傲霆一头雾水,问:“怎么了孩子?” 小元峥咬紧一口小牙,紧张地说:“窗外有坏人!” 把顾傲霆感动坏了,孩子吓成这样,仍然本能地保护他。 这几日辛辛苦苦地照顾他,没白付出。 他瞪大眼睛定睛朝外瞅,并没看到窗外有人影。 他拉起小元峥抱进怀里说:“大白天的,哪有坏人?顾爷爷家有最好的防盗报警系统,保镖也很尽职。如果有坏人闯进来,会自动报警,保镖们也会将他们赶走。” 小元峥仍然不敢松懈。 他好后悔,那日凌晨为什么没注意到有人要暗杀父亲?为什么没把父亲推开? 他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父亲去死。 活着可比死亡煎熬多了。 顾北弦冲窗口喊道:“是青回吗?进来吧?” 话音一落,窗户被推开,一道青色身影闪进来。 果然是青回。 只有他不分白天黑夜随时出现在顾家,且能避开防盗报警系统和保镖。 青回径直走到小元峥面前,垂下眼皮审视他几眼,硬梆梆地说:“舟舟,我的!帆帆,我的!” 小元峥仰头瞅着他,觉得好奇怪的人。 莫名其妙的。 顾傲霆急忙说:“峥峥,这是青回,沈恪的妹夫,按辈分算,你该叫他哥哥。” 小元峥抿紧唇,不想叫。 这人身上有种可怕的气息,和半夜闯进家中逼迫父亲的那些人身上气息差不多,让他很不舒服。 青回又硬硬地说:“动惊语者,死!” 他奉师父独孤城的命,暗中保护小惊语,对这个陌生的闯入者,心怀警惕。 小元峥从前也是小少爷脾气,抑郁后什么都懒懒的,不代表没脾气。 他小眉头一皱,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 下一秒,他的手臂突然一痛! 青回快如闪电般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从顾傲霆怀中揪出来,拎在半空中。 小元峥被极不舒适的姿势拎着,仍然一声不吭。 顾北弦迈开长腿,快速走到青回面前,对他说:“青回,这是元老的小孙子,不得无理,快放下他。” 听到“元老”二字,青回神色微微松动,但是想到元坚也是元老的孙子,他拎着小元峥,脚下一动,人闪到了窗前。 小元峥绷紧小脸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青回还真不敢。 着可是元老的孙子,吓唬吓唬就罢了。 动真格的,会影响到虞瑜家的公司。 顾北弦走到窗前,朝青回伸出双手,“青回,快把孩子给我,别做傻事。峥峥是好孩子,心情不好,是我们叫舟舟帆帆和小惊语来陪他的,你别冲动。” 青回僵持一两分钟,冷冰冰地警告手中的小元峥:“不许动惊语!” 小元峥觉得这人脑子有大病。 小惊语才几个月大的婴儿,他觉得她可爱,抱抱罢了,怎么可能动她? 青回抓他手臂的手略略用力,“听到了吗?” 小元峥冷哼一声,不答。 青回极少遇到比自己话还少的,一时话都多了,警告道:“敢伤害惊语,我不会饶了你!” 小元峥冷笑。 他最讨厌被人威胁。 在国外时,半夜突然闯入家中的那帮人,就是这样威胁父亲的,拿他的人身安全威胁父亲,按照他们吩咐的去做,否则就杀了他。 如今父亲死了,他没什么好怕的了。 小元峥睁大眼睛,毫不畏惧地瞪着青回。 本能的恐惧过后,这会儿他反倒不怕了。 大不了一死,死了后可以下去陪爸爸,省得他在地下孤单。 一向都是别人拿青回没办法,青回没想到突然遇到让他没办法的人。 威胁没用,动手吧,又怕元老追究,一时僵持不下。 顾北弦趁机将小元峥夺过来,抱在怀中,接着朝远处走去,同青回拉开距离。 青回腿一抬,上了窗台。 很快人影消失了。 他要去别的房间找舟舟和帆帆。 顾北弦低头亲了亲小元峥的脑门说:“好孩子,别怕,青回不是坏人,就是脾气古怪了些。他奉他师父的命令保护小惊语的安全,看到家里突然来了个陌生人,一时不了解情况,冲动了,不是故意为难你。” 小元峥沉默不语。 顾北弦爱怜地摩挲几下他单薄的后背,问:“峥峥想吃什么?伯伯和苏婳阿姨带你去吃。” 小元峥不答,只道:“我爸不是坏人。” 顾北弦对元季峡的情况不太了解,便低嗯一声,说:“伯伯给你换衣服。” 他扭头对顾傲霆道:“老顾,让人给峥峥找几件厚衣服,我带他出去吃饭。” 顾傲霆答应着,转身去了儿童房自带的衣帽间,亲自去找。 小元峥固执地重复:“我爸不是坏人!” 顾北弦扬起唇角,将他放到床上,哄孩子的语气说:“峥峥这么棒,你爸爸当然不是坏人了。” 小元峥咬了咬嘴唇,“他是被逼的。” 闻言,顾北弦眼神一沉,迅速捂住小元峥的嘴,环视室内一圈。 见没有多余的佣人,他暗暗松了口气。 他低声叮嘱道:“这种话不要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小元峥嘴被捂着,睁大眼睛盯着他,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 顾北弦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小心隔墙有耳,最近奸细很多。你知道些什么写下来,家中保姆佣人人多眼杂,万一走漏消息,你也会被暗杀。” 小元峥眼里露出愤懑的神色。 那帮人威胁父亲,杀死父亲,又想杀他灭口。 他用力地点点头。 顾北弦没找到纸和笔,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他。 小元峥接过手机,打开记事本,在上面打字:他们半夜闯进我家里,用我的性命逼我爸为他们做事。我爸无论做了什么错事,都是为了保护我,他不是坏人! 有的字不会打,他就用拼音。 拼音也不会打的,他就用英文,因为在国外读的书,英文相对好一点。 顾北弦费了点劲儿,才看明白。 他打字问:你爸都为他们做了什么事? 第2012章 北弦三胎 小元峥摇摇头。 顾北弦并没觉得多失望,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也正常。 知道的越少,他便越安全。 他给元峻去了条消息:阿峻,好好查,替你四叔报仇雪恨! 言外之意,元季峡是被逼的,即使背叛,也不是故意背叛,和元仲怀不同。 元峻看明白了,回信息:我们会全力以赴,谢谢北弦叔叔。 顾傲霆取来保暖的衣服放到床上。 顾北弦和苏婳一件件地帮小元峥穿。 夫妻二人都是不易老的体质,加之保养得好,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左右,像晚婚晚育的父母,并不像爷爷奶奶辈的人。 小元峥望着二人,鼻子酸溜溜的,眼圈一红,眼泪又溢了出来。 他又想爸爸妈妈了。 妈妈没出事前,她和爸爸也是这样一起给他穿衣服,一边穿一边有说有笑。 苏婳抽了纸巾,帮他轻轻揩掉眼底的泪珠,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出门在外,你要保持自闭抑郁的模样,不要说话。那帮人没揪出来之前,你要一直这样,才安全,记住了吗?峥峥。” 小元峥点点头。 他恨那帮人! 那帮人威逼父亲替他们做事,暗杀父亲,母亲入狱的事不知道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他一直不肯相信美丽温柔、富有才情的妈妈,会突然雇凶杀人。 衣服穿好后,顾北弦和苏婳一左一右牵着小元峥的手,朝门口走去。 顾傲霆扯着嗓子嚷嚷着:“等等我!我去换衣服,和你们一起去!” 顾北弦回眸,“您老这几天都没好好合眼,就别瞎凑热闹了,在家好好睡一觉吧。看你那黑眼圈,都快赶上大熊猫了。” 顾傲霆心头一暖,暗道,孩子还得是自己亲自带。 瞧吧,两儿一女,亲自带的这个最贴心。 下楼出了门,顾北弦俯身将小元峥抱进怀里。 夫妻二人静静地往车子走去。 顾北弦道:“爱妻,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婳轻轻叹气,“可能善良的人,很容易愧疚吧。看到这个孩子,我想到顾胤小时候,那时候但凡和顾胤的家人没有那么深的仇恨,我都会收养他。但是仇恨太深了,收养他,我过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不收养,我的良心又过意不去。” 顾北弦把小元峥往上托了托,“我们对这个孩子好,其实是为了证明我们不是冷酷无情的人。” 苏婳无奈一笑,“是的,好人难当。” 顾北弦垂眸问小元峥:“宝贝,想吃什么?” 小元峥喉咙一硬。 这是爸爸妈妈对他的称呼。 自打妈妈入狱后,爸爸再也没这样喊过他了。 他又想哭,但是忍住了。 这几日总是哭哭啼啼,所有人都来哄他,太麻烦大家了。 他用力忍下哭意说:“都可以。” “那就去秦姝奶奶参股的旋转餐厅吃?” 小元峥点点头。 三人上车。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到餐厅。 要下车时,顾北弦在他耳边低声说:“记住在家时,我跟你说过的话。” 小元峥轻声答应着。 顾北弦抱着小元峥,和苏婳乘电梯。 旋转餐厅顶楼很大,特殊设计,一直呈旋转状态,在餐厅可以环视整座城。 这些年,京都的夜景整得越来越漂亮了。 顾北弦故意和苏婳牵着小元峥的手,在整个顶层转了一圈。 因为猜到会有人暗中跟过来,做给他们看。 小元峥清秀的小脸木木呆呆,傻了似的。 顾北弦低声对他说话,他毫无反应,像没听到一样。 顾北弦心中暗道,不愧是元家的后代,相当聪明,家中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他仍能保持聪明,不容易。 苏婳对顾北弦说:“这孩子真可怜,医生说,他是心病,除非他爸爸能活过来,否则这辈子就这样了。” 顾北弦惋惜:“这么小的孩子,人生从此断送,可惜了。” 小元峥知道他们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静静地听着,神色越发沉默。 是自杀,随父亲而去? 还是好好活着,等羽翼丰盈,亲自为父亲报仇? 转了一圈,演得差不多了,顾北弦和苏婳牵着小元峥的手朝专属包间走去。 坐下后,点了餐。 华丽的法餐一道道上来。 顾北弦帮小元峥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喂他吃。 小元峥恍惚地吃着,望着顾北弦和苏婳,又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 妈妈怕身材走形,一直恐惧生孩子,三十岁后才生下他。 他小时候聪明伶俐,人也乖,爸爸妈妈十分疼爱他。 顾北弦伸手拍拍他瘦瘦的小肩膀说:“峥峥,刚才是做戏,现在包间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是安全的,不用装了,可以说话了。” 小元峥一双大眼睛潮乎乎地望着他们。 多希望坐在面前的是爸爸妈妈。 苏婳用叉子插起一块甜点,喂到他嘴里,笑着说:“峥峥,吃口蛋糕,心情会好点。” 小元峥吸了吸鼻子。 奶油入口即化,香甜可口。 他没有胃口,也觉得好吃。 不知为何,他脑中突然浮现出小惊语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还有幼年老成的舟舟和吐字不清的帆帆。 这么好吃的东西,想带回去给他们吃。 小元峥将奶油咽下,对顾北弦说:“蛋糕带给弟弟妹妹吃。” 顾北弦不知他喊小惊语妹妹,纳闷地问:“哪个弟弟妹妹?你爸妈出国后,又生了好几个吗?” 小元峥道:“舟舟帆帆、小惊语。” 顾北弦哭笑不得。 这小子喊他伯伯,喊舟舟帆帆和小惊语弟弟妹妹,他们可是他的孙子和外孙女。 这辈分怎么论吧? 顾北弦道:“按元峻那边算,你要喊舟舟帆帆小侄子,喊小惊语侄女,不是弟弟妹妹。如果你觉得拗口,就直接喊他们的名字吧。” 小元峥点点头。 这顿饭,他吃得比昨天多。 吃完正餐,苏婳陪他吃水果。 顾傲霆打来电话,问小元峥什么情况。 顾北弦道:“孩子要多跟年轻人在一起,以后周末我和苏婳会抽出空陪他。” 顾傲霆不乐意了,“说谁老呢?我也年轻好吧!我出去,外人都夸我年轻英俊,像《上海滩》里年轻的发哥!” 顾北弦笑而不语。 八九十岁的年轻人,是挺“年轻”。 顾北弦道:“听我妈说,您这几天一直熬夜休息不好。吃完饭,我和苏婳带峥峥回我们家,今晚我们陪他睡。” 顾傲霆啧一声,“得了,跟我争逸风,争星妍,争舟舟帆帆和小惊语,如今又来跟我争峥峥。你们就喜欢跟我争孩子是吧?” 顾北弦勾唇一笑,“疼爹不让爹知道,您老就别占了便宜,还卖乖了。今晚好好地睡个囫囵觉吧,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当年你照顾我时,才三十出头,如今马上就快九十岁的人了。我好心搭把手,您还怨三怨四,有没有良心?” 顾傲霆心中自然清楚,就是嘴上好强。 他闷声说:“那孩子不能离开视线,那天他把自己浸浴缸里了,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小命都没了,你们注意着点。” “放心,我是过来人,懂。” 吃完饭后,顾北弦和苏婳牵着小元峥出门。 一出门,小元峥又恢复来时的呆呆怔怔,自闭儿一样不言不语。 顾北弦垂眸扫他一眼,暗道,这小子如果能撑过这一关,长大后又是个人才。 回到日月湾。 苏婳俯身从鞋柜中取出一双儿童拖鞋,递给小元峥。 顾北弦直接蹲下,动作温柔地帮小元峥脱掉鞋子,给他换上拖鞋。 一抬头,看到小元峥满脸是泪。 顾北弦声音调柔,问:“怎么了?峥峥。” 小元峥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说:“我爸妈也是这样给我换鞋的。” 顾北弦心头一酸,动了恻隐之心。 他站起来,伸手将小元峥搂入怀中,低声道:“以后就把我们当成爸爸妈妈吧,外人问起,就说你是我们的三胎。” 第2013章 暖总北弦 顾北弦身上很好闻,干净清贵,带着淡淡的名贵男士香水味。 他大衣内只穿了一件黑色高定衬衫。 隔着薄薄的衬衫,小元峥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暖暖的,淡淡的男香,很像爸爸的怀抱。 他慢慢伸出细瘦的小手臂,搂住他的腰,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间,眼泪打湿了顾北弦的衬衫。 顾北弦轻轻摸着他的后脑勺,低沉磁性的男声说:“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们都把你当成家人。峥峥是个好孩子,我们会努力让峥峥幸福。” 小元峥轻轻蠕动嘴唇,小声喊道:“爸。” 他喊的是自己的父亲。 多想爸爸能醒过来,再像从前那样抱着他,陪着他。 顾北弦知道他的心思。 他脱掉外套,挂起来,摘下腕上的手表,俯身将他抱起来,朝楼上大步走去。 苏婳也脱了外套,换好鞋,跟着他们上楼。 顾北弦抱着小元峥,直接去了客卧浴室。 已经提前发信息,让佣人备了洗澡水。 他帮小元峥脱掉衣服,只留一条内裤,接着把他放进浴缸里,说:“峥峥泡个澡,洗得香香的,一会儿伯伯陪你睡好不好?” 小元峥仰起头,定定望着他英挺高大的身形,俊美清雅的脸,剑眉星眸,高鼻薄唇。 父亲也才四十出头,因为被爷爷流放到国外,事事不如意,竟然比顾北弦年轻不了多少。 他冲他很轻地点点头。 顾北弦转身朝外走,走到门外,忽然想到顾傲霆嘱咐的话,这孩子有自杀倾向,又折回到浴缸前。 小元峥本来闭着眼睛,懒懒地靠在浴缸里。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睛。 见是顾北弦,他低声说:“伯伯,我没事。” 顾北弦俯身蹲下,靠在浴缸前,伸手抚摸他清秀的小脸说:“伯伯小时候得的是躁郁症,时而亢奋,时而低落消沉。消沉的时候觉得什么都没意思,控制不住地想死。但是我爸非常爱我,二十四小时不离地守着我,抱着我,再累也会把我带在身边。我当时就想啊,如果我死了,他肯定会特别难过。为了他,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如果你出事,不只你爸爸在天之灵难过,你妈妈也会很伤心。还有我们,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舍不得你受一点伤害。” 小元峥漆黑的大眼珠瞅着他,“为什么?为什么喜欢我?” 他耷拉下头。 亲爷爷都不喜欢他。 这些不熟悉的外人,怎么可能真心喜欢他? 顾北弦捏捏他的鼻子,“因为峥峥可爱,峥峥是个惹人疼爱的好孩子,聪明,善良,义气,为他人着想,勇敢,坚强。” 小元峥自嘲地笑了笑。 他有那么好吗? 如果真那么好,为什么爷爷当初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到国外? 几年来,不管不问,电话都不打一个。 顾北弦将袖子挽起,露出半截修长的手臂。 他把手伸进浴缸里帮小元峥洗澡。 小元峥握住他的手说:“伯伯,我长大了,自己可以。” 顾北弦道:“在伯伯眼里,你永远是小孩子,来,伯伯帮你搓搓背。” 他的手伸到他的后背上,单薄的脊背,瘦骨嶙峋。 顾北弦看得心头酸涩。 感受到他手指的温柔,小元峥忍不住眼泪长流。 他虽然恹恹的,心里却明镜似的,顾傲霆爷爷照顾他,有可怜他的因素,有天生喜欢孩子的原因,还因为他是元家人,元家在京都是权势的代表。 顾北弦照顾他,却是同病相怜,自己淋过雨,所以给他撑伞。 他泡了半个小时,顾北弦便陪了他半个小时。 等他从水里出来,苏婳已经将干净衣服放到浴室外。 他转过身脱掉湿内裤,换上新的内衣和睡衣。 衣服尺寸大小和材质都是他喜欢的。 他想,这家人真是暖心,难怪舟舟帆帆和小惊语都那么有爱。 肥沃的土地,才能结出丰硕的果,严苛无情的家,只会生出冷酷无情的种。 从顾北弦手中接过牙刷,他开始刷牙洗脸,刚洗完脸,双脚突然腾空。 顾北弦将他抱起来,宠溺的语气冲他笑道:“带我们峥峥去睡觉喽!” 小元峥想到爸爸。 在国外的时候,也是爸爸陪他洗澡,洗完澡,爸爸抱着他去床上。 一切都没变,只不过眼前的男人,不再是他的亲生父亲。 顾北弦将他抱出去,放到床上,对他说:“伯伯去冲个澡,马上来陪你。” 小元峥道:“伯伯,我一个人睡就好,您去陪阿姨。” 眼瞅着他话越来越多,顾北弦会心一笑,这孩子有救。 他转身去了浴室,迅速冲了个澡,用最快的时间刷牙洗脸,接着穿着浴袍来到小元峥的床上,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将台灯关上,问:“要听睡前故事吗?” 黑暗里,小元峥低声说:“不用,谢谢伯伯。” 顾北弦伸手将他揽进怀里,“那就睡吧。” 小元峥枕着他修长有力的手臂,头埋在他怀里。 闻着他身上清洁好闻的气息,一时有些恍惚,躺在身边的是伯伯还是爸爸? 顾傲霆搂着他的时候,他的手老迈,毕竟八九十岁的人了,和父亲有明显差异。 可是顾北弦保养得很好,和父亲差距不大。 后来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着之前,他喃喃了一声:“爸爸。”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声爸爸喊的是自己的父亲,还是顾北弦? 等他睡沉了,顾北弦轻轻抽出手臂,动作极轻地下床,返回主卧室,对苏婳说:“峥峥情绪不稳定,这几晚我先陪他,等他情绪稳定了,再来陪你。” 苏婳莞尔一笑,嗔道:“去吧,我又不会跟个小孩子吃醋。” 顾北弦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咱们的儿子小时候被墨鹤照顾,如今咱们照顾别人的儿子,完美闭环。” 苏婳提醒道:“峥峥心思敏感,不要在他面前说,看在元家的面子上照顾他。把他当成自己孩子疼爱,真心喜欢他,也别对他太客气,太客气,他会不自在,会觉得自己是外人。” 顾北弦摸摸她秀美的脸颊,“懂。老顾上了年纪,有时候口无遮拦,峥峥年纪虽小,心里都明白,回头我说说老顾。” 重新返回客房,顾北弦轻轻躺到小元峥身边。 静静凝望他俊秀清瘦的小脸,他怎么都没料到,这个当三胎疼的男孩,十几年后会和自己的外孙女有情感纠葛。 第2014章 很多的爱 次日。 吃过早餐后,顾北弦问小元峥:“峥峥,跟伯伯去公司,还是去找顾爷爷?” 顾傲霆对自己也很好,可是他年纪大了,小元峥不想折腾他。 他轻声说:“跟伯伯走。” 顾北弦勾唇一笑,“喜欢伯伯?” “嗯。” “喜欢伯伯什么?” 小元峥望着他英俊的脸,漆黑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利落的下颔线,低声说:“像爸爸。” 被说像四十出头的男人,顾北弦自然开心。 他握着他细瘦的腰,将他抱起来,“走,跟伯伯去公司。” 伯伯和爸爸发音差不多,小元峥听成了爸爸,没反驳。 二人刚出门,就见顾傲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顾傲霆手中拎着药袋,紧张地打量几眼小元峥,问顾北弦:“昨晚打你电话,为什么关机?” 顾北弦道:“因为知道你会唠叨个没完。” “峥峥没事吧?” 顾北弦将小元峥往上抱了抱,“峥峥很好,昨晚跟我一床睡的,今天要跟我去公司,可能我比你魅力大。” 顾傲霆白了他一眼,暗道臭儿子。 跟他争逸风,争星妍,争舟舟和帆帆,如今又跟他争峥峥。 他把手中的药袋递给顾北弦,“峥峥的药,饭后吃,药量写在药盒上,每周一次去医院做心理治疗。” 顾北弦刚要腾出手去接药袋,小元峥伸手接过去。 顾傲霆觉得爱子北弦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小元峥比昨天又见好了些。 顾北弦抱着小元峥朝车子走去。 顾傲霆跟在身后,叮嘱道:“走哪儿把峥峥带到哪儿,我小时候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峥峥。记得多给峥峥晒晒太阳,多吃补钙食物,抽空带他打打篮球。他都九岁了,还不如七岁的小沈哲高。” 顾北弦俊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老爷子哪都好,唯一就是这张嘴,上了年纪,更没有把门的了。 顾北弦抱着小元峥停下脚步,回眸对他说:“小沈哲实际年龄是九岁,当初因为遭遇地震,父母双亡,他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影响入学。沈恪怕他自卑,想办法把他年龄改小了。他九岁,峥峥也九岁,两人身高差不多。峥峥爸妈都不矮,他以后也不会矮,您不用杞人忧天。” 顾傲霆一怔,问:“小沈哲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吗?” 顾北弦道:“他被沈恪接回来时已经五六岁了,是能记事的年纪。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到处乱说。” 如果他知道,那就是谎报年龄了。 顾傲霆想到昨天小沈哲的举止,虽然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总感觉那孩子有着同龄人不该有的世故。 可能寄人篱下的小孩,和正常家庭的孩子不一样。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顾傲霆不再多说。 顾北弦抱着小元峥上了车。 司机刚要关车门,顾傲霆腿往上一迈,也上了车。 他冲顾北弦说:“我在家闲着没事,跟你一起去公司,你忙的时候,我帮你照顾峥峥。” 顾北弦无奈地扬了扬唇角,“您老真是天生的劳碌命,退休了,也不得清闲。” 顾傲霆伸手将小元峥从他怀中抱过去,放到自己腿上。 小元峥想起,上次被人抢着抱,还是很小的时候,两三岁,记事起吧。 那时的他被爷爷元老、大伯元伯君、二伯元仲怀和爸爸妈妈抢着抱。 短短几年,二伯消失了,妈妈入狱,爸爸死了。 车子驶到顾氏集团。 下车后,顾北弦从顾傲霆怀中接过小元峥,大步走进大楼。 一路有人问起,他便对他们说:“这是我小儿子,峥峥。” 顾傲霆也学他的口吻对人道:“我小孙子,峥峥。” 小元峥打出生起便被保护得很好,后来和父亲被流放到国外,更是杳无音讯。 政商有壁垒,商界的人知道小元峥这号人物的极少极少。 众人见小元峥虽然瘦弱,却生得眉清目秀,俊俏的样子和高颜值的顾北弦有一拼,便信以为真,只当是苏婳不知何时悄悄生了三胎。 等到中午的时候,整个集团已经传遍了顾北弦抱着三胎小儿子来公司的消息。 小元峥在他们口中,也成了顾峥。 顾逸风从别处谈完生意回来,得知自己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个亲弟弟,连名带姓,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他推开父亲办公室的门。 就看到顾北弦正抱着小元峥,亲手剥了松子和提子,喂他吃。 平素那么矜贵的人,这些水果干果都是佣人秘书给剥好。 如今却亲手剥起来,显然是真喜欢小元峥。 顾逸风打量小元峥一眼,问:“这就是传说中我的亲弟弟顾峥吗?” 顾北弦抬眸,“元家明争暗斗太厉害,不想这孩子再回虎狼窝。以后看他兴趣,想经商就来我们公司,我教他做生意。想画画,就跟着你妈,以后去她店里帮忙。天大地大,哪里都有他一口饭吃。” 小元峥听得眼泪汪汪。 顾北弦这是在保护他。 他伸手搂住顾北弦的脖颈,将脸贴到他的颈窝里。 顾北弦爱怜地抚摸他瘦瘦的脊背,道:“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孩子像自家人。旁人的孩子,我懒得理,他却不同,一见他,就忍不住想抱他。” 顾逸风道:“他是阿峻四叔的孩子,四叔尸骨未寒,这孩子也不太平。最近先跟着我吧,等过了风头,再给你。” 顾北弦想想他言之有理,便将小元峥递给他。 顾逸风伸手将小元峥抱进怀里。 他比顾北弦更年轻,也更有力气,身手又好。 抱他如抱个布娃娃般轻松。 顾逸风单手抱着他,清朗动听的声线道:“峥峥,先跟着哥哥过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找伯伯好不好?” 小元峥大眼睛泪光闪烁。 失去了父亲,却得了一堆亲人。 顾爷爷、秦姝奶奶、舟舟帆帆、小惊语、沈恪、顾北弦伯伯、苏婳阿姨和逸风哥哥。 小元峥喉咙哽咽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逸风绽唇一笑,笑得俊逸潇洒,抱着他大步朝门口走,边走边说:“因为哥哥打小是被师父养大的。师父和我素昧平生,却视我为亲生,教我武功,夜里陪我睡觉,照顾我吃喝。爱这种东西是有传染力的,得到爱的人,会不由自主地将爱传下去。等你身体好一些,哥哥教你防身术,强身健体,抵御坏人。” 小元峥胸口涌起种种情绪。 太多的情绪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顾家三代男儿,三种性格,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心中有大爱。 都是至善之人。 小元峥想,如果元家人也这般团结,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内讧?自然也不会给外人可乘之机。 那么父亲便不会死。 可惜,没有如果,父亲也不能死而复生。 第2015章 祸不单行 顾逸风将小元峥抱进自己的办公室。 小元峥望着他英俊非凡的面容,想到那日凌晨在飞机上,看到他和墨鹤乘直升机从天而降,将一帮坏人打得落花流水。 他身手肯定非同寻常。 本来不想麻烦顾家人,可是他太担心妈妈了。 他抓着顾逸风的袖子欲言又止。 顾逸风垂眸望着他紧张的小手,问:“峥峥,有事想对哥哥说?” 小元峥小声说:“我想见妈妈。” “稍等,我打电话问问阿峻。” 顾逸风把他放到沙发上,拿起手机,走到窗前拨通元峻的手机号,道:“阿峻,峥峥想见他的妈妈。眼下这种情况,送峥峥出国去见十分危险,能否把他妈妈引渡回国?” 元峻安静半秒回:“这件事牵扯众多,得经过我爷爷的同意。” “你同他商量商量,我等你消息。” “好。” 一个多小时后,顾逸风接到元峻的电话。 元峻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逸风,峥峥在你身边吗?” 顾逸风带着小元峥刚回到回星河湾。 他扫一眼小元峥,转身走远一些,问:“发生什么事了?” 元峻道:“我四婶病逝了,暴发性心肌炎,送到监狱医院没抢救过来。” 顾逸风俊脸猛地一沉。 短短一句话,于他来说只是一条普通的消息,于小元峥却是惊天霹雳! 那孩子不能再承受如此巨大的打击了。 顾逸风回眸又看了眼小元峥。 他正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清俊的小脸面无表情。 顾逸风放下手机,提高音量冲小元峥道:“峥峥,你自己玩一会儿,我上楼收个商务文件,很快下来陪你。” 小元峥朝他点点头,很有礼貌地说:“哥哥,你先去忙。” 顾逸风吩咐佣人:“给峥峥准备果盘和饮料,看好他,等舟舟帆帆睡醒了,抱下来陪他玩。” 佣人答应着。 顾逸风握着手机迅速上楼,来到自己的书房。 他关上门,对元峻说:“阿峻,消息属实吗?” “属实。我四婶服刑的监狱工作人员,给我四叔生前用的手机打过电话,通知死讯。那部手机在负责侦察的龙虎队队长那里,他转告我的。我已经找人打电话给我四婶服刑的监狱确认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顾逸风道:“派人去接收你四婶的遗体,找法医进行解剖。她才四十岁左右,这么年轻,没那么容易病死。早不死晚不死,你四叔前脚被暗杀,她后脚病死。她一死,说明她雇凶杀人的案子有可能不成立。” 元峻安静片刻,“已经派人行动了,不要让峥峥知道。” “明白。” 放下手机,顾逸风立在窗前,望向窗外。 隔窗能看到浩瀚的大海,大海后面是连绵不断的山脉。 海波碧蓝,青山如黛,一向优美的风景在顾逸风眼里却俨然成了黑白色。 元峻的前四婶,那个和他毫不相干的女人死了。 从前听到这种消息,他心无波澜。 如今因为小元峥,他心情复杂,百感交集。 在窗前静默地站了七八分钟,终于将心情平复好,他走到展示柜前,取出一架仿真版的直升机模型,拿在手里下楼,交给小元峥。 他调动脸上肌肉做出个笑的表情说:“峥峥,这直升机模型你拿着玩。阿峻告诉我,可以送你出国去探望你妈妈,但是得等那个幕后之贼抓出来后,才能送你出国,否则你会有危险。” 小元峥接过飞机模型,点点头,“我可以跟我妈妈通个电话吗?” 他想告诉妈妈,他现在在顾家,顾家所有人都对她很好。 他不想让妈妈担心。 于元家来说,妈妈是害群之马。 可是于他,妈妈永远是生他养他的人,是他最爱的妈妈。 顾逸风面色尽量保持平静道:“过一段时间再打电话好吗?你爸刚去世,你这时候跟妈妈通话,会控制不住情绪,你妈妈能猜到。情绪过激,会影响她的心情。在那种环境里待着的人,心情本就低落,接受不了任何打击。” 小元峥把飞机模型放到一边,睁圆眼睛说:“我会尽量少说话,我能控制住情绪。” 顾逸风俯身在他身边坐下,摸摸他的头,“听哥哥的话,过段时间再打,这也是你阿峻哥的意思。” 小元峥眼珠微微转了一下,忽地眼珠变黑变直。 清秀的小脸五官齐齐垂下来,他失声问:“是不是我妈也出事了?” 顾逸风浓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这小孩太聪明了,想瞒都瞒不住他。 顾逸风抓起他的小手,尽量和颜悦色道:“你妈妈没出事,一切正常。只是现在是危急时刻,先把大老虎揪出来,其他的暂时往后推推。” 小元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顾逸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寻常无异。 过了几分钟,小元峥眼睛眨了一下,眼泪涌出来。 他声音里带了哭腔,“我妈也死了,是吗?” 顾逸风神色一滞,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安抚他:“你妈没死,别担心。” “我妈死了……” 顾逸风道:“没有,真没有,你别多想。” 小元峥忽然急促地呼吸,大口大口地喘粗气,胸脯鼓鼓,喘息声粗嘎,像旧式风箱一样。 察觉不对劲,顾逸风迅速松开他。 小元峥小脸惨白,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巴大张着,呼吸不过来了。 可怜的孩子! 顾逸风急忙让他平躺在沙发上,解开他的上衣纽扣,帮他抚摸胸口顺气,另一只手摸到手机,拨通易川的号码,语速极快地说:“阿川,我家里有个孩子,九岁,突然呼吸急促,喘不开气。你如果方便就赶过来,不方便,帮我找其他医生,情况紧急。” “孩子什么症状?” 顾逸风挑着重点,快速一说。 易川道:“我马上过去!” 等易川赶过来,给小元峥吸上氧,他总算能喘过气了,但是人是凉的,心是灰的,几乎是呈半死状态。 顾逸风将他抱在怀里,握着他冰凉的小手。 从未如此心疼过一个外人。 小小年纪,被迫经历如此大的变故,且时间如此密集。 第2016章 唯一动力 易川平时很会安慰病人的,见此状况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拍拍顾逸风的肩膀,交待道:“好好陪着孩子。” 顾逸风微微颔首。 易川又问:“有没有给他找心理医生?” “找了,在服药,心理治疗也有做,孩子有抑郁障碍。” 易川面色沉了沉,“有事给我打电话,多留意着点他,最好专门安排个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有,我和我爸我爷爷三个人轮流照顾他,佣人保姆保镖也有安排。” 易川点点头,离开。 顾逸风将小元峥抱到楼上,抱进给帆帆准备的儿童房,帮他脱掉拖鞋,放到床上。 小元峥躺在床上,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原本清秀俊俏的小脸此时已呈灰白色。 若不是还有呼吸,会以为他也已经咽气了。 顾逸风摸着他的小手说:“峥峥,你妈妈真没事,你别多心。” 小元峥眼泪无声地往外流,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若妈妈真没事,他都这样了,顾逸风肯定会想办法,联系上妈妈,给他打一个电话,可是顾逸风没有。 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 顾逸风叫来保姆守着小元峥。 他起身走到外面,随便走进一个房间,关上门,拨通元峻的号码说:“阿峻,峥峥那个孩子太聪明了,自己猜到了。险些没上来气,吸了氧才好一些,但是状态很差。你想办法,找个和他妈妈声音差不多的,给他打个电话。” 元峻道:“我让祁连上吧。” “他一个大男人能模仿女人的声音?” 元峻略一沉吟,“那就林夕。” “好,你安排。你四婶的遗体安排人解剖了吗?” “那边监狱找借口推三阻四,我让大使馆的人出面了,让我爸也派人下了命令,务必对我四婶的尸体进行解剖。如果她真的是被冤枉的,会还她一个清白。” 顾逸风挂断电话,微微闭了闭眸子。 人都死了,还要清白有什么用? 于小元峥来说,他宁愿要一个有罪的活着的妈妈,也不想要一个死了的清白的母亲吧? 顾逸风返回房间。 小元峥仍旧躺在床上,怔怔不动。 顾逸风走到床边坐下,将他抱进怀里,低声说:“峥峥,等你好一点,哥哥教你功夫。哥哥会的很多,会轻功,会点穴,会打拳,会舞剑。如果你嫌哥哥教得不好,可以跟我师父学,我师父是武痴,身手在我之上。” 小元峥僵硬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见他在听,顾逸风继续道:“学会功夫,你就可以给爸爸报仇了。如果妈妈是被陷害入狱的,到时也要靠峥峥去给妈妈报仇。太可恶,陷害你妈妈入狱,害得你们被流放到国外。” 小元峥愣怔片刻,忽然一口贝牙咬紧。 能清晰地听到咯咯响的声音。 他很慢很慢地蠕动着干涸发白的嘴唇,缓而用力地狠狠地吐出两个字,“报仇!” 那两个字,像从他嘴里凿出来似的,有着金属的血腥气。 顾逸风知道,事到如今,报仇恐怕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他垂首亲亲他的头发说:“对,报仇,峥峥要好好活着,亲手给爸爸妈妈报仇雪恨。” 小元峥咬紧嘴唇,咬得紧紧的。 嘴唇渐渐渗出血迹。 看得顾逸风心疼。 看,把个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没疯已是奇迹。 他拨开他的嘴唇,不让他咬,静静抱着他,抱了很久很久,心情从未如此复杂地抱过一个孩子。 触景生情,他也想到顾胤小时候。 顾胤长大后,屡次骚扰顾纤云,做的很多事都让人不喜,可是他却一直不恨他,就因为他小时候太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信息声响起。 顾逸风腾出一只手摸到手机,是元峻发来的。 信息说:祁连上,等会儿让峥峥接电话。 顾逸风单手回了个“好”字,随手将这两条信息删掉。 没多大会儿手机铃声响起,是国外的陌生号码。 元峻做得还挺逼真。 顾逸风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峥峥,峥峥在吗?” 顾逸风问:“你是谁?” 对方答:“我是峥峥的妈妈,能让他接电话吗?” 若不是亲耳所听,很难相信如此温柔的女声,出自祁连之口。 顾逸风把手机递给小元峥说:“峥峥,你妈妈的电话。” 小元峥慢慢伸手接过手机,哑着嗓子“喂”了一声。 祁连用极温柔且带着母爱的声音说:“峥峥,听说你回国了,在国内待着还适应吗?” 许是他的声音扮得太像。 小元峥本来怏怏的,立马挺直小身板。 他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妈妈,真的是你吗?妈妈!” 祁连道:“是我,对不起宝贝,不能和你一起回国。” 小元峥眼泪涌出来,“妈妈,你是冤枉的吧?你没雇凶杀人对吗?你有什么苦衷,就对我说,我会让阿峻哥帮你洗清冤屈。” “我会想办法告诉阿峻,让他救我出去。等我回国,就去找你们。” 小元峥泪如泉涌,“我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不可能杀人!” 祁连语调越发温柔,“峥峥,你要好好地听哥哥们的话,好好吃饭。妈妈的案子比较棘手,可能要很多年后才能解决。等你长大后,妈妈就可以回国见你了。” 小元峥重重点头,“妈妈,我会和哥哥学武术,和阿姨学画画,和伯伯顾爷爷学经商。等您回国后,我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孩子,等您回国。” 祁连欣慰地笑了,“乖宝贝,真是妈妈的好儿子。通话时间到了,我挂电话了。” 小元峥喊道:“妈妈……” 祁连挂断电话。 听元峻说,这小孩十分聪明。 多聊下去,万一他问一些他不知道的细节,会穿帮。 把手机还给元峻,祁连道:“帮我弄个方便的身份,我出国一趟,把你四婶的遗体带回来。等案子查清楚了,把两人葬到一起。等小元峥长大后,也有个祭拜的地方。” 元峻目露感激,“谢谢。” 祁连神色凝重,“我当年遭遇地震,大难不死,如此轰动的消息,却被人压下去,不上报。那人权势即使没有元老大,也不比他小。你四婶在国外雇凶杀人,这种事都敢嫁祸,你四婶却不上诉,乖乖认罪,说明对方有制约她的把柄。那股势力害我,害你,害你四婶,暗杀你四叔。应该不单单是国内的势力,我觉得里外串通的可能性很大。” 元峻面色沉峻道:“目前méi姓嫌疑人从全国抓了十四个,嫌疑最大的有九人,其中四人架不住审问,承认自己是幕后之人,但是细节交待模糊。” 祁连冷笑,“毋庸置疑,这四人都是他的狗,抓他们的顶头上司即可。” 元峻沉默不语。 他们的顶头上司正是父亲元伯君。 元伯君出于某种原因,有可能会设计陷害四婶,但是不可能派人暗杀四叔。 那可是他的四弟。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他更不可能通敌叛国。 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元峻对祁连道了声别,抬脚朝门口迅速走去。 上车后,他一路把车开得风驰电掣。 推测没错的话,那人嫌疑最大! 第2017章 隐藏极深 元峻驾着车,最后来到城郊一处低调朴素的住宅区,里面是清一色灰白墙的两三层小楼。 住宅区不算大,大门口站着放哨巡逻的哨兵,里面住的多是重要岗位的离退休人员。 与元峻同行的还有警卫们。 龙虎队队长接到元峻的电话通知,也带了人赶过来。 元峻在赌,如果此人真有嫌疑,那么龙虎队队长带着队员赶过来的同时,此人应该已经接到消息,做好了准备。 车子停好,元峻打开后备箱,拎出一箱酒。 向哨兵说明情况,他走进去。 走了约摸三五分钟,来到一处两层的小楼前。 小楼有院子,院门口仍有哨兵把守。 元峻让自己的人在外面等着。 他对哨兵言语了几声,哨兵放行。 元峻进门,穿过朴素简单的院落,走到房前。 房门半开,里面静悄悄,隐约能闻到一股中药味和陈腐的老人味。 元峻立在门外,等了片刻,提高音量说:“梅爷爷,我是阿峻,碰巧路过此地,进来拜访您。” 房间内没有任何动静。 里面住的是爷爷当年为帅时的另一名副将梅垠臣,也已是八九十岁的年纪。 按说像梅垠臣这种级别的人,身边会有贴身警卫和护理人员等。 元峻又说了一遍,里面才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阿峻是吗?快进来,快进来!” 元峻拎着酒,提高戒备,走进去。 进了屋,客厅内并不见人影。 室内摆放的家具俭朴到极致,只有一张老式的三人位木质沙发,普通的玻璃茶几,简单的书柜,电视柜上摆放着一台老式电视机,墙角悬着几盆普通的吊兰。 书柜和沙发是寻常的黄杨木,沙发扶手都被摸出包浆了,沙发套洗得发白,有些地方布料薄得快要破了。 茶几上摆的茶叶是最便宜的叶子茶,十几块钱一斤的那种。 茶具亦是最普通的白瓷,茶壶嘴都有豁口了,仍在用。 梅垠臣是元老的副将,后来随元老被委以重任,退休金很高,子女们也位居高位。 再怎么着,他不该节俭到如此地步。 客厅对面的主卧室传来一阵沙哑的咳嗽声。 接着梅垠臣喘着气说:“阿峻,我身体不好,没法起床去迎接你,请恕梅爷爷无礼。” 元峻目光环视室内一圈道:“梅爷爷不要客气,我想进去看看去您,方便吗?” 梅垠臣哈哈一笑,“方便!方便!我一个孤寡老头子,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这卧室久不开窗,味道冲,别熏着你。” “梅爷爷客气了。” 元峻将手中的酒放下,微微眯一下眸子,接着脸上呈现笑容,心中却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脚步比平时略慢一拍,走进梅垠臣的卧室。 梅垠臣躺在一米半的普通木床上,面色枯槁憔悴,一张脸又黑又瘦,颧骨高耸,脸颊瘦到无肉,黝黑的面皮上可见成片的老年斑,一头雪白银发干枯毛糙。 风烛残年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他和爷爷元老差不多的年纪,居然比饱受打击的爷爷,看起来更老迈。 卧室窗户关着,草药味和陈腐的老年味要比客厅浓重许多。 元峻忍着,问:“梅爷爷,照顾您的护理人员呢?” 梅垠臣双手撑床,颤颤巍巍地想坐起来。 元峻警惕地上前,搀扶他坐起。 搀扶的时候,他一直留意他的手,明知他没那么大的胆子,但是仍防着他出手。 扶梅垠臣坐好,元峻退后一步,立在床前。 梅垠臣后背靠着床头,耷拉着松皱的眼皮,哑着嗓子说:“护工小李家里临时有事,我让她回去了。警卫小张快要结婚了,我给他放了几天假,让他回去准备。” 元峻道:“您老身体不适,怎么不去疗养院治疗?” 梅垠臣扯起松皱的嘴角笑了笑,“这把年纪,土埋到眼皮了,说不定哪天就去了。都是些陈年旧伤,治也治不除根,就不给大家添麻烦了。” 瞧他,单看外表和言行,多么清廉俭朴,舍己为人。 元峻想到他的儿孙也在父亲身边,且深得父亲重用。 只不过他儿子不姓梅,姓殷,随他妻子的姓。 他的女儿女婿也身在要职,还有他的外孙外孙女,都享受着他的福荫。 元峻盯着梅垠臣枯皱的眼皮说:“梅爷爷,我四叔前几天死了。” 梅垠臣稀少的睫毛微微动一动,脸上挤出悲痛的表情。 过了一两分钟之久,他缓缓抬起头,枯黄的眼圈泛红。 他声音哽咽,脸上表情悲痛掺杂着难以置信,“阿峻,你说,你说小四死了?” 元峻语气悲沉,“对,我四叔,元季峡,前几天回国刚下飞机,于天将亮之前,被人用狙击枪暗杀。他九岁的儿子,直接吓傻了,去医院诊断,抑郁自闭失语,这辈子都难治好。” 梅垠臣脸上的悲痛换成愤怒。 他怒睁双目,痛斥道:“谁这么大的胆子?连元老的亲儿子都敢杀!” 元峻盯着他愤怒的眼睛,“您老觉得会是谁?” 梅垠臣隆起眉头认真思考许久,很慢很慢地摇摇头,“不知道。” 元峻手忽然伸到腰间,迅速掏出一把枪。 下一秒,那枪抵到他的太阳穴上。 梅垠臣一愣,斜着眼皮盯着抵在太阳穴的枪上,不解地问:“阿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 元峻将枪往他太阳穴上顶了顶,“我四叔临死前,说的是你的名字。” 他的话半真半假。 这是审问嫌疑人常用的办案手法。 梅垠臣眼珠一僵,垂在身侧的手想动,随即恢复原样。 他脸上露出冤屈的表情,喊道:“冤枉啊!我和小四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陷害我?我跟着元老南征北战多年,落下一身陈年旧伤。如今风烛残年,眼瞅着就要入土的人了,我派人去暗杀小四,对我有什么好处?” 是的。 他俭朴清廉,对元老忠心耿耿,跟着元老南征北战几十年,儿孙女婿外孙都对元家忠心无二。 元峻和元伯君、元老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唯独从来没怀疑过梅垠臣。 若不是四叔临死前告知那人姓méi。 若不是祁连说他当年遭遇震灾,侥幸存活,这么大的消息却被压下来。 元峻怎么也怀疑不到梅垠臣身上。 看,他隐藏得多深! 第2018章 幕后之贼 元峻一手将枪抵着梅垠臣的脑门,另一只手从西裤兜中掏出手机,拨通龙虎队队长的号码,问:“梅垠臣的儿孙女婿全都带走了吗?” 队长答:“已经派人去了。” 元峻命令道:“进来带梅老走吧,他需要找个清静地方,好好反思反思。” 他同队长说着话,注意力却全在梅垠臣身上。 就等着他反击。 等他惊慌失措,露出破绽,可是他并没有。 他一动不动,枯朽的身姿暮钟一样,一张老脸板着,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丝毫慌张神色。 说实话,若真是他,元峻都不知他有何要反的理由。 一家人全都身居高位,深得元家人器重。 爷爷元老从未亏待过他。 父亲元伯君尤为信任他们一家人。 唯一可怀疑的点,就是祁连当年震灾未死,却被隐瞒不报,如果上报,倍受器重的将是祁连。 龙虎队队长很快带着队员走进来。 元峻收起枪,对他说:“请梅老上路。” 队长听令,走到梅垠臣面前,对他说:“梅老,请下床跟我们走吧。” 梅垠臣枯槁的老脸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嗓音干哑,缓缓道:“我要见元老,让他看看,我跟着他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结果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鸟尽弓藏,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原来一直都在。” 元峻垂眸望着他,暗道这小老儿果然心机深沉。 这心理素质,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寻常人,这么一诈一吓,早就变了脸色,露出马脚了。 可是他却浑然无事,还反咬自己一口。 这把年纪,行将就木,思维仍能如此冷静镇定,反应灵敏,真不像他说的是快咽气的病朽之身。 元峻抬手道:“带走,回龙虎队好好审。” 他转身就走。 人却打起一百分的精神,恨不得后背都长满眼睛,防着梅垠臣突然从哪里摸出一把枪朝他射击。 毕竟他曾经几次被人暗杀,四叔元季峡眼睁睁地死在他面前。 他走出去几步,猛地转身。 梅垠臣眼皮缓缓垂下,双手撑着床,吃力地从床上挪下来。 龙虎队两名队员架着他。 队长蹲下给他穿鞋,帮他披衣服。 梅垠臣佝偻着身子,粗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喘息声,像老式的破旧风箱。 元峻心中冷笑,这老头子果然沉得住气,符合幕后之人阴沉的性格。 从前他怀疑上官岱,但是上官岱城府不够,且好色,好色之人难成大事。 贪财之人也难。 只有梅垠臣这种不贪财不好色之人,能成大事,因为他贪的是权。 一行人将梅垠臣带到龙虎队的车上。 整个过程出奇得顺利,并未有人阻拦。 门口放哨的哨兵直勾勾地瞅着梅垠臣,等他下命令,可是梅垠臣连与他目光对视,都没有。 这并不能说明梅垠臣是冤枉的,有可能他城府深,老谋深算。 车子朝龙虎队驶去。 元峻一手开车,一手戴上蓝牙耳机,拨通元伯君的手机号,道:“爸,刚抓了梅垠臣,人已经往龙虎队送了。” 元伯君神色一顿,“你抓他老人家做什么?” 元峻沉着道:“他可疑度最高。” “他是你爷爷身边的老人,跟了你爷爷一辈子,忠心耿耿,谁反,他都不可能反。他生活俭朴,物欲极低,不贪财不好色,一心为民,儿孙处事低调,尽职尽责,绝对不可能是他。你可以抓人,但是不要胡乱抓人,寒了这些忠将们的人。” 元峻抬手按了按眉心。 难怪内奸迟迟抓不到。 实在是梅垠臣在父亲和爷爷面前风评太好。 若不是四叔和祁连的话,他也怀疑不到梅垠臣身上。 元峻道:“梅垠臣的儿孙姓殷,我们连夜查了一批姓méi的,却没查姓殷的。从今天开始缩小审查范围吧,只查梅垠臣的儿孙家人。” 元伯君蹙起眉头,语气不悦,“阿峻,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爸,请您相信我一次。” 元伯君冷笑,“你羽翼未丰,就开始独断专行,这一点真比不上你哥。” “我哥思虑周全,行事谨慎,您还不是说打就打?” 元伯君被气到了,“阿峻,你这脾气是日渐增长,和我做对,对你有什么好处?” 元峻语气淡淡,“好处是能尽快抓到真正的幕后之贼,而不是浪费人力物力做无用功。” 元伯君掐断电话。 他生气的不是他胡乱抓人,是气他近来总是质疑他,反驳他,和他唱反调。 他最不喜这种人。 这一刻,他考虑要不要重新扶植元赫? 可是元赫岳父家综合实力,远远逊色于元峻岳父家。 同一时间。 元峻拨通元伯君心腹的电话,道:“傅叔叔,请您亲自带人秘密审查梅垠臣所有在职的家人,现在就开始行动,拖延会继续死人,死的有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我哥。” 姓傅那人问:“这是大领导的意思?” “对,我爸授意的。” “好,我同他确认一下,马上行动。” “不必确认,我爸让您近段时间听我指挥。” 姓傅之人略一犹豫,想着他们是亲父子,应该是商量好的,便答应着:“我马上带人行动。” “谢谢傅叔叔,人带回来后,请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的。” 元峻将车停靠到路边。 没过多久,副驾车门被人拉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坐进来。 元峻并不防备,因为那人穿的是他带去的警卫的服装。 当然,他不是真的警卫,是祁连乔装打扮的。 祁连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 元峻重新发动车子。 祁连道:“知道我换了装扮,一路暗中跟着你?” 元峻弧度英挺的唇角极轻地勾了勾,“知道。” 祁连侧眸瞟他一眼,“算你小子聪明,居然能推测到梅垠臣。” “我爷爷当年有三位副将,一位是你爷爷陆老,一位是梅垠臣,还有一位也战死沙场。唯一活着的就是梅垠臣,得利的也是梅垠臣的子孙后代。若不是你和我四叔提醒,我很难怀疑到梅垠臣。他们一家忠心不二,隐藏得太好。” 祁连眸色深暗,“我乔装回到故乡,打听了好一阵子,才打听到。” 他伸手拍拍元峻的肩膀,“你小子要好好活着,这几日我会暗中跟着你,直到破案。” 元峻偏头冲他扬扬唇角,“谢谢姑父!” 祁连板着一张清俊的脸白了他一眼,视线移到窗外,慢一拍唇角浮出一抹微笑。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喜欢上这个便宜侄子了。 元峻重新发动车子。 没过多久,收到父亲的心腹打来电话,“阿峻,梅垠臣的外孙跑了。” 元峻眼底浮出冷意。 就怕都不跑。 但凡跑一个就确认了。 梅垠臣就是那个幕后之贼! 元峻俊脸严肃道:“傅叔叔,请马上下令,全面封查梅垠臣所有家人名下资产,将他们全部带回来严格审查!” 第2019章 悔之已晚 姓傅之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应道:“好,我马上派人去办。” 元峻提醒他:“速度要快,尽可能地保密。如果我爸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来找我。” 姓傅之人这才意识到,此番抓捕,未得元伯君的指示,是这位二公子假传元伯君的命令,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按照元峻的吩咐去做,已经得罪元伯君,不能再得罪元峻。 做他们这一行的,一直都是伴君如伴虎。 姓傅之人硬着头皮答:“明白,峻少。” 元峻驱车载着祁连,赶往龙虎队。 梅垠臣已被龙虎队的队长带到审讯室。 他瘫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依旧一副病容枯槁的模样,时不时地咳嗽一下,喘息粗重。 他瘦削的身子,穿着普通样式的家居服,深灰色的布料洗得发白,仿佛穿了几十年,再穿下去就该打补丁了。 任谁看去,都以为他是个俭朴节约,低调内敛,没有任何贪欲之人。 见元峻来了,龙虎队队长站起来,让出位置。 元峻在梅垠臣对面坐下,一双俊毅的眸子眸光肃冷,咄咄逼人望着他,道:“梅老,您外孙畏罪潜逃了。” 梅垠臣仍旧面无表情,心中却暗自懊恼,小兔崽子。 不跑没事,这一跑,露马脚了。 几秒钟后,梅垠臣干笑一声,“小孩子没见过什么风浪,你们突然把我带走,他不知出了什么事,怕是吓着了。畏罪潜逃,这顶帽子扣得也太大了吧,阿峻。” 元峻唇角往下压了压,“您现在招,看在我爷爷的份上,会给您一个体面。如果您嘴硬,您的家人招出来,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 梅垠臣哈哈大笑。 是冷笑,是自嘲,也是嘲笑,还有欲盖弥彰。 笑了好一阵子,他剧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摊摊双手,“阿峻长大了呢。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一点点大,小脸肉肉的,还没我巴掌大,转眼间就能对我发号施令了。”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很怀念当年我和你爷爷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那时我们亲如兄弟。” 那意思,我们扛着枪把子打江山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在哪里。 轮得到你对我指手画脚吗? 元峻见他滴水不漏,知道撬他的嘴,难如上青天。 只能从他儿孙那里下手。 他站起来,朝队长看了眼。 队长明白。 审问这种人,自然不能刑讯逼供,刑讯逼供违法,只能熬他,关进羁押室,两盏大灯照着他的脸,让他时刻不得闭眼。 普通人两夜下来,便撑不住招了。 可是梅垠臣这种刀山火海,尸山血堆里爬出来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怕是不顶用。 元峻走出审讯室,去了队长的办公室,等梅垠臣的家人被带过来。 祁连跟进来,见他蹙眉不展,道:“那个老家伙,给他上点药得了,你们的审讯方式太温和,纯属浪费时间。” 元峻微微摇头。 普通人会被他迷得失去心智,可梅垠臣不是普通人,他是和爷爷从战争年代杀出来的人,不会轻易被迷惑。 再说用药也不符合正常审讯手段。 手机铃声响起。 元峻从西裤兜中掏出手机,扫一眼,见是爷爷打来的。 元峻按了接听。 元老道:“听说你带龙虎队的人抓了你梅爷爷?” 元峻唇角极轻地扬一下,扬出一抹冷笑,“是,但他不再是我梅爷爷,极有可能是杀您儿子儿媳的凶手,是屡次暗杀我和我哥的幕后主使人,是逼得您没法在自家待的老贼。” 哪怕亲耳从元峻口中听到,元老仍是难以置信。 那个和自己出生入死的老部下,他视他为手足。 他走到哪儿,把他带到哪儿,他的儿孙女儿女婿包括他的外孙,他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如果真是他,他为什么要做出如此贪婪之事? 元老实在想不明白。 他开口道:“好好查,别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但也别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元峻微微颔首,“好的,爷爷。梅垠臣长子手握兵权,手下人员众多,您和我爸去处理吧,否则他会反。” “你爸已经卸了他的权,他现在是光杆司令一个。” 元峻轻吁一口气。 父亲嘴上反对,下手速度却不慢。 元峻安静片刻:说:“我四婶在国外被害,我怀疑梅氏一家和外国人串通。” “我和你爸会妥善处理。” “谢谢爷爷。” 元老叹了口气,嘴上不说,心中却怪自己当年太武断。 前几年,四儿媳在国外雇凶杀人,他只想着丢人,不想事情闹大,将他们一家连夜赶往国外,却没想细查四儿媳的案子。 若那时细查下去,查到端倪,四儿子是不是就不会死? 四儿媳也不会遇害。 奈何当年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决策是对的,如今才知他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有判断错误的时候。 可惜,悔之已晚。 一个多小时后,梅氏一家除了逃跑的外孙,其他人等全部被带到龙虎队。 关到地下三楼。 梅氏一家枝繁叶茂,一向空旷的负三楼一时之间变得拥挤起来。 龙虎队加班分批连夜审问。 元峻一早就知龙虎队有奸细,但是头头被抓,奸细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就怕他们不动,一动就暴露身份。 元峻负责审问的是梅垠臣的外孙女,梅黛。 梅垠臣一家的姓氏挺有意思,儿孙孙女姓殷,随他妻子的姓,外孙外孙女却姓梅。 梅黛年方九岁,未成年,比较棘手,龙虎队的领导怕担不该有的风险,将她交给元峻负责。 小姑娘长得白净细瘦,俏生生一张秀气面孔,大眼睛里带着胆怯的神色,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吓得一动不敢动。 元峻走进去,见她这么小,也是一怔。 这么小,是共犯的可能性不大。 元峻迈开长腿,走到她面前坐下,脸上严肃的神情收敛起来,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梅黛怯生生地答:“梅黛。” “黛玉的黛吗?” 梅黛点点头。 元峻又问:“你今年几岁了?” 梅黛老实地回:“九岁。” 元峻眼神微凉,小元峥也是九岁,因着梅家人,小元峥失去了父母双亲。 他脸上恢复冷肃的神情,“小姑娘,你好好想一想,有想说的吗?你外公和你舅舅爸爸妈妈手下人命无数,死罪无疑。如果你能交待,可以帮他们减轻罪责,死罪转无期。无期徒刑,只要在狱里表现好,可以减为有期徒刑。” 梅黛睁圆双眼,怔怔瞅着他,一颗晶莹的泪珠慢慢溢出来。 第2020章 交待真相 本来元峻对小梅黛不报什么希望。 但见她眼里沁泪,知道她是知道一点什么的。 他语气调柔,鼓励的语气道:“不怕,慢慢想,慢慢说。大人犯罪,跟你没关系,等你说完,就可以放你回家了。当然,如果你不肯说,怕是要在这里待一些日子,会影响你的功课。猜得没错的话,小姑娘学习很好吧?” 梅黛木然地点点头。 她抬手擦掉眼泪,咬紧薄薄的嘴唇,似在思考。 元峻手伸到裤兜里,摸出几块薄荷糖。 这是秦悦宁给他备的,方便他困的时候,提神醒脑。 元峻把糖块推到梅黛面前。 梅黛不敢吃。 元峻剥出一颗塞到自己嘴里。 梅黛才敢拿起来,剥出一颗,也塞到嘴里。 一颗糖慢慢吃完,梅黛小声地问:“叔叔,如果我说,真能让我爷爷我舅舅和我爸爸妈妈免除死罪?” 元峻道:“真的能。虽然要被刑拘,但终归是活着,你可以每个月去探望他们,他们也有出狱之日。即使你知情不报,我们也会查出来,只不过慢一点,到时他们百分之百会被判死刑。小姑娘,知道死亡是什么吗?” 梅黛摇摇头。 她天真烂漫,不知死亡为何物。 可是小元峥同样的年纪,父母却双双死亡。 元峻说:“死了,他们就消失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你成了孤儿,再也没有外公的疼爱,永远失去爸爸妈妈。” 梅黛眼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她不想失去爸爸妈妈。 倒是外公,他俭朴低调,为人谦恭,可是她见过他另一面,阴暗的另一面。 那是某年的除夕夜,那年她不过才五岁。 在外公家吃过年夜饭后,她和舅舅家的表姐表哥们捉迷藏。 她闯进外公的书房,躲到他的书柜里。 他的书柜虽然简易,却很大,下面空的柜子能容纳一个小孩。 可能是惧怕外公,表姐表哥们一直没来找她。 后来她待得无聊,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走进来,不知在给谁打电话。 那人用很冷的语气说:“先除小四吧,老元好面子,一气之下会把小四赶去国外……” 那是外公梅垠臣的声音。 京都姓元的极少。 外公认识的老元自然是元老,元老对他们梅家不薄。 当时的梅黛尚年幼,不明白外公为什么要那么做? 总觉得是不太好的行为。 后来她又听到外公说杀,好像是什么雇什么杀人,嫁祸,再抓…… 当时的她太过惊愕,只记得这些字眼,具体的记不清了。 很难想象,根红苗正,一向义正言辞的外公,居然说出那种话来。 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直视外公,许久之后,她按捺不住,找机会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了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却说她在做梦,那是梦里发生的事,让她赶紧忘了。 梅黛又问了元峻一遍,确认真能帮爸爸妈妈减刑。 她磕磕绊绊地将这件压在心中长达四年的往事,慢慢说了出来。 她觉得即使爸爸妈妈做了什么坏事,肯定也是听外公的命令,外公和爸爸妈妈之间,她想保爸爸妈妈。 外公很老了,爸爸妈妈还不到四十岁,还很年轻。 她不想成为孤儿。 等终于说完,她趴在桌上哭起来。 哭自己出卖了外公,可是不出卖外公,爸爸妈妈也会被死刑。 元峻关上兜中的录音笔,同时抬眸看了看审讯室的监控,确认监控正常,已经将她所说的话录下来了。 他松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拍拍小梅黛细窄的肩膀说:“小姑娘很勇敢,我会保你爸爸妈妈不被判死刑。”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前提是,她爸爸妈妈手中没有人命案子。 梅黛仍旧在哭。 元峻不会安慰小女孩。 她这么小,也不符合羁押规则,问得差不多了,得放人。 但是她家中大人都被抓了,她去哪,是个棘手的问题,怕就怕她也会被暗杀。 元峻斟酌片刻,拿起手机拨通林柠的号码,说:“小柠,这边有个九岁的小姑娘,需要你接收一些日子,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 林柠脆声道:“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都是阿陆照顾我,保护我,我不会照顾人。” 元峻道:“是梅垠臣的外孙女,对案子很重要,只能安排给你。” 安排给她是假,安排给秦陆、鹿宁和秦野是真。 他只放心他们一家人,放到别人手里,这小姑娘十分危险,日后还得用着她出庭作证。 联想前因后果,林柠瞬间就明白了。 梅垠臣是史上最大白眼狼! 梅垠臣的外孙女自然是白眼狼的后代。 她极不情愿地说:“成吧,发定位过来,我叫阿陆去接人。服了你了,天天给我找事。” 元峻极淡地勾一下唇角。 享着元家的福荫,自然要付出些什么。 若没有元家的威名,林氏集团恐怕做得不会那么顺利,当然,他不会跟这个古灵精怪的小表妹计较。 元峻站起来,走出去。 等在外面的龙虎队一把手问:“峻少,什么情况?” 元峻道:“差不多了,梅垠臣就是那个幕后之人。我四婶当年雇凶杀人,是被梅垠臣派人陷害,就为了离间我们一家。只是为什么我四婶当年不说?也不上诉?心甘情愿入狱?这个不得而知。” 龙虎队一把手回:“这个恐怕得问梅垠臣了。” “他什么情况?” “仍是拒不交待,咬死不说,问急了,就骂咱们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元峻又问:“他那帮儿孙怎么说?” 一把手冷笑,“和梅垠臣一个德行,不过人已经抓过来了,不着急,先熬熬他们,再把小姑娘的口供甩给他们,不怕他们不招。” 元峻单手插兜,捏了捏手中的录音笔道:“小姑娘未成年,梅垠臣肯定会狡辩,口供留到最后压轴吧。刚才的审讯监控拷下来,发到我的邮箱。龙虎队奸细众多,速度要快,别被删了。” 一把手急忙答应着。 队内有奸细,是他的失职,奸细揪不出来,更是他的失职。 等元峻收到监控资料没过多久,秦陆和林柠来了。 林柠仍是不情愿,口中抱怨道:“要照顾也是照顾峥峥,让我照顾仇人的孩子,膈应!” 元峻将小梅黛领出来。 她怯生生地站在墙角,低垂着头,十分害怕的样子。 林柠板着漂亮的脸没好气地扫她一眼,偏头问元峻:“要照顾多久?” “短则一个月,长达半年,案子涉及太多,结案会慢一点。” 林柠上前,一把抓起小梅黛的手,“走吧!” 小梅黛抬起头看向元峻:“叔叔,请一定保我爸爸妈妈不死。” 元峻颔首,“放心。” 他又向秦陆交待道:“阿陆,保护好这个孩子,是很重要的人证。我怀疑有国外势力掺和进来,这孩子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秦陆点一头。 林柠牵着小梅黛的手走出去。 秦陆大步流星追上她们。 谁让他喜欢林柠呢,娶了林柠就得替她收拾烂摊子。 夫妻二人一路警惕,把小梅黛安全送回日月湾。 一入客厅,二人看到顾逸风正带着小元峥也在客厅之中。 小元峥似乎认识小梅黛,一双清俊的大眼睛骤然变冷! 第2021章 逸风教训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小元峥冷冷瞅着小梅黛。 她和顾家素不相识,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事出有因。 对上小元峥冰冷的眼神,小梅黛的目光有些微不自然。 想到四年前除夕夜外公在书房里打的那通电话,和小元峥家之后的遭遇,她心里发虚。 她怯生生地垂下睫毛,头越垂越低,快要戳进胸膛里了。 小元峥抬头看向林柠,见她漂亮的脸蛋绷得紧紧的,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小元峥明白了。 他走到林柠面前,低声问:“姐姐,那个大坏蛋是梅家人吗?” 林柠一愣,没想到小元峥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她心里突突地跳了一下,继而疼得像被人用手狠狠揪了一下。 曾经天真无邪的孩子啊,被迫迅速成长。 才九岁的他,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生命之痛。 林柠爱怜地摸摸元峥的小脑袋说:“该抓的人都抓起来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会帮你爸爸报仇。” 果然如自己猜测,小元峥眼里涌起一种叫仇恨的情绪。 他一口小牙咬得紧紧的。 仇恨让他浑身微微发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指骨快要戳出皮肉。 他忽地侧身,一把抓住小梅黛的衣领,怒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爷爷对你们一家那么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梅黛吓得瑟瑟发抖,拼命挣扎着往林柠身后躲。 小元峥死死抓着她的衣领,牙齿都快要咬断了。 他清脆的童声厉声道:“你说话啊!为什么要害我的家人?为什么?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小梅黛吓得眼泪流出来。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也不明白外公为什么要那么做? 梅家拥有的已经够多的了。 林柠握住小元峥的手说:“峥峥,你冷静冷静。她太小,没参与,是他们家大人干的。” 小元峥心里也清楚,她这么一点点大的小孩,不可能参与。 可她是梅家人,是害他们一家的元凶,是仇人的亲外孙女! 小时候偷听到爷爷元老对他爸妈提过,让他同她结娃娃亲。 以前碰面时,她会甜甜地喊他峥峥哥哥,他也拿她当妹妹。 如今却变成了莫大的讽刺! 小元峥用力甩开小梅黛的衣领,嘴里发出又气又恨的一声冷哼。 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顾逸风大步去追他,追上后,拉住他的小手问:“峥峥,你要去哪?” 小元峥绷着小脸说:“哥哥,我要去找姓梅的老东西算账!” 顾逸风略一思忖,“我陪你去。” 小元峥微微一怔,没想到顾逸风会是这种反应。 在国外时,他每每闹着要回国,爸爸都是叹气,让他忍,让他熬。 可是顾逸风却截然相反。 顾逸风弯腰抱起他,“走,哥哥带你去龙虎队。阿峻应该还在那里,给他打电话,他会让我们进去。” 小元峥心生感激。 他说:“哥哥,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顾逸风道:“哥哥抱着你更安全。” 万一有人再上狙击枪,他能第一时间护住他。 元季峡的死,是他意料之外的。 也是令他遗憾的。 小元峥搂着他的脖颈,沉默不语,心中却思绪繁杂。 元家对梅家恩重如山,梅家却窝里反,害得他和父亲被赶到国外,母亲锒铛入狱的事,跟梅家人肯定也脱不了关系。 他和顾家人从前并不相识,顾逸风却视他为亲弟弟。 与恩大恩小无关,和人品有关。 穿过庭院,要上车时,小元峥忽然开口喊道:“哥哥。” 顾逸风低嗯一声,问:“小家伙,有话想对哥哥说?” 小元峥一张帅气小脸神色凝重,“哥哥,以后峥峥就是你的人了。” 他想表达的是,以后他生是顾家人,死是顾家鬼,一生为顾家效劳。 顾逸风摸摸他的后背,低沉好听的男声说:“峥峥不是哥哥的人,峥峥是独立的自己。哥哥帮你,也不是为了图你什么,就像我师父养我爱我照顾我,并不是图我的回报。哥哥只是喜欢峥峥,因为峥峥是个值得喜欢的好孩子。” 小元峥眼窝潮潮的,想哭。 父亲被暗杀,他想化身为魔。 想去杀掉所有残害父亲的人,所有害他沦落至此的人,可是顾逸风像天使。 他用一言一行驱赶着他心中的恶魔。 顾逸风把小元峥放进车里。 车子发动,驶到龙虎队。 下车后,顾逸风仍旧抱着小元峥。 小元峥搂着他的脖颈,他身材比父亲高大,身手也比父亲好太多。 小元峥在他怀里,觉得比父亲更有安全感。 联系到元峻,几人来到梅垠臣被关的羁押室。 看到小元峥,梅垠臣枯瘦的老脸浮出慈爱的笑容,心中却有细微变化,因为小元峥目光锋利,眼中充满仇恨。 手下人向他汇报的是,小元峥目睹父亲被暗杀,受刺激,变得呆傻。 可他这清亮的大眼睛,咄咄逼人的眼神,怎么看也不像呆傻的样子。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顾逸风俯身将小元峥放下。 小元峥脚步沉重而坚硬,缓缓走到梅垠臣面前。 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怒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爸爸?我妈妈也是你派人害的吧?” 梅垠臣苦笑,“峥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对你们元家忠心耿耿,一辈子誓死效忠元老。怕我一个人无法尽忠尽职,我说服我们全家人,都加到元家的麾下,这样还不够忠心吗?” 小元峥冷笑。 明明是爷爷元老重情重义,不忘提拔他们梅家。 到了他口中却成了,梅家成就元家。 难怪古代开国皇帝坐稳宝座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戮陪他打江山的功臣。 从前小元峥觉得那些开国皇帝心狠无情,如今才知他们虽然做得过分,但是有他们的道理,不杀他们,后代子孙就要被杀。 梅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小元峥挥起小拳头朝梅垠臣腹部捶去,声音带了哭腔,“你还我爸爸!还我爸爸!” 他拳头虽小,但是也跟着父亲练过一二。 心中带着恨意,一拳一拳打得又狠又重。 梅垠臣疼得皱了皱眉头,口中仍是狡辩:“峥峥,梅爷爷是被冤枉的。” 顾逸风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平生最烦这种人! 死鸭子嘴硬! 他长腿阔步,走到小元峥面前,伸手来拉他,说:“峥峥,别打疼了自己的手。” 拉他手的同时,他不着痕迹地点了梅垠臣腹部的穴位。 梅垠臣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有一种奇异的痛痒感迅速传遍全身! 第2022章 逐一攻破 那是怎样的疼痛啊。 像是有千万根钢针同时往梅垠臣身上的皮肉扎下来,疼得他直抽冷气,只是疼就罢了,还痒。 痒得他想去挠一挠,可是手腕上戴着手铐。 手铐是特制的,手腕一抽一动,手铐会收紧,会磨腕骨,磨狠了,皮肉会出血。 不挠吧,那痒受不了。 战争过来的人,再怎么疼他是能忍受的,可是痒不行,痒比疼难受多了。 他站起来,走到墙边,把后背往墙壁上蹭,想缓解奇痒的感觉,可这么做,如杯水车薪,不顶用。 他痒得表情痛苦,看向顾逸风,哀求道:“小伙子,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动了手脚?为什么我突然又疼又痒?能给我解药吗?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土埋到眼皮了,会痒死的。” 顾逸风弯腰将小元峥抱起来,淡淡勾唇道:“老爷子,您可别冤枉好人。” 他抬起下颔指指天花板,“监控开着呢,高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我是爱国好公民,优秀企业家,大好人生,可不想犯法。我怕小元峥打疼手,好心帮你拉开,你倒好,反咬一口。梅老爷子,做人可不能这么侯景。” 侯景是史上最可恨的白眼狼,臭名昭著。 分别投靠尔朱荣、高欢、宇文泰,后又投靠梁武帝。 梁武帝好心收留侯景,重用他,却被他夺了政权,被软禁。 侯景自己当上了梁国的皇帝,强娶了梁武帝的孙女,还活活饿死梁武帝。 梅垠臣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气个半死,向来都是他扮猪吃虎去害别人,如今遇到对手了。 可是身上实在太疼太痒,他苦着脸乞求道:“刚才我感觉到腹部被戳了一下,之后才开始痒的。你是北弦的孩子逸风对吗?我和北弦有过几面之交,麻烦你看在认识的份上,帮帮我。” 顾逸风仍是笑,英俊的脸如春风般和煦。 他风度翩翩,不疾不徐地说:“有监控为证,戳也是小元峥戳的,我只是拉架。你要是实在想冤枉我,可以报警起诉我。” 梅垠臣抬头看看装在天花板上的监控。 刚才顾逸风俯身来拉小元峥的手,恰好在监控盲区。 他起诉也没用,惹恼了顾逸风,更不会帮他解决这又痒又疼的症状。 身上痒得钻心,他后背在墙上用力搓磨,把衣服都磨破了。 为了挠身上的痒,他手腕也被手铐磨出了血。 他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得狰狞。 他向顾逸风苦苦哀求:“逸风,好孩子,只要你能帮我解除这疼痒,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顾逸风回眸朝元峻和龙虎队的队长看了一眼。 元峻沉声道:“很简单,交待你所有做过的事。你这种症状极有可能是过敏,逸风师从墨玄道长门派,懂一些医术,可以帮你缓解。” 梅垠臣面上苦笑,心中却暗骂狗屁过敏! 他清晰地感觉到有手指头朝他腹部戳了一下,接着又疼又痒的感觉传遍全身。 小元峥一个区区九岁小孩子,自然没有这种本事。 无疑就是顾逸风动的手脚。 梅垠臣语气嗔怪地说:“阿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执着呢?我忠心耿耿,从未做过对不起元老的事。” 元峻真想把小梅黛的口供甩到他脸上。 但是在证据未确凿之前,他肯定又会狡辩,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说的话,哪能当真? 元峻对顾逸风道:“逸风,这地牢不适合孩子久待,你带峥峥先走一步。” 顾逸风微微颔首,俯身将小元峥抱进怀里,朝门口走去。 梅垠臣急了,急忙冲顾逸风喊道:“逸风,逸风,好孩子,你别走啊,帮帮我!帮帮我!” 顾逸风抱着小元峥大步如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种心机老贼,嘴比石头还硬。 不让他吃几天苦头,太便宜他了! 顾逸风抱着小元峥,问他:“峥峥,还想见谁?” 小元峥想了一下说:“梅黛的爸妈。” 顾逸风拨通元峻的号码,很快元峻和队长来给他们带路。 几人走进关押梅黛父母的羁押室。 夫妇二人看起来顶多三十多岁,但是气色很差。 尤其是梅黛的妈妈梅缃,眼神惊慌不定,原本秀美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上,坐在墙角,肩膀耷拉着,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小元峥慢慢走到她面前,喊了声:“梅阿姨。” 梅缃缓缓抬起头,眼神躲闪地瞅一眼小元峥,很快移开视线,慢半拍才说:“是峥峥吗?几年不见,长得这么大了。” 小元峥道:“是啊,有四年不见了。” 梅缃轻声重复:“对,差不多四年了,你妈妈还好吗?” 小元峥喉咙发哽。 尽管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可是他心中仍悲痛万分,担忧着妈妈的安危。 他吸一下鼻子,“我妈不好,很不好,被人陷害入狱,我爸前几天也被人暗杀了。梅阿姨,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梅缃垂着睫毛说:“我不知道。” 小元峥语气坚定道:“是你爸,你爸亲口承认了。” 顾逸风和元峻互相对视一眼。 二人谁都没料到小元峥小小年纪,居然也会这种专业的审案手法。 他们不知道,自打母亲入狱后,小元峥就不看动画片了,改看各种烧脑的法治节目和刑侦片。 他总觉得母亲是无辜的,想用自己的能力救母亲出狱。 听小元峥这么说,梅缃原本气色很差的脸唰地一下子变得苍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她原本手是自然垂着的,这会儿要撑在腿上,才能稳住上半身。 她沉默了几分钟,才开口慢慢地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我先生是搞艺术工作的,做点生意,不参与我爸的任何事。峥峥,你是知道的,我对仕途上的事不感兴趣。” 元峻板着一张俊脸冷声说:“知情不报,算共犯,也要付法律责任。四年前,小梅黛向你们说过什么,你们明明可以揭发检举,却选择隐瞒下去,铸成大错。” 梅缃面色越发惨白。 她猛地抬头看向元峻,“你们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元峻道:“我四叔也是我爷爷的孩子,却被你爸派人暗杀。你觉得我爷爷会怎么对待小梅黛?” 梅缃的脸哗啦啦地垮塌。 短短几分钟,垮得不成人形。 仿佛衰老几十岁。 元老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铁血无情,连他自己亲儿子亲孙子说下手就下手。 如今梅家人已经暴露,女儿也落在他们手上。 仇恨之下,他们会怎么对待小梅黛,可想而知。 艰难思考许久,梅缃缓缓蠕动嘴唇说:“我交待,我交待,请你们善待我女儿,孩子是无辜的。” 第2023章 难怪要反 元峻和龙虎队队长对视一眼。 队长从警服口袋中掏出笔录本和笔,走到一旁的座椅前坐下,开始记录。 梅缃看向元峻说:“阿峻,我想先看看小黛,能把她带来让我见见吗?” 元峻眉目沉峻,语气强硬道:“梅垠臣串通国外势力,通敌叛国,如今他身份暴露,小梅黛十分危险,我已经把她保护起来了。” 梅缃垂下眼帘,心中思绪杂乱。 父亲当初和大哥二哥三姐等人密谋,她偷听到了,劝过,但是父亲不听。 这么多年,她过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这一天,她早有预料,所以和丈夫从商,尽量远离父亲经手的那一盘。 但是元老六亲不认,杀伐果断,如今元季峡又死了,她觉得自己和丈夫,极有可能会被秘密处理掉。 大厦已倾,覆巢之下无完卵。 梅缃低声说:“阿峻,我爸的事,我其实知道的不多。我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只希望你能保小黛。当年我知情不报,的确罪不可恕,我认,怎么样我都认,但小黛是个好孩子。她还小,很单纯,什么都没做过。” 就差求元峻别斩草除根了。 元峻道:“我答应你。” 梅缃盯着他的眼睛,“我能相信你吗?” 元峻抬眸指指墙角的监控,“监控没关,队长也在。只要你好好交待,手上没有命案,我会保你们夫妇。已经加派人手去查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迟早都会查清楚。你若主动交待,可以提高办案效率,于你也有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从小耳濡目染,应该知道。” 梅缃朝她的丈夫看去。 她的丈夫点点头。 他们夫妇二人,一早就觉得梅家胳膊拧不过大腿,对抗不了元家,奈何梅垠臣父子几人执迷不悟,又得国外势力相助,想扳倒元家,取而代之。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明哲保身了。 坦白的话,他俩有可能被从轻发落。 梅缃迟疑道:“小黛说的是真的。当时她告诉我后,我找过我爸,劝他不要做傻事,放过元季峡夫妇,可他打了我一巴掌,说我妇人之仁,迟早会坏他的事。那天之后,我和我老公就开始变卖京都的房产,渐渐撤离京都。” 她将头垂得低低的,心中愧疚万分。 “我当时有想过,要不要告诉元老?可是告诉元老,我爸和我哥哥姐姐们会被抓。” 这么大的罪名,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不告诉元老,如果父亲大事做成,就不会死了,当时的她心存侥幸。 在父亲家人,和元季峡夫妇面前,她最终选择了家人。 可是父亲大事没做成,身份就暴露了。 成王败寇,父亲自然是寇。 梅缃双手捂住脸说:“我对不起季峡夫妇,对不起峥峥。如果当时我勇敢一点,他们可能就不会出事。我太懦弱了,选择了隐瞒。” 队长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梅缃摇摇头,“我大学学的是艺术,我爸什么事都不叫我,只知道这些。” 队长在笔录本上一一记好,让梅缃签字,按上手印。 他合上笔录本,对元峻说:“这些就够了,梅缃是成年人,且头脑清醒。” 她的口供,要比小梅黛的口供更为有用。 接下来,他们要去审问梅垠臣的大哥、二哥和三姐等人。 顾逸风走过来,牵起小元峥的手,对他说:“峥峥,我们回家。” 小元峥清秀小脸仍旧一脸怒容。 他冷冷地瞪着梅缃夫妇。 以前他对她“梅阿姨长梅阿姨短”地喊,两家经常走动,亲如一家。 母亲还是梅缃的大学好友。 可母亲有难,她明知道,却束手不管,甚至连一句提醒、暗示都没有。 顾逸风摸摸他的小脸说:“人都是自私的,遇事会本能地考虑自家人,走吧。” 小元峥握紧他修长的手指。 二人走到门口。 梅缃突然抬起头冲小元峥的背影喊道:“峥峥!” 小元峥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只冷冰冰地问:“还有什么事?” 梅缃说:“小黛当时想跑去你家告诉你们,被我阻止了,我连夜把她送走了。要怪你就怪阿姨,别怪小黛,她是个很善良很单纯的好孩子。” 小元峥闭上眼睛。 她说这些,无非是想让他不要对小梅黛下手。 可是亡羊补牢有什么用? 他失去了父亲,母亲被关在国外大牢,生死不明。 那种面对命运巨变的无力感,谁能体会? 小元峥缓缓睁开眼睛,并不答话,大步和顾逸风走到门外。 二人上车。 顾逸风送他回星河湾。 要停车时,小元峥对顾逸风说:“哥哥,我想去日月湾。” 顾逸风垂眸俯视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很难过,想杀了梅家人的心都有,可是小梅黛没做什么。咱们做正人君子,不做梅垠臣之流。” 小元峥觉得他火眼金睛,竟能猜透自己的心思。 他低声说:“我好恨!” 顾逸风摸摸他的头,“我知道你好恨,哥哥和阿峻哥会帮你报仇,一切有我们这些大人。你年纪太小,容易冲动,也不懂法律,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时冲动,会铸成大错。” 小元峥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握紧拳头。 一周后。 梅垠臣乡下老家的宅子被挖了。 谁都不会想到,那套简陋的近乎荒废的乡下老宅,地下竟别有洞天。 不知何年何月,老宅下面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恒温恒湿的地下室,里面藏了将近两吨的现金,还有十几箱金条金块,古董文玩更是数不胜数。 显然这不是一朝一夕搬运过来的。 元老亲临现场,望着堆积成小山模样的现金和金灿灿的黄金、古董文玩,哈哈大笑。 笑声苦涩自嘲。 难怪梅垠臣要反。 吞了这么多,不反他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那简陋的住处,破得快要打补丁的衣服,有豁口的茶壶,老得吱吱呀呀的沙发,原来都是伪装。 当天夜晚,元老返回龙虎队。 他径直来到梅垠臣的羁押室,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恨得双手发颤,厉声道:“我真是瞎了眼,把反贼当兄弟!老贼,你还我小儿子!还我季峡!” 第2024章 滔天巨罪 元老一生胸有丘壑,腹有乾坤,极少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梅垠臣被他扯得身子踉跄不稳。 他面色仍然镇定,心中却已然开始发慌。 他小心地陪笑道:“元老,您冷静点,有事好好说,别动手。” “砰!” 元老一拳头捶到他的脸上! 梅垠臣被打得身子歪出去半米,感觉颧骨像要碎了,人也摔倒在地上。 这几日几盏刺目的大灯照着他,耳边噪音不断,不让他睡觉,熬得他整个人浑浑噩噩,加之被顾逸风点了穴位,又疼又痒了三天才消停,整个人已经虚了八九分,如今又被元老这一拳头,打得身子仿佛散架了。 他歪在地上,冲元老道:“元老,你我出生入死几十载,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好兄弟,情同手足,切勿听信小人谗言。季峡的死跟我没关系,一定是有人眼红咱们的关系,故意使离间计,您切莫上当。” 眼瞅着证据一一被挖出来,他还是狡辩。 元老气不打一处来! 他走到他面前,俯身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厉声道:“你说,你乡下老宅那两吨的现金和黄金是怎么回事?” 梅垠臣面色一变。 没想到那宅子荒废成那样,居然也被挖出来了。 他很快调整脸色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谁藏了东西,故意陷害我。那老宅我几十年没回去了,我也不会傻到把那么危险的东西,藏到自家老宅下。” 元老怒道:“懒得听你胡搅蛮缠!你儿女都已经招供了,否则那么隐蔽的地方,没人能找到!你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了!只那两吨现金,就够判你一万年了!” 梅垠臣这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脸上露出灰败之色。 他垂了眼皮,暗骂一帮儿女不争气! 咬死不说,拖延时间,自然会等到人来救他们。 可是一帮没出息的,一遇到大事自己先慌了,一个比一个招得快。 当时他提议把那些现金藏到祖坟下,结果一帮儿女说,现金会不停地增加,祖坟动得太频繁不吉利,还是藏到老宅下,现在倒是吉利了,一窝端了。 他抬头朝紧闭的门口看去。 他在龙虎队有安插眼线。 可是他一被抓,那帮人便选择明哲保身,连进来打招呼的胆量都没有。 梅垠臣暗骂一帮狼心狗肺的东西,平时那么听话,他一落难,全都避他如瘟神。 从来只有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 大厦盖起来要一砖一瓦地垒,倾倒却只要一瞬间。 元老从龙虎队一把手手中抽出口供纸,扔到梅垠臣面前,一脸严肃道:“一桩一桩地交待,交待清楚了,我会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梅垠臣瞅着那口供纸,忽然仰头哈哈大笑。 笑若癫狂。 他若不交待,说不定还能得个体面的死法。 交待得太清楚,依着他的罪行,会死无葬身之地,搁在古代,五马分尸、炮烙之刑都有可能。 笑着笑着,他主意渐渐定下来。 还是自我了断吧,自我了断了,梅家还能剩一两个。 元老好面子,不会对梅家一家赶尽杀绝的。 梅垠臣费力地挪动身子,用戴着手铐的手摸起地上的口供纸,对元老说:“元老,您请放心,我会好好招供,一桩一桩地交待清楚。” 元老冷笑,“你最好别再耍什么猫腻!” 梅垠臣低垂着头,“不敢。” 元老转身就走。 拄着拐杖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吩咐龙虎队一把手,“多派几个你信得过的人,好好看着他写,别让任何人接近他,也别让他自杀了。交待清楚后,第一时间联系我。” 一把手急忙答应着。 元老冷眼瞅他一眼。 老帅虽老,余威仍在。 他那一眼看得一把手心里直打鼓。 他啪地一声立正,向他举起右手敬礼道:“元老,我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从未对您生过二心,誓死效忠您!” 元老道:“如果他死了,就是你严重失职,渎职罪你自己清楚。” “明白!” 梅垠臣右手死死捏着口供纸,因为太过用力,枯皱的老手快要抽筋。 元老把他自杀的机会堵住了。 生不能,死不能。 生不如死,原来是这种滋味。 可惜了老宅下面那两吨现金。 原本想等到扳倒元家,将梅家子孙顶上去,就可以尽情地花了,可惜没等到那个机会,就暴露了。 可惜! 他省吃俭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装了一辈子,最后却落得一场空。 龙虎队一把手送走元老,返回来。 事关重要,他得亲自带人盯着梅垠臣写口供,若梅垠臣自杀了,他头上的帽子休想保住。 一把手吩咐手下人:“把梅老扶到椅子上坐好,让他好好写。” 手下人照做。 梅垠臣枯瘦的老手用力握着笔,却无从下手。 元老有三个得力副将,一个是他,另一个是陆逊,还有一个姓慕容。 陆逊死于战场,慕容的死有他一半手笔。 陆逊之子死于地震,陆逊之孙陆言承能存活下来,消息是他派人压下去的。 若不下压下去,依着元老的性子,陆言承将十分得宠,甚至比元赫元峻还要得宠,到时还有他们梅家什么事? 江山是他陪元老打下的,凭什么让一个连战场都没上过的黄口小儿,得了便宜? 这一段他隐匿不供。 他提笔开始写自己是如何收受第一笔钱的,他并不想要,是对方强行塞给他。 他派人送还回去,但是那人又送回来…… 至于国外势力在各个领域设置奸细,他是知情的,但因为以后上位,要靠这帮人支持。 这些他也没写。 不写的话,梅家只要有后,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 正当他暗自斟酌着,权衡着,有人敲门。 龙虎队一把手以为是元老派人来了,亲自去开门。 门拉开,外面站着的却是祁连。 他今天没易容,也不再是从前斯文大盗的作派。 他眉目肃冷,面容英气,抬步走进来,对一把手道:“是元老派我来的,我是陆逊之孙,陆言承。” 一把手有些吃惊地望着他。 他记得他,他明明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江洋大盗“七手弥勒”祁连,怎么摇身一变,成陆逊之孙陆言承了? 但是他说是元老派来的,一把手不敢怠慢,伸手做了个“请”字。 祁连阔步走到梅垠臣面前,垂眸睨着他,眸色阴寒,冷声道:“老贼,还记得我吗?” 第2025章 求死不得 梅垠臣缓缓抬起头,盯着祁连打量。 陆逊之孙陆言承,在那场地震之后,他就已经派人悄悄弄死了,不知何时又冒出来一个。 他是派龙虎队里的探子,暗杀祁连,但那是心腹盟友借他的势力,清扫障碍。 他觉得这个陆言承有可能是假冒的。 但是他眉目英俊,高高瘦瘦,正经起来,不乏英武之气,仔细看,有几分像他母亲,确切地说像他舅舅,也有一点点陆逊年轻时的神韵。 梅垠臣不由得害怕。 元老、元伯君是仕途之人,身居高位,不可能用下作手段对待他,元峻顾着元家的前程,更不会。 可是这位却会,这位是提着脑袋走江湖的江洋大盗。 祁连手指一抬,只听细若游丝的一声“啪”。 天花板上的监控被什么东西糊上了。 祁连转身对龙虎队一把手说:“我有话想问问这位梅老贼,你们请回避一下。” 一把手面露为难,“梅老是重罪之人,元老嘱咐我亲自差人好好看着,不敢离他半步。” 祁连微微压了压唇角,“元老听我的,如若不信,请打电话问问他。” 一把手神色一顿,暗道好狂妄的小子。 竟敢口出狂言! 尽管心中颇多腹诽,一把手还是拨通了元老的电话,汇报道:“元老,刚才来了一个英俊后生,自称是陆逊之孙陆言承,他有话要问梅垠臣,让我们回避。我向您求证一下,情况是否属实?” 元老缓慢嗯一声,回:“听他的。” 一把手瞬间觉得这个世界颠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元老那么高位的人,说一不二,居然听一个贼子的使唤。 他并不知祁连和元书湉交往。 一把手再次出言确认:“元老,他让我们回避,那我带下属先退出去了?” 元老道:“好。” 一把手小心地问:“若出了纰漏……” 元老利落地答:“算我的。” 短短三个字,一把手竟听出了一丝宠溺。 他在心中暗自盘算,梅垠臣和陆逊同为元老副将,元老分明对陆家后人更宠一些,但又不是上级对下级的宠,这宠得有点非同寻常。 哪怕梅垠臣没暴露之前,元老对他们一家也没这么纵容过。 挂断电话,一把手冲自己的手下一挥手,命令道:“先撤吧。” 一行人鱼贯而出。 羁押室里只剩了祁连和梅垠臣。 梅垠臣少有地开始恐慌起来。 哪怕被元峻抓走,他都没这么恐慌过。 他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丝生硬的笑,佯装激动地对祁连说:“言承,你真的是言承吗?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陆逊兄弟的孙子都长这么大了。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你,你小时候长得就俊,白白胖胖,像《西游记》里的红孩儿。我还抱过你呢,你小时候乖得嘞,不哭不闹,还冲我笑。长大后更俊了,但是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了,不怪梅爷爷认不出你。” 祁连冷眼瞧他那假惺惺的模样。 就是这副俭朴寒酸谦恭的假面孔,骗了元家多年,并暗中残害元家子孙后代。 也害得他小小年纪颠簸流离,流落在外,终而被逼为盗为贼。 过去的数年,他盗过无数巨贪,唯独放了这条漏网之鱼,还是条巨肥的大鱼! 他抬手朝他脸上一挥。 梅垠臣只觉得脸上突然间变得巨痒,仿佛有千万条洋辣子在他脸上蠕动。 竟比顾逸风前几日弄得更痒。 前几日只是身上痒,脸倒好些。 他想抬手去挠挠脸,可是祁连又朝他的手腕上啪啪弹了两下。 有两粒沙粒大小的东西弹到了他的手腕上。 手腕瞬间变得绵软无力,抬不起来。 他一时慌乱,张开嘴冲祁连喊道:“言承,我这是怎么了?你对我做了什么?看在我和陆逊兄弟曾经多次出入战场,同生共死的份上,别这么折腾我好不好?我这么大岁数了,经不起折腾的。” 祁连冷笑,“同生共死是吗?那你怎么不和我爷爷一起死?” 梅垠臣一怔,这才意识到情急之下,说错了话。 奈何脸上实在太痒了。 难以承受之痒。 直到此刻他才知,世间竟然也有能痒死人的痒。 他强忍巨痒,哀求道:“言承,我还要写供书,你把我折腾死了,就没法写了。” 祁连扫一眼桌上的口供纸,见他只写受贿,不交待更重要的事。 勾结国外势力,结党营私,他是不打算提了。 祁连侧耳道:“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到。” 梅垠臣知他故意羞辱自己,可是脸上奇痒,人在他手底下,不得不屈服。 他提高嗓门说:“好孩子,我还要写供书,死了就没法写了。” 他说话的功夫,祁连抬起手指朝他口中一弹。 有细小的飞虫入喉。 等梅垠臣察觉要吐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是苏婳多年前培养的奇虫蛊,平时轻易不出山,这次借给祁连用用。 那虫一入梅垠臣的喉,便顺着食道往下滑,所到之处,皆是一阵阵腐蚀般的疼痛,仿佛硫酸泼洒到皮肉上,分分钟灼烧皮肉,又疼又酸又麻! 那虫刁钻得很,竟能刺破食道,钻进他的皮肉和五脏六腑。 吸饱了血后,它把他的五脏六腑当成后花园,在里面撒欢。 那疼痛,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 梅垠臣疼得老眼昏花,老泪横流。 他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想抱腹,奈何手腕无力。 他难受得在地上直打滚,口中叫苦连天。 顾不得平日的伪装,他哑着嗓子冲祁连连声喊:“臭小子,给我个痛快吧!一刀杀了我!有种杀了我!” 祁连面含冷笑,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他。 若不是他从中作梗,他何至于沦落至此? 他本该活在向阳处,却因为他,只能匍匐在阴暗间,相爱的人不能久伴,想过的人生不能拥有。 反正日后都是死罪一条,临死前也不怕再多这一项罪名! 元家人不能做的,他替他们做! 正当梅垠臣伏在地上打滚,难受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际,门忽然被人推开。 祁连迅速回眸。 看清来人的面孔,他微微眯起眸子。 第2026章 剑走偏锋 来人是元伯君的心腹。 祁连在元伯君身边待过几天,扒清了他身边的人。 那人走到祁连面前,附到他耳边低声说:“领导让我给你带句话,点到为止,留他一条命,还有大用。” 祁连垂眸扫一眼蜷在地上疼得不停扭动的梅垠臣。 难以忍受的疼痛和瘙痒,让他看起来活脱脱像条绞扭的蛇,五官狰狞变形,模样狼狈不堪。 他平时病病殃殃,一年到头有大半时间都卧在床上,一走路就喘。 如今祁连这么折腾他,他居然没咽气,看样子平时都是装的。 祁连抬脚踢了踢地上的梅垠臣,对来人说:“死不了,他命硬着呢,比你们领导的命都硬。” 那人双手抱拳,做请求状,“望先生以大局为重。” 祁连眸色微微沉了沉。 他俯身掐着梅垠臣的脖子,将他摁到桌前,厉声喝道:“好好写!” 梅垠臣抓起笔,苦着脸说:“疼,痒,写不了……” 祁连从口袋中取出药瓶,倒出几粒,塞到他嘴里。 药入肚,没过几分钟,梅垠臣脸上的瘙痒缓解,腹中奇痛也减轻许多。 那种硫酸泼肉的灼烧感,消失了。 梅垠臣已经疼得浑身虚软,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握着笔的手颤抖个不停。 战时杀敌没怕过,被敌方捉住,严刑拷打他也没怕过。 如今却怕了祁连的小把戏。 他并不知,他早已不再是从前的他。 从前的他坚定有信仰,有风骨有正气。 如今的他,早就被巨大的贪欲,腐蚀得只剩个腐朽的躯壳,从芯上烂完了。 祁连立在他身后,道:“你几个儿子已经交待清楚了,你那些老部下也已经抓到,该招的都招完了。你私下串通的外国人,也抓到了。让你写供词,不过是走个程序,再偷奸耍滑,我直接要了你的老命!他们怕你,我可不怕!我烂命一条,不服就杀!” 自古以来,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祁连便是那不要命的。 梅垠臣觉得若不好好招供,祁连会继续折磨他。 刚才那生不如死犹如炼狱的折磨,他不想再遭受第二遍。 他仰头看向祁连,“我招,我全招,只求你们给我个痛快。” 祁连冷着一张清俊的脸道:“你小女儿小孙子外孙还有外孙女,有的无罪,有的罪不至死。只要你认罪态度良好,我饶过他们。如果你还耍花招,我不介意再多几项罪名,反正都是死,我光杆司令一个,谁怕谁?” 梅垠臣觉得这个江洋大盗太无耻! 祸不及家人。 他动不动就要杀他全家。 怪只怪当年手下人疏忽,留了他一条贱命,如若当时斩草除根除掉他,他今天何至于遭此大罪? 想到斩草除根,他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子子孙孙。 本来想让他们做人上人,做元家那般风光的人,可是大计未成,全都沦为阶下囚,那么多钱还没尽情花,就要被全部没收,他们即使出去,路也被堵死了。 如今只求别被斩草除根。 梅垠臣再三追问祁连:“我好好交待,你发誓,要保我家人。” 祁连嫌他啰嗦,盯着他的眼珠,手中药粉催动。 连日不眠不休,又被顾逸风和祁连轮番折磨,梅垠臣神智已不如从前,只觉得突然之间大脑好像不受控制,只想说实话。 他机械地低下头,提笔开始写,写元老另一名副将慕容翰。 慕容翰在战争中受了重伤,本不该死。 战时医药紧缺,他打着救别的伤员的名号,暗中减少了他的药,导致他伤口感染。 又将他妻子父母被敌人杀害的消息告诉他,慕容翰本就重伤感染,一时急火攻心而死。 慕容翰的后代,他后来派人去找过,失踪了。 梅垠臣继续写,当年那场地震,发现年幼的陆言承未死,他派人压下消息不报,让手下人把他送出城,想办法处理掉。 还写这些年如何索取贿赂,如何派手下人收养孤儿,培养成死士。 如何提拔手下人,让他们誓死为自己效忠,如何打着元老的名义,往龙虎队送奸细。 怕自己树大招风,他装病,暗中培养儿子孙子和三女婿等人。 为了获得更多的支持,他如何暗中和外国人勾结…… 厚厚一沓口供纸,梅垠臣几乎全部写满了。 直写了好几个小时,才停笔。 写完后,他累得身子一歪,趴在桌上睡着了。 龙虎队的一把手和元峻推门而入。 祁连拿起梅垠臣的口供,翻到当年地震后,梅垠臣压下消息隐瞒不报,甚至派人要害死他。 祁连真想把这老头子活活掐死! 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他将口供纸交给元峻,道:“你们这些正人君子太君子了,对付梅垠臣这种罪大恶极的卑鄙小人,何必还要拘于礼节?” 元峻接过口供纸。 他剑走偏锋,的确快捷,但是不符合法律程序。 还得用合法的手段,再搞一遍。 不过有了这些供词,不怕梅垠臣再狡辩。 元峻将梅垠臣的口供交给一把手。 他从包中取出一份差不多的口供复印件递给祁连,“你姐和你养父母的案子也查得差不多了,上面的名单是当年欺负你姐的人,和背后的人,以及牵连的罪犯。主犯是梅垠臣的人,本来他咬死不招,如今见梅垠臣被抓,失去靠山。我们的人略用了些手段,他就招了。接下来就是走流程,等判刑,到时要把你姐接过来出庭,没问题吧?” “没问题。”祁连接过口供复印件,细细查看。 助人助己。 他帮元家解决问题,元家也帮他解决了问题。 案子很快就要解决了,长达几十年的大仇终将得报。 可是他的自由日子也剩不了多久了。 林夕已经找到了亲生父母,过上了正常生活,他养她那么久,她不会不管他姐姐的死活。 手中的财产也已经分给林夕和元书湉。 元书湉有财有貌,身边不会缺优秀男人,等他入狱后,她会慢慢淡忘掉他,会遇到更好的更适合她的良人。 祁连心中已无牵挂,唯一的遗憾就是和元书湉相遇太晚,爱得太短。 第2027章 一让再让 见祁连若有所思,元峻道:“祁叔叔,你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祁连抬眸对他说:“你四婶的确是被人暗杀的,遗体已经带回来了,装到冰柜里,和你四叔的遗体摆到了一起。你父亲派去的人正在交涉,剩下的事由他们解决。” 元峻手抬起搭到他的肩膀上,想说什么,但是龙虎队一把手,不方便说。 英挺的唇微微动一下,他只道:“去看看她吧。” “她”自然是元书湉。 祁连低嗯一声。 出来有些时日了。 这些日子,他一刻也没闲着,一会儿易容成这个,一会儿易容成那个,潜到朱桃身边,潜到元伯君身边,又潜到元季峡身边,并暗中保护元峻,还去国外想办法运回遗体,又帮忙审了梅垠臣…… 他就像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坐进车里,突然轻松下来,祁连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绷了几十年的弦终于可以松下来了。 这几十年,他一直为姐姐父母和师父报仇而活,如今仇马上就要报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以后要为谁而活了。 日后入狱,他或许会被判死刑,或许是无期徒刑。 无所谓了,反正仇已经报了。 司机发动车子,朝日月湾开去。 他拿起一个新手机拨通元书湉的号码,说:“阿湉,我回来了。” 手机那端是空荡荡的寂静。 许久都没人说话。 祁连把手机拿低一些,看了看屏幕,手机显示通话中。 以为元书湉在忙,祁连道:“在忙工作吗?那等你方便时,我再给你打电话。我现在去日月湾,看看元老,好久没见他老人家了。” 元书湉回:“梅垠臣被抓,我爸搬回自己的家了。” 祁连应了一声,“我去他家。” 元书湉沉默片刻问:“只想见他吗?” 祁连唇角扬起,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想说更想见你,又觉得自己这待罪之身,马上就要啷当入狱了,还撩什么骚? 有什么资格去招惹她? 当初接近她,本就存着私心。 不该招惹她的。 可是后悔已经晚了,当初若不招惹她,这案子猴年马月都查不清楚。 祁连道:“阿湉,你要好好的。” 元书湉声音低低的,“我不好。” 祁连的声音也低下来,呼吸都轻了。 他心头酸楚,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带一丝不意察觉的悲戚,“一切都会过去的,时间久了,你会忘掉我。” 他侧眸看向窗外。 夜色深浓,路上车辆匆匆,远处是一幢幢高楼大厦,大厦里是蜂巢一样的人家。 那么多人家,他们大都是幸福的吧。 幸福的人那么多,唯独缺少他。 上天给了他一手烂牌,他已经尽力打了,打成这样,对不起赫赫战功的爷爷陆逊,也对不起舍命保护自己的父母,如今又对不起无辜被他牵连进来的元书湉。 本以为报了仇,人生就没有遗憾了。 直到现在才发现,人只要活着,就会有不断增加的遗憾。 元书湉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挂断电话。 祁连沉默了会儿,对司机说:“开车去元老的家。” 司机是元峻的人,答应着,变了道。 几十分钟后,车子开至元老住的大院。 祁连戴上口罩和帽子下车,走进元老的家。 站岗的警卫员要向元老汇报,祁连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跨进客厅,元老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史书,眼神却直直地瞅着前方的空气,不知在想什么。 他比上次见又老了些,祁连想。 老男人也会断崖式衰老。 他摘下帽子和口罩,走到元老跟前,抬手在他脸前挥了挥手,元老这才回过神来。 见是祁连,元老仰头盯着他的脸定定打量几秒钟,嗔道:“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其实心里想说的是,臭小子,都累瘦了。 祁连在他身边坐下,手臂靠着他,头微侧,挨着他的头问道:“老爷子,这是想我了?” 元老眼眶濡湿,想他,也想四儿子和四儿媳。 愧疚自责在他胸口蔓延,排山倒海,呼啸而来。 祁连浅提一口气,说:“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我爷爷没用自己的身体替你挡子弹,我的人生会不会改写?” 答案不言而喻。 当年如果陆逊没死,死的将是元老。 陆逊不死,凭战功,日后也将身居高位。 他身居高位,自然会将儿子一家三口留在京都,而不是把唯一的儿子派去那座地震之城任职,那么他们便不会遭遇地震。 祁连兀自轻笑,“老爷子,你对不起我爷爷,更对不起我。” 元老惭愧得说不出话来。 祁连又说:“外人都以为你光正伟岸,博大无私,其实你是个实打实的老浑蛋。” 从来没人这样评价过元老。 哪怕背地里,也没人这么评价过他,即使是政敌对他的诟病,也不过是六亲不认,铁面无私,但对他的能力和手腕,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过元老并不生气。 对民,他仁爱有加,对国,他倾尽全力,时间和精力全扑在国与民之上,可是对祁连对儿女,他就是个实打实的老浑蛋。 祁连轻笑出声,“我也是个混账,玩弄了你女儿的感情。” 元老仍旧不说话。 祁连拿肩膀撞了撞他的肩膀,“老爷子,说话啊,你从前的火爆脾气呢?” 元老又沉默了十几分钟才开口:“日后你会被判死刑,采取静脉注射。听元峻说你有假死药,悄悄带进去,注射之前吃上,注射的药到时会有人调包。你的遗体,会有专人去收。如果喜欢书湉,就带着她走吧,去国外,和她好好地生活。如果腻了,就把她送回来,我不会怪你分毫。” 祁连略有些吃惊地望着元老。 很难想象这种怂怂的话,是从元老口中说出来的。 他一让再让,让到近乎卑微。 祁连伸手捧起元老的脸,捏捏他苍白老皱的脸颊,调侃道:“这还是我认识的元老吗?您不是刚正不阿,亲儿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吗?怎么突然对我这么仁慈?做这么多,不怕您老晚节不保?” 元老眼皮微动,浊泪缓缓溢出两滴。 他抬手捂住脸,声音发哽,“季峡死了,峥峥他妈也死了,你代替他们好好活下去。我操劳一生,晚节不保就不保吧。” 他手臂撑着沙发,慢慢站起来,步伐踟蹰地朝卧室走去。 祁连静默地望着他的背影,慢一拍说:“老爷子,到时我带峥峥走,会把他当亲儿子疼。” 元老脚步一顿,语气缓慢道:“不必。你以后要照顾自己的孩子,没有太多精力照顾峥峥。” 自己的孩子? 祁连心跳突突地快起来。 元书湉怀孕了?怎么怀的?他怎么不知道? 第2028章 假戏真做 来不及细问元老,祁连抬腿就走。 本已了无牵挂的心,突然就有了牵挂。 牵挂元书湉,牵挂那个不可能有的孩子,牵挂怀了他的孩子的元书湉。 身后传来元老沉重的声音,“我对不起陆逊兄弟,也算是给他留个后吧。” 祁连身形一顿。 可不是,若他死了,或者被判无期徒刑,他们陆氏一家就真的绝后了。 从前提着脑袋闯江湖,一个见不得光的江洋大盗,有没有后无所谓,可是爷爷陆逊那样的老英雄,不能没有后人。 祁连回眸,看到元老仍站在原地,拄着拐杖,背对前他。 他明白过来了,这小老儿,是在等他答复呢。 祁连道:“休想从我口中听到‘感谢’二字,这是您应该做的。” 元老苦笑,喃喃自语:“的确是我应该做的,我也没想让你感谢。” “不跟您废话了,我去找阿湉。” 元老又说:“她是高龄产妇,不比年轻姑娘,怀孕后,可能会体弱矫情,性情多变,敏感多疑,劳你多费心了。” 祁连毫不留情面道:“阿湉比您老省事得多,全天下只有您最麻烦。” 元老无奈一笑,四个儿女,一个比一个听话,唯独这个祁连,是个刺儿头,同他嬉笑怒骂,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却显得亲昵。 原来真正的父子,不是顺从听话,更不是像上下级一样公事公办。 四儿子元季峡亏就亏在太听话。 但凡他和他妻子当年反抗一下,他当时怎么着也会派人去调查吧? 可是人已经死了,还想这些马后炮有什么用? 祁连拉开门,上车,扬长离去。 他拨通元书湉的手机,声音没了悲凄,只剩温柔,“阿湉,在哪呢?” 元书湉道:“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别墅。” “梅垠臣已经被抓了,奸细也被揪得差不多了,你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元书湉安静了片刻才回:“在想,我当初为什么就喜欢上了你?” “难道不是见色起意?” 见他不正经起来,元书湉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是,见色起意。” 祁连难得的心情好,话也多起来,“我和普通男人还不一样,我可以变成各种各样的面孔,让你永远都有新鲜感。” 元书湉笑,“别贫了,快来吧。” “正在路上。”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驶到海边那套别墅。 未等车子停稳,祁连已经推开车门,跳下车。 摔上车门,他就朝电梯走去,疾步如风。 除了怼元老,他平时都是谨慎沉稳,少有如此急吼吼的架势。 进门来到客厅,元书湉正坐在灰紫色的天鹅绒欧式长沙发上。 暖风吹得整个房间暖洋洋的,她身上穿一件薄薄的黛紫色羊绒裙,体态仍然优美纤瘦。 袖子轻挽,露出一小截细细的皓腕,腕上戴一只羊脂般的白玉手镯。 她手里举着一只高脚杯,杯中是透明的液体。 见祁连走进来,她举起手中的高脚杯朝他晃了晃,唇角勾起,极轻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赶过来一样。 水晶灯熠熠的流光洒下来,落在她风韵犹存的鹅蛋脸上,落在她松松绾起的发髻上,落在她半截皓腕上,落在她修长的指间。 这个女人像一枚熟透的紫葡萄。 风情万种,女人味十足。 和她处了有些日子了,再见到她,祁连仍是心动不已。 他身形一晃,闪到她面前,劈手将高脚杯夺过来,低沉声音嗔道:“怀孕了,还喝酒,任性。” 元书湉抻着脖颈,微微仰头看他。 她下巴弧线略有些松弛,但是脖颈仍然修长。 她轻启朱唇,同样嗔他:“说走就走,根本不把我当女朋友,任性的明明是你。” 她一向成熟优雅,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祁连暗道,果然怀了孕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他要将酒杯放到茶几上,这才发觉杯中透明液体,没有丝毫酒味。 他将杯子递到唇中抿了一口,不是酒,是水。 祁连微勾右侧唇角,这女人故意骗他。 骗人的元书湉,居然有些可爱。 他俯身在她身边坐下,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又怕她拘着肚子,他又把她扶到沙发上坐好。 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元书湉笑道:“孩子还小,不要紧。” 祁连伸出手,小心地把手覆到她仍旧平平的小腹上,问:“怀多久了?” 元书湉从身后的包中取出孕检单递给他,“月经没来,以为绝经了,去医院做检查,查出来的。” 祁连接过孕检单,垂眸细看。 检查单上白纸黑色写得清清楚楚,可是祁连仍觉得是奇迹。 他每次和她做那事,都会采取避孕措施。 他伸手抚摸她柔美的面颊,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元书湉微微侧头,眼波如水,“试管婴儿。” 这在祁连的认知之外。 他不禁有些好奇,“试管?怎么做?” “男人的精,加上女人的卵,由医生操作,变成受精卵,再移植到女人体内,懂了吧?” 祁连暗道,不愧是商界女强人,挺能豁得出去的。 这种法子也能想得出来。 他心头不由得发涩,低声问:“肯定很疼吧?” 元书湉微微一笑,“还好。” 祁连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把她抱得细细软软。 元书湉有儿有女有事业,又贵为元老之女,四十九岁的高龄,居然为了他这个罪行累累的江洋大盗,冒险做试管婴儿,吃尽苦头。 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 下颔抵着她的头发,他长久地抱着她,沉默不语。 元书湉不禁有些心虚,问:“不喜欢我自作主张?” 祁连仍旧默然。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声线有些硬,有些湿,“喜欢。” 其实感动居多。 被人用力地爱着,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没了父母,没有爷爷,养父母和师父也相继死去,徒弟也找到心中所爱,所有人都离他而去,可是他还有元书湉,不久之后,将会有自己的孩子。 他好奇,那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管男孩女孩都是他的孩子,他会像疼林夕一样疼他或者她。 他低下头,将脸小心地贴到元书湉的小腹。 多神奇,他也是有孩子的人了! 这是以前从来不敢奢想的事。 他开心得仿佛要炸了! 心里乐开了花,原来是这种感觉。 活了四十一年,他从未如此开心过。 一颗心犹如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全是快乐的泡泡。 当晚他留宿在这里。 连日奔波,国内国外地跑,他太疲倦了,睡得很沉。 凌晨时分,元书湉从他怀中轻轻起来,走进书房,回父亲的电话。 元老问:“他信了吗?” 元书湉道:“信了。” “一直装下去,直到他的案子判下来,让他假死出国,你和他一起走,公司交给阿拓和小柠。言承那孩子,根上不坏,我怕他到时为了元家的名声,会把假死变成真死。有了孩子,有个牵挂,他不舍得去死。” 元书湉迟疑半分钟才答:“爸,试管婴儿已经培育好了,差一步您就可以再次当外公了。” 闻言,元老惊愕失色! 四十九岁的老女儿居然要假戏真做! 第2029章 我未婚夫 元老额头的筋一跳一跳地疼。 他急忙用手捋捋胸口,长顺几口气,说:“书湉,你别任性。你已经四十九岁了,马上就要奔五的人,高龄怀孕对你这个年龄,风险非常大。这不是闹着玩的,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元书湉低嗔:“出主意的是您,反对的也是您。” “试管婴儿没那么容易做,你肯定早就提前准备了。我只是让你假装怀孕,让言承有活下去的动力,没让你假戏真做!” “我生过两个孩子,有经验。医生说我的身体比同龄人要年轻几岁,既然能做出试管婴儿,就可以怀孕。” 元老抬手揉揉又疼又胀的太阳穴。 祁连能有后是好事,可是他又心疼这个老女儿。 一把年纪了,还去承受生育之苦,没罪找罪受。 祁连是爱将陆逊之孙,可是元书湉是他的亲生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元老不知该如何取舍,一时寂然无声。 元书湉压低声音说:“我半生都在服从您的命令,如今已经这把岁数,就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吧。如果胚胎着床,胎儿健康,我就生下来。言承已经够苦了,给他留点甜头。” “言承”二字是元老头上的紧箍咒。 一念就会让他头疼心疼,愧疚丛生,自责不已。 他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陆逊为救他而死,陆言承因为他的疏忽和私心,流离失所,半生为贼。 这是他欠他们陆家的。 元书湉轻轻挂断电话,转身走进卫生间。 等她再返回卧室时,见祁连下床正要来找她。 她轻声道:“是我吵醒你了?” 祁连上前将她拥在怀里,垂首,将脸贴到她的脸上,“去哪了?” “卫生间,怀孕后容易尿频。” 祁连的手往她手腕上摸,口中道:“我看看脉象稳不稳?” 移植胚胎的手术还没做,哪来的脉象? 怕露馅,元书湉急忙握住他的手道:“你还会把脉?” 祁连扬唇,“跟着一个老中医学过一点皮毛。” “我不是头胎,又是做的试管婴儿,优生优育,放心吧。” 祁连并未怀疑,半拥着她朝床上走去,上了床,拉过被子盖到她身上,将她整个抱在怀里,手覆到她的小腹上,轻轻贴着。 过去几个小时了,心中仍是惊奇。 他居然要当爸爸了。 他爱怜地亲吻元书湉的鬓角,亲吻她白皙柔滑的脖颈,她线条柔美的脸颊。 仿佛怎么亲都亲不够。 说来奇怪。 她没怀孕之前,他坚定地认为,等他入狱后,元书湉会放下他,慢慢淡忘掉他,以后会遇到更优秀更匹配她的男人。 可是知道她怀孕后,她便变成了自己人,成了他的家人。 他从后面吻着元书湉的耳朵说:“阿湉,一定要等我出来。” 元书湉柔声道:“放心,我爸都安排好了。” 祁连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暗道,老爷子终于仗义一回了。 他就这样怜爱地抱着她,一直睡到了天亮。 清晨,元书湉缓缓睁开眼,去找祁连。 祁连睡的那边床空空如也。 元书湉以为他又乔装成别人,去查什么了,倒也不惊慌,穿上睡衣。 她乘电梯下楼。 来到餐厅,却见祁连正在厨房里,和佣人一起忙着。 见元书湉下楼,他将盘盘碗碗陆续端出来,放到元书湉面前,含笑道:“吃早餐。” 元书湉微微一怔,低眸看桌上的色香味俱全的早餐,问:“你亲手做的?” 有蒸蛋,蒸蛋上卧着鱼子酱,淋了酱汁,还有甜点,香煎酥饼,肉饼,几样可口的小菜和粥,果汁,一碗细丝面,面上飘着几粒小香葱。 她平时来这套别墅,早餐习惯了喝一杯咖啡,一小碗燕窝和一块低脂面包。 祁连放下盘盘碗碗,走到她面前,将她拥进怀里,语气温和道:“你现在是两个人,营养要丰富一点,咖啡先戒一戒。” 这种话她怀那两个孩子时,前夫林乾也说过。 但是说这话时,他从外面逢场作戏一夜,刚回来。 元书湉心中思绪万千,感叹自己从前怎么那么能忍? 可能父亲太优秀太强势,子女多懦弱吧。 她抬手摸摸祁连的脸,嗔笑道:“知道啦,你好啰嗦。” 祁连笑。 她优雅惯了,难得露出这么俏皮的一面。 繁多而丰盛的早餐,两个人的餐厅,冬日的清晨,怀孕的她,和即将入狱的他。 这栋短居的别墅,在这一刻,有了家的味道。 祁连将元书湉扶到餐桌前坐下,手握住她垂在膝上的手,另一只手帮她拿早餐,用勺子挖起一块蒸蛋喂进她嘴里。 他声音温柔而多情,“等我回来,我们去国外把证领了。” 果然,一切都如父亲所料。 他嘴上说不要孩子,可是真有了孩子,他又欢喜得紧。 元书湉点点头,心中涌起无限惊喜。 手指上戴着他曾经送给她的戒指,钻石在晨光中散发着熠熠的光芒,衬得她细长的手指越发优美。 当时他随手一送,没想到会成为结婚戒指。 这枚戒指不是她最贵重的,却是她最爱戴的。 一旁的佣人笑着说:“新姑爷真是细心,一大清早就来到厨房,非要亲自给您准备早餐。” 新姑爷自然是对照旧姑爷林乾来的称呼。 元书湉浅淡一笑。 她斟酌一下,抓起祁连的手对佣人说:“我未婚夫,姓陆,我爸以前老部下的后人,以后你们就称呼他陆先生吧。” 佣人急忙恭恭敬敬地喊道:“陆先生好!” 从前他极其神秘,住在地下密室里甚少露面,来去亦无踪,他们都只喊他先生,背地里则喊那男人,或者夫人相好的。 都以为夫人新鲜一阵子,就分了,毕竟差距巨大,怎么看都不像能结婚的主,倒像是夫人包养的小情人。 没想到两人认真了。 元书湉从佣人身上收回视线,侧眸一看,见祁连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她。 那目光缱绻深情,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像星光像月华,像朝辉。 元书湉低声问:“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介绍你?” “喜欢。”祁连重复道:“很喜欢。” 他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定,像宣示主权似的说:“元书湉,我的未婚妻。” 第2030章 重生铺垫 元书湉伸手抱了下祁连,将脸依恋地埋到他的颈窝里。 祁连修长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他身上有干净好闻的肥皂香,他不抽烟极少喝酒,可能因为要经常制迷香的原因,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药草香,混合在一起,是种很迷人的味道。 元书湉想,如果陆言承当年存活的消息,传到父亲耳朵里。 父亲自然会收养他。 依着父亲的秉性,让她嫁的就是陆言承了。 她和他,晚了二十多年。 还好终于遇到了,还好她不算太老。 元书湉坐直身子,唤佣人帮她取来沙发上的包。 接过包,支开佣人,她从包中取出一张身份证和户口本,递给祁连,说:“我爸派人帮你准备的,你看看可以吗?” 祁连伸手接过来。 身份证崭新,上面的名字是陆言承,籍贯是那座有名的震城。 他打开户口本,户口本里有四页,分别是他爷爷陆逊,他父亲母亲,还有他。 过世的人是要被销户的,可是元老仍派人弄进了户口本。 他明白老爷子的小心思,若有人非议,可以甩出户口本,堵悠悠之口。 元书湉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柔声道:“言承,给孩子取个名字吧,等孩子出生了,你们陆家的户口本会多一页。” 祁连眯眸思索片刻道:“取名事大,必须慎重,容我好好考虑考虑。” 元书湉弯起眼睛,笑得温柔娴雅。 一切都按照父亲的计划,往下发展了。 他老人家是玩国权的,搞这种事,对他来说,小事一桩。 二人依偎着,亲亲热热地吃了早餐。 元书湉要去公司,祁连戴上口罩和帽子,送她去。 下车的时候,他抢先一步下去,伸手来搀扶她。 进公司大楼时,祁连想退后几步,同她拉开距离。 元书湉却故意放慢脚步,和他同行,接着亲热地挽上他的手臂。 祁连道:“你不怕?” 元书湉笑,“高龄怀孕我都不怕,会怕这个?” 祁连将帽子往下拉了拉,盖住眉眼。 二人走到电梯厅前,她的私人秘书帮他们按电梯。 元书湉向秘书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夫,陆先生。” 女秘书一怔,飞快地扫一眼祁连,见他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但是看身形,一米八多的身高,身上穿一件笔挺垂顺的黑色羊绒大衣,仪态挺拔,身形英武板正,想必是相貌堂堂之人。 秘书笑道:“恭喜元董,恭喜陆先生!” 元书湉从包中取出一袋喜糖,递给她,吩咐道:“去多买几袋,分给大家吃。” 秘书接过喜糖,笑嘻嘻地答应道:“遵命,董事长大人!” 元书湉挽着祁连乘电梯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祁连走到茶几前,打开烧水的壶开始检查,怕有人给元书湉下毒打胎,检查完,又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推了推窗户,怕有人在窗户上动手脚,怕元书湉不小心跌落到楼下。 接着他把整间办公室,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了一遍。 她怀个孕,快给他整成被迫害妄想症了。 等他终于消停下来,已经是大半个小时后。 元书湉笑道:“你呀,太紧张了。” 她生过两胎,可是祁连却是初为人父,自然小心谨慎。 元书湉将手中批阅完的文件放下,祁连走到她身后,帮她揉捏肩膀。 肩膀绷紧的肌肉瞬间松弛,传来奇异的舒服感。 他那双手,简直是圣手。 做什么都极出色。 元书湉闭上眼睛静静享受,心中却暗想,得抽个时间,去医院把移植手术做了,尽快怀上孕。 他那么细心,骗得了他一时,骗不了他太久。 座机响起,元书湉探身要去摸电话。 祁连已经先一步抓起电话,递到她手中。 座机里传来林乾阴阳怪气的声音,“恭喜元副董,贺喜元副董,又换新欢了。” 元书湉轻扯一下唇角,“你已经退休了,现任董事长是我,请叫我元董。” 林乾呵呵冷笑,“总怪我风流,你不比我还风流?短短时间连换两个男人。怎么,之前那个江洋大盗满足不了你?这个姓陆的又是什么人?” 元书湉回眸看一眼祁连,道:“他是名将陆逊之孙,陆逊是我爸的爱将,也是他的救命恩人。陆先生是我爸指名让我嫁的人,他比你年轻,比你英俊,能文能武,方方面面胜过你。” 林乾气得脸登时就黑了一个度! 他冷森森道:“死心吧,我不会祝福你。” “不需要,只要我过得比你好就够了。” “他比你年轻,你马上就五十岁了,即将面临绝经,年老色衰,你们不会长久的。即使勉强能长久,他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私下仍会偷偷出去鬼混。你这婚离得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和我复婚,起码我们有两个孩子。” 元书湉轻轻压一下唇角。 心中有佛,看谁都是佛,自己风流,看谁都风流。 元书湉道:“林先生就别瞎操心了,我未婚夫很爱我,是这世上最专一的男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乾嗤地一声,“梦做得很美,我等你哭的那一天。” 年岁再长的男人,生了妒心,也会变得如小孩般幼稚。 祁连从元书湉手中拿过电话,换了声线,对那端的林乾道:“阿湉不会有哭的那一天,但是你会,若再打电话骚扰她,小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林乾觉得这口气很像一个人。 像祁连。 但是这声音又不是祁连的声音。 他一时拿不准这人到底是祁连还是新人? 如果祁连就是姓陆的,那他复婚更没希望了。 林乾默默挂断电话,拨通内线,叫来手下人,吩咐道:“好好去查查陆言承是谁?这个老女人,一把年纪谈恋爱就谈恋爱,悄悄地谈就好,非要搞得沸沸扬扬,整个公司都知道。” 手下人答应着,出去了。 林乾心中仍忿忿不平。 若元书湉真嫁了这人,再生个一男半女,本该属于他儿女的家产,要平白分出去一部分。 林氏集团可是他的祖业,凭什么? 林乾越想越不甘。 他拨通林柠的手机号,说:“小柠,你妈又新交了个男朋友,姓陆,还公开向公司的人官宣,是她未婚夫。你妈是疯了,还是故意气我?” 林柠眼珠一转,很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这是为祁连重生做铺垫。 一向颇为能忍的母亲,这次居然这么沉不住气,大抵是真喜欢祁连。 林柠脆声说:“老头子,你太瞧得起自己了,我妈享受爱情时间都不够,哪有闲功夫气你?自作多情!” 林乾忍着怒意道:“你妈这婚绝对不能结,一旦结婚生孩子,本该是你们的财产,要被分出去。” 林柠切了一声,“我小爸真想搞钱,会比你富得多,小人之心!” 第2031章 见他父母 林乾觉得这个女儿白生了! 逮着个人就喊小爸,胳膊肘朝外拐! 他被元峻揪着小辫子,踢出林氏集团决策层,只保留了股份和名誉董事的头衔。 本来还想等祁连入狱,他好趁虚而入,和元书湉复婚,结果又冒出个姓陆的! 林乾退休后在家闲着无事,莺莺燕燕玩腻了,也玩不动了,干脆拎了两盒补品,前去元老家。 一进门,他便厚着脸皮高声喊道:“爸!” 元老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扫了林乾一眼,假装没看见,又垂下眼皮继续研究文件。 林乾把补品放下,走到他面前,半俯身子,陪着笑脸说:“爸,听说书湉又谈了个男朋友,姓陆,他爷爷是您的爱将,此事当真?” 元老看都不看他,低眸继续看文件,语气冷漠道:“有一种人,天生贱骨头,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又纠缠不休。我看你不是忘不了书湉,是见不得她过舒坦日子!” 林乾老老实实地听着。 后知后觉悟清楚一件事,林氏集团虽是他们家祖业,可是他却沦为给元家打工的。 如今公司把持在元书湉、林拓和林柠手中,却将他踢了出去。 若元书湉再婚,生个一男半女,到时将他手中的股份稀释再稀释,就没他什么事了。 但眼下元家权势正稳,他敢怒不敢言。 元老将手中文件看完,见林乾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抬眸,目光凌厉道:“安安分分的,你仍是阿拓和小柠的爸爸,他俩吃肉,少不了你一口汤喝。若不安分,瞎搞些有的没的,梅家就是你的下场!” 梅垠臣的案子最近传得沸沸扬扬。 近乎权倾朝野的人,一夕之间,全家被抓。 老老少少总共抓了几十口子。 林乾噤声,不敢再多说。 又站了会儿,觉得无趣,他转身离开。 晚上的时候,祁连扶着元书湉来了。 元老放下手中的书,微微眯起眼睛,静静望着踏光而来的二人。 说来也怪。 从前不知祁连是陆言承,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如今知道他是陆言承,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孩子真俊,元老心想。 “俊”不单单指外表俊,他的仪态气质远高于普通人,他的身手,他的能力,也远高于普通人。 从前总觉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如今却觉得女儿有点配不上他了。 元老咳嗽一声,对走近的两人说:“言承,孩子的名字我给取好了,如果生男孩,就叫……” 祁连抬手打断他的话,“我和书湉自己会取,您取的名字带魔咒,会让人变得不幸。” 元老喉咙发堵,敢怒不敢言。 陆言承、元仲怀、元书湉、元季峡、元坚是他取的不假,但是元伯君、元赫、元峻、林柠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后者过得还是可以的。 元书湉走到元老身边坐下,说:“爸,言承他们家的案子马上就要移交检查院审理了,到时他行动受限,我想和他这几天去祭拜一下他的父母和爷爷。” 元老又开始愧疚了。 祁连的爷爷陆逊,草草葬于战场上,战争结束后,他才得以将陆逊的尸骨挪回来,厚葬于陆家祖坟。 可是祁连的父母死于地震之中,当时死的人太多太多,尸骨挖没挖出来,他没法过多干预,事后在陆家祖坟给夫妇二人设了个衣冠冢。 元老心虚地垂着眼皮,手伸出去,窸窸窣窣地摸到纸和笔,写了个地址,递给祁连说:“言承,这是你们陆家祖坟,去祭拜一下也好。” 祁连接过来,折好放进钱包里。 元老又说:“我近来身体不太好,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祁连垂眸瞥他,“是怕我爷爷从墓里爬出来打你,是吗?” 元老别过头,臭小子总往他心疤上戳! 周末,天气难得的暖和一些。 祁连和元书湉驱车抵达陆家墓园。 保镖也驾车在前后保护。 陆家墓园修得十分气派,祖上几十代人都葬于此,显然陆家祖上也曾是大户人家。 将车子停好,祁连摸摸元书湉的发丝,温声道:“风大,你在车里待着,来过即代表祭拜过,我一个人下去就好。” 她有孕在身,他担心墓地阴气重,会冲撞了她们娘儿俩。 娘儿俩,让他心底一片柔软。 元书湉笑,“来都来了,不差下去见一面,走吧。” 她没怀孕,自然不怕冲撞。 祁连拗不过她,握着她的手,下了车。 保镖们七手八脚地帮忙拿着祭祀用品。 祁连抬手将她揽在怀里,虽然今天气温不太冷,但是墓地的风比城市的大,吹得她耳边散发乱飞。 祁连爱怜地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 又将她肩上的披肩拿起来,将她的头和脸整个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元书湉心头暖流满溢。 幸福原来如此简单,一个拥抱,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便能让她感动。 她笑道:“你明明比我小八岁,却比我爸更疼我。” 祁连掀起大衣一角,将她整个拢进自己的大衣内,说:“老爷子是武帅出身,心系天下大事。一个人的精力有限,顾得了国,就顾不了家,别对他苛求太多,以后可以使劲儿苛求我。” 元书湉唇角溢笑。 从前他总说离开,得知她怀孕,他说的都是以后,他们的以后。 走着走着,祁连忽然松开元书湉,弯腰将她抱起来。 元书湉一惊,随即搂住他的脖颈问:“怎么了?” 祁连道:“你怀孕了,走多了路,累。” 元书湉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四十岁初为人父的男人都这样,小心过了头。 她才走了几十米的路,哪里会累? 来到父母的墓地前,祁连将元书湉放下,对她说:“你不用跪,站着就好,小心地上凉。” 他双膝跪下,望着墓碑上的父母。 照片用的是他们年轻时的照片,二人都是一身正气之人,父亲五官英武立体,浓眉大眼,颇有武将之威。 母亲五官柔美,目光明亮,是个端庄漂亮又浑身书卷气的美人胚子。 祁连长久静默地注视着父母的照片,一时心如刀割。 震灾之中,父母用自己的伤体护着幼小的他。 那是怎样一种折磨? 无尽的疼痛,极度的绝望,前所未有的煎熬…… 只有爱能创造奇迹,父母对他的爱,创造了他生命的奇迹。 祁连目光沉痛,喊一声“爸妈”,双手撑地,开始给父母磕头。 忽听噗通一声,元书湉也跪到地上,喊道:“爸!妈!我和言承来看你们了!” 第2032章 给她婚礼 祁连迅速将手伸到元书湉膝下,去搀扶她,口中道:“快起来,怀孕的人别冰着膝盖。” 元书湉说:“初次见面,我给爸妈磕三个头。” 她双手撑在地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徐徐起身。 祁连目光温柔而深情地望着她。 相处越久,越爱这个女人。 她优雅,温柔,娴淑,识大体,尊重他和他的家人。 过去的很多年,不是没遇到过向他示好的女子,但是真正能动心的,屈指可数,想娶的更是没有一个。 单身四十一年,原来是为了遇到她。 这个凛冬,他跪在亲生父母的坟前暗暗发誓,日后若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定要好好爱她,宠她,余生余世。 给父母烧了纸,敬了酒,说了好一番话,祭拜完后,祁连站起来。 元书湉俯身帮他掸膝盖上的土。 祁连弯腰握住她的手,低声嗔道:“你怀孕了,别老是做弯腰的动作。” 元书湉心中有一点点愧疚,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 不管怎么说,她在欺骗他。 那么谨慎多疑的人,却无条件地选择相信她。 祭拜完父母,祁连和元书湉又来到陆逊的墓碑面前。 保镖们已经将供品摆好。 陆逊的墓碑上有元老的亲笔题字。 他称呼陆逊为“吾兄”,墓碑上洋洋洒洒地刻满了陆逊的赫赫战功。 当然这些战功,有半数都是在元老的率领之下,打赢的。 祁连跪下,清俊的脸神色肃穆,望着墓碑照片上一身戎装,目光威严又不失谦逊的老将军。 他去世得早。 祁连小时候没见过他。 若不是找到元老,祁连不知自己会和这个历史课本上出现过的老将军,会有血脉之情。 他喊了声爷爷,恭恭敬敬地又磕了三个头。 元书湉也跪下要磕。 祁连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垫着膝盖。 元书湉恭敬地喊了声爷爷。 按照父亲的辈分,她应该喊陆逊伯伯。 但是嫁谁随谁,祁连的爷爷自然也是她的爷爷。 祁连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对墓碑上孔武有力的老将军说:“爷爷,我是您的孙子言承,今天带您的孙媳来看您了。若您在天有灵,请保佑孩子顺利出生,健康成长。” 许是风大迷了眼,他看到老将军抿紧的唇微微扬了扬,做出笑模样。 等定睛再细看,老将军的唇又恢复从前的威严。 元书湉对着墓碑上老将军的照片道:“爷爷,我爸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对不起,没能照顾好您的家人,他无颜面对您。以后他会尽力弥补,保护好您的家人。”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小腹,仿佛肚中真怀了陆家的后代。 她半生都在替父亲还恩。 嫁林乾是,如今为祁连生子亦是。 但是后者她心甘情愿,且甘之如饴。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陆逊老将军在天之灵,能保佑她接下来的试管婴儿移植成功。 她这个年纪,这次若不成功,以后没有机会了。 仅剩的卵子已经被全部取光,其中艰辛,只有她自己清楚。 这是她半生以来,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也是最冒险的一件事,毕竟高龄怀孕,风险极大。 用文艺点的说法就是,她在冒着生命危险,给他生孩子。 从陆家祖坟返回城中,祁连扶元书湉上楼休息。 安顿好元书湉,祁连推开元老的卧室门。 走到元老身边坐下,他开口道:“老爷子,我要办场婚礼。” 元老微微皱眉,嗔道:“臭小子,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你现在还是待罪之身,接下来你姐姐你父母你师父的案子,要进入正式审理阶段,你从前偷的那些贪官,会一一浮出水面,你也将进入大众视野。你做的事,亦正亦邪,面临的舆论将会有两个极端,会有夸你的,但是你也的确犯了法。到时产生的社会影响,不利于国家治安。” 祁连侧身拍拍他的肩膀,“阿湉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能不能为她考虑考虑?” 元老唇角抽了抽,“我早就考虑过了,让她不要跟你好,她听吗?” 祁连正色道:“我不能让她没名没分地给我生孩子,我现在的身份,没法和她登记。先简单地办个婚礼,只请自家人,摆几桌酒席,也算是成婚了。其他的,等我出来补。” 嘴上说得轻松,祁连心里明白,入狱,判死刑,注射,服假死药,遗体被带出,面临环节众多,面对的人也多。 但凡有一个环节出差错,那么他就真成一具遗体了。 梅垠臣一事后,他觉得元家人没他想象得那么无坚不摧。 想到这里,祁梦语气强硬,“这个婚礼必须要办。” 元老面色戚戚然,“季峡夫妇还未下葬……” 祁连站起来,负手而立,“他们会理解,若我能平安归来,峥峥就是我的亲儿子。非常时刻,非常对待,不必拘泥于俗世礼节。” 元老叹了口气,瞧着他的后背说:“只请咱们元家自家人吧。” “逸风、北弦、秦野一家也叫上。没有他们,元家不元。” 元老被他气得干瞪眼。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从前陆逊对他相当服从,陆逊的儿子儿媳更是对他尊敬有加。 沦到这个臭小子,除了气他,就是违逆他。 他就纳闷了,同是陆家人,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怎么祖孙三代性格差别那么大? 元老无奈地拉长腔答应着:“好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想办婚礼就办婚礼,想请谁就请谁,行了吧?祖宗,你真是我的好祖宗,我以后干脆就叫你祖宗吧,元家的老祖宗!” 祁连丝毫不给他面子,“谁要做你家祖宗?您这种身份的人,搁在军阀混战时期,是要被挖祖坟的。” 元老气得胡子一撅一撅的。 前女婿林乾,表面对他言听计从,私下里在外面眠花宿柳。 这个女婿倒是对元书湉挺专一,但是这张破嘴,真让人受不了! 等他离开,元老拿起手机,拨通元伯君的电话,说:“言承要和书湉办个婚礼,时间紧急,你无论多忙都要抽空回来一趟。那小子睚眦必报,你如果不露面,他半夜能溜进你家,把你家翻个底朝天。” 第2033章 卧底身份 元伯君觉得这个祁连,不应该叫祁连,应该叫“齐天大圣”。 梅垠臣玩阴的,祁连则玩明的,直接明晃晃地上威胁。 偏偏他又是陆逊之孙陆言承,元家拿他没办法。 权衡一番,元伯君回:“行,哪天?我提前空出时间。” “三天后吧,他时间不多了。” “好,我让手下人安排。” 元老又说:“阿赫和阿峻,你下通知吧,只让这兄弟俩来,别让上官岱知道,人多嘴杂。” “明白。” 元老思索片刻,又给秦野秦陆下了通知,给顾北弦和顾逸风下了通知,独独没给顾傲霆下通知。 老顾人是不错,就是太能显摆了。 若请他来,元家的主场将变成顾家的主场。 他那张嘴,也靠不住,会搞得全城皆知。 三日后。 婚礼在元书湉海边那套别墅举行。 那里僻静人少。 元书湉身上穿一件白色礼服,看起来像一条极简款式的婚纱,是之前在秦姝那里定做的。 修长脖颈戴一条红珊瑚宝石项链,是祁连送给她的那批古董里挑出来的,亦是他师父传给他的。 手上戴的仍是祁连最开始送她的戒指。 虽然钻石不大,也不够华丽,但是有意义。 她长发挽起,脚上踩一双素色中跟鞋,身形苗条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熟女风韵,虽然眼底有细纹,发丝间有白发,皮肤也不如年轻女子紧致,但是她仍然是美的。 中年女人的美,比年轻女子的美,美得更有层次。 她们像红酒,不是纯甜,入口微涩,要细细品尝,才能品出她们的好。 元书湉挽着祁连的手臂,娉婷而来。 祁连第一次穿正装,深色正装衬得他清俊的面孔多了几分英气,眉眼也深邃了许多。 打眼看去,只见他身形苍劲玉立,仪态英武板正,眉目沉俊,哪里像传说中的江洋大盗? 林夕站在宾客中,怔怔地望着师父。 有些日子不见,她觉得师父简直像换了个人,脱胎换骨一般。 从前的师父,是冷漠的,慵倦的,消极的,活着只为报仇雪恨,但是现在的师父,英俊清正,目光深邃却有爱。 尤其看元书湉时,他眼神温柔多情带着宠溺,还时不时地瞟向她的小腹,那目光又换了另一种深意,是疼爱,温暖和感激。 林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并不是不想结婚,只是没遇到能让他结婚的女人。 更离奇的是,师父娶的是她的前舅妈。 林乾视为衣领上的一颗白饭粘子,却是师父心口上的朱砂痣。 始乱不一定终弃,在于人品。 林夕捧着礼盒和红包,走到元书湉面前,说:“师父师母,结婚快乐!祝你们百年好合,永远恩爱!” 她不是个话多的,嘴也不甜。 元书湉笑着道谢,伸手接过礼盒和礼金。 林夕忽然咚地一声,双膝跪到地上,仰头望着元书湉和祁连,说:“师父师母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小夕快起来,地上凉。”元书湉俯身去扶她,却扶不起来。 林夕咚咚咚地磕了好几个响头,才爬起来。 也不多废话,她扭头就朝宾客群中走去。 祁连暗道,这个徒弟,他教她逃跑,教她习武,教她开锁开保险柜,教了她很多很多,唯独没教她人情世故,因为他也不擅长人情世故。 等她大学毕业后,跟着靳睿回加州,怕是要吃人情世故的苦。 这时,元伯君夫妇并肩朝他们走过来。 元夫人将礼金和礼物送到元书湉手上,笑道:“恭喜三妹和妹夫成婚!一定要幸福!” 只有过来人才懂,“幸福”二字于婚内的女人有多重要。 如人穿鞋,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 元书湉接过来,侧眸看了眼身边的祁连。 四目相对,眼中的深情,只有他们自己能感知到。 她舒然一笑,对元夫人说:“幸福不幸福已经不重要了,我爱他,想嫁给他,这次是嫁给爱情,为自己而嫁。” 元夫人拍拍她的手臂,“你很勇敢。” 元书湉笑道:“我一直很懦弱,懦弱了半辈子,直到遇到言承后,才变得勇敢一点。” 元夫人眉目含笑望着这对璧人。 为他们喜结连理,感到开心。 为这个小姑子求爱得爱,感到欣慰。 元伯君却觉得这个老妹妹一把年纪了,还恋爱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嫁给一个有劣迹的男人,还要元家举全家之力,去帮他善后。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他搞不明白女人为什么总喜欢以身相许? 这种场合,应该笑的,可是元伯君笑不出来。 他面容严肃看向祁连,提醒道:“你们俩低调点,谨言慎行。等出来后,你们立马出国,最好不要回国。”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十分扫兴。 偏生他又板着脸,用警告的语气说。 祁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心下不悦,冷脸对元伯君道:“大哥,你最好也低调点,加倍谨慎,小心下一个梅垠臣再渗透到你们身边。到时我和阿湉远赴国外,没法帮你。” 元伯君面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打人不打脸。 祁连这是拿大耳瓜子往他脸上抽。 奈何祁连说的是实话,今天顾家人也来了,元伯君没法多说,只能压下这口气。 他转身就走,元夫人跟上他。 走远一些,元夫人低声说:“他们好不容易办个婚礼,因为种种原因,办得十分仓促。祁连肯定觉得愧对阿湉,你说几句祝福话就好,偏要往枪口上撞,何苦呢?” 元伯君心中不痛快,气祁连不给他面子,气元书湉不以大局为重,只顾自己的小情小爱。 他抬眸在宾客中巡视一圈,扫到元峻的身影,冲他点一下头。 元峻意会,朝他走过来。 二人至东边茶室。 元峻将门关严,问:“爸,您找我有事?” 元伯君走到沙发前坐下,左腿架到右腿上,点燃一支烟。 深吸一口,他缓缓开口:“想办法给陆言承弄个卧底身份吧。” 元峻眉目微动,“卧底?” 元伯君探身把烟灰往烟灰缸里弹了弹,蹙着眉头,慢条斯理道:“对,卧底。陆言承,特殊部门成员,化名祁连,以七手弥勒的身份,多次潜入有嫌疑的官员家中。甘愿做贼二十余年,只为了配合‘大反腐行动’。” 第2034章 劫富济贫 元峻没料到一向对祁连颇有微词的父亲,居然使出这么一招。 出乎他的意料。 元峻斟酌片刻说:“我姑父收了一些人的钱,收费不低,如果是卧底,那些钱要上交。找他下单的人,也要挨个找到,一一进行封口。特殊部门,得紧急创立,成员也要签保密协议。” 元伯君掐掉指间的烟,冷眼道:“特殊部门,我派人去安排。找他下单的人,本就心怀叵测,自己也心虚,不担心他们会外泄。至于祁连收的钱,去哪里了,你找他交涉。” 元峻颔首,“好。” 元伯君站起来,迈开步子朝外走。 元峻盯着他魁梧的身影,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 祁连和元书湉的恋情,他一直反对,今天突然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着弯转得太急,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有坑在等着祁连? 元峻也站起来,问:“爸,您请留步,我有话要问您。” 元伯君停下脚步,略略回眸,“说。” “您为什么要我帮姑父?万一此事泄露,会影响您的仕途。” 元伯君眉头隆起,慢半拍才回,言语间带着些许嫌弃,“那小子有点用,死了可惜。假死之计是可行,但是不可控因素太多,万一疏忽,会致命。你三姑前几日在整个林氏集团,到处传她未婚夫是陆言承。她不是喧哗之人,此次却大肆声张,显然是给我施加压力,让我想办法保她的男人。”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冷笑道:“有事不直接来求我,偏要绕来绕去,通过旁人的嘴传到我耳中,可笑!” 说罢,他拉开门,摔门离去。 元峻也觉得元书湉在林氏集团撒喜糖,官宣,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这兄妹俩相处真拧巴。 元峻拉开门走出去。 祁连和元书湉正在客厅,举杯向大家敬酒。 当然,元书湉杯中是茶水。 二人走到顾北弦和苏婳面前,祁连举起手中酒杯,对苏婳说:“婳姐,谢谢你多次相助。” 那个奇异的虫子就是苏婳赞助的,如今仍在梅垠臣腹中。 苏婳莞尔一笑,“应该的,新婚快乐!” 祁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元书湉也将杯中茶水喝下。 倒满后,祁连又冲顾北弦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弦哥,谢谢你们一家相助,等我回来,峥峥就给我吧。” 一听此言,顾北弦心中生出些不舍。 养了小元峥几日,竟有了感情。 那孩子太依恋他,也太懂事。 顾北弦道:“到时让峥峥自己选吧,放在谁家养都行。不过,医生说峥峥需要很多爱才能治愈,我们家人多,也会表达。” 嘴上说都行,却仍是想要小元峥。 祁连微微一笑,“好的,弦哥。” 他又依次敬了秦野和鹿宁,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们秦兄和嫂子。 接着又去敬顾逸风。 顾逸风是小辈,急忙将手中酒杯放低一点,说:“姑父,不必客气。既然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敬完顾逸风,祁连又去敬秦陆。 秦陆心直口快,道:“您有什么托付,直接说,不必来这些虚礼。” 祁连抬手虚拢元书湉的后背,“阿湉怀孕了,我要进去一段时间,分身乏术。这段时间,阿湉就有劳你照顾一下。” 秦陆扫一眼元书湉回:“她是我岳母,照顾她是应该的。” 祁连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是托付,亦是感谢和信任。 他不信任元家,却信任顾家。 元家总喜欢大局为重,关键时刻会牺牲小我。 可是他们眼中的小我,却是他的全世界,是他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他怕事情生变,怕自己假死不成,变真死,到时元书湉腹中的孩子,恐怕留不下来。 没怀是一回事,如今怀了,他想保。 想到这里,祁连对秦陆道:“我姓陆,你名中亦有陆,我来顾家初次扮的也是你,你我有缘分。孩子的名字,你给取吧。” 秦陆向来就不是文绉绉的人,最不会取名。 此时被架到火上,一时有些为难。 他垂眸朝身侧的林柠看去。 林柠拍拍自己的胸脯,“交给我吧,甭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委屈到我的弟弟妹妹。” 元书湉泪光闪烁。 因着讨厌林乾,她亏待了林柠,可是林柠却这般好。 她上前抱住林柠,心中有无数话想说,却无从说起。 林柠将嘴贴到她耳朵上,小声问:“妈,你真怀孕了?” 元书湉硬着头皮低声道:“是,真怀了。” “好神奇,我要当姐姐了!” 元书湉心中愧疚,声音更低,“对不起。” 林柠诧异地睁大眼睛,“对不起什么?” “这个岁数还要孩子,让你难堪了。” 林柠活泼地哈了一声,“妈妈首先是女人,其次才是妈妈。这个岁数怎么了?这个岁数妈妈仍有追求爱情和被爱的权利,就是到了一百岁,只要还有口气,仍然可以谈恋爱,爱无止境嘛。等弟弟或者妹妹生出来,我要带着他们去公司去商场去全世界玩,告诉所有人,这孩子是我林柠的弟弟妹妹。我爱他们,爱妈妈,爱帅气小爸!” 元书湉眼泪汹涌而出。 命运对她其实是公平的。 虽然给了她一个渣前夫,给了她半生憋屈,却又给了她一个爱她的女儿,和一个年轻英俊的现任老公。 祁连伸手帮她揩眼泪。 林柠松开元书湉,仰头望着这对男俊女雅的中年夫妻,笑道:“妈,你以后一定要和我小爸幸幸福福的,气死那个花心的林老头!” 本来祁连即将入狱的原因,这个简单而仓促的婚礼,所有人都是表面微笑,内心唏嘘。 但是被林柠三言两语搞得,沉重的气氛瞬间消失。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如雾霾短暂散去,气氛清明。 秦陆摸摸林柠毛茸茸的脑袋。 这么好玩的小黄鼠狼,想当初他还嫌她烦,懒得要。 挨桌敬完,祁连扶着元书湉回到自己的座上。 吃得差不多时,祁连手机来了条信息,是元峻发的。 信息道:姑父,去东边那间茶室,有要事商量。 祁连对元书湉耳语几句,起身来到东边茶室。 元峻将门反锁,问:“姑父,你这些年做任务,收的钱还有吗?” 祁连坐下回:“没了。” 元峻浓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钱用哪了?” 祁连道:“祁连山下辖的贫困县,县区小学有大半是我匿名出资盖的,当地无人照顾的孤寡老人,生活费取暖费也是我匿名给的。我的家乡奇城,乡村小学几乎是我匿名出资修缮的。有的人贪了两吨现金藏到地下,真正需要钱的却过得水深火热。有的人虽是贼子,却用赚来的脏钱,救了无数人。用脏钱救人的人不脏,脏的是搜刮民脂民膏的梅垠臣之流。” 第2035章 翻手为云 元峻凝眸俯视祁连,倒是个侠盗。 可惜,所为有悖当下法治,但不违背伦理道德。 元峻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茶壶帮他倒了一杯茶,问:“捐款的单据还有吗?” 祁连回:“有转账,有现金。” 元峻颔一下首,“回头抽空去银行打印出来,交给我。你,陆言承,隶属特殊部门,为了配合‘大反腐行动’,二十年前被挑中,化身‘七手弥勒’的身份去执行任务,以肃清风气,清除腐败不正之风。如今任务完成,梅垠臣之流归案,你可以恢复真实身份了。” 祁连挺佩服这帮人。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杀予夺都掌握在他们手中。 如果他没认识元家人,没和元书湉相爱,没帮元家人做事,那么他的结局只有一条,被抓,然后被处死。 大恩不言谢。 祁连伸出手臂抱住元峻。 元峻一怔,没料到他突然来这么一招。 虽然姑父姑父地喊着,但是他和他并不亲昵,也没到可以拥抱的地步。 和父亲都不会拥抱的人,不习惯被人这么拘着。 祁连道:“你的恩我会记着。” 元峻微微扬唇,“这是我爸的意思。” 祁连不信,那个心中只有大局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他,冒那么大的风险? 这事日后若被人揭出来,大肆渲染,会影响他的仕途。 祁连抱着元峻,拍拍他的后背道:“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 元峻还未作答,他已经松开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他阔步去找元书湉,脚步比从前轻快许多,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假死之计,有一半的死亡可能,可是元峻提出的卧底之计,却能让他免除牢狱之灾,接下来他可以以卧底身份光明正大地配合审理案子,而不是既当原告,又当被告。 能活着真好。 他也可以过有妻有子的正常生活了。 元书湉仿佛察觉到他回来了,她回眸朝他望去,柔美的脸上溢出一丝恬静的笑。 她一身白色晚礼服优雅而婀娜地坐在元老身边,安然寂寥如一株迎风娉婷的白色幽兰。 今天来的女客,个个容貌不俗,可是在祁连眼中,唯有元书湉最为动人。 心念一动,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走到元书湉的座椅前,他突然俯身,将她抱起来说:“时间仓促,婚礼办得太潦草,回头咱们补办一个隆重的婚礼。” 这桌坐的是元老、元伯君夫妇、元赫和林拓,要么是自己的父兄,要么是自己的儿子和侄子,元书湉觉得有些羞赧。 她低声说:“快把我放下来,大家都看着呢。这个婚礼就很好,我很满意,不用补办。” 祁连道:“要补的。我现在就跟姝姨说,订婚纱,戒指也要重新买。对了,还有婚房,你喜欢哪片地方?” 突然而来的转变,打乱了他的计划。 一时之间有许多事要做。 连带着多年沉寂如死水的性格也变得活跃起来。 元书湉声音压得更低,无奈而宠溺的语气说:“好,好,都答应你,能先把我放下来吗?” 祁连不放。 他抱着她朝秦姝那桌走去。 元伯君本就冷肃的脸这会儿沉得像乌云压顶似的,服了这对老妻少夫,一点儿都不稳重。 宾客满堂,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元伯君低声对主位上的元老道:“爸,回去您说说书湉和那小子,这像什么话?” 元老举着筷子夹着菜,慢条斯理地说:“我亏欠书湉半生,教训的话说不出口。至于那小子,一张嘴比他爷爷的机关枪还厉害,一开口就往我心口上扎,我说不过他。要说你说去,别拉我下水。” 元伯君噎住。 他也说不过祁连。 他要面子,那小子不要,什么难听说什么。 元伯君顿了顿,又看向林拓,提醒他:“阿拓,你私下让你妈注意点。她今年是四十九岁,又不是十九岁,亲家都在,搂搂抱抱的,惹人笑话。” 林拓放下酒杯冲他笑了笑,“大舅,我妈和她老公今天办婚礼,大喜的日子,别说抱一下了,就是两人当众亲嘴,也无伤大雅。他俩都结婚了,您就放下成见,接受吧。” 元伯君觉得元书湉生的这俩孩子,都不太正常。 母亲奔五的年纪再婚,找个小八岁的盗贼当丈夫,当众搂着抱着举止轻浮,当儿女的不仅不觉得丢脸,还举双手支持。 元夫人给他夹了一道菜说:“今天是书湉的大喜日子,你就少说两句,别扫了他们的兴。” 元伯君觉得这些人都不正常。 找个那样的男人结婚,换了正常人,都得夹着缩着蜷着,低着头,不敢笑不敢说,心事重重。 这帮人居然全部支持。 害得他派人去处理烂摊子。 祁连抱着元书湉走到秦姝面前,旁边人立马空出座位。 祁连把元书湉放到空位上,对秦姝说:“姝姨,麻烦您给书湉设计个漂亮的婚纱,等出嫁那天,我要让她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那心劲儿,哪像四十出头的人? 分明就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 秦姝满面含笑望着一对新人,“好,姝姨一定给书湉设计一套世上最漂亮的婚纱。” 元书湉仍是觉得不好意思。 这把年纪再婚,请自家亲戚吃顿饭就好了,还兴师动众地订什么婚纱? 又不是年轻小姑娘,穿上婚纱能好看吗? 听到婚纱二字,秦悦宁长腿一抬,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说:“姑姑出嫁,我做伴娘,阿峻做伴郎,让舟舟帆帆滚床……” 本想说让小元峥和墨鹤的女儿陆锦语做花童,话到嘴边,秦悦宁又咽了下去。 小元峥刚丧父,哪有心情给人做花童? 祁连将手搭在元书湉的椅背上,对大家道:“今天是请大家吃饭,真正的婚礼等一年后举行,礼金等会儿退还给大家。” 一年后,孩子生下来了,元季峡去世已满一年。 办婚礼刚刚好。 众人刚要接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大嗓门,“这么大的喜事,居然不请我,你们不地道哇!” 第2036章 看好元峥 那嗓门,不用抬头去看,都知是顾傲霆。 他牵着小元峥的手,缓缓走进来。 进门一看,顾家人来齐了,连舟舟帆帆小惊语都来了,唯独没请他,顾傲霆更生气了! 他那么要面子的人,哪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元老面色讪讪。 见顾傲霆咄咄逼人盯着自己,他目光闪躲一下。 可是顾傲霆没打算放过他。 他牵着小元峥的手,大步走到元老面前,理直气壮地质问道:“老元,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我这个顾家一家之主,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分量?” 平时他都称呼元老为元老,如今称老元,您也换成了你。 元老起身道:“是我的失误,抱歉。” 他伸手去摸小元峥的头。 小元峥身子朝后一缩,退到顾傲霆身后。 元老的手抻在半空中,尴尬的神色瞬间爬满全脸。 他也没让小元峥来,办喜事,大家肯定不能板着脸,自然要笑,怕他不开心,没想到顾傲霆直接把人给带来了。 从前元老觉得国事算大事,家事是小事,如今才发觉家事不比国事好处理。 难怪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清官难断家务事。 顾傲霆绷着脸,冷哼一声,牵着小元峥的手就去找秦姝,口中说:“峥峥,你爷爷不把我放在眼里可以,但是他也不把你放在眼里,太过分了!” 元老抬手扶额。 这才后知后觉,得罪了一个最不能得罪的人。 顾傲霆牵着小元峥洗完手,走到秦姝身边。 佣人帮他们上了座椅,加了碗筷。 顾傲霆将装满东西的“妈妈包”从肩上取下来,从里面掏啊掏,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祁连,声如洪钟地说:“小祁,祝你和书湉新婚快乐!早生贵子!长命万岁!恩恩爱爱一万年!气死那些不看好你们的老家伙!” 他嗓门本就大,如今又故意扯着嗓子喊。 震得整个客厅都嗡嗡的,有回音。 元老耳朵不聋,听得清清楚楚,恼得抬不起头来。 元伯君面色也不太好看。 总觉得顾傲霆在指桑骂槐,偏偏他又不能直接怼回去,心里便窝了一口气。 祁连将红包推回去说:“傲霆叔,事情有变,这次就当请大家吃饭,婚礼一年后正式办。” 顾傲霆把红包硬塞进他手里,“没事,下次我包更大的!傲霆叔叔有的是钱,财大气粗!不像某些人,抠抠搜搜,不舍得给钱!” 元伯君脸色更难看了。 他给的礼金是不多,但是他要帮祁连解决至关要紧的问题,关乎他的性命。 他担着那么大的风险,却被顾傲霆指桑骂槐地骂。 一点钱算什么? 他不是给不起,就是心里不痛快,不想给太多罢了。 元伯君把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放,对元老说:“爸,我有重要事得去办,先走一步。” 元老压低声音提醒他:“好好坐着,安生地吃完吧。言承那小子最记仇,你提前来,他记不住,但是你提前走,他记得门清。那小子会易容,到时扮成你警卫的模样,混到你身边捣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元伯君深呼吸再呼吸! 活这么久,从未如此憋屈过! 想他高高在上的人,强势惯了,一向都是他拿捏别人,掌控别人,如今却被个小小的贼子拿捏得死死的。 顾傲霆亲自剥一只大虾喂到小元峥嘴里,口中说:“峥峥,多吃点,看你瘦的,瘦得顾爷爷心疼。” 小元峥乖乖吃下那只虾,一歪头,看到坐在沈恪怀里的小惊语,正瞪着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他。 她眼睛本就大,这样一瞪,圆鼓鼓的,更显大了。 又萌又美又可爱,奶奶香香,一头胎发软软的,还有些微自来卷。 可爱的小孩子天生自带治愈功能。 小元峥不禁心头一软。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也开始剥起来。 剥完他将虾朝小惊语递过去,说:“小妹妹,给你吃。” 小惊语伸长小手去接。 小元峥急忙站起来,要将虾塞到她手里,忽然意识到她太小,应该不能吃。 他将手抽回,问沈恪:“哥哥,她现在是不是还不能吃虾?” 这称呼太离奇。 沈恪哭笑不得,“她能吃,但是得弄碎。” 小元峥拿起餐刀,将虾放到自己面前的餐盘里细细切碎,几乎切成肉沫,接着放到勺子,站起来,喂小惊语吃。 小惊语吃了一口,砸吧了下小嘴,冲他咧开嘴一笑,接着啊啊了几声。 舟舟能听懂婴语,帮忙翻译道:“小惊语说,谢谢哥哥!” 小元峥秀气的眉眼定定瞅着咧嘴笑的小惊语,只觉得这么漂亮这般可爱的宝宝,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看到她,心情会情不自禁变好,变得明亮,仿佛能扫尽心头的雾霾。 他又想爸爸妈妈了,但是心里的疼痛已经不如从前痛了。 从前痛得撕心裂肺,虽生犹死。 元老将这一幕远远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微宽慰。 小元峥比先前死气沉沉的状态好了很多。 元伯君却大不为悦,小惊语本是定给元慎之的,照这样下去,要被小元峥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这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最为牢固,旁人想插都插不进去。 可是元慎之的父母好生生的,他没法把元慎之往顾家送。 元伯君又想摔筷子离席了。 顾傲霆见小元峥瞅着小惊语失神,将一块水果塞进他嘴里,柔声问:“峥峥,在想什么呢?” 小元峥道:“想我爸爸妈妈。” 顾傲霆心头一酸,将他揽入怀中,叹息一声,“可怜的孩子。” 心中恻隐之心更浓,他脱口而出,“峥峥长大后跟着顾爷爷学经商吧。顾爷爷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经商在行,打小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经商小天才,亲手带出了北弦、逸风,趁着还年轻,再把你带出来,就可以带舟舟和帆帆了。” 小元峥隔空扫了眼元老,道:“好,我听顾爷爷的,长大后跟您学经商。” 顾傲霆将他揽得更紧,低头爱怜地亲亲他的额头。 元慎之和小元峥,他更喜欢小元峥,这孩子贴心,依赖他,也听话。 元慎之聪明归聪明,但是是在元家长大,不可掌控。 等孩子长大后,真要联姻,他会选择小元峥。 攥着小元峥,不愁元家不照拂顾氏集团。 想到这里,顾傲霆搂着小元峥,朝元老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第2037章 纷纷争抢 元老明白顾傲霆的意思。 他冲他笑着点点头,又举起手边的酒杯,冲他举了举,那意思,达成共识。 顾傲霆也举起酒杯,冲他扬了扬。 为表诚意和歉意,元老一仰头,将杯中酒喝光。 顾傲霆刚喝了一小口,小元峥伸手将他手中的酒杯拿过来,放到桌上,说:“爷爷,喝酒伤胃,您少喝一点。” 顾傲霆越发喜爱这个孩子。 又懂事,又贴心,他自己还病着呢,却能想着他。 想当年,他疼顾凛也是这般疼,结果疼了个白眼狼。 可是小元峥不会,他根红苗正,背后也没有瘦马世家,不怕长大后像顾凛。 顾傲霆和元老互动,元伯君看在眼里,心知明肚,越发生气,但也只能生闷气。 吃到中途,小惊语困了,大眼睛眨巴眨巴,直打呵欠。 黑黑的大眼珠像蒙着一层晶莹的朝露,越发可爱。 沈恪让苏星妍继续吃,他抱着小惊语去找房间,让她睡会儿。 祁连和元书湉正在忙着应酬客人,佣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见状,小元峥站起来,对沈恪说:“哥哥,我带你上楼,我知道客房在哪里。” 沈恪道了声谢。 不知为何,总觉得被他叫哥哥,很别扭,可能他和小沈哲年纪差不多。 小元峥带着他乘电梯,上了三楼。 推开客房的门,小元峥走到床前,将被子掀开。 摸了摸枕头,发现成人的枕头很高,小孩子枕着不舒服,他转身去浴室找出一条大浴巾,叠成个舒适的高度,铺在床头,对沈恪说:“哥哥,让小妹妹躺下吧。” 沈恪汗颜,“叫她小惊语吧,辈分有点乱。” 小元峥答应着,可是再开口,仍是说:“我在这里看着小妹妹,哥哥,你下楼去应酬吧。” 意识到又说错了话,小元峥连忙捂住嘴,做错事似的说:“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沈恪将小惊语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冲他扬唇一笑,“没关系。你下去玩吧,我在这里看着小惊语。” 小元峥在床边坐下,垂下睫毛说:“不想看到他们。如果不是顾爷爷喊我来,我不会来。” 来,只是不想扫顾傲霆的兴罢了。 沈恪摸摸他的头,“还在怨元老?” 小元峥极轻地点点头。 很难不怨。 因为爷爷当年的武断,爸爸死了,妈妈生死不明。 除非爸爸起死回生,妈妈好模好样地站到他面前,他才能释怀。 沈恪也是苦命人,能共情他。 他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温声说:“好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是小元峥过不去。 表面上看,顾家那么多人宠他爱他,可是爸爸死了,妈妈不在身边,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那种孤独,没人能懂。 从前爸爸妈妈都在的时候,他性格活泼天真,无忧无虑。 如今他异常沉静,人也迅速懂事。 他默默地陪着沈恪和小惊语待了很久,直到她睡醒。 小惊语哭,他便帮着沈恪拍她,哄她,帮沈恪下楼拿尿纸裤和湿巾。 沈恪要给小惊语冲奶粉,他便帮忙倒水。 沈恪给小惊语擦嘴,他连忙递上小惊语的口水巾。 等苏星妍上楼的时候,看到小元峥忙前忙后,顿觉诧异。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元家的小孙少爷,怎么也这般懂事? 她轻轻拍拍他单薄的小肩膀说:“峥峥,下去找舟舟和帆帆玩吧,这里挺闷的。” 小元峥摇摇头,“不闷,我喜欢哥哥和小妹妹。” 说完才意识到又喊错了,他抿紧唇,做错事似的垂下睫毛。 苏星妍被他逗笑了,“这孩子,真可人疼。” 她对他生了好奇心,不由得细细打量他。 见他睫毛长长的,垂在眼底,像黑漆漆的鸦羽,鼻梁挺秀,眉清目秀的。 人瘦瘦的,脸也是小小一张,但是生得十分俊俏。 儿子长得多像妈妈,他妈妈肯定也是个清秀美人。 苏星妍替他惋惜,出生便是王炸,结果被残酷的命运之手裹挟着,磕磕绊绊,跌到谷底。 把小惊语收拾好,沈恪抱着她,同苏星妍和小元峥下楼。 祁连这会儿忙完了,走到小元峥面前,摸摸他的小脑瓜,和颜悦色地对他说:“峥峥,等姑父忙完这一阵子,就来姑父身边好不好?姑父教你功夫。” 小元峥是想学功夫的。 但是想跟顾逸风学,不想跟元家人沾边。 姑父娶了三姑,自然也是元家人。 他正想着借口婉拒。 顾傲霆噌地站起来,不顾年迈,跑到他身边,将他拉到自己怀里,抱着说:“不行!这孩子只能跟我!不信你问问他,他最喜欢谁?” 小元峥知道他爱面子,好胜心也强,便说:“我最喜欢顾爷爷。” 这情绪价值给的。 顾傲霆都想为他赴汤跳火了! 因为总是爱掺合儿孙们的婚事,他被全家人嫌弃,可是小元峥却这么喜欢他。 他喉咙发潮,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真是顾爷爷的好孩子!” 小元峥仰头对他说:“顾爷爷,以后就把我的名字改成顾峥吧。” 闻言,元老的脸登时就挂不住了! 小家伙这是当众打他的脸呢! 顾傲霆连忙摆手,“那可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爸爸姓元,你自然也要姓元。” 其实他是有私心的。 他打算把小元峥当重外孙女婿培养。 从顾北弦到秦野,再到顾南音、顾逸风、苏星妍、楚韵,找的另一半,他都不甚满意,所以他要亲自培养,培养出一个完美的合乎他心意的重外孙女婿。 听顾傲霆这么说,元老顿时松了口气。 祁连拍拍元峥的小肩膀说:“等你想学了,随时来找我。” 小元峥点点头,“谢谢姑父。” 宴会结束,众人离开。 祁连身份原因,不方便出门送他们。 由元书湉、元伯君夫妇和元老送。 趁着元老和顾傲霆寒暄,元伯君快步上前,一把握住沈恪的手,压低声音说:“阿恪,慎之十分聪明,和小惊语年纪也差不了太多,我们家人都十分喜欢小惊语。” 答案不言而喻,想和他家订娃娃亲。 沈恪啼笑皆非。 “一家生女,百家求”是不错,可是他这个女儿还不到一岁。 没想到贵为元伯君,也不能免俗。 沈恪委婉道:“谢谢元伯伯的赏识。可是小惊语太小了,以后什么样,都没有定数。咱们大人提早给他们做决定,是不是不太合适?” 元伯君扭头看看正同顾傲霆说笑的元老,声音压得更低,“自古以来,指腹为婚的也多的是,就这么说定了。” 他太强势。 让沈恪很不舒服。 元峻正送秦野和秦悦宁上车,打眼一看,见父亲握着沈恪的手,正同他低语,猜到些什么。 他迈开长腿朝他们走过来,对沈恪说:“我爸喝多了,说的全是醉话,你别当真。” 他扶着元伯君就朝自家车走去。 元伯君心头隐生怒意,低声喝斥:“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元峻道:“知道。” 元伯君眼中怒意明显,“知道小惊语代表什么吗?” “知道。” 俯身坐进车里,元伯君语气强硬道:“无论如何,慎之长大后必须要娶小惊语!” 第2038章 幸福时光 父亲的强势,让元峻心生反感。 他语气也加了力度,“爸,您喝醉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娃娃亲这种事,以后不要再提,不觉得吃相很难看吗?” 元伯君皱了皱眉,不喜他的忤逆。 他抬手慢慢揉着额头的筋,道:“我没醉。你回头想办法把峥峥接回来,放到你爷爷身边养。元家的孩子却放到顾家养,让人知道了会笑话。” 元峻颇为无语。 他压下脾气说:“峥峥爸妈的死,说白了就是元家和梅家暗中角逐的牺牲品。如今那孩子喜欢在顾家待,就让他在那里待着。他还是个孩子,何必要为难他?” 元伯君眉头蹙紧,“你敢说你四叔一点反心都没有?” 元峻道:“即使有,也是过去的事了,死者为大。善待峥峥吧,他叫您一声伯伯,是您亲弟弟的唯一遗嗣。” 元伯君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谈话结束。 他深觉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他听话顺从,一切为大局考虑,如今却有了妇人之仁。 他现在对小元峥仁慈,等那孩子羽翼丰盈,又得顾家助力,以后还不知要怎么对付元慎之。 自古王侯世家,父子之情都没有,何况兄弟叔侄之情? 元峻将车门关上。 车子开走。 元峻走到顾北弦那辆车前,对他说:“叔叔,我爸以后应该会派人去接峥峥回家,无论他们以什么理由去接,都不要给。我们家对孩子奉行军事化培养,峥峥这种情况,不适合。” 顾北弦颔首,“放心。” “我爸想让慎之和小惊语订娃娃亲,也不必答应他。” 顾北弦勾了勾唇角,凭心而论,元慎之方方面面都不错,但是被元伯君这么一搅合,变了味道。 他拍拍元峻的手臂,“我有分寸。” 送走宾客们,元书湉和元老返回别墅。 一开门,祁连便迎上来,小心地搀扶着元书湉,声音调柔,问:“阿湉,累不累?” 元书湉笑道:“还好。” 祁连俯身蹲下,要帮她脱脚上的皮鞋。 元书湉愣了一下,因为这种事从来没有人为她做过。 她连忙弯腰去按住他的手说:“我自己来。” “你是我媳妇儿,又怀了我的孩子,照顾你是应该的。” 元书湉一恍神的功夫,鞋已经被祁连脱掉了。 他将她的脚放在指间捏了捏,揉了揉。 说来也怪,本来应酬半天,脚底很累,但是被祁连这么一揉,所有疲惫和酸疼消失殆尽。 小丈夫有小丈夫的好。 前夫只知道气她,初恋前男友只知道骗她,可是这位,年纪最小,却最疼她。 一辈子得这么一个人足矣。 祁连俯身将元书湉抱起来,口中道:“上楼休息。” 不等元书湉回答,他就那样旁若无人地抱着她,朝电梯走去。 留元老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 元老盯着二人的身影,问搀扶他的警卫:“你说他能装多久?” 警卫道:“我感觉新姑爷是真心疼三小姐。他如果是装的,会来讨好您,但是他没有。” 元老哼了一声,拄着拐杖,缓步朝沙发走去。 警卫急忙来搀扶他。 走到沙发前坐下,元老抬手捶打自己的老胳膊老腿。 他浑身也累得疼,臭小子只给元书湉按,不给他按。 没良心的小东西,娶了媳妇,忘了老岳父! 祁连抱着元书湉上楼,进了主卧室。 他将她放到床上,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把手,打来温水,取来卸妆油和洗面奶,说:“你躺着,我帮你卸个妆。” 元书湉又觉诧异,“你还会卸妆?” 祁连淡淡勾一下唇,“你忘了?我擅长易容,为了扮得像,不只要做人皮面具,还要借助化妆手法。” 元书湉的确激动忘了。 祁连将她头发上的发饰一一取下,脖颈间的项链也取下来,用毛巾把她的头发包好,接着让她躺下,开始往她脸上涂卸妆油,十指轻轻揉按。 按摩手法竟胜于美容院的专业技师。 短短三两分钟,元书湉被他按得昏昏欲睡。 这男人既能上阵对付敌人,又会照顾人,连卸妆洗脸这种小事,都能面面俱到。 她恍若捡宝,问:“言承,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祁连道:“生孩子。” 元书湉笑,“你是男人怎么生?你又没有子宫。” “如果能生,我替你怀,替你生,我体力好。”他将她脸上的卸妆油和洗面奶清洗干净,在她额头很用力地吻了吻,目光温柔而多情,“谢谢你,阿湉,谢谢你爱我,谢谢你冒着生命危险给我生孩子。” 这个岁数生孩子,太危险,可是让她打掉吧,他又舍不得,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元书湉遭受打胎之苦。 四十一岁才知,原来爱上一个人,竟会变得如此纠结。 元书湉唇角含笑,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修长白皙,她的手细若柔荑,握在一起竟出奇得和谐。 平素她并不是话少的人,谈生意时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可此时的元书湉却一时语塞,明明心中感慨万千,爱意满溢。 祁连转身去换了水,又帮她清洁了一遍脸,接着给她涂了一层孕妇专用的睡眠面膜道:“你睡会儿。我出去买买东西,接下来几个月,我要以卧底身份配合警方办案,可能要签保密协议,行动也不太自由,恐怕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你。” 听到“卧底”二字,元书湉知道元伯君出手了。 她伸手摸摸他清俊的脸,温柔一笑,“我等你回来。” 从前说等他回来,心里始终捏着把汗。 如今说等他回来,心里踏实许多。 祁连俯身抱住她,将头埋到她胸口,静默地抱着,活了四十一年,从未这样依恋过一个女人。 元书湉也伸出手臂依恋地抱住他。 中年人的爱情,不像年轻时那般激烈冲动,更多的是一种缠绵和接近,为了抵御灵魂的孤独。 祁连开车离开别墅时,暮色已悄然而至。 夕阳从酡红渐渐变成深灰。 夜幕笼罩下来。 祁连抬眸,路边高楼林立,家家户户的灯亮起来。 蜂巢般的一个个小格子,里面匝住的是他以前不知道的明晃晃的幸福,如今他也即将变成他们中的一员。 第2039章 移植成功 祁连开车来到一家大型商场。 下车前,他戴上口罩和帽子,进了商场,来到孕婴区,才发现自己所知的孕婴知识有多匮乏。 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简直无从下手。 不信任商场的营业员,他拨通苏婳的手机号,问:“婳姐,阿湉那种情况,该买什么衣服?孕妇奶粉买什么牌子?除了这些,还要买什么?孩子要提前给准备哪些东西?” 苏婳莞尔一笑。 若不是亲耳所听。 谁能想到江湖上让无数贪官闻风丧胆的“七手弥勒”,有一天会变得这般细致贤惠? 苏婳道:“你不用买了。老顾今天去参加你们的婚宴了,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开始着手准备了。他有经验,我们家所有女眷和孩子的孕婴用品,都是他准备的。” 祁连跟顾傲霆不熟,觉得他不可能这么做。 刚结束通话,祁连就收到了顾傲霆的电话,“连连,听林柠说书湉怀孕了,是吗?” 祁连差点被这声“连连”送走。 他把名字从齐麟改成祁连,一是为了隐姓埋名,保护自己,方便行动,二是为了让自己像祁连山一样坚韧不拔,不可动摇。 连连是什么鬼? 像个娇滴滴的小女子。 祁连停顿一下道:“是的,傲霆叔,阿湉怀孕了。” “你媳妇的补品,孩子的奶粉,各种孕婴用品,我全包了。之前为了方便自家人用,我让手下人代理了一个国际孕婴大品牌,明天下午之前派人给你们送到别墅去。就是婚宴的那套别墅,对吗?” 祁连唇角牵出一抹笑意,果然,让苏婳猜中了。 祁连道:“是的,傲霆叔,非常感谢!” “不用谢,小事一桩。回头元伯君要跟我争峥峥,你敲打敲打他就行。那人地位太高,我不好得罪他。” 祁连唇角的笑收不住。 怎么有如此精明的老爷子? 精明算计,却又不让人讨厌。 祁连回:“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顾傲霆哈哈大笑,笑声爽朗如敲锣打鼓,“我就知道找你成!吃饭的时候,我看出来了,元老怕你,元伯君也拿你没办法,元家就缺一个治他们的。” 祁连嘴上说过奖了,心中却暗道,难怪顾氏集团百年兴旺,旺而不衰。 有个这么会察言观色、精明算计,又擅长见缝插针的幕后掌舵人,很难倒闭。 次日一早。 祁连去银行,将从前的捐款流水打了出来,交给元峻。 又去他们连夜成立的特殊部门报道。 那个部门位于京郊,一幢老式旧楼,成员只有三四个人。 很多事情都要对接。 等下午祁连出来的时候,已经彻底变成了真正的陆言承。 一个卧底身份的陆言承。 接下来他要以卧底身份,配合警方和纪检局查贪腐之案。 返程路上,祁连又接到顾傲霆的电话,“连连,我带着车队在你们别墅外面,你让保镖打开大门。” 祁连实在接受不了如此娇柔的昵称。 他出声道:“傲霆叔,您叫我真名吧,我本名叫陆言承,语言的语,承诺的承。” “那就承承?不对,虞城叫城城,你叫言言吧。” 祁连活了四十一年,头一次有哭笑不得的感觉,言言连连有什么区别吗? “傲霆叔,您叫我言承吧。” “好的,言承承。” 祁连抬手扶额,看样子人人都会遇到个让自己无可奈何的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让他无可奈何的,居然是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顾傲霆。 他不怕元老,不怕元伯君,却怕他。 车子驶到别墅,大门前停着货车和几辆轿车。 顾傲霆正大声指挥着一群人往别墅里抬东西。 有婴儿床、婴儿车、婴儿摇床、婴儿浴桶等等,以及装有各种孕婴用品的大纸箱。 看到祁连下车,顾傲霆递给他一根烟。 祁连接过来,却没抽。 他不抽烟,抽烟容易上瘾,任何致瘾的东西,他都不会沾染,却一不小心染上了元书湉。 顾傲霆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很有种,不同凡响,没想到你真成了元老的女婿,还把元老拿捏得死死的。” 祁连笑而不语。 他记得顾傲霆第一眼看到他时,眼里全是警惕,生怕他偷他身上佩戴的贵重首饰。 二人走进别墅房间。 祁连摘下脸上的口罩。 顾傲霆大声指挥工人,把这个摆到南边,那个摆到门口,仿佛这里是他的家。 顾家所有人都烦他的强势,祁连却喜欢。 他长身玉立于客厅一角,静默地望着宛若男主人作派的顾傲霆,心想,如果父亲和爷爷活着,应该也是这般模样吧? 一副大家长作派。 原来家中有亲人长辈健在,是这般热闹,这般熨贴。 他终于知道,小元峥为什么喜欢待在顾家,不想回元家了。 顾家人没有元家的强权,却有人情味儿,最滋养缺爱的人。 有的人即使很多缺点,仍让人喜欢,比如顾傲霆。 有的人即使优点多多,缺点极少,也让人不喜,比如元伯君。 东西摆放完毕,祁连抬腕看看表,拨通元书湉的手机号,问:“阿湉,今晚几点回来?想吃什么?我亲自给你做。正好傲霆叔也过来了,我多做几道菜。” 元书湉慢几秒才回:“言承,我欺骗了你。” 祁连一怔,“骗我什么?” “你先答应我,不要生气。” 祁连声音温柔,“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 “我其实没怀孕。” 祁连又是一愣,一时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接话,一向冷静的他,头脑竟然瞬间有些许空白。 元书湉道:“我来医院做胚胎移植手术了,移植了两个胚胎,接下来要卧床一周以上。医生说我是高龄产妇,要十分注意。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可是当时实在是怕你为了元家赴死,那也是我爸的意思。” 祁连一时情绪繁杂。 有心疼,有感动,有担忧,唯独没有被骗的恼怒。 他心头暖意澎湃,声音低低地问:“你现在在哪?” “在医院,你来接我。他们都有老公陪,我没有。”她在撒娇。 祁连情不自禁笑了,这个女人越来越可爱了。 可爱而伟大。 他侧眸对正坐在沙发上休息的顾傲霆说:“傲霆叔,您先在这儿休息,我去医院接我媳妇儿。把她接回来,请您吃饭。” 顾傲霆连声说:“快去快去!我等会儿就走了,回头我请你们吃饭,以后用得你的地方多着呢,不急于这一时。” 祁连交待佣人几句,抬腿就走。 戴上口罩,上了车,他一路将车开得飞快。 终于来到医院生殖医学科,元书湉正躺在vip病房的床上,身边站着个佣人,门口有两个保镖。 她面色比平时白,人看着也有点虚,耳畔的长发微微散乱。 祁连快步走到她床前,伸手去摸她的脸,低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元书湉瞟了眼佣人。 佣人识趣地走出去。 元书湉道:“还能因为什么?无非是爱,想和爱的人有个结晶。” 祁连俯身在床边坐下,拿起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他修长手指紧紧握住她细瘦的手腕,心中潮意横流。 从前不知爱为何物的他,此刻爱惨了这个女人,这个拿命为他生孩子的女人。 第2040章 痛打林乾 躺的时间差不多了,祁连俯身将元书湉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朝外面走去。 乘电梯下楼后,保镖早已将车开到了大楼门口。 祁连抱着元书湉朝车子走去,迎面碰到一人被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簇拥着。 那男人脸上戴着口罩,墨镜遮目,但是祁连和元书湉仍认出了他。 是元书湉的前夫林乾。 林乾偷偷来看男科,怕被熟人遇到,特地挑了个人少的下午。 没想到冤家路窄,和前妻碰上了面。 尽管祁连脸上戴了口罩,林乾也认出了他。 听说元书湉换了个姓陆的新欢,这个新欢竟然还是祁连! 林乾扫一眼大楼,见是妇产科大楼。 妇产科是干什么的,傻子都知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乾心里开始发慌。 若她真生了孩子,她名下股份自然要分给她和祁连的孩子,可是林氏集团是他和她一起打拼出来的,给林拓和林柠没问题,给祁连的孩子,他是怎么都不情愿。 斜眼打量几眼元书湉,林乾阴阳怪气道:“书湉,你这是怀了吗?恭喜!恭喜啊!恭喜你老来得子!” 祁连在,他不敢硬杠。 元书湉瞥他一眼,懒得和他废话。 她低声对祁连说:“咱们上车。” 祁连低嗯一声,把元书湉小心地放到车子后座上,让她躺下。 怕她冷,他脱下外套,盖到他身上,又让保镖打开车内暖风,接着将车门关上。 林乾杵在原地没走,见祁连没上车,大着胆子对他说:“年轻人,书湉这个岁数真不适合怀孕。国家为什么鼓励优生优育,提早生育?因为女人上了岁数生的孩子,不健康的几率大一些。虽然你算计过我,但是我还是给你一句忠言,忠言逆耳利于行……” 话未说完,林乾只觉得脚下突然一空。 他被祁连抓着脖子,拉到了三十米开外的树后。 他的保镖们急忙围追过去。 祁连从兜中摸出个小药瓶,朝他们挥手一撒。 那四个保镖只觉得眼前一糊,紧接着有点迷糊,没多久就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纷纷摔倒在地上。 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转瞬间就被撂倒了。 这四个保镖是林乾专门从国外花高价雇来的退役特种兵。 林乾不由得紧张,朝祁连连连摆手说:“小兄弟,别冲动!别冲动!我也是好心,若书湉今年三四十岁,我一句话不多说,可她已经四十九岁。万一生出的孩子有问题,对你对她都是一种折磨……” 话音未落,祁连一拳头捶到他嘴上。 林乾只觉得嘴上剧痛,嘴唇瞬间麻了,肿了。 噗的一声,他吐出一口鲜血,牙也像碎了几颗。 嘴上戴着口罩,血全吐到了口罩上。 他身子踉跄,险些摔倒。 祁连手一松,他咣地一声摔到地上,屁股差点摔成四瓣。 嘴疼,屁股疼。 疼得他头晕眼花,爬不起来。 他想骂祁连,但是又怕挨打,捂着嘴不敢再出声。 祁连居高临下,垂眸睨着他,声音冰冷道:“再来找书湉的麻烦,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他转身就走。 等他上车,走远了,林乾拿起手机想报警。 手指按到按键上,又收了回来。 一报警,这事就走漏风声了,会影响林氏集团的股价。 他在林氏集团还有股份,两个儿女也有股份,到时元家也会不开心。 但是这事一定得让元老知道,否则今天这顿打,白挨了。 林乾忍着疼痛,揭开口罩,将口中的血水吐掉,这才发觉,牙齿被打掉了三四颗。 他气得脸都白了,恼羞成怒地拨通元老的号码,吸着凉气,说:“爸,祁连打我!” 嘴唇肿了,牙也掉了几颗,他说话漏风,含糊不清。 元老不置可否,只问:“他为什么打你?” 林乾委委屈屈地说:“我在医院妇产科大楼前,碰巧遇到了他和书湉。书湉脸煞白,被他抱着,那样子,不知是怀孕了,还是来做手术。我好心劝他们优生优育,万一生出有问题的孩子,大人遭罪。我是好心吧?说的也不过分吧?可是他二话不说,上来就打我。强盗就是强盗,永远都改不了。您老那么英明,为什么让书湉嫁给他那种人?劣迹斑斑不说,还有家暴倾向。” 元老缓缓道:“卧底什么意思,你知道吧?” “知道。” “他不是强盗,是我方的秘密卧底。之前因为我身边有奸细,不方便透露给你。如今梅垠臣之流被抓,大鱼落网,其他的小鱼也被抓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就告诉你吧。” 这话也就骗骗外人。 林乾是一个字都不信。 但是精明如他,已经料到元老这是打算保祁连了。 心中仍忿忿不平,可是林乾没别的办法,打,打不过祁连;若把篓子捅出去,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 元家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一出事就把元季峡前妻送进国外的监狱,把元季峡和小元峥赶到国外,对元仲怀和元坚更是毫不留情面。 他怕自己日后也会像元季峡那样,无端地死亡。 在生气和窝囊之间,最终林乾选择了生窝囊气。 他踢了踢昏迷的保镖几脚,见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有苏醒的样子,还得他打电话叫医护人员来把他们抬进去。 感觉花高价请了一群废物! 与此同时,元书湉躺在车里,轻声问祁连:“打他了?” 祁连道:“打得有点轻。” 元书湉淡淡一笑,“你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忍一忍,别节外生枝。” 祁连最是能忍,为了给养父母姐姐和师父报仇,他隐姓埋名忍了二十多年,却忍不了林乾,每次听到他的声音就想揍他。 祁连微微点头,“下次见到他,我用软的。” 元书湉知道他的,用软的,估计更难受。 车子开回别墅。 下车后,祁连抱着元书湉,将她送进卧室床上。 隔着衣服,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小腹,仍是觉得神奇。 她腹中孕育了两个胎儿。 可是又怕她太辛苦,一下子怀俩,双倍辛苦。 元书湉猜到他的心思,笑道:“你别紧张,植入两个胚胎是为了增加成功几率,不一定就能怀上双胞胎。后期若出现意外,也可以减胎。” 听到“减胎”二字,虽是看不见的胚胎,祁连心里仍抽痛了一下。 正想安慰元书湉几句,手机响了。 是元峻打来的。 祁连拿着手机,走到窗前接通,问:“阿峻,找我有事?” “姑父,你在哪里?” 祁连道:“在陪我老婆。” 元峻耳膜微微酥麻,顿一下说:“派人去接你姐吧,接到身边保护起来。夜长梦多,万一你姐出事,会影响案子审判,将前功尽弃。” 第2041章 表白祁连 祁连答应下来。 其实姐姐齐凤所住的精神病院,前台小姑娘他打点过,其中有个保安是他曾救过的人,姐姐的主治医生,他每年也会暗中打点,还找了四个可信的人住在医院附近的居民楼里,二十四小时暗中保护姐姐。 从前不敢把她带在身边,如今该抓的人都抓了,没什么忌惮的了。 祁连转身走到元书湉身边,将她耳边秀发爱怜地撩到耳后,温声说:“阿湉,我要去趟奇城。” 元书湉微微一笑,“去吧,佣人和保镖会照顾我,我爸这几天也住在这里,警卫森严。” 祁连仍是不放心。 从前不知自己竟是这般黏腻的人,如此依赖一个女人。 他俯身,将她拥在怀里,亲吻她秀美的脸庞,不敢亲嘴,亲嘴容易勾起欲望。 元书湉搂着他的腰,凝视他仍然年轻英俊的脸,心中感慨万千。 最看重爱情,半生求而不得,临到这把岁数,终于碰到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即使日后年老色衰,色衰而爱弛也无所谓了。 人生,拥有过即可。 两人温存许久,祁连起身拿起大衣,搭在臂弯,匆匆下楼。 元老正坐在客厅和警卫下象棋,见他急匆匆下来,抬起眼皮瞥他一眼,问:“这么晚了,你去哪?” 祁连唇角轻牵,“这就开始扮上岳父的角色了?” 元老白他一眼,“臭小子,婚宴都请了,我自然是你岳父了。” 祁连将大衣穿上,朝鞋柜走去,边走边说:“我出去一趟,尽快回来。阿湉刚做完手术,您留意着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元老心里咕咚一声,知道元书湉这是去做试管婴儿移植手术了。 不想女儿遭罪冒险,可那又是爱将陆逊未来的重孙。 他只能妥协。 祁连走到鞋柜前换好鞋,侧眸,隔着博古架嘱咐元老:“阿湉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您上点心。如果她腹中孩子有个差池,我谁都不找,只找您。” 听听,这赤裸裸的威胁! 元老砸砸嘴,没好气地嗔道:“臭小子,给你脸了是吧?我让着你,不是怕你,完全是看你爷爷的面子!我亲生女儿都被你娶走了,你还想干什么?” 说完自己都觉得心虚。 四十九岁育俩孩的离异女儿,嫁给小八岁的他,明明是女儿占便宜。 祁连着急去接姐姐齐凤,不跟他废话,只道:“如果阿湉和腹中孩子不能平平安安,我会跟你们元家拼命!” 他拉开门,扬长离去。 元老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微微出神。 过一会儿,他冲陪他下棋的警卫员道:“看这臭小子,惯得他,臭脾气不小,还威胁上我了!” 警卫不敢怠慢,立马站起来,“我上楼去保护三小姐。” 元老道:“你们多上去几个人。可不敢让三丫头出事,真出了事,臭小子能把我这把老骨头拆喽!” 嘴上嫌弃着,心中却甚为宽慰。 三丫头有这臭小子照顾着,日后他若去了,也安心了。 祁连上车后戴上口罩发动车子,朝奇城开去。 数小时后抵达奇城。 一路上他小心谨慎,一直留意着身后有没人跟踪。 自打梅垠臣一家被抓,雷晁之子裴震和那帮污吏被抓后,路上再也没人暗中跟踪他。 来到医院,祁连对前台小姐说:“麻烦给我姐办理出院手续,我带她去京都治疗。” 闻听此言,前台小姐眼神暗了暗,随即泪水薄薄地涌出一层,覆在眼珠上。 再开口她声音微微发潮,干笑着说:“京都大城市,医院肯定比咱们这地方的医院好,希望大姐去那里,能尽快痊愈。” 祁连客气道:“谢谢。” 不是没带姐姐来京都治过,作用并不大。 前台小姐在电脑上操作,将他以前续的医疗费原路退回。 接着陪他去病房。 姐姐齐凤仍是一副怔怔模样,呆坐在那里,不声不响,有人进来,她也毫无反应。 前台小姐说:“大姐病情还算稳定,医生马上过来,帮大姐开转院证明。” 祁连走到齐凤面前,低声道:“姐,我来接你走。” 齐凤仍旧没有反应。 他取来外套和外裤,帮她穿上,接着又俯身帮她穿上鞋。 等医生开完证明,他将齐凤拉到自己背上,背着朝外走。 前台小姐一直把他们送到车前,帮他拉开车门。 祁连将齐凤放进车里,给她系上安全带。 关上车门,祁连对护士小姐道:“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关照我姐。” 护士小姐咬着唇,鼓起勇气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单身不结婚,也不谈男朋友,其实是,因为,你。” 她垂下睫毛不敢看祁连,声音越发小,像蚊子嗡嗡,“我知道,这很唐突,也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可是你这趟一走,恐怕再也不会回来。我如果不说,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祁连缄默半秒回:“我结婚了,谢谢你。” 护士小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祁连盯着她年轻的脸上那两行如断珠一般的泪,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只道:“回去吧,以后会遇到适合你的人。” 护士捂着脸跑了。 祁连转身上车,发动车子。 缘分这东西很奇妙。 有的人像天上的云,飘过很快消散,有的人像落叶,在眼前划过一瞬,便随风吹走。 只有元书湉,是他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他唯一愿意与之相伴余生的女人。 把姐姐接回元书湉的海边别墅,已是后半夜。 好在平安归来,一路上并未遇到刺客和杀手。 照顾姐姐睡下,门口留两个警卫把守。 祁连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怕吵醒元书湉,去隔壁客房睡。 天亮后,他给元峻打电话道:“我姐接回来了,接下来要把她送到京都最好的精神病院进行治疗,希望能有点作用。警方想问什么,可以过来找她,但是,请尽量问得委婉一些,别刺激到她。” “好,医院我给安排,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再安排。” 一个多小时后,元峻带着下属赶到。 端详着祁连的姐姐,元峻觉得她有一点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又不太确定。 第2042章 是他妈吗 元峻问祁连:“你姐姐精神正常时的照片有吗?” “稍等。”祁连转身回房,找到自己的密码箱。 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带锁的小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已经泛黄的全家福,是他和养父母还有姐姐的照片。 那时他还小,六七岁的模样,是个青涩的小孩子,姐姐比他大九岁,正值花季,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父母四十多岁,是很老实的工人,长相普通的脸上端着一团朴实和气的笑。 曾经他们也是幸福的一家人,却被雷晁那些可恶的污吏,给毁了。 祁连闭了闭眸子,压下心中隐痛。 拿着照片返回房间,找到元峻。 他将照片递给元峻,道:“我姐出事后,我家里被人搜过,有用的东西全都被毁了,只保留了这么一张照片。照片上我姐十六七岁,没过多久,就被那帮色狼盯上了。” 元峻盯着照片中的齐凤。 虽然衣着朴素,却出落得十分水灵,高高瘦瘦,脸是秀气的长脸,五官清秀明丽。 尤其那双眼睛,虽是单眼皮,也很漂亮,有一种山中甘泉的原生态美。 难怪被雷晁之流盯上,给糟蹋了。 那些好色的污吏,简直太可恶! 连未成年的小姑娘,都敢下手。 元峻拿着照片,看看齐凤,再看看祁连,道:“你和姐长得不像。” 祁连轻嗔:“废话,我是陆言承,陆家的独子,我姐是我养父母的独女。” 元峻打量照片中祁连的养父母,都是很普通的五官,却生出那么水灵的女儿。 根据遗传学,这不太可能。 元峻斟酌片刻说:“你姐和你养父母长得也不像。我怀疑你养父母不能生育,先收养了你姐姐,过了九年,又收养了你。” 祁连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想快点报仇。 姐姐是不是养父母亲生的,无所谓了,他们已经去世多年,她也疯了。 即使姐姐找到自己的家人,他们也不一定会相认。 一个疯了的五十岁女人,对普通人来说是一种拖累。 元峻拿着照片,走到窗边,拨通青回的号码道:“青哥,你现在在京都,还是岛城?” 手机里传来硬梆梆的声音,“惊语窗外。” 元峻兀自一笑。 这个青回真是个神奇的存在,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 保护小惊语就保护吧,门外、室内哪里都可以,非要像蝙蝠一样挂在人家窗外,偷偷摸摸的。 元峻压低声音问:“我记得你是个孤儿,从小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青回声音更硬,“有事?” “对你爸妈有印象吗?” 青回脑中没有丝毫印象,语气不悦道:“到底什么事?” “想见你妈妈吗?” 青回不吭声。 元峻知道他的脾气,不出声,就是想了。 他继续说:“今天带回来一个人,五十岁的年纪,和你长得有两三分像。我的推测有点大胆,你过来抽个血,验个dna吧,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青回仍旧沉默。 元峻道:“既然不想来,就算了,只是推测,不一定是你亲妈,也没那么巧。” 青回终于出声:“在哪?” 元峻结束通话,把地址发给他。 祁连听出元峻的意图说:“不可能,我姐不可能生孩子,更不可能生青回。” 元峻道:“你那时还小,生没生,你应该不懂。后来你姐肯定查过体吧?” 祁连沉默了。 姐姐后来是查过体,子宫曾孕育过一个胎儿。 但是父母活着的时候,缄口不言,那孩子生没生,活没活,他不清楚。 后来父母被害,他小小年纪拖着疯姐投靠师父,活下去都困难,哪有心思找那个孩子? 一帮污吏的孽种,是死是活,跟他没关系。 元峻微扬唇角道:“不管是不是,都无所谓,青回认死理,只要他相信就可以了。青回在,你姐在,青回一人胜过几十个保镖。你姐要被送去医院治疗,我姑怀孕,你还要配合警方审理案件,分身乏术,青回是最好的帮手。出庭之前,你姐必须得安全,否则影响案件。” 祁连觉得元峻不愧是元家人。 驾驭人心功夫一流。 虽然有利用之嫌,可是非常时期上非常手段。 市区到这套别墅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青回四十分钟就赶过来了。 推门而入,看到齐凤,青回皱了皱眉头。 因为他想象中的母亲,是秦姝那样的,高贵优雅,时尚豁达,虽然岁数上去了,但是腰杆笔直,仍旧美得大杀四方。 眼前这位,白发苍苍,枯瘦如柴,脸上皱纹横生,整个人呆呆的,傻傻的,精神不正常的样子。 五官细看,倒也不丑,就是让人很不舒服。 青回大失所望,扭头就走。 元峻喊住他:“青哥,你要去哪?” 青回站住脚步,头也不回,“这不是我妈。” 元峻道:“她生过一个孩子,眉眼和你有点像。你拔几根头发给我,我派人去做dna检测,万一是呢?” 青回一动不动,不想拔。 元峻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照片递给他,“这是阿姨年轻时的照片,年轻时很漂亮。” 青回接过照片,盯着相片里秀美的少女,更加无法和自己的母亲挂钩。 他看看照片,再看看齐凤,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人。 照片里那么漂亮,清秀纯真,亭亭玉立,如一束洁白清香的栀子花。 眼前的她却像乡下的泥土房子被雨水冲刷了几十年,斑驳倒塌的残墙,脸上的皱纹,像龟裂的田。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天知道,他活了三十多年,这辈子都不知道想哭是什么滋味。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到自己头上,拔下来一撮头发,足足三四十根。 拔得元峻都替他疼。 元峻道:“几根就好了,用不着那么多。” 青回面无表情地将头发递给他,目光死死盯着齐凤,声音硬得像从齿缝里凿出来,“她发生了什么?” 元峻接过头发说:“以后再告诉你,我先派人去做亲子鉴定。” 祁连走到齐凤面前,对她说:“姐,我拔几根头发,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齐凤仍然没有表情,呆呆愣愣。 祁连轻轻拔了她五根头发,递给元峻。 元峻接过,对青回和祁连说:“等我消息。” 他用纸巾将头发包好,抬脚就走,上车,递给自己的下属吩咐他:“找个私人鉴定所做个dna鉴定,要加急。拿到报告单,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下属接过头发,应道:“好的,领导。” 次日下午,元峻接到下属的电话。 听到鉴定结果,他变得异常沉默。 第2043章 歪打正着 好巧不巧,青回和齐凤真有血缘关系! 元峻本来见齐凤有点像青回,想利用他的固执劲儿,暗中保护齐凤一阵子,撑到案子结束就好。 没想到歪打正着,居然替他找到了亲妈。 元峻吩咐下属:“保密,尽快把鉴定报告单送给我。” “好的,领导,我马上回单位。” 很快拿到报告单,元峻翻到结果一栏,千真万确。 办事的下属是他最信任的,做事一向认真,不可能出纰漏。 青回真真切切地和齐凤是母子! 连元峻都觉得巧合得诡异。 安排完手中的事,元峻驱车赶到元书湉的滨海别墅。 把亲子鉴定报告单交给祁连,元峻道:“结果出来了,你看看。” 祁连接过来,直接翻到结果一栏。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二人系亲子关系。 祁连兀自一笑,心中十分诧异,这怎么可能? 青回和齐凤,两人山南海北,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怎么可能是亲生母子? 这太可笑,也太奇葩! 他手指用力捏着鉴定报告单,将那处都捏皱了,问元峻:“这报告单应该是你派手下人伪造的吧?我知道你想让青回帮我们,他能力是比保镖强,甚至比龙虎队的队员都强。但是事后如果他知道,你欺骗他,他会怎么样?” 元峻微微一笑,“本来已经考虑好怎么善后了,但是现在不需要了。亲子鉴定报告单是真的,青回千真万确是你姐姐齐凤的亲生儿子。我推测,你姐当年受了刺激,怀孕后,神智不清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你爸妈忙于替她打官司讨公道,以及躲避坏人,等发现她怀孕时已经晚了,胎儿月份太大,打胎很危险,只能生下来。孩子生下来,自然不能养,就送人了。” 祁连见他推测得有几分道理。 青回今年三十二岁左右,姐姐今年五十岁,出事的时候,她恰好十六七岁,怀孕要差不多一年。 时间也能对得上。 倒是姐姐年轻的时候容貌极秀美,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俊俏,青回却不是多英俊的相貌,做事也有点愣头青。 大抵是因为当年姐姐受刺激怀孕的原因罢。 青回的颜值也被那帮畜生拉低了。 祁连心中暗想,一定得让元书湉保持良好的心情,否则会影响孩子的智商和容貌。 元峻见他神色有些微松动,问:“我给青回打电话让他过来?” “打吧。” 元峻拨通青回的电话,说:“青哥,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青回语气冷硬,“说。” “你和齐凤阿姨是亲生母子。” 青回半天不搭腔。 元峻看了看手机,仍显示通话中。 元峻道:“没骗你,真的是。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再取一次头发,自己去做鉴定。” 再开口,青回声音硬得像冬天屋檐下的冰棱子,“敢骗我,你死定了!” 不等元峻回答,他摁断电话。 祁连问:“他一直是这种性格?” 元峻微微颔首,“差不多。他小时候是他爷爷奶奶养大的,长在苗疆之地的深山里,后来被独孤城叔叔收为徒弟,独孤叔叔话也很少。” 祁连看向姐姐齐凤的卧室,“不知道和儿子相认,我姐能不能好一点?如果她神智能稍微正常一点,对案子更有利。” 元峻道:“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青回比他们想象得来得快,不足十分钟便到了。 他一张棺材板脸冷冰冰的,前日见齐凤态度也不大好,看上去并不想和她相认。 京都来这里要一个多小时,他却来得如此快,应该是就在附近,没走远,时刻等着拿结果。 元峻暗道,这人表面上不当回事,其实比他和祁连更在意结果。 祁连把报告单递给青回,说:“dna亲子鉴定报告单,给你。” 青回一把夺过来,低头细细察看。 他比元峻和祁连看得认真多了,从头开始,逐字逐句地看,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看到最后面的结果一栏,他盯着那几个字,反复察看,直看了足足七八分钟。 他抬起眼皮,眼神冷嗖嗖地盯着元峻,“是真的?” 元峻微微耸肩,“没必要骗你,人就在这里,你可以再去做一次。” 青回捏着报告单,嗖地一下朝齐凤住的房间蹿去,推开门,冲到她面前,伸手就去拔她的头发。 祁连迅速跟进去,喊道:“慢着,我姐受过刺激,我来吧。” 青回不听,捏起齐凤的一根头发就往下拽。 换了平时,陌生人突然搞这么突兀的举动,齐凤一定会情绪过激,会挥舞着手发疯。 可是今天她没有。 她仍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青回拔她的头发。 青回接连拽了齐凤三根头发,又从自己头上拽下来一撮头发,一撮有十几根。 祁连都怕他把自己拽秃了。 一下子拽这么多,不知道疼吗? 青回紧紧抓着头发,对元峻和祁连说:“敢骗我,你们……” 后面的话,却没说下来。 他转身就走。 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刚要往下跳,他身形突然一顿,又折了回来。 元峻以为他想说什么,谁知他走到齐凤面前,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他单手撑地,对着她磕起头来。 也不怕疼,把木地板磕得咚咚响。 磕了五六个头,他一声不吭,站起来,就朝窗户走去,顺着窗户跳了下去。 祁连颇为诧异,走到窗前,看到青回已经跑没影了。 他问元峻:“他一直这样吗?有门不走,为什么非要跳窗户?” 元峻道:“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偶尔会正常一点。” 祁连觉得这个外甥有点愣,又挺可怜。 果然,还是要优生优育,元书湉做试管婴儿是正确的选择。 万一生个青回这样的,大人孩子都遭罪。 元峻从包中取出一张名片,递给祁连,“这是给齐凤阿姨安排的医院,是京都城最好的精神科医生。你准备一下,明天送她去医院吧,到时多派几个保镖暗中保护她。” 祁连伸手接过名片,将医生的名字和手机号存入手机中。 刚存好号码,忽听窗下传来紧急的脚步声。 祁连和元峻迅速呈戒备状态。 窗户打开,紧接着一个人头钻进来。 极短的板寸,有棱有角的一张棺材板儿脸。 正是青回。 祁连微诧,“青,小回,你不是去做亲子鉴定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青回面无表情瞥他一眼,径直朝呆呆坐在床上的齐凤走过去。 走到床前,噗通一声,他跪到地上,抱着齐凤的腿,仰头望着她。 他硬硬地喊道:“妈!” 祁连和元峻这才知,他刚才故意搞那么一出,原来是在试探他们是否欺骗他。 说他愣,他有时候又挺精。 齐凤没有任何反应,眼神直愣愣地瞅着青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青回又喊了几声,“妈!妈!妈!” 他将脸埋到她的腿上,抱着她的双腿呜呜地哭起来,眼泪鼻子淌得满脸都是,哭得撕心裂肺又狼狈。 认识青回有几年了,这是元峻第一次见他哭。 第2044章 青回失控 青回猛地将头扭过来,满是眼泪的眼睛眼神凄厉中透着狠厉。 他死死盯住元峻,一口牙齿咬得咯咯响,咬牙切齿地问:“是谁?” 两个字,像钢钉落地,刺得人的耳膜疼。 他太恨,下颔被他咬得清晰见骨,额头青筋暴露。 元峻道:“是雷晁,奇城人,二三十年前跳楼自杀,人已经死了。” 他不能将全部真相告诉青回,因为当年案件牵扯众多,还要审理案子。 若被青回知道,盛怒之下,他会不顾一切,冲去拘留所把那帮人全宰了,到时就乱套了,他也没法保青回。 青回目眦欲裂,眼珠差点要瞪出眼眶。 他双手紧紧抓住齐凤的裤子,声音愤恨道:“人埋在哪?” 元峻说:“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恨不得将他的骨灰挖出来挫骨扬灰,换了我,也是同样的想法。但是《刑法》第三百零二条,挖掘他人坟墓并故意毁坏尸体、尸骨、骨灰的,要被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进去三年,你就没时间照顾你妈妈了,也没法要孩子。” 这两个都是青回的软肋。 青回狭长的眼睛,眼神暗了一下。 他打小在山野里长大,又得孤独城教导,习的是邪蛊之术,向来都是有仇必报,犯他者死! 如今却这不能,那不能。 他恼得一声暴喝,一拳头捶到床上。 盛怒之下,他劲儿极大,那一拳头把床捶得震了三震,齐凤的身体也跟着震起来。 祁连怕齐凤犯病,急忙上前想去安抚他。 青回厉声道:“不许过来!” 祁连停住脚步,仔细观察齐凤,见她情绪并无异常。 往常若有人这样做,早就惊扰她,她必会发疯,不注射镇定剂,是无法安抚下去的。 今天实属异常。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血脉亲情吧? 青回声音带了哭腔,眼泪又流出来,“谁都!不许!过来!” 一句话被他说得七零八碎。 他又把头埋到齐凤的腿上,哭着说:“妈,妈,我要报仇!报仇!” 齐凤并不知回答,只是微微垂着头,眼神直愣愣地盯着趴在她腿上哭的青回。 元峻用商量的口吻对青回说:“接下来齐凤阿姨要去精神病院住一段时间,她还牵扯其他案子,需要保护。我们几人有工作在身,还要查案,分身乏术。你负责保护你妈的安危,可以吗?你的身手在专业保镖之上,龙虎队的成员,也会暗中潜在附近,配合你。” 青回冷冰冰道:“她是我妈!” 那意思,用不着你提醒,我会保护好我妈。 元峻朝祁连看了一眼。 祁连点点头。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外甥,虽然有点愣头青,但人是孝顺的。 祁连将收拾好的行李推出来,对他说:“今天先在家住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去医院。我姐这种情况,需要配合专业治疗,否则容易犯病。” 青回冷漠道:“都出去!” 祁连已经习惯了他的行事风格,说:“好,我先出去,佣人马上过来,我姐需要人照顾。” 青回声音僵硬,“出去!” 祁连和元峻对视一眼,走出去。 没多久,负责照顾齐凤的佣人来敲门,客气而小心翼翼地说:“青先生,我来照顾齐大姐。” 青回厉声道:“谁都不许进来!” 把佣人吓了一大跳,站在门外,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青回仍跪在地上,仰头望着齐凤,满脸是泪和鼻涕,两眼腥红。 他记忆中没有父母的印象,幼时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陪伴,他曾对母亲有过诸多幻想,没想到母亲在世界的另一端受苦受难,从那样美丽的青葱少女,被硬生生折磨成了疯子! 更可恨的是,害死母亲的人,已经死了! 他连手刃仇人,给母亲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恨意在他胸中翻滚,沸水一般烫着他,恼得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伸手去摸齐凤沧桑满是皱纹的脸。 齐凤并不动,任由他摸。 青回缓缓站起来,将齐凤抱在怀里,哑着嗓子喊:“妈!” 齐凤仍没有反应。 青回将脸贴到她憔悴呆滞的脸上,道:“妈,等您病好,我接您回家。儿子结婚了,叫虞瑜,会对您好。” 他又说:“儿子有钱,带您去最好的医院治,一定把您治好!” 他平时话极少,那是不屑跟人说话,面对生母,他话反而密了许多。 说到最后说腻了,他就默默地抱着齐凤。 后来觉得齐凤也该累了,他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说:“妈,您睡觉。” 齐凤躺到床上,空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 青回伸手帮她把眼皮阖上。 他站起来,走出去,找到祁连问:“我爹是谁?” 以前祁连一直以为糟蹋齐凤的是雷晁,直到那帮人被抓后招供,祁连才知始作俑者是一个来头很大的人。 除了那人,共犯还有很多,其中包括雷晁。 雷晁是那帮人中职位最低的。 一帮丧尽天良人面兽心的畜生! 他们用同样的手段,不知伤害了多少无权无势的良家姑娘。 祁连不知青回的亲爹是谁,也不想去查,查的话,得让青回和那帮人一一做dna鉴定。 太恶心!恶心青回!也恶心姐姐! 反正那帮人个个罪行累累,都是要被判死刑的主,雷晁也已死。 祁连抬手拍拍青回的肩膀说:“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你妈是齐凤,你舅舅是我就好了。以后舅舅会好好关照你。” 青回抬手打掉他的手,声音阴鸷问:“那畜生到底是谁?” “不知道。” 青回闪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跳了下去。 祁连迅速跟上去,见青回已经跑没影了。 祁连拿起手机,拨通元峻的电话说:“阿峻,青回那小子不按照你的计划走。跑来问他爹是谁,我没告诉他,他跳窗跑了。” 元峻俊眉微蹙,本是想利用青回保护齐凤。 没想到现在事情失控了。 看样子,一味瞒着他不行。 那股子恨意得让他发泄出来。 思忖片刻,元峻联系上龙虎队队长,吩咐他:“通知所有人提高警戒,推测得没错的话,接下来青回会硬闯龙虎队。” 第2045章 青回雪恨 龙虎队队长问:“如果青回硬闯,我们是硬拦,还是……” 元峻道:“青回手段层出不穷,你们随机应变。” 队长是个机灵人。 随机应变有两个意思,一个是随着情况的变化灵活机动地应对。 一个是只要打不死,由着青回打,不是他们不行,是青回出手太刁钻,太不按常理出牌,毕竟青回曾经帮警方处理过好几桩案子,名声早就在业内传遍。 队长啪地一声立正,回:“好的领导,我们一定会谨遵您的命令,调集所有队员,灵活应对闯入者。” 元峻挂断电话。 一两个小时的路程,不到一个小时,青回已经闯入龙虎队。 此时夜幕刚降临没多久。 青回跟着独孤城走南闯北,知道最佳突袭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 可是他等不到凌晨两点,他现在就想找到他的亲爹,雷晁是死了,他的亲爹还喘气,亲爹也是个畜生! 畜生不配活着! 无数的蛇蝎蜈蚣毒虫涌入龙虎队大院,数量之多,密密麻麻,满地都是。 队员们迅速持枪戒备对准蛇蝎,冲着大门喊道:“什么人?快出来!” 青回从高高的墙头上跳下来。 墙头上装有电网和尖刺,他也不怕死。 他举着手中的枪,对众人说:“这是上次派我去缅国,元老送给我的枪,让我拿着这把枪,鬼当杀鬼!贼挡杀贼!” 那把枪完成任务,归国后,枪就被收回了。 怕青回不受控制,拿着枪胡乱杀人。 这枪是他偷偷找人做的假模型,足以以假乱真,平时带在身上把玩,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队长知道有这么回事、 想到元峻的吩咐,队长出声问:“青回,你夜闯龙虎队,想做什么?” 青回面无表情道:“抓的那帮人有我亲爹,我要见我亲爹。” 队长打个哈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挺孝顺。早说你要见你亲爹,我打个申请,放你进来。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快把你的蛇虫收一下,传出去,影响不好。” 青回从裤兜里摸出个似笛非笛的乐器,放到嘴边吹起来。 幽怨凄厉的乐声像鬼哭。 密密麻麻的蛇蝎蜈蚣和各种虫子听到乐声,肉眼可见地消失。 青回朝队长走过来。 队员们纷纷举起枪,对准青回。 青回冷冰冰的棺材板儿脸,没有任何惧色。 队长命令道:“都把枪收起来吧!青回曾经帮警方处理过几桩案子,也去缅国立过大功,算半个自己人。既然他来龙虎队不是闹事,是来看自己亲爹,这是探监。” 队员们听令,纷纷将枪收起来。 队长冲青回笑着说:“青回兄弟,你进大厅稍等,我去找领导给你打个申请。因为这是龙虎队,你亲爹还没正式入监,原则意义上是不能探监的,但是你数次立功,这点面子,我们还是要给你的,否则会寒了你们这些社会义士的心。” 青回本以为此行来,面对的将是一场血战,蛇蝎蜈蚣各种虫都带来了。 没想到队长这么好说话。 他声音硬硬道:“快去!” 队长知道他的脾性,不跟他计较,吩咐队员带他进大厅去坐着,稍等片刻。 他则去找龙虎队一把手批条子。 很快申请条批下来,交到青回手上。 队长和下属队员带着他走进关押那帮污吏的羁押室。 负二层整整几十个房间都是。 队长道:“这些都是当年牵扯的案子抓回来的,案子套案子,牵扯太多人。从东边数,那七八个房间关的都是和雷晁案相关的疑犯,你看是挨个做亲子鉴定确认一下哪个是你亲爹?还是你挨个进去探望?” 青回脑子嗡的一声! 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双手咣地一下抱住头,本来青白色的脸被滔天的怒火冲得一下子变得赤红! 腥红的眼珠像燃烧的火! 原来母亲小小年纪遭遇了那么多,难怪会疯掉! 他抬脚就朝那房间走去,本来瘦硬的身形盛怒之下,走得像一杆标枪。 队长闪身拦住他,好心提醒道:“青回兄弟,进去后好好探望。亲爹这么多年没管过你,你心里肯定会有怨愤,骂他们几句就好了,不要动手。我站在外面等你,有事叫我。” 换了能听懂暗示的人,会明白,可以动手,但是得赶在他进去之前动。 等他进去了,就住手吧,那样他好交待。 可惜青回听不懂。 他点点头。 队长朝他伸出手,“武器给我。” 青回把那把假枪和可以召唤蛇蝎的笛子交给他。 队长道:“按照规矩,我要搜搜你的身,可以吗?” 青回一声不吭,举起双手,任由他搜。 反正他身上最厉害的武器在腹中,他不信队长能搜得出来。 队长将他全身上下搜了一圈,又摸了摸他的头,接着让他脱下鞋,看了看鞋子,道:“可以了,进去吧。” 青回径直走到东边第一个房间。 传统意义上,东为上,他觉得这个房间关的肯定是个大人物。 队长让属下人打开门锁。 青回忍着滔天的恨意,大步走进去。 只见桌前坐有一人。 那人手上戴着手铐,脚上戴着脚镣,头发被剃得极短,圆头阔面,双耳贴脑,眉骨至额角长有辅犀骨,鼻梁挺直,高颧骨,嘴角稍长,两腮丰硕,下巴长而上翘,大腹便便,眼角皱纹横生。 没抓之前,他肯定威风凛凛,是个作威作福的角色。 但眼下的他眼神颓丧,满面疮痍。 眼神略有些僵滞地瞅一眼青回,他问:“你是谁?” 青回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呲着牙根说:“我是谁?我是你亲儿子!老畜生,你不认识我了?” 那人姓宗,单名一个訚字,訚读yin,意思是谦和而恭敬的样子。 因为好色,背地里都称他为宗淫。 宗訚愣住,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大儿子。 他瞟一眼门口和房顶的监控,道:“请问你是谁生的?对不起,我不是不想和你相认,只是时间太久了,有些事情可能记不清了。” 青回抄着他的衣领,把他提溜起来! 噌地一下将他举到半空中! 他睁圆一双腥红的眼,死死瞪着宗訚的脸,声音凄厉狠厉又阴鸷道:“我是你和你妈生的!你他妈的全忘了是吗?老畜生!” 那双眼睛像钉子一样盯着宗訚。 宗訚心中惶恐,被他勒得满脸通红。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说:“孩子,你别生气,我真记不清了。你说你妈是谁?如果日后有机会出去,我会好好关照你。” 青回怒火中烧,“你他妈还想出去?你这种老畜生,死一百遍一万遍,都对不起我妈!” 宗訚更加恐惧。 他哆嗦着嘴唇颤声问:“你到底是谁?” 青回盯着他,口中却开始念咒语。 很快,有东西从他裤腰间爬出来。 宗訚被勒得难受,张嘴哄他:“孩子,你先放我下来,有话慢慢说……” 话未说完,只见一道小小的黑影嗖地一下钻入他的口中! 那速度快到监控都捕捉不到它的影子! 宗訚微微一愣! 下一秒,翻江倒海的疼痛从他腹中迅速传遍全身! 第2046章 掀起众怒 突如其来的剧痛,未知的恐慌,让宗訚大惊失色! 他本能地想抱腹,奈何手上有手铐,没法抱。 他惊慌失色地问青回:“你对我做了什么?” 青回将他猛地往地上一掼! 宗訚硕大臃肿的身子在地上弹了弹,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骨头好像摔裂了。 外伤加腹部的剧痛,难受得他瘫在地上,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青回冷冷瞅着他,想捏死他! 想把他撕成一段一段!想一口一口地喝他的血!生吃他的肉!拆他的骨头!想把他一脚踹进油锅!踹上刀山火海!踹入地狱! 他想了一万种弄死他的方法。 可是想到虞瑜,想到疯母,想到师父让他保护的小惊语,想到未来的小女婿舟舟或帆帆,他渐渐冷静下来。 他现在不再是从前那个光棍。 他是虞瑜的丈夫,是疯母唯一的儿子。 他有责任在身。 他将一双拳头握得指骨咯吱作响。 他强忍怒意的样子太可怕。 宗訚又怕又疼,扯着嗓门冲门口大喊大叫:“来人!来人啊!有人要杀我!快来人!” 因为恐慌,他嗓门大得像破锣。 龙虎队队长和队员站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监控没关,也能看到。 但是他们故意晚了一会儿,才推门走进来。 像这种恶贯满盈的罪犯,人人得而诛之,他们亦是,有时候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队长看着疼得趴在地上连滚都没法打的宗訚,问道:“宗老,您这是怎么了?” 宗訚其实已经是七十多岁的年纪,但因为平时养尊处优,保养得好,吃得精细,又打三十年前暗中用阴邪的法子养生,看上去顶多五十多岁。 他油光满脸的脸已经疼得五官变形。 他吃力地抬头起,伸出右手食指指着青回,冲队长说:“这小子,这小子害我!” 队长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说:“宗老,这是您的亲儿子,来探监的。我们在监控里都看到了,他只是说了您几句,可能太激动,激动得把您抱起来,但因为您体重太重,他抱没稳,不小心把您摔到了地上。看他,担心您担心得一动不敢动。您看,是您自己爬起来,还是我扶您起来?” 宗訚心中一百句骂人的脏话。 这种手段,他以前常用,这种鬼话,他以前常说。 没想到有一天,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他试了试想爬起来,可是摔得实在太重,爬不起来。 腹中翻江倒海的疼痛,越来越重。 他以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哪曾这样狼狈过? 他朝队长伸出手,“你过来扶我。” 队长就等这句话,走到他身边,弯下腰,伸出双手去搀扶他。 扶到一半,队长佯装不小心,手一松,宗訚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本来就疼得难以忍受,这一摔,瞬间雪上加霜! 宗訚差点疼晕过去! 趴在地上,五官狰狞,额头上已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队长夸张地哎哟一声,说:“宗老,真不好意思,看我,手滑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您不会怪罪我吧?” 宗訚气得直翻白眼,说不出话来。 虎落平阳遭犬欺! 从前这帮小喽啰,哪个见了他,不得点头哈腰,恭恭敬敬? 如今却变着法子来折磨他! 还有那个愣头青,哪里来的山野小子? 居然说是他的儿子,他年轻时便好色,四五十岁信奉采阴补阳,只好鲜嫩干净的年轻小姑娘。 风流债那么多,谁知道他是哪个的儿子? 再说每次事后,都会有专人处理后事。 宗訚这会儿疼得神智昏迷,无法正常思考,按着肚子哎哟哎哟,对队长说:“别扶我了!这小子不知道,对我做了什么,我肚子疼,疼……他不是我亲儿子,你们别被他骗了……” 队长扭头问青回:“青回兄弟,你对宗老做了什么?” 青回一张棺材板儿脸这会儿已经冷得像出土文物。 他双臂抱胸,冷冷道:“有监控,自己看。” 队长暗道,配合得还行。 看着像愣头青,做事一愣一愣的,也有精的一面。 队长对宗訚说:“监控我们在外面看了,就是我刚才陈述的那些,青回并未对你做过任何违法举动。宗老,是不是您坏事做多了,报应来了?” 宗訚气得肠子都要打结了! 不过他从前居于高位,虽然现在成为阶下囚,也不好糊弄。 宗訚忍着疼痛道:“犯人也有人权,你们这样对我是违法的,我要找我的律师!” 这话把队长彻底激怒了。 队长也是有女儿的人,女儿今年恰好十六七岁,和齐凤当年出事时一般大。 他很能共情齐凤。 审宗訚这老畜生半生做的腌臜事,气得他接连几天都没睡好觉! 若不是身上披着这层皮,他早就想逮着宗訚狠狠揍一顿了! 他冲下属说:“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对宗老好好说一说。” 又冲下属使了个眼色。 属下秒懂,出去将监控关了。 队长一把抓起宗訚的衣襟,将他肥硕的身子抵到墙上,一巴掌扇到他的胖脸上,骂道:“老流氓!你他妈也是有闺女的人,你当年糟蹋人家小姑娘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你糟蹋了那么多小姑娘,你怎么能活得着?你这种祸害,判你死刑,都便宜了你!你这种人就得车裂!炮烙!灌铅!剥皮!宫刑!你以为法律是惩罚你?法律是保护你!但凡我今天把你放出去,你能被人活活打死!” 失道者寡助。 宗訚见自己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可是腹部太疼,疼得他脸上肌肉抽动。 想装死都没法装。 队长抬脚踹到他腿上,将他一脚一脚踢到青回面前,厉声对他说:“老流氓,好好给你儿子磕几个头!磕头都不足以弥补你的罪恶!我喊你一声宗老,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你他妈就是个人渣!畜生!猪狗不如的老东西!” 宗訚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不敢反驳,更不想磕头。 可是腹部实在疼得难以忍受,一刻也撑不下去。 他膝盖着地,双手撑地,对准青回就磕起头来,边磕边哀求:“孩子,好孩子,求求你饶了我吧,太疼了,肚子太疼了……” 青回心中恨意不减,冷冷睨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等宗訚头都磕破了,队长却说:“青回兄弟,你别听他的,让他疼,疼死他算逑!丧尽天良的老浑蛋!” 宗訚本就又疼又气,受尽屈辱,闻听此言,一时怒火攻心! 眼白一翻,他扑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第2047章 欣喜若狂 队长抬脚踢了踢宗訚的腿,喝斥道:“别装晕,快爬起来!” 宗訚一动不动。 队长朝青回看过去。 青回道:“真晕。” 他的本命蜈蚣蛊正在宗訚腹中兴风作浪,那滋味有多痛苦,多难以忍受,只有他和宗訚最清楚。 疼成那样,想装晕也装不成。 队长瞅着宗訚瘫在地上那一堆肥硕的肉,问:“他死不了吧?案子还得往法院移交,他现在不能死。” 青回回:“死不了。” 队长点点头,“想办法让他醒过来吧,否则你我都会被牵连。” 青回抬起脚,踩到宗訚的脸上。 鞋尖在他鼻子人中处用力碾了几下。 宗訚缓缓苏醒过来,睁开眼皮,看到青回的鞋正踩在自己脸上,差点又气晕过去。 可是腹中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顾不得生气,他一把抱住青回的腿,眼巴巴地乞求道:“儿子,我的好儿子,我的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帮帮我吧,求求你……” 一声“儿子”喊得青回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噌地又起来了! 老畜生,哪来的脸? 他宁愿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不愿是这个老畜生的种! 何况这老畜生也不一定是他亲爹,能确定的是,他是害他母亲变疯的罪魁祸首! 青回抬脚朝他手臂踹去。 他使着狠劲儿,这一脚差点将宗訚的手臂踹断! 青回迈开腿朝门口走去。 宗訚想站起来去追他,奈何腹部太疼,站不起来,只能爬着去追他。 爬到门口,青回已经拉开门。 宗訚用戴着手铐的手扒着门缝,不让青回走。 青回啪地一下将门摔上,那一下差点把宗訚的手挤断。 出来后,青回仍恨意难减! 除了这个老畜生糟蹋过母亲,这一排羁押室里的其他几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回为自己初见到母亲,嫌弃她而自责。 十几岁的花季少女,遭遇那种事,发疯其实是对她的一种保护,若清醒,怎么能苟活得下去? 青回抬手猛地擦了一把眼角流下的泪。 他腥红着眼睛,对随后出来的队长冷冰冰地说:“以后有麻烦找我!” 那凶巴巴的样子像上门讨债的。 队长笑了笑。 早就听警局那边的人说,这个青回是个能人,但也是个邪人,局里有不方便解决的案子,想找他帮忙,他要么直接拒绝,要么狮子大开口,开出个天价,很难跟他打交道,不像苏婳那般通情达理,助人为乐。 没想到今天他对宗訚一通骂,倒是收拢了他的心。 队长抬手拍拍他的手臂,“那我就不客气了!青回兄弟,以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给你打电话。” 青回瞄一眼他的手,目光阴鸷。 队长顿觉自己的手上仿佛爬满了毒虫,立马收回手。 果然是个怪人,他想。 青回扫一眼一排羁押室,硬梆梆地说:“窗户别关!” 队长意会,哈哈一笑,道:“地下室通风环境不好,为了犯人的健康着想,当然要经常开窗通风,不用青回兄弟提醒,我们也知道的。” 青回瞥他一眼,这种情商,是他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他转身就走。 隔着门都能听到宗訚在羁押室里痛苦呻吟,又喊又叫。 那只蜈蚣蛊留在了他的腹中。 接下来的几天,将在这帮人腹中挨个过一遍,让他们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青回觉得是女人影响了他拔刀的速度,但凡赶在三年前遇到这种事,这帮人没一个能活到明天的。 离开龙虎队,上车,青回驾车返回元书湉的滨海别墅。 心中恶气出了一半,再回来,他心情平静许多。 走到楼下,他翻身跃墙,爬进母亲的房间。 祁连坐在床前,正端了粥碗,喂齐凤喝粥。 齐凤仍是痴痴傻傻的模样,呆坐在床上。 青回径直走到祁连面前,劈手把碗勺夺过去,将勺子里的粥递到自己嘴边尝了尝,确认没毒,接着用嘴吹了吹粥,递到齐凤嘴边,喊一声“妈”,说:“喝粥。” 祁连心中有些许不悦。 臭小子,先前还嫌弃齐凤,如今却防起了他。 祁连问:“怎么处理的?没杀人吧?” 青回头也不回,“我不傻!” 祁连道:“我外甥是不傻,龙虎队的人已经打电话跟我说了。可以报仇,但是首先要自保。” 青回拿眼角瞥了他一眼。 这个便宜舅舅看上去比他还年轻,长得俊里俊气,实在跟“舅舅”二字不沾边。 喂母亲吃了饭,服了药,青回放下茶杯,伸手抱住齐凤。 接下来,真如元峻所说,除了去卫生间和冲澡,青回和齐凤形影不离。 送去精神病院亦是,青回寸步不离齐凤左右。 他照顾她的所有衣食起居,除了拉尿和擦澡,其他他一手包揽。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头一次遇见如此孝顺的儿子。 虽然总是臭着一张脸,脾气不好的样子,但是人是真孝顺,对齐凤极为有耐心。 虞瑜几日不见青回回岛城,电话也不打一个,以为他怎么了。 问了地址,她赶到医院,推开门,就看到青回抱着一个形容枯槁精神不正常的老太太,正对她碎碎念。 他声音温柔得诡异,像哄孩子似的对老太太说:“我叫青回,回家的回,回来的回,等你好了,我带你回家……” 虞瑜脸上露出一副见鬼的神情。 他对她都没这么温柔过。 犟驴一样的男人,突然温柔起来,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虞瑜抬手捋捋胳膊,忍不住问道:“青回,你在干什么?” 青回扭头看了眼她,恢复面无表情,说:“我妈。” 虞瑜知道青回是孤儿,猛地跑出来个妈,不由得好奇。 她重新打量一遍老太太,痴痴痴呆,很憔悴的一个人,脸上一副历尽人间疾苦的表情,但是五官长得不差,白白瘦瘦,身形也瘦瘦长长,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虞瑜笑着走到床前,朝她伸出手,说:“妈,您好,我是虞瑜,您儿媳妇。” 齐凤直愣愣地直瞅着她的手,突然身子往后一躲,缩到青回身后,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襟,仿佛害怕虞瑜。 虞瑜略有些尴尬。 她仍笑着说:“驴,你妈好像不太喜欢我。” 青回却少有的欣喜若狂! 他猛地站起来喊道:“我妈!我妈有反应了!” 第2048章 是你老公 认识青回这么久了,虞瑜第一次在他那张驴一样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到欣喜若狂的表情。 她以为自己见了鬼。 习惯了他的面无表情,猛然一笑,有点瘆人。 青回对虞瑜说:“看着我妈!” 扔下这句话,他拔腿跑到门口,拉开门一溜烟跑了出去。 明明床头有铃,按一下,医生或护士就会进来,可那个驴,非要跑出去。 虞瑜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走到床边,想坐下同齐凤说说话。 谁知齐凤身子用力朝后趔趄,一副很警惕她的样子。 虞瑜兀自笑了笑,难道因为儿媳和婆婆是天敌? 她朝后退了退,退出两三米的距离,对齐凤说:“妈,您好,我是您儿子青回的妻子,虞瑜,也就是您儿媳妇。您放心,我不会伤害您,更会不跟您争儿子。他以前总是二十四小时地盯着我,我见客户也盯着,搞得客户很尴尬。好不容易等到小惊语出生,替我分担了点压力。如今有了您,他更没时间盯着我了,我谢谢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您争儿子?” 齐凤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虞瑜一张一合的嘴。 虞瑜指着自己的嘴,“您是对我的嘴唇感兴趣吗?” 齐凤表情呆滞,没有任何反应。 虞瑜想了一下,打开包,从里面掏出一只口红,朝她递过去,“我嘴上涂了这个。” 齐凤呆呆地盯着递过来的口红,并不伸手接。 虞瑜暗道,难为青驴子了,那犟驴一样的脾气,谁都不忍谁都不让,这几日居然这么耐心地照顾疯疯癫癫的母亲。 青回很快把医生找来。 医生给齐凤仔细检查了一番,又详细问了一些状况,对青回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妈这种症状其实就是心病的一种。你们以后多陪陪她,多和她有些情感交流,病人症状会逐渐有好转迹象。当然,药也不能停,否则会前功尽弃……” 青回答应着。 送走医生,青回转身回来,见母亲眼神直呆呆地盯着虞瑜放在床头柜上的口红。 他拿起口红,对她说:“妈,给。” 齐凤却不接。 青回拔开口红帽,将口红戳到齐凤的嘴上,帮她涂。 他没干过这种细活,无异于张飞绣花,给齐凤涂了个血盆大口。 虞瑜看不下去了,伸手抢过来,让他帮齐凤擦掉,她给她重新涂。 出乎青回的意料,齐凤这次竟出奇得老实,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任由虞瑜帮她涂。 虞瑜帮她涂完口红,又从包中取出化妆包,帮她浅抹一层粉底遮一遮皱纹和斑点,接着帮她画了眉毛和眼影,涂上睫毛膏,扑了点腮红,头发也给梳了梳,在脑后编出一个漂亮的发髻。 她将自己耳朵上的澳白珍珠耳朵摘下来,戴到齐凤耳朵上。 她又从包中取出小镜子,对着齐凤的脸,说:“妈,您看看,稍微一收拾,您好漂亮。” 齐凤怔怔地瞅着镜子里的自己,瞅了半天,突然呜呜地哭起来。 哭仍是精神病人那种不正常的哭,但是能哭已是好转的迹象。 从前她只是呆呆愣愣,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青回忍不住又心生惊喜。 这种惊喜,不亚于同虞瑜领证。 他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拨通元峻的号码,语气硬硬地说:“我妈哭了。” 元峻神色一顿,随即道:“你是说阿姨会哭了吗?恭喜!恭喜!” 他还想问问齐凤的一些症状,如果她能尽快恢复正常,哪怕短暂性的正常,对接下来的庭审,相当有利。 谁知青回已经挂断电话。 元峻打过去占线了。 青回又拨通祁连的手机号说:“我妈哭。” 正配合警方审案的祁连,不由得神经一绷,急忙问:“她为什么哭?你对她做什么了?” 青回已经掐断电话,又拨给了沈恪。 青回硬梆梆地说:“惊语接电话。” 沈恪道:“惊语还太小,可能听不懂。” 青回犟脾气上来了,“让她接!” 沈恪幸好今天早回家了,把手机递到小惊语耳边,柔声对她说:“青回姑父给你打电话,小惊语听一听。” 青回声音比给前几面几个男人打电话温柔了一些,对小惊语说:“我妈哭。” 小惊语奶声奶气地啊啊几声。 青回说:“我有妈了。” 小惊语正是学说话的时候,跟着喊:“妈!” 她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天使一样的小奶音,把青回喊得心窝子都像灌了蜜。 他吸了下鼻子,又说:“我妈漂亮。” 小惊语跟着学,“亮……” 青回仍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又拨通舟舟的手表电话,舟舟早就把他拉黑了。 他又拨帆帆的号码。 舟舟帮帆帆把他拉黑了。 青回怅然若失,瞅着妆后的母亲,觉得她还缺个伴。 想了想,他找到顾北弦的手机号,打过去,说:“我妈在医院,你过来,马上。” 他直接把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发了过去。 去缅国时,青回曾救过顾逸风一命,他好不容易找到妈,顾北弦自然要来探望,于是让助理去仓库拎了几样名贵补品,路上又买了个新鲜果篮和一束鲜花。 他带助理来到医院。 助理将补品、果篮放到桌上,将鲜花摆到窗台上。 齐凤呆呆地瞅着火红的玫瑰。 那玫瑰又大又香,进口品种,足足有碗口那么大,丝绒般的酒红色花朵映得齐凤呆滞的眼珠都仿佛有了一团火。 青回打量顾北弦。 见他身上穿着工作时的高定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扣子解开一颗,五官数十年如一日的英俊,气质洒脱,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脸上只有阅历,不见风霜。 他甚是满意,朝顾北弦伸出手。 顾北弦扫一眼他的手,怕他手上有毒,迟疑了一下。 青回直接握住他的手,拉着他,朝齐凤床前走过去,对齐凤说:“妈,这是你老公。” 顾北弦被气笑了! 这个愣头青,女儿都没影呢,就成天死盯着舟舟帆帆,不容他人染指。 如今又盯上了他! 太离谱! 顾北弦压着脾气道:“青回,我已婚,有妻子,这个玩笑开不得。” 青回固执地说:“你娶她。” 顾北弦也有脾气,当即冷声道:“不行!开玩笑有度,任何事都得有原则。我和我太太苏婳,恩爱数年,我不可能和她离婚,更不可能娶你妈。做戏也不行,你另找他人吧。” 青回还想犟。 虞瑜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背上,连声替他向顾北弦道歉。 青回想到苏婳和顾逸风都不好惹,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认识的优秀中年男人除了顾北弦,还有顾谨尧,可是顾谨尧也不好惹,秦野更不行。 思来想去,青回拨通师父的手机号,硬梆梆地说:“师父,你娶我妈!” 第2049章 跪求师父 独孤城对这个徒弟颇为无语,问:“你哪来的妈?” 青回回:“我妈,齐凤,刚找到,你娶她。” 独孤城声音不轻不重道:“活腻了就直说。” “师父,你单身,我妈单身,娶她,亲上加亲。” 独孤城微蹙剑眉,轻声道:“滚。” 他挂断电话。 青回再打,独孤城关机了。 虞瑜一巴掌拍到青回后脑勺上,喝斥道:“青驴,你是不是疯了?独孤叔叔是我妈的男人,他对我妈一往情深,我妈刚去世没几年,你就让他娶你妈。你能不能动动你那驴脑子,尊重一下别人好不好?” 青回觉得自己没做错。 母亲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找到,他要把他觉得最好的送给她。 顾北弦好,可是顾北弦不愿意,他也打不过顾逸风。 顾谨尧、秦野更不用说了,但是师父单身啊,师父四十几岁的年纪,长得俊,身手好,又重感情,对他虽然凶,但是很疼他。 青回决定抽空去找下师父,给他好好做做思想工作。 如果师父肯娶母亲,母亲一开心,说不定疯病就好了。 顾北弦见战火转移,急忙向二人告辞,生怕青回再盯上自己。 他这种人,认死理,跟他讲不通道理。 直到坐进车里,顾北弦才算松了一口气。 年轻时便风流债不断,临到这把岁数,居然还有烂桃花送上门。 司机发动车子。 顾北弦拨通苏婳的手机号,说:“老婆,你快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苏婳问:“怎么了?” 顾北弦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对她一说。 苏婳啼笑皆非。 这种事,只有青回能干得出来。 人是挺孝顺,但是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死活。 次日一早。 安顿好疯母,青回开车长途跋涉,回到师父独孤城的家。 独孤城正在练功房,教小天予习武。 青回躲在窗外偷偷朝里看,见小天予又长高了,细瘦的小身子穿一件月白色古风锦袍,腰间扎青色腰带。 他腿长腰细,穿这种长袍十分好看。 一张俊秀白皙的小脸微微绷着,打起拳来虎虎生风,一招一术皆有模有样。 小小年纪,既有世家公子的俊雅,又有武生的凌厉,还有几分仙童的仙风道骨。 直看得青回心生羡慕。 若不是虞瑜和沈恪是同父异母,他就收小天予为婿了。 青回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缩到窗后,偷偷给苏星妍发信息:你劝我师父娶我妈,我把小天予偷回去,还给你。 苏星妍收到这条信息,被雷得外焦里嫩。 独孤城是这帮人中最长情的一个,让爷爷顾傲霆娶他妈,都比让独孤城娶他妈,容易得多。 小天予偷回来,独孤城就不会上门要了? 苏星妍回信息:请别为难我,谢谢! 又碰壁了! 想到师父最给鹿宁面子,青回又给鹿宁发信息,刚打出:你让我师父娶我妈…… 窗户突然从里面打开,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飞出来,将他手中的手机一把夺走。 青回来不及删信息。 独孤城扫一眼手机信息,睨着青回,冷声道:“你疯了?” 青回觉得自己没疯。 生而为人,众生平等,凭什么母亲要遭受那么多非人折磨? 她年轻时那么漂亮,受了那么多苦,值得拥有好男人。 师父这么好,当然要配给他的妈。 一个是他视为亲爹的师父,一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天造地设的一对。 青回硬着头皮,大着胆子说:“陆砚书娶苏婳的妈,你娶我妈。苏婳妈病好了,我妈病也能好。” 独孤城想揍他一顿。 苏婳的妈华琴婉,和陆砚书年轻时便相识,陆砚书爱慕她已久,且苏婳是陆砚书的亲骨肉,他们结婚水到渠成。 他心中只有郦儿一人,这个呆徒弟突然给自己强行安排婚事。 独孤城伸手一指大门方向道:“给我滚出去!” “噗通!” 青回双膝跪地,仰头望着独孤城,说:“师父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独孤城垂眸冷冷扫他一眼。 这时已是寒冬时节,此处又位于偏僻山间,气温极低,寒风呼啸割着人的脸,室外压根不能久待。 独孤城道:“你且跪着吧。” 他一甩袖子,飞身进屋,将窗户关好。 小天予端了杯热茶递给他,问:“是我大师兄吗?” 独孤城伸手接过茶杯,目光爱怜望着这个最小的关门弟子,应道:“对。” 小天予朝窗外看去,“外面冷,我去喊他进屋。” 独孤城抿一口茶,缓步朝长椅走去,口中道:“他污辱师父,自当受罚。既然他那么喜欢跪,就让他跪着吧。” 小天予问:“他怎么污辱您?” 换了别人,独孤城懒得回答,但是小天予不同。 他聪明伶俐招人疼爱,身上又有郦儿的一缕天魂。 独孤城耐着性子说:“他逼我娶他妈,你说他该不该罚?” 小天予没忍住,将头扭到一边。 打出生起就被迫离开母亲,他极少笑,可是这次实在是忍不住。 这就很青回! 逼师父娶母,这比摸老虎的屁股还越界! 独孤城望着他小小的身子极力扭到一边,憋笑憋得小脖子一抽抽的,俊秀的五官笑得微微走型。 独孤城并不生气,望着他的模样,心里坚硬的地方有部分变得柔软。 小徒弟笑起来原来这么好看。 他心生怜爱。 将茶杯放到一边,他走到小天予面前,俯身将他抱在怀中,让他坐到他右臂上,说:“你放心,师父发誓,不会另娶。等你学成,师父就去云游四海。” 小天予忍住笑,“师父若动凡心,可以娶。” “我心中只有郦儿一人,此事不要再提。” 小天予心头发涩。 他心中只有妈妈,可是和妈妈一年见不了一两次。 他想妈妈,天天想,夜夜想。 独孤城猜出他的心思,将他按进自己怀里,怜爱地说:“再等等,等破了劫,就送你回家。” 话音刚落,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 青回从窗口爬进来,噗通一声又跪到独孤城面前,垂着头说:“求师父娶我妈!” 独孤城想一脚把他踹回京都去! 从前这个愣头青徒弟,最听他的话,如今为了他的母亲,连他这个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独孤城扫他一眼,抱着小天予朝餐厅走去。 落座后,其他的徒弟把饭菜端上来,独孤城刚要吃,青回从门口冲进来,噗地一声跪倒在地上,抱拳说:“求师父娶我妈!” 独孤城不胜其扰。 饭都没吃,起身离去。 当晚,他和小天予共枕同眠。 刚有睡意,窗户突然被人拉开,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爬进来。 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床前,咚地一声跪下。 又是青回! 青回双手撑地,连磕三个响头,抬头说:“师父,求您娶我妈!” 独孤城想把他踹回娘胎里! 他压了压脾气,坐起来,声音沉沉道:“我天生克妻,娶谁娶死。不怕我克死你妈,就回去办婚事。” 第2050章 五喜临门 青回狭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独孤城。 他跟着独孤城学过一点四柱命理学,会算八字,但是他不知独孤城的生辰八字,也不知疯母的生辰八字,没法推算二人是否相克。 不过独孤城的确有克妻的嫌疑,师娘郦儿命运多舛,早早便香消玉殒。 只想着快点给亲妈找个老公,他把这事给忽略了。 青回脑中暗自盘算,认识的优秀中年男人,不克妻的都有老婆,克妻的又怕他们会克死母亲。 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独孤城见他犹豫,声音不轻不重道:“还不快滚?真打算逼我动手?” 青回情知今天做得确实过分了,急忙爬起来,就朝窗前走去。 他跳窗而走,临走前将窗帘拉严,窗户关紧。 独孤城重新躺下,将小天予揽入怀中,轻轻摩挲着他单薄的肩头,道:“睡吧。” 小天予依偎在他怀里,大眼睛黑沉沉的,说:“师父,你想结婚就结吧。” 独孤城将灯关上,没什么情绪地回:“不想。” “师父不结婚,是因为我吗?” “不是。” “师父,我又想妈妈了。” 独孤城这次没答,只是睁着漆黑的眸子静默地望着昏黑的虚无,手上却将小天予搂得更紧。 青回连夜赶回医院。 母亲齐凤已经睡着了,虞瑜去沈恪家住。 青回侧身躺在一旁的陪护床上,瞅着苍老憔悴的疯母,还是想给她找个男人。 从前的他不把生死当回事,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做什么都没意义,遇到虞瑜后,才觉得人生有点意思。 他觉得母亲应该和他是同样的想法。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摸起手机,走到卫生间,拨通祁连的号码,硬硬的声音说:“你给我妈找个男人!” 祁连神色一顿,问:“你没事吧?我姐是病人,精神不正常,活着都已经不容易,你还给她找男人折腾她?你忘了,她就是被男人伤害,才疯的。” “找好男人,陆砚书那种!” 祁连颇为无语。 齐凤虽是自己的姐姐,但是好男人又有什么错?要去接盘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 陆砚书那样的好男人,地球上八十亿人口,也就出了那么一个。 倒是像林乾那样的渣男,遍地都是。 祁连道:“你好好保护我姐,别让她有生命危险。等我这边配合警方把这几桩案子查清楚,我会接管她。” 青回硬梆梆地说:“她是我妈,我带她回岛城!” 祁连觉得这个便宜外甥,这又愣又硬的性格,不知会把齐凤折磨成什么样。 他沉默片刻说:“龙虎队队长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做dna亲子鉴定,看看谁是你父亲?他会给安排。” 青回应激似的道:“不做!” “父亲倒无所谓,或许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不要!恶心!” 青回挂断电话。 祁连微微摇头,便宜外甥这个性格,恐怕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他妻子受委屈了,以后得想办法照拂他们一二。 他返回主卧室,元书湉已经睡着了。 他坐在床前,垂眸静静地望着她。 尽管她腹中已经植入他和她的孩子,可他仍然觉得这一切恍若梦境,很不现实。 从大盗到卧底,从江湖浪子到人夫。 不过短短月间。 祁连俯身在元书湉额头上轻轻亲了亲,脱掉衣服,躺到她身边。 次日清早。 吃饭的时候,元老问他:“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祁连道:“涉及的人越来越多,越往下查越脏。” 元老叹了口气。 祁连又道:“孩子出生后要上户口,我和书湉找个时间去把证领了。” 元老拿筷子的手一顿,眉头凝起,“你小子越来越大胆了!你要办婚宴,我同意了。如今又要领证!你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 祁连微扬唇角,“知道。陆逊之孙陆言承,陆逊为了救你,死了,临死前把儿子托付给你,结果唯一的儿子和娇妻幼子葬身于震灾之中。你为了自己的名利权势,不闻不问。四十年后,陆逊之孙上门来讨债来了。” 元老噎住。 这小子就像他肚中的蛔虫,居然把他最不堪的一面,揣摩得一清二楚。 他闭了闭眸子,朝他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领领领!快去领!” 元书湉和祁连相视一笑。 元书湉觉得祁连真是来讨债的。 威严的老父亲,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阎王爷都不怕的人,居然拿祁连无可奈何。 一个月后。 元书湉查出已怀孕。 从医院出来的当天,祁连开车载着她,直接去了民政局。 结婚照拍好,资料递交上,交了很少的一笔钱,二人领到了两本烫红的结婚证。 元书湉握着结婚证,喜极而泣。 那红艳艳的结婚证,仿佛把她苍白的脸色都衬红了。 大多数离异的人,短时间内都不会再进入婚姻。 可是元书湉短短数月,再次踏入婚姻的坟墓。 不,这次不是坟墓了。 这次是殿堂。 她和祁连十指交握,放到结婚证上,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五喜临门。 领证是一喜,怀孕是二喜,迫害元家的幕后巨贼被抓是三喜,祁连家的仇马上就要报了,是四喜。 从那桩虚伪的婚姻中跳出来,找到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男人,是五喜。 朋友圈只对自家人可见,还有林乾。 对林乾可见,是想气他。 至于曾经的初恋前男友,早已经拉黑删除,将他从她的人生中彻底剔除,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记不大清了,更别说他的容貌,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年轻时对她谦恭讨好的模样。 现在想来,他当时对她百般好,应该也是觊觎她家的权势。 是低配版的林乾,可她却视为真爱。 看到这条朋友圈的林乾,险些气晕过去! 他觉得元书湉一定是疯了! 冒着极大的风险,高龄为一个江洋大盗生孩子就罢了,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和他领证! 林乾拿起手机,找到元书湉的号码,想拨出去,新补的烤瓷牙牙根隐隐作痛。 怕剩下的牙也被祁连打掉,林乾终是忍下来。 忍这口窝囊气忍得他心口滴血! 第2051章 再婚快乐 二人从市区回到滨海别墅。 下车后,祁连将元书湉打横抱起,朝楼房走去。 元老正坐在沙发上饮茶,看到他抱着元书湉走进来,觉得没眼看。 他们这种家庭,男人主打一个严肃,女人主打端庄。 这两口子成天抱来抱去,像什么话? 二十来岁的小青年抱抱就罢了,这俩加起来,正好九十岁,不知羞。 元老道:“书湉有脚,四十九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姑娘,你天天抱着她晃来晃去,合适吗?” 祁连瞥他一眼,“我自己的媳妇,我想怎么抱就怎么抱。想让我抱你,直接说,说了,我也不会抱你。” 元老憋了个大红脸。 祁连抱着元书湉进了电梯,却没上二楼,而是来到顶楼的阳光房。 隔着玻璃,元书湉看到里面白色丝质窗纱翩飞,漫天的白玫瑰隐在其中,拥拥簇簇,差不多有上千朵。 中间燃着一圈红烛,蜡烛围成一个心型。 一进阳光房,幽香扑鼻。 祁连把元书湉抱到沙发上,放下。 他单膝跪到地毯上,从兜中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递给元书湉道:“阿湉,你愿意嫁给我吗?” 元书湉哭笑不得。 哪有先领证,后求婚的? 她笑道:“孩子都怀上了,证也领了,你说我愿不愿意嫁给你?” 祁连轻轻握着她白皙的右手,将戒指套到她的无名指上,道:“别人有的,咱们都要有。不要觉得你是再婚,就随便了事,我可是第一次娶你,也是唯一一次娶妻。” 元书湉想哭。 她低眸望着手指上的戒指,这只钻石比他送的第一只戒指大三倍,且是稀有的黄钻。 雕工也更精致,钻石成色也更好。 这戒指不便宜。 不知他短时间内哪来那么多钱? 祁连将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吻,说:“等你哪天想拍婚纱照了,咱们一起去拍。” 元书湉微微仰头,压下眼中泪意,笑道:“这把年纪了,脸都下垂了,拍照片也不好看,不拍了吧。” 祁连站起来,在她身边坐下,掏出一条钻石项链,戴到她细长的脖颈上,说:“要拍的,你和我是第一次拍。阿湉现在比年轻时更美,年轻时只有年轻,现在却有气度、风韵、成熟、包容和优雅。” 元书湉觉得这样的祁连,简直就是她穷其一生都在苦苦寻找的另一半。 他比她年轻,却有内涵,沉稳又不木讷,会说情话但不轻浮。 浪漫不浮夸,对她好,却不是刻意讨好。 她认识的富婆,离异后有找小鲜肉或者年轻男明星和男模的。 应酬的时候,她见过几次,总觉得那些小鲜肉,除了年轻就没什么了,哪有祁连这般好? 突然阳光房一角的绿植微动,从后面走出来一道娇俏的身影。 是林柠。 元书湉一怔,问:“小柠,你怎么没去公司?” 林柠举举手中的摄像机,“今天是我妈和我小爸大喜的日子,还上什么班啊?公司我多去一天,少去一天又不会倒毙。” 她把摄像机递给祁连,“小爸,你看看照片我拍得怎么样?视频也录好了。你要是觉得没问题,我去找人剪辑一下,发给你。照片也洗出来,装裱好,等你们结婚那天用。” 元书湉又是一愣,“你们俩串通好的?” 林柠白她一眼,“哪叫串通?是合作。” 元书湉忍俊不禁,笑着笑着,眼中泪光闪烁。 和林乾的婚姻,唯一的益处,就是生了这么个宝贝女儿吧。 祁连把摄像机还给林柠道:“拍得不错。” 林柠接过摄像机,一脸傲娇,“那当然,我做什么不行?” 她把摄像机用支架架起来,调成自拍模式,接着跑到元书湉和祁连中间坐下。 她一手揽住元书湉,一手揽住祁连,指挥道:“看镜头,我们来个大合影。祝我妈再婚快乐!祝妈妈和小爸新婚快乐!” “咔嚓!” 镜头将三人的笑脸永远定格。 林柠扭头亲了亲元书湉,又扭头想去亲祁连时,终是下不去口。 毕竟不是亲爹。 她拿头咣地一下碰了碰他的头,威胁的语气凶巴巴地说:“小爸,别看我现在对你好,一旦你敢负我妈,我第一个提刀去砍你!” 祁连勾唇淡笑,“死心吧,不会有那么一天。” “等我妈老了,皮肤松弛,身材走形,你不许嫌弃她。” “当然不会。岁月从不败美人,你妈即使一百岁,仍是美人一枚。倒是我,怕要是变成糟老头,你妈不要嫌弃我才对。” 林柠打量他。 这男人四十一岁仍像三十岁的,比同龄人显年轻许多,却这般自谦。 她拿肩膀撞了撞他,“就这么说定了,娶了我妈就得爱我妈,不娶骗她,不许伤她。否则我和阿陆、我公婆,四个人打你一个。” 祁连被这个便宜女儿逗乐了。 元书湉那么娴雅,隐忍半生,女儿却这般泼辣,一点也不忍不让。 祁连举手发誓:“我以我死去的爷爷父母和养父母师父发誓,如果我日后敢负阿湉,让我永生为畜,永世不得投胎为人!” 这是林柠见过的最毒的誓言。 别人只赌这一生,他却赌永生。 元书湉伸手捂住祁连的嘴,嗔道:“马上要当父亲的人了,别胡乱发誓。” 祁连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二人无声对视,眼中深情满溢。 林柠只觉得到处都是爱情的火花,在霹雳啪啦地响。 她从他们交握的手臂下钻出来,娇嗔道:“好了,你们俩玩吧,我就不当电灯炮了!我去公司,让人把照片和视频剪出来,专门发一份给林老渣,气死他!” 元书湉啼笑皆非。 这哪是林乾的亲生女儿? 这分明是林乾的活冤家。 林柠赶到公司,把视频和照片剪辑出来后,发到朋友圈,对元家人和顾家人可见,林家人只对林乾、林拓和林夕可见。 配文字:祝妈妈和年轻英俊的小爸领证快乐!向妈妈求婚的小爸最帅!愿我们一家五口和和美美,永远快乐! 因为元书湉植了两个胚胎,她默认是怀两个。 她一连发了十余条朋友圈。 全是祁连跪下向元书湉求婚的画面,以及他们三个的合影。 林乾不想看,可是又忍不住一条条地翻。 看完后,他气得一口鲜血吐出来! 第2052章 还爱着她 直到这时,林乾才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他还爱着前妻,他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管辖和占有欲。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 没离婚时,他总想往外面跑。 外面的野花千娇百媚,会用各种下贱的法子讨好他,取悦他。 元书湉则永远端着一张优雅美丽的面孔,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睥睨着他。 他也知她和她那个初恋前男友,搞不出幺蛾子,所以对他们的事持放任态度。 他从来没打算和元书湉离婚,都是被祁连逼的。 林乾手撑着桌子,盯着吐出来的血,颤抖着手指,摸到手机,拨通元书湉的手机号,压着嗓子说:“书湉,我可能快要死了。” 元书湉没有任何情绪地回:“恭喜,早死早投胎。” “没骗你,我真吐血了。” 元书湉冷漠地说:“最好吐血而亡。” 林乾觉得女人的心真狠呐! 离婚了,他还想着她,还想和她复婚,她却扭头和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上床,生孩子,办婚宴,领证。 他不甘心,又问:“你和他真的领证了?” “是的,发给你看,是让你自觉,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这是我接的你最后一通电话。以后有什么公事,请联系我助理。” 林乾手托额头,面露痛悔之色,“书湉,我发现我还爱你。不,我应该是一直都爱着你……” 元书湉觉得耳朵被污染了。 爱她,却不停地在外面偷吃。 这样的爱,有多廉价? 她挂断电话,将林乾的号码拉黑了。 她把手放到祁连的掌心,望着两只手上的婚戒,再看看满屋的白玫瑰,这才是她想要的男人。 祁连将她拥在怀里,垂首亲吻她的鼻子,她的脸颊。 他将下颔抵着她的脸颊说:“谢谢你,阿湉。” 元书湉笑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我一个家,给我爱,给我孩子,给我余生,给我新生。” 元书湉心头泛起浓浓的潮意。 同样是嘴,差不多的甜言蜜语,从林乾嘴里出来,只会让人觉得虚伪,可是从祁连嘴里说出来,却那么轻易让人感动。 两人捧着彼此的脸,深深地吻在一起。 吻得缱绻难舍时,祁连察觉有人上楼。 他抬眸,看到元老拄着拐杖来了,身后还跟着警卫。 祁连暗道,这小老头儿,真会扫兴。 离花房有一二十米远时,元老别过头,捂嘴咳嗽一声。 听到动静,元书湉急忙松开祁连,抬手擦了擦嘴,脸上泛起一丝羞赧之色。 祁连倒是无所谓。 他面色无常,语气有一丝不耐烦,“老爷子,您是没见过人谈恋爱吗?看到我们在亲,您应该撤,还往前瞎凑什么?” 元老哼一声,嗔道:“臭小子,跑楼顶来求婚,居然不告诉我!这是不把我这个岳父放在眼里!” 祁连终于知道元书湉为何能在那桩泥泞一般的婚姻里,隐忍半生了。 因为她的父亲强势又挑剔。 若告诉他,他来楼顶求婚,他肯定会说,一把年纪了,加起来九十岁了,还求什么婚? 不告诉他,他又责怪。 适合当领导的人,不一定适合当父亲。 祁连俯身将元书湉抱起来,朝外面走去。 元老喊住他们:“好不容易摆的这么多玫瑰,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祁连道:“因为扫兴的人来了。” 元老又哼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只朱古力色的首饰盒,朝元书湉递过去,嘴里别扭地说:“给!” 元书湉伸手接过来,好奇地打开。 里面是一只铂金的男戒。 元书湉诧异,“爸,您这是给谁准备的?” 元老耷着眼皮,闷声说:“给臭小子套上。他比你年轻,花花点子又多,不给他套个东西,出去招小姑娘。婚戒戴上,小姑娘一看他已婚,就不敢打他的主意了。” 元书湉忍不住笑。 老爷子嘴上总嫌弃祁连,没想到心里还挺在意他。 元书湉取出戒指。 宽宽的铂金男戒,上面有简单的雕刻,款式并不难看。 元老绷着一张老脸道:“我让阿峻帮忙挑的,不许说土。” 祁连扬起唇角,“您老送的,就是送个易拉罐圈,我也得拍手叫好。” 他单手抱着元书湉,空出另一只手,方便元书湉帮他戴戒指。 元老又看不惯了,低声对元书湉说:“四十九岁的人了,还怀着孕,就不会下来吗?非得让抱着。臭小子白天要去警局配合查案子,跑来跑去,累一天了,回来还要抱你。这么大岁数了,没点数。” 元书湉哭笑不得。 老爷子这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 原来嫌弃祁连总抱她,不是怕她摔着,是心疼祁连。 元书湉道:“快放我下来吧,我爸生气了。” 祁连把她放下来。 元书湉把男戒给他戴上,戒指不大不小,尺寸刚刚好。 他手长得好看,修长白皙。 戴这种简单的男戒如锦上添花,衬得手指越发修长漂亮。 祁连朝元老看过去,“老爷子,您怎么知道我手指的尺寸?” 元老垂下眼帘说:“你以为我让你陪我下棋,是棋瘾犯了?是看你手指头粗细的。” 祁连觉得这小老头,挺有意思。 有事不直接问,非得绕弯子,舍近求远。 他晃了晃左手上的无名指,“岳父送的戒指很喜欢,谢了!” 元老拉下脸,正色道:“你得一直戴着,出门更要戴,一刻不许摘。谨记,结了婚的人,不许在外面勾三搭四,如果被我发现,你像林乾一样在外面偷吃,我可饶不了你!” 祁连被他逗笑了,“爸,您想说,您很在意我,很怕失去我,是吗?” 元老别过头,不搭腔。 一不小心,又输他一招。 臭小子,真狡猾! 祁连笑道:“蜡烛还没燃尽,您进去熏陶点浪漫气氛,省得天天看不惯我们。等阿湉生了,我们会更浪漫,您得提前适应。我带阿湉下楼休息了。” 他弯腰抱起元书湉,就朝出口走去。 元老伸手阻止,“哎,你,臭小子怎么老不听话呢?” 说话间,祁连已经抱着元书湉到了出口。 元老望着二人背影,脸上嫌弃的表情消失,随即唇角弯起。 嘴上嫌弃,心里却开心。 这个女婿,越看越满意! 他拄着拐杖,缓缓走进花房。 数千朵白玫瑰,密密麻麻地摆在偌大的花房里,造型精致的蜡烛摆成心型,墙角还放了各种各样的花束和摆设物,是很浪漫。 元老走到沙发前坐下,仰头望天,缓声道:“陆逊兄,我知道你在天有灵,把言承送到我身边,让我赎罪。我会好好照顾他,疼他,你放心吧!” 忽听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很清晰的嗤笑,是陌生的男声。 此处戒备森严,警卫就在旁边,仍是没防住。 来者不善! 元老顿时大惊失色,迅速伸手拔枪,同时厉声道:“谁?谁在那里?” 第2053章 恶人得报 外面的警卫们也迅速拔出枪,对准阳光房房顶。 房顶上跳下来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六七岁的模样。 男子从容落地,那么多枪对准他,他却丝毫不畏惧。 他抬步朝元老走过去。 警卫们齐声喝道:“快停下!举起双手!” 男子背对着警卫,不当回事似的一笑,随即缓缓举起双手。 元老隔着阳光房的玻璃打量他,见他容貌陌生,并不是认识的人,便问:“小伙子,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子又是极轻的一声嗤笑,“元老真是贵人多忘事,记得陆逊,却不记得慕容翰了。” 元老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是战时他的两大副将,是他的左膀右臂。 可惜一个舍身替他挡子弹,一个因为受重伤,伤口感染而死。 元老重新打量这个年轻人,见他虽然年纪轻轻,眉目间却有一股子凛然之气,想必不是普通人物。 他盯住他的眼睛,缓缓开口道:“难道,你是慕容翰的亲人?” 男子鼻子轻哼出声,“听闻梅老贼被抓了,我来送他一程。” 元老眉目间顿时露出激动之色。 他将枪收起,放在腰间,快步朝年轻男子走过去,拐杖都忘记拿了。 为首的警卫提醒道:“元老,小心有诈。” 元老边大步朝前走,边说:“你们也把枪收起来吧,这孩子应该是慕容的后人。” 警卫们却不敢收,这种风险他们不敢冒。 元老走到年轻男子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威严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上下端详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道:“单名一个珩字,王行珩。” 元老笑着夸赞:“慕容珩,珩是美玉,玉为君子之德,好名字,好名字!” 慕容珩却没有半分笑模样,只问:“梅老贼几日行刑?” “还在严审,检查院已经介入,接下来会移交法院。不出意外的话,行刑就在这三五个月间。” 慕容珩瞥他一眼,“最好别出什么意外。” 他将一张写有一串数字的卡片,朝元老掌心掷去,口中道:“这是我的手机号,梅老贼行刑之日,给我打电话。” 说罢他转身就走。 元老捏着名片,刚要细看,见他要离开,急忙朝他伸出右手,唤道:“孩子,你现在在哪里工作?日子过得好吗?如果可以,你留下来吧,留下来帮我。” 说“帮”是他的谦词,其实是要照拂慕容珩的意思。 慕容珩冷笑一声,“伴君如伴虎,如果当年我爷爷是个普通士兵,说不定能活到现在。您身边大奸似忠,您老识人不清,就是助纣为虐。” 走到露台边上,他纵身朝下跳去。 等元老走过去时,他已经走远了。 元老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怅然若失。 梅垠臣的供词,他看过,当时的他忙于迎敌,在前线指挥战事,忙得不可开交,没想到副将之间居然勾心斗角,梅垠臣暗中害死慕容翰。 敌人可恨,可是残害自己的内奸更为可恨! 元老恨不得即刻便将梅垠臣挫骨扬灰! 可是碍于身份,又得稳重行事。 他拿到手机,拨通元峻的号码,吩咐他:“阿峻,你派人查查慕容珩。” 元峻问:“慕容珩是谁?” 元老道:“我的爱将慕容翰的后人。” 他报了慕容珩的手机号,又说:“这是他的联系方式。如果他过得不好,你想办法帮衬他一下。我看他颇有风骨,帮的时候,你要委婉一些,别惹他反感。” 元峻将号码记下,答道:“明白。” 既然是爷爷爱将的后人,元峻自然不能怠慢。 派人查了一通后,发现这个手机号,机主姓穆,叫穆珩。 想必是怕人残害,改了姓。 元峻拨通慕容珩的手机号,说:“你好,慕容兄,我是元老的孙子,元峻。听闻你在京都,正好我今天也在京都,有时间吗?请你吃个便饭。” 慕容珩声音冷淡道:“不需要,等梅老贼死日告诉我一声即可。” “有什么需要我们元家的,可以告诉我。” “不必。” “我看你的店……” 慕容珩打断他的话,“不必调查我,我此行来京都,没有任何事相求,只想看梅垠臣被送上断头台,我好去我爷爷坟前烧刀纸。” 说完他便结束了通话。 元峻暗道,此人果然挺有风骨。 他不知道的是,二十年后,他同他又有一段渊缘。 五个月后。 梅垠臣和宗訚的案子,在最高法院相继宣判。 因为牵扯众多,怕引起人心动荡,一切低调进行,不允许媒体大肆报道。 梅垠臣被判处死刑。 他的几个儿孙和大女儿大女婿以及犯案严重的同伙,也被判处列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他涉案人员按照罪责,皆被一一判刑。 梅缃夫妇因为一直远离梅家权利中心,所从事的事业是艺术相关,和梅家并无重大利益瓜葛,但因为知情不报,被判了个包庇罪,一年有期徒刑。 宗訚之流,因为涉案众多,也被一一判处死刑,其余人等也依法处置。 那几日天气晴好,但是枪决之日却乌云压顶。 天阴沉沉的,好像一口黑漆漆的大钟倒扣下来。 刑场附近鸦声阵阵,不知哪来的几只秃鹫在天空低低地盘旋,仿佛迫不及待冲下来要啄食人肉。 宗訚先于梅垠臣执行死刑。 短短五个月,他肥硕的身子早已经瘦得像骷髅,松皱的皮耷拉下来,油光水滑的胖脸也瘦得像枯皱的核桃。 他垂头丧气地站在刑场上,裤子里一股巨臭之味,有臊黄的水不停地顺着裤子往下滴答。 他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这才知人之将死,一切都是浮云。 作恶多端终有报。 可是如果回到当年,他还是要重蹈覆辙,金钱美女,声色犬马,权欲势欲,为所欲为,不亦快哉! “砰!砰!砰!” 八声枪响。 宗訚和其他同犯纷纷倒地! 因为宗訚太过害怕,本能地躲了一下,子弹并未击中他的心脏。 短暂的麻痹之后,是巨大的疼痛! 铺天盖地的疼痛,比青回带给他的腹痛更难以忍受! 他此刻只想一心求死,快快结束生命。 倒在地上脸着地的他知道,自己马上会被补一枪。 可是补的那一枪却迟迟没来。 天上的秃鹫突然斜飞而下,朝他的肉身上扑过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秃鹫撕碎他的裤子,撕下他大腿上的一块肉。 第2054章 惨不忍睹 那滋味,堪比古代十大酷刑。 宗訚的脸已经疼得蜡黄蜡黄的,巨大的疼痛,让他想找个地方撞死结束性命,可是他爬不起来。 他吃力地冲那些秃鹫喝道:“滚开!滚开!” 因为恐惧和疼痛,他嗓子已经哑得像破锣。 凶猛的秃鹫却听不懂人话,数只锋利的爪子和长喙猛烈地撕开他的衣服,撕扯他胸膛上的肉,撕他脸上的肉,撕他的头皮,啄他的眼珠…… 那疼痛难以言喻。 他想死却死不了,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刀割一样的疼痛。 不,这比刀割还疼。 刀割是一刀割下来,伤口是齐的,这是一下下地撕咬,伤口是碎裂的,不间断的,比刀割疼痛万倍。 用生不如死来形容,已经是轻了,下十八层地狱,在油锅里煎,在刀山火海上滚,也不过如此吧。 秃鹫多生活于藏区,这是京都,虽是京郊,但是也没有秃鹫这种生物出没。 很显然,这秃鹫是人为。 宗訚此时才真正后悔。 没想到那些普普通通如蝼蚁一般的小女孩,小人物,他们的后人,居然也有这般能耐。 可惜,后悔已经晚了。 他瘫在地上,奄奄一息,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天上的秃鹫越来越多,黑压压一片。 被执行死刑的八个人,每人身上都趴了好几只。 一时之间,哀嚎遍地,血流成河。 执行死刑的法警们从业多年,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状况。 他们面面相觑,打算给宗訚之流补一枪,又怕误伤秃鹫。 秃鹫是一级保护动作,万一一不小心打死,是犯法的,他们会受到法律严惩。 他们尝试用普通的法子赶它们走,却怎么都赶不走。 无奈之下,法警们只得向上级汇报。 上级道:“同为畜生,当然是保一级保护动物。” 答案很明显。 宗訚之流,就是畜生,比不上秃鹫重要。 法警们便端着枪等,等秃鹫吃饱喝足,自己离开。 寻常的秃鹫只吃腐肉,这些秃鹫却吃大活人。 短短十几分钟,宗訚之流便变成了几架白骨,白骨上还沾着血迹,破碎的衣服落了一地,地上到处都是鲜血。 无数只秃鹫吃饱喝足,在天空上盘旋一圈后,这才飞走。 执行死刑的人,要由家人来收尸。 可是宗訚之流的家人们,早就悄悄移民到国外了,怕被牵连,都不敢回国,更不敢来收尸,便由法院妥善处理。 青回立在刑场附近的偏僻小路上,仰头望天。 这些秃鹫,是他向师父独孤城借的。 他恨不能亲自手刃宗訚之流,只能借秃鹫之手解恨。 用蛇、蜈蚣和蝎子上阵,都不足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等秃鹫飞远了,青回转身要走。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兄弟,请留步!” 青回猛地回头,目光阴沉沉,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问:“谁?” 路边树林中走出一道身影。 年轻的男子,二十六七岁,眉目清凛,气质卓然。 来人正是慕容珩。 他走到青回面前,抱拳冲他彬彬有礼地拱拱手,微微一笑说:“我们家的仇人也是这几日执行枪刑,这些秃鹫可否借我一用?” 青回冷冷打量着他,“你是谁?” “我是慕容珩……” 青回不认识。 他声音阴森,“我管你是横是竖!” 他转身就走。 慕容珩忙说:“我会给你一笔报酬。” 听到有钱,青回停下脚步,冷声问:“给多少?” 慕容珩伸出两只手指,“两百万。” 青回平时接的都是大生意,动辄千万起,很少接这种小单,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慕容珩将两只手指变成五只,“五百万。” 青回一咬牙,“成!” 反正是师父的秃鹫,又不用他亲自上阵,有钱不赚王八蛋! 他打开手机,亮出银行卡,“先打款。” 慕容珩卡里只有三百万,还差两百万。 临时去贷款来不及,找朋友借,眼下经济不景气,朋友的公司破产的破产,倒闭的倒闭,他这三百万,还是卖了车,卖了店里的几样古玉,好不容易凑到的。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两百万? 青回见他迟迟不动,以为他戏弄自己,冷哼一声,扭头就要走。 慕容珩急忙说:“等等!我马上打。” 青回不耐烦道:“快点!” 慕容珩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手机那端传来男人沉峻磁性的声音,“慕容兄弟,你好。” 慕容珩却说不出话来。 他天生傲骨,向人借钱这种事,打死他都开不了口,可是又太想给爷爷报仇,想让梅垠臣别死那么痛快,临死前多遭一遍罪。 见青回又要走,慕容珩豁出去了,硬着头皮说:“你好,我是慕容珩,可否给转我两百万,日后会还你。” 元峻不假思索道:“卡号发来。” 慕容珩一怔,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 也不问问他做什么,也不问他几时还。 慕容珩报了卡号,又说一遍,“我会还你,说到做到。” 元峻微微一笑,“不必还了。” 慕容珩固执地说:“要还的,我慕容家从来没有欠钱不还一说。” 元峻道:“我知道你要这笔钱做什么。那老贼表面大忠大良,其实暗中结党营私,残害我一家,害我四叔四婶惨死,害我姑父打小流落在外,害你们慕容一家隐姓埋名。只是枪决太便宜他了,你肯出手,我非常感激。钱我已经让人转过去了,不是我的账户,你查收一下。” 元峻挂断电话。 没多久,慕容珩便收到款到账的信息。 转来的不是两百万,是一千万。 他是做古玉生意的,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眼下古董生意难做,他店里压了一店的货,很久没看到这么大一笔现金流了。 见青回越发不耐烦,他迅速将钱转到青回的银行账户上。 青回查了下金额,青着脸说:“等着吧。” 慕容珩道:“梅垠臣是一周后的这个时间,执行枪刑,你别忘了。” 青回应都不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去。 慕容珩觉得自己性格就够古怪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怪的人。 刚要离开,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慕容珩猛地回头。 见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一个高挑清俊的男人,眉目清秀不乏英气,看起来像三十岁上下。 正是祁连。 祁连微扬唇角,“兄弟,你太心急了,不用他出手,我也会让梅老贼不得好死。” 慕容珩目露微诧,“你是谁?” 祁连道:“元老副将陆逊之孙,陆言承。你是元老副将慕容翰之孙,慕容珩。” 他朝他伸出右手,“幸会!” 同为英雄后人,惺惺相惜。 慕容珩握住他的右手,“幸会幸会!” 祁连从兜中掏出一个手机,解开密码,登陆网上银行,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很快将五百万转还给了慕容珩。 慕容珩认得那手机,那是青回的。 他亲眼看着青回离开,都不知祁连是何时从他身上把手机顺出来的。 慕容珩暗道,这都是些什么奇人? 简直不像人! 第2055章 威逼利诱 转完账,祁连晃了晃手机,“钱已经转过去了,一周后的这个时间,来看戏,记得带望远镜。” 慕容珩道:“谢谢你。” 祁连略点一下头,“应该的,同仇敌忾。” 他转身上车,去追青回,得在他发现之前,把手机还给他。 否则那小子愣劲儿上来了,还不知会发什么疯。 手机放回青回兜里之前,他把那五百万的窟窿,用自己的钱给填上了。 那愣小子相当看重钱,如果发现钱数不对,估计会找慕容珩算账。 祁连无奈一笑,这个便宜外甥,像头脱缰的野驴,难搞。 四五分钟后。 祁连追上青回的车,按了按车喇叭。 青回扭头朝他看了眼,放慢车速。 祁连把车靠路边停下。 青回也停车,降下车窗。 祁连从车里拿出一束花,走到他的车前,递给他。 花是来时路上买的白色香水百合。 祁连道:“小回,我这几天忙,我姐那边就辛苦你了。” 青回伸手接花的同时,祁连已经把手机放回他上衣兜里。 神不知鬼不觉。 依着青回的尿性,只会关心金额,不会关注转账记录。 青回把花放到副驾上,重新发动车子。 他急着找母亲,把大仇得报的消息,告诉她。 急匆匆地赶到精神病院,来到病房,青回把花捧给齐凤,口中说:“妈,那帮老畜生今天死刑,全部判了死刑。我借了我师父的秃鹫,把他们身上的肉一块块地撕下来,生吞了。妈,您快点好起来吧。” 齐凤怔怔地瞅着那束花。 青回把花放到她的怀里,拉起她的胳膊帮她抱住花。 齐凤仍是目光呆呆的,不言不语。 青回又说:“妈,那帮老畜生全都死了,等他们的骨灰埋了,我去挖出来,给扬了,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再让我师父做法,让他们永世不得投胎。” 齐凤眼神愣愣,像听不到似的。 青回坐到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妈,我是您儿子,青回,您是齐凤。妈,您别怕,以后儿子保护您,再也没人敢欺负您。” 除了师父,他甚少说“您”。 他把花放到一边,将齐凤抱进怀里。 齐凤很慢很慢地抬起头,盯着他,目光涣散,仍然不聚焦,是精神病人独有的眼神。 青回对视她的眼,说:“妈,儿子很厉害的,跟儿子在一起,您尽管安心。” 齐凤呆滞的眼睛渐渐泛红,溢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青回欣喜。 原来母亲不是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反应慢。 他将她按进怀里,紧紧抱住,“妈!妈!” 抱了会儿,又怕把母亲勒死了,他松开她。 齐凤眼神木木地瞅着他的脸,极缓慢地抬起手。 青回握着她枯瘦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说:“妈,我是您儿子,您摸摸这张脸,和您长得有点像。” 齐凤眼中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涌出来。 很快便流得满脸都是,鼻涕也流了出来。 十分狼狈。 青回拿起毛巾帮她擦掉眼泪,说:“妈,噩梦结束了。等回岛城,我给您找个老伴,好好陪着您过日子。” 齐凤忽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太久没说话了,不知该怎么发音。 五个月了,漫长的五个多月过去了,母亲终于有越来越多的好转迹象! 青回激动之情难以掩饰! 他跳起来就要去喊医生,手却被齐凤抓住。 他急忙又坐下来,说:“妈,您想对我说什么?” 齐凤仍是只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青回盯着她干瘪的嘴唇,说:“您不想要老伴,想要年轻的?” 齐凤嘴张累了,缓缓合上。 青回误以为猜对了母亲的心思。 可是他认识的年轻的优秀的男人,顾逸风、元峻、秦陆、顾骁、楚晔都有妻子和未婚妻,个个也惹不起。 林拓倒是没有,但是那小子很花,他看不上。 思来想去,他忽然想到一个人。 慕容珩,他年轻,二十几岁,长得不差,气质也不差,又缺钱。 母亲当时失智时,也不过十几岁,心思应该仍然停留在那个岁数。 十几岁当然不会喜欢老伴,喜欢年轻小伙,才是常态。 青回拿出手机,找到慕容珩的手机号,拨过去。 慕容珩以为他发现了,来要钱的,连忙接听。 青回硬梆梆地说:“一千万。” 慕容珩眼神一滞,问:“什么意思?” 青回道:“一千万,娶我妈。” 慕容珩冷笑一声,“我是缺钱,但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你看错人了。” 青回加价,“两千万。” 慕容珩拒绝:“不行!” 青回声音变硬,“三千万!” 慕容珩恼了,“多少钱都不行!” 青回脾气也上来了,“八千万,加京都一套房,娶我妈!” 慕容珩觉得他就是个疯子! 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听说有给自己妈找男人,给自己找后爹的,还是花高价找。 慕容珩生气地挂断电话。 青回拨过来,声音阴鸷,“娶我妈!否则我杀了你!” 慕容珩再次挂断,把他的手机号拉黑! 好阴森的一个人! 后悔惹上他。 像病毒一样,惹上就摆脱不掉。 沉思片刻,慕容珩拨通元峻的手机号,问:“青回是什么来头?” 元峻说:“亦正亦邪,你惹着他了?” “威逼利诱,逼我娶他妈,否则就要杀了我。” 元峻抬手扶额。 青回是这帮人中最不能惹的,惹了别人,可以讲道理,可是青回不行,他不听。 元峻道:“交给我吧。你家不在京都,对吗?” “不在。” “找个地方躲几天,等他疯劲儿过了,再正常工作。我把这事告诉我姑父陆言承,他的话,青回应该会听。” 慕容珩应着:“好。” “对了,我姑父让我转告你,没事别去他家别墅转悠了。那日他早就发现你了,一直装没发现,忍得很辛苦。” 慕容珩以为自己会些拳脚,已经异于普通人,没想到这帮人压根不是人,强得可怕。 当元峻联系上祁连时,祁连人已赶到奇城。 他双膝跪于养父母和师父的坟前,恭恭敬敬地连磕三个响头。 他目光清凛望着养父母和师父的坟头,缓声道:“爸,妈,师父,你们的仇,孩儿今天终于报了!” 第2056章 执行死刑 此时已是暮春天气。 坟头绿草萋萋,香烟袅袅,坟前摆着丰盛的贡品,四周是枝条婀娜的柳,柳枝仿佛在轻抚养父母和师父的坟头。 祁连知道,那是他们在回应,在释怀。 从前为了给他们报仇,祁连半生都在寻找报仇的出路,当正常的路一条条全部被堵死,他便误入歧途。 这就是底层小人物的悲哀。 崭新的墓碑已经立上,碑上光明正大地刻了养父母的名字和师父的名讳,并放上了他们的照片。 再也不怕父母和师父,死后也被人报复。 祁连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缓缓起身离开。 过去沉重的一页终于可以掀过去了,从今天起,他要以陆言承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里,他有妻有将要出生的孩子,有别扭的老岳父,有活泼娇俏的继女和继子,还有疯姐和愣头青外甥。 离开墓地,祁连并未着急回京都。 而是找了个寺庙,进去拜了拜,捐了点香火钱。 回到京都,又找地方洗了个澡,才返回滨海别墅。 一晃眼,五个多月过去了,元书湉的肚子已经大到胎相十分明显。 祁连搀扶着她,去院中散步。 元书湉低头看看怀孕后大了两个码的脚,说:“到底是上了岁数,不服老不行,从前怀阿拓和小柠,从来没有肿过脚。” 怀这胎腰疼,失眠,尿频,妊娠高血糖,孕反严重。 祁连俯身蹲下去,帮她揉浮肿的小腿。 他低沉好听的声线道:“辛苦老婆大人了,等儿子出生后,我打他小屁股,让他淘气,折磨妈妈。” 当初移植了两个胚胎,只成活了一个,另一个随身体的代谢排出体外。 元书湉垂下眼帘望着他的头,茂密的短发,修长的脖颈,宽而挺直的肩。 这一刻岁月静好。 原来蹉跎半生,即使五十岁,也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女人永远都不要对人生绝望,说不定一转角就能遇到更适合自己的伴侣。 她俯身将祁连拉起来,笑着嗔道:“我可舍不得让你打,好不容易怀上,辛辛苦苦生出来,疼他都来不及。” 祁连笑。 他也舍不得,不过是逗她玩。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扶她去凉亭坐。 宗訚等人已经被枪决,梅垠臣也即将行刑,大仇得报,以后可以去开创新的事业了。 元老站在别墅落地窗内,远远望着说说笑笑的二人,问身边警卫:“你说臭小子能对书湉好几年?” 警卫道:“姑爷对三小姐好半辈子应该没问题。” 元老砸砸嘴,“他比书湉小八岁呢,他才四十二,书湉已经五十了。再过几年,书湉就是真正的小老太太了,他还能喜欢书湉?” 警卫斟酌着用词回:“他们有孩子。像陆先生这种家庭出来的男人,相比爱情,应该更看重家庭和责任。元老,您不要太担心。” 元老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 总是担心祁连跑了,哪天不要书湉了。 到时剩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怜。 这才发觉,他竟比女儿还紧张祁连。 想到孤儿,他想小元峥了。 他朝警卫伸出右手,道:“手机给我。” 警卫将他的手机恭恭敬敬地递给他。 元老接过来,拨通小元峥的号码,语气慈爱地说:“峥峥啊,害死你爸的人,一周后要枪决了。” 小元峥沉默不语。 过了几秒钟后,手机里传来他的冷笑声。 那是不属于十岁小孩的冷笑。 他稚嫩的嗓音强硬地说:“害死我爸的,不只那帮人,还有您!” 元老心中涌起浓浓的愧疚,慢半拍道:“好孩子,等仇报了,你就回家吧。家里有我,有姑姑和姑父,姑父也可以教你学功夫。” 小元峥语气冷漠,“我不会回元家的,您就死心吧。” 元老叹了口气,“孩子,你是元家人,总是住在顾家不是那么回事。” “除非你把我妈接回来,否则我死也不会回元家!” 元老心中潮意涌现,他妈早就死了,怕他接受不了巨大的打击,所有人都瞒着他。 可是这事一直瞒着也不行。 等梅垠臣枪决后,要把元季峡和他前妻的遗体火化、下葬,不能总是冻着。 如果不告诉小元峥,直接把他妈妈的遗体拉去火化,到时他又会气他、恼他。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 元老十分头疼。 一周后。 梅垠臣等人执行死刑的日子到了。 梅垠臣上位后,曾派人悄悄去偏远地区,收养大批的孤儿暗中训练,日后好为他所用,这批人被秘密地称为“死士”。 帮他做任务时,那些死士死了很多,剩下的都将面临时间或长或短的牢狱之灾。 和他串通的国外反动势力,也将由国外的法律加以制裁。 和宗訚死的那天不同,梅垠臣执行枪决这天,阳光晴好,大太阳明晃晃地盘在天空中,晒得人脊背发烫,眼睛睁不开。 梅垠臣双手被绑,垂头丧气。 曾经的踌躇满志,一腔报负,毁于一旦。 他扭头看看身边的儿孙女儿和女婿,长叹一声,低声说:“是我害了你们,恨我吗?” 死刑在即,儿女女婿和孙子们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眼神呆滞。 最小的孙子才二十几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幺孙红着眼圈咬牙切齿地说:“恨!恨你本事不够,却想一口吞天!你要么本事再大点,爬上去,把元家干翻!要么就别造反!如今害得我们陪葬!你一把年纪,早就活够本了,死就死了,我才二十多岁!” 他仰头苦笑,“我才二十多岁啊,人生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梅垠臣下颔骨咬得绷紧,心中恨意翻滚。 恨当初没找机会把元老弄死,既然能弄死慕容翰,弄死元老也不在话下,他那么信任他,在他饭中悄悄投毒,或者趁他睡着,一枪崩了他。 可是他毕竟是副将,弄死元老,他一个人爬不上去。 他得依附元老,依附元老,却又眼红元老,想取而代之。 想到老宅下面那两吨的现金和成箱的金条。 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钱没敢花,人却要死了。 他提高嗓门,对儿孙们说:“下辈子投胎再做一家人,老子还带你们打江山!享荣华富贵!”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枪响! 他身子往前撞去,直愣愣地趴到地上,脸朝下,五官被撞得鲜血直流! 第2057章 生死煎熬 梅垠臣的儿孙和同伙们顿时吓得鸦雀无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刚才同梅垠臣说话的幺孙,吓得两股战战,腿软得站不住,直往地上瘫,要不是工作人员拽着,就瘫倒在地上了。 刑场附近的小路上,停了几辆车。 其中一辆是祁连的。 还有一辆是慕容珩的。 慕容珩站在车顶上,举着望远镜,朝里看。 梅垠臣就这么挨了一枪,他有些失望,这人用计害死他爷爷慕容翰,害得他们一家隐姓埋名躲到外省,他们梅家却位高权重,享尽风光和荣耀。 他手中那么多人命,却只挨了轻轻的一枪。 他扭头朝祁连的车子看去。 祁连朝他抬了抬手,那意思,让他别着急,好戏在后面。 慕容珩举起望远镜继续往里看,只见梅垠臣虽然趴在地上,但是身子仍在抽动。 他没被一枪致命。 他囚服后背的血晕成一片,将他的衣服染得血红,衣服渐渐地开始腐烂。 等衣服烂完了,慕容珩才发现,烂的不只是衣服,他的肉也在腐烂。 确切地说是灼烧。 那皮肉像被硫酸泼过似的,又像被揭了皮一样,露出的肉血红血红的,嫩嫩的。 梅垠臣身子在剧烈地颤抖,嘴里发出凄厉的痛吟声。 那痛吟声越来越大,像鬼哭一样,吓得梅家几个儿孙面如死人。 梅垠臣疼得难以忍受。 他拼尽所有力气,抬起狰狞的脸对身后的工作人员说:“麻烦……再给我……补……补一枪!让我……死个痛快!” 工作人员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您这一枪没打偏,正打在您的心脏上,您没死,是您求生意志在作祟,您试着放弃求生意志。补一枪的话,要申请。” 梅垠臣暗骂,狗屁! 打不死都会补一枪的。 不给补,就是不想让他死得太痛快。 那可怕的小虫子不知何时钻进他口中的,这会儿在他腹中为非作歹,腐蚀着他的肠胃,腐蚀着他的皮肉。 从前只进了一只,便疼得他死去活来,如今好像飞进了无数只。 他感觉到肉体被灼烧得已冒烟,可是却死不了。 疼痛那么清晰。 强酸腐蚀的滋味,比在油锅里炸还疼。 他知道是祁连搞的鬼,祁连放进来的飞虫。 那些飞虫只进他的嘴,只往他身上扑,却不去招惹其他人,那臭小子最痛恨他! 听说一周前宗訚等人被枪决时,天上突然飞来一群秃鹫,短短十几分钟,便将一群死刑犯分吃了,只剩一堆骨架。 梅垠臣疼到极致,竟期盼这群秃鹫能飞过来,将他撕扯着吃了。 那样会死得更快。 可是他等了很久,也没见天上的秃鹫,他身上那种被强酸腐蚀的疼痛,没完没了地折磨着他,痛如炼狱。 等所有儿孙和同伙们相继被执行枪刑,梅垠臣仍然没死。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孙子女儿女婿,全部死亡,只剩万念俱灰。 他的身体被腐蚀得已经血肉模糊,满地血水,可是他仍有意识。 他不知自己竟然这么能活? 他痛嚎着对工作人员说:“给我一枪吧……求你……给我一枪……” 工作人员一本正经地说:“梅老,您真的已经死了,不需要再浪费子弹,子弹也是要收费的。” 梅垠臣疼得神智恍惚。 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疼? 他这才后知后觉,应该是祁连易容成工作人员,给他行刑前吃的断头饭里下了什么东西,让他能一直保持强大的意识。 如果正常情况下,他早就疼晕过去了。 可是他晕也晕不了,死也死不了,一直保持头脑清醒地感受着这巨大的非人的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次大地震,祁连,不,那时候祁连不叫祁连,叫陆言承。 他才一两岁的光景,被挖出来。 父母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他,他们在断壁残垣中待了好几天。 那么多天,不吃不喝,还缺氧,他一个小奶娃子能活过来是奇迹。 梅垠臣后悔当时应该亲手杀了他的,派手下人动手,结果手下人瞒着他偷偷把他送人了,留下了祸根。 还有元峻和元赫。 他应该早动手的,之前为了求稳,先从元季峡夫妇下手,有点舍近求远了。 他一向求稳,徐徐图之,结果毁在一个“慢”上。 所有人的尸体被一一检查过后,都被抬走。 梅垠臣已经化成一滩分辨不出形状的血肉,也被抬出去,可是他仍有意识。 慕容珩收起望远镜,跳下车,对不知何时下车的祁连说:“如果青回兄的秃鹫也来凑凑热闹,场面会更洪大。” 祁连道:“梅垠臣仍然活着,直到他被扔进火葬场的焚烧炉焚烧,他会一直有意识。他能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地焚烧,直到成灰,他才最终死亡。死很容易,生不如死,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小兄弟们有时候看事不要只看表面。” 慕容珩难以置信,“他已经血肉模糊,肉都被腐蚀没了,还能活?” 祁连微微颔首,“是。” 慕容珩吃惊地望着他,“你对他用了什么?” 祁连极轻一笑,“秘密。” 慕容珩觉得这人虽和他同为副将之后,但他高深莫测,诡异得可怕。 相比来说,元峻正常一些。 慕容珩眼神闪一下,压了压睫毛,说:“死刑执行完,我得走了。元峻一周前借给我一千万,我去还他。” 祁连点一下头。 慕容珩该和他握手道谢的,手伸出去,又悄悄收了回来。 他不怕元老,因为元老那种人地位摆在那里,做什么都要一个师出有名,可是眼前的男人不。 他诡异得很。 慕容珩说:“谢谢你,陆兄。” 祁连淡然一笑,“大仇已报,我们是该放下恩怨,各奔前程了,愿慕容老弟一切安好。” “你也是,一切安好。” 二人各自上车,各奔东西。 慕容珩拨通元峻的手机号说:“你给我个账户,我把钱还给你,钱没用到,仇已经报了。” 元峻道:“钱算我借你。现在生意难做,等你撑过这一段时间,再还我也不着急。” “我不想欠你人情。” “应该的,你爷爷慕容老将军随我爷爷出生入死,后人理应享他的福荫。” 慕容珩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千万,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第2058章 青回婚礼 一个月后,是青回和虞瑜的婚礼。 这个婚礼虞棣死活不同意办,嫌青回丢人,嫌他妈更丢人。 一个是有点愣的愣头青,一个纯纯精神病。 虞棣不明白,好好的女儿,打小富贵,长得漂亮,要钱有钱,要学历有学历,要样貌有样貌,要能力有能力,要情商有情商,怎么就嫁了那么个人? 一个精神病和一群罪犯的产物。 他还不如是孤儿呢! 孤儿还好听点。 可是不管虞棣同不同意,青回都要办这个婚礼,不只要办,还要大办! 青回放话了,婚礼当天,如果他不出席,就让他下半生与蛊为伴。 虞棣吃过蛊毒的苦,不敢不从。 婚礼上,虞棣拉着脸,实在高兴不起来。 因为青回把他的疯母也带来了。 他拉着他疯母的手,挨个向虞家的亲戚们郑重介绍:这是他妈。 介绍完亲戚,他又拉着疯母的手,向虞氏集团的股东、高管们介绍。 虞棣简直要气疯了! 好了,本来只有很少的人知道青回有个疯母,现在全岛城都要知道了! 虞棣忍无可忍,把虞瑜悄悄叫到一边,对她说:“你怎么不管管他?一个疯疯癫癫的娘,又没养过他一天,还是那样生出来的,有什么好自豪的?只介绍给亲戚就罢了,还要向所有人都介绍一遍,你就惯着他吧!接下来,他肯定还要把他妈介绍给客户、合作伙伴、本城政要,你让我们虞家的脸往哪搁?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 虞瑜道:“他没什么亲人,就那么一个亲妈。你觉得他妈拿不出手,他把他妈当成宝。客户跟我们做生意,是看我们的口碑和质量,又不是看他妈。” 虞棣气得一甩手,扭头就走! 走出去几步,他又气呼呼地倒回来,指着虞瑜的鼻子骂:“你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一手好牌,被你打得稀巴烂!” 虞瑜就笑啊,“你的牌打得好,半辈子风流债,怎么好意思说我?对了,阿坚有没有联系你?” 元坚是虞棣永远的痛! 是他永生难忘的耻辱! 虞棣的脸一瞬间变得黢黑! 他扭头就走! 青回拉着齐凤挨个介绍了一圈,这才来找虞瑜。 仿佛专门开个招待会,介绍他妈,办婚礼是顺带的。 放在从前,虞瑜会气他恼他,如今不怎么气了。 那样的出身,那样的生长环境,不健全的家庭能长出他这样的人,不奇怪,证都结了,婚礼也开始办了,将就着过吧,再说青回也不是一无是处,也有他的闪光点。 曾经也是骄傲的富家千金,如今被青回磨得没了脾气。 她拉起齐凤的手,扶她去上座坐好。 她双膝跪下,亲亲热热地喊她:“妈!妈妈!” 齐凤两眼含泪,却不知该给改口费。 青回从裤兜中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齐凤,说:“妈,给她红包。” 齐凤呆滞地接过来,递给虞瑜。 她平时并不会做这种简单的动作,可是今天做了。 青回心中又是一喜,母亲的每次好转,每个细微变化,只有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虞瑜伸手接过红包,放进包里。 她从佣人手中接过茶,给齐凤敬茶。 齐凤不知伸手接。 青回说:“妈,您喝茶,儿媳妇敬的,慢点喝。” 齐凤怔怔地接过茶杯,递到嘴边,咕嘟一大口喝下。 那茶有点烫,要小口喝,谁都没想到她一大口全喝下,烫得她直翻白眼。 宾客们互相对视一眼,皆心领神会,刚才青回挨个给他们介绍他妈时,他们就觉得不对劲,如今更加证实了这老太太有精神病。 再看向虞瑜时,他们的眼神或同情,或不解,或奇怪,或幸灾乐祸。 虞棣捕捉到了这些人的眼神,更觉得颜面无光,气得肺疼! 青回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母亲,把她扶到祁连身边,硬梆梆的语气对他说:“看好我妈。” 这口气,活像他欠的。 不过祁连不跟他计较,微微颔首,将姐姐扶到身边坐下。 青回拉起虞瑜的手,走到独孤城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他双手撑地,板板正正地磕了好几个头,抬头对他说:“师父……” 独孤城立马抬手往下压,示意他不要往下说了。 生怕他又说:求你娶我妈。 大喜的日子,他不想骂他,这么多人在,他不给他这个师父面子,他得给他留面子。 青回又磕了个头,硬硬的语气道:“师父,我谢谢你!” 谢谢师父收留他,谢谢师父养他,谢谢师父教他功夫,谢谢师父救他,谢谢师父给他分钱,可是他对自己的疯母可以有什么说什么,对师父却说不出太多的话,一说多了,就觉得舌头发硬,难为情。 独孤城把红包递给他,说:“快起来吧。” 青回接过红包,仍然不肯起。 他身子下倾,又要磕头,独孤城手臂一伸,将他拽起来。 青回说:“师父,求您……” 独孤城立马警觉,右手手指轻弹,一粒米粒弹到他的人中上。 青回只觉得上唇一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虞瑜跪下,从佣人手中接过茶杯端给独孤城说:“独孤叔叔,谢谢您!” 谢他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他是她亲生母亲的丈夫,他来,代表母亲也来了。 独孤城接过茶杯,将一个黛蓝色的锦袋递给她,说:“这是你妈的遗物,原本我想一直留着,你拿去吧。” 虞瑜今天出嫁,本来一滴泪都没流,听到这话,眼泪哗哗地淌下来。 她伸手接过锦袋,抱在怀中,泪流成河。 她想母亲郦儿了。 虽然她没怎么养过她,可是她仍然想她,午夜梦回时,时常会想起她的脸,做梦也会梦到她,梦里的她仍然年轻鲜活,只是一直躺在冷柜里。 她想,她能包容青回,接纳他,答应和他结婚。 可能因为两人身世相似吧。 她不觉得青回的身世丢人,身世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相反,她觉得青回孝顺,一个孝顺的人,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独孤城把红包递给她。 虞瑜接过红包,道了声谢,其实和虞棣相比,她更想喊独孤城一声“爸”,可是不想给独孤城添麻烦,便忍住了。 她拿着红包和母亲的遗物缓缓站起来,目光却在四处寻找小天予。 那孩子不止是她的小侄子,身上还有她妈的一缕天魂。 平时她不怎么当真,可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她想找个精神寄托。 独孤城看出她心思,道:“小天予晚上会到。” 闻言,一旁的沈恪和苏星妍顿时打起精神。 第2059章 诡异婚礼 拜完高堂,夫妻对拜之后,要举行西式婚礼。 怕青回出糗,虞瑜跟婚庆公司提前沟通过,一切从简,千万别整什么花招,她这个丈夫,又驴又不按套牌出牌,脾气还不好。 有时候她会想,她这样一个打出生起身边便佣人成群的富家千金,为什么要容忍这样一个男人? 除了被他威逼,有驴一样的法宝,应该是有爱的。 否则她一个有脑子的人,想让他悄无声息地在这个世上消失,多花点钱,设点计,也是能做到的,但是她没有。 有时候,能忍,是因为心中有爱吧,虽然不太多。 换上洁白的婚纱,重新化了西式新娘妆,盘好发。 虞瑜扭头看了看早已换好西装,一直静坐等她的青回。 精致昂贵的西装,和他的外形气质格格不入。 野驴吃不了细糠,他最适合穿没什么款式的青衣青裤和布鞋。 她缓缓站起来。 青回走到她面前,狭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眼神灼热,仿佛像吃人。 别的男人用这种目光看妻子,是深情流露,是含情脉脉,可是青回这样看自己,虞瑜总觉得他要杀人。 她眼露警惕问:“你又要干什么?” 青回低声回:“不干。” 几个妆发师正在收拾化妆工具,闻言皆是一愣。 青回是话少,想说的是不干什么。 妆发师们自己想歪了,想笑又怕青回打自己,忍得很辛苦。 虞瑜警告道:“你要让你妈开心,我没阻止。等会儿办婚礼,你得答应我,少说话,少搞怪,正正经经地把这场婚礼办完,别让我出丑。” 青回伸手来摸她的脸。 虞瑜怕他弄花了自己脸上的妆,想躲开,但被他掐住了下巴。 他捏着她的下巴,嘴凑到她的嘴上,用力亲了一下,说:“美!” 她的口红染到他的唇上,十分可笑。 虞瑜伸手帮他擦了擦,嗔道:“乱亲什么?亲掉了,还得补妆。” 青回握住她的手腕,“瑜,我会对你好。” 虞瑜道:“别给我惹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好。” 青回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抱住,声音压低说:“瑜,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他说得极生硬,磕磕绊绊,仿佛被人拿枪顶着脖子,不得已才说的。 虞瑜听得心理不适,嗔道:“行了行了,说不好,就别说。我跟司仪提前商量过了,让他简单问几句,别整复杂的,你就回答‘是’,说‘是’总会吧?” 青回不出声,眼皮微微垂下。 虞瑜最烦他动不动就不吭声,提高音量说:“我不想办婚礼,你非要办。办了,你又动不动摆这副死样子,这婚到底还结不结了?” 青回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又生气了。 他一直搞不懂女人的心思,总觉得她性情反复无常。 不办婚礼吧,她不高兴,办婚礼,她还是发脾气。 他知道,她想嫁的是顾逸风那样的体面人,她是他硬霸占过来的,强扭的瓜,不甜。 虞瑜道:“松开我,口红被你蹭掉了,要补妆。” 青回松开。 重新补了口红,二人走出去。 婚纱摆尾很长,青回跟在后面帮她提婚纱。 望着她苗条的腰身,她修长的脖颈,她如云的秀发,她俏美的耳翼,青回想,强扭的瓜不甜就不甜吧,再苦也不能放手,即使是苦瓜,用雪碧泡一泡,勉强也能吃。 他放下婚纱下摆,快走两步,忽然弯腰将虞瑜抱起来。 虞瑜白了他一眼,“你又要干嘛?” 青回道:“结婚都抱着。” “婚纱往下扯扯,我的腿露出来了,你看不到吗?” 青回腾出手,帮她往下扯了扯。 伴娘秦悦宁和楚韵换完衣服,从别的房间走出来,听到虞瑜带着火药味似的语气,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原来不是所有的婚礼,新郎新娘都是欢声笑语,这一对新人火药味儿有点冲。 秦悦宁和楚韵快走两步,帮虞瑜整好婚纱下摆。 来到举办婚礼的花园里,红地毯铺了有上百米。 酒店、场地、鲜花、幸福拱门、乐师、司仪等等,一切的一切,青回全找了岛城最贵的。 这些东西没人教他,他脾气怪,人缘不好,不知该怎么办,也懒得问,就图贵,觉得贵的就是好的。 他抱着虞瑜,走到虞棣面前,将虞瑜放下来。 他板着一张棺材板儿脸恐吓虞棣:“敢惹虞瑜生气,我饶不了你!” 虞棣瞪他一眼,心里气得要死,却敢怒不敢言。 他朝虞瑜伸出胳膊让她挽着。 在优雅欢快的钢琴声中,父女俩并肩往前走,虞棣心里却一点都不欢快。 这个婚礼,他不想来,更不想让虞瑜办,丢人不说,动不动就要被青回恐吓威胁。 前半生,他在岛城一隅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后半生却要永远活在青回的阴影之下,这叫什么事? 把虞瑜送到青回面前,虞棣一句都不想说,扭头就走。 青回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回来!” 虞棣头皮一麻,脚步停下,慢慢转过身。 青回命令的语气道:“说话!” 虞棣觉得自己像条狗一样地被他驯,心中十分不情愿,又怕他再给自己下蛊,报警抓他吧,又怕他出来会报复他们一家。 虞棣拉着脸对虞瑜说:“既然结婚了,就和你老公夫妻恩爱,夫唱妇随,别吵架……” 理应说早生贵子的,可是虞棣不想让他们生。 要生也是虞城生,以后这盘家业要传给虞城的,给虞瑜,日后就被青回霸占了。 虞棣将剩下的话咽下去,违心道:“你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好,新婚快乐!” 青回压低声音,眼神警告,“不想死就好好说!” 一旁的虞城看不下去了,开口道:“爸,我妹结婚呢,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您能不能配合一点?别敷衍。” 虞棣心里倒是想让虞瑜结第二次,多希望能有个比青回厉害,比青回条件优秀的年轻男子,从天而降,疯狂地爱上虞瑜,虞瑜也疯狂地爱上他。 将青回取而代之。 虞棣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虞瑜和青回说:“祝你俩白头偕老,夫妻恩爱,永结同心!” 青回这才作罢,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 虞棣扭头就走,走得比兔子还快。 众宾客参加过无数婚礼,这次的婚礼是最诡异的,气氛拧巴又压抑,新郎新娘拧巴,老岳父也别别扭扭,新郎的妈妈则精神不正常。 青回抓起虞瑜的手,忽然将她抱起来,接着握着她的双腿,将她高高举起来。 虞瑜哭笑不得。 这头驴又驴上了! 第2060章 我更爱你 人突然被举到半空中,虞瑜有点怂,心里又气,一时无语。 一向能说会道的司仪,此时也懵住了,从业十几年,从未遇到过如此奇葩的新郎。 他讪笑着打圆场,手握话筒,对众宾客说:“新郎很可爱!他太爱新娘了,把她高高举起来,是想把她在家中的地位抬得高高的,把她捧在掌心。来,我们为新郎鼓掌!” “啪啪啪!” 宾客席中掌声一片。 可是青回并没有要把虞瑜放下来的意思。 司仪不知该怎么圆了。 气氛冷场。 虞瑜觉得尴尬无比。 她低声喝斥道:“青回,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你给我老实点,快放我下来!” 青回仰头直勾勾地望着她,“你爱我吗?” 虞瑜心中暗骂,死样!这种时刻,能说不爱吗? 她赌气似的大声说:“爱!爱!我爱你!” “有多爱?” 虞瑜道:“十分爱!百分爱!万分爱!” 青回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又问:“是真心想嫁给我吗?” 虞瑜回:“是!真心想嫁给你!” “有多真?” 虞瑜想踹他,又怕他犯愣,干脆说:“天地可鉴!我真心真意爱你!” 一向舌灿莲花、把控全场的司仪此时有点窘,话都让他俩说了,他完全插不上话啊。 青回仰头望着虞瑜,目光从未有过的坚硬,一字一顿道:“我!更!爱!你!虞!瑜!” 不知为何,虞瑜突然想哭。 这个死驴,很容易让人尴尬,也很容易让人哭,让人尴尬地哭。 虞瑜腿被他握得有点疼,低声说:“好了,快放我下来吧。” 青回双手突然一松。 虞瑜身体失控,迅速往下坠,吓得她啊地一声尖叫。 落到一半时,青回手往前一伸,将她稳稳地打横抱在怀里。 虞瑜想骂他。 平时吓唬她就罢了,结个婚还要吓她。 青回抱着虞瑜,朝宾客席中走去。 虞瑜小声骂道:“青驴,今天我们结婚,你别犯浑啊,老老实实地走完程序,开席吃饭!别搞有的没有,惹人笑话!” 青回面无表情,置若罔闻。 他抱着虞瑜走到顾傲霆面前,对他说:“虞瑜,我老婆!” 顾傲霆脸上扯起慈爱的笑,道:“恭喜!恭喜!恭喜你们大婚!” 青回又说:“我爱她!” 这次说的比从前顺嘴多了。 顾傲霆的笑有点绷不住,“好好,你们俩都是好孩子,夫妻恩爱好!” 青回抱着虞瑜,又对秦姝说:“我爱虞瑜!” 秦姝笑道:“你们俩都不容易,能走到一起是缘分。既然结婚了,就互相爱护,互相包容,互相忍让。谁的婚姻都不像表面上看去的那么完美,都是磕磕绊绊,各种矛盾。不要遇事就吵,想吵的时候,多想想对方好的一面。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 她的话不华丽,却中肯。 对青回尤其重要。 他默默记在心坎上,一字一字地牢记。 他想,如果他打小也有个这么美好的妈妈教他,爱他,耳濡目染,他是不是也会像顾北弦、顾逸风那样风度翩翩?成为虞瑜最想嫁的男人? 可惜,没有如果。 命运给他的配置就是,疯母,孽父,孤儿,山野长大,孤僻的师父,打打杀杀,蛇虫蛊毒伴身。 虞瑜的圈子,是他融不进去的,可是他硬挤了进去。 青回抱着虞瑜在众宾客前绕了一大圈,边绕边大声喊道:“虞瑜!我老婆!我爱她!” 众宾客多是虞瑜认识的人,说实话,跟他都不太熟。 他这么做,让众人觉得很尴尬。 明明是不擅言辞,极为木讷之人,做事却像个社牛。 秦姝带头鼓掌。 众人也配合地鼓起掌来。 青回把虞瑜抱回台中间。 司仪这才找回自己的位置。 怕青回又搞一些出其不意的动作,司仪决定尽快结束这场婚礼。 他举着话筒说:“接下来,有请新娘新郎交换戒指!” 虞瑜从伴娘秦悦宁的手中接过首饰盒,打开,里面一只男戒,就是正常款式的铂金戒圈,是她提前买的。 青回也从伴郎元峻手中拿过首饰盒。 里面是他买的戒指,想给虞瑜一个惊喜,事先没告诉她。 那个首饰盒明显比正常的首饰盒大很多。 戒指盒打开,众人皆意外了下。 因为戒指上面镶嵌的钻石相当大,比常见的冰糖块还要大。 如果是真钻,这枚戒指上亿都有可能。 而青回,即使穿上名贵的西装,也透着一股子寒酸气,压根不像能买得起如此贵重首饰的人。 司仪在岛城主持了无数场婚礼,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钻戒,一时被震撼住,口中直道:“好大的钻戒!新郎好用心!” 虞瑜压低声音问青回:“你是不是背着我又接私活了?说,收了谁的钱?结完婚给退回去。” 青回道:“没接。” 虞瑜声音压得更低,“钻石是假的?” 青回眼神一冷,“真的!52.1克拉!” 他到处打听,打听了很久才找到。 是人家珠宝公司的镇定之宝,嫌他名气不够,地位不够,不想卖给他。 他又是恐吓,又是加钱,闹了不少幺蛾子,人家才肯卖给他。 他拿起戒指,戴到虞瑜的无名指上。 戒指上镶的钻石太大太亮,坠得虞瑜的手直往下沉,无论雕工还是火彩都是一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刺得人眼睛疼。 虞瑜是识货的。 细细分辨后,知道这钻石不是假的,这只驴肯定又背着他收了不少人的钱。 真正舍得买这么大钻石的,都是身家千亿万亿以上的富翁和老钱家族。 他一个愣头青,估计把坑蒙拐骗来的全部钱,都用来买这个钻戒了。 虞瑜小声嗔道:“傻驴,别打肿脸充胖子了,结婚完就去退了。” 青回声音硬硬,“不退!” 虞瑜不想跟他吵,拿起男戒,迅速给他戴上。 司仪赶忙说:“接下来,有请二位新人互相宣誓!” 青回握着虞瑜的手面向众宾客道:“我爱瑜!她死!我死!害她者死!” 大喜的日子,说死多不吉利! 他还一连说了三个! 给虞瑜整不会了。 司仪额头开始冒冷汗,后悔多嘴说这么一句,彩排时,青回不是这么说的,彩排时他一个字都不肯说。 司仪哈哈笑着打圆场,“看,新郎多爱新娘,要和她同生共死!” 宾客们配合地大笑,鼓掌。 接下来该新人接吻了,司仪怕极了青回再整些非同寻常的,立马说:“新人礼成!开宴!” 青回斜了他一眼,“亲嘴!” 司仪暗中叫苦,大声说:“新郎新娘亲吻!” 青回把虞瑜放到地毯上,捧起她的脸,深呼吸一口气,对准她的嘴直愣愣地吻下去! 众人头一次见这种场面。 很浪漫的亲吻,硬是被他搞出了气吞山河的架势! 第2061章 虞瑜驯驴 虞瑜被青回吻得都痛了。 想拿脚去踹他,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合适。 直亲得虞瑜快窒息了,青回才松开她。 虞瑜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粗气,低声嗔道:“驴,你是要跟我结婚,还是想要我的命?” 青回硬硬的语气说:“想给你一个难忘的婚礼。” 虞瑜当然难忘。 参加过无数婚礼,别人的婚礼,新娘都会感动得落泪,开心,幸福。 他们的婚礼,生硬,尴尬,大写的窘! 虞瑜低头看了看无名指上巨大的钻戒。 算了,看在钻戒的份上,原谅他吧。 他一直都是笨拙的,不通人情世故,在他们这帮能人中,显得生涩莽撞,又不是只今天才这样。 他笨拙地执拗地用他自己的方法,想给她最好的。 虞瑜擦了擦自己的嘴,又伸手擦了擦青回嘴上的口红,笑道:“傻驴,你就是最好的,不用太刻意。” 她说了句十分违心的话。 岁数渐长,她逐渐明白一个道理,人在世道混,没必要非得说自己想说的,有时候说说别人想听的,也无可厚非。 在商是,在家亦是。 青回愣了一下,似乎很意外,“瑜,你说什么?” 虞瑜从助理手中接过话筒,望着他,大声说:“你就是最好的!青回,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男人!”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信了,“你一心一意地对我好,眼里心里只有我。虽然一根筋,也有很多缺点,但是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对我这么好的男人了。” 说到最后她自己感动了自己。 想到有次她被绑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吓得要死时,青回从天而降,来救她。 那一刻,青回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让她崇拜。 还有他驴一样的永动力。 之前曾经有想做局坑他们家的,打听一番后,知难而退了,自然是惧怕青回。 虞瑜想,他有他的好,不能总是跟顾逸风比,也不能要求他像顾逸风一样,原生家庭不同,她不能缘木求鱼。 短短时间,虞瑜说服了自己。 原来,人生是一个不断与自己和解,与他人和解的过程。 再抬眼看青回,他狭长的一双眼睛,已经噙满泪水。 这是青回有生以来第二次哭,第一次是和疯母相认。 虞瑜伸手帮他擦眼泪,低嗔道:“别哭了,结婚呢,这么多人盯着看,大屏幕上会投射的。” 可是青回眼泪止不住。 虞瑜擦完,还有,再擦,又有。 虞瑜想发脾气,忍下来。 她声音调柔哄他,“不哭了啊,该开席了,咱们要去敬酒了。” 青回含泪点点头。 不再是从前的硬梆梆的脾气。 虞瑜终于知道,怎么驯这个男人了,来硬的不行,他会更硬。 可以哄他,夸他,忍着肉麻地夸。 反正夸人又不需要投入成本。 她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对宾客们说:“不好意思,我先生太激动了,控制不住情绪,让大家见笑了。他平时不这样的,他这个人特别man,特别男人,是我们家的守护神,也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外人都以为他入赘我们家,其实不是的,我和我爸、我哥哥都怕他,也不是怕,是尊敬。在我们家,他说了算,我们三个人都听他的!” 青回彻底呆住! 平时的虞瑜,总是嫌弃他,抱怨他,骂他。 交往多年,他头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么多夸奖他的话,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台下顿时掌声如雷! 虞瑜的一番话,让这个尴尬生硬的婚礼瞬间充满了爱。 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 生硬、不通人情世故,但是专一执着爱着妻子的男人。 商场女强人,漂亮的富家千金,却独独宠爱木头老公,眼里只有他的闪光点。 人们喜欢这样的爱情故事,至于底下的千疮百孔,没人关心。 虞瑜把话筒还给助理。 她拉着青回往前走,婚宴要开始了,得去换敬酒服,敬酒。 青回乖乖地被她拉着往前走,一言不发。 虞瑜抬头白了他一眼,“驴,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感动吗?” 青回使劲抿了抿唇,过几秒钟才开口:“感动。” “感动你倒是吱一声啊,一声不吭,让我唱独角戏。刚才那么多人,你就只顾着哭。” 青回手指在裤兜里用力捏着银行卡。 他一生最在意的,师父和她,还有妈和卡。 排名不分先后。 他想把卡交给她,又怕她把他好不容易赚到的钱,一一还回去。 犹豫一番,他终于还是把卡掏出来,放到她掌心上,说:“这个给你,密码不能告诉你。” 虞瑜接过卡,又白了他一眼,“驴还挺精,知道留一手了。” 青回道:“命也给你!” 虞瑜嗤笑一声,“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贱命一条,能值几个钱?” 青回沉默一会儿说:“不值钱,但是关键时刻能保你的命!” 虞瑜笑着笑着,脸上的嗤笑渐渐变成了正常的笑,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了感动的笑。 眼里有点点湿润。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把那点泪意眨光。 算了,认命吧,她想。 这辈子就他吧。 她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 平时出门,她都嫌他丢人,不愿同他手拉手。 当初同他在一起,是被他强迫,结婚也是被他强迫,婚礼也是他强迫的。 可是这次握手,却是她主动的。 就这么一盘棋,好好下吧。 虞瑜弯起唇角,笑着对他说:“其实我怀不上孕,不只是你的原因,还因为我一直在偷吃避孕药。你以后不要去查男科了,我不吃了。” 青回被她握着的手微微一硬。 他想掐住她的双肩,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做,终是忍住了。 虞瑜道:“想做我孩子的爸爸,你现在可不达标,以后愿意为我改变吗?” 青回沉默了一分钟回:“愿意!” “说话算话?” 青回嗯了一声。 “以后听我的,我会好好给你生个孩子。” “听!” 虞瑜又说:“别去烦舟舟帆帆了,你是救了逸风,但是他们也帮了咱们很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不错,但是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意。不要总是把自己的意念强加到别人身上,这样让大家很烦,能听懂吗?” “能!” “只要你乖乖的,我会给你生个女儿,只要你乖。” 青回很轻地说:“好,我乖。” 第2062章 千杯不醉 婚宴敬酒的时候,虞瑜的酒,全被青回替喝了。 他体内有蜈蚣蛊,小小的蜈蚣百毒不侵,何况区区酒精? 一圈敬下来,青回面不改色,脚步不乱,丝毫不见醉酒状。 他平时极少喝酒,今天却千杯不醉,虞瑜不由得好奇,偏头瞅了瞅他,低声问:“驴,你没事吧?” 青回板着脸道:“没事。” “醉了就说,别硬撑。” “真没事。” 敬到顾逸风这一桌时,舟舟帆帆也在。 青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舟舟。 舟舟把头别到一边,不想看他。 帆帆乐呵呵地端起果汁,从椅子上站起来,迈着小胖腿走到他面前,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望着他,说:“酥酥,阿姨,结婚快乐!” 虞瑜笑道:“谢谢你,小宝贝。” 青回则将手放到帆帆的小脑袋上摸了摸。 他将手中酒盅和他手中的果汁杯碰了一下,接着一仰头,一饮而尽。 帆帆可爱,可是他最相中的还是舟舟。 舟舟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帆帆则是红玫瑰。 可是他答应虞瑜,不能再觊觎这俩小宝贝,否则她不给他生孩子。 孩子不生,再怎么觊觎都没用,他收回手。 一圈酒敬下来,青回还给所有非富即贵的人,挨个发了张名片,名片上不只写了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还印有:身具异能,处理妖魔鬼怪、各种疑难杂症、堪舆风水等字样。 收到名片的人,皆一笑了之,将名片随手放进包里。 没扔,是给虞瑜面子。 虞瑜也觉得丢人,但是想想,青回这么做,无非是想多赚点钱,赚了钱要么给她买贵重礼物,要么存着,卡也交给了她。 算了,由着他去吧,反正也是有真本事的人,又不是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热热闹闹的婚宴终于结束,虞瑜长长地松了口气。 别人结个婚是累,她结婚提心吊胆,生怕青回出幺蛾子,丢人。 晚上等大家闹完洞房,虞瑜已经累瘫了,青回仍然精神抖擞。 虞瑜揉着酸疼的脚,瞅着他精神抖擞的模样,就纳闷,不愧是驴啊,永远不知疲倦。 青回将门反锁上,走到她面前,伸手来解她的衣服。 虞瑜踢了他的腿一脚,“今晚别碰我,累死了。” 青回道:“你躺着,别动。” 那意思,他动。 虞瑜嗔道:“那也不行,我累瘫了,今天没心情。” 青回将她抱住,开始亲她。 他平时都是莽莽撞撞,直愣愣的,今天不知突然开窍了,还是怎么的,变得特别温柔。 他唇瓣轻轻碰一下她的唇,再碰一下她的鼻子,接着擦着她的耳朵,将吻落到她的脖颈上…… 虞瑜本来觉得疲乏至极,兴致缺缺,被他这么一撩拨,顿时兴起…… 事半之时,她抓着他不安分的手问:“驴,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 青回道:“你夸我。” 虞瑜笑。 犟驴,原来这么好驯。 顺着毛夸几句,比从前的打打骂骂强太多。 洞房花烛夜的他,比平时更像头驴,好像永远不知疲累。 从前虞瑜总嫌他没完没了,索取无度。 今天试着躺平,试着享受,试着收起嫌弃的心情,竟别有一番滋味…… 沉沉睡去之前,她想,算了,就他吧,证领了,婚礼也办了,以后顺着他的毛好好捋捋他。 好男人不是天生的,是女人调教出来的。 他没有妈教,也没有前女友调教,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 辛苦就辛苦点吧。 独孤城把小天予接来的时候,虞瑜已经睡得死沉死沉的。 沈恪早已经被支到了酒店里,所有宾客都去了虞家的酒店,佣人保镖也被支走了。 家里只剩了睡沉的虞瑜和青回,还有苏星妍和小惊语。 独孤城把小天予送到苏星妍的房间。 一看到苏星妍的影子,小天予的眼圈就湿了,大颗的泪珠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明明来时的路上,他暗暗告诫过自己,见了妈妈不许哭,会惹妈妈伤心,可是一见面,眼泪就不受控制。 苏星妍走到小天予面前,将他整个抱起来。 又是一年过去,他个子已经长高许多,可是仍细细瘦瘦,总不见胖。 她心疼地将他的小身子整个贴到自己怀里。 小天予大眼睛泪汪汪地喊道:“妈!” 苏星妍答应一声,喊:“宝宝!” 小天予眼泪流得更快了。 是的,他也只是个四岁的宝宝而已,却从出生起就要和父母分离,去跟着师父练武,学道法之术。 谁稀罕学那些奇奇怪怪的劳什子? 他只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眼泪打湿苏星妍的脖颈。 她难过得揪心,将小天予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拿起毛巾帮他细细揩拭眼泪。 小惊语已经一岁多。 她爬到小天予身上,伸出小手帮他擦眼泪,奶声奶气地喊:“哥,哥,不……” 她想说“不哭”,但是说不清楚。 小天予能听懂,他握住她的小手,定定地瞅着她,心里羡慕得很。 一母所生,她能在爸妈身边长大,可他却只能去那偏僻的山野地方待。 道理他不明白,只觉得遗憾,恨命运不公,却不怨母亲,只怨父亲,所以他和父亲一直不亲。 突然,小天予警惕地回眸,看向门口方向,问道:“谁?” 门外传来顾北弦的声音,“我,你外公,还有外婆。” 小天予小大人的模样说:“请进。” 顾北弦推开门,和苏婳一起走进来。 走到床前,顾北弦垂眸打量小天予,这孩子越长越俊俏,一身小小的天青色织锦缎袍,衬得他眉清目秀,肌肤雪白,既有沈恪的清隽沉稳,又有苏星妍的绝美五官和仙气。 因着打小没在父母身边生活,眉目间有一股子稚嫩的沉郁,惹人心疼。 顾北弦俯身要抱小天予。 小天予却伸手抱住了苏婳。 他脆生生地喊道:“外婆。” 苏婳心里一扯一扯地疼。 她抱着他坐到床边,脸紧紧贴着他的头发。 这帮孩子,她最怜爱的就是小天予,因为见得少,因为不在身边,总觉得亏欠他太多,想给他很多很多的爱,可是每次都只能短暂相聚。 不知何时才能接回家? 第2063章 入土为安 这一晚,小天予没走。 夜里躺在妈妈的床上,他觉得像做梦。 活到四岁,第一次和妈妈睡。 苏星妍搂着他,舍不得合眼,也觉得像是梦境一般。 她强忍住泪,怕惹小天予再哭。 尽管后来又生了小惊语,可是当妈的人都知道,谁也不能取代谁。 台灯关上,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夜灯薄暖的光若有似无。 苏星妍抚摸小天予的脊背说:“睡吧,宝宝。” 小天予爱娇地往她怀里靠了靠,那是在撒娇。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撒娇。 在师父面前,他从来不会撒娇。 只有在母亲面前,他是宝宝;在师父面前,他是徒弟,是男孩,是出鞘的宝剑,宝剑不能软弱。 天快亮时,有人敲门。 苏星妍将睡沉的小天予轻轻抱起来,朝门口走去。 门从外面推开,外面站的是独孤城。 苏星妍垂眸凝视小天予俊俏的面庞,心中满是浓浓的不舍。 独孤城朝她伸出手,道:“给我吧。” 苏星妍忍不住问:“独孤叔叔,天予多久才能回家?” 独孤城道:“破劫之后。” 苏星妍又问:“大约什么时候?” 独孤城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小天予抱了过来,接着朝楼道的窗户走过去 等苏星妍跟上他的时候,他已经抱着小天予消失了。 苏星妍怔怔地望着空茫的窗户,仿佛心也跟着走了。 苏婳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道:“天予可以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苏星妍没说话,心里空落落的。 许久,她才出声:“妈,我是不是错了?如果我当年不迎难而上,找个八字相合的男人结婚,是不是就不用饱受母子分离了?” 苏婳怅然一笑,“那样你会一直放不下阿恪,仍是会后悔当年的选择。人生就是如此,永远没有圆满的时候。别遗憾了,独孤城把小天予带得很优秀。这也是你和小天予的命。” 身后突然传来顾傲霆的大嗓门,“天予走了?” 苏婳回眸,“是。” 顾傲霆一捶旁边的墙,气喘吁吁地说:“为什么每次小天予来,你们都不告诉我?我就不是小天予的亲人吗?他是我小重外孙,亲亲重外孙!” 苏婳道:“您昨晚要陪峥峥。” 顾傲霆懊恼,“那不一样,小天予是咱们家亲生的!” 他拔腿就往楼下跑。 不顾年迈,一口气跑到庭院里。 他仰头望天,扯着嗓门喘着粗气大声喊:“天予!小天予!独孤城城,你能把小天予多留一会儿,让我看看吗?” 这边虽是独栋别墅,别墅之间距离很远,但是架不住顾傲霆嗓门大。 住在旁边那栋别墅的虞城听到了,穿上衣服赶过来,说:“傲霆爷爷,您这么喊没用,您得喊‘我是怂蛋’,独孤叔叔才能回来。” 顾傲霆白了他一眼。 他才不上这个当! 他掏出手机,给独孤城发信息:独独,孤孤,好孩子,求你把小天予送回来,让我瞅一眼,你再带走好不好?我和小天予八字不相克,我命软,谁都不克。我想小天予想得心焦,吃不香,睡不好,就远远瞅他一眼就好。 虞城扫一眼他手机上的信息说:“我独孤叔叔心肠特别硬,怎么求他都没用的,您老就别浪费时间了。” 话音刚落,一道玄黑色身影从天而降。 紧接着那道身影落地,怀中抱着一个清秀男童。 正是小天予。 顾傲霆眼泪哗地一下流出来。 他一抱从独孤城怀中抢过小天予,抱着他就开始哭,口中道:“天予啊,天予,好孩子,知道太外公有多想你吗?” 小天予冷清清的眸子瞅着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顾傲霆吸吸鼻子,将小天予抱得更紧,喃喃道:“天予,天予,我的心头小肉肉,我的宝贝疙瘩蛋,我的亲亲小重外孙,太外公想死你了……” 小天予浑身起了一皮鸡皮疙瘩。 活这么久,第一次起,难受得他浑身发痒。 他扭头朝独孤城看过去,清冷的嗓音说:“师父,咱们走。” 顾傲霆哭声戛然而止! 老伤心了! 为什么亲生的都这么不待见他? 小元峥却那么喜欢他? 独孤城朝他伸出手臂,道:“顾老,把天予给我。” 顾傲霆依依不舍地把小天予递给他,一边擦眼泪一边瞅着天予说:“天予,你早些回来。太外公给你留了公司股份,也给你在山庄留了套别墅,还有一些贵重宝贝。等你回来,太外公分给你。” 小天予突然眼神精锐盯着他,缓缓道:“少搅事,多行善,将成你们家最长寿之人。” 顾傲霆怔怔地瞅着他清俊的小脸,觉着这一刹那,他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团金光,眼睛里也有奇异的光芒,恍若神话剧中的仙童。 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等他揉揉眼睛,再细看的时候,哪还有小天予和独孤城的影子? 二人已经原地消失。 此时朝阳从东边缓缓升起。 一片金光笼罩大地。 顾傲霆再看虞城,他身上也笼着一片金色阳光。 可是他眼中没有奇怪的光芒,也没有小天予身上那种出尘的仙气。 顾傲霆觉得天予果然人如其名,天予天予,自带几分仙气,那样的孩子要么难以入世,要么难在人间久留。 他不由得惴惴不安。 手机忽地响了,顾傲霆按了接通。 手机里传来元老的声音,“傲霆啊,季峡和他前妻该下葬了。他们找人算了个日子,一周后下葬最合适。我不信那个,可是季峡两口子的遗体冻太久了,总是不下葬也不好。峥峥还不知道他妈已经去世了,我想瞒着他,又怕他以后知道了,会怪我不让他见妈最后一面。不瞒着他吧,又怕他接受不了。傲霆,你怎么看?” 顾傲霆拧眉思索小半天说:“峥峥比我们想象得坚强,告诉他吧。不见最后一面,以后只能见坟墓,他怕是更恨你。” “那你告诉他吧,他对我有怨,我实在开不了口。” “好吧。” 顾傲霆返回酒店,小元峥刚起床。 看到他进屋,他从床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用小手握住他的大手,说:“顾爷爷,您的手好凉,我给您暖暖。” 顾傲霆心头一暖,道:“以后就叫我爷爷吧,我拿你当亲孙子疼。” “好的爷爷。” 顾傲霆将他搂进怀里,“峥峥,你要坚强,爷爷要告诉你一件事。” 小元峥的小心脏一下子绷紧,低声问:“什么事?” 顾傲霆沉默几分钟才开口:“你妈妈已经去世了,一周后要下葬。” “轰”地一声响! 犹如五雷轰顶! 小元峥愣在原地,身体瞬间冰凉! 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头冷到脚,血液哗啦啦地从心脏抽离! 之前早就预感母亲可能死了,可是心里仍存一丝侥幸,如今亲耳听到,这打击实在巨大! 他难以承受! 顾傲霆急忙蹲下,伸手抚摸他的胸口说:“好孩子,回京都去陪陪妈妈吧,她该入土为安了。” 小元峥怔怔地听着,俊秀的小脸面如死灰! 第2064章 最后一面 顾傲霆摸摸小元峥的小脸,“孩子,咱们下午动身,先去吃饭。” 小元峥仍是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像魔怔了似的。 顾傲霆被吓到了。 他晃晃小元峥,“峥峥,你在听我说话吗?” 小元峥还是不答话,整个人木木的。 顾傲霆慌了! 他急忙找到手机,拨通顾北弦的号码,喊道:“小弦,你快来!峥峥状态不太好!” 顾北弦语速加快,“我马上过去。” 很快顾北弦大步走进他们的房间,见小元峥愣愣呆呆的,纹丝不动。 顾北弦问:“发生什么事了?” 顾傲霆连忙说:“元老打电话告诉我,说峥峥父母一周后要下葬,入土前想让峥峥见见他妈。想瞒着他,又怕日后他知道了,会怪罪。” 顾北弦叹一口气,“你们糊涂啊!既然瞒着就一直瞒下去,瞒到瞒不住的那天。到时峥峥长大了,心理承受能力也强了。他去年刚丧父,如今又丧母,你让他幼小的心灵怎么承受?” 顾傲霆抬手挠挠头。 他只是想让峥峥送父母下葬。 他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不去送父母下葬,不合适。 日后等他知道了,也会遗憾,有的遗憾会遗憾一辈子。 顾北弦将小元峥抱进怀里,温声哄道:“峥峥,别听你顾爷爷胡说,你妈妈没事,还在国外。她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了,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她生病了,等治好病,就会回国来找峥峥。” 小元峥怔怔地说:“你们别瞒我了,我早就猜到了。” 眼泪成行成行地涌出来。 去年看顾逸风的反应,他已经猜出来了,当时他难爱得心脏窒息,前一夜噩梦连连,应该都是和妈妈的心灵感应。 后来时常会接到妈妈的电话,他提出要出国去探望她,可是她不让。 只有一个可能,妈妈早已不在世。 妈妈的电话,是有人模仿她的声音打来的。 小元峥泪汪汪地抬起头,看向顾傲霆,哽咽着说:“不要怪顾爷爷。如果他不告诉我,我连妈妈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懂事得让人心痛。 顾傲霆背过身去,忍不住落泪。 当天中午,一行人飞回京都。 来到元季峡家。 遗体仍然保存在冷柜里。 只不过以前灵堂内只有一个冷柜,如今有两个。 小元峥异常冷静地走到父亲躺着的冷柜前,隔着玻璃,看了他一眼。 时隔半年,他的遗体已经冻得干瘪,皮肤白得瘆人。 只看了一眼,他便不敢多看,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他慢慢地走到母亲的冷柜前。 母亲身上穿着一套面料不错,但是款式中规中矩的衣服。 脸煞白,皮肤也已经瘪了,好在眼睛是闭着的,脸上也没有太痛苦的表情。 遗容应该是被人提前整理过,并不狰狞。 可是母亲没入狱前,那么漂亮,那么温柔,一说话就笑。 她是个温柔优雅,富有才情的美貌女子,无辜卷入权利争斗之中,被害得失去了性命。 顾北弦站在小元峥身后,手搭在他肩上,问:“还好吗?” 小元峥点点头,“我没事,能给我妈换一套衣服吗?她生前最爱漂亮。” 顾北弦道:“我打电话派人去买。” 小元峥摇摇头,“楼上有衣服,我去取。” 顾北弦握住他的手,“我陪你。” 他怕他想不开,跳楼自杀。 小元峥吸了下鼻子,小脸木然地盯着母亲的脸说:“我不会死。爸爸死了,妈妈死了,梅垠臣也死了,可是梅垠臣的后人还活着,所以我得好好活着……” 顾北弦心中暗暗叹气。 梅垠臣之流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仇是报了,可是死了的人,无法活过来。 这种时候,他说不出让小元峥放下仇恨的话。 他陪小元峥上楼。 走进衣帽间,小元峥缓缓拉开衣柜门。 里面挂着母亲临走时没收拾完的衣服,漂亮的衬衫、裙子、长裤、大衣,还有各种各样的礼帽,面料高档,款式精美。 她是一个时髦的爱美的女人。 小元峥踮起脚去拿衬衫。 顾北弦提醒道:“冷柜太冷,给你妈妈拿件大衣吧,暖和。” 遗体早已经僵硬,衬衫难穿,且他母亲的身体被解剖过。 怕他看到,又受到二次伤害。 小元峥也反应过来了。 他伸手去拿一件琉璃咖色的大衣。 大衣挂得太高,他拿不到。 顾北弦帮他取下来。 小元峥抱着母亲的衣服,大衣面料柔软,有光泽的。 他将大衣贴到脸上,上面仿佛还有妈妈的温度和香气。 顾北弦摸摸他的头,“等你爸妈下葬后,这里的人要撤了,到时把你爸妈的遗物都搬到你顾爷爷家吧,专门腾出一个房间存放。” 小元峥点点头,“谢谢伯伯。” 他又取了一条丝巾和一个琉璃咖色的礼帽。 母亲生前冬天最爱穿大衣,配丝巾,戴同色系的礼帽,穿同色系高跟鞋。 她身材细瘦高挑,气质也好,这样穿有种法式的优雅。 二人下楼。 顾北弦帮他打开冷柜门,要派人帮他给他妈套衣服。 小元峥说:“我自己来。” 顾北弦道:“已经硬了,很难穿,听话,让大人帮忙。你的心意,你妈妈会懂。” 小元峥仍固执地说:“我自己来。” 苏婳走过来,“我帮你。” 小元峥没拒绝。 苏婳给他戴上口罩和手套,也给自己戴上。 二人一起将小元峥妈妈的遗体翻过来,吃力地套上两只袖子。 由于遗体早就僵硬,等袖子套完,二人都出了汗。 接着小元峥一颗颗地帮妈妈扣上大衣纽扣,又给她系上丝巾,戴上帽子,把帽檐往下拉了拉。 猛一看,以为人还活着。 做完这一切,顾北弦把冷柜门关上,帮他脱掉手套和口罩。 小元峥眼珠漆黑,直直地盯着母亲的遗容,一字一顿地说:“妈,害您的人全都被抓了,坐牢的坐牢,枪毙的枪毙,死得很惨。还有几个活着的,他们也不会好过。您早点投胎,下一世,换我来保护您。” 他闭上眼睛,冰冷的泪珠涌出来。 许久之后,顾北弦将他抱进怀里,温声说:“峥峥,我们回去吧。” 小元峥低嗯一声。 顾北弦和苏婳一左一右地牵起他的手,朝外走去。 来到院外,要上车时。 小元峥脚步突然停下。 他侧头朝不远处一棵大树看去。 那树后站着一道怯生生的身影,细瘦的身子,俏丽的小脸,眼神躲闪。 小元峥唇角往下垂了垂,哼出一声冷笑。 第2065章 认弦作父 怯生生的小身影是小梅黛,梅垠臣最小的外孙女。 她欲上前,又不敢上前,清秀的小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顾北弦和苏婳皆惋惜。 梅垠臣的野心害死多少人,连累了多少家庭,又伤害了多少无辜的孩子,伤害将伴随这帮小孩的终生。 顾北弦低沉声音问小元峥:“要去见她吗?她好像有话要对你说。” 小元峥清秀的大眼睛黑蒙蒙的,仇恨的目光远远盯着小梅黛,声音清冷道:“不见。贼人之后,没什么好见的。” 过片刻,他又加一句,“难怪过去犯罪,要株连九族。” 顾北弦心里沉了沉,觉得有些微不妙,但是又不好多说。 他摸摸小元峥的头,道:“我们上车吧。” 小元峥嗯了一声,缓缓收回目光。 他们转身,面向车门,刚要抬脚。 那道小身影突然飞快地朝他们跑过来。 保镖知道她,便也没拦。 小梅黛冲小元峥喊道:“峥峥哥!” 小元峥皱了皱眉头,眼里露出无比厌恶的神情。 他没回头,但也没抬腿上车。 小梅黛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咬着嘴唇,细瘦的小手暗暗绞着,说:“峥峥哥,我想去送叔叔阿姨一程。” 小元峥心脏骤然一疼! 更觉恶心。 他猛地扭头,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你又算什么东西!” 小梅黛愣了一下。 过半秒,她低下头,很小声地说:“对不起,峥峥哥。” 小元峥眼底怒意升腾,十分反感道:“不要喊我哥!你不配!你们一家害死我爸妈!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小梅黛眼睛里溢出泪水。 她头垂得更低,唯唯诺诺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峥峥哥!” 小元峥冷笑,“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抬腿上车。 上车的动作很大,明显带着怨愤。 苏婳看了眼满脸是泪的小梅黛,又朝不远处看了看,鹿宁就在那里。 这些日子小梅黛养在鹿宁家。 苏婳冲鹿宁点点头。 她抬手将小梅黛散落下来的碎发撩到耳后,俯身对她说:“回去吧,孩子,你爸妈再有半年,就能出来。” 小梅黛眼泪流得更凶,怕哭出声,便紧咬着唇,细薄的小肩膀微微抽搐。 她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苏婳道:“事情太大了,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左右的。峥峥父母双亡,他情绪激动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见怪。” 小梅黛没说话,心中暗暗责怪自己懦弱。 如果当初想办法打电话给元季峡夫妇,告诉他们,他们或许不会死。 她固执地以为,是自己间接害死了他们。 可是她太小了,很多事都要听大人。 苏婳拍拍她的小肩膀,“天色不早了,快去找鹿阿姨吧。” 小梅黛朝小元峥坐的车看了看,往后面退了退。 苏婳和顾北弦上车。 车子徐徐发动。 直到车子开没影了,小梅黛才转身朝鹿宁走去。 顾北弦和苏婳带着小元峥回到日月湾。 一进入客厅,帆帆和小惊语朝他跑过来。 帆帆虎头虎脑地喊:“小酥酥!小酥酥!” 小惊语学他的样子也喊:“酥酥!酥酥!”稚嫩的嗓音十分可爱。 舟舟则抱着两只小胳膊,立于一旁,不屑凑热闹。 顾北弦和苏婳没想到三个孩子都来了,见顾傲霆站在一边,猜到人是他喊来的,怕小元峥伤心,他带几个孩子来哄他。 帆帆跑到小元峥面前,仰头望着他,奶声奶气地说:“小酥酥,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们!” 小元峥望着他,哑声说:“谢谢你。” 小惊语刚满一岁多,走得不稳当,保姆在后面把着她,防止她摔倒。 小元峥想去扶她,手伸出去一半,又收回来。 他刚给亡父亡母穿好衣服,身上都是死气,去扶小惊语,怕身上的死气会冲撞到她。 他对帆帆和小惊语说:“我去楼上洗个澡,再下来陪你们玩。” 帆帆冲他摆摆小胖手,“快去吧,小酥酥!” 小惊语学他的样子挥挥小手,可爱的小嘴嘟起来,发出“酥酥”的声音。 小元峥静默地望着帆帆和小惊语。 同为小孩子,他们俩天真可爱,小梅黛却让他心生厌烦,恨之入骨。 顾北弦带他上楼,来到他住的房间,要给他放热水。 小元峥道:“伯伯,我自己洗就可以,您下去陪孩子们吧。” 顾北弦目露担心望着他,好看的唇微微抿着,欲言又止。 小元峥努力撑起一丝笑,说:“伯伯,请放心。我妈妈去世,我其实早就有预感。亲眼看着我爸去世,我都能撑过来,也能撑过这一关,您别担心。” 顾北弦心疼得地摸摸他的头,“峥峥,要坚强。” 小元峥仍是笑,十分老成的口吻说:“是啊,要坚强。” 即使想不开,要死,也不能死在顾家,顾家对他这么好,不能以怨报德,得去元家死。 可是他又不想去元家,更不想死在元家。 所以得活,努力活下去。 顾北弦道:“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小元峥眼圈潮湿望着他,如果没有这家人,他恐怕早就随父母而去。 他走进浴室,脱掉身上衣服,走到花洒下,拧开水。 眼泪如大雨般涌出,混着水。 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方才顾北弦和苏婳在,他不方便哭,这会儿没人了,可以尽情地哭了。 他在水下淋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顾北弦见他久不出来,怕他自杀,急忙推开门,见他光着身子,站在花洒下,顿时松了口气。 他走到花洒前,伸手摸了摸水,水是凉的。 再一摸小元峥的身子,冰凉。 顾北弦抬手将水调温,低声道:“峥峥,别这么糟蹋自己,我会心疼,我们大家都会心疼。” 小元峥眼泪又流出来了。 爸爸妈妈也会心疼他吧,可是爸爸妈妈却再也不能为他关花洒,更不能关心他,爱护他。 顾北弦用稍热的水,帮他冲了会儿身子。 等他身子暖过来,他关上花洒,用大浴巾包住他。 接着取来衣服,给他穿,又打电话,让人熬姜茶。 小元峥定定地望着他英俊深邃的眸子,他弧度好看的唇,他修长的手指在他身上摆弄,帮他穿衣服。 小元峥心里暖意翻滚,怔怔地蠕动嘴唇,喊道:“爸!” 顾北弦帮他穿衣服的手一顿,随即重重答应着。 第2066章 夫妻同葬 顾北弦伸手将小元峥抱进怀里,低磁声音道:“儿子,要坚强,以后不要再糟践自己的身子了,爸爸会心疼。” 小元峥趴在他怀里,怔怔地听着。 好像又回到从前。 母亲入狱后,他便抑郁了,爸爸时常这样抱着他,告诉他要坚强,否则爸爸会心疼。 他为着爸爸,才努力活下去。 可是后来爸爸去世了。 如今他又为新的爸爸而活。 他趴在顾北弦怀里,慢慢伸手抱住他的腰,那种踏实温暖的感觉,由内而外,缓缓流淌。 他抱住他,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他心里生出种依赖,他依赖这个男人,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爱他,不是客气地爱,也不是为了某种利益的爱,而是惺惺相惜,是曾经同命相怜的爱。 后来他在顾北弦怀里静静地睡着了。 父亲去世后,他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时常做噩梦,梦见母亲也死了,如今发觉母亲真的死了。 见他睡沉了,顾北弦唤了声他的名字。 没得到回应,顾北弦轻轻抱起他,走出浴室,将他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他轻手轻脚走出去。 苏婳站在门外,低声问:“洗澡怎么洗这么长时间?” 顾北弦轻声道:“他睡着了,让他睡吧,好不容易才睡着。” 苏婳微微颔首,唤了个人守在门外,听着点动静。 二人也去冲了个澡,拿艾草叶泡了,这才下楼去看孩子们。 顾傲霆迎上来问:“峥峥没事吧?” 顾北弦道:“睡着了。” 顾傲霆重重叹一口气,“那孩子真可怜,死了爸,没了妈,又不愿回元家。也不知他还有没有其他亲人?没听元老提起过。我派人去查,说是保密,不让查。” 顾北弦道:“葬礼的时候,该来的会来,不来就是没有了,或者不适合出现在国内。” 顾傲霆又叹息一声,“这是我见过最命运多舛的小孩,顾胤当年至少还有个爹,他是父母团灭。开局就是王炸,结果老天爷扔给他一个炸弹,炸死他全家。” 顾北弦纠正他:“是梅垠臣,不是老天爷。” 提到梅垠臣,顾傲霆恨得牙根痒痒,破口大骂:“那个老不死的,年纪一大把了,要那么大的权干什么?他一死百了,被他害的人,还得活受罪!小元峥何其无辜?还有个小梅黛,到现在还养在阿野家。阿野两口子厚道,又不好把她送去孤儿院,得把她养到她父母出狱!养小元峥还有点用,养小梅黛有什么用?白白浪费精力和感情!” 顾北弦低嗔:“您老闭嘴吧!这种话以后不要挂在嘴上,小元峥很聪明,能听懂。” 顾傲霆道:“我知道他能听懂,故意说了给他听的,这样他会为咱们多争取利益。” 顾北弦睨了他一眼,转身朝舟舟帆帆和小惊语走过去。 老爷子不是坏人,就是太具商人之气,处处别有用心,显得俗气。 转眼间,到了元季峡夫妇下葬之日。 这天灰蒙蒙的,天地间仿佛笼着一团雾气。 小元峥瘦瘦的小身子披麻戴孝。 他已经没有泪了。 都在没人的时候,悄悄流干了。 他神情木然地走在人群前面,手里捧着两个骨灰盒,一个是父亲的,一个是母亲的。 从来没想到,打小依靠的天和地,突然之间变成了小小的两盒,捧在他的手中。 本该是他们捧他于掌心的。 太过悲痛,神经仿佛已经僵硬,小元峥整个人是麻木的,如行尸走肉。 走到外公家的墓园里。 外婆的坟墓旁,已经提前挖好了一个大坑。 小元峥执意要把父母葬到外公家的墓园里,不葬入元家祖坟。 他恨元家! 若不是元家,若不是爷爷为保元家其他人的荣耀和前程,放弃他和爸爸,爸妈不会死。 爸妈活着是元家的弃子,死后不想再让他们去跟元家沾边。 元老垂着眼皮,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吭,做错事一样。 顾北弦轻声对小元峥说:“峥峥,把你爸妈的骨灰盒放进棺材里吧,入棺为定,入土为安。” 小元峥听他的话,俯身把骨灰盒,往里放。 他身子太矮,棺材太大。 顾北弦伸手帮他,郑重地将骨灰盒放进去。 要将棺材盖盖上时,小元峥突然情绪激动,扒着棺材框,一下子跳进去! 他死死抱住两个骨灰盒,脸埋到上面,哭道:“爸!妈!爸爸!妈妈!爸妈!” 哭声撕心裂肺! 在场所有人无一不动容。 苏婳轻轻揩去眼角的泪,凝眸静静望着小元峥,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无能为力。 生离和死别,再多的安慰话也显得轻飘飘。 后来小元峥哭晕了。 顾北弦俯身将他抱出来。 可是小元峥晕过去了,两只细瘦的手臂仍死死抱着父母的骨灰盒。 顾逸风和元峻费了些功夫,才将他和他父母的骨灰分开,不敢用力,怕用力会弄伤小元峥。 顾北弦将小元峥小心地抱在怀里,往后退了退。 棺材钉上,有专人抬着将其放进墓坑中。 土一锨一锨地扔到棺材上。 顾北弦垂眸望着怀中的小元峥。 料到会是这样,他提前带了医生过来。 医生给小元峥检查过后,说:“悲伤过度引起的,昏迷也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功能,等葬礼结束,回去好好休息,配合吃药和心理治疗。” 顾北弦颔一下首。 元老愧疚地瞅一眼小元峥,接着看向墓坑。 眼中也已经干涸,所有的老泪在无数个深夜已悄悄流干。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痛只有自己能懂,他的悔,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懊恼地捶捶胸口,喉中发出剧烈的咳嗽。 元伯君夫妇和元赫静默地立于墓前。 元伯君低声道:“元家人以此为戒,日后若再出现此类伤亡,必将严惩不贷。” 元赫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他压了压唇角,心中甚是反感,嘴上却附和着说:“父亲所言极是。” 元峻却道:“若再出现此类伤亡,凡请父亲和爷爷查明再定夺,省得牵连无辜的人。若你们当初妥善处理,我四叔四婶不会死。” 元伯君早知此道理,不说是为了面子。 眼下被元峻毫不留情面地指出来,他心中甚是不悦。 葬礼结束,众人返程。 元峻走到顾北弦面前,对他说:“叔叔,把峥峥给我吧,您抱累了。” 顾北弦道:“没事,他很轻。” 他抱着小元峥长腿大步往前走,很快离开墓地,上了车。 众人纷纷离去。 墓地恢复安静。 天色愈发灰暗,突然一道闪电劈过,紧接着一声炸雷,仿佛要炸开阴霾的天穹。 一辆黑色越野驶到墓园入口,停下。 鹿宁下车,拉开车门。 车里走下一道细瘦的小身影,怯生生地朝元季峡夫妇的坟墓走去。 第2067章 向他赔罪 鹿宁跟在小梅黛后面,同她一起朝坟墓走去。 暴雨忽至! 仿若一堵稠密的墙,从天上倒下来。 鹿宁撑开大伞,罩到自己和小梅黛头顶上。 可惜风太大,撑伞几乎没用,风一吹,伞面翻飞,硕大的雨点直往身上招呼。 小梅黛仰头对鹿宁说:“阿姨,您去车上等我吧,我去拜拜元叔叔和郑阿姨,就回来。” 元季峡的太太姓郑。 小元峥的名字,取自夫妇二人的姓,元郑,元峥。 鹿宁道:“没事,阿姨身体素质好,不怕这点雨。” 她弯腰将小梅黛夹到腋下搂着,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往前走。 小梅黛想哭。 梅家一家子罪人,她是罪人之后,所有人都嫌弃她,包括她的亲爷爷亲奶奶。 出事后,亲爷爷亲奶奶对她不管不问,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嫌梅家人连累了他们家,等梅缃夫妇出狱后,他们打算让夫妇俩离婚。 唯独鹿宁不嫌弃她,收留她,照拂她。 二人走到元季峡夫妇的坟墓前。 小梅黛弯腰跪下,对着墓碑上元季峡夫妇的照片说:“元叔叔,郑阿姨,对不起!” 她双手撑地,开始磕头。 地面上全是泥水,很快染脏她雪白的额头,浸湿她的裤子。 磕完,她没起来,仍然跪着。 赎罪一样。 雨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大,虽已到初夏,但这墓园阴风阵阵,凉气入骨,鹿宁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她俯身握住小梅黛冰凉的手腕,说:“孩子,咱们回去吧。” 小梅黛仍然盯着墓碑,喃喃道:“我错了,对不起叔叔阿姨……” 鹿宁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本就不是伶牙俐齿的人,这事又太复杂。 她把伞放到小梅黛手里,打横将她抱起来,朝车子方向走去。 坐进车里,又拿毛巾把她额头擦干净,把她头发擦干,递给她干净衣服,自己也换上干衣服。 她发动车子,朝日月湾开去。 回去带她洗了热水澡,又端给她一杯热茶。 小梅黛捧着热茶,看着忙来忙去的鹿宁,鼻尖发红,说:“阿姨,我外公的案子已经结束了,我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用了。明天您能送我回家吗?” 鹿宁将一块毛毯盖到她身上,道:“我打电话给你爷爷奶奶,他们推说身体不好,没法抚养你。你爸妈出狱还要半年,暂且在这里住着吧。搬去你爷爷奶奶那里,还要重新办理转校手续。” 小梅黛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从前外公在位时,爷爷奶奶上赶着讨好外公,让她跟着外公姓梅。 如今外公落马,梅家倒台,爷爷奶奶弃她如敝履。 这就是人情冷暖。 伤人最亲的,往往是至亲之人。 小梅黛小小年纪便已经历世态炎凉,可是她不抱怨。 她不无辜,无辜的是小元峥。 她的爸妈起码还活着,小元峥却连爸妈都没有了,所以小元峥无论对她怎么冷漠,哪怕骂她,她也受着。 这是梅家欠小元峥的。 小梅黛捧着水杯,睫毛微微颤抖,对鹿宁说:“谢谢阿姨,我以后会报答您。” 鹿宁摸摸她的小肩膀,“阿姨没想让你报答,好好学习,长大后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是对阿姨最好的报答。” 小梅黛眼泪在眼中转圈圈。 倘若外公一直是这种思想觉悟,就不会反吧? 是什么时候,外公被贪欲蒙蔽了双眼?最后害得一大帮人死的死,伤的伤,坐牢的坐牢,当炮灰的当炮灰。 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最苦的从来只有棋子。 林柠和秦陆从外面泡完温泉回来,看到小梅黛像只小鹌鹑一样地缩在沙发上,不由得眉头一皱。 她高声道:“妈,您不如再生个儿子,留这丫头当童养媳吧!” 梅垠臣害死的是她亲舅舅和舅妈。 她有怨也正常。 鹿宁道:“本来打算去年给你俩办婚礼,你舅舅舅妈去世,没法办,今年年底怎么样?还是明年夏天办?” 林柠伸手一指小梅黛,“等她走了就办。她在咱们家,我心里堵得慌,没心情办。” 小梅黛一言不发,垂着头默默听着。 被骂几句,她心里的愧疚会减轻点。 她该当场走的,可是这时候走,又像是在甩脸子给林柠看。 她是罪人之后,不配发脾气。 秦陆对鹿宁道:“妈,把小梅黛送给元峻吧,人是他送来的,还给他。” 鹿宁为难。 依着元峻的性子,肯定不会把小梅黛送去孤儿院,送给她爷爷奶奶,那老两口还不知要怎么刻薄这孩子,元峻极有可能自己带着。 他一个大男人带个十岁的小女孩,总归不方便。 鹿宁说:“将就半年吧,到时她爸妈就出狱了。” 林柠鼻子轻哼一声,“她不走,我走!” 她转身上楼去收拾行李。 小梅黛站起来,怯生生地喊:“小柠姐!” 林柠停下脚步,回眸,冷声道:“别喊我姐!你外公杀了我四舅,害死我舅妈,几次三番暗杀我几个表哥。幸好我姓林,不姓元,否则也要被你外公你舅舅害死!” 小梅黛垂着头小声说:“小柠姐,你别走,我走,我明天就走,这是你的家。” 林柠冷笑,“装什么可怜?你外公害我舅妈的时候,你怎么不吭一声?但凡你那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喊声小柠姐,哪怕你后面装哑巴,我都能猜出来有问题。可是你们全家都装哑巴!既然那么爱装哑巴,就一直装下去,你张嘴干什么?” 小梅黛头垂得更低,像被大雪压弯的梅枝。 是啊,她那时候为什么就不打电话暗示一下呢? 说白了,心里还是向着外公。 今天被骂,也是她咎由自取。 她不怪林柠,只怪自己当时太软弱,太小,太幼稚。 鹿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小梅黛可怜,可是林柠舅舅一家也可怜。 这种时候,她说什么都不对。 当天晚上,后半夜。 趁大家都睡沉了,她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摸黑走出去。 鹿宁为人厚道,案子结束后仍收留她,但是她不能没脸没皮地赖在这里不走。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大门口。 梅垠臣的案子结束后,守门的保镖已经撤了。 她打开大门,走出去。 走到顾北弦的别墅大门前,她跪到地上,板板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小元峥住在这里。 她是磕给他的,向他赔罪。 磕完头,她站起来,朝前走去。 出了别墅区,小小的身影走在漫长无边的马路上。 夜深人静,夜灯凄清,路上都是穿梭而过的陌生车辆,她有点害怕,不由得加快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一辆车戛然而止,停在她面前。 小梅黛更害怕了。 她退后几步,双眼警惕地盯着车子。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对她说:“上车!” 第2068章 第四百次 来人是顾骁。 小梅黛睁大眼睛盯着他,仍是不敢上车。 顾骁对外人没什么耐心。 他从钱包中掏出身份证,亮给小梅黛看,一副高冷的模样道:“顾骁,秦陆的好哥们,这是我身份证。秦陆给我打电话,让收留你一阵子,你上还是不上?” 小梅黛仰头去看他的身份,果然是叫顾骁。 她在鹿宁家待了半年多,知道有这么个人。 可是她不想麻烦他,和他非亲非故的。 顾骁收起身份证,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说:“你外公害死林柠的四舅和四舅妈,你在他们家待不合适,去北弦叔家待也不合适。去我们家待个半年,熬到你爸妈出狱。再不上车,我走了?” 小梅黛犹豫。 深更半夜的,她一个未成年在路上走,很不安全。 给爷爷奶奶打过几次电话,可是他们一听到是她的声音,立马挂断,很明显不想接收她。 回鹿宁家更是不可能,已经叨扰他们半年多,再住下去,她自己也觉得有点死皮赖脸,还会影响鹿宁和林柠的婆媳关系。 小梅黛小声说:“我上。” “上就快点。”顾骁拉开后车门,接着上了驾驶座。 小梅黛抬脚刚要上车。 远处突然传来鹿宁的声音,“小黛!小黛!” 小梅黛回头,见鹿宁找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秦野。 小梅黛更觉愧疚,大半夜的,折腾他们夫妻俩,可是白天走,鹿宁不会让她走的。 鹿宁和秦野快步走过来。 鹿宁问:“小黛,你要去哪?” 小梅黛微微垂着睫毛说:“对不起,鹿阿姨,我想去顾骁哥哥家住一阵子,已经跟他说好了。” 鹿宁敛眸思索,林柠和梅家有仇,难免恨屋及乌,忍不了小梅黛。 可是顾骁家的人与梅家没仇,去他们家住一阵子,倒也不失妥当。 她摸摸小梅黛的头,“如果住不惯,就给我打电话,阿姨去接你。” 小梅黛笑着说:“能的,能住习惯,顾骁哥哥性格很好。” 鹿宁沉默片刻,“我回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给送过去。” 小梅黛乖巧地说:“好的,阿姨。” 她冲鹿宁和秦野挥手再见,弯腰上了顾骁的车。 顾骁发动车子,回到家。 家中人都睡着了。 顾骁领着小梅黛上楼,随便挑了间客房,对她说:“里面什么东西都有,收拾一下睡吧,缺什么写下来,明天我派人给你买。” 小梅黛直直地站着,仰头看一下他英气的脸,很快垂下眼帘,小声说:“谢谢顾骁哥哥收留我。” 顾骁略点一下头,转身离开。 小梅黛和衣躺到陌生的床上。 没想到有一天要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东家住一阵子,西家住一阵子。 可是跟小元峥比,她还是幸运的,至少她爸妈还活着。 心中越发愧疚,气自己当年软弱,气外公和舅舅大姨他们,也想他们。 他们的骨灰,她一直没敢去领,已过限期了。 浑浑噩噩睡到天亮,醒来,小梅黛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漂亮精致的面孔,正好奇地盯着她看。 见她醒了,那年轻貌美的女子“咦”了一声,冲她挥挥手说:“小姑娘,你好呀,我叫楚韵,神韵的韵。” 小梅黛急忙翻身坐起来,乖巧地说:“你好,姐姐,我叫梅黛,黛玉的黛。” 楚韵扑哧笑出声,“看你细细瘦瘦,细眉细眼,眉中愁云不展,别说还真有黛玉初入大观园时的几分模样。” 小梅黛局促地攥紧拳头。 从前她也是活泼可爱的性格,自从五年前在外公书房偷听到他打的那通电话后,性格大变。 楚韵摸摸她的肩头,“我们跟你没怨没仇,就放心在我们家住着吧,住到你爸妈出狱来接你。不要拘束,尽管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我爸妈人都很好,我和顾骁哥也很好相处。” 小梅黛点点头,小声说:“谢谢姐姐。” 楚韵哈哈一笑,“好乖的小丫头!起床洗漱吧,一会儿下楼吃早餐。” “好的,姐姐。” 楚韵转身出门。 刚一到门外,一大束朱顶红伸过来。 这花花瓣非常大,一朵直径便有二十多厘米,比碗口还大,几朵便是好大一束,粉白相间的花瓣,十分美貌。 这种颜色的朱顶红是“爱神”品种。 顾骁手握大束“爱神”,对楚韵说:“今天是我第四百次向你求婚!烦请小公主可怜可怜我,答应我的求婚吧!” 楚韵别过头得意一笑。 再扭头,她绷起小脸道:“当初你可是冷落了我整整四年,这才求了四百次婚,还早着呢,怎么着也得求够一千四百六十次吧。” 还差一千多次,一天求一次,也得三年多。 顾骁欲哭无泪。 当初因为误会他和曲娴,她故意出国留学躲着他,一躲就是四年。 现在却倒打一耙。 顾骁单手握花,另一只手将她捞起来,长腿抵着她的小细腿,将她整个抵到墙上,唇瓣擦着她的脸颊,低声说:“拿乔是吧?你尽管拿,小心我耐心有限,哪天不求了,到时有你哭的时候。” 楚韵小脸一绷,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 一点都不疼,但是很响。 楚韵脆声道:“还没把我娶到手,你就不耐烦了?顾骁,我告诉你,不求够两千次,老娘不嫁!” 顾骁将花扔到地上,握着她的腰将她拦腰抱起来,就朝楼上卧室走去。 楚韵嘴里嚷嚷着:“顾骁,你个浑蛋,快放我下来!大清早的,你要干嘛?” 顾骁不应,按着她挣扎的手臂,将她轻巧地带到楼上,踢开卧室门,把她放到床上。 每次她嘴硬,他便用他独特的方式征服她,直到她嘴软腿软心软,向他求饶…… 但是架不住她下一次还会嘴硬。 小梅黛听着二人走远了,才拉开门走出来,见地板上躺着一大束漂亮的鲜花。 花团锦簇,十分夺目。 她走到花束面前,费力地将花捡起来。 硕大的花瓣娇美粉艳,美轮美奂,让人心情无端地变好。 盯着硕大的花瓣,她想,如果每天送一束花给小元峥,他是不是会开心点? 她卡里有压岁钱,微信里也有一些零花钱,可供支配。 思索一下,她打开外卖软件,下单了同样的鲜花,填上元峥的手机号和顾北弦家的地址,并备注:请隐藏买家信息。 不知不觉间,求得小元峥原谅,已渐渐成了她心中的执念。 第2069章 帮他求婚 小元峥收到硕大的一束朱顶红,以为是顾北弦或者顾傲霆派人送给他的。 他望着粉白相间的花瓣,想起妈妈活着的时候,也喜欢插花。 家中餐桌、书房和茶室里,到处都摆放着她插的鲜花。 那些花被她一双巧手修剪出各种各样的形态,或优美,或清雅,或茕茕独立,充满艺术气息。 他心口钝钝地疼,如被绳绞着。 他找来花瓶,把花简单修剪了,插进花瓶中。 这种花花瓣硕大,插进细管花瓶,一枝便足以撑起美貌。 苏婳远远看到他在插花,朝他走过来,声音温柔问:“喜欢插花?” 小元峥道:“我妈喜欢。” “峥峥喜欢什么?” 小元峥想说,以前喜欢的可多了,现在活着像死了,没什么喜欢的,喜欢的只有爸爸妈妈,又觉得这种回答会噎死人。 心口刀割一样的痛,他抬起头,努力调动脸上肌肉,冲苏婳笑道:“我喜欢傲霆爷爷、秦姝奶奶、北弦爸爸、苏婳妈妈、逸风哥哥,还有舟舟帆帆和小惊语。为了喜欢我我也喜欢的人,我会好好活下去。” 苏婳心疼地抱了抱他。 嘴上说会好好活下去的人,一般都是不想活的人。 天天喊着想死的,才不会真去死。 她牵着他的手去吃饭,吃完饭又带他去书房。 他父母刚下葬,知道他心情不好,这几日她专门抽出时间,留在家中陪伴他。 正陪他作画,苏婳的手机响了。 是顾骁打来的。 苏婳按了接通,走到窗前,问:“阿骁,找阿姨有事?” 顾骁道:“小梅黛在我家里,我们打算收留她半年,平时相聚,尽量会和小元峥避开,省得俩人别扭。” 苏婳回:“明白。” 顾骁又说:“阿姨,向您请教一件事。” 苏婳莞尔,“什么事?” “我想娶楚韵,向她求了四百次婚,可她就是不肯答应我,非要我求够一千四百六十次才行,且一天只能求一次。什么法子我都用了,不奏效。阿姨,您能不能支支招?我想早点把她娶回家。” 苏婳无声一笑。 楚韵果然是这帮丫头中最磨人的,比她妈顾南音当年磨人多了。 苏婳道:“楚韵那丫头打小就难缠,她让你求够一千四百六十次,你就照办吧。不满足她,她是不会答应的。” “那岂不是还要等三年?我外公外婆着急抱重外孙,念叨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不结婚,楚韵是不会生孩子的。”搬出外公外婆,不过是借口。 楚韵性子跳脱又活泼,人聪明机灵讨人喜欢,顾骁想用结婚证把她套牢,才安心。 苏婳战术性思考,“容我好好想想。” “先谢谢苏婳阿姨!如果求婚成功,一定会重谢阿姨!”顾骁挂断电话。 苏婳望着手机,暗道,时间过得好快。 弹指一挥间,阿尧的儿子也要谈婚论嫁了,而她已经当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相比年轻时,她更喜欢现在的自己,内心富足安定,该拥有的已经拥有,过去的也学会释怀,得不到的不会再纠结,更不会像年轻时那样患得患失,人也松弛下来,有一种看遍山河、历尽岁月的淡然。 苏婳放下手机,走到小元峥身后,垂眸凝视他作画。 他很有绘画天赋,寥寥几笔便能勾勒出一幅画。 绘画这东西,和别的不同,尤为看重天赋。 小元峥放下画笔,对苏婳说:“是顾骁哥向楚韵姐求婚吗?” “是。” “可以举办个别开生面的求婚仪式,楚韵姐姐一激动就答应了。” 苏婳微微一笑,这孩子真是出奇的懂事,父母双亡,他心里难过得要死,却还想着替她排忧解难。 苏婳道:“办过了,楚韵没答应。” “戒指可以准备得漂亮点,女孩子都喜欢首饰。” 苏婳回:“楚韵不缺珠宝首饰,戒指准备的稀有粉钻,她仍是拒绝了。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不用考虑,尽量让自己开心点就好。” 小元峥仍然凝眉。 他住在顾家,吃喝拉撒都在顾家,深得苏婳和顾北弦的疼爱,想帮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可是家中佣人成群,他实在插不上手。 见苏婳十分在意顾骁,他想帮顾骁求婚成功,也算是替苏婳分担一点。 想别的事,可以减少思念父母的时间。 思念父母太痛了,痛得他不敢触碰。 绞尽脑汁地想啊想,想了整整十多天,小元峥终于想出个法子。 在顾傲霆过寿的这一天,小元峥一手牵着帆帆,一手牵着小惊语,走到楚韵面前。 三个孩子,一个可怜,一个可爱,一个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仙女。 楚韵本来正在哄顾傲霆喝红酒,见三个小孩走过来。 她放下红酒杯,好奇地问:“三位宝宝大人,找我有何贵干呀?” 帆帆小胖手握拳向前一拱,“帆帆,求姨姨,嫁给酥酥!” 他虎头虎脑的样子,煞是可爱。 楚韵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她朝顾骁瞥了一眼,那一眼含着警告和责怪。 她娇嗔:“好啊,你个顾骁哥,你居然利用小孩子来向我求婚!” 顾骁冤枉,连连摆手,“跟我没关系,我事先不知情,你信吗?” 楚韵娇哼一声,“鬼才信!” 小元峥道:“楚韵姐,是我的主意,顾骁哥真不知情。” 楚韵本来一肚子训斥顾骁的话,压了下去。 小元峥丧父又丧母,抑郁又懂事,还是元老最小的孙子,多重身份,她不好意思说他,也舍不得说他,这孩子太招人心疼。 小惊语朝楚韵伸出细细的小手。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天鹅绒质的首饰盒。 她年纪最小,还不会说太多的词汇,只会说:“姨,姨……” 接着小嘴一咧,露出天真无邪的笑。 笑得楚韵的心呀肝呀肺呀全都暖暖和和的,也想生个这么漂亮的小女儿。 她起身将小惊语爱怜地抱在怀中,坐下,从她手中拿过首饰盒,好奇地打开。 里面是一颗粉红色的心型钻石。 天然粉钻是所有钻石中最稀有的,每年开采的钻石中,仅有0.001%是粉钻,所以价值要比其他钻石昂贵。 这颗钻石有五六克拉大,虽是裸钻,但净度和火彩都极好,价值不菲。 楚韵十分吃惊,问小惊语:“宝贝,你哪来的粉钻?” 小惊语小脸一扭,小手指向小元峥,“酥酥酥酥……” 小元峥道:“这是我爸偶然得了,送给我妈的,裸钻,还没来得及镶嵌。如今我妈用不着了,我一个男孩子留着没用,送给姐姐做结婚礼物吧。” 他小小年纪,眉目中便有一种堪破红尘俗世的淡然和怆凉。 楚韵不知为何突然想哭。 如果顾骁这种时候求婚,她必定会拒绝,可是小元峥替他求,她没法拒绝。 她拒绝不了一个父母双亡,仍为他们着想的孩子的一片赤诚之心。 眼泪涌出来,她抬手捂住嘴,想将哭意压下去。 顾骁大步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举起一直带在身上的戒指,朝她递过去,道:“楚韵,第四百零一次求婚,嫁给我吧!” 第2070章 顾骁领证 众人见状皆起哄:“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帆帆挥舞着小胖拳,声情并茂地喊:“嫁!嫁!嫁!嫁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骑马。 小惊语亦是,学帆帆的样子,用软乎乎的小奶音喊:“嫁……嫁……” 舟舟则双臂环胸,站在一旁,小大人一样地淡定。 突然而来的求婚,让楚韵有些措手不及。 小元峥说:“楚韵姐,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和顾骁哥的钻戒,同是粉钻,可以镶项链,配成一套。” 楚韵看看手中粉色裸钻,又看看顾骁手中的钻戒,一时眼花缭乱。 她想骂顾骁,这种时候来添什么乱? 可是对上小元峥诚挚的目光,她说不出口,她能伤顾骁的心,却不忍心拂一个小孩的面子。 这小孩已经够可怜了,加之跟他不太熟。 她抓起小元峥的手,将粉色裸钻放到他的掌心,说:“你年纪小,可能不懂,这东西十分贵重。你好好保存着,长大后送给你未来的妻子。” 小元峥嘴角微牵,笑了个十分落寞的笑。 妻子? 他都不一定能活到那一天。 即使能活到,他也没打算娶妻生子,失去父母的那一刻,他心中某些东西,也跟随他们一起死了。 小元峥又将那颗粉钻放到楚韵的掌心,说:“我还有,这颗就送给你吧。” 当年和父亲出国时,父亲将母亲值钱的首饰,都存到了银行的保险柜里。 回国前,父亲告诉过他,如果他出意外,让他靠着那些东西活下去。 楚韵推脱不掉,思索片刻道:“我先替你保管,等你长大娶妻时,再还给你,大家可以作证。” 小元峥拗不过她,便道:“那你要答应顾骁哥的求婚。” 楚韵只好说:“好吧好吧,服了你这个聪明的小帅哥!我还想着再折磨折磨顾骁哥,结果半路杀出来个小元峥!墙都不扶,就服咱们家可爱帅气的小元峥!” 她说快板似的,一句接一句,声音嘎嘣脆。 众人皆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顾骁趁机将钻戒套到她左手无名指上。 他站起来道:“戒指一套,千金一诺,你不许再反悔。马上领证,婚礼我快马加鞭筹备,咱俩尽快结婚!” 四百多次的求婚,求而不得。 他从前那么刚硬的棱角,硬是被她磨圆了。 楚韵白了顾骁一眼,低声娇嗔:“真无耻,利用小孩子来求婚。” 顾骁举手发誓,“我事先真不知情,如有半句虚言,让我天打雷劈!” 小元峥道:“楚韵姐,是我自作主张,你别怪顾骁哥。我那日听到苏婳阿姨打电话,想替她分忧解难,便挑着这个日子。帆帆和小惊语都是我教的,你要怪就怪我。” 楚韵像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 她连声说:“好好好,姐姐不怪峥峥。峥峥多好的孩子,如果我有个妹妹,长大后,一定把她许给你当老婆。”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小元峥不自觉地脸红了。 小惊语正是学说话的年纪,她看着小元峥,鼓起粉粉的小嘴跟着学:“婆……婆……婆……” 那模样,活像一只吐泡泡的粉色小美人鱼,可爱至极。 小元峥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今天的寿星翁是顾傲霆。 顾傲霆身穿安可拉红色锦缎上衣,午夜蓝长裤,脖中挂一串龙石种翡翠甜甜圈。 见小元峥都送稀世粉钻了,他不甘于人后,将脖子上的超大甜甜圈摘下来,挂到楚韵脖子上,说:“小丫头,这是外公送给你的结婚礼物!甜甜圈,保你婚后生活甜如蜜!” 龙石种是翡翠中的顶级种类,唯一在岩洞里生长的翡翠,冬暖夏凉,水足饱满充盈,光泽度极好,仿佛有水快要溢出来。 几乎无棉无杂无结构,如丝绸般光滑细腻,极其温润,荧光四射。 世间罕见。 楚韵偏爱娇嫩的粉钻,嫌翡翠老气。 她摘下来挂到顾傲霆脖子上,嗔道:“没诚意。峥峥送裸钻,让我根据自己的喜好做。你倒好,随手一摘,拿你戴腻的玩意儿打发我。” 顾傲霆要哭了。 这块翡翠是他所有首饰中最贵的一件。 平时都舍不得戴,今天过寿才拿出来戴一戴。 结果她倒好,不稀罕。 顾傲霆不服气,说:“你等着,我上楼给你找!” 他站起来,迈着大步朝楼上走去。 众人皆笑而不语,这个显眼包真是越老越爱显眼,事事都要出风头。 顾骁忽然俯身,将楚韵抱起来,对众人说:“寿宴我们就不吃了,好不容易求婚成功,我带着她去庆祝庆祝,先走一步!” 他又扭头对小元峥道:“小朋友,谢了!回头哥哥教你功夫!” 小元峥没想图回报,只是想替苏婳排忧解难,但不好拂他的面子,便答应下来,“谢谢顾骁哥。” 顾骁抱着楚韵大步朝前走。 顾南音冲二人背影喊:“骁骁,先别着急庆祝,你带着她赶紧去民政局领证,省得她又反悔。” 楚韵回眸瞥了她一眼,“妈,您是我亲妈吗?就这么着急把女儿嫁出去?” 顾南音冲她扮了个鬼脸,“住婆家好几年了,还不结婚,不知你是真矜持,还是假矜持?” 楚韵鼻子轻哼一声,小巧的下巴一抬,一副傲娇模样。 云瑾冲顾骁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催促道:“儿子,快去吧!再不去,民政局该下班了!” 顾骁抱着楚韵拔腿跑起来。 一口气跑出庭院,上了车。 他将她放到副驾上,拉了安全带给她系上。 他飞快地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一踩油门朝前开去,生怕开慢了,楚韵又反悔。 楚韵道:“我没带身份证,你着什么急?先回家拿身份证。” 顾骁一双遒劲大手握着方向盘,面不改色,“我带了,你的身份证也在我身上。” “户口本也没带。” 顾骁手伸到包里,啪地甩出两本酒红色本本,“岳母早就把户口本给我了,我一直揣在身上,就等今天。” 楚韵乐了! 合着所有人都盼着她结婚,只有她自己不着急。 连新加入这个大家庭的小元峥,也盼着她结婚。 车子驶到民政局前,顾骁下车,拉开车门,将楚韵捞出来。 他搂着她走进民政局,口中道:“今天把证一领,从此以后你生是我顾骁的人,死是我顾骁的鬼,再也不许反悔!” 第2071章 庆祝领证 楚韵被顾骁逗笑了! 这个大直男,从前直得像冲天炮。 这几年性子被她磨得差不多了,也没有曲娴之流再乱入。 领证就领证吧,背后有那么多娘家人撑腰,不怕他作妖。 进入民政局,拍好照片,走完该走的程序,二人拿到了崭新的结婚证,接着同其他新人一起去礼堂宣誓。 出来,握着滚烫的结婚证,楚韵冲顾骁扬了扬,板起漂亮的脸蛋说:“提前说好,老娘的字典里只有丧偶,没有离婚!想离婚之前,先数数自己有几条命!” 顾骁没忍住,笑出声。 他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手臂一抬,把她夹在腋下。 一米六的小个,一张总也长不大的娃娃脸,居然拽拽地自称老娘,很具反差萌。 顾骁学她的口吻道:“老公的字典里也只有丧偶,没有离婚。敢移情别恋,我打断对方的三条腿!” 楚韵未加思索,好奇地问:“为什么是三条腿?” 顾骁笑而不语。 楚韵突然秒懂,脸一瞬间变红,攥起粉拳捶他一下。 顾骁握住她的粉拳,笑。 终于领证了,终于把她变成自己的媳妇。 他也由未婚夫变成了丈夫。 同为夫,两字之差,天差地别。 这一刻人生如锦,如梦似幻! 二人上车坐好。 手机响了,是母亲云瑾打来的,顾骁按了接听。 云瑾问:“儿子,领证顺利吗?” 顾骁道:“非常顺利!我要带你儿媳妇去好好庆祝庆祝。聘礼和婚礼的事,就交给你和我爸了,怎么排场怎么来。” 云瑾大声说:“ok!一切交给老妈!” 她让顾骁把手机给楚韵。 楚韵接过手机,亲热地喊一声:“妈!” 云瑾心里乐开了花,“韵韵,臭小子如果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妈妈帮你打他!” 楚韵白一眼顾骁,“妈,您放心,他不敢。” 云瑾哈哈大笑,“你俩好好玩,一切有我和你爸。婚礼的事,不用你们俩操心,一切都用最好的。” “谢谢妈!” 通话结束了,云瑾脸上的笑仍止不住。 女儿嫁给了顾逸风,儿子娶了楚韵,一个是人中龙凤,一个是聪明伶俐的超级甜妹。 家世、样貌、学历、能力,样样拿得出手。 纤云一对双胞胎也正常活了下来,且一个比一个聪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她心无羁绊。 顾骁发动车子,朝海边开去。 楚韵的手机又响了。 是顾傲霆打来的。 楚韵接通,甜甜地问一声:“外公,您找我有何贵干呀?” 顾傲霆道:“小丫头,外公给你找好礼物了,你俩怎么跑了?” 楚韵笑,“顾骁迫不及待,拉我来领证了。” 明明是喜事,顾傲霆却怅然若失,可能这就是嫁和娶的区别。 他失声说:“领吧,领吧,结婚礼物,我给你留着。嫁妆我现在开始给你准备,准备最好的,最贵的,不能让顾骁那小子瞧不起。” 楚韵扑哧笑出声,“都是一家人,您老争个什么劲?顾骁他敢瞧不起吗?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外孙女,是吧?” 这话把顾傲霆抬起来了。 他哈哈大笑,“去玩吧,等过完寿,外公就去给我的宝贝外孙女准备嫁妆!” 顾骁把车子开到自己名下的海边别墅。 此时正值初夏,气候温暖宜人,海风清凉。 停好车,顾骁下车拉开副驾的门,握住楚韵柔软的小手。 接着用力一拉,将她娇俏的身子拉进自己怀里。 楚韵哎呀一声。 顾骁握着她的细腰,将她往自己肩上一搭。 楚韵身体失重,在他肩上扑腾几下,搂紧他的脖子,微恼地嗔道:“你要干嘛?” 顾骁总看到秦陆这样扛林柠,也想试试,问:“喜欢吗?” 楚韵凶巴巴地说:“不喜欢!不舒服!快放我下来!” 顾骁手腕一转,将她从肩上取下,打横抱在怀里。 楚韵是出了名的小甜妹,但只在别人面前甜,在他面前总是凶巴巴,像一只发飙的皮卡丘。 林柠在别人面前泼辣,在秦陆面前却软塌塌的,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女人真是种神奇的生物,有一千种面孔。 顾骁抱着楚韵走进宽敞的客厅。 硕大的餐桌上有准备红酒和各种各样的美食,新买的鲜花芬芳一室。 佣人穿着整齐划一的正装,双手交握垂于身前,恭恭敬敬地立在餐桌前。 红酒被提前放进冰桶里。 顾骁空出一只朝佣人们挥了挥,“都下去吧,我不叫,你们不许来打扰。” 佣人们恭恭敬敬地答应着离开,出去时将房门关闭。 顾骁把楚韵放到座椅上。 满桌的山珍海味,硕大的波龙比楚韵的头还大。 随便吃了几口,楚韵放下筷子。 顾骁抬眸,“不吃了?” “饱了,你多吃点,一会儿要劳动。” 顾骁心领神会,唇角压不住,笑意在英气的眸子里氤氲。 他拿起一只生蚝放到口中。 吃下几只生蚝,又吃了几样海鲜,他拎起冰好的红酒和酒杯,站起来,道:“走,去楼上。” 楚韵也站起来,“走!” 吃饭和吃顾骁,她更喜欢后者。 来到主卧室,他们一起走进鸳鸯浴池。 往常每次洗澡,两人都要厮磨很长时间,这次顾骁却很老实,没对她动手动脚。 楚韵纳闷,这货今天怎么这么乖?不像他。 二人洗漱完毕,穿着浴袍走出来,双双坐到床上。 顾骁将酒好的红酒,斟上两杯,递给楚韵一杯,道:“来,庆祝我们领证,喝一杯!” 楚韵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顾骁端起醒酒器,重新斟好酒,接着将她身上的浴袍剥到一半,修长有力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她雪白的肩和手臂上画圈圈。 他湿漉漉的眸子渐渐火热,望着她,问:“试过在人身上喝红酒吗?” 楚韵哧地一笑,“我如果说试过,你不得发疯?” 顾骁的确会受不了。 他握着她的肩头,让她平躺在床上,道:“今天试试在你身上喝红酒。” 楚韵暗道,这小子玩得还挺骚,但是她好喜欢,心中又兴奋又新奇。 楚韵莞尔,“来吧。” 顾骁拿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接着将瑰丽的红酒沿着她白皙的颈项一点一滴的倒下来,酒慢慢往下流,一直流到了流不动的地方。 楚韵只感觉瞬间全身冰凉。 她忍不住笑出声,笑声似银铃,荡漾在偌大房间里,晃得雪白窗纱飘摇。 顾骁垂首,顺着红酒洒落的地方开始吮吻。 楚韵脑中只剩下两个字。 天呐! 这是怎样一种奇妙的感受? 麻酥酥的清凉,从没有的感觉,新鲜又刺激! 她情不自禁婉转莺啼…… 第2072章 交给我吧 顾骁又将红酒从楚韵心口上开始,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倒下来。 那清凉的感觉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触电般的,又凉又酥又麻,刺激极了。 顾骁开始吮吻那红酒。 楚韵不由得微闭双眼,尽情地享受着别样的新鲜感。 天,她从未有过这种经历! 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仿佛被打开了,又冷又热。 偌大卧室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味和她的呼吸声…… 整个人仿佛登上了大海中的一块浮板,感受了前所未有的激荡…… 这一日,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他们在酒香中,灵魂交融一处…… 从温柔到疯狂,再到逐渐平静…… 最后她躺在顾骁怀中,抚摸着他胸膛上的肌肉,口中微喘望着他,“哪学来的新花招?” 顾骁将她揽到怀中,“结婚后,每天给你一个新花样,喜欢吗?” 楚韵激动得差点要跳起来,口中却故作矜持,“小样,累不死你!” 顾骁勾唇,“我体力好,倒是累不死,怕是某人要乐死。” 楚韵摸摸酸疼的腰,乐是乐,可是腰受不了。 好女费汉,猛汉费妻。 二人在这套别墅,从晌午庆祝到日落西山,才穿上衣服离开。 出门的时候,楚韵压根走不了路。 腿已经不是自己的腿。 谁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回到家,她被顾骁抱着上了楼。 将她放到床上,顾骁拿着两本结婚证,来到楼下,交给云瑾,说:“妈,这个您保存吧。那丫头性格多变,万一哪天后悔,再拉着我去离婚。” 云瑾接过结婚证,笑得合不拢嘴。 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楚韵。 求婚四百零一次,还是在小元峥的帮助下,才求成,也就只有楚韵能做得出来。 再硬的钢筋也被磨成软绳了。 云瑾晃了晃结婚证,“放到我们公司的保险柜,这样她想找也找不到。” 顾骁比了个“ok”的手势。 云瑾又说:“尽快要个孩子吧,你爸喜欢小孩。舟舟前世的记忆消失后,不再黏他了,他失落了好一阵子。” 顾骁道:“这个得看楚韵心情。” 云瑾白了他一眼。 同为硬汉,秦陆在林柠面前像王,林柠对他百依百顺,伏低做小,任由他搓扁捏圆。 顾骁正好相反,被楚韵搓扁捏圆。 不过怕老婆也好,怕老婆有福。 母子正说着话,佣人领着顾傲霆走进来。 云瑾和顾骁起身相迎,打招呼,将他迎到沙发前坐下,让佣人给他上了茶。 顾傲霆把手中拎着的礼盒放下,对云瑾说:“小瑾,你和阿尧当年是我撮合的,你俩幸福恩爱半辈子,有我一半的功劳。骁骁娶的也是我最疼爱的小外孙女,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顾骁不想揭他的短。 当年他撮合父亲和母亲,无非是因为父亲是顾北弦强有力的对手,他怕父亲把苏婳拐跑了。 至于他和楚韵,他可忘不了顾傲霆是怎么反对的,反对了很多年,还搞出个曲娴。 害得楚韵误会躲到国外,一躲就是四年。 害得他向楚韵求了四百零一次婚,才求成。 顾傲霆见母子二人皆不说话,又道:“纤云和逸风虽然举办了婚礼,但是婚一直没复。骁骁和楚韵都领证了,小瑾,你看,纤云和逸风是不是也要把证领一下?” 云瑾就知道,他不可能白跑一趟。 云瑾微微一笑,“我是没意见,只希望纤云和逸风过得好。不过我们家大事我做不了主,这事得经过我婆婆同意。” 顾傲霆一头黑线! 她婆婆是柳忘。 出了名的刁钻,是他打过交道的所有女人中最刻薄的一个。 他和她斗了一辈子,难分胜负。 顾傲霆拿起茶杯战术性地抿了一口,缓缓说:“我和小柳说不到一块去,不如你打电话问吧。舟舟帆帆是我们老顾家的后代,户口总落在你们家不是那么回事儿。” 云瑾觉得他太计较了。 落在顾谨尧名下,也姓顾,落到顾逸风名下,也是姓顾。 都姓顾,挪来挪去,也不嫌麻烦。 云瑾答应着,拿起手机拨通柳忘的手机号,说:“妈,傲霆叔想让纤云和逸风复婚,把证领一下,我征询下您的意见。” 柳忘道:“让那死老头亲自给我打电话!” 云瑾把手机递给顾傲霆。 顾傲霆身子使劲往后趔趄,躲得远远的,直冲云瑾摆手,示意她说。 云瑾要强忍住,才能不笑出来。 云瑾对柳忘说:“傲霆叔不接电话。骁骁和楚韵今天领证了,纤云和逸风就差一张证,不如让两人选个良辰吉日也领了吧?” 柳忘道:“不行!不生孩子,那死老头想法设法逼着纤云和逸风离婚!生了孩子,那势利老头立马把人接回去!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想让纤云和逸风领证可以,让他剥层皮,否则休想过我这一关!” 云瑾开了免提。 顾傲霆听得清清楚楚。 被骂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 见实在躲不过去,他伸手接过云瑾的手机,对柳忘说:“舟舟聪明无敌,帆帆没舟舟聪明,但智商也胜于普通小孩。北弦阿野这一代是北弦掌舵,逸风和阿陆,也是逸风掌舵。舟舟帆帆这一代,自然是舟舟掌舵。舟舟和帆帆一直落在你们家户口上,会影响继承人的身份。” 柳忘冷哼一声,“未必吧?阿陆的太太是林柠,林柠是元家后人。你这个趋炎附势的老东西,最擅长见风使舵,到时见元家势大,说不定又让阿陆和林柠的孩子掌舵了。想让纤云和逸风领证,你得立个遗嘱,立舟舟帆帆为继承人。遗嘱立完,我才同意纤云和逸风领证!” 顾傲霆觉得这个老女人越来越狡猾了! 他才九十啷当岁,还年轻着呢,现在就立这种遗嘱未免太早。 也讨厌被人拿捏,尤其讨厌被柳忘拿捏! 顾傲霆气得挂断电话。 没与云瑾和顾骁打招呼,他站起来就朝外走去。 云瑾道:“傲霆叔,您喝杯茶再走。” 顾傲霆一甩袖子,“饱了!” 出门上车,顾傲霆来到日月湾,顾北弦家。 一入客厅,舟舟帆帆小惊语都在,正围着小元峥玩。 顾傲霆阴沉着脸,一甩胳膊走到沙发上坐下。 小元峥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端了杯茶递给他,问:“爷爷,谁惹您生气了?” 顾傲霆接过茶杯越想越气,“我想让逸风和纤云领证,姓柳的老婆子不同意,逮着我大骂了一顿。自家人骂我几句就罢了,她一个乡野蛮妇凭什么?” 小元峥垂下睫毛想了想,轻声说:“交给我吧,爷爷。” 第2073章 梦中情婿 顾傲霆颇为意外,问小元峥:“你?你一个小孩子能拿那个刁蛮老太婆有什么办法?我都斗不过她。” 小元峥道:“找逸风哥和纤云姐。” 顾傲霆拉不下脸去找顾纤云。 当初她试管婴儿失败,他说的话很难听,伤了她的心。 至于逸风,他更不敢去他面前提。 小元峥见他为难,说:“我去。” 顾傲霆摆摆手,“别,我自己惹的祸,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他将小元峥拉入怀中抱着,叹了口气,“怪我,怪我当初太现实。纤云和逸风基因不相合,医生说他们生不出孩子,即使勉强生出来,也是智障或者畸形儿。我为了顾氏集团未来着想,便让两人离婚。纤云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恼我呢。唉,柳忘骂我几句,也是应该的。” 小元峥静静地听着。 突然明白爷爷元老,当初逼父母离婚,把他和父亲赶到国外,应该也是为了元家的未来着想。 顾傲霆牺牲顾纤云,爷爷牺牲他们一家。 只不过顾纤云后来生下舟舟帆帆,而他却死了父母,天人永隔。 顾纤云或许能原谅顾傲霆,可他永远都无法原谅爷爷元老,更无法原谅梅家人,包括小梅黛。 帆帆和小惊语见顾傲霆抱小元峥,也跑过来,让顾傲霆抱。 小元峥识趣地起身让开。 顾傲霆一条腿上放帆帆,另一条腿上放小惊语,左看看右看看,再看看舟舟和小元峥,心中所有烦闷一扫而空。 人生最快乐,莫过于天伦之乐也! 小惊语伸出小手好奇地摸顾傲霆的脸。 顾傲霆被她摸得脸痒痒的,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元峥怕小惊语年纪太小,从顾傲霆腿上跌下来,便站在一旁,伸手招呼着她。 负责照顾小惊语的保姆笑眯眯地说:“顾董,看峥峥这孩子,真懂事,又坚强又懂事,不愧是元老的亲孙子。” 小元峥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十分讨厌被人贴元老的标签。 顾傲霆也朝小元峥投去赞许的目光。 他打算把他培养得和顾逸风一般优秀,能文能武能经商。 等长大后好撮合小惊语和他。 省得小惊语日后被心机凤凰男盯上,还得去扶贫。 元慎之其实也不错,但是是元伯君的孙子,官气未免会重一些,相处不舒服。 舟舟双手插兜立于一旁,见顾傲霆视线在小惊语和小元峥身上转,明白了一切,道:“太爷爷,人算不如天算,您少操点心吧。” 顾傲霆猛地打了个个激灵,不由得朝舟舟投去讶异的目光。 暗道,这小孩子难道成精了? 居然能猜到他的心思。 可怕可怕! 看样子以后得收敛一点,省得被顾北弦和顾逸风发现,又骂他。 顾傲霆朝舟舟打个哈哈,扭头问小元峥:“峥峥,你父母的遗产,你接收得怎么样了?” 小元峥心口又是一阵紧缩的疼,面上却平静地说:“北弦爸前些日子帮我找了律师,我外公外婆的遗产,我爸妈的遗产,还有国外的房车,都接收得差不多了。我爸在国外的生意,北弦爸也已经派人去变卖处理了。我的监护人换成了北弦爸,所有遗产在我成年之前,由他代为打理。” 顾傲霆听得频频点头。 这分明就是一个小版的墨鹤呀,不,他比墨鹤更强。 墨鹤家世代从商,这位背靠元家,有权有势。 他比华琴婉开明得多,小元峥比小惊语大九岁就大九岁呗,他不嫌弃。 带财入赘,又是元家人,他的性子也不像墨鹤那么艮,智商情商都在线,这么好的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 简直就是他的如意重外孙女婿! 顾傲霆越看小元峥越满意。 恨不得时间一下子推到二十年后,让俩人赶紧成婚,生怕小元峥被别的姑娘拐跑了。 他暗自正盘算着,小元峥开口说:“谢谢爷爷每天给我送一束朱顶红,我很喜欢,只是别破费了。北弦爸给我买了成盆的朱顶红,买了很多盆。” 顾傲霆一怔,“我没送你花啊。” 小元峥也是一愣,“不是您送的?也不是北弦爸和逸风哥送的,那是谁送的?” 顾傲霆摇摇头,心中暗道,坏了,才十岁,就被人相中了? 可不得了! 是谁这么有心机? 他再也无心哄孩子,把小惊语抱给她的保姆,把帆帆放到沙发上。 他起身出门,来到大门口,问守门的保镖:“这段时间天天有人给小元峥送花?” 保镖恭恭敬敬地答:“是的,顾董。有一阵子了,一天一大束,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顾傲霆纳闷,“是谁送的?” 保镖回:“不知道。送花的人说对方让匿名,但是我们每次都会仔细检查,花里没放任何有害物品,也没有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您老请放心。” 顾傲霆吩咐道:“想办法查查到底是谁?看看谁这么有心机,居然敢跟我抢人。” “好的,顾董。” 保镖不敢懈怠,马上打电话给鲜花公司,查出送花之人是外卖软件下的单。 他又费了点功夫,查出送花人的手机号。 顾傲霆让自己助理去查对方的名字,查到手机号是用梅缃的名字开的户。 梅缃在狱中服刑,自然没法给小元峥送花。 只有一个可能,是小梅黛。 顾傲霆一时猜不透这小女孩的心思,都说小女孩早熟,这才十岁就情窦初开了? 未免太早了吧? 他思索片刻,拨通小梅黛的手机号,说:“小姑娘,你好,我是顾傲霆。”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里才传来小梅黛怯生生的声音,“您好,顾爷爷。” “以后不要再给小元峥送花了,他不喜欢。你外公舅舅和大姨害死他父母,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们俩是没有可能的。” 小梅黛听得有点懵。 她每天都给小元峥订花,只是想让他不那么悲伤。 至于其他,她不懂,也没有心情想那么多。 顾傲霆见她不反驳,只当她默认了,暗道,不愧是心机老贼梅垠臣的外孙女,这么一点点大,就如此有心机。 如今梅家倒了,家也被抄了,他们以后在京都,不,在整个国内都难混了,可是小元峥有钱,还背靠元家。 只要能拉拢住小元峥,他们家想东山再起,不难。 顾傲霆警告道:“小姑娘,要乖一点。小元峥是我们家的,你碰不得,能听懂我的话吗?” 第2074章 相辅相成 小梅黛怯怯地说:“顾爷爷,您误会了,我只是想让峥峥哥开心点,不是您想的那样。” 顾傲霆道:“你离他远远的,就是对他最好的帮助。有一种伤害,叫你自以为是地对他好。” 小梅黛神色微呆,细细琢磨着他的话。 慢两拍,她咬咬唇说:“我知道了,顾爷爷。” 顾傲霆语气松缓了些,“孩子,也不是我咄咄逼人,实在是你外公一家做事太绝。虽然大人作恶,跟小孩无关,可人是情感动物,很难区分得清。直系亲属有案底的,子孙都不会让考公,你看法律都这么规定,何况普通人?” 小梅黛点点头,默默地挂断电话。 望着窗外,睫毛扑闪几下,她哭了。 人生何其艰难? 元峥苦,她也苦。 自打五年前偷听到外公的计划,她的人生就像坠入暗河,纠结,痛苦,惴惴不安,矛盾,自责,后悔,愧疚…… 复杂的经历让她变得异常早熟。 曾经看到过周星驰的一部电影,有句台词说:“看,那个人活得好像一条狗。”当时她哭得不能自持。 她觉得自己活得也像一条狗,从前是苟且的狗,现在是寄人篱下、人人喊打的流浪狗。 “咚咚。” 有人敲门。 小梅黛急忙抹干净眼角的泪,接着努力扯起唇角做出个笑模样,转身对着门口说:“请进。” 进来的是云瑾。 云瑾冲她扬了扬唇,笑出一对好看的梨涡,语气温和地说:“小姑娘,下楼吃饭吧。” 小梅黛谦卑地回:“谢谢阿姨。” 云瑾上前牵起她的手。 小梅黛另一只手微微用力握着手机,说:“阿姨,我给您转一笔生活费,您收一下,谢谢您收留我。” 说完把自己微信里的钱,一大半转给云瑾。 云瑾拿起手机,直接给她退了回去,道:“你一个小毛孩,能吃多少?阿姨今天如果收你的钱,传出去要被人笑话死的。你的钱自己好好留着吧,阿姨家不缺你一口吃的。” 小梅黛心口潮乎乎的。 这些人都好好。 世人惯常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却少,多的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人。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等长大成人后,一定要好好报答鹿宁和云瑾一家。 二人来到楼下餐厅。 顾谨尧和顾骁、楚韵已经在餐桌前等着了。 顾骁仍然一副高冷的硬汉模样,不爱搭理人。 楚韵笑容甜甜的,热情地朝她招手喊:“小黛,快来姐姐身边坐!” 顾谨尧则冲小梅黛微微点一下头,客气地说:“孩子,快过来吃饭吧。” 小梅黛悄悄打量他几眼,英俊坚毅的男人,剑眉英眸,双眼皮折痕很深的眼睛写满成熟和阅历,应该五六十岁的人了,可是肩背依然笔直,身上蓄着一股精刚之势,三四十岁的人都没他精神。 她乖巧地冲顾谨尧喊一声“伯伯好”,接着走到楚韵身边坐下。 小心地观察了下所有人的表情,她这才轻轻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夹也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全程不敢抬头。 楚韵用公筷夹起一条椒盐扇子骨,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说:“小丫头,大口吃,别拘束。我公婆都是很好的人,特别喜欢小孩子。” 小梅黛知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可是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很难大大咧咧。 从前看《红楼梦》,她不懂林黛玉明明带着大笔遗产投靠贾府,深得贾母喜爱,为什么还要小心翼翼,察言观色,自卑敏感? 如今懂了。 不是自己的家,也没有爸妈在身边,总觉得处处低人一等。 贵为林黛玉都如此,何况她这个罪人之后? 晚饭没过多久,元峻来访。 放下礼品,寒暄几句,元峻对云瑾说:“云阿姨,我这次来,想把小梅黛接走,这几日打扰你们了。” 小梅黛悄悄往云瑾身后挪了挪。 元峻是元家人,外公派人杀死他亲四叔和四婶,又几次找人暗杀他。 她不敢跟他走,怕他公报私仇。 从前元峻把她放到秦野鹿宁家保护着,是因为她要出庭作证,如今案子已经尘埃落定,她于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云瑾扭头问小梅黛:“要跟阿峻哥哥走吗?” 小梅黛瞪大眼睛,摇摇头。 云瑾笑道:“既然她不想走,就在我们家待着吧,添双筷子的事,我也挺喜欢她的。她爸妈人还是可以的,她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待不了半年,她爸妈就来接她了。你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小女孩,容易惹人非议,你爸妈工作又忙,更没时间照管她。” 元峻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接着看向小梅黛说:“你爷爷奶奶失联了。如果不想跟我走,就在云阿姨家好生待着,听她的话,学校我会派人给你安排好,就近入学。你外公舅舅大姨姨父表哥们的骨灰,也已经葬入你们梅家的祖坟。” 小梅黛怔怔地听着,心里百味杂陈。 如果是她,仇人的骨灰恨不得直接扔进粪坑,而他却给一一安顿好。 可能这就是格局吧,是外公永远都不会有的格局,所以外公败了,元家仍然屹立不倒。 元峻见她发呆,问:“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小梅黛摇摇头。 元峻转身面向云瑾和顾谨尧,说:“谢谢叔叔阿姨,给你们添麻烦了。” 云瑾摆摆手,“客气啥?都是一家人。” 元峻对顾谨尧道:“阿尧叔,下一步会加大对拍卖行的监管力度,让收藏回归收藏,理性操作。” 顾谨尧明白,梅垠臣之流被抓,很多他的同僚怕了,急于套现潜逃,古董拍卖市场难免混乱。 元峻是让他谨防洗钱套路,规避危险因素。 万一被牵连,对拍卖行可谓致命。 有时候他们一个提醒,无形中能帮他们挽回巨大损失。 顾谨尧冲元峻颔一下首,“谢了,阿峻,我会注意。” 元峻又看一眼小梅黛,起身离开。 顾谨尧去送他。 走到门口,元峻刚要抬脚跨出门。 身后传来小梅黛怯生生的声音,“阿峻哥,谢谢你!” 元峻并不回头,只淡淡地压一下唇角。 第2075章 连根挖走 顾谨尧把元峻送出大门口。 元峻停步,道:“高古玉可以炒一炒,字画市场估计要低迷一阵子。” 顾谨尧微扬唇角,“好,我让纤云派人多备些精品高古玉。如果你四叔四婶没死,你和悦宁该结婚了。” 元峻少有地叹了口气,为英年早逝的四叔四婶,为孤苦可怜的小元峥,还有被牵连进来的小梅黛。 都是权势纷争的牺牲品。 案子已经结束,小元峥和小梅黛却有很长的路要走。 带给他们的心灵创伤,估计一辈子都难以痊愈。 辞别顾谨尧,元峻上车,发动车子。 朝秦悦宁的学校开去。 行了很长时间的路,元峻将车停在学校门口附近暗色的树影里,却没给秦悦宁打电话,只是打开车窗,静静地抽了一支烟。 这大半年,为自己的工作,为梅垠臣的案子,为宗訚的案子,忙得他不可开交。 最少的时候,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如今案子终于结束,下班后却不知该忙什么。 秦悦宁也该毕业了。 本来打算毕业就结婚,因为家里死了人,得往后拖一拖。 他抽完一支烟,拿起烟盒,又要抽第二支时,察觉有人靠近。 他提高戒备,迅速打开副驾的工具箱,去摸防身工具。 那人却径直走到副驾前,拉开车门,坐进来,大喇喇地说:“臭阿峻,我就说呢,来看我怎么不打电话?原来是躲在车里偷偷抽烟。” 她手一伸,将他手中的烟盒拿走,“抽烟有害健康,男人寿命本来就比女人短,你还比我大七岁。想早死,直接说,我送你一程。” 元峻忍不住笑。 只有她凶人,还能让人发笑。 元峻伸手摸摸她已经长长的头发,“怎么知道我来了?” 秦悦宁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我说心灵感应,你信吗?” 元峻轻启薄唇,“信。” “信你个大头鬼!你车牌号站岗的警卫认识,他们告诉我的。”她手一伸,揽住他的脖颈,手指压在他的唇上,将他英挺好看的唇捏成各种形状,“怎么,想我了?” 元峻笑着握住她不老实的手,“是。” 秦悦宁半开玩笑,“去你家,还是我家?” 元峻道:“哪儿都不去,一动歪心思,岳父就会提着飞刀从八百里开外赶过来。” 秦悦宁哈地笑出声。 谁都不服,就服自己亲爹。 元峻垂眸望着她脸上的笑意,“等你毕业,我们去把证领了,婚礼可能要往后推一推,推到我四叔四婶去世满一年。” “成,反正幕后之贼已被枪毙,可以安稳一阵子了。” 元峻伸手将她拉过来,放到自己腿上抱着,捏起她的下巴,亲吻她。 她个太高,坐在他身上好大一只。 亲了一会儿,秦悦宁浑身滚烫,推开他,说:“难受。以后不给,别乱亲,只点火,不灭火,混账东西!” 元峻忍俊不禁。 说得她像个爷们似的。 明明男人更难受。 二人在车里温存了大半个小时,秦悦宁这才依依不舍地下车。 元峻也跟着下了车,目送她走进校门。 返回车里,发动车子,元峻回到皇城根下的家。 父亲今天恰好在家,对于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的他来说,十分难得。 元峻对元伯君说:“爸,悦宁马上就毕业了,我和她先把证领了,婚礼年底或者年后办。” 元伯君眉头微隆,“倒也不必太着急。悦宁的性子冒冒失失,还需要好好锤炼锤炼,带得你的性格都不如从前稳重了。” 元峻眸色深了深,“非得卡一下,才能显出您的威严?” 元伯君走到沙发前坐下,左腿架到右腿上,后背往后一仰,随便拿起一本书,缓缓说:“梅垠臣和宗訚的案子,顾家是出了不少力,但是你岳父居功自傲,让人不喜。” 元峻面色微沉,“您过河拆桥,也让人不喜。” 元伯君被噎了一下,“你!没发现你最近性格愈发急躁吗?我和你爷爷对你多年的教诲,都抛到脑后了?” 元峻不疾不徐道:“我只是变得像个正常人了。我是您的属下,但也是您的儿子,一直压抑本性,很容易得心理病,要么就会像梅垠臣那样,憋着一股子劲,等着反。” 元伯君握书的手微微用力。 不由得想到元赫,他是不是也憋着一股子劲儿,等着反? 但是元峻近来的性格,也让他越来越生反感。 顺着他不行,逆着他,更不喜。 他蹙眉,抬手朝元峻挥了挥,“领去吧,随便你。如今你翅膀硬了,又有顾家做后台,以后怕是越发不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元峻只觉得父亲大约是更年期到了。 从前做人处事,虽然威严,但是英明果断,说话也是言简意赅,有事说事,不夹带私人情绪,如今动不动就阴阳怪气,让人心里极不舒服。 元峻目光淡淡看他一眼,转身去楼上卧室找母亲,跟她说了一下。 元夫人一口答应下来。 儿子告诉她,是尊重她,自然不能扫兴。 婚都订了,领证结婚,水到渠成,喜事一桩。 秦悦宁参加毕业典礼这天,元峻的车停在他们学校外面静静等待。 秦野的车也停在附近。 秦悦宁背着包从学校出来,身上是一种张扬奔放的气息,终于毕业,解脱了,马上要跨向新的征程。 她掠过父亲的车,迈开长腿直接朝元峻的车子跑去。 秦野拨通她的号码道:“小丫头,眼长那么大,是喘气的吗?没看到你爹的车?” 秦悦宁身子一矮钻进元峻的副驾,对着手机说:“爸,我都大学毕业了,马上要嫁人的人了,您别再拿我当小孩子好不好?” 秦野轻哼一声,“还没嫁。” “早晚的事!”秦悦宁把手机扔到车座上,伸手将元峻拉过来,捧着他的嘴吧唧亲了一口。 元峻笑着摸摸她的头,“我去哄哄岳父。” 秦悦宁不在意的口吻说:“哄他做什么?越来越像我爷爷了,我爷爷是到处开屏的花孔雀,我爸是傲娇的野公主。” 元峻推开车门,走到秦野的车前,对他说:“爸,我和悦宁明天去领证,跟您说一声。” 闻言,秦野眼神暗下来。 心里涌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 好不容易养大的小山参,要被人连根挖走了! 第2076章 秦野同意 秦野抬眸,看向元峻,“婚礼哪天办?” 元峻道:“本打算等悦宁毕业就办,但我四叔四婶刚下葬没多久,要往后推推。” 秦野垂下眼眸,不容商量的口吻说:“办婚礼时领证。” 元峻沉默片刻,双唇微启,喊道:“岳父……” 声音一改平时的沉稳,有些软,细品,有点撒娇那意思。 秦野倒吸一口凉气! 见鬼了! 他们家除了林柠,就没有会撒娇的人。 从前虞城冲他撒娇,他想敲他脑瓜子,如今元峻又整这出。 虞城是二世祖性格,撒娇打诨就罢了,可元峻平时官里官气,沉稳大气,居然也搞这死出! 秦野沉下脸硬声说:“撒娇也没用!一个大老爷们撒什么娇?办婚礼前一天领证,就这么说定了,没得商量!” 元峻道:“爸,这里不适合谈事,我定了酒店,不如咱们去酒店说?” 秦野仍板着脸,“去皇宫说也不行!” 扔下这句话,他发动车子,开始倒车,接着将车开走了。 元峻望着他扬长离去的车影,兀自摇头,家中老父爱摆架子,岳父也不是省油的灯,苦了夹在中间的他。 秦野把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将车停在路边,心中仍然不畅快。 他抓起手机拨通顾北弦的号码,说:“北弦,元峻和悦宁要领证。” 顾北弦微勾唇角,“这是好事,恭喜恭喜!最近咱们家喜事太多了,孩子们接二连三地领证,为提高结婚率做贡献。” 秦野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沉默不语。 心中一点都不喜,全是不舍和担心。 顾北弦听出不对劲,问:“哥,你不开心?” 秦野闷声道:“总觉得悦宁还小。” “悦宁今年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和元峻谈了好几年,婚也订了,如无意外,可以谈婚论嫁了。苏婳当年嫁给我时,才二十岁,不过她大学毕业早。” 秦野硬朗俊挺的面容浮显落寞,“星妍出嫁,你当时是不是也很难过?” 顾北弦堪堪道:“还好,沈恪算半入赘,我们家是招婿,不是嫁女。” 秦野,“……!” 不想跟他聊了。 找个借口,秦野结束通话,随即拨通顾谨尧的手机,说:“阿尧,出来,陪我喝酒。” 顾谨尧略觉意外,“嫂子又不要你了?” 上一次被秦野约出来喝酒,还是三十年前,他和鹿宁分手。 秦野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我和鹿宁感情好着呢,云瑾不要你,鹿宁也不会不要我。是元峻那小子要和悦宁领证,明天就领,我心里烦。” 顾谨尧无声一笑。 生女儿的,迟早要过这一关。 从前他和秦野因为失恋,互相安慰,如今因为嫁女,又要互相安慰。 顾谨尧道:“去哪?” 秦野怏怏,“随便。” “老顾送我们的房子,装修好了,去那里吧,我带着酒菜过去。喝多了,就住下,我那套房子里有被褥。” “成。” 一个小时后。 二人开车来到顾傲霆大兴土木盖了长达数年的顾氏山庄。 山庄基本已经盖成,里面是一套套的独栋别墅,优雅华美。 二人将车停好,去了顾谨尧那栋别墅。 顾谨尧将酒菜一一摆好。 秦野端起酒杯,将杯中红酒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隔了三十年,他喝红酒,仍是喝啤酒的架势,白瞎了那么昂贵的红酒。 顾谨尧心中暗道,野猪吃不了细糠。 早知他还是这么喝,不如多带几箱啤酒过来。 两杯红酒下肚,秦野出声:“我也不是不讲道理,就是舍不得悦宁。梅垠臣是被揪出来了,可是谁能保证没有第二个梅垠臣?元季峡夫妇说死就死,真怕悦宁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我就那么一个女儿,打小精心培养,养那么大,不是送去元家当牺牲品的。” 顾谨尧兀自一笑。 三十年前,他和秦野为女人买醉。 三十年后,为女儿买醉。 这就是男人的一生。 顾谨尧拿起醒酒器,帮他斟满一杯,说:“孩子们有他们自己的人生。我女儿纤云,和逸风顺利结婚,谁能想到会和逸风基因不合?离婚后,她拿后半生的幸福赌,得了一对双胞胎。原以为会是低智儿,谁能想到舟舟聪明异常,帆帆也不差。如果你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干脆把悦宁关在家中,那样她一事无成,你们的精心培养也废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能把梅垠臣打倒,自然也能打倒下一个。元峻不是元季峡,秦悦宁也不是元季峡的前妻。”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秦野仍是放不下心中顾虑。 从前总嫌顾傲霆烦,嫌他对儿孙的婚事指手画脚,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 如今当了父亲,才明白他的心思。 质疑老顾,理解老顾,成为老顾,超越老顾。 他觉得为女买醉的自己,比老顾还老顾。 后来秦野喝醉了。 顾谨尧俯身,把一米九又高又硬的他,抱到床上,帮他脱掉鞋子,给他盖好被子。 怕他半夜吐酒,他便睡在他旁边。 秦野醉醺醺地摸到手机,按了快拨键9。 那个号码,他每换一个手机,都会设成顾傲霆的手机号,但是平时没有公事,极少打。 手机响了一下,就被顾傲霆接通。 听筒里传来他夸张肉麻的声音,大嗓门夹出一股子慈爱与温柔,“我的宝贝大儿子,这么晚了,你找爸爸有什么要紧事吗?” 秦野忍着肉麻,提了口气,喊道:“爸!” 顾傲霆喉咙一堵,差点要哭出来。 平时他都喊他老顾,大半辈子过去了,喊他爸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秦野语气发硬,断断续续地说:“悦宁,明天,要和姓元的那小子,领证!嫁妆,您帮忙,准备吧!您比我,有经验!我明天,派人把钱,打您卡上!一定要气派!不能让元伯君那个老浑蛋,瞧不起咱们!” 顾傲霆忙不迭地答应着:“好好好,我准备!我准备!你不用给我打钱,你老子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钱!” 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 秦野闭着眸子说:“爸……” 他想说,爸,我其实已经不烦您了。 可是喉咙像锈住了,怎么都说不出口。 沉默半天,他憋白了脸,终于憋出几个字,“爸,您跟悦宁说,说我同意,他们去领证!” 第2077章 婚前公证 顾傲霆重重唉了一声。 刚嫁出去一个楚韵,马上又要走一个悦宁。 转眼间,一帮小丫头,争先恐后地嫁人了。 顾傲霆心中闷闷不乐,也想喝两杯。 楚韵嫁的是顾骁,知根知底还好些,顾谨尧云瑾夫妇俩人也厚道;元峻家的水却不是一般的深,一入官门深似海。 可是顾家又需要有这么个人,做出牺牲,否则守不住这偌大的家业。 就像《红楼梦》里,贾母送元春入宫,差不多的用意。 安静了片刻,顾傲霆问秦野:“大宝,你喝了多少?怎么说话都不利索了?” 秦野本来醉醺醺的,被这一声“大宝”喊得酒醒了三分。 他硬着嗓音说:“领证前,让两人去做个婚前财产公证,万一元家出事,悦宁好抽身。” 顾傲霆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咱爷俩越来越有默契了,不愧是我的好大儿!” 秦野不想跟他聊下去,越聊越肉麻。 结束通话,秦野把手搭到额头上沉默不语。 顾谨尧扶他坐好,端起水杯,喂他喝了几口水。 秦野目光虚空,望着前方,说:“早知如此,当初不如同意悦宁和虞城在一起。悦宁那种性格,太直,不适合入官门。” 顾谨尧拍拍他的肩膀,“元峻还算厚道,应该不会让悦宁受委屈。鹿宁性格也直,不也做到了异能队一把手?别把事情想得太坏,多往好处想想。” 秦野肩头靠着他的肩头。 心想,难为阿尧了。 平时惜字如金,今晚为了开导他,居然说了这么多。 这帮人,他只和他聊得来。 同一时间。 元峻和秦悦宁在他们的婚房。 秦悦宁侧坐在元峻的腿上,另一只手臂攀着他的脖颈,说:“你猜我爸今天还会出现窗外吗?” 元峻不知秦野买醉,道:“会。” 秦悦宁叹了口气,“作妖的爷,黏人的爸,只有我妈最省事。” “岳父是爱你,父爱如山。” “是,父爱如山,我就是那被压在山下的孙猴子。” 元峻忍俊不禁,他倒是想有个这般疼爱自己的老父亲。 二人温存了会儿,元峻把秦悦宁送回日月湾。 家中只有鹿宁。 元峻对她说:“妈,我和悦宁打算明天领证。婚礼因为我四叔四婶下葬没多久,要往后拖拖,您看可以吗?” 鹿宁一向看好他,没有反对的道理,便说:“悦宁已经大学毕业,你俩决定。” 元峻颔首道谢:“谢谢妈,我明天来下彩礼。” 鹿宁道:“不着急,办婚礼时再说吧。” 次日,清早九点钟。 元峻一身正装,等在门外。 秦悦宁平时夏天在家都是t恤牛仔裤,今天破天荒地穿上了白衬衫黑色长裤,领结婚证要拍照,不能穿得太随意。 得亏她身材好。 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往腰里一扎,衬得一双笔直长腿越发长。 那高挑的身板,硬气中透着英气,一看就是长年接受专业训练的,身上蓄着功底。 原本一头寸短的黑发,已经长至肩下,扎起利落的马尾。 她遗传了父亲的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又遗传了母亲的小脸盘和细瘦骨架,素白一件中性衬衫,普通的修身长裤,硬是被她穿出了一股子高级感。 秦悦宁大步如风走出去。 元峻正立在车前等。 他也是军校出身,毕业后又去部队待过,立在那里身姿笔直,眉眼间一股沉毅英挺之气。 秦悦宁走到他面前,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资料都带了,走吧,峻郎。” 元峻忍不住笑。 小丫头给他的昵称多得数不过来,从阿峻,到峻哥,到小峻,大峻,臭阿峻,再到峻郎。 从前一眼相中她的外表,却不知这个假小子一样的女子,居然如此有趣。 二人上车。 元峻发动车子,却没往民政局开,而是在导航上输入“方正公证处”。 秦悦宁微怔,“你是不是输错了?领证不去民政局,你去公证处做什么?这不是缘木求鱼吗?” 元峻面色不变道:“先去公证处做个婚前财产公证。” 秦悦宁嗤地一声,心下不悦。 她脱口而出:“我虽然姓秦,却是顾家人,我们顾家后代无论男女,出生便有顾氏集团的股份。你看我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我也是过亿小千金。我都不怕你图我财产,你居然担心我图你财产。既然这样,这证领着还有什么意思?” 元峻侧眸扫她一眼,未说什么,只是微微抿一下唇,踩了油门,继续往前开。 他一向不喜形于色,秦悦宁猜不透他的心思,心里越发憋气。 途经银行,元峻喊着她下车。 秦悦宁心中有气,走路气鼓鼓的。 进入银行,预约的客户经理已经提前在门口等待元峻。 二人随她走进贵宾室。 落座后,元峻把自己的身份证和卡,交给客户经理,报了个银行卡账号,道:“我卡上余额留五十万,其他的全转到这个账户上。” 秦悦宁颇为意外。 没想到元峻是这般操作。 他报的那个账户,正是她的银行卡号。 客户经理接过卡,熟练地操作起来。 秦悦宁很快收到到账信息。 盯着余额,她瞪大了眼睛,那是一笔连她都要吃惊的巨款。 元峻不疾不徐地说:“是我外公公司的分红,来源清白。我平时花费极少,这些钱留在我卡里没用,还是去夫人的卡里躺着吧。你的银行卡不要轻易换,以后让他们那边的财务,把每年的分红定时打到你的账户上。” 从前,秦悦宁总觉得“夫人”这个称呼老气。 今天从元峻口中说出来,却是如此动听。 钱不钱的,对她来说,只是一串数字,可是元峻如此信任她,让她激动不已! 她噌地站起来,眉飞色舞道:“你小子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揣着你所有的钱跑了?” 元峻英挺的唇轻轻一勾,“钱和我,你更在意谁,我还是有数的。” 秦悦宁一拳捶到他肩上,“好小子,你有种!” 她力气本就大,激动之下,更是收不住劲儿。 饶是元峻也觉得痛,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客户经理头一次见这么猛的女的,暗道,有钱有权的男人,口味真重,温柔娴雅的漂亮女满足不了他们,劲大凶猛的漂亮女才是他们的心头好,看样子下班后得去学学拳击和举重。 第2078章 征服秦野 转完账,元峻和秦悦宁各自打出银行流水。 二人来到公证处。 元峻从包中拿出几个文件袋,递给工作人员。 其中房产证就掏出来厚厚一沓。 秦悦宁看得直咂舌。 元峻看着她大惊小怪的样子,解释道:“我外公家世代做生意,只有我妈一个独生女,这些房产是他过户给我的。” 秦悦宁伸手拿过一个,打开,却看到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秦悦宁一怔。 又拿起一个,仍是自己的名字,再拿,还是。 那一沓房产证,上面全写的“秦悦宁”三个字。 秦悦宁不由得大为吃惊,“怎么回事?我名下是有几套房产,是我爷爷奶奶给的,但不是这几套,地址不对。” 元峻面色平静无波,“这是我和岳母操作的,岳母是你的监护人,可以代办。” 秦悦宁想起来了,母亲是曾让她签过什么委托代理之类的东西。 她自然信任自己亲妈,没仔细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签的是这些东西。 难怪元峻挑妻子如此严苛,要挑家世,挑人品,查对方全家的底细,因为他要把全部身家都压在女方身上。 挑不对,会赔掉所有。 秦悦宁又翻了翻,自己那几套房产证也在元峻手中,还有顾氏集团的股份持有书复印件,手中股票基金以及其他不动产证明材料等等。 显然,是母亲鹿宁提前交给他的。 财产公证是元峻提出来的,保障的却是她。 秦悦宁有些懊悔,刚才误会元峻了,还怼他。 正想着,秦悦宁的手机响了。 她按了接通,是顾傲霆打来的。 顾傲霆道:“悦宁,你们领证了吗?我昨晚失眠了,天亮才合眼,睡到现在才醒。” 秦悦宁回:“还没,有事?” 顾傲霆长长地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领证之前,你俩做个婚前财前公证,万一有个万一,省得麻烦。” “正做着呢。” “做得好!做得好!女孩子无论何时都要保持理智,想办法守住自己的婚前财产。感情归感情,财产归财产,惹以后真有个万一,咱们起码不损失钱。” 秦悦宁扫一眼元峻,回:“若真有个万一,赔本的是阿峻。” 顾傲霆诧异,“此话怎讲?” 秦悦宁起身走到窗边,压低声音说:“阿峻把他的婚前财产全部过户给我了,钱,房产,还有他在他外公公司的股份。” 顾傲霆被惊得目瞪口呆! 印象里元峻最理智最现实,也最冷酷。 他用着元峻靠着元家,却又防着元峻,生怕元峻借秦悦宁的手,伸进顾氏集团,动他的资产。 动他的人可以,动他的资产不行! 可是元峻这番操作,让他惊出天际! 那么理智现实的人,却做出如此糊涂的事。 万一悦宁日后移情别恋,元峻所有财产将付之东流。 这种事如果出自虞城之后,顾傲霆相信,出自元峻之手,顾傲霆不得不好好忖度一下。 他结束和秦悦宁的通话,拨通元峻的号码,道:“阿峻,我不明白,你这么做图什么?是不是想下一盘更大的棋?我年轻的时候被杀猪盘过,付出了非常惨痛的代价,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你实话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不是一种新型的高端杀猪盘?” 元峻被他逗笑了,“为什么不可以理解为浪漫?” “你压根就不是浪漫的人。” 元峻沉吟片刻,“如果我说因为爱呢?” 顾傲霆眼珠转了转,“你也不是恋爱脑,更不是为了爱不顾一切的人。你是喜欢悦宁,也需要我们顾家,但是你更爱你自己。你和我一样,都是极端现实的利己主义者。” 元峻道:“工作需要,我名下不能有太多财产,但是悦宁可以,这也是我选择悦宁为妻的原因之一。我是现实,但也不是能将就的性子,娶悦宁,首先因为喜欢,不容置疑。如果你仍怀疑我,可以让悦宁现在退出,对她毫无损失。” 这话说得,顾傲霆不由得动摇。 他当时选秦姝为妻,因为秦姝年轻漂亮,还因为秦姝家里有钱,还是独生女。 但是他是喜欢秦姝的。 喜欢和权衡,并不矛盾。 顾傲霆道:“姑且相信你一次。” 元峻笑着摇摇头,老爷子,九十岁的年纪,九亿个心眼子,头发丝上都是心眼子扎出来的洞。 不过那么大的家业,但凡心眼少点,也守不住。 自古以来,创业容易,守业难。 顾傲霆当即又给秦野拨了个电话,咋咋呼呼地说:“阿野,我的宝,你猜阿峻做了什么?” 秦野躺在顾谨尧的床上,宿醉刚醒。 摸到手机放到耳边,他揉揉酸胀的额头问:“那小子做什么了?” 忽然想到什么,他猛地坐起来,“悦宁该不会,该不会……” “怀孕”二字,他实在难以启齿。 当初鹿宁和他未婚先孕,他觉得是喜事。 可是悦宁未婚先孕,实在气人! 顾傲霆声音洪亮说:“阿峻那小子,自发地带着悦宁去公证处做婚前财产公证。他把自己名下的房产、股份和钱,全部转到了悦宁名下。如果以后俩人离婚,这些东西全是悦宁的。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秦野也觉得这不是元峻能做出来的事。 他那么现实那么精明的一个人。 秦野道:“若真的离婚,悦宁自然要把这些东西,原数归还。如果她不还,等待顾家的将是灭顶之灾。再大的集团公司,也抵不过他们一道文件。” 这句话让顾傲霆彻底安了心。 这才是真正的元峻。 恋爱脑这东西,就不是他该有的。 顾傲霆拍拍胸口悬着的一颗心,“不是高端杀猪盘就好。还没领证呢,咱们就把离婚算在前头,不吉利,快呸几声。” 秦野没照做,只觉得元峻这次让他刮目相看。 以后归以后,这次做得漂亮。 秦野拨通元峻的电话说:“小子,领完证带着悦宁回家,爸爸给你做一桌菜庆祝一下。” 这是有生以来,秦野第一次自称爸爸。 元峻心中情意微动,想说谢谢又觉生分,便只答一个字,“好。” 听到秦野又说:“证领了,赶紧生个孩子,你马上奔三了,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元峻又道“好”,心中却潮意涌动。 苦熬四年,终于征服了岳父大人。 第2079章 悦宁早婚 元峻和秦悦宁做完财产公证,已是下午。 二人赶在民政局关门之前,把证领了。 上车后,秦悦宁对着结婚证咔嚓几下,把照片甩到顾家家人群,发语音:来,恭喜我英年早婚!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等我办婚礼时,给大家表演大变活人! 元峻唇角扬成了八十度,ak都压不住。 能打、漂亮又搞笑,秦悦宁在这个赛道上强得可怕。 没多大会儿,无数个红包哗啦啦像暴雨一下发到群里,秦悦宁挨个收。 她是顾家这代最小的丫头,所有人都宠着她。 红包一时收到手软。 收完秦悦宁瞅了眼余额,手不老实地摸到元峻开车的手上,说:“姐姐今天发财了,请你吃大餐!想去哪里吃?” 元峻道:“回家吧,岳父说亲自做菜给我们庆祝。” 秦悦宁本想在外面吃完,回婚房吃元峻,一听这话,顿时蔫了。 得,又没戏了! 她怏怏地说:“成吧!防火防盗防我爹!” 元峻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如果我们以后生女儿,估计也会像岳父那样盯着,可怜天下父母心。” 秦悦宁道:“我要先进异能队,闯出一番事业,报效国家和人民。生孩子的事,等我三十岁之后再说吧。” 元峻侧眸看她一眼,“不着急。” 急的是岳父秦野。 车子开到日月湾。 二人下车。 一入客厅,却看到虞城和他妻子叶灵,正坐在沙发上。 秦悦宁身形一顿,不由得放慢脚步,每每见到虞城,总觉得有些微妙的尴尬。 虞城倒是坦然。 他扬了扬手中的礼盒,大大方方地说:“宁子,听说你和阿峻今天领证,我和叶灵正好来京都办事,过来看看。领证礼物,不喜欢也别嫌弃,想扔等我走了后再扔。” 他把礼物放到茶几上。 叶灵冲秦悦宁弯眉一笑,手自然而然地覆到自己的小腹上说:“宁子,也恭喜我吧,我怀孕了。” 秦悦宁神色微微一滞,随即笑道:“恭喜!恭喜!” 虞城将手臂搭到叶灵的肩上,揽住她说:“如果是女孩,叫虞心,如果是男孩,叫虞泽,取自成语‘心诚则灵’。有城有灵,我们一家四口,齐齐整整。” 秦悦宁满面含笑望着二人。 不知不觉间,虞城已经从以前那个玩世不恭、贫嘴、爱炫富的二世祖,变成了一个大男人。 虽然依旧爱插科打诨,但是他稳重了,身上多了一种叫“担当”的气质。 果然,能改变男人的,永远是女人。 从前躲在她身后的那个怂蛋消失了。 他现在是能让叶灵依靠的丈夫,是他们孩子顶天立地的父亲,是有担当的男人。 佣人把一道道菜端上餐桌。 随后秦野也从厨房里走出来,对众人说:“你们先吃,我去楼上冲个澡,换身衣服。” 虞城哇的一声,“今天的菜是阿野叔叔亲自做的吗?那我可要好好尝一尝!早前宁子做的手擀面,老好吃了,说是跟您学的!” 秦野唇角扬起,望着虞城。 从前看这小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觉得他怂,软,没担当,不着调,如今看他怎么看怎么顺眼,觉得他有意思,活泼,会搞气氛。 十分奇怪的心理。 秦野语气温和了几分,“阿城,你和小叶多吃点。” 这是秦野头一次喊自己喊得这么亲切,虞城快要哭了。 他一激动,噌地站起来,对秦野说:“叔叔,走,上楼,我帮您洗!” 秦野唇角的笑凝固。 暗道,这小子不能惯,一惯,不着调的劲儿又上来了。 他撂下两个字“不用”,转身上楼,步伐如风。 生怕虞城真跟着他上楼,帮他洗澡。 虞城抬手挠挠后脑勺,解释道:“我就是一时激动,不是真要帮阿野叔洗澡的意思。” 叶灵轻轻斜了他一眼。 虞城立马说:“老婆,你要相信我!” 叶灵笑出声。 知道的,是他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秦悦宁旧情难忘呢。 但是每次见到秦悦宁,他总归有些微不自然,偏偏又故意装作大大方方的样子。 叶灵摸摸微鼓的小腹。 罢了,谁心中没揣过白月光? 想当初,她也喜欢过楚晔,但不影响她和虞城现在夫妻恩爱。 她伸手戳了虞城的后腰一下,说:“你啊,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这么好玩儿,真是个有趣的大男人!” 虞城心中沾沾自喜。 他的缺点在叶灵眼中全是优点。 他俯身扶起叶灵,道:“走喽!去尝尝阿野叔叔的手艺!” 秦悦宁也过去搀扶叶灵,口中说:“前三个月,一定要小心。星妍姐怀孕时,前三个月都不敢出门。” 叶灵道:“好嘞,我会注意。” 她扫一眼虞城,再看一眼秦悦宁,一个是自家老公,一个是老公的旧爱。 天底下能像他们处得这般和谐的,恐怕只这么一份。 秦野很快换了身衣服下楼。 席间,虞城不停地夹菜给叶灵吃。 元峻则夹给秦悦宁。 秦野想夹菜给元峻,又怕元峻会得意过头翘尾巴,便忍着。 但是转念一想,哪个男人能把婚前所有财产都转移到女方名下,还做了婚前财产公证? 恐怕只元峻这么一个。 世上最精明的男人,却做了最傻的事。 从前倒是看错了他。 钱不钱的,如今的秦野已经不甚在意,在意的是元峻这份心。 秦野夹起一只清蒸鲜鲍,放到元峻面前的餐盘里,说:“阿峻,这大半年你又上班又查案子,累狠了,多吃点补补。” 元峻握筷子的手一紧,随即说:“谢谢爸!” 秦野道:“你放心,若日后你和悦宁有个万一,你的东西会原数归还,我们顾家不是贪财之人。” 元峻沉默一瞬说:“我和悦宁不会有万一。即使有问题,也是我的错,我会反省,会改。” 秦悦宁扫他一眼,咳嗽几声,“爸,阿峻,吃饭呢,你俩别肉麻!” 元峻手伸过去,从桌下握住她的手。 秦悦宁还要说什么,被这一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手仿佛有魔力,只是轻轻一握,便能让她心如鹿撞。 她冲元峻咧唇一笑,笑里带着三分不常有的娇羞。 虞城静静地望着二人。 终于,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第2080章 难得糊涂 今天领证,难得秦野态度破冰,元峻开心,便陪着他多喝了几杯。 秦野喝酒又快又猛,喝的还是白酒,几杯酒下肚,元峻不胜酒力。 秦野见他醉了,吩咐秦悦宁:“扶阿峻上楼小憩,等他酒醒了,你开车送他回家。” 秦悦宁朝他撇了撇嘴。 小憩,野汉子般的父亲,居然用上了这么文绉绉的词。 她起身,搀起元峻的手臂,问:“能走吗?” 元峻英挺的眸子醉意朦胧,“可以。” 他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脚下不稳。 秦悦宁嫌扶他麻烦,身子一矮,干脆将他打横抱起来,大步朝电梯厅走去。 虞城前几年经常被秦悦宁肩扛手抱,早已见怪不怪。 叶灵少见,惊得嘴巴张成o型,语调夸张地说:“天呐!宁子力气好大!” 虞城嘴上道:“是很大。” 恍惚中想起,他和秦悦宁初遇,是为了追苏星妍,结果一入顾家老宅,便被秦悦宁举起来,在台上来回跑了无数圈,窘得他恨不得找道地缝钻进去。 命运的齿轮从那一刻开始碰撞。 可能人都是如此吧,遇到一些人,喜欢某个人,娶的却是另外一个,心中难忘的永远是那个爱而不得的。 如今的他有妻也即将有孩子,事业稳定,家庭美满幸福,可是心中仍有一种憾然的痛。 他扭头对叶灵说:“灵子,我爱你。” 是在告诫自己,最该爱的应该是叶灵。 秦野和鹿宁对视一眼,心中都想,这小子,真不拿他们当外人。 叶灵笑着说:“阿城,你喝多了。” 虞城摇摇头,“我没喝多……”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扶叶灵走,身子一软,整个人滑到了桌子底下。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两条腿却软绵绵的,怎么都使不上劲。 挣扎了几下,他干脆躺平。 躺在桌子底下,两眼发直,醉醺醺地盯着昂贵的实木餐桌,想起过去的那几年,他无数次买醉,缩到桌子底下,都是秦悦宁把他粗暴地捞出来,连扛带拎的弄到床上,骂骂咧咧地照顾他。 他应该离秦悦宁远远的,却还是本能地靠近,想祝福她,想让自己彻底释怀。 他醉意朦胧地看到叶灵弯下腰,朝他伸出手,想把他拉出来。 秦野说:“我来吧。” 秦野也喝多了。 他抓着虞城的手臂,把他粗暴地拎出来,吩咐佣人:“扶他去楼上休息。” 鹿宁也对叶灵说:“小叶,城城喝多了,你们今晚就住下吧。” 叶灵笑着答应:“谢谢阿姨,给你们添麻烦了。今天悦宁和元峻哥领证,阿城开心,没管住嘴,喝多了,让你们见笑了。” 鹿宁眉目含笑望着她,暗道,这女子看外表精灵精怪的,没想到却是个好妻子。 明知虞城喝多,不全是因为开心,仍给虞城留着面子。 鹿宁陪叶灵上楼,佣人扶着虞城。 来到楼上客房,鹿宁进屋打开灯,将窗帘遥控关上,对叶灵说:“浴室里有洗漱用品,浴袍在柜子里,都是新的,平时备了给客人用的。缺什么,尽管吩咐佣人,别见外。” 叶灵笑道:“好的阿姨。” 佣人把虞城扶到床上。 叶灵俯身帮他脱掉鞋子,掀起被子给他盖好。 动作十分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 鹿宁说:“虞城和悦宁是朋友,悦宁是假小子性格,粗枝大叶的,有时候不拘小节,没有分寸。现在长大了,有分寸了。” 叶灵微微一笑,“都过去了。阿姨的意思,我懂。我能包容城子,城子也能包容我。成年人,不必爱得太满,也不能太计较,这样婚姻才能长久。” 本来鹿宁担心叶灵和虞城会吵架,听她这样说,放心了。 这是个通透的女子,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和虞城走下去。 她冲她点点头,好意嘱咐几句,转身走出去。 门关上,约摸着鹿宁走远了,叶灵接了杯温水,走到床前,扶虞城起来,喂他喝了几口。 放下杯子,她伸手揪住虞城的耳朵,嗔道:“臭老公,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悦宁?” 虞城睁开眼睛,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泛着醉意望着她,大着舌头说:“你呢?你还会想楚晔吗?” 叶灵扑哧笑出声,松开他的耳朵,“偶尔,偶尔会想起。” 虞城也笑,“我也是,偶尔,偶尔。” 他抬起软绵绵的手臂搂上她,“会一点点释怀,全部放下……” 他抱住她,吻她脸颊上的肉。 她怀孕后胖了点,脸上的肉也比平时多一点,吻起来很舒服。 他贪婪地亲吻着她,像吸吮滑溜溜的果冻,口中说:“现在只爱你,爱你和孩子,你们才是我的全部……” 他头垂到她肩上,脸埋在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秦悦宁是他以前放不下的梦,叶灵是他放在身边的妻,放在心底的爱,是他的家人,是和他融为一体的至亲之人。 他抱着她,沉沉睡去,睡着之前口中念的是“灵子……” 叶灵听到这一句总算松了口气。 生怕他喊的是“宁子”,那样她都没法给他台阶下。 她望着虞城虽醉醺醺却仍然帅气的脸,情不自禁想到楚晔。 她知道他现在过得很好,和元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结婚生子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心中仍有淡淡的遗憾,可是不后悔。 她俯身躺到虞城身边,抬手捧住他的脸,嘴唇凑过去,用力亲了亲他的脸颊。 人的一生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可是不影响她爱身边的男人。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醒则无婚,婚中有昏,昏头昏脑的昏,过日子需要糊涂一点。 不知是谁发明了“过日子”这个词? 在不动声色的撕扯背后,这三个字显得如此夯实,质朴,脚踏实地。 叶灵摸到手机,给秦悦宁发信息:宁子,新婚快乐! 她通过微信转账,给她转了笔钱过去。 她和虞城领证时,秦悦宁给他们转过,她在那笔钱的基础上加了一成。 秦悦宁不跟她客气,收了红包,回信息:谢了,等孩子出生,通知我去喝喜酒。 叶灵回道:好。 或许,把丈夫的白月光处成朋友,是最好的放下,她想,前提是这位白月光人品可靠。 第2081章 控制不住 放下手机,秦悦宁抱着元峻朝浴室走去。 她想把他扔到浴缸里洗一洗,然后把他扔到床上去,由着他睡。 证都领了,谁还费事巴拉地开车送他回家? 大晚上的,一来一回,一两个小时过去了,有那个闲功夫,她不如多睡一会儿。 来到浴室,秦悦宁把元峻放进浴缸里,薅掉他的鞋袜,接着去扯他的皮带。 元峻虽醉,仍有少许意识。 他伸手按住皮带,抬眸看向秦悦宁,问:“你要做什么?” 秦悦宁大喇喇地说:“要,你给吗?” 元峻没忍不住笑,笑够了,才说:“应该可以给,咱们有证了。” 秦悦宁目光随意瞥了瞥,不由得脸红心跳。 心中暗骂自己矫情个什么劲儿? 谈了四年,绷着一根弦,被他吊胃口吊了四年,如今终于挨到领证,接下来水到渠成的事,她居然还脸红。 她秦悦宁长这么大,怕过什么?还会怕这一关? 她说:“你松开手,洗干净住在这里,我懒得送你回家。” 元峻安静了几秒,把手慢慢拿开。 秦悦宁嫌他矫情,活脱脱一副大姑娘上花轿的模样。 她俯身开始解他的皮带扣。 她平时不用皮带,解不明白,解了两下,有点烦躁,想大力拆开。 元峻只好自己伸手解开。 秦悦宁拽着他的两只裤脚,把裤子跐溜一下扯下来,露出两条颀长的腿。 他的腿长得很好看,又长又直,肌肉轮廓分明,在浴室晕暖的光影下,有种让人面红耳赤的魅力。 秦悦宁压抑着过快的心跳,居高临下,审视自己的领地似的,审视一番,暗暗咽了咽喉咙,接着去解他的衬衫。 她手劲儿大,哧啦一下,把他衬衫撕下来了。 扣子哗啦啦掉了一池。 浴缸里还没放水,琥珀材质的扣子落在洁白的大理石浴缸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元峻笑场了。 他期待的洞房花烛夜,不是这样的。 他已经在婚房里布置好了,浪漫的花瓣,好闻的熏香,助兴的红酒,柔软的大床,还有相爱的他和她。 秦悦宁三下五除二,把元峻的衣服剥光了,只给他留了片布条盖住他最后尊严。 她拧开浴缸的水龙头,开始放浴缸放温水。 温暖的水渐渐漫过元峻。 她垂眸凝望他的身体。 漂亮的腹肌,薄薄的胸肌。 他是军校出身,闲时会去骑射,身上的肌肉壁垒有型。 这是个成熟有魅力的男人,秀色可餐。 秦悦宁喉咙上下翕动几下,弯腰把手伸进浴缸里试水温,试了几下手就不受控制地摸到了元峻的腹肌上,摸了三两下说:“摸你的腹肌,和摸我的腹肌,感觉不太一样。” 元峻呼吸微沉,撩起眼皮,问:“哪儿不一样?” 秦悦宁道:“摸我的,我心跳正常。摸你的,我心里像揣了只豹子,怎么回事?” 元峻唇角勾起,突然捉住她的手,将她猛地往下一拽,拽进浴缸。 猝不及防,秦悦宁的鞋子甩飞出去,整个人直愣愣地趴到了元峻身上! 她身上是一件薄薄的黑色棉t,全湿了,裤子也湿透了。 整个人水淋淋地贴在元峻身上。 湿薄的布料将她的好身材尽数展现,细腰长腿,薄薄的腹肌清晰可见,极致完美的腰臀比。 两具生动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呼吸起伏,有什么东西仿佛一触即发。 元峻醉眼朦胧望着秦悦宁,压抑着越来越重的呼吸。 他伸手将她扎马尾的发带扯下来。 秦悦宁甩了甩头,将脸上的水珠甩掉。 那一头瀑布般茂密的秀发也随之一甩,倾泻在肩,她又飒又美,有种不同于普通女子的别样风情。 她冲他绽唇一笑,那笑看在元峻眼里十分迷人。 元峻抬手揽住她的脖颈,噙着她的嘴唇,吻得放肆而用力。 秦悦宁紧紧地回吻他。 一种飞旋立即攫住了他。 亲了四年,元峻的吻已经娴熟而且老练,感觉就像是一场温柔的雪崩。 秦悦宁觉得双腿像打摆子一样急抖…… 元峻俊挺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再也控制不住,翻身将秦悦宁推到身下,伸手去抄她的t恤…… 门外突然传来鹿宁的声音,“阿峻,你爸的电话,打你手机关机了,打到我的手机上了。” 浴室门没关,外面的声音透过卧室门传进来。 元峻双手撑在秦悦宁上方,头也不回地说:“我在洗澡,不方便接,让他等会儿再打过来。” 他喝了酒,又动了情,声音听起来有种别样的魅力。 鹿宁顿了顿,说:“你爸接连打了三个电话,应该是有急事。” 元峻蹙眉,用力闭了闭眸子,压下对父亲扫兴的反感。 他将手伸到秦悦宁颈下,拖起她湿淋淋的脖颈,在她绯红如花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说:“我去接个电话,等我。” 秦悦宁坚硬的身子此时软绵绵,喉咙像堵着一团火。 她应了声,朝他挥挥手,“快去快回。” 元峻扶着浴缸,缓缓站起来。 秦悦宁这才想起他喝醉了,赶紧爬起来,跳出去,帮他拿浴袍,给他披上,接着帮他系好腰带。 她也麻利地脱掉湿衣服,换上干衣服。 走出去拉开卧室门,他伸手接过鹿宁的手机。 鹿宁望着她潮湿的长发,说:“阿峻喝醉了。” 秦悦宁觉得她多余说这么一嘴,“是喝醉了。” 鹿宁斟酌一下道:“男人醉酒要注意……” 秦悦宁慢半拍才明白,母亲想表达的是,男人醉酒后,不能同房,对男人身体不好。 她兀自笑了笑,倒是都挺疼元峻的。 她才是他们亲生的。 秦悦宁拍拍她的肩膀,“知道了,我的妈。” 鹿宁欲言又止,“没办婚礼前,别要孩子。” 秦悦宁哧地笑出声,“妈,您一向寡言少语,今天怎么话突然多起来?被我爸传染了?” 鹿宁道:“妈是为你好,听妈的话,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元家和顾家不同,元伯君和你爷爷也不同。” 秦悦宁抱抱她,“记住了。” 她拿着手机,返回浴室,把手机递给元峻。 元峻接过手机,回拨给元伯君,问:“爸,您找我有事?” 元伯君声音严肃:“听说你把名下财产全部过户给秦悦宁,并做了婚前财产公证?” 元峻言简意赅回一个字:“是。” 元伯君厉声道:“糊涂!万一日后离婚,你将一无所有!我们元家人娶个女人,用得着这么低三下四吗?真给我们元家丢脸!” 元峻极淡勾唇,“我娶悦宁,就没打算离婚。这是爱,不是丢脸,您老古板,不懂。” 第2082章 只欠东风 元伯君觉得元峻简直没眼看! 他最引以为傲的小儿子,要能力有能力,要容貌有容貌,要品行有品行,打小想和他联姻的,多如牛毛。 他至于这么豁出去,去讨好一个商人之女吗? 诚然,顾家是不错,但是也不能这么拉下架子吧? 连带着他也觉得低三下四,抬不起头来。 元伯君压下心中隐怒,道:“孺子不可教也!不是我古板,是你做事太没有底线!” 元峻微微一笑,“有没有可能是‘朽木不可雕也’?不是我做事没有底线,是您太大男子主义。悦宁嫁给我,要和我同生共死,荣辱与共。她本可以嫁入富贵之家,过她的悠闲日子,却舍身嫁我,陪我过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的日子。人家命都不要了,我给她点财产算什么?” 元伯君一时语塞,赌气说:“行,你厉害!谁嫁我们家,都觉得是高攀,只有你自己不觉得!” 元峻语气不紧不慢,“您身在高位,需要威严震慑,但是悦宁和顾家是自家人,您没必要处处掣肘,事事想压他们家一头。两家是平等的,谈不上谁高攀谁,若真要算,是我高攀顾家。” 元伯君觉得和他谈不下去了。 幸好他生在当代,若生在古代,铁定要被外戚把持。 元伯君扔下一句话,“你好好反思反思吧,凡事要恩威并济,而不是一味讨好。你这么做,只会把他们惯坏!” 他摁断结束键。 元峻重新拨号给他,想告诉他,顾家不是恃宠而骄之人,他也不是一味讨好。 元伯君不接电话。 元峻把手机还给秦悦宁。 秦悦宁俯身在他身边坐下,一手搂着他的腰,下巴担到他肩上,另一手揉揉他英俊的脸,爱娇的语气说:“我们家峻峻原来这么可怜。” 元峻捏捏她的脸,“我们家家教一向如此,父亲对我还算可以,对我哥更严苛。” 秦悦宁不说话,脸埋在他颈窝里。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混着百年陈酿的香气。 酒香氤氲,让那种坚毅的男人味越发浓重。 她心里像爬了条毛毛虫,痒痒的。 元峻垂眸望着她长发如云,修长的脖颈,刀削般的双肩,细窄却有力的腰身,弧度好看的臀线。 她身材好,却不是一堆软软的肉,相反,她挺拔有力。 像一匹能在草原上撒腿狂欢的红鬃烈马。 想象了下她“驰骋”的模样,他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一下。 他将秦悦宁按在怀中,紧紧抱住,低声说:“明晚去咱们的婚房。这是你家,岳父和阿陆听力十分好,不方便。” 秦悦宁意犹未尽,“今晚就这样了?” “嗯,让人送我回去。” 秦悦宁勾着他的脖颈,不想和他分开。 元峻抬手轻揩她挺翘的鼻子,望着她大女人的外表下小女人一般缠人的情态,暗道,恋爱脑怎么了? 无底线又怎么着? 始终保持理智,连对妻子都理智得像在解数学题,才无趣。 父亲那么无趣,母亲一定觉得婚姻生活很没有意思吧? 人终归还是要图个感情的。 没多大会儿,鹿宁端来醒酒汤。 元峻接过来,喝下,对鹿宁说:“妈,我休息好了,找个人送我回去吧。” 鹿宁看一眼秦悦宁,道:“好。” 秦悦宁噌地站起来,“我送阿峻回去。” 鹿宁意味深长地瞧着她,想说你送他回去,肯定就留宿了。 想往她包里放避孕工具,又觉得放了她也不会发现,想塞她兜里,当着元峻的面,又实在拉不下脸。 鹿宁道:“你爸的司机还在,让他送吧。” 元峻也说:“让司机叔叔送吧,悦宁你好好休息。” 秦悦宁只好扶他出门,上车。 元峻坐好后,对鹿宁说:“妈,您放心,我有分寸。没办婚礼前,我们不会要孩子,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把悦宁置于任何难堪的境地。” 鹿宁暗道,不愧是她看中的女婿。 做事相当稳妥。 倒是悦宁,风风火火,毛毛糙糙,愁人。 司机发动车子,恭恭敬敬地问:“峻少,送您去哪?” 元峻抬手按按眉心道:“去婚房吧,谢谢叔叔。” 司机输入导航。 车子驶到婚房,司机扶元峻进去。 打开灯,元峻看到沙发上赫然坐着元伯君。 这出乎元峻的意外。 他那么忙的人,日理万机,居然有时间来他的婚房。 来就来吧,还不开灯,坐在黑暗里浪费时间,这不是他的作风,他是那种在车上都要看文件,睡觉前都要思考大事的人,分秒必争。 元峻让司机回去。 关上门,元峻走到沙发前坐下,长腿交叠,问:“爸,您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元伯君鼻子轻哼一声,嗔道:“你岳父岳母那么疼你,怎么连夜把你赶回来了?” 元峻无语,总觉得老父亲今晚醋里醋气的。 他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他以前几乎不喜形于色。 元峻面色淡然,倾身烧水泡茶,缓声说:“我的婚房,我不回来,去哪?” 元伯君抬眸环视一圈,眼里露出不满意的神色,“这套婚房太普通了,回头顾家来人一看,还以为咱们多寒碜。” 元峻微微一笑,“我的职业所在,俭朴一点好。” 元伯君从包中取出一套钥匙,撂到茶几上,“去这套房子住吧,我给你准备的婚房,准备了三年。别总觉得我不疼你,我一个大男人,每天忙得不着家,哪能像顾家人那样,天天搂着你抱着你哄着你?” 元峻心里某些坚硬的东西稍稍软了些。 父子没有隔夜仇。 父亲给台阶,他就下。 元峻扫了眼钥匙,问:“婚房在哪?” 元伯君道:“在你爷爷家往北三千米处的别墅,那里警卫森严,住的都是自己人。你买的这种商品房,没有隐私,你和悦宁需要保持低调。” “好。”元峻倾身拿起钥匙说:“您可以回去了,我要早点休息,明天去布置婚房。” 元伯君微恼,“过河拆桥?” 元峻回:“这是您惯常用的。” 元伯君心中越发生气,面上却喜怒不辨说:“领了证办完婚礼,你们尽快要个孩子,注意优生优育。墨鹤的女儿和悦宁没有血缘关系,可以考虑一下。” 元峻眸色一沉,忍无可忍道:“爸,您的手伸得太长了!”